《神灭之界》 第1章 序章 空气化作无形的力量,将大地拉扯、撕碎,一片一片,一层一层,将这块方圆千万里的大地硬生生拉起来。 裂开了,这块大地与这个世界彻底裂开,被拉上半空。天空变成了一个漩涡,将这块大地吸了进去,它的碎片形成一道一道、一圈一圈的漩涡臂,最后完全消失。 “唔。”这条魁梧的身影在强大的吸力中无法站稳,跪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漩涡,巨大的长剑从手中脱落,重重砸在地上。 他的面前,大地的尽头,是一片虚空,那里原本是被吞噬掉的那一部分大地。 袅娜诱人的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被狂风卷动的衣裳呼呼作响,少女纯真无邪,双眼血红血红,樱桃小口挂着一丝微笑:“神武金尊,只剩下你最后一个人了。” 神武金尊哆嗦着回头,双眼金灿灿,震怒,惊惧,憎恨,绝望,无力:“魔族。” 粗大的手掌抓住那柄巨剑,呼地抬起来,愤怒让声音颤抖,双眼金光大盛:“你们不会得逞。” 少女咯咯笑,血红的双眼带着安慰,声音婉转轻柔:“放弃吧,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 神武金尊怒声狂吼,巨剑插入脚下,浑身发出一片爆响,将所有力量注入这柄巨剑,金灿灿的双眼憎恨地瞪着这名天真无邪的少女:“陪着这个被你们毁掉的世界,一起死去吧,魔族。” 他的身躯一块一块脱落,灰烬一般,纷纷扬扬,整个人被分解成一片金光融入这柄巨剑,巨剑刹那金光大盛。 嗡,金光从巨剑上冲天而起,没入变成漩涡的天空。 遥远的天际边,数道同样强盛的金光冲天而起,与这道金光不约而同击入这个巨大的漩涡。 少女惊呼:“绝对封印。” 袅娜身姿化作一道虹光,急匆匆追着那几道金光而去,秀脸充满恐惧:“我怎能被你们封印在神界之中。” 这条迷人的身影与那几道金光同时消失在漩涡之中,漩涡轰鸣着慢慢收缩,一圈一圈变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又恢复了湛蓝和宁静。 风渐渐停了,只有那柄巨剑被永远插在大地之中,大地的尽头,是神界被漩涡吞噬掉一部分所形成的虚空,空无一物。 那柄巨剑是神武金尊舍弃生命之后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神界,灭了。 少女慢慢睁开眼睛,眸中的血红无声变弱,一点一点消失,褪去了血红的双眼水灵灵的。 头上是一片黑漆漆的黑气所成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 这里是魔界,她最终逃出来了。 但那几道金光划过时空,却出现在另一个世界之中,从高空无声坠落,留下几道淡淡的轨迹,宛若流星一般。 纤纤素手微微抬起,清纯迷人的脸蛋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素手在空气中招一招。 空气发出轻微声响,声音越来越大,一轮小小的漩涡若隐若现,渐渐变得清晰,露出它狰狞的模样,开始旋转起来。 漩涡转得越来越快,声响变得越来越大,在轰鸣之声中,它绞碎了空气,绞碎了少女面前的空间,化作一轮足以吞噬天地的巨大漩涡。 漩涡形成一个空间通道,另一边就是被她打开的世界。 “人界。”少女咯咯一笑,秀目中映着这轮巨大的漩涡。 第2章 月下魔影 人界。 万里长空,乌云密布,圆月若隐若现,天地之间死寂无声,偶有夜风清冷如刀刮过。 这座矿山在黑暗中半遮半掩,密密麻麻的矿洞让矿山看似一张懒蛤蟆的皮,让人头皮发麻。 山脚下,魔族少女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她身边爬出一头两人高魔物,四肢着地,双眼染血一般通红,在黑暗中瞪着那死寂的矿山。 “去吧。”少女轻抚这头魔物的脑袋,“他可能会死,救他出来。” 魔物离开少女,慢慢消失在黑暗里,往矿山而去。 ………… 何离剑只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肉身,轻飘飘地在黑暗中飘过去。 他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条小河从那高峰之中缓缓流出来,河面上浮着一只小竹篮顺流而下。 小竹篮顺着那条河水流入一座小村落,一名老妇人惊慌地将小竹篮捞上来,竹篮里一名一岁左右的男童哇哇哭个不停。 老妇人并无子女,与自己的老头子领养了这个可怜的男童。 男童项上挂着一枚木吊坠,刻有一个何字,那就是他的姓氏。 老头希望他一辈子远离刀剑,永生平安无事,名何离剑。 他在老夫妇的照料下很快成长,却在七岁那年,老夫妇因为交不起地租,被帮派中人将他抢走卖掉,从此为奴十载。 今年,他已经十七岁了。 他的眼泪慢慢流了出来,为什么?他到底是谁?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残忍将他抛弃? 离剑这个名字带给他的不是平安反而是苦难。 何离剑,何离剑,何来离剑? 他的一生注定与平安无缘。 那滴眼泪从青一块紫一块,面目全非的脸上滴落。 夜风习习,漆黑的天空中一轮白得吓人的圆月。 他血淋淋的身上,一道道伤疤宛若微张的嘴巴,随着微弱的呼吸慢慢蠕动。 木吊坠泛出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淡绿色光芒,顺着他浑身经脉缓缓流动,默默修复着皮开肉绽的身体。 山腰下隐隐传来三名大汉醉醺醺的声音,这三个大汉就是白天将他打晕过去的那三个狗爪子。 “糟糕,那小子还没死,他逃跑了。”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断气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他就算又活了也跑不远,给我追。” “分头追。” 他吃力地钻进那口矿洞,心中不住道:“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听得山腰传来一声惨叫,响彻夜空,在矿山上回荡不绝。 那是当中一名大汉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无比凄惨。 离那惨叫声最近的大汉飞身过去,喝道:“发生什么事。” 一条大汉横躺在山腰的碎石上,心窝被掏出一个大洞,如泉水的鲜血正泊泊流出,将他身下的碎石染得一片刺眼的通红。 这赶过来的大汉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两腿禁不住直打哆嗦:“何方朋友,还不现身,不知道咱兄弟几个是哪混的吗?” 一条黑乎乎的影子慢慢钻出来,四肢着地,两颗眼睛腥红无比。 他吓得手里的弯刀掉在脚下:“魔物?不可能,魔族千年前已经被我人族灭绝了,不可能。” 这头魔物从地面窜起来,瞬间将他扑倒,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狼人两根利爪夹着一颗刚挖出来的心脏,抛入口中,吧唧吧唧地嚼着。 何离剑吃惊地停下,靠在矿洞洞壁上不敢轻举妄动。 蓦地,外面又是一声惊叫炸开:“天啊,魔族,是魔族。” 还没喊完,立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何离剑心口不住呯呯直跳。 魔族?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魔族吗? 怎么可能,传说之中,魔族早就在千年前被人族灭绝了。 一条黑乎乎的影子出现在洞口,两颗腥红的眼睛宛若两盏红灯,从洞口照射进来,停在他的身上。 他颤抖了。 他从未见过魔物,这些东西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惊恐之中不住催促自己:“逃,快逃,会死的,我会死的,快逃进去。” 但身体没奈何就是不听他的使唤。 狼人蓦地一声长嚎,恼怒无比,矿洞实在太小了,它无法冲进来。 “快逃,动起来。”何离剑剧颤不止,瞪着惊恐的双眼不住催促自己。 狼人足有两人高的身躯硬生生挤进来,带着冰冷的寒气的利爪慢慢伸到何离剑的喉咙前。 嗤一声,利爪勾到挂在何离剑脖子上的木吊坠。 何离剑大喝一声,身体刹那一动,往后滚开。 但木吊坠却应声脱落,掉在身后。 何离剑不住喘气,连滚带爬,倏然之间又停住,目光也落在木吊坠上。 他颤声道:“不,这是我唯一的东西。” 他狠狠咬着牙,返身朝木吊坠扑过去,一把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就跑。 继而一声惨叫,被狼人一把从矿洞里掏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那块木吊坠从他手中脱落,狼人伸着两根利爪将它夹起来,仰头发出一声悠扬的狼嚎,利爪也刷刷刷收起来,将木吊坠紧紧攥在手心。 难道它一开始就是被这块木吊坠吸引来的吗? “不,那是我的东西,我唯一的东西。”何离剑吃力地看着狼人手中的木吊坠,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我唯一的东西……。” 倏地,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瞬间将这狼人贯穿,狼人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哀嚎。 一条人影闪电一般落在狼人身边,长剑闪着洁白的寒光,猛然一抖,回入鞘中。 “我魔族,必将重现玄泰大陆。”这是这头狼人唯一说过的一句话,那双血红的眼睛最终合上,庞大的身躯纹丝不动,被自己的鲜血吞没其中。 人影魏立不动,冷冷道:“魔族重现,果然是真的。” 听到细微声响,木吊坠落在人影脚边。 人影足尖一挑,木吊坠落入手中:“吊坠?还是木刻的。” 他摸到了木吊坠上面的字:“何?” 人影停在何离剑面前,俯身探一探他的脉搏,更加吃惊:“古武气境?” 云层流动,月光慢慢从云缝中流下。 这个人是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人,白花花的胡子在夜风中微微飘扬。 流动的云层将月光再度遮住,山头恢复黑暗。 这老人与卷缩在地上的何离剑倏然无踪。 少女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望着何离剑被带走的方向:“你还是太弱了,快些成长起来,我已经等了你千年,为了你我会一直等下去。” 说完咯咯笑:“你是属于我魔族的,你是属于我的。” 魔物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救救……我……。” 少女冰冷无情:“我说了,将他救出来,他会被那三个渣滓打死的。” 魔物颤抖着,哀求着:“我已经救了他。” 少女冷笑:“但我没要你去抢他身上的东西。” “对不起……。”魔物剧烈颤抖,“四令落入人界,我们已经找了千年,我一时忍不住。” 少女消失在黑暗中:“如果不是那老头来了,他就被你失手杀死了,我就当你已经杀死了他,你死吧,谁敢杀他谁就死。” “你……。”魔物惊惧无比,“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个人族,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对他……。” 嗤,庞大的身躯慢慢化作一片黑色的灰烬,灰烬在空中飘扬,被夜风一吹,又进一步化作一片黑气,彻底消散无踪。 这头庞然大物死了之后连尸骸都没有留下,仿佛它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尸骸都没有。 第3章 心中的山峰 他猛然睁开眼睛,就地坐起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简陋整洁的客房,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下垫着厚厚的垫子,浑身缠着厚厚的绷带。 绷带之中散发出浓浓的药味,呛得整个肺部都是。 房门轻微一响,何离剑抬头看过去,一位满脸红光的老人踏步进来。 老人一脸皱纹,白花花的胡子垂在胸前,双眼炯炯有神,凌厉无比,但却让人心头微微发暖。 “你醒了。”老人来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 何离剑点点头:“我在哪?” “你昨夜重伤昏迷,老夫恰好路过,将你救到此处来。”老人仔细查看他的伤势,“放心,这里是采亭镇,离昨晚所在的地方近百里,那头魔物已经被老夫击毙,从现在起你已经安全了。” 何离剑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所见的魔物,心有余悸。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凝视着他。 “何离剑。”何离剑摸一摸自己胸前,那块木吊坠不见了,记得是那头魔物将之夺走。 他喃喃自语:“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东西也失去了。” “不。”老人却对他说,“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夺回了自己,你已经自由了。” “我夺回了自己?”何离剑回忆十年种种,已经随着昨夜一去不回,他没死,他还活着。 那三个大汉打了他一天,他没死。 那头魔物险些将他撕为两半,他没死。 十年前,帮派将他从养父母手中抢走卖为奴隶,他现在已经不是奴隶了。 他双手捂住脸:“是的,十年如梦,我还活着,并且我还回来了。” 他目中的憎恨再一点一点浮现:“我记得这十年里的痛苦,记得这十年里的苦难,记得这十年里的绝望,记得这十年里的憎恨。” 他憎恨这改变了他一生的十年:“为什么这么对待我?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对待我?我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难道连正常人的生活也不配拥有么?难道只要收养我的人也要因此遭受苦难么?” 想起自己被抢走那天,年迈的养父母气得晕倒在地。 他的牙齿咯崩一声,险些咬断,声音中充满了恶毒和憎恨:“我一直在忍耐,我一直在反抗,哪怕没有任何希望我也一直没有放弃,直到我死为止。” 他声音颤抖一下:“但是我没死。” 梦中的那座高峰浮现出来,朦朦胧胧。 这是他年仅一岁时仅有的记忆,十六年里从未忘记过:“我还不能就此倒下,我想要去那个地方,我想要去看一看,想要亲自去确认。” 老人微微叹息:“那是什么地方?” 何离剑不敢确定,但仍旧是哆嗦着说出来:“我亲生父母所在的地方。” 他咬着牙:“但也许并不是,为什么……他们将我抛弃了。” “也许他们是被迫的。”老人把手伸进怀里,摸着那块木吊坠,摸着刻在上面的那个何字。 何,这是他的姓氏,这块木吊坠形同他的亲生父母的留言,你的姓氏是何,你是我们的孩子,不要忘记了,你是我们的孩子。 这不是残忍将孩子抛弃掉的父母会留给孩子的信物,他们是想要孩子长大后回去找他们,他们一定是逼不得已的。 老人将木吊坠放入何离剑手中,微笑道:“傻孩子,你其实什么也没有失去,你那唯一的东西就在这里。” 何离剑刹那激动得一把将它死死攥在手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者笑吟吟问:“你想要经历了十年苦难之后的人生变成什么样?你想要经历了十年苦难之后的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 何离剑愣住了,目中射出刚毅的光芒,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和希望,充满了无尽的斗志和勇气:“力量,我想要力量。” “十年苦难告诉我,我需要的是力量,我要成为强者,成为世上最强的强者,我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这才是我。” 他颤声道:“弱者,没有拥有自己人生的权利,弱者没有拥有自我的权利。” 老者收起笑容,沉声道:“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你从足以死了三次的重伤之中活了下来,你从十年的绝望之中活了下来,你注定要踏上强者之路。” “老夫乃是普界门门主,吴步观,如今要收你为徒,你愿意吗?” 何离剑恍若被一道青雷击中,俯身磕头:“我愿意,师父。” “师父……师父非但救了我,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还给了我第二个人生,给了我改变命运的道路,何离剑……何离剑绝不回头,直到在这条强者之路上踏上顶峰。” 吴步观双眼放光,扶起他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普界门的弟子,好,好极了。” 何离剑只感到一股温暖从扶着自己的那双手上传过来,视线刹那微微模糊,忍住了泪水,颤声道:“师父。” 百里之外,浓浓夜空之下,那名少女竟似能看穿这百里的距离,凝望这一老一少。 她笑了,再度无声消失在黑暗之中:“原来是普界门门主,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让你尽快成长起来,这样我也能安心继续找寻我要找的东西了,在他身边你不会有事。” “我等着你,期待你的觉醒,你是属于我的,属于魔界的。” 她已经不用再盯着何离剑的安危了:“先在人界好好磨练,慢慢成长吧,从现在起你要靠自己了,直到觉醒为止。” 她要去找寻千年前落入人界的四令,从神界中化作流星落入人界的四令。 第4章 玄泰武者 “在魔族入侵之前,人族武者所修炼的是真气,被称为古武者。”吴步观目光投向久远的时空。 已经五天过去,何离剑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厚厚的绷带也早就取掉。 “直到魔族出现在玄泰大陆上,人族才知道世上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种族,但这个种族却是邪恶的,想要将人族灭绝。” “那时候的古武者在魔族面前不堪一击,与之反抗形同螳臂当车,魔族,实在太强大了。” “而后人族的一位武者发现了超越真气的力量,玄气,他成为了人族第一名玄武者。” “在他的带领下玄武者们奋起抗击,却仍旧不敌。玄武者们在魔族面前仍旧不堪一击,只不过相比古武者死得没有那么惨罢了,至少玄武者还能反抗一两下。” “魔族将要灭绝人族之际,那位武者又一次发现玄武者之上的力量,远远超越玄气的力量,羽武者就此诞生在玄泰大陆上。” “魔族终于在羽武者面前溃败,它们愤怒地倾巢出动,想要挽回败局。但仍旧被羽武者们击败,人族,反过来几乎灭绝了魔族。” 何离剑紧紧握住拳头,听得浑身禁不住绷紧了,仿佛置身于千年前的退魔大战,甚至能听得见千年前的厮杀声,怒吼声,兵刃相接声,眼前是火花四溅之中飞舞的血花。 “魔族残存寥寥无几,仓惶逃离玄泰大陆,羽武者们一直将它们追到了玄泰大陆的尽头,发现了魔界之门。” “魔界,那是魔族的世界,它们正是通过魔界之门来到了我人族的世界。那位伟大的武者做出了大胆的决定,乘胜追击,杀入魔界,将残存的魔族彻底灭绝。” “否则,必将留下后患。” 说到此处,吴步观目光暗下来:“退魔大战就此以羽武者们追入魔界而告终,没人知道他们在魔界里的战斗是什么样的,他们也一去不回。” “那是人族最后的羽武者了,从那之后,千年里人族再也没有出现过羽武者。” 吴步观掩饰不住的不安,无尽担忧:“看来羽武者们在魔界里失败了,昨夜老夫亲眼看见了那头魔物,亲手杀掉了那头魔物。” “魔族,没有被灭绝,它们就要重新出现在玄泰大陆上,我人族,千年后再度面临魔族的灭绝。” 何离剑紧紧握着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人族千年里再也没有诞生羽武者?” 吴步观缓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没人知道,也许险些将人族灭绝的退魔大战令得人族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故而无法诞生羽武者。” “只可惜,那最后一批羽武者也没能来得及将突破玄武者成为羽武者的要诀流传下来。” “不。”何离剑咬牙。 退魔大战妇孺皆知,但经过千年,早已经被人族添油加醋,变成了夸大其词的传说。 如今他终于听到真正的退魔大战是怎么样的,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人族,竟然险些灭绝。 他颤声道:“人族一定会再诞生羽武者的,千年前人族能诞生羽武者,千年后一样也可以。” 吴步观叹了一口气:“这场退魔大战若非是那位伟大的武者发现了玄气,发现了超越玄气的羽武之力,人族早就灭绝了。千年之后,人族还能再次诞生这样的伟大武者吗?” 何离剑坚信不疑:“会的,一定会的,人族永不灭绝。” 吴步观淡淡一笑:“不过魔族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夜老夫将那魔物一击毙命,它们显然也虚弱无比,甚至比我人族还要虚弱。” “因为,它们不敢像千年前那样出现在人族面前,而是偷偷摸摸,零零散散潜入玄泰大陆。” 他目光流动着:“它们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这东西对它们至关重要,昨夜老夫击毙的那头魔物不过是探子,是来找寻那东西的,不是来战斗的。” 他的声音沉下来,一字一句道:“如果让它们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时候就是它们蜂拥而入的时候了,我们必须赶在这之前知道它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并将它们阻止。” 何离剑从脖子上取下木吊坠:“我还记得,它想要这块木吊坠。” 吴步观点头道:“不错,它们想要的就是这块木吊坠。” 何离剑盯着木吊坠一动不动:“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到底是谁?” 吴步观沉声道:“只要找到了他们,我们就知道他们是谁了,就知道这块木吊坠究竟是什么,知道魔族为什么想要得到它。” 罢了按住何离剑的肩头:“剑儿,你的父母也是武者,他们一定也遇到过魔物,为了保护你,保护这块木吊坠,他们才迫不得已将你放入河中,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魔物,他们没有把握能活下来。” 何离剑剧烈颤抖:“我的亲生父母,也是武者?我是武者的儿子?” 吴步观点一点头:“不错,你是武者之子,这就是为什么十年中你屡屡濒临死亡,却又能活下来的原因,你一出生就已经是古武者气境的修为。” 何离剑大吃一惊:“我……我是……我有古武者气境的修为?” 吴步观微微一笑,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但凡母亲是武者,所生出来的孩子天生就是古武者气境修为。” “因为他们还在胎中的时候受到母亲的影响,受到母亲的带动,出生之前就已经在母亲的帮助下练成了古武者气境,这是你母亲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何离剑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娘,娘……。” 他将木吊坠贴在自己的心口:“我要找到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你们一定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你们。” 他狠狠一把抹掉眼泪:“我会的。” 吴步观轻轻点头:“如今你已经伤愈,明天我们就动身去找他们。” 何离剑想起了许多回忆:“宁水乡,那是我所在的家乡,只要回到家乡,我就能顺着那条河逆流而上,我就能回到那座山峰,我的父母他们一定还在那座山峰上等着我。” 吴步观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 如果他的亲生父母还在那座山峰上,为什么六年里没有顺流而下找到他? 若要找到他其实很简单,顺着那条河一直找,就能来到宁水乡。 第5章 天下四令 这一片群山之中露出一块肥沃的盆地,几块反射着阳光的湖面静静镶在这块盆地之中,湖与湖之间填满了大大小小的树木,一座座红砖绿瓦的房屋点缀在这些树木里面。 何离剑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我回来了。” 他如同归巢的小鸟从山头掠下,飘飘摇摇扑进山下的盆地。 吴步观捋捋胡须,面含微笑:“宁水乡,想不到玄泰大陆还有这样与世隔绝的小地方,若是能一直与世无争,却也不失为定居的好地方。” 就算与世隔绝,它也仍旧被无孔不入的帮派找到了。 这位老人叹息:“真是人间败类,武道毒瘤。” 他说的是那些为了扩大领地不断侵占他人家园的帮派。 何离剑朝村子里奔去,眨眼间来到另外一间大宅院面前。两扇大门的漆已经剥落,但两扇门紧紧闭着。 他哆嗦着抬手抓住上面的铜把手。 回忆起自己曾经贪玩回来晚了,无法够得着这铜把手,不住在外面大叫着:“开门,开门。” 养父母就一边笑着一边骂着,将门打开,一把拉他进去,按在膝头上对着屁股示意地打几下:“还捣蛋吗?还捣蛋吗?顾着玩不知道回家了吗?” 他则吐着舌头,从两位老人怀中挣脱,一溜烟跑进里屋,不住叫着:“我好饿,饿死啦。” 何离剑连忙擦掉这滴泪水,敲一敲门:“爹,娘。” 仿佛是对他十年不归而赌气起来,院子里没有人回答。 不光的是院子里,整个宁水乡都没有一点声音,整个宁水乡都像是在赌他的气,对他不做任何搭理,故意要冷落他一样。 他轻轻推开门,院子里满是齐腰高的杂草。 吴步观微微摇头。 何离剑倒抽一口凉气,魂魄瞬间被什么东西敲出身体一样,愣着不动。 院子里的杂草中,两块石碑若隐若现。 两块石碑不过是随意找的两块石头,当中一块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何公爱妻之墓。 另一块墓碑上也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何江生之墓。 两堆小小的土坡被杂草淹没其中,若非眼力极好的人根本无法发现这两块粗糙丑陋的石头。 何离剑浑身发软,身体不支,扑通一声跪在墓前,低着头一动不动。 吴步观目光隐隐流动,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也不说一句话。 听得大门吱呀一声,一名老妇人步伐蹒跚进来,手里提着一把大镰刀,嘴里不住咒骂着,气冲冲朝两人而来:“天杀的,你们还来,你们杀了我们算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交了,人都死的死,再也没有能干活的了。” 老妇人抡起锈迹斑斑的镰刀朝吴步观的背心劈落,吴步观抬手轻轻一接,将那满是铁锈味的镰刀捏在手里。 何离剑扶住这位气呼呼的老妇人,颤声道:“宁婶,是你吗?我是离剑。” 老妇人正奋力争夺镰刀,顿然一松看着何离剑:“离剑?” 何离剑含着泪,不住点头:“是我,我回来了。” 老妇人忽而抱住他,哇哇大叫起来:“真是离剑吗?你真是离剑吗?宁婶完全认不出来。” 何离剑泪如雨下,连连点头。 他七岁时被抢走,如今十年过去,自然谁都认不出来,声音哽咽地问:“大家都去哪了?宁婶,我爹娘什么时候过世的?为何就葬在院子中?” 老妇人满脸痛苦地摇头:“你走后不到三个月就过世了。” 罢了放声大骂:“这些该死的畜生,该死的混蛋,该死的帮派,我们宁水乡一家接一家被他们害死了,不被他们害死也饿死了,他们每年都将我们的血汗抢走,宁家的果园也没人种了,三儿家的鱼也没养了,畜生啊。” 何离剑扶着她,牙齿咬得咯咯响,目中充满仇恨:“宁婶,你告诉我,全都告诉我。” 老妇人满脸怒容,无法平静下来:“这些畜生一年比一年恶毒,要的东西一年比一年多,我们实在过不下去了,大家伙被逼得跟他们拼起来,却都被杀了,都被杀了啊。” 她禁不住放声大哭:“我的儿啊,我那不到三岁的孙子啊,他们都死了,都被杀死了,这些天杀的畜生不得好报,不得好报,诅咒他们,我要诅咒他们,诅咒他们千刀万剐。” 何离剑怒目圆瞪,双眼充血,气得浑身颤抖不止。 吴步观也冷着目光,这位普界门门主此刻隐隐流露出一丝丝杀气,不住捋白花花的胡须:“如今村里还有几个人活着?” “活着?”老妇人怨恨地道,“活着的都是走不动路的老头老太婆,有力气的都被杀害了,都被他们杀害了。” 何离剑扬天怒吼,青筋条条在额头鼓起来:“宁婶,他们到底是哪个帮派的?他们到底在哪里?” 老妇人拉住他,不住摇头:“不,离剑,你不要去,大家伙就是因为跟他们动手才全都被害死了,你不要去。” 吴步观冷声道:“不,剑儿这次回来就是找他们的,我们要去,他们一个也活不了,老夫保证,一个都活不了,还请你告诉我们,这究竟是哪个帮派的,可知道他们在哪里。” 老妇人连连摇头,坚决不说:“不,我老太婆不告诉你们,离剑已经是宁水乡最后一个年轻人了,不能让你们去。” 吴步观蹲下来,安慰她:“放心,有老夫在剑儿不会有事,还请相信老夫。” 何离剑绷着脸:“若我是一个强者,宁水乡也不会至此。” 老妇人抓着何离剑不放:“离剑,你不要想不开,你不能去啊。” 吴步观拾起那把满是锈迹的镰刀,挥手一扬,镰刀脱手而出,长了翅膀一样化作一阵旋风,在这满是杂草的院子里舞起来。 一瞬之间,但见杂草漫天飞舞,宛若绿色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半空飘落。 看得老妇人呆住。 镰刀呼啸着从院子中回旋而来,落入吴步观手中。 嗤的一声,吴步观将它插入土中,朗声道:“强占土地,毁人家园,残害苍生,有违武道,天理不容,普界门当替天行道,绝不留活口。” 身边沙沙细响,杂草纷纷落下,院子里的杂草在这把镰刀的狂舞之下顷刻被斩平。 何离剑也青着脸站起来,冷声恨道:“我回来就是为宁水乡报仇的。” 看着那两块石头所成的简陋墓碑:“就是为了爹娘报仇的。” 老妇人被他吓住了,呆呆看着这一老一少。 “宁婶,你告诉我。” 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也慢慢冷下来,点点头,咬牙切齿:“顺着宁河逆流而上,我偷听到他们说上游有一个名叫落巷镇的地方,他们现在就在那里落脚,去将他们一个不剩地千刀万剐了。” 何离剑点点头,扶着老妇人:“我会再回来的,宁婶。” 老妇人推开他的手:“傻孩子,你不要管我们这些半只脚踏入土中的老人,将他们全都杀了,他们都是嘴里沾满鲜血的畜生。” 何离剑心头发酸,不忍看到老妇人颤巍巍的模样。 转身推开前屋的门,一步一步进去。 屋里极为简陋地摆着一张方桌,几张椅子东歪西倒仍在地上,桌上、椅子上、地上,全都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住。 他默默将那几张椅子扶起来,整整齐齐摆好。 接着往里面走,来到了里屋,推开当中一间屋子的门,举步进去。 环视一圈,这是他的屋子,床上放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床头摆着一块枕头,枕头边也整整齐齐摆着他的衣物,衣物上面还放着一张弹弓。 他轻轻拾起弹弓,吹掉上面的灰尘,儿时的回忆再度侵占了他的脑海。 心中的剧痛令他不能自已地抓紧了衣物,嗤一声,不小心撕裂了这几件衣物。 他哆嗦着手将衣物叠整齐,恍若在奋力将粉碎的回忆拼凑回原样。 蓦地,他停住了,这些衣物中有一件他从未见过的小棉袄。 他抓住这件小棉袄,他从未见过这件小棉袄,也从未穿过,养父母从未给他看过。 这一定是亲生父母给他做的,当时他就是穿着这间小棉袄躺在竹篮中顺流而飘。 手指摸到了棉袄里面一样东西,从裂口里掉出来,落在满是灰尘的床上。 他拾起来,是一张字条。 他返身掠出去,叫道:“师父。” 院子里的吴步观脸色微微一变,接过那张字条,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此为四令之一,万不能让四令聚齐,否则天地灭绝,不要找我们,不要让吊坠被发现,交给玄极门,别了,吾儿。” 院子里死寂无声,吴步观凝眉不语。 何离剑惊道:“这是我亲生父母写给我的,一定是的,木吊坠……是四令之一吗?什么是四令?” “玄极门。”吴步观开始来回踱步,“如果是魔族也想要的东西,确实只有交给玄极门最安全,四令,除了木吊坠还有另外三样吗?魔族要找的一共有四样?那么如今剩余的三样它们已经找到了吗?” 何离剑迫切想要马上知道所有的一切:“师父?” 吴步观停下脚步,一脸不详之色,神情凝重:“天地灭绝?” 何离剑目光一刻也没从吴步观的脸上移开过。 “剑儿。”吴步观终于抬起头,“你我必须马上离开,为师所料果真不错,如今魔族已经奄奄一息,远不敌我人族,故而想要找到这四令以毁灭我玄泰大陆。” 何离剑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么不安。 吴步观暗暗惊疑:“四令,究竟是什么东西?所幸如今木吊坠还在我们手中,看样子四令必须聚齐了才能毁灭天地,我们必须即刻前往玄极门,天下只有玄极门能保得住这块木吊坠不落入魔族之手。” 他将目光投往宁河的方向:“要去玄极门也是那个方向,你我这就逆流而上,将那些混账东西杀个片甲不留,再前往玄极门,将木吊坠交给他们,事关人族存亡,这就动身。” 何离剑应道:“是。” 握着老妇人的双手,还没开口,老妇人对他柔声道:“去吧,孩子,你若念着我们,现在是宁水乡遭殃,明日就是其他地方遭殃,我老太婆不明白你师父说的什么,但你若不去,后天就是人族全都要遭殃,你去吧。” 何离剑心中酸痛,咬咬牙,狠狠点头:“是,宁婶,我会替乡亲们报仇的,我会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杀光。” 老妇人咧开嘴笑,擦着眼角:“你终于长大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这样以大事为重,拖拖拉拉扭扭捏捏可不是男子汉的本色。” “嗯。”虽然这么说,何离剑心中仍旧是剧痛无比,如今宁水乡只剩老人,自己十年后归来却只能将他们抛下,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连忙回过头:“宁婶,我会成为最强的强者,我一定会回来。” 说罢,身影一晃,紧跟在吴步观后面,从院子里飞掠出去,眨眼不见了人。 老妇人露出欣慰的微笑,来到那两块墓碑前:“哎呀,何家老头老太婆,你们也看见了,他已经长大了。” “他非但回来了,还长成了一个男子汉,宁水乡终于出现了一个武者,这是老天送给宁水乡的武者,你们不要再为他担心了。” 第6章 传功 “但凡武者,不论是古武者,玄武者,还是羽武者,所修炼的不过三境,气境,体境,力境。想要成为玄武者,必须先将古武者三境炼成,而后才能顿悟玄气的存在,进行玄武者的修炼。” “武道宗旨在于将气纳入体内,以自身作为气的容器将之保留住,再将体内的气炼成自己的力量,天地之气不能为人所用,只有真气才能为人所用,气境就是将天地之气化为真气的修炼。” “一旦将丹田之中所有的气都炼化成为真气,那么就不需要再进行气境修炼。因为,丹田以后永远都会自行诞生真气,哪怕你将丹田之中的真气用得殆尽,只要经过调息,它便会自行诞生真气。” 吴步观讲得极为详细,因为何离剑从未接触过武道:“你天生拥有气境的修为,丹田之中拥有强大的真气存在,但你却完全不知道如何使用。” “因为你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为了理解你的力量,你还是必须先按照本门气境功法过一遍,如此你就能使用你古武气境修为的力量了,只需要一天,你立即能完成。” 何离剑回忆师父传功当日,那已经是回到宁水乡之前的事了。 如今师徒俩坐在宁河岸边,水声潺潺,夕阳金色的余晖洒落在两人身上。 吴步观开始缓缓继续传功:“在远古时代,古武者气境已经算是最强大的力量,那时候以气境修为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的人被称为武之侠者,武侠武侠,武之侠者也。” “武侠,还是人,气境之上的体境却已经真的不算人了。古武气境修炼的是经脉和丹田,体境修炼的则是身体。” “体境已经超出了人族的认知范畴,超出了常识的范畴,被认为奇异的不可能的,以常识已经无法解释为什么可以拥有如此能力。” “故而体境被发现开始,体境修为的武者被视为超越了人族。” “如今为师就将本门古武者体境的修炼心法传授与你。” 说到这里却又岔开:“我普界门虽则声名不如那些各大门派,但那些各大门派见到了本门都要退让三分,你可知道为什么?” 何离剑摇了摇头。 吴步观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本门的功法乃是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其他门派花三年炼成的境界,本门只需要一年。” “你无须担心,只要专心修炼就行了。”吴步观看出他忧虑自己的进境。 他本是武者之子,却浪费了十六年光阴,哪里有不焦急之理? 如果他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现在也许已经是一名年轻的强者。 宁水乡之行让他更加迫切想要马上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故而一路来闷闷不乐,一语不发,不像刚修炼气境那样干劲十足。 这句话立即将何离剑激得瞪大眼睛:“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 吴步观点头:“如今不论是哪个门派的,古武气境,只需要一年即可修炼成功。古武体境,只需要两年即可修炼成功。古武力境,只需要三年即可修炼成功。” “古武者修为,总共只要六年即可大成,不再像是远古武侠的时候那样花数十年,甚至一辈子去修炼了。” “但我普界门的功法比其他门派更加精妙,古武体境只需要不到一年,快则半年即可炼成,古武力境只需要一年,古武者三境总共只要两年就足够了。” “你天生气境修为,只要勤加修炼,不出多久你就可以完成体境,进入力境的修炼,你若想要为乡亲报仇,光是心里揣着仇恨是不行的,更加不对,反而暂时忘掉他们,专心修炼才是。” 何离剑恍然大悟:“师父教训得对,教训得刚是时候,他们若泉下有知离剑无法专心修炼为他们报仇,反而会对离剑失望到底。” 吴步观见他明白,欣然微笑:“刚才为师所说的你都有听明白了吗?” 何离剑应道:“是,离剑全都听明白了。” 吴步观当下将古武体境的心法传授给他,并进行详细的讲解。 第7章 不可多得的奇才 何离剑看着身边的宁河,微微咬牙:“乡亲们,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座高峰,心中暗暗道:“爹,娘,我这就来找你们了。” 闭上眼睛,微微吸一口气,盘腿而坐,舌抵上颚,凝神静气,逐渐进入忘我境界。人有五识,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触觉,五识来自眼鼻口耳体,凡人所用的感官就这五种。 但武者能够将这五识关闭,进入忘我境界,在忘我境界中,一直不为人感知到的经脉便慢慢浮现出来。 何离剑眼前一片洁白的微光,一条条经脉泛着光芒纵横交错,最终全都汇聚在源头,一团发着刺眼光芒的小圆球,那就是丹田。 丹田之中的真气开始缓缓流动,不住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光芒也变得强盛,漩涡中心忽而激射出一道光芒,瞬间灌满每一条经脉。 经脉宛若有了生命一样,全都活起来。 何离剑稳住心神,按照体境功法将经脉中的真气微微一运。 那纯洁的真气立即嗡的,从经脉之中散发出一片片雾气,雾气如光,但凡它蔓延到的地方都照出肌肉的模样来。何离剑惊讶地看着那一条条肌肉,疏懒地微微伸展开,浸泡在这片真气所散发出来的雾气之中。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见肌肉之中的浊气被这雾气一片一片冲洗,赶紧遵照体境功法,微微张嘴,缓缓将这浊气吐出来。 一口气吐出来,刹那浑身一阵轻松,清凉,舒爽,心头禁不住暗暗一阵欢喜。 他整个身体宛若一个巨大的气囊,正在一下一下地将里面的浊气排出。 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无声地将浊气一丝丝排出,而不单单是从不住吐纳的嘴里,以全身的汗毛孔进行排气,比单单用吐纳排气,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何离剑感觉自己畅游在清爽无比的河水中,舒服得想要伸展四肢,每一块骨头都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恍若变成了一片羽毛,在无边无际的星空下随意飞翔。 吴步观双目一变,吃惊地看向双目微闭的何离剑。 河边风声隐隐作响,一圈圈柔和的气浪从何离剑身上吹出来,发出轻微的呼呼之声。气浪一层叠一层,向四面八方吹散开去,吹得河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宁河本就不住流淌,这气浪竟然能将流动的河面吹出涟漪来,可见这气压之大。 而后又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嗤嗤轻响,岸边的空气宛若被一个无底大洞一口气吸进去。宁河边上的空气在这一张一合的吐纳之中,被鼓荡得不住收缩,又不住膨胀。 这一鼓一胀,一收一压的气浪令得耳膜受到阵阵压迫。 何离剑的衣服更是像一个打铁的鼓风机,呼哧呼哧,时而暴涨成一个圆球,时而干瘪下去紧紧贴着他那干瘦的身躯。 “体息?”吴步观震惊,“他才刚开始修炼体境,才第一次就练成了体息?” 眼前这个黝黑的小伙子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这如何做到?就算是老夫当初也要七日之后才能练成体息,他竟然第一次就练成了。” 这个老人盯着他,暗暗称奇:“他本来就是武者之后不假,但这不足以第一次就练成了体息,这小子的悟性却竟然这么高?我普界门功法确实是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但也没有快到如此离谱的境地,这小子如何做到的?” 约莫过了半柱香,老人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终于心头颤抖:“这小子,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这是奇才。” 他还是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实在惊人,这样的奇才却竟让老夫碰上了。” 这老者激动得白花花的胡子都在颤抖:“普界门的万幸,普界门的万幸。” 四周的气压慢慢减弱,何离剑缓缓睁开眼睛。 吴步观仰头哈哈大笑,笑得极为开心。 “师父?”何离剑被他吓了一跳,不解地望着突然大笑的老人。 第8章 武者最强的是心境 吴步观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笑吟吟:“剑儿,如何?这体境修炼之时可有阻难的地方?” 何离剑如实相告:“一开始确实有些困难,但到了后面却突然变得简单起来,本门功法果真天下闻名,难怪那些名门正派们都要退让我普界门三分。” 吴步观微笑不已,点点头,却没有将心中的赞赏说出来:“剑儿,在你心里何谓武者?” 何离剑抬头:“所谓武者就是强者,所谓强者就是拥有非人力量的人。” 吴步观点头:“那么拥有非人力量的人就是武者了?” “是的。”何离剑坚信不疑,武者三境之中的力境就是指力量,力量,武道也。 吴步观仍旧点头:“那么武者修炼的是什么?” “力量。”何离剑不假思索。 “错了。”吴步观毫不客气地打断掉,“所谓武者,乃是拥有非人力量的人不错,但武者修炼的却不仅仅是力量。” 他看着何离剑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那位伟大的武者如何发现了玄武者,发现了羽武者?” 何离剑被师父一口否决,满脸懵住,一时间不敢轻易回答,摇摇头:“弟子不知。” 吴步观接着加大了气势,一字一句问:“你可知道,当时人族几欲灭绝,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彻底绝望,但这位伟大的武者却为何能发现玄武者,发现羽武者,力挽狂澜吗?” “若没有他,人族注定灭绝。” 何离剑心口微跳,摇摇头,脑中飞速旋转,仍旧摇头:“弟子不知。” 吴步观长叹一口气:“那是因为心境,那位伟大的武者在人族即将灭绝的时候,在从未见过的异族魔族的可怕面前,他何尝不恐惧、绝望、憎恨、愤怒、无奈,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彻底放弃了希望,这就是心境。” 他看往何离剑,目光微动:“武者,修炼的先是心境,才是力量,武者,最强大的是心境,才是力量,力量不过是武者的工具,心境才是武者不灭的力量之源。” 何离剑心中一个颤抖,刹那如醍醐灌顶,猛然醒悟:“心境乃是力量之源?武者最重要的是心境?力量不过是工具罢了?” 吴步观微微一笑,捋着白花花的胡须:“是的,若那位伟大的武者也绝望了,也恐惧了,也放弃了,人族就不会出现玄武者,更加不会出现羽武者,人族,早就灭绝了。” “真正的武者,强大的是心,而后才是力量。” 他微微叹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若非是那位伟大的武者拥有不屈不挠的斗志,永不言弃的强大意志力,还有冷静到了极点的心境,玄武者就不会被他发现,羽武者就不会被他发现。” 他意味深长地一字一句道:“你万万不可失去自己的心境。” 何离剑内心微微颤抖,师父这一番话字字句句打中他的心:“离剑谨记不忘,感谢师父教导。” 何离剑纵身跃起,望着宁河所没方向,那里是师徒俩来的方向,宁水乡。 回头看往宁河所发方向,那里是他梦中那座高峰所在的方向。 他暗暗咬牙,握紧拳头:“武者,最强大的是心境,只有强大的心境才能诞生强大的力量,心境,乃是力量之源,力量,不过是武者的工具罢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稳稳盯着前方:“下一次,我一定要做得更好。” 吴步观看着他那瘦小的背影,捋着胡须,微笑点头:“老夫可不能让一个奇才浪费在老夫手里,只有让你拥有强大的心境,你才不会骄傲,你才能将自己的力量完全发掘出来。” “所谓奇才,别人是帮不了的,也不需要别人帮,奇才,最终靠的都是自己。” 他目光投向遥远的时空:“当初有谁能帮得了那位伟大的武者?是他自己,奇才,别人能帮的只有为其铺路罢了。” 第9章 客栈 一共有两条河流出现在面前,一条通往东北,一条通往西北。 何离剑站在两条河水交汇之处,呆住了:“没想到宁河是两条河汇聚而成,发源于那座山峰的究竟是哪一条?” 吴步观则望着东北方向那条河,指着上游:“顺河而上,那里就是玄极门所在的方向,西北乃是蛮荒之地,了无人烟,落巷镇一定就在东北方向。” “是。”何离剑回过神,举步跟在吴步观身后。 已经七天过去,如今他古武体境本门刚刚完成,时刻能感受到天地之间隐隐流动的气,这种体验前所未有。 当下闭上双眼,在满是碎石的岸边如履平地。 就算不用眼睛看路,抬起脚的时候身体已经能清清楚楚感应到脚下的地势。一共有几块碎石,具体位置在哪,大小形状如何,都通过体息清晰地感觉出来。 “太了不起了,我人族实在太了不起了。”他充满了崇敬。 这就是人族,哪怕是一开始几乎灭绝了人族的魔族,在不断突破自我,不断超越自我的人族面前,反而被人族险些灭绝了。 “我,何离剑,一定会成为千年后第一个羽武者。”他紧咬牙关,握紧拳头。 天际边隐隐有东西微动,升上天空,若不是眼里极好并且精神高度专注,根本无法发现。 吴步观身影一花,顺着河流朝天际边的若隐若现的炊烟掠过去。何离剑也一提气,化作一道黑影,紧随其后。 随着飞速掠近,眼前这条河流扭曲着钻进一片树林,树林在身边一闪,消失在身后。 师徒俩倏然立在树林尽头,一条小道蜿蜿蜒蜒,通往一座小镇,那一片炊烟就是从这里飘上半空的。 步入小镇之中,见街道上人来人往,街边各色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排排一列列房屋整齐地分在街道两边。 何离剑看着街上那些穿得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哔)女,跟着师父来到一间客栈面前,抬头一看,门匾上四个金闪闪的大字。 何离剑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吴步观一看到这几个字脸色却微微一动。 “仁武客栈?” 吴步观刚抬起的脚微微一迟疑,没有立即跨进去,略一沉吟,仍旧是走了进去。 店伙计欢快地跑出来迎接两人,肩头搭着一块洁白的毛巾:“两位,有请,用饭呢,还是住店呢?” 吴步观负手而立,另一只手捋着白花花的胡须:“都有,两间上房。” 一听到上房,店伙计立即明白眼前的这位是大金主:“这边请,上房两间马上就给您准备好。” 何离剑第一次见到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想起过往十年经历,目光微微一暗。 跟着吴步观在一张大桌子边坐下,听吴步观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伙计恭恭敬敬:“这里是落巷镇。” 何离剑身子一动,差点站起来。 吴步观又问:“你们客栈什么时候开到落巷镇这个偏远的地方来了?” 店伙计一拱手:“本帮也是最近几年才来落巷镇。” 吴步观挥挥手:“两碟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碟青菜,一碗汤。” 店伙计连连点头:“请稍等。” 说着手脚麻利地转身而去。 何离剑看他手脚沉稳有力,步步生风,暗暗称奇。 第10章 仁武帮 听吴步观低声道:“剑儿,这间客栈乃是帮派开的客栈,里头伙计都是有点身手的人,这个帮派自古以来专门以经商为主,与所有帮派都截然不同。” 何离剑奇道:“天下还有与世无争的帮派?” 吴步观目光隐隐流动:“有,就是这个仁武帮,但凡他们开的客栈,统一名为仁武客栈,天下之人但凡住进他们的客栈,哪怕是正在被仇家追杀,只要不离开客栈半步,就能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因为他的仇家不敢在客栈里动手。” 何离剑更是吃惊不已,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帮派。 吴步观又道:“只是,他们开的客栈却比天下所有客栈都要贵,贵十倍。” “十倍?”何离剑差点叫出来,连忙压低声音,“这不是抢劫么?” 吴步观微笑:“你可以选择不住进来,他们并没有强迫你,这就是仁武帮,至今所有帮派之中最大的帮派。” “天下最大的帮派?”何离剑呆住。 一提到帮派,何离剑心中有气,咬着牙:“哼,就是这些无恶不作的帮派,害得宁水乡……害得宁水乡……。” 他将怒气一口吞下,不再接着往下说,目中充满了憎恨。 吴步观道:“放心,这仁武帮以经商为主,从古至今从未有干过危害他人的事,算是一个正义帮派,也是与各大名门正派的关系也是最好的一个帮派。” “是。”何离剑压下心头怒火,听师父这么说,禁不住对这个仁武帮好奇起来。 “这仁武帮开的客栈遍布天下各地,不过都是开在繁华之地,却没料到他们竟然将客栈开到落巷镇这种偏远的小地方来了。”这就正是吴步观不解的地方,所以进来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吴步观压低声音道:“同时天下所有仁武客栈都是打探天下事最好的地方。” 那店伙计手里端着精致的茶具从里面出来:“两位,这是本客栈请的,还望不要嫌弃。” 吴步观捋着胡须,对那店伙计点头:“顺着落巷镇的河流而下,有一处叫做宁水乡的地方。” 话没说完,店伙计的手微微一抖,抬起头:“哦?” 吴步观缓缓道:“却不知道为什么,宁水乡只剩无法劳作的老人,如今只能静静在暮年之中等待寿命殆尽。” 店伙计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这个笑容在任何一个仁武客栈里任何一名店伙计的脸上肯定都是一样的:“大爷是从宁水乡来的吗?” “途经。”吴步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是老夫走不动了,那地方倒真是一个可以定居的地方,只是却被人强占,家园尽毁,可惜,可惜。” 店伙计给何离剑倒上茶,像是随口有意无意说了那么一句话:“十年前听闻有帮派去过宁水乡,如今他们仍旧呆在落巷镇,只是本帮乃是中立帮派,其他帮派的事本帮不会去多看一眼,更加不会去多问一句,大爷若是知道什么可以回来告诉小的,小的也很好奇。” 吴步观将茶杯放下:“从哪里回来?” 店伙计笑了:“落巷镇中心呀,大爷,那里有一个十年前新开的钱庄,十分巧合就正是宁水乡被强占的同一年,大爷可以去问问。” 吴步观也笑了:“多谢,真是好茶,没想到老夫竟能得到仁武客栈请的茶。” 店伙计躬身而退:“不必客气,两位稍等,饭菜就好。” 说完转身离开。 何离剑握着茶杯强忍怒气,慢慢喝了一口。 他已经全听明白了,那个残害宁水乡的帮派老巢就在落巷镇镇中心,一间十年前新开的钱庄里:“师父。” 吴步观示意他冷静:“先吃饱喝足,才有力气。” 何离剑咧开嘴,露出迫不及待的微笑:“是,弟子好饿,饿得两眼冒金星,想要吃人肉喝人血。” 吴步观也是淡淡冷笑,再抿了一口清茶。 第11章 讨债 是夜,子时。 一轮圆月再度悄无声息爬上头顶,静静俯视落巷镇。 街上灯火逐渐熄灭,行人慢慢变少,最后只剩下少数房屋门前还挂着大红灯笼。 仁武客栈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座只有在晚上才会更热闹的青楼,这大概是整个落巷镇最令人沉迷的地方,别家都已经打样他们才刚刚正式开始。 青楼对面就是一座钱庄,把钱庄开在青楼对面,要放款和存款倒也是十分方便,因为青楼里除了酒色,还有赌博。 何离剑与师父缓步来到这钱庄面前,吴步观一拂袖,大步跨进去。 当即一条大汉从屋里出来,伸手拦住,上下打量着两人,声音粗里粗气,宛若一口陈旧的坏掉的洪钟:“干什么的,存款,要款,还是当东西?” 吴步观冷笑道:“取东西。” “赎当?”大汉目中极为轻视,瞥一眼他身后的何离剑。 何离剑浑身黑黝黝,瘦骨如柴,一看就是没有正经事干天天被打的人。 何离剑与之目光相触,当即生出怒气,恶狠狠瞪着他。 大汉面露厌恶之色,伸手一指:“你在外面等,不准进来。” 吴步观哈哈大笑,一丝丝杀气从牙缝里露出来:“不,你出去,不准进来。” 大汉一怔。 吴步观冷道:“这家钱庄,从现在起是我师徒俩的了,这是你们欠我们的,我们现在来取回来了。” 大汉大笑不止,抽出一口大刀:“开玩笑吗?就你们两个,一个老不死,一个皮包骨,这样你们也敢来踩场子?” 话没落音,叮当一声,他手里的大刀化为一堆铁屑落在脚边。他就连吴步观何时出手的都不知道,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吴步观淡淡一笑,伸掌在他天灵盖上轻轻一拍:“让开。” 大汉一声不吭,庞大的身躯就此缓缓倒下。 何离剑第一次见师父展示如何运用体内的真气,那轻轻一拍其实早已经将大汉体内的经脉全数震碎,大汉就算没死也已经变成废人一个,醒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一个问题。 钱庄里屋旋即传来声响,数名大汉纷纷闪身出来:“怎么了?” 刚刚从里屋的门后探出脑袋,立即几声闷哼,同时倒地,不省人事。 吴步观一拂袖,从他们身上跨过去:“我普界门一招一式,讲究的都是快,稳,准,故而本门招式均都简单无比,越是繁琐复杂的招式,就越无法办到快、稳、准。” 何离剑全部都看在心里,默默记住:“是,弟子谨记在心。” 跨入这家钱庄的厅堂,见得几根大红柱子高高竖起,柱墩由名贵石材刻成,上面雕有做工精细复杂的祥云,柱头则由金灿灿的古铜包住,古铜上雕有大小元宝、铜板,看着华贵炫目。 厅堂正中两排整整齐齐的师太椅,均都是名贵木材而成。椅子之间都有一面茶几,茶几上的茶具一尘不染,竟然是用翡翠做成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翠绿翠绿的。 何离剑看得怒由心生,挥手一掌拍出,厅堂里一阵叮当乱响,那些茶具均都被这无形的掌力震得应声粉碎,化作一堆堆翠绿色的粉末。 厅堂里顿然跳出来三条人影,怒声喝道:“何人在此放肆,知道这些茶具你们就算做牛做马一辈子也还不起么?” 这三条人影个个一身锦衣长袍,个个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正满满杀机地瞪过来。 吴步观冷笑道:“我打碎自家的东西还什么还,倒是你们,抢了我家东西还敢在我家呆着,不想活了吗?” 何离剑一见到三人中的一人,当日自己被抢走的情形立即浮现出来。 当日,正是一名高高瘦瘦的,脖子细长得像鸭脖子一样,上面一颗喉结宛若吞了一块石头没有咽下去的人,将他从养父母怀中扯走。 而这个人,就是眼前三人之中的一人。 他怒声吼道:“你还记得我吗?” 这三人见到他均都一怔,瞥见茶几上已经化为粉末的茶具,没有气境修为是无法做到这一步的。 当下沉下气来,警惕地打量着两人,何离剑如今已经十七岁,他们如何能认出来。何况他们残害的人数不胜数,何离剑不过是当中不值一看的小屁孩呢? 那个大喉结鸭脖子拱手冷声道:“两位,道上怎么称呼?” 话刚落音,里屋涌出一队人手,个个提着明晃晃的兵刃,将立于厅堂中间的两人团团围住,一片浓得如同实体一般的杀气密布,随时一触即发。 何离剑环视一圈,这些人总共有三十个,个个都是体型结实,身手稳健。他从没与真正的武者交过手,不由得掌心暗暗冒出一层冷汗。 但怒气战胜了这一片杀气,他冷着脸,纹丝不动。 吴步观看罢厅堂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大喉结鸭脖子冷哼一声,喉结不住蠕动:“落巷镇方圆数百里之内没人不知道这间钱庄,没人不知道我祥宝帮,你们是脑子进了水吗?老的不想活了,小的嫌命长是不是?既然不报上名号,那就不用说话了。” 一挥手,那三十名大汉立即大喝一声,蜂拥而上。 何离剑大吃一惊,若是一对一他尚且还能稳住,一下子面对乱糟糟的三十人,这可如何是好,究竟应该先对付谁? 只是这一瞬间,一片白光在厅堂中乍然闪亮,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三十把兵刃同时飞上半空,通通通一阵乱响,插入头上的横梁之中,直没兵刃护手。 见一片血气如云如雾,从头上洒落下来,雨水一样淋在青石地上,将那两排椅子茶几淋得血红血红。 何离剑看得浑身绷紧,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这就是真正的杀人,十年里虽然被那些狗爪子时常暴打,但直接杀人他还从未见过。 第12章 血偿 三十名大汉一个个躺在厅堂之中,双眼高高凸起,死不瞑目,身下开始慢慢流出一滩一滩血迹,将这青石地面染红。 从空中落下来的血雨早已经将他们的长袍染得通红,染得湿漉漉的,厅堂里满是刺鼻的血腥味,令人想要呕吐。 吴步观一字一句冷声道:“你们怎么死都不够偿还这血债,你们吃着人肉喝着人血得来的所有东西,今夜一样不差地全部都要偿还给剑儿。” 何离剑身子微微颤抖,首次见到杀人的他,终究还是不能一下子适应,绷着脸一语不发。听师父一字一句这么说,目中的憎恨越来越浓,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蓦然抬头瞪着那大喉结鸭脖子:“你们不会忘了宁水乡吧?你们还记得他们临死之前的诅咒和憎恨吗?” “宁水乡?”大喉结鸭脖子闻言哈哈大笑,倏然停住笑声,杀气随着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吐出来,冷视着三人,“那种鸟不拉屎的狗地方你不提起来老子早就忘了,你们如今杀了我祥宝帮所有兄弟,就算跪下求饶也晚了。” 身影一闪,落在厅堂中间,缓缓抽出腰间长剑:“老头子,我看你不过古武气境修为,你就连我都未必是对手,知道我是何种境界吗?说出来吓死你,老子已经是体境修为了。” 吴步观闻言笑道:“剑儿,你听到了?” 何离剑跨出一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才不管他是什么境界的修为,我现在就要他的命。” 吴步观一挥手,腰间长剑在手:“此为断流剑,乃是本门镇门宝剑,本门不论心法招式,旨在唯快不破,流水不可断,唯快能将之断掉,故名断流剑。” 何离剑接过长剑。 “天下武道,唯快不破,眼比手快,心比眼快,这套剑法名为断心剑法,意为哪怕是心念这么快的速度也能斩断,因为这剑法比心念还要快。”何离剑耳边回响着师父一路上传授的剑法,在脑海中将这套断心剑法一一演示一遍。 微微将心一沉,体息立即启动,厅堂之内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地展示在心中,哪怕哪个角落里有几只蚊子,每一只蚊子都在干什么,心中都清清楚楚。 目光淡漠地看着那大喉结:“出手吧,你不会有机会出第二剑。” 大喉结鸭脖子勃然大怒,他本以为吴步观会亲自动手,岂料却竟然让何离剑这样一个骨瘦如柴的臭小子替代,传剑之时更是不忌讳被三人听到本门的特点,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气得喉结一动,怒骂着扑了过来:“臭小子,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何离剑冷笑,他根本都不用眼睛去看,对方的长剑从哪个方向刺过来,力道如何,距离是多少,了然于心。 带着无边无际的憎恨,断流剑剑身寒光流动,在眼前一闪:“为你所做的一切后悔吧。” 一片血花在眼前绽放开来,断流剑结结实实穿透了大喉结鸭脖子的心窝,直没剑柄。 而大喉结鸭脖子的长剑则贴着何离剑的耳边擦过,剑尖强大的气劲落空,呼啸着击中大红色的柱子,扑哧一声,顿然出现一个人头粗的大窟窿。 仅仅是剑气而已,就已经如此骇人,如果这一剑命中何离剑的喉咙,必定连脑袋都被击成一团肉泥。 但可惜的是,这一剑他没刺中,反而是何离剑连脚步都没有移动一下,上半身微微一斜就躲过了。 他的一举一动,在人和剑还没来到何离剑面前的时候,何离剑就已经了然于心。 何离剑手中的断流剑,根本没有使用上真气,只是迎着他的冲劲在电光火石之际稍微调整剑尖方位罢了。 他惊怒地睁大眼睛,手中长剑当啷一声落在何离剑身后。 何离剑额头青筋暴起,体内真气刹那涌出来,力透剑身,手腕一拧,泼的一声,插在他心窝上的长剑将他的胸膛震得炸出一个人头大小的窟窿。 透过这个窟窿,看得见剩余两人大惊失色的神态。 何离剑一掌震飞大喉结鸭脖子,仰天怒吼:“今夜你们一个都逃不了,你们所做过的一切,你们所犯下的罪,永远跟着你们,今夜,我来回收你们的性命和罪行。” 剩余两人又惊又怒,何离剑甚至连真气都没有用就轻易杀死了大喉结鸭脖子,如何也令人无法相信,更无法令人接受。纷纷大喝着扑过来,一人手里抱着一口弯刀,扑向何离剑,一人提着一柄长剑,扑向吴步观。 钱庄事发突变,早已经引得对面青楼中的男男女(哔)女纷纷翘首张望,甚至有胆子大的人趴在钱庄大门边,往里面探着脑袋。 见到大门边上的死尸,惊得扯开喉咙大叫:“哎呀,出人命了,祥宝帮的仇敌前来寻仇了。” 这一喊,青楼里发出一片惊呼,纷纷不敢置信,你看我,我看你。 “什么?祥宝帮的仇敌?” “有谁敢动祥宝帮吗?” “这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是祥宝帮的地盘,有谁敢惹到祥宝帮的老窝里来了?” 青楼二楼三楼人头攒动。 三楼上,当中一名极为眼熟的男子面带微笑,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此人正是白天那位店伙计,仁武客栈的店伙计。 坐在他对面的是另一位从未见过的人,正在舔着一名女子白嫩嫩的脖子:“那块木吊坠真在那小子身上?” 店伙计舔舔嘴唇,口中的美酒令他回味无穷:“是,从他们踏入客栈开始小的就注意到了,就是它。” 他对面那人将脑袋从女子的脖子里收回来,嘴中还咬着几缕秀发,这时才看清楚一道狰狞的刀疤将他的脸划为两半。 呸的一声,将女子的秀发吐掉:“十年了,共计十年,本帮已经找了这东西十年了,终于找到了,你日后必定重重有赏。” 店伙计笑了:“小的先谢谢三爷,谢谢舵主,但小的很好奇,本帮一直秉承中立,却为什么要找寻一块木吊坠?并且找了十年?那木吊坠难道比黄金还要贵重吗?” 刀疤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哪知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我都是奉命行事,哪怕上头要找一坨屎,我们忍着臭味也要捧着交给上头。” 他怀里的女子挣扎着想要到阳台上看热闹,他一把拎起那女子,来到阳台边上:“他妈的,这么想看,让你看个够。” 挥手一抛,女子尖叫着从三楼上飞出,在街道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条,呯一声撞进钱庄的大门里,吓得趴在钱庄大门前的人群纷纷跳开。 那女子已经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青楼三楼上,刀疤男子不见了人影,就连那个店伙计也不见了人影。 第13章 雪恨 这人软绵绵倒下,这时刻才看清楚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何种境界:“玄武者?” 吴步观冷眼看着他,他在地上微微一动,再也没有气息。 抬头看去,一片剑花照亮厅堂,何离剑面带冷色,手中长剑舞得形成一个漏斗,将另外那人笼罩在内。 那人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不断尝试要从这片剑光中脱身出去,但自己的一招一式都被何离剑牢牢克死,有心无力。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人又惊又怒,眼前这个小子明明不过是气境修为,怎么会将自己压得这么死? 何离剑谨记师父教诲,凝神静气,保持自己掌控一切的心境,运起体息,浑身每一条神经都在敏锐地捕捉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人刚出手,弯刀还没有发出来,何离剑手中的断流剑立即迅如闪电,当先将它的来路拦截住。 他的长剑越舞越快,风劲越来越大,厅堂里呼呼之声越来越响,以他为中心所发出来的气压越来越强,他目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咬着牙齿瞪着那人,恨声道:“你如何强占了宁水乡?” 那人眼中的惊恐越来越浓烈,手中弯刀逐渐跟不上断流剑的速度,手忙脚乱。 想要挪移身法脱离出何离剑剑光范围,却总是被牢牢堵死。想要奋力挥出致命一刀破掉这片将自己笼罩住的剑光,手刚抬起来,却立即被截住。 嗤的一声,他手臂上突然飞出一片血花,他一个哆嗦,面无血色:“不,不可能。” “你如何强收地租,害得宁水乡年年食不果腹?”何离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运气如飞,断流剑剑身上注满了他的真气,微微泛出一层洁白的光芒。 嗤,又是一声,那人一声闷哼,喉咙里发出低吼:“臭小子,老子就是干了宁水乡,怎么样,你以为老子怕了你了?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你如何残害宁水乡?”何离剑勃然大怒,手中长剑倏然闪出一片刺眼的光芒,厅堂之中的气压顿然骤增,将一张张椅子硬生生震得应声粉碎。 强大的剑气以他为中心,狂风一般突然狂扫出来,听得噗噗噗几声,几根大红柱子竟然被这强大的气压切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缝。 那人立即飞溅出一片血花,血花被这剑气鼓荡,在厅堂里飞舞不止,于半空中久久不落。 “哇。”那人一声惨叫,身子横着飞出,撞在满是裂缝的大红柱子上,重重摔落。 他已经变成一个血人,一身长袍被划得完全粉碎,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弯刀无力地落在他身边,他颤抖着却没有哪怕一丝力气将它捡起来。 何离剑一脚踏在那把弯刀上,真气灌透脚尖,一阵清脆的声响中,那把弯刀被他震成一堆碎铁渣子。 他宛若是一个凶神,面目狰狞地瞪着仇恨的双眼,一步一步来到这人面前,手中的长剑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突然闪现光芒。 他的剑,实在太快了,这不还足以恐惧,更令人无奈到恐惧的是,他的剑,实在太准了。 恍若他在对手出招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对手所想,只要站在他剑光之下,所有的尝试和拼搏都是徒劳的。 这人浑身哆嗦,抬起满是鲜血的脸:“你们到底是哪个门派?” 何离剑冷冰冰看着他,毫无任何感情,不,其实是感情强烈,在那极寒冰层下,是足以焚烧掉一切的怒火,只是别人只看见了那层冰层,却没有看见冰层下的烈火:“普界门。” 这人一个寒颤,目光因为绝望刹那粉碎:“饶了我,是我错了,原来是普界门,早知道你们是普界门的,我们也不会这么无知,你们想要这钱庄是吗?现在是你们的了,不,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了,堂堂普界门不会杀了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的,不会的,求你了。” 何离剑嘿嘿冷笑,目中腾起怒火:“就正是你们这些武道的败类,残害了多少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毁掉了多少人的人生?” 蓦地仰天怒吼,将这十年的怒气全数爆发出来,断流剑一闪:“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你自己干的事必须自己偿还!” 一颗人头飞上半空,扑通一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着。 何离剑一口气倾泻完这十年的愤怒和仇恨,大口大口喘气,握剑的手微微哆嗦,心口狂跳不止。 吴步观微微点一下头,也叹了一口气。 听得啪啪啪几声,厅堂之中传来一阵掌声,一名男子漫步进来,面带微笑,脸上的刀疤随着那微笑显得极度畸形。 “好厉害的剑法,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剑法了。”这人面带微笑,背着双手一步一步走进来。 环视一圈厅堂之中的狼藉,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人的神经,遍地的断肢残害恍若身处地狱。 造就这一切的,就是厅堂中的一老一少。 这人继续一步一步朝两人靠近:“不管你们究竟是哪个门派的,出手如此狠毒,绝不留活口,有点过分了。” 他刚刚进来,并没有听到何离剑告知那人自己的门派。 吴步观捻着白花花的胡须:“你也不差,区区一个弱女子哪怕是青楼中人,也只是为了一口饭而已,没有必要将她杀了吧?” 这人不住鼓掌,打量着眼前这个老人:“不错不错,能时刻掌控周身动静,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吴步观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对方是前辈,不是应该先自我报上姓名么?” 这人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一时之间忘了。” 一拱手:“我要是不想知道你们是谁那就不用报上自己的姓名了,因为你们是谁已经无所谓,你们今夜就要死在这里。” 第14章 幕后正主 吴步观从始至终连头都不回,悠闲地捋着胡须:“原来如此,正主终于出现了,老夫就说区区一个祥宝帮怎么如此嚣张跋扈,为非作歹,就早料到是你们在背后撑腰。” 说罢,目中冷光四射:“怎么,单单是经商已经不足以满足仁武帮了吗?还是说仁武帮已经开始变了?” 这人停住脚步,警惕地盯着吴步观,语气也变了:“你如何知道我是仁武帮的人?” 吴步观冷笑:“仁武帮所开客栈均都在繁华之地,如今却开到落巷镇这种偏远的地方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但凡是仁武帮所在的地方,都没有其他帮派驻足,因为秉承中立的仁武帮绝对不允许其他帮派在自己的地方上闹事,只要是仁武帮在的地方,就没有其他帮派驻足的意义。” “祥宝帮,不过是你们暗中操控的小帮派罢了。” 就连何离剑都震惊了,转头看着那刀疤男子。 吴步观五指一张,一股无形吸力将何离剑手中的断流剑吸了过来,落入手中:“想不到就连仁武帮也开始变了,老夫不得不好奇,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断流剑一抖,剑尖发出一阵轻吟,笔直地指着刀疤男子:“你只有三招的时间,三招之内你必死无疑,要么为老夫解惑,要么就靠奇迹逃走吧。” 刀疤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三招?” 身影倏然一花,已经来到吴步观面前:“动手之前别乱夸下海口,臭老头,既然知道我乃是仁武帮的人,就应该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吴步观一丝震惊飞速掠过:“东西?难道是木吊坠?” 一片白光从两人之间爆发出来。 何离剑禁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暗暗惊呼:“好强的剑气,这就是玄武者的力量吗?” 厅堂里一声闷响,两人倏然分开,魏立不动。 “古武者与玄武者,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他内心哆嗦,睁大眼睛。 吴步观单手持剑,另一只手负背而立:“你还有两招时间。” 刀疤男子轻轻转动手中长剑:“不过区区玄武者气境初期修为。” 大喝一声,在厅堂里化作一道残像,长剑发出一声嗡嗡的长吟,闪电一般朝吴步观窜过去。 吴步观剑尖一动,沉声道:“本门以快见长,为师教你的那套剑法不过是入门剑法,这一招断心碎梦,你看好了。” 刀疤男子带着强大的气压,将他所过之处的青石震得粉碎,被气流卷起来飞舞在空中,而后被那气压无情绞碎。 这不过是他极快的身法所带来的气压罢了,他真正的力量其实全都凝聚在剑尖上。剑尖破空发出撕裂空气的尖锐嘶鸣声,宛若千百只云鹤齐声啼鸣。 啼鸣声中,被剑尖破开的空气竟然燃出一片刺眼的火光,强烈的火光诞生的一瞬间化作一片白光。 蓦地,那强大的气压泼的一声,顿然泄气,像一个鼓得满满的气囊不小心被一根银针扎了一下,呜咽着消失掉。 刀疤男子咚咚咚几声,步伐踉跄地从吴步观身边冲过去,一头栽倒在地。 何离剑瞪大眼睛,完全没看明白,因为师父从始至终纹丝不动,根本没有挥剑,这个人怎么突然就自己失去重心倒下了呢? 正在疑惑的时候,吴步观身前的空气突然发出一声爆响,宛若一道青雷藏在里面突然炸开。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空气中一闪即逝,这道白光造成空气短时间诞生一个真空空间,那青雷般爆响的声音就是这个真空空间发出来的。 何离剑被这爆响吓得心头一跳,虽然眼睛并没有看见,但体息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师父身前的空气其实在刀疤男子靠近之前就被划破了。 没有留下任何剑光,没有留下任何气压,没有留下任何声音,就这么无声无息划破掉了。 “断心碎梦?”何离剑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出,“眼比手快,心比眼快,剑比心快,无法看得见,无法摸得着,这就是就断心碎梦?快到了被划破的空气都延时炸开,连梦都能粉碎。” 吴步观微微一抖长剑,回身看着那刀疤男子:“不错,只看一眼就知道要领,这就是断心碎梦,玄武者境界才能使出来的招式。” 何离剑禁不住后退几步,被玄武者的强大震慑得透不过气:“如此速度,这根本不是人,玄武者,已经不是人了。” 刀疤男子挣扎着站起来,哆嗦着举起长剑,防止受到追击,但吴步观并没有追击他。 “玄武体境?”刀疤男子震惊地睁大眼睛。 吴步观冷笑:“怎么,你只到玄武气境前期而已吗?” 刀疤男子浑身剧烈颤抖,面目扭曲,目中充满百万不甘心,百万震惊:“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高的修为竟然就只为了灭绝区区一个小帮派?” 吴步观冷道:“倒是你们仁武帮,什么时候开始对木吊坠感兴趣了?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木吊坠的存在的?木吊坠究竟是什么?” 何离剑吃惊地看着刀疤男子,振声道:“你们知道这木吊坠?快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刀疤男纸哈哈大笑,这一笑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吴步观刚才那一剑已经将他重伤:“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哈哈哈,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王八蛋,快说。”何离剑心急如焚,怒气大盛。 亲生父母就是因为这块木吊坠将自己放入河中,也正是因为这块木吊坠亲生父母遭遇了魔族,他自己也遭遇了魔族。 魔族都想要的东西,仁武帮也想要? 就连师父也才刚刚知道的东西,仁武帮竟然一早就知道了? 刀疤男子摇摇欲坠:“你们就连它的作用是什么也不知道吧?” 突然身影一花,手中长剑径直朝何离剑的喉咙刺过去,速度之快,令何离剑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吴步观双目一睁,断流剑刚刚一动,还没挥出来,却见一条人影倏然出现在厅堂之内,当的一声,刀疤男子手中长剑电光火石之际被击飞,那剑尖离何离剑的喉咙只有一根头发距离。 何离剑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片凉飕飕,惊得纵身往后掠开,伸手一摸,并没有流血。 第15章 短剑少女 一名少女立在刀疤男子面前,手中一柄精致的短剑闪着幽幽的光泽,乌黑的秀发披肩而落,柔如水。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就连吴步观也怔住。 这是一名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柳眉大眼,樱桃红唇,白里透红的脸蛋吹弹可破。 纤纤素手却一把将刀疤男子提起来,短剑横在对方喉咙上:“祥武分舵第三把交椅,才顺威,果真如我所料,你们竟敢背着总舵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吴步观沉声道:“姑娘慢着,万不可杀了他。” 何离剑也叫道:“等等。” 刀疤男子则目露震惊,流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仁泽分舵?” 话还没落音,当即浑身爆响,全身经脉顷刻被震碎,七窍流血,瞪着眼睛四肢一阵抽搐,当场毙命。 吴步观与何离剑几乎同时闪身来到少女身边,然则已经晚了。 少女手中一松,刀疤男子软绵绵横在地上。 何离剑惊道:“你为什么将他杀了?” 少女闻言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何离剑本是震惊无比,被她这么一瞪,微微愣住。 吴步观却叹一口气:“竟然震碎自己经脉自尽了。” 何离剑这才发现少女手中的短剑上并没有血迹,难怪被她如此怒瞪。禁不住气得上前一步,看着刀疤男子,果真是变成了一个血人。 何离剑恨恨道:“这如何是好。” 吴步观看着这名少女,暗暗称奇,以她的年纪竟然有如此身手,玄泰大陆上也不多见:“姑娘,刚才听他说你乃是仁武帮仁泽分舵的人?” 少女短剑在手中滴溜溜转出几朵剑花,倏然收进长袖里,又没好气地瞪了何离剑一眼:“不关你们的事,从现在起这是仁武帮内务之事,外人不得多嘴过问,你们的私事办完了就速速离开。” 何离剑又焦急又无奈,心中火气又无处发泄,被她再瞪一眼,心里禁不住生出倔强劲来。他为奴十年,时刻处于受不得刺激的状态。 当下冷哼一声,嘴里嘀咕着:“本事比我高又如何,一副臭脾气,少看不起人。” 少女闻言杏眼一挑,目光刹那变冷,脸上就要变色。 吴步观端详着少女,长剑入鞘,捋着胡须:“想不到仁武帮竟然变成这样,暗中操控小帮派为非作歹,还咄咄逼人,仁武帮帮主步忖栽为人光明磊落,正气凛然,如何让手下干出这种事来,还是说这本就是他的意思。” 这句话颇有一语双关的味道,先是刀疤男子意图抢夺木吊坠,而后是这少女一现身就咄咄逼人。 少女听得浑身不舒服,看住吴步观,原本正要说话,但被吴步观这么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住打量吴步观,竟然呆住,半晌才惊道:“前辈,你可是普界门门主?” 吴步观一愣,就连何离剑也禁不住移动目光看过去。 这个刀疤男子都没能看出来,这少女竟一眼就看出师徒俩是普界门的? “老夫正是吴步观。”吴步观也不住打量眼前这名少女。 少女原本冷冰冰的脸上慢慢融化,激动地上前一步:“前辈,你还记得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吗?” 吴步观目光一动:“难道说你是七年前那个调皮小丫头?” 少女不住点头,声音都抑制不住变了:“前辈还记得姚羡琦。” 吴步观看她这个样子,惊讶连连:“老夫与你父亲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当年落脚仁武客栈彼此偶遇,得到你父亲款待,没想到你们却竟然还记得老夫。” 少女的眼泪止不住打滚,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爹时常提起前辈,想不到七年后能再见到前辈,只是仁武帮,已经变了。” 普界门功法修炼速度天下最快,无人不羡慕,甚至是妒忌。当然不论是谁,哪怕只有一面之缘都会念念不忘。 难能可贵这少女以当年的年纪到了现在却竟然还记得吴步观,不过有一个时常提起普界门和这位前辈的爹,她想必要忘掉也很难。 吴步观更是吃惊:“想不到却竟然是真的,那么说仁武帮也开始参合强占土地扩大势力的勾当了吗?” 少女咬咬牙,将眼角隐隐泪光忍住,回头看一眼厅堂之外,再看一眼地上的刀疤男子:“前辈,此处不宜久留,这落巷镇里的仁武客栈是祥武分舵开的,并非是我仁泽分舵的。” 吴步观似乎明白了什么:“是祥武分舵背着帮主步忖栽暗中胡作非为?” 少女掠出厅堂,声音传来:“前辈,仁武客栈的人马上就来,我们当即离开,路上琦儿再慢慢说。” 何离剑见她来去匆匆,竟然不愿意被同为仁武帮的人看到,大为惊奇,看了吴步观一眼。 吴步观也是满脸疑云,纵身掠出厅堂。 第16章 姚羡琦 何离剑环视一圈这充满血腥气,遍地断肢残骸的厅堂,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金碧辉煌。 钱庄,已经变成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身形一掠,也紧追过去,心中暗暗道:“乡亲们,离剑已经为你们报仇了,此去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宁水乡,但不论离剑身在何方,终有一天会回来。” 如今大仇已报,心中压抑多年的一口恶气终于吐出来,身心轻松了许多。 但虽则大仇已报,一想到被祥宝帮害死的乡亲们已经一去不回,徒留暮年的老人空守宁水乡,心头仍旧是剧烈酸痛。 跟着师父从后门掠出去,几个起落挪移,在落巷镇上空消失,融化在黑暗里。回头看一眼,落巷镇的灯火急速变小,变远,变暗,最终沉没入地平线底下,再也看不见。 心中发出一声长叹:“再会了,我的家乡,我会再回来的。” 嗖嗖嗖几声,三条影子前后相接,陆续从黑暗之中划过。 吴步观禁不住暗暗赞叹:“好个姚昙昇,果真不愧为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竟然教出身手如此了得的小丫头。” 略一计算:“唔,七年,该有十六岁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年仅十六就已经到了玄武气境修为,不愧为名门之后。” 何离剑已经拼尽了全力,自己的速度不能再快,就算能再快,听到吴步观这么说,心中一抖。 看着前方正在将师徒俩慢慢拉远的曼妙身姿:“十六岁?玄武气境?” 眼看姚羡琦的身影就要从视线里消失掉:“不过比我小一岁,尚且是一名女子,怎么可能就已经是玄武气境了。” 他狠狠吸一口气,拼命催促体内真气,但速度就是如何也不能再快了。 吴步观仍旧与他保持一定距离,那是怕他跟丢了,知道他此刻心里感受是什么:“剑儿,你着急了?” 何离剑一声不吭,只是盯着那逐渐看不见的小小身影。 吴步观淡淡一笑,何离剑跟得狼狈不堪,但他却悠闲自得,形同散步,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你何须如此倔强,琦儿乃是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独女,与你一样一出生就是古武气境修为。” “但她自幼修炼,起点本就与你不一样,你这倔强劲真是毫无理由。” 他仿佛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何离剑听了之后更加不服气,憋着一股劲儿拼命催促真气,比刚才更加疯狂。 吴步观见到他那模样,禁不住露出欣慰和狡黠的微笑,心中暗道:“傻小子,你真要与琦儿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此刻该是琦儿追着你了,这倔强劲也没谁了,不过老夫看中的就是你这倔强劲。” 这老人捋胡须:“不过小丫头也真是了得,年仅十六就已经玄武气境,如此天赋,天下恐怕除了那些各大门派的天才,就再也没有人能压得住她了。” 何离剑脸憋得通红,最终忍不住鼻子里轻轻哼一声,充满了不服和不屑。看那副模样,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终有一天,我会反超他们,他们永远都追不上我。 吴步观心中赞赏:“好小子,就要你的斗志和意志力,就要你这天不怕地不怕,见到谁都不服气的倔强劲。” 何离剑绷着脸,心里很不舒服:“哼,若是我自幼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现在也未必输给你,臭脾气的臭丫头。” 第17章 仁武之变 月光冷冷,将姚羡琦半张脸庞照出来,剩下的都埋藏在秀发之中。 她幽幽道:“从近几年开始爹发现祥武分舵每年的收入均以数倍暴增,心生怀疑,派人暗中调查,结果却一无所获。” 吴步观已经料到祥武分舵暴增的收入是如何得来的,祥宝帮就是一个例子。 今夜这名少女也终于亲自确认:“那些调查的人都是过不了多久便就退出我仁泽分舵,退出仁武帮,爹也被帮主叫去了几次,从那以后我仁泽分舵在帮中地位日渐不如从前。” 何离剑禁不住插口:“明明是祥武分舵违背帮规,私下为小帮派撑腰,强占土地,掳掠财物,尚且还残害了我宁水乡,这个帮主为什么这么笨,就连你爹都怀疑了他怎么没有丝毫察觉?” 姚羡琦目光一暗:“帮主为人处事公私分明,以为我爹不服祥武分舵,背地里想要诬陷祥武分舵的名声,对祥武分舵进行打压,故而十分生气,苦在我们没有丝毫证据,只能忍着被帮主误解。” “爹从那以后也开始寡言少语起来,无心打理我仁泽分舵,仁泽分舵就此一日不如一日,一年不如一年,渐渐受到帮主冷落,渐渐受到总舵冷落。” 吴步观皱着眉头:“不,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你爹绝非是轻易就灰心丧气之人。” 姚羡琦一声苦笑:“爹与帮主彼此之间一直都是推心置腹之人,与其说是从属关系,还不如说是至交好友。帮主因为公私分明的个性,在爹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不讲两人交情,毫不客气地训斥了爹几句。” “爹倍受打击,回来后说,‘我已经不认识这种人了,枉我与你至交多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跟你说话’。” 说完,抬起头看着吴步观,满心忧虑:“就连至交都不相信他,还有谁能相信他,爹很生气,很失望,就此不再搭理我仁泽分舵任何事物,任由仁泽分舵一年不如一年,有时候帮中大会也避而不去。” “原来如此。”吴步观微微叹息,“若是至交好友都不相信,确实太伤人心了。” 姚羡琦恨恨咬牙:“每一次帮中大会祥武分舵总是得到帮主极度赞赏,爹却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独自站在角落里,他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气,祥武分舵个个趾高气扬,看着就叫人心中火冒三丈。” “明明知道他们违背帮规却毫无证据,本来寄望帮主明察秋毫,怎知帮主却因为毫无证据训斥了一心为仁武帮的爹,更是明言,爹不得帮主之命私下暗中调查同胞分舵,于情于理不应该。” “祥武分舵明面声称不做计较,暗地里对我爹诸多冷嘲热讽。对于帮主来说,问题就是爹调查了数年却毫无证据,帮主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爹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善于妒忌的小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日渐冰冷。” 她气恼地咬住嘴唇:“你们不了解这种感觉,不了解爹的困境,不了解我仁泽分舵的困境,数年来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有苦说不出,有气发不了,爹才灰心丧气,对什么都撒手不管。” 吴步观一声叹息:“久闻仁武帮帮主步忖栽为人公私分明,果真不是虚言,就连你爹与他的关系他都只信证据而不是信你爹的为人,佩服,佩服。” 何离剑忍不住怒道:“岂有此理,如今祥武分舵违背帮规证据确凿,我们这就去那仁武帮总舵找那个笨蛋帮主。” 微微咬牙,一字一句道:“况且,这祥武分舵可不单单是违背帮规那么简单。” 还想要夺取木吊坠,连师父都为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木吊坠,祥武分舵是怎么知道它的存在的?对它知道的究竟有多少?为什么他们想要得到它? 亲生父母留下字条有言,这块木吊坠绝对不能落入魔族手中,否则天地毁灭。普天只能只能将它交给玄极门,只有玄极门才有能力将它保护起来不落入魔族手中。 姚羡琦看他一眼,目中露出鄙夷之色:“你说话真是不经脑子,看到祥武分舵第三把交椅才顺威的是我,又不是帮主,再说才顺威已经自尽,证据也没有了,你要怎么让帮主相信?” 何离剑与她目光相接,听到这话立时哑口无言,感觉难道是自己多嘴多舌了?有一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略微难受不快。 心中暗暗嘀咕:“哼,什么叫说话不经脑子,就是你们这些大小帮派害了宁水乡,害了我的一生,我是不太懂那些人勾心斗角一心为恶的生活,你懂得比我多那又怎么样?你现在不过是难过而已,跟我们这些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比起来算什么。” 吴步观凝眉苦思:“难怪你爹会放弃了,这才顺威身为祥武分舵第三把交椅,如此身份说自尽就自尽,为的是将自己这个证据毁掉,我们如今真是口说无凭,与你爹当年一样,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你爹数年里派人暗中调查,那些调查的人定是早就掌握了证据,却遭受祥武分舵的威胁,故而不敢再呆在仁武帮,如果他们继续留在仁武帮必定遭致灭口,因此才相继离开仁武帮。” “第三把交椅的人毫不犹豫自尽,这个祥武分舵非但办事密不透风,手段还十分狠毒,除了让帮主亲眼看到,否则没人能奈何他们,难怪你爹会放弃。” 还有更糟糕的:“你爹自暴自弃,对仁泽分舵置之不理,更加无形之中承认是自己诬陷了祥武分舵,在他人眼里,尤其帮主的眼里,他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因为妒忌想要诬陷同胞分舵,被看穿后缩头缩尾不敢吭声的小人了。” 姚羡琦绷着脸,目光隐隐闪动:“可怜爹他最信任的人却不相信他,这对他才是最伤心的,也是令他放弃的直接原因。” 她暗暗咬牙:“但我不会放弃的,我才不管别人信不信我,爹放弃了那么就由我来揭穿祥武分舵的丑恶嘴脸,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吴步观赞赏地看着这名少女,七年前她尚且还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如今却已经变成如此稳重懂事的少女,更加有坚忍不拔的精神:“你打算怎么做?” 姚羡琦摇摇头,这正是她无奈、无力的地方,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想到祥武分舵这么狡猾多端,这么歹毒无比,就连自己第三把交椅的人都惧怕自己成为证据而自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离剑不由害怕,这个祥武分舵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一定知道自己若活着也必定被祥武分舵灭口,还不如自己亲自了结自己来得更加干脆。” 他昨天刚到落巷镇,还听师父说仁武帮种种,一夜之间这个唯一被名门正派所承认的正义帮派,却被祥武分舵害得暗中慢慢改变:“实在令人可恨,这个祥武分舵迟早会害了仁武帮。” 姚羡琦叹气,幽幽道:“我不相信老天无眼,这次我与小桃儿出来调查至少有了收获,至少我知道爹是对的,我会试着说服爹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具体如何揭穿祥武分舵还是由爹来决定。” “前方是松莲乡,地处偏僻,远离仁武帮势力范围,我与小桃儿约好明天相会,再回到仁泽分舵,如今仁泽分舵已经变了样,琦儿也不敢请前辈去坐一坐了。” 何离剑听出她的意思,她将师徒俩带到松莲乡然后彼此道别,分道扬镳,不由得跳起来:“我们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他必须要找出木吊坠的任何信息,祥武分舵明显知道的比他们还多。 吴步观也道:“不,老夫与你爹一见如故,虽然普界门本不该插手仁武帮内部事宜,但这一次老夫管定了。” 姚羡琦大为惊喜,原本近乎绝望的目光激动地隐隐流出不敢置信的感激:“谢谢前辈,前辈如此大恩大德,仁泽分舵如何能报答。” 吴步观将她扶起来:“傻丫头,祥武分舵如此败坏仁武帮,老夫哪怕是一个外人也没法看下去了,更何况老夫与你爹一见如故,曾经得到他的款待。” 有人说武者头脑简单,往往会为了一面之缘的人两肋插刀。但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是情义,人生难得意气相投之人,两肋插刀算什么。 何离剑也怒道:“就是因为祥武分舵害了我的家乡,我要将这个祥武分舵拆掉了。” 姚羡琦目光一暗,宁水乡只是其中之一罢了,除了宁水乡天知道这个祥武分舵还残害了多少人的家园。 禁不住看了何离剑一眼,似是要将这个愿意帮助的自己的可怜小子记住。 虽然那是祥武分舵干的事,但也算是仁武帮的事,那就也是仁泽分舵的事,目中露出歉意。 她擦去眼角泪水,咬咬嘴唇,柔弱身姿微动,朝何离剑盈盈鞠躬:“谢谢。” 何离剑回过神,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目中尽是感激和歉意。她一个女孩子家年仅十六,却主动替代灰心丧气的父亲,承受整个仁泽分舵的名誉和兴衰。 禁不住道:“你才十六岁就已经玄武气境,真是让人佩服。” 其实让他更佩服的是,她一个女孩子家竟然敢于只身调查如此狡猾歹毒的祥武分舵,这份勇气和决心不是其他女孩子能有的。 她爹放弃之后,她却仍旧没有放弃,让人实在好奇这个娇小的少女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意志力。 姚羡琦柳眉尽显愁态:“那又如何,玄武气境根本帮不了爹,根本帮不了仁泽分舵,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祥武分舵一天比一天趾高气扬,还不是只能强忍怒气。” 何离剑知道这种感觉,有时候武力真的是无能为力,心中升起不服之气:“不,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祥武分舵一定会原形毕露,你不能气馁。” 咬着牙恶狠狠道:“我何离剑还没开始跟他们算账呢,你怎么可以气馁。” 这话听起来依旧傻里傻气,除了徒有斗志之外什么也没有。 姚羡琦一怔,目光中隐约看出她数年里的坚持,若觉得何离剑傻里傻气,自己不也是傻里傻气么? 但就正是这傻里傻气支持她走到今天,在连父亲都放弃的绝望中支持她走到今天,亲眼确认祥武分舵违背帮规为非作歹。 禁不住淡淡一笑,向他投以感激:“嗯,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气馁的。” 曼妙的身姿轻轻一转,继续飞掠出去:“天快亮了,我们先跟小桃儿汇合,再回到仁泽分舵,距离松莲乡已经不远,很快就能赶到,请跟我来。” 她知道何离剑修为极低,刚才一番倾吐数年憋着的火气已经消了不少,这一次刻意放慢了速度以让何离剑跟得上。 何离剑也纵身追去,吴步观皱着眉头,紧随在这两位年轻人身后。 第18章 魔踪再现 晨光中传来的晨风带着泥土的香味,晨风轻柔如秀发,清凉如清泉。 东边那轮红通通的朝阳才露出半边脸,松莲乡周边稀稀落落几株树木,将晨光分化成零碎的几缕,把三人的影子拉长了投在地上,地面映出金黄的色泽。 “她还没回来。”姚羡琦轻推房门,有些村落偶尔会有外乡人路过,出得起钱的话,有多一间空屋子的人家会租给他们一天或几天。 他与吴步观跟着姚羡琦来到房屋门前。 几道三尺长的抓痕在木门上狰狞地显现出来,深达寸许,让他浑身血液刹那凝固,在晨风中瞬间冰冷,倒抽一口凉气。 姚羡琦从抓痕上收回手,瞪大眼睛回过头,看着他与吴步观:“这……这是?” 吴步观脸色略青,白花花的胡须微微抖着,眼睛没离开过这几道抓痕,两个让人胆寒的字在庭院中响起:“魔物。” 何离剑从看见抓痕一瞬开始体息已经悄然张开,在院子里仔细搜寻,无声无息中透过木门与墙壁将屋里每个角落探了一遍。 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魔物是在矿山,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绝望的夜晚,那头闯入他的人生中的魔物是冲着木吊坠而来。 姚羡琦娇小的身影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第一次见到魔物的人都是这个反应,哪怕只是残留的痕迹。 她微微地颤抖:“魔族不是已经被我人族灭绝了么?这绝对不会是魔物。” 何离剑沉着脸。 吴步观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十余年前开始流传的魔族重现的流言是真的。” “不是流言?”姚羡琦惊恐地回头,“这么说真有人亲眼看见魔族了?从十余年前开始就有人看见过魔族了吗?” 这位老者的身影一虚,声音从遥远的空中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老夫回来之前你两人务必不能离开此处。” 何离剑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心口呯呯直跳,那一夜狼人带来的恐惧和压迫仿佛重新出现,试图控制着他。 姚羡琦来不及阻拦:“慢着前辈,如果真是魔物,以现在的人族根本无法对抗。” 人族千年无羽武,唯有羽武才能对抗魔族,吴步观修为再高去了也是送命。 何离剑从狼人带来的恐惧和压迫中缓过气,努力平息跳动的心脏,捏一捏湿乎乎的手心,擦一把汗。 一个声音在脑中不住回荡:“它们来了,上一次在矿山失败,它们已经嗅到木吊坠的味道,已经追到附近来了。” 颤抖的指尖在那几道抓痕上抚过,姚羡琦声音哆嗦:“魔物?为什么魔族没有被灭绝?魔族想要找什么,为什么要找我和小桃儿?” 何离剑一语不发,魔族想要找的其实是他,并不是眼前的少女和小桃儿。 他抬手将木吊坠按在胸口,心跳将木吊坠震得一颤一颤。 这块木吊坠乃是四令之一,关乎人族存亡,亲生父母给他的东西未免太过沉重了。 因为他还是一个弱者,古武体境本门的修为在如今的玄武者面前,婴儿一般。 姚羡琦仿佛不敢推开这扇门,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小桃儿,你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 最终她还是推开,举步进去。 随着朝阳慢慢升起,阳光的角度越来越小。 何离剑的影子慢慢在庭院中变短,头顶的灼热慢慢增强。 姚羡琦在屋里不住来回踱步,满脸愁容,唯独何离剑依旧是站在庭院中一动不动。 她停下脚步,目光穿过木门眺望远方。 午时已到,一个上午的时光宛若过了大半辈子,小桃儿没有回来,吴步观也没有回来。 目光流转,停在纹丝不动的何离剑身上:“你们见过魔物?” 何离剑沉缓地呼吸,声音听着平静无比:“差不多一个月前。” “在哪里?”她想要知道更多,魔族重现原本被当成流言,既然不是流言,那么为什么没有直接入侵人族报仇? “矿山。”每回答一句,何离剑的记忆就随着回答进一步再度浮现,那头狼人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 “矿山?”对方似乎不怎么愿意回答,姚羡琦开始沉不住气,“哪里的矿山,为什么是在矿山,你一口气说了。” 何离剑脸皮微微抽动,半晌忽而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因为我是一个采矿的奴隶,所以在矿山。” 姚羡琦说不出一句话,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第19章 追兵 她轻咬嘴唇,压下目光,半晌才放缓语气问:“你是才刚刚成为普界门弟子的吗?” 身为天下最大帮派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独女的她,身份比那些千金大小姐还高,若非何离剑与吴步观奇葩的奇遇,她一辈子根本不会接触到这些连狗都不如的人。 无意戳到对方痛处之后,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 何离剑淡淡一笑:“对,不到一个月。” 她瞪大眼睛,不到一个月?不到一个月从一个奴隶成为古武者体境本门的修为的武者?这就是他能被普界门收为弟子的原因吗? 她想起来了,普界门修炼功法天下最快,难道普界门修炼速度真的这么快吗? 他说过他本是宁水乡的人,因为祥宝帮宁水乡变成等死的活尸。 是祥武分舵残害了他的家乡,改变了他的人生,分舵之事即是本帮之事,愧疚令她想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她颤声道:“我会把祥武分舵清理掉的。” 何离剑只是无所谓地一笑:“嗯,我会帮你,这也是我的事。” 有意无意一样,带着安慰的口吻:“你不用担心,自古邪不胜正,我们会成功的。” 望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充满自信和信念:“就算魔族再度来袭,人族千年前没有被灭绝,千年后也不会。” 姚羡琦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嗯,一定的。” 又接了一句,问出心中疑问:“魔族为什么要找你们?” 何离剑不自觉将手从木吊坠上移开,还是没有告诉她:“不知道。” 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进庭院里,充满了嘲讽:“呵呵。” 两人大吃一惊,同时纵身闪开。 庭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负手而立,背上一把弯刀,双眼深深藏在眼眶里,尖尖的下巴一小撮羊角胡子弯着勾向喉结。 这人面露轻视之色,薄薄的嘴角微微上翘,挂着一丝充满杀气的微笑,寻到了猎物一般死死盯着两人。 “祥武十刀?”姚羡琦袖中的短剑幡然在手,冷冰冰盯着羊角胡子的一举一动。 羊角胡子端详着她,嘴角的冷笑变成无声的语言,告知这两位年轻人他们不用反抗,他们必死无疑。 “久闻姚昙昇有一个宝贝女儿,生得宛若天仙,水灵迷人,确实光听传闻是想象不出来的,见到了才知道传闻根本无法将她的美完全形容出来。”他冷冰冰微笑,目不转睛看着姚羡琦。 姚羡琦勃然大怒:“你区区祥武分舵的第二把交椅竟敢直呼我爹的名字。” 羊角胡子呵呵一笑:“如果不说出来别人还不知道仁武帮还有仁泽分舵,让他还呆在仁武帮里已经很给面子了,小丫头。” 姚羡琦冷冰冰瞪着他:“冼立风,你好好的不呆在自己的地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羊角胡子鼻子发出一阵冷笑:“我是来看你不好好呆在仁泽分舵所在的望曦城,反而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干什么的。” “那么你看到我在干什么了吗?”姚羡琦顶回一句话,“我是仁泽分舵的,干什么不用你们祥武分舵多管闲事。” 羊角胡子不住冷笑,干脆把话说明白:“奉劝你一句话,这句话也送给还呆在仁泽分舵的所有人,别查了,查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吗?” 第20章 祥武十刀 姚羡琦脸色白里透青,青中带紫,咬着牙齿一字一句道:“你们不会得逞的,滚。” 冼立风对她露出不屑神色,目光转向何离剑:“小子,你那杀了老三的师父不在吗?” 何离剑冷淡地看着他,对他毫无惧色:“你也想死?” 冼立风暴发出一阵长笑,朝他一步步走去:“不,我想他死,他不在你就先死吧。” 姚羡琦短剑微微一抖:“滚,这里是我的地方。” 冼立风对她视而不见,没有停下。 何离剑没有避让的意思,也没有阻止姚羡琦插手的意思:“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冼立风禁不住慢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何离剑能猜得到他正暗中运起体息查探四周:“杀你们我一个就够了,别把我跟老三相提并论。” 何离剑淡淡一声轻笑,自己本没有吓唬他的意思,他却竟然突然之间警惕起来,明显是对师父有所忌惮:“我是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找寻,这一次一共来了多少人找这东西?” 姚羡琦闻言一怔:“什么东西?” 何离剑没有回答。 冼立风更不会搭理她,抬手缓缓抽出背上的弯刀:“姚家的,你们百般不服我祥武分舵,百般诬陷我祥武分舵,被本帮识破之后狗急跳墙,竟然联手外人暗中杀害我祥武分舵的人。” 他露出满意的微笑,目中恶毒狡诈无比,那句话当然是他杀了他们之后回去告诉帮主所说的。 弯刀如月,划开空气,发出嗡嗡之声,无情地朝姚羡琦身后的何离剑而去:“我们已经给你们留了一条生路,让你们继续呆在仁武帮,别逼我们祥武分舵啊。” 这普普通通一刀,看似没有什么异常,姚羡琦却被吓得连抽冷气,短剑抖出一片剑花,将身前各个方位堵死。 冼立风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刀,她却夸张地挥出十余剑,并且没有一剑是对着那一刀而去的。 何离剑暗中称奇,就算对方真的比才顺威强,她也不用慌得出剑都不准了,尚且还吓得一口气胡乱挥出十余剑吧。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中掠过,那一丝惊讶刚从目中闪过,却见短剑上发出十余朵刺眼的火花。 他大吃一惊,不自禁闪身往后掠开,瞪着眼睛百般不解。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刀,姚羡琦怎么挡住了十余下?明明那一刀的方向是朝自己而来,为什么却出现在姚羡琦身前? 姚羡琦绷着脸,双眼紧紧盯住冼立风,大气不敢出,那十余朵火花将手中短剑震得微微轻吟,不住抖着。 何离剑更加看得一头雾水,这么普通的一刀力道竟然如此之大吗? 冼立风深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薄薄的嘴唇高高翘起:“我已经闻到少女鲜血的清香。” 姚羡琦冷道:“祥武十刀,你的招式我已经看穿。” 何离剑心中暗道:“不对,那一刀绝对是假的,其实一共有十余刀,只是我看不见这十余刀,她却能看得见。” 冼立风一副舒服的样子,别人舒服的时候迷上眼睛,他舒服的时候眼睛却射出利刃一般的杀气。 盯住姚羡琦:“能看得见只是说明你刚进入了玄武修为,臭丫头,你不过是玄武气境前期而已。” 何离剑心头一跳,一张脸僵住:“玄武修为,这刀法非玄武修为不能看得见吗?” 看着自己身前姚羡琦那娇小的身影,心中涌出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指尖微微哆嗦。他咬着牙,绷着脸,一语不发,体境无声无息张开,静若止水。 蓦地,水面上被打破了,荡出一圈圈涟漪。他双眼倏然一睁,死死盯住前方。 打破了这水面的就是冼立风,他又挥出了一刀。姚羡琦手中的短剑也一触即发,在舞动的长袖之中闪出一片片白光,将她笼罩在内,看似一朵洁白的花朵。 这朵洁白的花突然冒出一片火星,四向飞溅。 第21章 看不见的刀刃 他暗暗咬牙,将心沉下来,目不转睛:“武者最强大的乃是心境,你是玄武者也好,是羽武者也好,我一定能看得见你的刀影。” 姚羡琦短剑舞出来的花朵突然绽放开来,将那片火星震飞,她自己也连连后退几步,双眼禁不住露出震惊的神色,短剑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 一片薄薄的气劲利刃一样从何离剑耳边擦过,扑通,将身后的木门板击成粉碎,强大的冲击力卷着这堆木屑冲进屋里,传出家具破碎声。 何离剑的呼吸刹那一停,心脏猛烈跳动,他只觉得浑身每一条肌肉都在恐惧地颤抖。 抬起止不住哆嗦的手在脸上摸一摸,指尖沾了一点鲜血,那无形的气劲将他黝黑的脸划破了一个小口子,细小得像一根红色的头发贴在上面。 “我没看见,我还是没看见。”他的心脏剧烈哆嗦,“玄武者与古武者的差距真的无法逾越吗?” 冼立风咧开嘴,几分得意,几分嗜血,几分疯狂,令笑声听起来完全不是人的笑声:“第十刀没挡下,不过却躲开了。” 他笑得不住乱颤,饿狼一样盯着面色苍白无血的姚羡琦,一步一步靠近,手中弯刀像一头随时失控挣脱出来吃人的怪兽:“想把你一刀一刀划破,把你一刀一刀切成碎片。” 姚羡琦微微吸一口气,强行让颤抖的短剑稳下来。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为什么?”他的声音在脑海里不住问着自己,“我不相信,无法像她那样抵挡就算了,至少能看见,至少让我能看见。” 刚才那片气劲若非是已经被姚羡琦击飞,轨迹已经被改变,他此刻必定早就人头落地。 他缓缓吐气,冷眼静静看住冼立风,全身心都在安静地盯住这个疯狂的人,心底一个声音冷声恨道:“再来,我不信明明存在的刀我却看不见,我知道它存在,那么我肯定能看到,只要存在,没有看不到的。” 姚羡琦也死死盯住步步靠近的冼立风,她的声音清晰地在何离剑耳朵里响起。 像是她变成了米粒大小,躲在他的耳中跟他低语:“看准时机就逃,能逃一刻算一刻。” 他震惊:“就连她也放弃了吗?” 目光瞬间冷下来,他看着冼立风,那是十年里常有的目光。 每一次他被抓起来一顿暴打的时候,他就露出这种目光,他就咬着牙齿冷冰冰地,恶狠狠地瞪着毒打他的人。 那是弱者的目光,不服气但却无能为力的目光。 弱者除了在心里将对方千刀万剐,现实中只能咬牙默不作声,任由他人踩踏蹂躏。 他想起宁水乡如今残留的老人们,想起宁婶无可奈何只能不住诅咒的声音,那些都是弱者的反应和表现。 “不。”他的心颤抖,“只要能看见他的刀,我就有办法。” 就算看见能有什么办法,姚羡琦都已经开始放弃了,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就此放弃,所以坚信一定会有办法。 “武者,心境乃是武者的力量之源,力量不过是解决问题的工具而已,哪怕这力量微弱无比,只要能看见他的刀,就一定有办法破了。”他的鼻息慢慢平静下来,庭院之中的一切也都模糊起来,天地之间只有冼立风是清晰的。 这是修炼入定之时的忘我境界,在与人兵刃相向,以命相搏的时候,进入这种忘我境界是大禁忌。 忘我境界,本就是在绝对安全的时候才能进入的,这就是为什么修炼者多都选择僻静的地方修炼的原因。或者至少有一个绝对信任的人给自己护法,免得受到外来惊吓散功成为废人。 强烈的斗志和极度平静的心境,让他不知不觉进入忘我境界。 慢慢地,就连冼立风也变得模糊,天地之间只剩下那把闪着冷光的弯刀。弯刀没有动,他也没有动,他的心情很平静,耐心等待这把弯刀动起来。 何离剑没有做出逃跑的准备,姚羡琦目中微微露出怒气,这个臭小子已经被吓得动不了了吗? 第22章 忘我心境 蓦地,弯刀一闪,平平无奇地朝她削过来,冼立风冷声道:“碎,切碎,带着黏糊糊的鲜血的碎片,肉块的碎片。” 这一刀与之前的完全不同,呼啸的风声在耳中滚动不止,是最后一刀了。他们在这个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堆肉块的碎片,这一刀之后,那就是他们的死状。 她短剑刹那绽放出一朵白花:“花开暗黑。” 一朵闪着洁白光芒的幻花从短剑之中绽放开来,将她笼罩在内,庭院之中微微一暗,闪着迷幻白光的花朵瞬间从庭院里伸展开,将整个庭院撑满,强烈的光芒令庭院四周一片漆黑。 叮一声,这朵洁白的巨大花儿刹那粉碎,化作一片片雪花一样,融化在黑暗之中。微微一亮,恢复了烈日之下的光明。 姚羡琦一声低吟,身子往后飞出,一片树叶似的。 何离剑倏然睁开双眼,伸手将她接住,将她慢慢放在地上。姚羡琦柔软的身子不住颤抖,短剑无力地从她手中滑落,发出轻微的细响。 身后的屋子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出现数道巨大的裂缝,从裂缝中崩出来的木屑弹在何离剑黝黑的脸上。轰隆隆一声,这间小屋子顷刻倒塌。 冼立风狞笑着,慢慢将弯刀收回来:“姚家绝技花开暗黑,总算见识了,不过玄武气境前期也只能弹开老子全力之下的五刀,嘿嘿。” 何离剑拾起短剑,盯着他:“祥武十刀?原来每次出刀其实一共有十刀,每一刀速度、方位、力道均都不同。” 姚羡琦挣扎着要起来,充满怒气,有气无力,尽是恼怒:“叫你逃为什么不逃,你傻掉了吗,你若先逃了,我也可以……。” 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堵住喉咙,禁不住咳嗽,将之喷出来。 是的,如果一开始何离剑趁机而逃,她也有机会只身脱离。 “我听见了,臭丫头。”冼立风笑得浑身哆嗦,“刚才是最好的机会,但这傻小子没有逃,不过你以为我祥武十刀会让你们逃吗?” 何离剑手中捏着那柄短剑,目中微光隐隐闪动。 在忘我境界之中,弯刀一动的瞬间,他终于看清了祥武十刀的刀法。 但就算看清了,也无可奈何。他不过是古武体境本门,玄武气境前期的姚羡琦都无可奈何,他能干什么? 在弯刀出刀的一瞬间,手中的这柄短剑化作一朵人间没有的奇花,那是玄气所化的奇花,是一朵玄花。 这朵玄花强大到他险些窒息,已经将她几乎所有的玄气消耗殆尽,也只是将那十刀之中的五刀弹开了,被弹开的五刀与剩余的五刀将身后的屋子夷为平地。 如今怀中的少女已经无能为力,他能感受到她的虚弱,正是她和她的花开暗黑挡在自己面前。 微微吸一口气,握紧了短剑,他的神色奇冷无比:“为什么想要木吊坠?怎么知道木吊坠的存在?木吊坠用来干什么的?” 冼立风抬起弯刀,冰冷的刀身上映出两人:“为什么?我们可是找了十年,不过我也不知道。” 听师父说过,帮派做事风格与各门各派不一样,上头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过问,这是规矩。 帮派中人对于帮派来说不过是工具,而门派之中则是师徒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帮派的这种冷血在门派之中是没有的。 帮派,本来就是一群因为利益集结在一起的人,他们不需要彼此之间的感情。武道武道,是为武者之道,他们是武者,但却没有道。 这些帮派就是靠着上头不告诉你的绝对不要过问的规矩,才能将口风封得这么严。 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姚羡琦的腰肢,将她扶起来,冷冷看着冼立风。 冼立风咧开嘴,哈哈大笑,弯刀慢慢挥出。 何离剑目光一冷,刹那之间,心念与浑身真气融为一体,心念所到之处,便是真气所到之处。他还记得师父昨夜在钱庄之中传剑所说的话,眼比手快,心比眼快,剑比心快,这就是断心剑法。 断心剑法不过是普界门入门剑法,虽然师父只是展示了一招,断心碎梦才是普界门玄武者的剑法。 普界门以速度见长,不论是修炼速度,还是剑法,都是以速度见长。 速度,最快的不是剑,仍旧是心。 因为使出断心剑法的人心念动了,手中的剑才能动起来。 他只不过是古武体境本门,所拥有的仅仅是真气,但他毫无惧色。 那十刀肉眼是看不见的,正无声划破空气,分成各个不同的方位朝两人而来,每一刀方位、速度、力道都不同。 心念所到之处,即是真气所到之处。 他看见这十刀之中的破绽,如此清晰,一声大喝:“若要破你这十刀,只要比你快就行了。” 短剑刹那一动,将两人身前的空气划开:“断心碎梦。” 语毕,突然一把抱起姚羡琦,盯准了十刀之中唯一的破绽,强行冲了过去。 不单单是姚羡琦大吃一惊,就连冼立风也吃了一惊。 他刚才那一剑并没有迎着十刀而去,只是划开了空气。这就罢了,他非但没有转身逃跑,反而抱着姚羡琦朝冼立风扑过去,这到底在干什么? 只有冼立风知道他为什么不退反进,身为十刀的主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十刀唯一的破绽。 不错,想要从这十刀之中脱身,只能不退反进。 何离剑的变化太突然,冼立风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姚羡琦从身边一掠而过,瞬间消失在天边。 但他区区古武体境本门的修为无法完全从这破绽之中钻出去,留下一片刺眼的血花飞扬在庭院的上空。 冼立风震惊地瞪大眼睛,还没转身追过去,听见庭院中突然一声爆响,宛若一道青雷一直藏在空气之中,这时候才猛然炸开。 他被这爆炸声吓得几乎跳起来,这么一迟疑,想要追上已经太晚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过去,那十刀呜咽着凭空消失在两人原本所在的地方,空气之中闪现出一片若隐若现的火花。形成真空的空气瞬间将庭院的气流猛然吸进去,风劲呼呼作响,卷动着这个羊角胡子的人的衣襟。 风声呜咽,慢慢停下。 他半晌不动,面对着消失掉的真空空间,脸色一直阴暗着,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普界门。” 他已经知道何离剑是哪个门派的,知道杀了祥武分舵第三把交椅的人是谁:“断心碎梦,这是普界门的闻名绝技,难怪老三丧命,那不是一般的老头子。” 他嘿嘿笑起来,目中的光芒若隐若现:“普界门,好,传闻中以速度见长的门派,好,区区古武气境修为,竟然快到了能将空气划破形成真空,以真空吞噬掉我的十刀,好,有意思。” 话刚落音,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他闪身而去卷起的几片落叶打着转,慢慢飘落。 断心碎梦,并非只是划破空气形成真空那么简单,何离剑没有得到这一招的心法,只能凭着记忆依样画葫芦罢了。 因为那一夜,他所能看见的只有被划破的空气,并没有看见师父如何出手。 所以他喊出招式名称,意在吓唬冼立风,实则他根本不会本门的闻名绝技:断心碎梦。 如果他会了,刚才那一剑挥出之后结果就不一样了,冼立风会死。 第23章 玄气侵蚀 姚羡琦躺在他怀中,花开暗黑就连何离剑也看出是极耗玄气的招式,他能感觉到这副柔软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弱。 天际边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冼立风还没有追到他们,他一定以为他们朝着仁泽分舵所在的地方逃去了。 黑暗从天际边开始慢慢蔓延过来,将两人吞没其中。 何离剑脚步慢下来,听到潺潺水声,拼着最后的力气来到河边,找一块平坦一点的大石头将姚羡琦轻轻放下。 她的长袍也有一半沾满了艳红的鲜血,那不是她的,是他的。 他只是逃跑的时候被那无形刀刃蹭到了一点,却想不到后果如此严重。 无尽的疲惫从黑暗中将他慢慢笼罩,他快要禁不住闭上眼睛,身子早就不听使唤地软绵绵倒在姚羡琦身边。 迷迷糊糊之中,他的五识开始慢慢熄灭,他隐约感觉到体内的经脉有一种被撕裂的剧痛。经脉不是神经,本是常人无法察觉,但它正在发出隐隐的剧痛。 他无力地看着体内的丹田,已经空空如也的丹田正在萎缩,心中一惊,猛然醒来:“玄气,那个人的玄气正在伤害我的经脉和丹田。” 这便是玄武者,哪怕只被蹭了一下,刀刃上的玄气但有一丝侵入体内,立即毫不客气地对经脉和丹田进行破坏。 他不过是古武者体境。 体乃是气的容器,真气的容器如何能盛装玄气? 这不是侵蚀,也不是破坏,是古武者无法承受玄武者的力量所致,他的经脉无法承受远远超越自己层次的玄气,一旦触及玄气立即开始崩裂。 “不。”他艰难地站立,身子摇摇晃晃,“不能坐下,更不能躺下,否则我就死了,我要保持清醒。” 咬咬牙,在浑身剧痛的干扰下,他将心一横,运起本门功法,试图将体内侵入的玄气排出去。 但在剧痛的刺激下,他的触觉比十七年里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根本无法进入忘我境界。 他开始惧怕起来,无法进入忘我境界,意味着他无法运功,无法运功意味着那一丝玄气迟早会将他的经脉和丹田毁掉。 木吊坠沾染了他的鲜血,变得黑红黑红,淡淡泛出一层淡绿色的光芒,无声无息融入他的体内。 这突如其来的清凉让他误以为是夜风,清凉暂时缓解了剧痛,他抓住机会,心神入定,慢慢忘却了那剧痛。 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微微收缩的经脉,以及正在萎缩的丹田,这一切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他脑海之中,触手可及。 本门功法开始运转起来,他清楚地看见经脉已经被损坏得开始出现一道道细细的裂缝。 几番吐纳调息过后,丹田慢慢停止萎缩,空荡荡的丹田开始生出一缕真气。 一缕缕真气在本门功法的驱动下,将经脉游走一遍,然后再来一遍。但已经开始出现细小裂缝的经脉将那些真气全都泄露出去,融化在黑暗之中,回归于虚无。 “这样不行,不论丹田生出多少真气,始终全都散掉,我要怎么才能修复这些经脉。”他不知所措,“不,一定有办法的。” 却感觉到又是那一阵阵几乎不可察觉的清凉,慢慢从黑暗中流过来,这不是天地之气,不是丹田中的真气,是另外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气。 在本门功法的带动下,清凉的气混杂在真气之中,令他几乎无法察觉,顺着经脉游走了一遍。 蓦地,他眼前一亮,经脉中一片片真气夹杂着其他气,但这气却凶恶无比,对他的经脉极度不友善:“这就是玄气?” 他敬畏地看着它,真气是洁白的,只有它是泛着金光:“金色的气,玄气。” 他微微吸一口气,体息鼓胀着他四周的空气,一下一下,沉稳有力,河边传出一阵阵呼哧呼哧的声音,听着像一只看不见的庞然大物在喘气。 他小心翼翼地驱动真气,慢慢将那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玄气包裹起来,试图就此将之从经脉的裂缝之中排出去。 岂料洁白色的真气一靠近它,立即纷纷化为虚无,根本无法接触,更别说将之冲走。 “如何是好?”他不敢移开眼睛,生怕一走神这缕金色玄气又消失在经脉之中,再要找到它的时候就绝对不可能了。 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境,心境,心境。” 一道闪光从脑中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害怕,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了:“既然同为气,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用本门的功法控制它,将它排出经脉。” 他十分不安,问题就是,真气的功法对玄气适用吗? 眼下形势紧迫,容不得他再考虑多一刻,将心一横。 本门功法无声启动,想要使用他人的气就必须先感应到它,他不过古武体境本门,这一缕金色的玄气对他来说他完全无法感应到,以他的层次他如何能感应得到呢? 他没有放弃,丹田不住产出一丝丝少得可怜的真气,一丝丝真气不住朝那一缕金色的玄气扑过去,又被那一缕玄气融化为化为虚无,在玄气面前,真气根本无法靠近。 也许是丹田已经达到极限,所产出的真气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 他稳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不要慌张,目不转睛盯着那一缕金色的玄气:“我会成功的,会的。” 丹田开始竭力,可能受到这竭力的影响,经脉变得清凉,就像一个人流了过多的血,浑身开始变得冰冷。 最后,丹田再也没有生出真气来,他心中一凛:“我要完了吗?” 盯着那一缕宛若异世界的东西的金色玄气,那一缕他这个世界中的人毫无办法的玄气,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乏力、绝望:“我要完了。” 这就是玄气,不是真气这个层次能理解,能靠近,能触碰的。 经脉和丹田越来越清凉,提醒他应该立即停止运功。 他无声苦笑:“没有了,我的真气已经没有了。” 那缕金色玄气没有真气的逆向阻碍,开始缓缓移动,狰狞地顺着他的经脉朝丹田而去。 丹田乃是经脉的源头,一旦它进入了丹田,他就成为一个废人了。 第24章 还有谁 玄气所过之处,清凉无比的经脉立即传来灼烧一般的剧痛,他无力地看着它。 三寸,两寸,一寸,越来越近,丹田开始慢慢收缩,似乎本能地感觉到远远超出自己层次的力量朝它而来。 那是毁灭的力量,会将整个丹田毁掉。 木吊坠淡绿色的光芒吃力地闪着,一片片融入他的体内,将一片片清凉送进去,试图全力为那灼烧一般剧痛的经脉降温。 最后,只有蝇头大小的距离了。 心脏开始猛烈跳动,在经脉传来的剧痛的刺激下,他突然一个激灵:“我明白了。” 剧痛的经脉传来的感觉之中隐隐带着另外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收缩的丹田突然胀开,瞬间将那一缕金色的玄气冲出去,那一缕玄气顷刻从经脉的裂缝之中流出,消失在黑暗之中,化为虚无。 人有五识,触觉之中,轻轻按压是一种舒服的抚摸感,若将这轻轻的按压变成猛烈撞击,这个感觉就变成了剧痛。 若把猛烈撞击放慢数倍,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那剧痛就会慢慢变弱,最后变成舒适感。经脉传来的剧痛提醒了他,他专心感受那一阵阵剧痛,却竟然一瞬之间感觉到了玄气。 一念之间,丹田感应到了那一缕玄气,它恍若一个惊恐的小孩子,颤抖着将远远超越自己的力量逼出了经脉。 它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何离剑睁着眼睛看着它痛苦地收缩起来,似乎触碰玄气几乎将它给毁了。 虽然已经将那一丝玄气逼出去,但仍旧被伤到了,经脉原本细小的缝隙开始开裂,慢慢变大。 “不,丹田是已经保住了,但让真气丹田接触并强行逼出玄气本就是自残之举,我真笨,怎么干出这样冒险的行径来,这跟同归于尽有什么区别。” 玄气事远超真气的力量,是不在同一个世界的力量,那缕玄气单单是残留在经脉中就已经几乎令他的经脉被毁,令他那真气经脉几乎被毁,更何况他竟然直接使用丹田将之逼出去呢?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真气完全无法接触玄气,但凡靠近立即被分解为虚无,真气丹田真气经脉,所能触碰的只有真气,根本无法承载玄气。 在体内真气消耗殆尽的情况下,除了让丹田直接接触这缕玄气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能感觉到心脏狂乱地跳动,那是恐惧,更是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心有余悸。 眼看一条条经脉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心脏跳得越来越激烈,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虽然已经逼出那丝玄气,但经脉终究还是要被毁,我终究还是要成为废人。” 何离剑睁开眼睛,一片金光映入眼中,那是朝阳的光泽。 姚羡琦不知何时坐在那块石头上,虚弱地用手撑着自己:“你就算还活着,中了那几刀也活不了多久,玄气不是真气能对抗的。” “我已经将它逼出来了。” 何离剑这句话让她吃惊地回过头,那小子一身血淋淋,经过夜风一夜的吹拂,大半已经干涸凝固。 他还没从自己经历的一切回过神,呆呆站着,双眼被那片朝阳的金光迷住。 一切来得太突然,也许他在回味那生死一线之中的反抗,也许他怀疑自己还没醒来。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看着远方,一个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你将玄气逼出来了?”不知过了许久,姚羡琦目光从未离开过他那张黝黑的脸,朝阳将轮廓分明的脸照出来,“你不过是古武体境前期修为,不可能感受得到玄气,玄气和真气,完全是两个世界。” 古武体境本门修为,能将玄气逼出体外,天下还有谁? 他一定经历过很多凌辱,这些凌辱给他强行灌输了他是一个废物的观念,令他以古武体境本门的修为将那丝玄气逼出来之后,仍旧无法走出这个心理阴影,仍旧认为自己还不够强大。 但古武体境本门修为,能将玄气逼出体外,天下还有谁? 他如何做到的? 第25章 河之源 何离剑还记得在经脉支离破碎的时候,是那一阵一阵清凉的夜风让他冷静下来。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本能的运起了古武气境功法,将那清凉的气收纳入经脉之中。 但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成功了,那清凉的气阻止了经脉的碎裂。 “那不是真气,不是天地之气。”何离剑这时候才警醒,那股清凉的气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气。 “什么?”姚羡琦睁大眼睛,她不理解这小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什么叫那不是真气也不是天地之气? 他越想越诧异:“那是什么?来自于何处?” 那是来自木吊坠的气。 姚羡琦瞪着眼睛,她越来越不懂这小子。 她看着他,眼睛大大的:“祥武分舵要找的东西是你脖子上那块吊坠吗?” 何离剑下意识按住木吊坠,半晌才道:“不错。” “为什么?”姚羡琦盯住他的木吊坠。 没有哪一个人家会将木头雕成吊坠给自己的孩子,如果实在没有钱宁愿不给孩子任何东西,也绝不将这寒酸展现出来给人看见。 她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为什么父母会给他一块代表寒酸的木吊坠。 祥武分舵找了十年,更加让她想知道,这块木吊坠是什么。更加让她想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在成为奴隶之前他一定不是普通人,没有谁一出生就是奴隶的。 这是一个充满谜团的小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吴步观会收他为徒,不论哪个门派,收一个十七岁的人为徒是极其罕见的,除非此人天赋凛然。 武者最讲究天赋和资质,十七岁才开始修练武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十七岁,人已经定型了,早不适合修武。 她现在才明白,这小子不一般,以古武体境本门的修为逼出玄气,能简单吗? 她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开口。 何离剑轻抚木吊坠,梦中的那条光河再度浮现,光河尽头的高峰再度浮现,久久不语。 “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他们一定也不是平凡人。”姚羡琦看出他目中深沉的回忆和爱,知道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了,唯有放弃。 这块木吊坠毫无疑问是他父母送给他的,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而他也绝对不是一般人,古武者能将玄气逼出体外,能是一般人吗? 何离剑将木吊坠放入衣领之内:“是的,他们也是武者,我在一岁的时候被他们放入河中抛弃了,因为他们不敢确定能不能救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因为这块木吊坠,我失去了他们。” 他迎着姚羡琦惊讶和好奇的目光:“我是被宁水乡的养父母从河里捡来收养的,却在七岁那年被祥宝帮抢走卖为奴隶。” 姚羡琦望着他半晌,目光微微一暗。 何离剑将她扶起来:“放心,我们一定会揭穿祥武分舵,夺回仁泽分舵的名誉。” 她目光微微一定,点点头:“嗯。” 何离剑禁不住微微停一下脚步,望着那河面,忽然想起什么:“这条河是什么河?” 姚羡琦也看着这条河:“与落巷镇那条河水汇合,成为宁河。” 话刚落音,她倏然明白他发问的原因:“祥武分舵十年中找寻这块木吊坠,你父母因为这块木吊坠将你放入河中,这条河最终汇入宁河,流入宁水乡,难道说……。” 何离剑双眼闪着光芒:“这条河的尽头是什么?” 姚羡琦微微吸一口凉气,望着西北方向,那是这条河的发源之地:“绝断峰。” “绝断峰?”何离剑几乎跳起来,手上情不自禁微微发力。 姚羡琦被他抓得眉头轻轻一皱,点点头:“原本是千年前退魔大战逆转的分界之处,人族就是从绝断峰开始反击,将魔族几乎灭绝,故名绝断。” 梦中的那座高峰随着她的话慢慢清晰起来,他颤声道:“那么落巷镇那条河的尽头是什么?也有一座高峰吗?” “没有。”姚羡琦屏住呼吸,难道他还记得一岁时的记忆?一岁的小孩能记得什么?根本什么都记不得,她吃惊。 “我要逆流而上。”何离剑嘴里吐出几个字,遥望着西北方。 姚羡琦不敢信他还记得一岁的事情,半晌才回过神,略一沉吟:“如今你我身受重伤,木吊坠也被祥武分舵发现,东北方向一定危机重重,若是干脆朝西北而去,过了绝断峰,再绕回仁泽分舵,确实也是眼下不得已的办法。” 当下点头:“那就走吧。” 看着他:“看看这块吊坠的真相是什么。” 罢了接着道:“找出你真正的身世。” 何离剑握紧拳头,激动地看着她:“再将祥武分舵揭穿。” 他没忘了她的事,姚羡琦禁不住露出笑容:“嗯。” 两人相互搀扶,沿着岸边,听着那迫不及待想要告知他们什么的潺潺水声,在朝阳之中朝西北而去。 第26章 绝断峰 已经第三天了,三天中并没有被冼立风追上,两人的决定是对的。 三天过去,借由那股来历不明的清凉的气相助,何离剑体内经脉已经开始慢慢修复,相信再过一两天就能痊愈如初。 “那到底是什么气?”他不明白,故而心中有些害怕,哪怕是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只要是未知的,人总是本能地害怕。 姚羡琦见他对着河流愣愣出神,目光微微一暗,心中道了一句话:“有母亲真好。” 这三天里他经常这样,时常一个人就无缘无故对着河流走神。 这条河流的远方,那里就是它的发源之地,绝断峰,也是眼前这个小子人生的开始。 “如果我也能回到过去,看一看母亲长什么样那多好……。”这个念头刚出来的时候,姚羡琦的目光暗下去。 她慢慢起身,已经不用何离剑搀扶,开始默不作声沿着河流逆行而上。 “你梦到过他们吗?”她明知故问,但就是想问一问。 何离剑没料到她突然这么问,半晌才答话:“没有,我完全不记得他们的容貌。” 那时候他才一岁,什么都不记得,何离剑接着说:“如果他们还在绝断峰,在绝断峰我还能再见到他们,他们还在等着我的话,我一眼就会认出他们,我记得他们给我的感觉。” “哦?”不曾记得却能在第一眼认出来,听着荒谬无比,姚羡琦却坚信不疑。 他被她突然这么一问,也陷入沉默中,目光若有若无。 忽然想到如果他父母尚在的话,他呆在宁水乡的六年时间为什么没有顺流而下找到他?那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白他突然沉默可能也早就知道父母不在了,固执想要回到绝断峰不过是想要断绝了父母尚在的执念罢了。 那句话无形中提醒他现实是残酷的,她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禁不住轻轻叹一口气,默默念道:“有母亲真好。” 她一身洁白衣裙沾染了自己的鲜血,红白相间,身为名门之后其实也不是他人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身为天下第一大帮派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独女,这份一出生就注定的责任可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她必须承担起来。 所以在父亲放弃之后,她一个人独自撑到了现在。 这名被鲜血染红的少女莫名让他感到敬佩:“你真了不起,只是比我小一岁尚且还是一个女孩子,却这么坚强。” “我?”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令她猝不及防。 “嗯。”何离剑由衷佩服。 她也愣住了,无声而笑,情不自禁咬住嘴唇,似是被何离剑一句话说到了心里,竟然说不出话。 如果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孩子,根本不会遭遇到这世间的另一面,血腥和暴力,丑恶和黑暗,阴谋和贪欲。 微微扭过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将脸遮住,让何离剑想起见到她的第一夜的光景,那时候还有月光轻轻洒落,将她的脸映出轮廓来。 “你看。”她忽而说,抬手指着前方。 何离剑举目望去,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修为是古武境界,姚羡琦能看到的他自然不一定能看见,她微笑:“绝断峰的峰头就在那里。” 何离剑险些没站稳,踩在鹅卵石上发出细响,心口呯呯直跳,望着她手指的方向。 “终于……。”他颤声道,“终于要到了。” 身影微微一花,沿着河岸迫不及待掠过去,姚羡琦也不紧不慢跟在他旁边。 前往绝断峰找寻亲生父母本是他的事,她却为他感到一丝欣慰,哪怕其实他亲生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了。 一点小黑点冒出尖来,那是一座山峰的峰头。 得有多高的山峰才能相隔这么远都能看见,唯有传闻中的绝断峰。 绝断,绝了魔族灭绝人族的野心,断了魔族灭绝人族的道路。 身影倏然急停,何离剑两手微微颤抖,却停下来。 目中闪着复杂的光芒,亲生父母,真的还在绝断峰上吗?他们若在十六年前曾经遇到了魔族,现在还在绝断峰上吗? 他等了十六年,终于等来了今天,但他却恐惧起来,也许他不该固执着要回绝断峰。有些事只存在于梦中和回忆中也许才是最好的,何必要用它残酷的现实将最后仅存的梦和回忆也毁掉了呢? 那是仅存的,如果毁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似乎听到他心中的疑问,知道他心中的不安,甚至是恐惧,姚羡琦轻声道。 他不安地转头,看着姚羡琦,姚羡琦轻轻点头,眼中目光柔和但却坚定。 他明白了,与其活在自己的回忆和梦中,不如跳出回忆,将梦打碎,面对也许会是残酷的现实。只有这样人生才会有改变,否则他将一生活在一成不变的回忆与梦中。 这就是她为什么这么坚强的原因,她敢于面对残酷的现实。 “嗯。”他心中一定,十六年了,这十六年的结果和真相,等了他十六年。 现在他应该勇敢地去面对,去终结自己的梦和回忆。 因为以后他还有路还要走。 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姚羡琦目光一动,微微挣了挣,面上绯红。 但这只微微颤抖的手告诉她,他没有其他意思,他只是紧张,甚至害怕。 十年的苦难他孤独一人挺了过来,别人没有的斗志和意志力他有,这一刻,这个令人佩服的小子却紧张,害怕。 因为他也有软弱的地方,别人看到他的斗志和意志力,却没人看到他软弱的地方。 所以她放松下来,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与他一起闪身朝那若隐若现的峰头掠过去。 绝断峰,他终于到了。 第27章 峰顶空屋 这座山峰实在太高了,他们爬了一下午。 夕阳渐渐落入云层底下,金色的阳光投在云层上面。那片洁白的云海化作了一片金灿灿的海面,铺在脚下不知道相隔多少里。 横着从云海上投过来的光芒将奇石怪异的影子拉出来,展现在两人面前,东一块,西一片,鬼影一般。 何离剑抬头看去,心头一跳,身形一掠,落在峰顶。 脚下这块占地不过百丈方圆的平地就是峰顶,均由黑石所成,平地周边偶尔探出几株青松,在清凉的微风中轻轻摇摆着松针。 平地正中间,一间小得可怜的木屋静静立着,孤独地等待了十六年,今天是它等到的第一位和第二位来访者。 姚羡琦窈窕身姿也无声落在他身后,惊叹不已:“竟然在峰顶建了一间屋子。” 何离剑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耳朵里一阵嘤嘤作响,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哆嗦着手轻抚眼前的小木门。 也许本来就只当做临时落脚点,小木屋极为简陋,木板缝之中甚至可以将手掌伸进去。 透过门缝,屋内光线昏暗。 “爹,娘。”何离剑的声音在喉咙里发抖。 姚羡琦目光微微一动,也望着小木门,多么希望木门在此刻出人意料地被打开,里面转出一位美貌的妇人。 但是没有,何离剑的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一样。他慢慢推开小木门,发出一声静静的吱呀声。 一股霉臭的空气从小木屋里涌出来,被峰顶的微风一卷,无影无踪。 屋内简简单单的,一张小木床,一张简陋的桌子,几张巨大的蜘蛛网狰狞地在屋里张开。 姚羡琦不忍地回头,其实他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了不是吗? 何离剑默默走进屋里,姚羡琦一个人站在门口默默看着。 天色越来越黑了,最后一丝微光眼看也要消失。随着夜色降临,一尘不染的天空中开始出现点点繁星,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这个峰头。 明明已经十六年没人来了,怎么这两个人还来? 昼夜的温差让风比白天还要大,呼呼作响,宛若眨眼之间就到了寒冬。姚羡琦红白相间的裙袍随风飘扬,四下里只有这风声,和头顶上不会说话的繁星。 这间小木屋在这里与世隔绝。 屋里人影微动,何离剑一脸失落地从屋里走出来,从一直站在门口的姚羡琦身边走过。来到峰顶边缘,一步一步绕着这块平地走了一圈,又回到起点。 峰顶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变化,这间小木屋十六年里还是那样,早已经没人了。 他十六年的回忆和梦,走了一圈,结果还是跟刚登上峰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这孤寂的峰顶,仍旧只有突然来访的他们两个人。 姚羡琦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这时候也许不去安慰反而更好。若换成是她,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安慰的话,就算她想安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想知道这个小子现在如何打算,希望他能先说一句话。 何离剑忽而身影一花,消失在峰头。 姚羡琦惊得叫出来:“何离剑。” 第28章 身世之谜 曼妙的身影也掠过去,吃惊地瞪大眼睛。 却见他落在一株青松上,宛若毫无重量似的,抓住了一根树枝,化掌如刀,运气如飞,将那树枝斩断。身形一晃,回到峰顶。 姚羡琦微微松了一口气,睁着眼睛看着他。 何离剑双掌如飞,顷刻将那根树枝削成一堆木头。 一片火花在黑漆漆的峰头上闪现,火苗在呼呼的风中摇曳着,瞬间将松枝吞噬在内。燃烧的松脂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一堆篝火应声出现在黑暗之中,带来了光明。 姚羡琦来到他身后。 何离剑苦笑一声,回头无助地看着她:“他们果然早就离开了。” “嗯。”姚羡琦见他说话,心中终于微微安定,因为一语不发的他实在有点吓人。 何离剑淡然一笑。 姚羡琦在他身边盈盈坐下。 篝火的火光在他的目光中跳动着,他无比失落,低着声音喃喃道:“他们果真离开,我早就料到,我在宁水乡的六年里他们没有来找我,我是料到了的。” 她也低声道:“他们还活着,一定会再找到他们的。” 何离剑目中满是篝火的火光:“你说得对,我会找到他们的,他们没有将我抛弃,他们是迫不得已的,因为魔族找到了他们,因为魔族找到了木吊坠。” 这是第一次听到魔族在找寻木吊坠,姚羡琦大吃一惊,瞪着他:“你说什么?” 路上何离剑是说过祥武分舵也找这块木吊坠找了十年,却从没说过魔族也在找这块木吊坠。 他取出木吊坠,轻轻抚摸着:“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师父和我认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关乎人族存亡。” 姚羡琦几乎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接过带着他体温的木吊坠。 这不过是很寻常的木吊坠,由于常年侵染他的汗水已经黝黑发亮,上面刻着一个字,那是他的姓氏:何。 “为什么?”她抚着木吊坠。 何离剑微微叹一口气,将所有一切如数相告,听得姚羡琦惊讶不已。 他说完之后她仍旧没回过神:“四令?天地毁灭?除了木吊坠还有其他三样吗?” 何离剑点头,她不由觉得木吊坠变得沉重起来,不自禁看一眼那间小木屋:“你的父母究竟是谁?” 何离剑自然不知道。 住在绝断峰的峰顶,简陋的小木屋,拥有木吊坠,曾经遭遇魔族,如今不知所踪,他们究竟是谁? “他们一定不是寻常人。”姚羡琦惊讶地看着何离剑。 她早该料到的,能够以古武本门修为将玄气排出来的小子,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他们选择绝断峰峰顶,是因为他们在躲着什么东西,也许他们早就知道魔族会找他们,但也许他们只是在此隐居罢了。” 何离剑点头:“是的,他们不是一般人,但他们不知道魔族在找木吊坠,他们知道的话早就将木吊坠送到玄极门去了,所以遭遇魔族是一个意外,同时也让他们知道了木吊坠的重要,知道了四令的存在。” 他望着漫天繁星:“只是他们之后遇到了什么,却竟然没有办法来找我。” 姚羡琦能感觉木吊坠传来的感觉,它仿佛记录了何离剑十六年的一点一滴。 这个出身原本不平凡的小子,却经历了人间最苦难的经历,却沦为人间最底层的人。如今他终于重回自己的发源之地,天下高峰之一,绝断峰峰顶。 已经十六年过去了,这十六年原本不该是他应有的人生。 她轻轻攥着木吊坠,仿佛握着一颗疲惫、痛苦、不甘、不公的心脏。 看着他,她坚信不疑,她希望这小子一如既往的坚强,充满可怕的斗志:“会的,你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何离剑一笑,面露感激:“我会的,因为我就是这种人,我不会放弃。” 姚羡琦也跟着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将木吊坠递还给他,点点头:“嗯。” 何离剑将木吊坠系在脖子上,一字一句道:“我不仅要找到他们,我还要成为史上最强的武者,我要将魔族全数灭绝,魔族,休想再踏足我人界半步。” 看着小木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是他们的儿子,我要让他们感到骄傲自豪。” 他握紧胸前的木吊坠,一如既往的坚定,这块木吊坠,就是父母给他的使命,父母对他的期望。 这个使命,关乎人族存亡。 他才不管自己是什么人,他只知道,他要成功,他会成功,他的生命为此绽放。 姚羡琦心中激动:“是的,他们正是这么希望的。” 何离剑凝眉苦思:“只是为何祥武分舵也想要得到它?这个祥武分舵无恶不作,不但违背帮规,还想要得到魔族想要的东西,究竟为什么?” “而且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木吊坠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途,只是奉命行事罢了,看来这一切只有祥武分舵舵主才知道,正是他下的命令。” 姚羡琦闻言也百般不解,祥武分舵已经不仅仅是违背帮规这么简单了,他们背地里一定知道了什么事。 并且从十年前开始找寻木吊坠开始,就一直暗中密谋着什么。 “祥武分舵舵主,贾烙山。”姚羡琦瞪着篝火,一字一句,咬着牙齿,“不论你想干什么,我一定会阻止你,你这个仁武帮的败类,武道的毒瘤。” 贾烙山,何离剑终于知道这个令人咬牙切齿的名字,恨恨道:“这个畜生的日子快要到头了,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他所做的一切,必须由他亲自付出所有代价。” 夜风呼呼作响,两人并肩坐在篝火边,火光两人的影子拉长拖在身后的黑石上。摇曳的火光中,两人的影子时不时融合在一起。 一只脚无声踩在影子上,声音阴森森的,桀桀怪笑:“嘿嘿,除了咒骂,又或者死在我手里,你们还能干什么?要我们付出代价?嘿嘿嘿。” 两人倏然从篝火边飞掠开,脸色冷下来,盯着那条熟悉的人影:“冼立风。” 羊角胡子从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进入火光的范围。 那双深陷的眼眶更加深不见底,两点阴冷的光芒从里面射出来,死死盯住两人。一片寒光在黑暗中慢慢流动,那把弯刀无声出现在他的手中。 夜风呼呼作响,仿佛在瑟瑟发抖,杀气弥漫在百丈方圆的峰头,将小小的篝火拽得不住摇晃,随时都会熄灭。 第29章 起死回生? 冼立风双眼眯起来,目光停留在姚羡琦身上:“不愧是姚家,几乎用尽功力却恢复得这么快。” 但何离剑让他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和猜测:“你不是已经死了才对么?” 古武者无法承受玄气,早该被玄气破坏掉浑身经脉,轻则成为废人,重则丧命了才对。以他古武体境本门的修为,保命是不可能的,绝对会死。 他很快找到唯一的解释:“果真是木吊坠,不枉我们找了十年,真是能令人起死回生,好东西,嘿嘿,好东西都是我祥武分舵的。” 何离剑心头一跳,起死回生?难道经脉碎裂的关头是木吊坠救了自己?那清凉的气就是木吊坠的? 冷道:“这就是你们想要它的原因?” 体内的真气隐隐流动,丹田和经脉禁不住暗暗翻滚,大概是潜意识中被那十刀的可怕给唤醒了,被那一丝可怕的玄气唤醒了。 “但是很遗憾,它不能令人起死回生。”何离剑捏着木吊坠,在胸口晃一晃,目露嘲讽之色,“而是灭绝,除了灭绝它没有其他能力。” 冼立风将目光移向两人身后的小木屋。 姚羡琦比何离剑还要了解这个人,这是一个极度谨慎的人。 素手轻轻一转,短剑滑落在手中,一动不动看着冼立风,从上次交手她已经估摸出冼立风的修为,就算两人怎么联手都难逃一劫了。 不过她深知不能让对方气焰助长:“不过区区玄武气境中期,放到玄泰大陆一流高手都不算,上次没能杀了我们,这一次你还想着能碰我们一根手指头吗。” 玄武者单单是气境前期和中期差距已经令人匪夷所思,那么中期和后期不是又是另外两个世界?体境不是更加匪夷所思?体境之上的力境那要可怕到什么境地了? 玄武者,真不愧是诞生于退魔大战的武者。 冼立风挂着冷笑,理会姚羡琦,却打量着何离剑:“靠着木吊坠活了过来,那又如何,它根本就没有毁灭的力量。” 姚羡琦冷冰冰压回去一句话,充满警告,目光不离那把弯刀:“有没有你动手就知道了。” 一丝微光从冼立风深藏在眼眶里的眼中掠过,弯刀微微动一下,却又停住。 他确实害怕如果木吊坠也拥有毁灭的力量,因为何离剑是能够使用它的人,中了玄气却还活着已经证明何离剑能够使用木吊坠。 何离剑伸手按住木吊坠,冷笑着看着这个狐疑的人,做人有时候太过谨慎反而不好。 他冷笑:“你可以过来一步,没事的。” 姚羡琦会心一笑,想不到他倒是很会吓唬人。 冼立风微微吸一口气,握着弯刀的手指艰难地动一动,何离剑看得出此刻千万种推测正在他脑中飞速掠过。 两人也紧张异常,如果他不信那么两人今夜就要碎尸万段了。 这么一想,他紧张得握紧了木吊坠。 如果他真冲过来,不如将这木吊坠毁掉了,不让他得逞,也不让魔族得逞。 冼立风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木吊坠,见他突然抓紧,误以为他动手了,双眼倏然一睁,弯刀闪电般挥出:“夺魂十刃。” 情况突变让两人大吃一惊,纷纷纵身掠开。 上一次他每每出刀都是清闲无比,这一次竟快如闪电,明显是全力一击。 夺魂十刃,原来这才是祥武十刀原本的真名,这一招的名字叫夺魂十刃,而不是祥武十刀。 “闪开。”姚羡琦花容失色,出现在何离剑面前,挥掌将他推开。 短剑瞬间绽放出一朵洁白色的花朵,将绝断峰峰头笼罩在内,比在松莲乡那一朵还要大。 花朵由玄气所成,发出刺眼的光芒,将峰头的黑石照得一片苍白,足见这白光比太阳不知道强烈多少倍。 何离剑被她一掌推得往后飘出去,心脏咯楞一声,眼中她的身影融化在那朵巨大的白花之中,强烈的光芒将曼妙的身影吞噬掉,再也看不见。 他能感觉到空无一物的峰头上除了这朵盛开在黑暗中的白花,还有密不透风的利刃隐藏在空气中,迅雷不及掩耳,毫无任何破绽地朝两人袭来。 这一次冼立风是动了真格。 又一次,这条曼妙的身影又一次挡在自己面前。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她会死,被切成碎片。 他也会死,也会被切成碎片,没有下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 上次他还能清晰感觉到十刀的方位、力道、速度,这一次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感觉到无数利刃就藏在空气里,因为是藏在里面,所以他没有办法感觉到。 这才是冼立风真正的实力,上一次他不过是玩玩而已。 在那一瞬间,空气中的利刃闪现出来,通通通,将那朵刺眼的洁白色花朵撕成粉碎,碎片是晶莹剔透的光片,粉末一样眨眼融化在空气中,峰头顷刻恢复黑暗。 一声惨叫在峰头传出来,在黑暗之中回荡。 何离剑睁着眼睛看姚羡琦浑身炸裂,巨大的白花不见了,只见到曼妙的身影变成了刺眼的血红的花朵。 何离剑的身影鬼魅一样将她揽住,双脚一软,跪在地上,看着这个刚从血海中钻出来似的少女。 小木屋应声轰然崩塌,化作一堆木碎片。 篝火呼呼作响,扑哧一声顿然熄灭。 他一声怒吼,双手化掌为剑同时挥出,体内真气绽放出的光芒几乎将他双眼闪瞎了。在矿山是师父救了他,在松莲乡是姚羡琦救了他,这一次,没有人救他。 “又来这一招?”冼立风冷哼一声,手中弯刀一抖。 何离剑能感觉到峰头空气中隐隐作响,里面藏着看不见的鬼魅似的,从四面八方朝自己和姚羡琦而来。 “被破了。”那一瞬间何离剑看清楚,当中有一刀将刚刚成型的真空空间切为两半,原本密封的空间立即涌入大量空气,令得这个空间还没诞生就死掉了。 他根本不会断心碎梦,只会造成真空空间,真空空间不过是断心碎梦因为速度太快造成的结果罢了,并不是断心碎梦。 剩余的九刀却相继从空气中钻了出来,将两人所在之地所有方位全部堵死,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就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何离剑双眼倏然睁开:“爹,娘。” 他似乎感觉到亲生父母就在身边,正在充满期望地看着他。 也许是极度的不甘心,也许是濒死将斗志激怒了,他不能就这么死去。 全身经脉不住颤抖着,那丝玄气带来的恐惧让它们绝望。 “不。”一声怒吼,心念所到之处即是真气所到之处,丹田中所发出来的洁白色真气刹那灌满了这一条条肉眼不可见的脉络。 他还没有完全修复经脉,本就不该强行动用真气,他非但强行使用了一次,还要再使用一次。 但横竖是死。 “你……。”姚羡琦的声音他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弱得比蚊子还小,但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真气。 黑漆漆的空气中爆发出一声巨响,峰头猛然一震,两人所在空间顿然出现一个无形的真空空间。 透过这个空间,姚羡琦看到从空气中钻出来的那九刀,轻薄如纸片,无声无息,没有实体的鬼魅一样在真空空间中一划而过。 扑哧扑哧两声,当中两刀化作一缕白烟消散无踪,剩余七刀却通通通地全数击中何离剑的身体。 那清瘦的身子刹那鲜血四溅,刺得眼睛极度难受。 泼的一声闷响,这个真空空间刚刚成型立即被这七刀划破,泄了气似的立即消失。 何离剑牙齿咯崩一声,差点咬碎了,满脸都是血,瞪着眼睛愣是不吭声。 粗重的呼吸像是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着,又或说他的气管里被破碎的五脏六腑流出来的血堵住了,让他无法呼吸。 他一阵咳嗽,将口鼻中的鲜血咳出来,身子微微颤抖,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姚羡琦躺在他怀中,两人是一模一样的。 这就是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30章 救兵 冼立风依旧是冷笑吟吟,悠闲自得。 他目中露出一丝敬畏之色,慢慢朝两人走去:“不愧是普界门,以速度见长的普界门,区区古武体境前期竟然能消掉了两刀,好精妙的招式。” 这条给两人带来绝望的人影终于站在他们面前,看着浑身是血的姚羡琦。 一声冷笑:“姚家的,若非你们是丹药之家以你的年纪根本达不到玄武气境前期。” 姚羡琦恶狠狠看着他:“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我爹会杀了你,会灭了祥武分舵,你在他面前就是小卒子一个。” 冼立风笑得快要断气:“不错,我就是能杀了你,你爹现在能把我怎么样?” 何离剑紧咬牙关,怒视着他:“如果我不死,那你必死无疑,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冼立风闻言目露鄙夷之色,目光在他身上漫不经心一扫:“久闻普界门修炼速度乃是天下最快,你却只有古武体境前期修为,如此废材,真是就连普界门也改变不了你的命,哪怕有比普界门更快的功法你一辈子也就这点修为了。” 但凡武者都是自幼开始修炼,何离剑这样十七岁才踏入武道的千年里几乎闻所未闻,冼立风当然认为他苦练了十几年却只能达到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了。 五指一张,抓住姚羡琦的脖子提起来。 姚羡琦几乎要断气,连咳嗽都咳不出来,闭上了眼睛。 五根手指逐渐加大力道,姚羡琦像一块软绵绵的破布,毫无反抗的力气。空气一点一点从鼻子里流失,原本洁白的裙袍此刻早已经变成刺眼的红色。 “杀了他。”一个声音在何离剑心底传出来,“我要杀了他。” 他的眼睛瞪得布满一条条血丝,看似眼球都被他瞪得裂开,那个声音越来越恶毒:“我要杀了他。” 木吊坠恍若听到他的呼唤,泛出一层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微光,淡绿色的,慢慢融入他那根本无法动弹的身体,化作一股清凉的感觉流入经脉之中。 他激动起来:“不,我需要的是强大的力量,更加强大的力量。” 只会修复经脉,似乎木吊坠的能力也只有这么一点了。 但哪怕能修复经脉,也是极度缓慢的。 仅仅一缕玄气它就修复了三天,如今每一条经脉之中都是一缕缕头发一般的玄气,那要修复到何年何月? 何离剑现在需要的是力量,守护了他十六年的木吊坠却无法给予。 绝望的尽头,他将目光从姚羡琦身上移开,她已经一动不动,一块没有生命的破布一样被冼立风攥着。 “不。”他咬着牙,怒吼起来。 视线顿然模糊一片,冼立风的身影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让这个模糊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冼立风被结结实实击中,手中的姚羡琦软绵绵滑落,倒在地上。 “是师父么?”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世界不再模糊,因为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冼立风一声闷哼,几个踉跄,连看都还没看手中的弯刀先挥了过去。 夺魂十刃隐藏在空气中,无声无息朝来人扑过去。 他趁机往旁边掠开,双脚刚落地,眉头一皱,一口气缓不过来,张口喷了一口鲜血。 他又惊又怒地擦掉嘴角的血迹,怒视着那条人影:“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蓦地,一朵洁白的花朵绽放开来,将这峰头照得白昼一般闪亮。 “花开暗黑?”白光将他吃惊的脸映出来,一半融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外。 那十刀噗噗噗几声,被那朵洁白的花朵震开,花朵也被这十刀击成粉碎,发光的雪花一般飞舞在峰头上,刹那融化在黑暗之中。 一条娇小的人影片刻不停,飘落在姚羡琦身边,满是惊慌和担忧:“大小姐。” 冼立风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裂开嘴笑了。 抬起了弯刀,面目狰狞地瞪着那娇小的人影:“我当以为是姚昙昇来了,原来是你。” 夜风吹过,将冼立风吹得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这条娇小的人影一出手就偷袭成功,看来对他造成了不轻的伤。这反而激怒了他,弯刀在手中因为怒气颤抖,猛吸一口气,就要挥出去。 第31章 三思丹 却不由得力不从心,这个恐怖的人脸皮轻轻一抽,这一刀他没能挥出去:“姚家的三思丹?” 娇小的人影哆嗦着起身,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年纪比姚羡琦小了一两岁,柳眉大眼,水灵可爱,满脸稚气却被怒火烧得几乎要涨破。 她怒视着冼立风:“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冼立风!” 冼立风哈哈大笑,一个咳嗽将这笑声无情打断,似乎因为他的笑声实在太难听了。 他恼怒地站稳了,身子摇摇晃晃举步过去,饿狼一般盯着这个小姑娘:“臭丫头,原来服用了三思丹,难怪能伤了我。” 他裂开嘴无声地笑,目中凶光越来越浓烈:“不愧是丹药世家,三思丹果真了得,你们两个臭丫头,我一定要亲手杀了。” 小姑娘脸色慢慢变得紫青,看似一个过早死掉的冤魂一般。她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红通通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烧红的铁丸。 冼立风脸色瞬间大变,大喝一声:“休想。” 手中弯刀再度挥出去,空气隐隐在震动,一刀只挥出了三刀,这是他的极限了。他巴望那三刀能及时阻止小姑娘似的,屏住呼吸瞪着眼睛。 小姑娘偷袭的那一下果真十分致命,但他一见到那颗通红的丹药立即不顾一切也要出手,可见这丹药的可怕。 又是一朵洁白的花朵猛然绽放在黑暗之中,巨大的花瓣刹那将这三刀拍成虚无。 “三思丹。”冼立风憎恨地看着那朵一闪即逝的花朵,浑身哆嗦,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小姑娘娇小的身影微微一晃,一片叶子似的。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突然抓住了小姑娘的脚踝,小姑娘听得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小桃儿,不可,你已经服用了两颗,不能再服用第三颗了。” “大小姐。”小姑娘的脸色越来越青,她咬咬牙,转头怒视冼立风。 冼立风大口大口喘气,那一刀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好像深陷黏糊糊的泥潭中一样,艰难地抬起脚,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就大口地换气。 狞笑着,断断续续:“臭丫头,你们死定了。” 小姑娘颤抖了,手里的短剑随时会掉落在地上,单单是握剑对她来说已经很困难。 姚羡琦死死抓着她的脚踝,无力地抬起头,看着这个小丫头:“你真笨,竟然背着我将三思丹偷出来了,你真笨。” 小姑娘咬着嘴唇,从她偷药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不理会姚羡琦的责备。咬咬牙,哆嗦着小手从怀中取出最后一颗通红的丹药,凝视着它。 “不,你这个笨丫头,不要。”姚羡琦拼命想要提高声音,没奈何这声音却软弱无比。 她一抬手,将那颗丹药往嘴里送进去。 一只带着血腥臭味的手将那颗丹药一把抓住,小姑娘吃了一惊。 姚羡琦更是脸色都变了:“何离剑,你别犯傻,你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丹药。” 何离剑咕咚一声,将那丹药一口吞下,喉咙滚动着愤怒的声音:“只要是力量。” 他提着姚羡琦的短剑,血红的眼睛看住冼立风:“只要能让我站起来,哪怕剧毒我也吃下去。” 姚羡琦哆嗦了:“以你现在的状况服用三思丹,你会死的。” “全都死吧。”冼立风踉踉跄跄扑过来。 “三思丹?”何离剑十分震惊,从服用那颗通红的丹药开始,原本空荡荡的经脉和丹田立即重新生出源源不绝的真气。 非但如此,原本已经破碎的经脉也在一瞬间修复如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道裂痕,崭新的,从未使用一样。 这还在其次,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真气质地和强度是以前的两倍。 何离剑伸手将胸前的木吊坠扯下来,抛在身前,面无表情漠视踉跄而来的冼立风,冷道:“拿去吧。” 那目光如此冰冷,连冼立风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你敢动它,那你就拿去吧,再往前一步看看。 冼立风沉下脸,原本一直藐视的目光慢慢暗下去,取而代之是另外一种目光。 那是赌徒面临生死难以决定的目光,如果成功了,那么就此翻身。如果失败了,那么一切都没了,想要的东西没了,命也没了。 他冷视着何离剑,声音沉下来:“小子,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拼命,你根本不知道这木吊坠的用处,为什么为了它这么卖命。” 何离剑冷笑:“你才对它一无所知,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了它这么卖命,这是你们分舵主给你的命令,你一无所知却只会不顾一切为他卖命。” 冼立风不敢轻举妄动,服用三思丹的是何离剑,不是别人。 虽然只有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但普界门自古都是诡异的门派,不说那令人垂涎三尺的功法,单单是追求以快至上的招式已经让人不敢贸然而动。 毕竟,正如吴步观所言,普界门可是各大门派都惧怕三分的门派。 “起死回生?”冼立风曾经提到木吊坠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何离剑只是想笑。 魔族想要的东西会有那么好吗?怎么听都不像是会毁了人族,反而是让人族更强大的东西。 起死回生,难道魔族想要重生?千年前人族反败为胜,险些将魔族灭绝,这就是魔族想要木吊坠的原因? 回想十余年里木吊坠对自己的守护,难道起死回生才是木吊坠的能力? 千年前的退魔大战令人族和魔族进入了漫长的千年恢复,现在残存的魔族比人族还弱,若是让它们重生了,人族必灭无疑。 冼立风不住颤抖,那不是害怕,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极限,小桃儿偷袭的那一招实在是凶残无比。 他怨恨地看着何离剑,冷笑一声,身影突然一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别想逃。”姚羡琦连话都说不了了,想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恨恨瞪着空荡荡的峰头。 何离剑俯身,将木吊坠捡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他的脸色一片紫青,那是三思丹的副作用:“我……我根本无法杀了他。” 原来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吓跑了冼立风。 小桃儿忽而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生死不明,那张脸蛋刹那由青色变成雪一样苍白,娇小的身子纹丝不动。 姚羡琦看着她倒在自己身边,目光几乎碎掉,却说不出什么来:“你这个笨丫头。” 这就是姚羡琦口中所说的小桃儿。 何离剑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如今三思丹的副作用来了,那一条条已经修复如初的经脉急剧萎缩。 在三思丹的作用下,它们像是一个气囊一样张狂地鼓胀起来,一副十分强大的样子,药效一过,立即显现出原本的丑态。 那两倍的真气也顷刻荡然无存,一切好像只是自欺欺人的幻觉。 没了真气可分解的玄气开始疯狂地攻击他的丹田,豆大的汗水从他紫青色的脸上滑落。 第32章 黑暗之物 他艰难地爬起来,无力地喘着气,手里还紧紧攥着木吊坠。 他的丹田没有被玄气摧毁,丹田还在,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玄气就是无法破坏掉它。 浑身的经脉因为三思丹得到恢复,却又因为三思丹的副作用萎缩得像是干枯了的树根,毫无生气,就连经脉特有的白色光泽也没有了。 姚羡琦的双眼充满了哀求和期待:“你能救救她吗?用那块木吊坠救救她吗?” “木吊坠?”何离剑抖着手看着木吊坠,如今这片淡绿色的光芒肉眼已经能清晰看得见,“又是它救了我吗,又是它阻止了玄气。” 他将木吊坠塞入小桃儿已经开始冰冷僵硬的手中,就是这个小姑娘救了他们,他不论如何也要救活她,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木吊坠,唯一能做的只有将它塞入她的手中。 淡绿色的光芒无声无息地融入小姑娘的体内,宛若碧绿色的清泉一般。 峰头到处是剑气留下的痕迹,一道一道的裂缝无情地将黑石割裂。小木屋已经不存在,只有一堆七零八落的木头,小山一样堆成一小堆,十六年后这就是它的结局。 木吊坠究竟是什么东西,四令究竟是什么东西? 能够修复经脉,能够保护主人不被玄气侵蚀,在祥武分舵的眼中,甚至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哆嗦着手拾起这一根一根木头,试图将小木屋拼凑回来。但如何拼凑也无法复原已经被毁的东西,尤其是这间小木屋。 除了木吊坠,这是父母唯一留下的屋子,没想到因为他的到来却被毁了,仿佛他本来就不该回来似的。他本来就应该被流放河中,本来就应该身为一个毫不起眼毫无明天的奴隶死去一样。 一切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就算他找回来了,已经过去的终究早就过去。 倏地,他双眼死死盯着小木屋所化的那片木头,当中有一块隐约刻有字迹,十六年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他将它拾起来,激动地跑到姚羡琦身边:“你看。” 姚羡琦一个冷战,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此物黑暗不详,专司吞噬生命,此物善诱惑,常以痊愈伤病引诱生命触及,触及者将日渐消瘦被其吸干丧命。” “何某最终也只能有限封住其能力,令其只能通过触及鲜血方能吸收生命,但有不经诱惑,喂以鲜血者必将被其彻底吞噬。” 抬起那张满是鲜血的脸:“这是木吊坠的使用方法,你父母已经摸索出如何使用它。” 何离剑昨夜灰心丧气,加之光线昏暗,一时没有察觉父母又留下了字迹。 他们似乎做好了自己会找回来的准备,藏在小棉袄里的字迹是给长大后的自己,刻在这木头上的字迹,则是给回到这里的自己。 “血。”姚羡琦瞪大眼睛,露出恐惧之色,“它以鲜血为食。” 何离剑嗑破手指头,姚羡琦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慢着,你父母已经说了,它看似对人极为友善,但却实则是一个嗜血的东西,终将会吞噬掉喂以鲜血以此换取它的能力的人。” 一滴一滴鲜血点落在木吊坠上,立即顺着何字的一笔一划,慢慢浸入木吊坠。这个雕刻出来的何字仿佛是木吊坠的嘴巴,一点一点将这鲜血吞噬,浸入木吊坠之中。 木吊坠吞食了一滴又一滴的鲜血,绿光大盛,化作一股股未知的力量。小桃儿的脸色宛若融化的冰封,越来越润红,樱桃小口呈现出迷人的光泽。 一声娇喘,怀中的小桃儿低吟一声。 “大小姐。”她低声呢喃着,梦话一般。 姚羡琦连声不住阻止:“够了,何离剑,够了,她已经醒了。” 何离剑捂住手指头,看着木吊坠慢慢失去了淡绿色的光芒,这种异象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令人毛骨悚然。 “它会将持有者身上的伤病治愈,诱惑拥有它的人舍不得放弃它,当成护身符日夜带在身边,让它得以将持有者的生命吸收殆尽。”姚羡琦感到害怕。 她抬头看着何离剑,一字一句道:“你父母刻这个字将它的能力限制住了,如果没有这个字,哪怕它没有沾染到鲜血,它也会在无形之中吸干你的生命。” 是的,他现在才回想起来,每次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它总会修复他的身体,因为它沾染到了他的鲜血。十余年里它一直以他的鲜血为食,作为回报是让他痊愈。 它非但能痊愈伤病,就连经脉也能修复,就连遭受玄气破坏的丹田也能护住。只要能让人舍不得抛弃它,它就尽自己所能痊愈一切,直至它将持有者的生命吸收殆尽。 何离剑不寒而栗:“你从它这里得到的,需要向它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从小桃儿手中取回木吊坠,紧紧抓住,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木吊坠,而是一只贪婪的可怕的小恶魔。 这只小恶魔一直就在他身边,从他身上不止一次吸走了生命,他却浑然不觉,尚且还感激它守护了自己十余年。 “这东西究竟来自哪里。”知道它的真面目让他下意识用力,好像要掐死它一样,他感到恐惧,“魔族为什么想要得到它。” 他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求必须将它送到玄极门了,师父说过天下也只有玄极门能守住它不让它落入魔族之手。 只有玄极门有能力守住它,只有玄极门才能解开它的能力之谜。 何离剑狠狠抓着它:“我一定要将它送到玄极门。” 体内的经脉已经无碍,只是因为服用了三思丹枯萎了罢了。 丹田中的玄气在它的作用下也暂时无法进行破坏。 这种交易让何离剑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尚且在绝望的时候向它哀求,这真是可怕的东西,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受到了它的诱惑。 就连父母都不知道它是从何而来的,祥武分舵又是怎么知道它的存在的?并且还知道它痊愈伤病的能力? 这个祥武分舵一定知道了什么秘密。 姚羡琦想到的跟他一样,两人相视,觉得不寒而栗,祥武分舵究竟想干什么? 她从他的眼中明白,两人不能放弃。 不管祥武分舵想要图谋什么,两人都不能放弃,这关乎人族存亡,已经不再是仁泽分舵的声誉与兴盛这么简单了。 “我会陪你将它送到玄极门。”姚羡琦看一眼昏睡不醒的小桃儿。 何离剑转身,来到那堆木头面前。 过不多久,一片火舌游动着慢慢吞噬掉那堆木头,一片一片连在一起,形成熊熊大火,在峰头上冲上青天。 姚羡琦看他站在烈火前纹丝不动,背影如此刚硬。 他将自己的过去焚烧掉了,不再深陷在回不去的过去中。 那熊熊烈火宛若新生的生命,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斗志,充满了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以及对未知的未来无尽的希望。 朝阳的阳光如此清澈,笼罩着这个孤独的峰头,新的一天来临了。 何离剑俯身抱起小桃儿,姚羡琦努力站起来。 她确实令人惊讶,承受了冼立风全力一击竟然还能站起来。 姚羡琦目光微微闪动,一个苦涩的笑容轻轻闪过,似乎不敢接触他那惊讶的目光:“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怪物。” “不。”何离剑记得冼立风说过姚家乃是丹药之家,虽然不知道这跟她恢复得如此之快有什么关系,“你很坚强。” “我?”姚羡琦目光隐隐闪动,又是不易察觉的苦笑,她好像想起了许多事,“我很脆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这才是她一个十六岁少女柔弱的一面,她淡淡一笑,眼角隐约有泪光:“我害死了我母亲。”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何离剑无法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她。 姚羡琦偏过脑袋,她自己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说出来,声音中带着掩饰惊慌和痛苦的苦笑:“抱歉,说了奇怪的话。” 何离剑却还没反应过来,没有接话。 她捋一捋秀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你不会真信了吧?” “啊?”何离剑不知所措,脑子完全无法做出判断,“不,不信。” 姚羡琦轻轻一笑,投以感激的目光,虚弱地开始往山下走去,何离剑也抱着小桃儿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走。 三人经历一场生死之战,原本早该丧命,却都活了下来,恍若只是一场噩梦。 他依依不舍地回望一眼那座峰头,浓烟缓慢地扭动着,一点一点升上头顶的天空中。 他们已经在十六年前离去,他也要离去,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他会找到他们的。 “再见了。”这是对自己说得,他斩断了回不去的过去,过去已经毫无意义。 这句话也是为父母对这座峰头说的,他已经长大,父母不再需要搭建保护他的小木屋。 他已经是武者了。 第33章 丹药世家 那天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她害死了她母亲? 他吞了一口口水,嘴巴刚刚张开,怀里的小桃儿抖了一下。 “哎呀。”啪的一声,脸上一片火辣辣的,怀中那软绵绵的娇小身子挣脱出去。 小桃儿满脸通红,充满了惊慌和愤怒:“无耻之徒,下流,趁人之危,不要脸。” “小桃儿。”姚羡琦大为惊喜,厉声喝住她。 小桃儿又躲在姚羡琦身后,充满敌意地瞪着何离剑,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大小姐,这个人……这个人……,哼。” 姚羡琦止住她:“不得无礼,正是何大哥救了你,你怎么动手打人。” 小桃儿一怔。 何离剑摸着脸:“哪里,是你先救了我们。” 那张小脸又刷的涨得通红,整个人躲在姚羡琦身后。 姚羡琦对她的反应感到气恼:“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子,你害什么羞,快向何大哥道谢。” 何离剑不住挥手:“不,若非是你那颗丹药,我也吓不跑冼立风。” 那颗三思丹一瞬间让他经脉恢复原样,甚至浑身的真气都强盛了两倍,着实十分惊人。 但它所造成的后果却如此可怕,连续服用两颗的小桃儿几乎因此丧命,若非有木吊坠的能力恐怕现在早已经死了。 这几天里他也琢磨出来了,这三思丹的功效是让一个人原有的修为暴增两倍。 其后果是经脉因为承受了两倍的力量而崩碎,轻则成为废人,重则丧命。他和小桃儿本来会因此而死,但他们拥有木吊坠,故而经脉并没有因此被毁,只是枯萎掉了。 小桃儿将脑袋压得低低的,几乎是要塞进自己的衣领里,声若细蚊:“谢谢何大哥救命之恩。” 何离剑不住还礼:“也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小桃儿根本不敢看他,受到了姚羡琦的指责也不敢靠近姚羡琦了。 姚羡琦指责她当然不是因为她打了何离剑一个耳光这么简单,更因为她偷了三思丹。 所以她毫无脾气地向何离剑道谢,毫无脾气地站在姚羡琦身前静候姚羡琦的责备。 姚羡琦却轻轻搂住她:“你没事就好了。” 她略微吃惊,抬起头:“大小姐不责怪小桃儿偷了三思丹吗?” 姚羡琦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想起许多往事,轻轻笑道:“那种东西没了最好。” “那到底是什么丹药?”这三思丹与其说它是丹药,还不如说它是毒药,何离剑心有余悸。 冼立风说过姚家是丹药之家,为什么姚家会炼出这样霸道的丹药来? 姚羡琦早就料到他始终会问,看了他一眼,避开他的目光,终于决定还是告诉他:“那是为我而炼的丹药,也是害死了母亲的丹药,如果不是它母亲也不会死,是我害死了母亲。” “大小姐。”小桃儿没想到她竟然会真的说出来,这个何离剑仍旧算是陌生人。 “那天你想要说的其实就是这个?”何离剑明白了。 姚羡琦微微一笑,却带着痛苦:“我家是丹药世家,从退魔大战之后就开始钻研丹药,试图以丹药让人族突破极限,诞生羽武者。” “人族千年无羽武,通过丹药相助诞生羽武者,这是姚家世代的愿望。” 人族千年无羽武,这是退魔大战之后人族武者心头上的一个结,只存在于退魔大战的羽武者也成为了武者追求的至高目标。 但为什么千年无羽武,没人知道其中原因,也许如师父所言,人族还没有从退魔大战中完全恢复过来吧。 “母亲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神色黯淡,更希望母亲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协助爹配出了一种新的配方,通过母体将药效授予胎儿,武者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古武气境修为,母亲利用这点配出了这种丹药。” “那是为了你的丹药?”何离剑不敢置信,她的母亲确实聪明,竟然想到利用这一点。 姚羡琦点头:“是的,母亲却因为药效过强而死,我因此一出生就拥有比他人更强的生命力,更强的恢复能力,但却失去了母亲,是我害死了母亲。” 何离剑怔住。 她目光黯淡:“爹无法拒绝母亲的遗志,逼迫自己在这种丹药上完成了另外一种丹药,这丹药名为三思丹,一则思念母亲,二则警戒服用之前要想好它会致命,三则痛思这丹药的诞生又有什么用。” 人族为了诞生羽武者,竟然付出了如此代价。 姚羡琦苦笑:“你应该也知道了,这丹药能瞬间压榨出成倍的力量,同时完全修复丹田和经脉。” “但成倍的力量超过了经脉和丹田的承受极限,又反过来会让丹田和经脉崩碎,轻则成为废人,重则当场毙命,若非有木吊坠你们两个早就经脉尽碎,可能死了。” 何离剑颤声道:“是的,我原本被玄气破坏的经脉已经破碎,但现在却被修复了,因为木吊坠的缘故,现在的丹田和经脉虽然没有因为超越承受极限再次崩碎,但却已经枯萎。” 小桃儿也低下头,声音细小如蚊:“原来如此,难怪我修为尽失,却还能活着。” 何离剑目光隐隐抖动,是的,服用了三思丹之后,他与小桃儿虽然都还活着,但他的丹田经脉已经枯萎,小桃儿甚至失去了一身修为。 姚羡琦轻轻搂住小桃儿:“三思丹一共炼成四颗,从那以后爹就再也没有炼过任何丹药,并且责令姚家从此不再与丹药有任何关系,以后世世代代都再也不炼丹,昨晚那三颗已经是世上最后的三思丹了。” 她喃喃道:“这种丹药,没了最好,我宁愿不要这种生命力,没了最好。” 何离剑也默然:“是的,这种丹药没了最好。” 它给了她强大的生命力,恢复力,但却夺走了她的母亲。 看起来很公平,但这种公平却不是她想要的。她宁愿选择另外一种公平,失去强大的生命力与恢复力,得到母亲。 “没了最好。”如今三思丹已经没了,却永远换回她的母亲,她喃喃念着。 小桃儿轻轻叫唤姚羡琦:“大小姐。” 姚羡琦摇摇头:“我没事。” 事实就是事实,后悔无法挽回她失去的一切,痛苦也无法换回她失去的一切,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这么坚强。 如今三思丹已经没有了,勾起她痛苦的三思丹已经不在了,她反而感觉到了一种解脱。 她看了何离剑一眼,何离剑点了点头,她轻轻一笑。 他松了一口气,看到她振作起来真好。 两人在这绝断峰上都将自己的过去斩断了。 从山腰上看下去,那片云海平平整整地铺开,将天空底下所有的一切都遮挡在下面,三人所在的绝断峰宛若与世隔绝的仙境。 姚羡琦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收回来,从云海上收回来:“我会实现母亲的愿望,成为千年后的羽武者,我就是带着她的期望诞生的。” 何离剑也站在她身边,眺望那片云海:“我也是,我也一定会成为千年后的羽武者。” 小桃儿睁着水灵的眼睛,看看姚羡琦,又看看何离剑。 姚羡琦一看到她又收起笑容,小桃儿连忙将视线移开不敢接触她的目光,却又碰到了何离剑的目光,连忙又移开。 姚羡琦问:“小桃儿,你遇到了什么,怎么没有按时在松莲乡汇合。” 小桃儿脸色刷的苍白,露出恐惧的神色,她这才想起来似的:“我遇到了魔物。” 两人大吃一惊:“魔物?” 何离剑差点就抓住她了,那扇木门上的几道抓痕历历在目:“什么样的魔物?” 小桃儿瞪着眼睛,魔物带给她的恐惧还残留在眼中,仿佛至今她还没有逃脱出来:“是一头狼人。” “果然如此。”何离剑声音剧烈哆嗦。 但这头魔物好像不是来找他的,不是来找木吊坠的,而是去找姚羡琦她们的,为什么? 它在门上留下抓痕,显是试图攻击小桃儿。 何离剑抓住小桃儿的肩头:“告诉我,你怎么遇到它,后来又怎么脱身。” “我原本早就回松莲乡了,我也不知道它从什么地方来,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我吓得赶紧逃跑,险些就被它抓中了。” 那一幕让小桃儿心有余悸,按住自己的心口,小脸苍白无比。 那一爪一定就此留在了木门上,为何离剑他们所见。 “我也不知道怎么摆脱了它,只是怕得不住乱跑,等到发现它已经没有追着我了,我已经离开松莲乡。”说到这里她羞愧地低下头,但更多的还是恐惧,“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身在绝断峰上,遇到了大小姐。” 她不住抓着衣襟:“我看到是冼立风,自己不过古武力境前期的修为,断定不是他玄武气境修为的对手,所以就服用了三思丹,想要一剑杀死他,但小桃儿修为实在太低,哪怕服用了三思丹也没能杀了他。” 何离剑紧紧皱着眉头,嘴里不住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是为了木吊坠而来的吗?竟然想要偷袭你,为什么找你们?” 小桃儿摇摇头:“不知道,原来魔族重现的传闻并不是流言。” 她惊恐地看着姚羡琦:“人族千年至今没有诞生羽武者,这一次要怎么办?” 姚羡琦也凝思不语,何离剑第一次见到魔物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木吊坠,可这一头魔物为什么直接冲着她们而去? “大小姐。”小桃儿惴惴不安。 何离剑抬起头,姚羡琦也正看过来,解开这个谜团只有一个办法:“师父当日追着这头魔物而去,小桃儿能脱身说不定就是因为它被师父追到了。” “事不宜迟。”姚羡琦当先继续往山下走去,只要回到松莲乡吴步观汇合,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小桃儿几个快步,也紧紧跟在姚羡琦身后。 她虽然已经并无大碍但仍旧是虚弱,由姚羡琦扶着。 何离剑一颗心沉着,如今围绕这块木吊坠的谜团越来越多。 魔物这一次为什么冲着小桃儿而去?祥武分舵又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切都与身上的木吊坠有关,与这块毫不起眼的木吊坠有关。看着毫不起眼,实则却是吞噬生命的东西。 若非父母已经将它的能力限制住,此刻它应该正在不断贪婪地吸食自己的生命吧。 这是凶物。 第34章 弱小的诱惑 一股清凉的夜风从窗口涌进来,几乎将那烛光吹灭。淡淡的月光冷冰冰映出他的脸,看着苍白无血。 师父并没有回到松莲乡,已经七天过去了,他们也已经离开松莲乡。 身后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把他从沉思中叫醒。 他打开门,小桃儿微微低着头:“何大哥,大小姐叫我叫你吃饭。” 何离剑点头:“好的。” 她很在意自己被何离剑抱了几天,至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他,这让何离剑也感到极为尴尬。 她看起来好了很多,手脚灵便地在前面带路,两人踩在走廊上让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走廊的尽头是通往楼下的楼梯,旁边站着一名青衣店伙计,肩头上搭着一条抹擦桌子用的白布。 仁武客栈都是统一的,他想起在落巷镇自己第一次进入仁武客栈,也想起传闻中的仁武帮。 那已经是传闻,他知道仁武帮已经变了,现在身处的仁武客栈也不是当日的那一间。 “何公子。”店伙计毕恭毕敬朝他拱手,并没有露出训练出来似的微笑,而是毫无虚假的正色,充满感激。 何离剑也拱手,跟在小桃儿身后从楼梯下去。 这间仁武客栈是仁泽分舵的。 姚羡琦已经坐在桌子边,桌上琳琅满目,尽是山珍海味,浓郁的香味满溢着整间客栈,让人垂涎欲滴。烧得通红的虾蟹鱼肉精心摆放在桌子上,围着一头胖乎乎的烤乳猪。 客栈里灯火通明,楼上楼下的灯光纵横交错。 姚羡琦却紧锁眉头,没有察觉到小桃儿和何离剑已经来到桌边。 她对面坐着一个微胖的男子,年纪约莫三四十岁。 听他微微叹息,感慨不已:“舵主暗中调查祥武分舵,本是一心为了仁武帮好,料不到祥武分舵阴险狡诈,竟然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舵主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天比一天嚣张跋扈却无可奈何。” 这些何离剑都已经从姚羡琦那里听过了,两人在桌边轻轻坐下,姚羡琦依旧紧锁眉头,一语不发。 与姚羡琦离开松莲乡之后,花了七天时间来到这里,暂且得到容身之所。 三人今天旁晚时分抵达,曾经把这间客栈上上下下吓得不小,甚至将原本的住客都请了出去,停下了原本的生意。姚羡琦身为仁泽分舵舵主之女突然降临,客栈里的人都意识到有不得了的事。 他不住摇头,一副失落的神色:“三年前高兄因不满舵主忍气吞声,更甚至舵主对仁泽分舵撒手不管大动肝火,与宁兄大吵一番,怒而退出仁武帮,想不到数月前宁兄也不知所踪,就此离开了仁泽分舵,就连他何时离开的,也没人知道。” 他所说的人都是仁泽分舵的人,何离剑自然不知道。 姚羡琦脸色一动,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震惊:“高笛离开了,宁断裕也离开了吗?” 这名男子点头,一桌的山珍海味却没有人有心情动筷子:“不错,鄙人也是不久才听说的。” “我不过离开仁泽分舵数月,我一转身宁断裕也立即离开了吗?”姚羡琦似乎无法接受。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不管你能否接受:“三年前他尚且还痛骂高笛不理解我爹的难处,现在他也跟高笛一样选择离开了吗。” 微胖的男子苦笑着点头:“祥武分舵一天比一天张扬,仁武帮收入有七八成都是他们的,而我仁泽分舵却一天不如一天,不瞒大小姐说,本客栈已经连年亏损,这从未有过,就算有,换成以往本舵也会支撑着本店。” “只可惜。”只可惜,如今仁泽分舵自己都饥肠辘辘却连一口饭都没得吃,只能静静等着饿死,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而是把话转移开:“本客栈能撑到今日已经是极限,也算是奇迹,这多得客栈内的兄弟们忠心如一,不离不弃。” 小桃儿气得小脸涨红:“我仁泽分舵一天不如一天,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连年亏损,一定是祥武分舵暗中捣鬼。” 这谁都能猜出来,仁泽分舵暗中调查祥武分舵,祥武分舵岂会让仁泽分舵好过? 姚羡琦目光黯淡下去,眼前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刀剑一般刺着她的心头。 这间客栈都已经连年亏损,今日她一到来却有满桌的丰盛美餐。 因为她是本舵舵主之女,千金大小姐。 她微微低下头,不敢去看那桌山珍海味。 第35章 支离破碎 “廉定边,辛苦兄弟们了,如今我已经有了祥武分舵的一些眉目,他日必定能将证据呈到帮主面前,大家多年的忍气吞声,很快就过去了。”姚羡琦还能说什么。 她爹因为没有证据而意志消沉,仁泽分舵已经忍耐了很多年了。 廉定边连忙拱手:“哪里,不论仁泽分舵变成什么样,兄弟们永远都是仁泽分舵的人,舵主自有它的难处,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舵主,静等舵主的行动。” 他十分钦佩眼前的这名少女:“大小姐一直暗中调查祥武分舵,当年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晃眼已经三年过去,实在令人佩服。” 他又对何离剑连连拱手,目露感激:“三年里大小姐一人暗中调查,定然也遇到不少风险,只是我们这些人并不知道罢了,但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么危险,这次多得这位何兄弟出手相助,否则大小姐必定惨遭毒手。” 何离剑一直不吭声,并不搭理他的话。 虽然这间客栈的人,甚至祥武分舵所有人都极为可怜,但心中不知不觉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什么怜悯。 你既然知道你们大小姐,十三岁的小姑娘,一个人暗中调查祥武分舵,你们这些大男人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忙一下。 难道你们就这么害怕祥武分舵吗?你们对祥武分舵的惧怕甚至让你们不敢暗中帮助你们的大小姐吗?甚至不敢为了仁泽分舵自己也私下暗中调查吗? 姚羡琦曾经跟他说过,姚昙昇遣人暗中调查,不是失踪了,就是退出了仁武帮,祥武分舵的手段极为毒辣。 看看眼前这个明明为自己的仁泽分舵感到不平,却不敢有任何作为的廉定边就能知道了。 祥武分舵已经让仁泽分舵再也没有人敢暗中对他们进行调查。 加上自己的舵主都放弃了,他们更加也因此失去了调查的念头。 纵然已经知道他们这些人的难处,何离剑还是十分不痛快。 他们这些大男人都不敢,姚羡琦却敢,他们还配继续呆在仁泽分舵吗?如今的仁泽分舵一个个都静静等着一个小姑娘的挽救,他们实在让何离剑产生不出好感。 仿佛是故意要气这个微胖的男人一样,他一语不发拿起筷子,兀自闷着头大吃起来。 惹得廉定边微微一怔,略微尴尬地将手慢慢放下。小桃儿和姚羡琦也相视一眼,看着他一个人埋头大吃大喝。 整间客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共两名店伙计,一名伙夫,加上廉定边这个掌柜,全都默不作声看着他一个人吧唧吧唧地大吃大喝。 他谁都不看一眼,仿佛从未吃过饭一样,此刻眼里所见的,脑子里所想的,就只有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小桃儿微微皱起眉头,暗暗伸手在桌子底下推了他一下,何离剑完全无动于衷。 气得小桃儿看往姚羡琦,姚羡琦微微一笑,充满了苦涩,也抬起筷子给小桃儿夹了一块肉:“小桃儿,三年里你一直陪着我,劳累你了,吃吧。” 她给小桃儿夹了一块肉,自己却没动筷子。 廉定边慌忙也抬起筷子,当先夹了一块肉,意识到自己不该将本客栈的难处说出来,连连招呼:“大小姐为了本舵四处奔波,鄙人却净只会说丧气话,如今大小姐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我们就放心了,我们静候大小姐佳音,那祥武分舵必定原形毕露,来,吃饭。” 姚羡琦对站在旁边的两名店伙计和一名伙夫招招手:“一起坐下来吧。” 那几个人也都相继坐下,端起了饭碗,一个个默不作声吃起来。如此山珍海味,一桌人却沉闷无比,再也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实在令人无法想象这就是仁泽分舵如今的现状。 舵主为了调查违背帮规的祥武分舵而遭受帮主冷落,致使灰心丧气对本舵撒手不管,令得本舵一天不如一天,哪里像传闻中天下第一帮派? 更甚至在舵主放弃的三年前,高笛因此怒而退出了仁武帮,原本劝阻高笛的宁断裕更是没想到地,在数月前也默默离开仁泽分舵。 何离剑当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仁泽分舵中是什么地位,料想得出来一定是影响力极其巨大的人,否则姚羡琦也不会如此震惊了。 仁泽分舵,已经被祥武分舵逼得舵主放弃,舵中骨干支柱相继选择离开。 看来仁泽分舵离自己崩溃瓦解已经不远了。 这顿饭吃得何离剑满肚子的火气,他为奴十载,从未吃过这样的山珍海味。别说是为奴十载,就是在宁水乡中也没人吃过,但没料到却吃得这么上火。 一吃完,他立即话也不说就自己上了二楼。 姚羡琦看着他那削瘦的背影,目光似乎微微一抖动,也不说话。 唯独小桃儿低声叫了她一声:“大小姐。” “这位何兄弟话虽然不多,但却是一个值得依靠信赖的兄弟。”廉定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客房门后,目露信任之色。 他自己也一拱手:“大小姐,鄙人已经吃好了,大小姐请慢用,鄙人先去忙一些客栈的事务,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他自己的客栈连年亏损,却准备了如此丰盛的大餐,姚羡琦一时间无法回答这句话,唯有点了点头。 那两名店伙计与伙夫也相继起身,躬身退下,饭桌上就只剩下了姚羡琦和小桃儿。 望着那一桌只吃了几口的丰盛菜肴,姚羡琦半天不出声。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 小桃儿给她夹了一块肉:“大小姐,你要吃一点,大家都吃完了只有你一口都没吃,这样如何能有力气将祥武分舵的真面目揭穿?” 姚羡琦苦苦一笑,看见她碗里那块自己夹给她的肉也没吃:“你也没吃一口。” “大小姐不吃小桃儿也吃不下。”小桃儿声音低低的,脸蛋上满是愁容。 仿佛是为了让小桃儿吃饭似的,她也终于慢慢将碗里的饭和肉一点一点吃掉:“吃吧。” “恩。”小桃儿也动了筷子,默默吃起来。 二楼上,何离剑轻轻合上窗户。看到她们终于开始吃饭,他略微放心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过头,目光停留在那根蜡烛上。它已经燃掉了一半,烛台上都是凝固的蜡,那点火苗诱惑他一般,不住跳动着。 “师父,我该怎么办。”他心中的声音在响着,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变成了一种渴望,“我需要力量,师父,没有力量我寸步难行,没有力量,我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师父如今又身在何方? 如果是他将追着小桃儿的魔物击毙了,为什么没有回到松莲乡等他们? 难道师父其实早就回到松莲乡,见到被冼立风毁掉的房屋,惊怒之下四处去找寻他们了? 没人知道。 如今师父不在身边,他的真气又被玄气扼杀在丹田里,他没有任何力量,这是他自己要面对的问题,谁也帮不了。 木吊坠静静挂在他胸前,上面的何字在烛光下看着有些扭曲。 那不是一个字,那是一张嘴巴,一张被缝住的嘴巴,它已经无法主动吞食生命,除非你亲自将自己的鲜血送进它的嘴里。 而后,它给你的回报是痊愈伤病,甚至将你体内的玄气逼出来。这取决于你给予的有多少,给予的越多,得到的就越多。 当然,你失去的也更多,甚至是整条命。 但有不经诱惑,喂以鲜血者必将被其彻底吞噬。 第36章 相继背叛 小桃儿手里抓着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用那把小小的银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小桃儿给大小姐梳一梳头发吧。” 姚羡琦一动不动让她梳理自己那长长的秀发,小桃儿看不见她的表情:“太不公平了。” 小桃儿露出勉强的微笑:“大小姐不用担心,小桃儿本就并非武者之才,没有什么好可惜的,服侍大小姐才是小桃儿原本的事,那些打打杀杀的小桃儿可不要。” 虽然她这么说,好不容易练得的古武力境前期修为就这么没了,换成谁都觉得不公平,觉得不甘心。 姚羡琦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人人都说我姚家乃是丹药世家,一颗丹药能让人起死回生,但这三思丹却将你的修为给废了。” “小桃儿已经是一个幸运儿,大小姐不该觉得难过,若非有何大哥相助,小桃儿现在早就死了。”小桃儿说得没错,若非有何离剑那块木吊坠,她早就死了。 三思丹取名三思,可见它的恐怖,而小桃儿竟然一口气服用了两颗。别说是两颗,单单一颗就足以丧命,但多得木吊坠,她和何离剑都还活着。 “那木吊坠和三思丹又有什么分别?”姚羡琦喃喃道,“但有不经诱惑,喂以鲜血者必将被其彻底吞噬。他用自己的鲜血保住了你的性命,付出的代价是献上自己的生命。那块木吊坠和三思丹,都是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凶物。” 姚羡琦目光黯淡:“只可恨我只有玄武气境前期的修为,想要帮别人排出玄气却必须是玄武体境的修为不可,为什么大家这么努力,却没有一个得到应有的回报。” “大小姐,你不要放弃,现在仁泽分舵只剩下你一个人还在坚持,若是你也放弃了,仁泽分舵就真的完了。”小桃儿害怕,今夜的大小姐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姚羡琦微微叹息,没有说一句话,烛光在两人面前微微跳动。 客栈里人影微动,当中走在前头的是那条微胖的身影。 那是廉定边,跟着他的是客栈里仅有的两名店伙计和一名伙夫。 这个微胖的男子抬头再看一眼二楼的那两间客房,无声叹息,微微摇头,轻轻推开客栈的大门,带着三人无声无息离开客栈。 现在不光光是高笛离开了,宁断裕离开了,还有其他人也选择了离开。 这四个人行色匆匆,仿佛他们原本就打算在今夜离开仁泽分舵,像宁断裕一样无声无息离开,就此永远消失在仁武帮的视野之外,再也不要被仁武帮的人发现,从此隐居他处,过完剩下的一生。 很快就出了这座宁静的小镇,那轮弯月因为头顶上看不见的乌云,变得朦朦胧胧,四下里都是蟋蟀和青蛙的争鸣声,让人流连忘返。 廉定边最后回望一眼那座小镇,依依不舍,身边的店伙计也叹息不止:“掌柜的,走吧。” 廉定边长叹一口气:“此去一别,将不会再见,鄙人力量微薄,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求自己全身而退,还望仁泽分舵见谅。” 那两名店伙计和伙夫也都摇头,连舵主都放弃了,高笛也离开了,原本劝阻高笛的宁断裕最后也选择无声离开,他们这些底层的人,除了也离开还有什么出路? 第37章 惨死 “嘿嘿。”四人身边忽而响起一阵冷笑,四人大吃一惊,脸色纷纷刷的变白,一群约莫二十几个的人从黑暗中慢慢走了过来,从四面八方将四人团团围住。 廉定边盯着这二十几个人:“祥武分舵?” 当中为首的人一撮小小的羊角胡子,眼眶深陷,冰冷地看着四人。 廉定边一个寒颤,颤声道:“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冼立风。” 冼立风冷道:“你们不再回来了吗,虽然你们仁泽分舵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开了仁武帮,但没有一个人跟帮主打过招呼,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这就是仁泽分舵,一个个都是没教养狼心狗肺的东西,仁武帮平日里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就这样屁股都不拍一下转身就走?” 四人吓得不敢动弹,廉定边苍白着脸:“冼二爷,我们四个离开仁武帮之后不会再给仁武帮生出任何麻烦,我们也不会承认自己曾经是仁武帮的人,不过是为了一条生路,还望二爷高抬贵手。” 冼立风冷笑不止,目露鄙夷之色:“帮主有令,但凡愿意归并入祥武分舵的,祥武分舵不得拒绝,更加不得为难仁泽分舵的兄弟们,如今已经有不少仁泽分舵的兄弟们愿意归入我祥武分舵,大家都是仁武帮的,一直都是兄弟,何来相互刻意为难之说,但是你,你叫廉定边是吗?” 廉定边咬牙,点点头:“正是。” 冼立风目中杀机更浓:“帮主已经收到你归并入祥武分舵的请求,但是本分舵原本前来接手的兄弟遇到了一些意外,只能由我冼立风临时接手。” 目光微微一变,两把刀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四人:“但是我看到的不是真心想要归并入我祥武分舵的人,这是在干什么,既然已经请求加入本分舵,为什么三更半夜想要离开仁武帮?” “还是说。”他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杀气,一步一步逼近廉定边,“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廉定边打了一个冷战,不敢与他四目相接,瑟瑟发抖,咬咬牙:“本客栈归并入祥武分舵确实真心不假,因为仁泽分舵舵主对同胞分舵心生妒忌,被帮主看穿之后干脆像个娘们一样撒泼,对自己的仁泽分舵更是置之不理,害得众兄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到这里,没想到他竟然又把头抬起来,直视着冼立风:“但这都是假的,我廉定边今天才知道,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其实并不是我们一直认为的那种小人,所以廉某决定离开仁武帮。” 冼立风哈哈大笑,不住鼓掌:“好,不错,纵然如此你们还是选择离开,离开是正确的选择,以你们这些小蝼蚁,根本帮不了仁泽分舵。” 廉定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眼前这个人说得一点都没错,他是向仁武总舵发出了并入祥武分舵的请求。 因为那时候他认为姚昙昇是一个善于妒忌的小人,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比自己优秀。他认为自己跟错了人,加之自己掌管的客栈连年亏损,他已经无法继续支撑。 他沉下脸,姚羡琦已经告诉了他冼立风所干的一切,告诉了他祥武分舵所干的一切,冷道:“果真如此,这才是祥武分舵的真面目。” 他知道冼立风为什么在这里出现,那是追着姚羡琦的行踪而来的。 一股悔意从他脸上升腾起来,他突然仰天大笑:“这就是我廉定边不信任仁泽分舵应有的报应,冼立风,祥武分舵,你们所干的一切我廉定边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目光一暗,咬牙切齿,恨声道:“我真蠢,是我发出了并入祥武分舵的请求,我对仁泽分舵不忠,我怀疑自己的舵主,单凭这点我就已经有罪,我愧对舵主和仁泽分舵,但是我选择逃避自己的过错,选择离开。” 他浑身颤抖:“仁泽分舵一直对我恩重如山,我背叛了它,却无法面对自己的背叛反而选择逃跑,这是罪上加罪,你来得好,冼立风,你来得好啊。” 蓦地大喝一声,宛若一头猛虎朝冼立风扑了过去:“你让我廉定边看清了自己丑陋的嘴脸,看清了自己的罪,今夜,廉定边就为自己的不忠赎罪,受死吧,可恶的小人。” 剩余两名店伙计和伙夫早就浑身怒火燃烧,同时甩开身上的包袱,冲了过去,怒喝道:“还有我们,掌柜的,我们对不起仁泽分舵,不忠者必将以鲜血洗去他们对舵主的怀疑,对仁泽分舵的怀疑。” 冼立风嘿嘿冷笑,挥手止住那二十余名人影,让他们不要动手,冷冰冰看着那四人朝自己扑过来。那把弯刀无声无息从他背后划出来,看着懒洋洋的,毫无任何力道,而后又有气无力地回到背上的刀鞘中。 那四人还没扑到他的面前,当即浑身炸开一片鲜血,连声音都没有哼一下,从空中硬生生坠落。 那二十余人看过去,那四人已经不存在,变成了一堆断肢残骸,黑夜中,一滩一滩的血迹在脚下蔓延开,慢慢流到冼立风的脚边。 冼立风捏着那撮小小的羊角胡子,冷笑:“你们的真面目就是肉块和鲜血。” 那二十余人不寒而栗,那笑声仿佛充满了寒气,让他们禁不住想要发抖。 冼立风一副享受的模样,眯起眼睛,遥望着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小镇:“呵呵,我来了,臭丫头,两个臭丫头,一个臭小子,我来了,服用了三思丹却没有将我杀死,你们死定了。” 他真是一个谨慎的人,当夜眼见不过古武力境前期的小桃儿服用了两颗三思丹就能将自己重伤至无法出手。 而后何离剑也服用了一颗三思丹,他知道自己不能硬冲,他选择了逃跑。 为什么要逃跑? 因为三思丹会将何离剑和小桃儿轻则害成废人,重则夺走性命。 如今他终于找到三人的踪迹,不,当中两人服用了三思丹,这两个已经不用算在内,哪怕还活着也已经跟死了没有两样。 他们其实已经只剩下了一个人,就是姚羡琦。 他咧开嘴巴狞笑起来,仿佛看到姚羡琦那娇小柔弱的身躯已经在自己的手中被切成一块一块的碎片:“我这就来将你切碎,臭丫头。” 虽然如此他还是带了二十几个人,也许是对何离剑心有余悸,毕竟那小子身上带着木吊坠,尚且还是仅凭古武体境前期就能化解掉他十刀当中两刀的人。 何离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他心中已经变成了奇迹的代名词。 如果不多做一些准备,谁能知道这小子又干出什么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来呢? 所以他必须做足了准备,只是为了这个臭小子,他必须做足准备。 因为木吊坠在何离剑身上。 第38章 夜袭 姚羡琦把手轻轻按在墙壁上,墙壁隐隐传来细微的震动,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这些武者的体息已经超越了人族的范畴,体息是他们张开的无形的蜘蛛网,一旦进入体息的范围之内,一草一木,一动一静,他们了然在心。 “十个。”姚羡琦把手从墙壁上收回来,“三个在屋顶,两个在大门,五个分别围住了客栈,一共十个。” 她没有察觉到客栈之内那四人的存在,脸色微微暗着,似乎也料到了他们的决定,像所有人一样,他们选择了离开。 小桃儿如今无法像她那样压制住自己的气息,如今成为了这十个人锁定住的目标。 “是我。”她十分清楚,因为自己已经是寻常人一个,这十个人很容易就确定了她所在的位置。 姚羡琦伸手按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这些。 这位千金大小姐倏然无影无踪。 听得屋顶上发出一声惊呼,与此同时三声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屋顶上的那三个人瞬间毙命。 小桃儿没有亲眼见到,但她十分清楚姚羡琦的身手,这正是她干出来的。 窗口突然破开,一条黑乎乎的人影窜了进来,明晃晃的利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宛若闪电一般朝这位小姑娘的心口激射而去。 小桃儿愤怒地看着这条黑乎乎的人影。 失去修为的她已经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清楚对方的样貌,但她知道对方是祥武分舵的人。 除了怒视着他,以及被这一剑刺穿心脏,她没有任何抵抗的力量,她就连反应都无法反应过来。 蓦地,那道寒光在距离她的心口只有一尺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住,这条黑乎乎的人影明显是吃了一惊。 小桃儿也吃了一惊,这个人的手腕被另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 咔嚓一声,这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手腕被硬生生折断。 黑乎乎的房间里,小桃儿睁着大眼睛看见那柄长剑突然折返过去,毫不迟疑地插入那个人的心窝中。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这间小小的客房之中,刺激着这位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 隐约之中,她感觉到一条温暖熟悉的人影挡在自己面前,正是这个人抱了她几天,她还曾经吓得打了他一个耳光。 “终于被追上了。”何离剑的声音低沉地在客房中响起来。 他的真气虽然被那玄气分解掉,无法涌入经脉之中,让他无法使用原本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但古武体境的身躯还在。 这就是为什么古武体境开始,被人族认为已经不是人的原因。修为无法使用,但作为武者之躯的身体,还能用。 三人早就知道迟早会被追上,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何大哥。”小桃儿心中感激,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手,这不是害怕,她多么渴望自己能像他一样仍旧保留着修为。 但她已经是一个废人,修为被废掉了,体境的身躯也没有了。 何离剑没有动,他知道还有六个人,其中两个守着大门,剩下的四个马上就到了。 姚羡琦也知道他虽然修为无法使用,但对付这些小杂碎还是搓搓有余,故而当先将屋顶上占据了最具有威胁的位置的三人杀掉。 “放心。”何离剑稳稳站在她的面前。 小桃儿小手一翻,袖子中滑落出一柄短剑,将它塞入何离剑手中:“这是四方院打造的秋落剑,原本是老爷交给大小姐的佩剑,后来送给了小桃儿。” 何离剑心头微微一动,只觉得一阵温暖顺着她的小手传进心窝之中,短剑在手中转出一朵剑花,轻轻磕在自己从那个人夺过来的长剑上。 叮的一声,长剑应声断为两截:“秋落剑?四方院?” 小桃儿点点头:“嗯,四方院乃是铸剑大家,如今各大门派只要得到四方院的认同,都会得到他们量身打造的兵刃,这柄秋落剑就是四方院赠予姚家的,老爷在大小姐降生之后将它交给了大小姐。” “但大小姐却将它送给小桃儿,宁愿一直用夫人的佩剑,小桃儿也只是暂时替大小姐保管罢了。” 何离剑第一次听说,但手中的这柄短剑已经将凌人的寒气展示了出来,宛若深秋时分的那股清凉的寒气,所过之处落叶片片,悄无声息,一地金黄。 如此宝剑,这位小姑娘却毫不犹豫递给自己使用,这种被认同和接纳的感动让他颤抖:“只要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 呯的一声,客房门口突然破开,两条人影同时在黑暗中扑了过来,刺眼的剑光将两人的脸映出来,都是那么坚毅无比。 何离剑看也不看他们,一只手紧紧抓着小桃儿,另一只手往身后一挥,冷声道:“全都死。” 叮叮两声,那两柄长剑应声断掉。 “秋落剑?”那两人大吃一惊,没想到秋落剑在何离剑手里,更加没想到何离剑的修为尚在。 怒视着那两张震惊的脸,何离剑不管他们两人究竟是谁,今晚出现在这间客房里的人都得死。 短剑无声地插入当中一人的心窝之中,剧痛让那人整张脸扭曲起来,发出一声闷哼。他惊恐地看着何离剑,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头愤怒的野兽。 何离剑喉咙里滚动着怒吼,将这个人像一片纸片一样冲撞出去,另外一个人来不及反应,被自己同伴结结实实撞中,发出一声惨叫。 呯的一声,何离剑将他们两人狠狠钉在墙壁上,像一串肉串。 但是短剑终究太短了,第二个人被死死顶在墙壁上,剑尖只是插入了他的皮肉,皮肉之下的心脏却没有受到伤害。 何离剑一声低吼,手臂猛然发力。他的修为无法使用,但是这古武体境的身体所蕴含的力量不是人族所拥有的。 古武体境开始,已经不算是人族。 轰隆一声,客房的墙壁应声破开一个大洞,何离剑的整只手臂都深深贯穿了这两个人的胸口,短短的秋落剑透出他们的背心。 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走廊的木板上,再从木板缝中滴落到楼下的地面上。 鲜血淋淋的手臂一抖,他踹开这两个人,抓着小桃儿的手站在走廊上,冷着脸俯瞰下去。 这两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尸体像两袋装满了沙子的麻袋,将楼下的桌椅砸成一堆碎木片。鲜血将那堆碎木片染红了,慢慢蔓延开。 客栈四周相继传来两声惨叫,围着客栈的五个人已经被全数击毙。 客栈大门突然飞开,一直守着大门的那两条人影跳了进来,抬头看着何离剑。何离剑冷冰冰看着他们,一语不发。 这两人微微哆嗦,倒抽一口凉气,一时之间没敢继续冲进来。 蓦地,两人之中一人的胸口突然冒出一柄短剑的剑尖。 站在他旁边的人大吃一惊,长剑毫不迟疑朝身后挥过去,当的一声,长剑刚刚挥出一半,立即被弹飞上半空,通,牢牢钉入客栈的屋顶,剑柄不住颤抖着。 那人被这一下震得手腕发麻,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一条曼妙的身影。 那身影如此迷人,他却只感到恐惧:“姚家,姚家大小姐,大小姐,听我说。” “你要说什么,嘿嘿嘿。”这个好像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声音充满了寒气,让人牙齿直打哆嗦,这是何离剑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比刚才更加惊恐,看着站在街道上的人。 姚羡琦没有回身,那个人冷冰冰的目光如刀剑一般正在盯着她的背影,她知道他是谁。 第39章 二选一 “冼立风。”何离剑不自禁握紧了小桃儿的手。 “怎么,要用这些人先试探一番吗?”姚羡琦冷道。 何离剑也嘿嘿冷笑,冷视着冼立风:“让你失望了,三思丹非但没有让我们死掉,我们的修为也都还在,那些小杂碎们不过是送命的,你带来再多也没有用,怎样,你有信心一对三吗?” 夜太黑,小桃儿无法看清楚冼立风的脸,他没有动手看来是真的以为她和何离剑的修为都还在。 冼立风果然笑起来:“没有吗?秋落剑怎么在你手里呢?以你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不应该在那小丫头的手中更合适吗?” “她可是比你高的古武力境前期修为,嘿嘿,你知道以你拙劣的资质要修炼多久才能达到她的境界吗?” 冼立风不知道何离剑是一个月前才步入武道,当以为他从小开始修炼十余年却才艰难地练到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 何离剑面不改色,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一举一动:“那又如何,你还没忘了木吊坠吧,那一晚是谁吓得转身就跑?你这杂碎。” 话刚落音,他脸色微微一变。姚羡琦的身影也动了一下,震惊地抬起头。 冼立风哈哈大笑:“你以为我就带了十个人过来吗?刚才那十个不过古武气境修为,我当然知道你能杀了他们,毕竟你是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 “不过剩下的这十三人,个个都是古武体境前期修为,跟你一样。” 屋顶上,客栈四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十三条人影无声无息包围住了。 想不到,冼立风竟然一共带了二十三人过来。 这个谨慎的人先用那十人做了一番试探,现在他已经知道何离剑修为尚在,但这没什么,古武体境前期修为他有十三个人。 最让他开心的是,小桃儿那古武力境前期的修为,已经没有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否则不用姚羡琦出手,单凭这个小丫头就能瞬间摆平这十三人,而后他将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三个人,当中还有一个能凭着剑法消掉他两刀的,拥有木吊坠的,让人无法捉摸的小子。 姚羡琦也不敢动,那张脸蛋上滑落一滴香汗,她气得微微颤抖:“你下了很大的血本啊,十三个古武体境前期修为,这已经是祥武分舵的中坚力量了。” 冼立风咧开嘴狞笑,缓缓从背上抽出弯刀:“不错,祥武分舵一共有十三名兄弟是古武体境修为,剩下的古武力境修为的兄弟,都是本舵舵主直属的,老子可是将老子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今晚。” 他狂笑着,杀气和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来:“今夜,你们的命是老子的,木吊坠,是祥武分舵的,这十三名兄弟之中,有六名是从属于老三的,他们个个都恨不得杀了你们为老三报仇,嘿嘿嘿。” 老三即为祥武分舵第三把交椅,已经被吴步观杀掉的才顺威。 这十三名古武体境修为的人当中,有七名是他的手下,剩下的六名,是才顺威的。 姚羡琦身影突然一花,何离剑双眼倏然一睁,伸手揽住小桃儿的腰肢,与姚羡琦几乎同时纵身掠过去。 泼,泼,两声,两人将客栈的屋顶冲破两个大洞,瞬间朝头顶上的黑暗冲过去。 冼立风冷笑,杀气从牙缝里流露出来:“休想逃跑。” 与此同时,那十三道人影宛若狼群一般拔地而起,拖出一条条黑色的轨迹,从四面八方朝两人扑过去。 这十三人个个面目狰狞,咬着森森白牙,恨不得将两人生吞活剥了。 两人纵身所去的方向完全被堵死,何离剑睁大眼睛看着从下方掠上来的人影。 那人也瞪着眼睛恶狠狠看着他,低吼着长剑闪出一片白光,直径朝何离剑激射过去。 何离剑大喝一声,秋落剑在自己身前划过。 两人之间的空间顿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强大的气浪震得那人连忙将身子一压,落了下去,又惊又疑地看上来。 他那一剑就这样被何离剑身前的空气凭空吞噬掉,如此异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何离剑这一招把他吓得一头雾水。 他们十三人几乎同时出手,早已下定决心不给两人任何机会,剩余的十二道寒光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他们是一群狼群,追着这三头猎物已经七天七夜,这是狡猾的猎物,他们不允许自己出第二剑。 十三个人,每一个都是古武体境修为,同时全力出手,所有方位都堵死。 何离剑冷着脸,小桃儿感受到从他手上传来的紧张,他的一身修为无法使用出来,刚才那一剑全靠古武体境的非人身体所发。 刚才那一剑已经是他拼死挥出来,已经达到身体的极限。 眼见那十二道寒光呼啸而来,小桃儿下意识抓紧了何离剑的手。 何离剑则脸色大变,在这十二道寒光之中,隐隐夹杂着十道若有若无的气劲:“夺魂十刃。” 不仅那十三人同时出手,冼立风也同时出手,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心置三人于死地。 何离剑与姚羡琦连续两次从冼立风手中反败为胜,奇迹一般脱身,这个冼立风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再有多余的时间来施展奇迹了。 “三思丹一共有四颗,第一颗在炼成不久之后就被用掉了,剩下的三颗全在绝断峰上被你们两个用光,如今再也没有三思丹了。”冼立风狞笑,从地面上遥遥看上来,死死盯住半空中的三人。 那神情仿佛在说:“谁也救不了你们。” 他狞笑着看着空中的三人,何离剑无法使用自己的修为,姚羡琦必须要替他挡下那十二道寒光。 但若她这么做了,她自己就会中了那十刀。 第40章 喂以鲜血 “我岂能就此死去。”何离剑握着秋落剑的手微微一颤,胸前的木吊坠仿佛发出了诱惑的笑声。 姚羡琦倏然脸色一沉,大喝一声,一朵巨大的白花刹那在空中绽放开来,宽大的花瓣瞬间将那十二道寒光尽数弹开。 与此同时那十三人惨叫连连,相继浑身炸裂倒地。 这一次花开暗黑不仅仅进行防御,还同时将那十三人一瞬击毙。 这强烈的光芒惊得何离剑看过去,声音全变了:“你……。” “走。”姚羡琦大喝一声,看着震惊的何离剑。 冼立风所发出的那十刀同时击中了姚羡琦那娇小的身子,血花四下飞溅,这一幕如此熟悉。 第一次在松莲乡,这少女挡在他身前,第二次在绝断峰峰顶,这少女挡在他身前,第三次,就是现在。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柔弱的身躯从空中滑落下去,像一片脱离了树枝的叶子。 她没有选择弹开那十刀救自己,而是选择弹开那十二道寒光救何离剑与小桃儿,为什么? 小桃儿一声惊呼,挣脱了何离剑的手,也不管自己如今修为尽废,从十余丈高的高空中扑落下去:“大小姐。” 小桃儿一落地立即扑在姚羡琦身上,又惊又恐地瞪着姚羡琦:“大小姐,大小姐。” 姚羡琦哑然而笑,堵在喉咙里的鲜血逼迫她咳嗽一声:“你是傻子吗?” 何离剑从嘴里抓过秋落剑,冷着脸:“你才是傻子。” 短短的秋落剑倏然一闪,一缕鲜血从指尖飞溅而出。 姚羡琦苦笑着看着他:“你这个傻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鲜血宛若有了生命一样,扭动着慢慢钻入胸前的木吊坠,那个何字刹那间变得红通通的,活过来一样。 木吊坠嗡的一声,荡出一圈淡绿色的光芒。 这光芒不再是肉眼无法看见,它已经强烈到了将何离剑的脸映照出来,清清楚楚,棱角分明。 他转过身。 冼立风双眼大放光芒,激动得浑身颤抖,魂魄被木吊坠勾走了一样,死死盯住它:“木吊坠,呵,这就是木吊坠的真面目,好迷人,好迷人的光芒。” 何离剑微微凝神静气,这淡绿色的光芒开始顺从他的意念,涌入那一条条干涸枯萎的经脉之中,所过之处清凉无比,像是一股清泉一般。 他心念运转如飞,浑身经脉只在眨眼便全都变成了淡绿色。 他已经感觉到黑暗之中的空气在隐隐流动,其中隐藏着致命的刀刃,一共有十刀,正在飞速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而来,鬼魅一般阴冷可怕。 对方不会再像前两次那样,给他任何机会和多余的时间,因为对方已经不想再戏弄他们了,而是一条心只想用最快最凶残的办法杀死他们。 所以他要比冼立风快才行,眼比手快,心比眼快,天下最快的莫过于心念。 再加上他如今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那心念更是迅即无比,只是一个念头,浑身经脉中淡绿色的光芒瞬间涌入丹田,在丹田的运转下形成一个翠绿的漩涡。 这个翠绿色的漩涡飞速旋转,神奇一般将那金色的玄气与真气分离开来。 这淡绿色的气不是天地之气,不是真气,不是玄气。 玄气一旦触及它立即被隔离,让真气得以涌出。 刹那之间,丹田之中憋了七天的真气疯狂地涌现而出,何离剑默念着:“来吧。” 洁白色的真气一瞬遍布每一条经脉,这一条条干枯了七天的经脉宛若汲取到了丰富的泉水,全都鼓胀起来,饱满圆润。 他的心在哆嗦:“双倍功力?” 没错,三思丹的功效是压榨出原有功力的两倍功力,只是它的后果是致命的。 蓦地,一声剧烈的爆响在黑暗中炸开,强大的震动将街道上的青石尽数震碎,化作暴雨一般的碎石块四向飞溅。 街道两边发出一片窗户和大门被打碎的声音,一盏一盏橘黄色的灯光沿着街道亮起来,街上的居民惊疑地从屋里探出脑袋。 何离剑一把扯下胸前的木吊坠,被割破的手指血流如注,紧紧贴在木吊坠上。 这样,木吊坠吸食得更加贪婪更加快,而他得到的回报就更多了。 冼立风的脸皮剧烈抽动,面目极度扭曲,他几乎语不成声,双眼充血地瞪着何离剑,一步一步靠近,气得浑身剧烈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充满了憎恨和妒忌:“又是木吊坠,又是这一招,木吊坠,普界门,混账臭小子。” 何离剑冷视着他,这个气昏了头的人竟然没有发现何离剑的功力浑厚了两倍。 姚羡琦却不忍地将目光移开,纵然拥有两倍功力,他仍旧只是古武体境前期修为,两倍的功力只是让他多消除了三刀而已。 刚才一下,何离剑已经身中了五刀,所以他才干脆把木吊坠死死攥在手里,让它更好更快的吸食自己的鲜血。 他必须要木吊坠做到在他受伤的同时让他痊愈。 街道两边的房屋里的人们似乎刹那才反应过来,吓得一片乱叫,纷纷从屋里逃窜出来,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他们是武者,但凡有武者出现的地方必定有鲜血和死亡,他们的房屋在武者面前跟纸糊的没两样,无法保护他们。 咯崩一声,冼立风竟然气得将牙齿都咬碎了一颗,额头上青筋一条条高高鼓起来,一声怒吼,朝何离剑扑了过去。 第41章 吞噬生命 何离剑猛吸一口气,秋落剑看似根本没有动,但他身前却突然猛然炸开,一道青雷就此无缘无故出现在冼立风面前。 何离剑那一剑瞬间吞掉五道刀刃。 冼立风的声音低沉地撕裂着自己的喉咙,充满了妒忌和憎恨,双眼充血,他此刻终于回过神:“双倍功力,好一个三思丹。” 罢了更加恼怒:“好一个木吊坠。” 剩余的五刀划破空气,分上下左右正中五个方向朝何离剑撕裂过去:“你的狗屎运不会再有了。” “把你这个碍眼的臭小子切成碎片,丑陋的臭小子,恶心的臭小子,切成碎片。”又是一刀挥出,那五刀还没扑倒何离剑面前呢。 憎恨和妒忌让他满脸气得通红,青筋一条条高高鼓起,布满了脖子和额头,目中的贪婪发出骇人的光芒。 姚羡琦无力地想冲过去:“何离剑,给我。” 何离剑不过是古武体境前期,这木吊坠给她反而更加合适。 何离剑身上飞出一片血花,淡绿色的光芒从指缝之间漏出来,一道一道地映在那鲜红的血上,红绿交加,既阴森又恐怖。 这一次他挡在了两人面前,狠狠一咬牙,五指几乎要捏碎木吊坠。 古武体境的体息瞬间就捕捉到了冼立风刚刚挥出来的那十刀,怒目圆瞪,牙缝里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来:“这是我的木吊坠,我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这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会让她们挡在我的面前。” 蓦然怒声长啸,秋落剑无声划开空气,清瘦的身影同时掠了出去。 冼立风大吃一惊,他这一次不退反进,让他想起松莲乡双方初遇的情形。 这个小子第一次见识夺魂十刃,以这么低微的修为当天就看穿了这十刀的破绽。 “你以为我忘了吗?”冼立风狞笑起来,他没忘记何离剑当日就是不退反进从那十刀之中逃脱的,弯刀一闪,刷刷两刀补了过去,“祥武十刀是我一刀就有十刀,不是我一次只能挥出十刀。” 一张网有一个漏洞,那就再加一张网叠上去。 “我等的就是你自己送过来。”冼立风咧开嘴,心花怒放。 何离剑忽而也咧开嘴,满脸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十分恐怖,阴森森看着冼立风:“说的不错。” 秋落剑突然连续挥出五剑,加上刚才那一剑,一共六剑,他笑了:“我想的也是这样。” 他一剑只能消掉五刀,六剑刚好将那三十刀完全消除。 冼立风的笑容僵硬住,震耳欲聋的炸裂声猛然在黑暗中响起,宛若地面埋藏着一个千年的惊雷,憋了这么久才终于愤怒地冲破大地。 他那冰封住的笑容上,那双震惊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前前后后一共三十刀瞬间被这强大的真空空间一口吞噬。 何离剑浑身炸裂开来,双腿一阵发软,咚咚咚几步站稳了,呼吸声都是颤抖的。 他抹掉脸上的鲜血,每一根肌肉都在不住哆嗦。 体内的经脉一根接着一根,泄了气一样,干瘪瘪起来,丹田里除了淡绿色的漩涡和玄气,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真气剩下。 一口气连续全力挥出数剑,将他体内双倍的真气消耗殆尽。 “何大哥。”小桃儿惊恐地看着何离剑那疯狂的背影,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小桃儿。”姚羡琦的声音低沉。 “是。”小桃儿一咬牙,扶着她朝何离剑走去。 两人目光落在何离剑手里的淡绿光芒中,那就是木吊坠。 冼立风第一次被惊恐吞噬,怒吼一声,将自己吼醒了,跌跌撞撞朝何离剑冲过来,他也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是我的。” 何离剑瞪着他,心在哆嗦:“为什么,明明再来一点真气我就能杀了他,为什么就是差这么一点,再给我一点力量,一丁点就够了。” 他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无法控制自己地跪下来,大口大口呼吸。 但有不经诱惑,喂以鲜血者必将被其彻底吞噬。 木吊坠在他处于极限的状态下开始反客为主,正在疯狂吸食他的生命。 他的意识已经所剩无几,一个声音在脑中不住警告他:“放开它,不然你会被它吸干所有生命而死。” 他心中一凛,五指下意识松开,他还不能死。 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他还没有成为强者。 “我还不能死。”他选择放开它,逐渐消失的意识里只有这个念头是清晰的,“我才刚刚开始我的生活,我还不能死,我还想继续活下去。” 浪费了十六年,被命运夺走了十六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但是。”但是如果他松开手身后的两位少女必死无疑,别说她们,自己也是,而且自己是第一个死的。 所以他的五指又再度抓住木吊坠,手中却空空如也,蓦然警醒,抬起头来。 第42章 离开是为了归来 冼立风抓着木吊坠,淡绿色的光芒将他狂喜神态映照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激动得语不成声:“我的,终于是我的了,嘿嘿嘿,哈哈哈。” 淡绿色的光芒才刚刚融入他的体内,他立即恢复了精神,弯刀一闪,冷笑着看跪在地上的何离剑,充满了鄙夷:“死吧。” 一条娇小的身影突然从旁边扑过来,小桃儿一头将他撞飞,自己也摔了一个狗吃屎,立即爬起来:“你这无恶不作的人,休想得逞。” 冼立风猝不及防,狼狈地爬起来,一刀从小桃儿头顶上劈落:“臭丫头。” 何离剑与姚羡琦几乎同时惊呼:“小桃儿。” 小桃儿睁大了眼睛,水灵的眼中映出那把如同弯月一般的弯刀,她死定了。 一片火花突然在这双大眼睛中闪现,当的一声,那把弯刀飞上空中。 一条人影挡在小桃儿的面前,手中长剑微微颤抖,发出低低的轻吟。 弯刀呼啸着落下,插在她身边的青石缝里,擦出一片淡淡的火花,在黑暗中跳动着,一闪即逝。 这条人影冷冷看着冼立风,足尖一挑,插在青石缝中的弯刀跳起来,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轨迹,落入冼立风手中。 木吊坠淡绿色的光芒映在冰冷的刀刃上,泛出森森寒气。 “姓冼的,看你已经耗尽玄气,让你三招。”人影冷声道,长剑纹丝不动。 小桃儿眼中光芒闪动,失声惊呼,充满了惊喜:“宁叔叔。” 姚羡琦也不敢相信:“你……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冼立风脸色一片紫青,一片惨白,变换不止,嘴里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宁断裕。” 人影冷笑。 冼立风双脚生了根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 何离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丝力气,只觉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天地正在不住旋转,让他无法保持重心。 眼皮禁不住沉重地合上,就连自己倒下了也没察觉到。 小桃儿想要扶住他,被他带着一起跌倒,她哆嗦:“何大哥。” 何离剑双目紧闭,纹丝不动。 姚羡琦翻开他的眼皮,声音若有若无:“你真傻。” 小桃儿紧张地看着她:“大小姐,他怎么样了。” 姚羡琦却把双眼移向站在两人面前的宁断裕,这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一身黑袍几乎融化在夜色里,唯独那柄长剑是肉眼可见的。 姚羡琦一个字一个字从那张略微苍白的樱桃小口里吐出来:“留活口,祥武分舵要干的事没有违背帮规那么简单。” 冼立风清楚地听见了,汗如雨下,面色铁青:“你不是已经离开仁武帮了么,仁武帮的事你已经管不着,可要想清楚,现在的你能跟整个仁武帮作对吗?” 宁断裕冷冰冰的:“宁某从未说过自己退出仁武帮,但凡是暂时离开的兄弟们也没有一个跟帮主请求过退出,祥武分舵什么时候这么可笑,竟以为我们都退出了仁武帮。” 冼立风的汗水越来越多,声音已经变形,却是万分无力:“混账。” 姚羡琦恍然大悟,禁不住也失声说道:“难道这是爹的意思?” 宁断裕冷声而笑:“我们不离开怎么调查你们祥武分舵,我们离开后你们反而不理会我们了,这正是我们想要的,三年里我们毫无顾忌地暗中调查你们。” 看不出这是恐惧还是气恼,冼立风克制不住自己剧烈哆嗦:“混账。” 他的左腿突然炸开一朵血花,当即一声闷哼,扑通一声单膝跪下。 但宁断裕的长剑根本没有动一下,剑法之快令人咋舌,听他冷冷道:“第一,祥武分舵暗中操控小帮派抢占土地,残害天下苍生,而行不计其数,祥武分舵中只要有份的罪足以死。” 冼立风紧咬牙关,汗水浸湿了衣服,忽而咧开嘴呵呵呵笑起来,吃力地用手撑住自己的腿,木吊坠往大腿上的那个血窟窿贴了上去。 还没笑完,右腿又炸开一朵血花,扑通一声,他双腿跪在地上。 宁断裕冷道:“第二,蓄意谋害我仁泽分舵,不,本舵被你们害死的兄弟已经不计其数,罪足以死。” 冼立风哈哈大笑起来,知道自己绝无逃跑的可能,他反而无所畏惧起来:“你是帮主吗?证据呢?” 姚羡琦脸色一变,厉声喝道:“糟糕,他要自尽。” 落巷镇钱庄之中才顺威自断经脉而亡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 宁断裕面容一动,贴着满地粉碎的青石砖朝冼立风飞掠过去。 一片青绿色的光芒突然从冼立风手中骤亮,宁断裕大吃一惊,身形在中途强行停住。 仓促一晃,反手提起小桃儿,另一只手抓住姚羡琦的肩头,足尖在何离剑腰间一点,宛若一只巨大的雄鹰瞬间从冼立风面前掠开。 何离剑被他足尖一挑,身子也腾空而起,与他同时从冼立风面前飞开。 刚刚落地,却见冼立风那诡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月色之中,眨眼不见了。 姚羡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一声怒骂:“可恨,让他跑了。” 宁断裕则吃惊不已,刚要纵身追过去,见姚羡琦大口大口喘气软绵绵坐下,不由得恨恨瞪着冼立风消失的方向:“那到底是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淡绿色的光芒,如此清晰的光芒甚至让他感受到了一些清凉:“并非是天地之气,也并非是真气,更加不是玄气。” 姚羡琦看一眼何离剑,一句话也没有说,小桃儿也无力地低下头。 何离剑不省人事。 找了十年的木吊坠,祥武分舵总算是得手了。 第43章 不一样的玄气 宁断裕微微吐出一口气,双掌从何离剑身上收回,凝神静气,慢慢收功。 何离剑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一松,双眼也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看清楚了这个人,年近四十的男子,稀疏的胡须。 宁断裕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少许,充满了惊讶和赞叹。 小桃儿那张脸蛋挡住他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的视野都填满了,欣喜无比:“何大哥,你终于没事了。” 何离剑心头一阵温暖,从未有人这么担心过自己,点了点头,尽是感激:“谢谢。” 这句话也是对宁断裕说的,也是对姚羡琦说的,那名少女连续三次都选择挡在自己身前,那才是他最感谢的人。 但他没有看见姚羡琦,小桃儿欣喜地转身跑开:“大小姐,何大哥已经没事了。” 这才发现天地之间一片白晃晃,街道被他们毁得破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午时。 “嗯。”这是姚羡琦的声音,一听到她的声音何离剑没来由松了一口气,确定她还在身边不用再担忧。 “习武不过月许,就已经达到古武体境前期修为,这早已经不是普界门功法能做到的了。”宁断裕听过了何离剑的事,帮他排出残留玄气的时候也亲自证实。 “什么?”何离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宁断裕含笑摇摇头,兀自喃喃自语:“好一个普界门门主,将奇才当成废材来教导,是害怕他会骄傲自大毁了自己吗?” 看到他那副模样,宁断裕禁不住哑然失笑:“鄙人乃是仁泽分舵第二把交椅,宁断裕,你为琦儿和仁泽分舵所做之事仁泽分舵铭记在心,无以为报。” 说罢,宁断裕面上又泛出一层冷笑,似乎五年的憎恨早已经凝聚了许久,很快就可以一口气爆发出来:“不过不必担心,昔日离开仁泽分舵的兄弟们已经暗中盯牢了祥武分舵的动静,冼立风不论身在何方都逃不出我们的掌控。” “琦儿已经将所有一切告知宁某,这冼立风宁某必定要抓活的,木吊坠更加别想落入祥武分舵的手中。” “你们其实是故意离开仁泽分舵的?”何离剑灵机一动,不敢相信。 宁断裕笑着点头,三年的忍耐依稀可见:“你当仁泽分舵舵主是什么人,说放弃就放弃吗?祥武分舵看轻了舵主,舵主将计就计佯装颓废,这正是舵主想要的,此处离兄弟们会首之地已经不远,相信他们已经找到冼立风的动向。” 何离剑想要起来:“这木吊坠不能留在那混账手中,一天都不行。” 宁断裕按住他:“无需着急,你虽则身体并无大恙,但是丹田和经脉受到玄气影响不小,气为万物之源,身体作为容器虽然没有损伤,不过没有力量的容器还能干什么,稍作休息,明日再动身出发。” 气是力量的来源,身体不过是力量的容器,没有力量的容器又能干什么。 “她呢?”姚羡琦也用尽了自己的功力,尚且是没有得到木吊坠的保护,虽然说她生于丹药之中,身体强度本就与众不同,他仍旧是问了一句。 姚羡琦轻移莲步,进入他视野之中,身姿婀娜:“我没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母亲确实让人惊叹到害怕的地步,竟然为了女儿配出如此神奇的丹药,通过自己服用的方式来将惊人功效施于腹中的女儿。 就连宁断裕至今还在惊叹,看着姚羡琦摇头叹息:“夫人真是百年难得奇女,人有先天定一生,她却改变了先天。” 通过丹药将自己孩子的先天改变,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姚羡琦淡然一笑,目中微光隐隐闪动,看着何离剑,隐隐约约听到她自己一个人嘀咕了一句话:“你真傻。” 何离剑心头却暖烘烘的,不自禁回想十年中的孤独和绝望。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由衷感激:“谢谢。” 宁断裕打量着他,似乎希望每重新看一次这小子,能够有什么发现似的:“仅仅是古武体境前期竟然能与姓冼的战成平手,普界门招式果真精妙无比,宁某听舵主说普界门闻名绝技名为断心碎梦,你不过是古武者,怎么竟然能用出断心碎梦?” 何离剑无声苦笑,这几天里的无力感再度浮现上来。 “那不是断心碎梦,是我瞎模仿的。”对这种惊叹何离剑没感到开心,反而无尽失落。 如果他像姚羡琦一样也是玄武气境前期修为,断心碎梦就不是制造真空空间的招数,而是真正断人性命的招式,冼立风如何能夺走木吊坠? 这么一想,他也为本门的招式感到震惊,他不过是模仿就已经三次从冼立风手中脱身实在是匪夷所思:“我没想到仅仅是招式也能抗衡修为比自己高的人。” 宁断裕朗声而笑:“所谓强弱并非是依靠境界进行压制。” 一直以来为自己太弱苦恼自责的何离剑心中一跳,他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力量的一切:“我不明白。” 那双如饥似渴的眼睛让宁断裕轻轻一笑,微微缓一口气,慢慢道来。 第44章 资质的品质 武道有境界之说,人族的武道境界从退魔大战开始就被分为古武者境界、玄武者境界、羽武者境界。 所谓的境界,顾名思义,境为境地,界为世界,古武者是一个世界,玄武者是一个世界,羽武者是一个世界。 至今为止人族最高的境界是羽武者,但那种存在于退魔大战传说之中的武者已经断绝。 人族现在武道的最高境界是玄武者,不论是何门何派,一旦将玄武者境界完全修炼成功,他的武道上就再也没有任何进境。 若是这时候他遇到了与自己一样,同样是玄武者境界功成的死敌,那么如何一决高下? 同样的境界之下,已经不能用境界来压制境界,而是自身的资质和招式。 天赋,决定了一个人能否最终将自己的资质完全发掘出来,或者能以什么样的速度将自己的资质完全发掘出来。 那些天赋凛然的人被称为天才,甚至是奇才。 而那些没有天赋,领悟性低下的人,想要将自己的资质完全发挥出来,只能通过后天拼命努力修炼,花上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实现。这就像往一个空杯子中倒满水,天赋凛然的人很快就倒满了,天赋平平无奇的人则慢手慢脚半天才倒满。 但谁快谁慢完全与资质无关,那个杯子才是资质本身。资质,决定了一个人修为的品质,亦即是修为的量度、强度、质地。 资质的量度,即为杯子的大小,决定了一个人在能将自己的资质完全发挥出来的情况下,其修为的混厚度。 资质的强度,顾名思义,决定了一个人在能将自己的资质完全发挥出来的情况下,其修为的强度。好比一块精钢与一块石头,若将大小重量比作资质的量度,它们大小与重量是一样,但精钢就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将石头砸成粉末。 而资质的质地,说到这里,宁断裕打了一个很简单的比方: “若是将重量比作量度,将软硬比作硬度,火,比钢铁轻,比钢铁软,但它却能将比自己重,比自己硬的钢铁烧融,这就是质地。哪怕对方拥有百年的功力,拥有高强度的功力,不论是在量度还是强度上远超于你,你却只有一年的功力,但你仍旧能击败他。” 何离剑喃喃道:“原来武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宁断裕不断点头:“不错,若是一个人的资质的量度、强度、质地与对方完全一样,那么决定胜败的,就只能依靠各自的招式。” “招式,即为力量的使用方法,因各门各派对武道的领悟不同,招式也彼此不同,比如琦儿的花开暗黑与你的断心碎梦,其实都是对力量的使用方法不同罢了。” “花开暗黑乃是主防御后反击的招式,若是防御之后尚有机会和力量反击那便反击,若是没有那就全力防御。” “断心碎梦则是全力进攻抛弃防御的招式,普界门招式都是速度至上,全都是进攻的招式,对武道不同的感悟理解造就了不同门派的不同招式,造就了不同招式的不同目的和结果。” 何离剑这时才明白昔日师父对自己所说的话:“师父也说过招式不过是力量的使用方法罢了。” 宁断裕言语之中充满对普界门的敬佩:“天下追求速度的招式数不胜数,但能与普界门相比的却寥寥无几,这是因为各门各派对力量使用方法的参悟和理解深度有别所致。” “退魔大战之后至今为止,万千速度流招式以普界门为最,对速度流的领悟再没有比普界门更深刻的了。”宁断裕叹息。 武道,并不是比拼境界这么简单,所谓武道,千变万化。 小桃儿也道:“何大哥资质其实是小桃儿见过的最高的人。” 说完,略微不甘心,似乎想起自己被废的修为,不过却一声苦笑:“小桃儿与何大哥都曾经服用了三思丹,但也曾经都得到木吊坠的相助,小桃儿修为被废了,何大哥却没有事。” “这并不是小桃儿服用了两颗,何大哥只服用了一颗这么简单,因为小桃儿的丹田和经脉本就远远不及何大哥,就算小桃儿也只是服用了一颗,仍旧还是被废掉修为的。” 她用自己的遭遇来说明让何离剑黯然,久久不语。姚羡琦也已经不再责怪她,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如同她所说,三思丹本就不应该诞生。 宁断裕看着这个小子:“以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将玄武气境前期修为的对手战成平手,确实得益于普界门的精妙招式,不过你的资质确实不浅,如小桃儿所言,你的丹田和经脉已承受住了三思丹的毁灭,这就是证据。” “不论是资质还是招式,你都胜于冼立风,只不过你还没到他那个玄武气境前期的境界罢了,但你终究会达到那个境界。你资质的量度如何宁某不知道,但你曾经服用过三思丹拥有了双倍功力,就算量度一般般也因此得到了弥补和改变。” “而你资质的强度,服用了三思丹却仍旧能承受得住,已经不用怀疑。若非是这资质的量度和强度作为保证,再加上普界门的精妙招式,冼立风根本不用认真你就能死无全尸。普界门不愧是普界门,选中的弟子必定与人不同。” 这应该是梦吧,何离剑还是怀疑自己听到的:“但是我……。” 宁断裕笑了,知道他困惑什么:“宁某也许不该说出来,这是吴老前辈的良苦用心,他老人家岂有不知你的资质?他是害怕你因此心生骄傲,骄傲,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不管那个人是谁,一旦骄傲,他就注定被自己毁了。” “心境。”何离剑喃喃道,师父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但他的良苦用心却仍旧隔着时空温暖着自己,师父期望自己成为真正的强者,所以希望他加倍努力而隐瞒了他,他也明白师父为什么总是强调武者的心境了,失去了心境的武者终将失去自我。 他深吸一口气,他失去了很多,几乎是所有的一切,但他强忍十年终于得到了无法取代的东西。那就是为奴十年对自己的磨练,师父对自己的期望,以及眼前这些人对自己真挚的友情。 这是他一直渴望的,眼泪差点没忍住,他慌忙闭上眼睛。 宁断裕也道:“你好生休息,冼立风残留的玄气宁某已经帮你排出来,明日(哔)你我前往乌虚镇找宁某的兄弟们,姓冼的逃不了多远。” 说到这里,略一迟疑,不知道是否该说出来:“若是可以调息的话就更加好,你的丹田你自己最清楚,连续两次遭受冼立风玄气的破坏,说实话没有木吊坠你现在已经是废人,玄气,不是古武者能承受的。” 他叹一口气,如他所言,何离剑的丹田何离剑自己最清楚,没必要隐瞒:“宁某虽则已经将它排出,但终究是晚了一些日子,你的丹田仍旧是受到了损伤,也许吴老前辈有办法吧,但宁某已经尽力了。” 何离剑心中咯愣一声,他明白的,刚才丹田中的玄气被排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露出苦涩的无声之笑:“我明白,我的丹田非但遭受了两次玄气的破坏,还遭受过三思丹的冲击,就算木吊坠保住了它,宁前辈也将玄气排出去了,但哪怕再坚固的精钢也有自己的极限。” 小桃儿吃惊:“何大哥。” 何离剑知道她担心自己,笑着打断她:“没事,受了伤哪有不留疤的,它并没有被废掉,只是带着伤痕罢了。” 这就是可怕的玄气,能在玄气的破坏下保住丹田只能说自己的运气真的太好了,也许是十年的苦难才能换来这样的运气:“虽然已经无法发挥全力,但它仍然尚在。” 他明白就好,宁断裕点了点头。 小桃儿呆住,果然古武者是无法承受玄气,听他这么说他的丹田现在跟一个残疾人一个样,活下来了,但却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力,发挥出自己健全时的巅峰力量。 她不明白何离剑与姚羡琦以及自己不过认识才短短十几天,为什么竟然冒着生命危险挡在两人面前,这股感动让她大眼睛中泪花闪闪。 姚羡琦神情黯然。 宁断裕长长叹一口气:“宁某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只要抓到了冼立风,祥武分舵必定露出他们的真面目,届时帮主一定不会轻饶他们,只是,宁某更没想到的是琦儿你三年里竟然也在暗中调查,真是苦了你了。” 姚羡琦淡然而笑,并不说话,这三年她似乎过得很漫长。 宁断裕目光略微黯淡,一闪即逝:“三年前高兄奉了舵主之命离开仁泽分舵,却在数月前突然失去音讯,宁某苦寻至今毫无结果,就担心祥武分舵察觉到我们是在佯装颓废,暗中对他下了毒手。” “原来这就是你数月前也默然离开的原因。”姚羡琦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爹暗中安排的,不枉她三年里一直努力,如吴步观所言,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其实他一直都在努力。 这让她感到欣慰。 但同时也愁云密布,柳眉紧锁,完美的脸蛋别有一种美感:“高笛到底遇到了什么?” 宁断裕也是皱着眉头:“从他失去音讯开始兄弟们就一直在找寻,宁某也因此离开舵主身边,希望他平安无事,若真是祥武分舵暗中下了毒手宁某绝对不会饶了他们。” 姚羡琦微微咬牙,一语不发看着这碧蓝的天空,这些人为了仁泽分舵付出了太多,她决不允许祥武分舵得逞。 这些从三年前陆续离开仁泽分舵的人,其实一直暗中调查祥武分舵。日渐张狂孤傲的祥武分舵认为他们终于害怕了,但万万没料到他们其实不是害怕而退出仁武帮的。 这一切,都是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的安排。 乌虚镇,就是他们离开之后的会首之地,只要到了那里就能知道如今冼立风在哪里。 第45章 血洗乌虚镇 这就是三思丹给他带来的后果,丹田中的真气虽然比以前强盛两倍,但是一天只能使用三次。 他微微吐息,缓缓睁开眼睛:“一天之内只能运气三次。” 两天过去了,四人已经离开那座小镇,这一次他们选择雇了一辆马车,毕竟三人都已经重伤,小桃儿更甚修为尽失与常人无异。 抬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姚羡琦和小桃儿,目光刚一接触,姚羡琦脸色微微一红,将脸往旁边偏开,两朵红晕云霞一般浮现在晶莹剔透的脸蛋上。 两天过去,姚羡琦已经恢复不少,何离剑也艰难地恢复了些许,失去木吊坠让他的康复变得困难起来,不像姚羡琦那么快。 姚羡琦还在胎中就得灵丹妙药润养,先天被改造,恢复能力极为可怕。 宁断裕就坐在他身边:“该到了,但有点奇怪。” 一句话让沉闷的车上顿然冲进一股清凉,姚羡琦也拨开布帘,小桃儿也凑过去看。何离剑的脸色则冷了下来,还没说话,马车停住了。 听到马夫发出惊惧的声音:“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何离剑嘴里吐出三个字:“血腥味。” 现在他对血腥味极度敏感,宁断裕已经纵身下车,明晃晃的阳光下,路边有一朵红色的花儿怒放着。 不,那不是花朵,因为距离太远了看起来小得跟花朵一样罢了,那是一滩血迹。 双脚刚落地,何离剑的脸色更加难看,身子微微抖着,看了姚羡琦一眼,正好姚羡琦也看过来,两人都清楚地感觉到这阵寒意。 小桃儿颤声道:“是魔物。” 那具尸体躺在鲜红色的血迹中,手脚被野蛮地扯断,丢得路边到处都是,心窝上出现了一个人头大的大洞,里面的心脏已经被硬生生挖出来,不知去向。 马匹惊恐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来,在马夫拼命抽打发出来的鞭子声中渐渐消失在来时的方向:“各位老爷,这单小的不干了,那些可恶的帮派已经来到乌虚镇了,一定是他们来到乌虚镇了。” 他连钱都不要转身就跑了回去。 如今大小帮派强占领地之风似乎已经席卷玄泰大陆各处。 但这不是那些帮派干的,何离剑来到那具尸体身边,刺鼻的血腥味让人呕吐,看着尸体上的那个大洞,他再次确认了:“是魔物没错。” 尸体上残留的抓痕宛若狰狞的血盆大口,露出里面白红相间的血肉,甚至将皮肉下面的骨头都给抓断了,如刀剑切过一般干脆整齐。 这种景象在退魔大战的传说中遍地都是,那些魔物以人族的心脏为食,对它们而言人族不过是一种食物。 宁断裕已经当先纵身掠过去,眨眼消失在这条野道的尽头。 姚羡琦带着小桃儿紧随其后,何离剑片刻不迟疑地追了过去,只感觉心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木吊坠明明已经不在我身上为什么还要追来?”他沉着脸,这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是在松莲乡,“小桃儿明明没有木吊坠魔物为什么又在松莲乡袭击她?” 矿山上那头魔物确实是冲着自己身上的木吊坠而来没错,这两次魔物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跟木吊坠完全错开,看着更像不是冲着木吊坠而来的,为什么? 路边的树木花草河流一样,瞬息从身边掠过去,一座小镇从树林之后展现出来。 这青砖绿瓦之间零零星星点缀着一朵朵血花,血花已经开始干涸,深深渗入青砖之中,将原本的青色愣是染成了红色。 房屋一间间的被毁得面目全非,有些地方甚至冒出缕缕浓烟,有气无力地升上半空中。 那些街道上到处是断肢残骸,有些断肢甚至被抛到高高的屋顶上,血水从断肢中顺着瓦片慢慢流下,看似一场血雨刚停没多久,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屋檐下,这座小镇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竟然血流成河。 体息无声张开,感觉到宁断裕若有若无的身影在这座小镇里挨家挨户查看,姚羡琦与小桃儿则与宁断裕分头正在四处找寻任何活口,他们划破空气传来的感觉让他精准掌握了他们的位置和动向。 他们是这座小镇里唯一会动的人了。 何离剑身影一掠,朝宁断裕所在的方位而去,清楚感觉到姚羡琦带着小桃儿也朝这边而来,她们也发现宁断裕停下来了。 屋子只剩下四面断墙,鲜血将墙面染红,零散的兵刃横七竖八落在血海之中,一具具残缺不齐的尸体东歪西倒躺在其中。 宁断裕扶着一个血人,血人的脸皮被抓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随着他艰难地将每一句话送出来,那排牙齿在挂着的脸皮低下动着。 被抓掉的脸皮让他的口齿不清,恐惧仍旧没有让他停止颤抖:“是魔物,我们不该激怒它。” 宁断裕险些没有将他扶稳,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悲痛,也许是震惊,这个光是站在冼立风面前就能将冼立风吓跑的人声音变了:“什么魔物。” “狼……人。”完全看不出这个人原本的样貌,他的脸都被毁了,那只魔爪原本肯定想要抓破他的喉咙,他在哆嗦。 他不能再说话了,何离剑清楚他离死亡只有半步,谁也救不了他,若是他们晚到了一步他连刚才那两句话都没有机会说。 “老三找到没有?”宁断裕脸色一片青,仿佛没有看见他已经不能再说话,或说他已经没有救了,临死之前也必须把话说完了才能让他死去。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似是冷酷无比,但其实这是正确的选择,只要这个人把话说完,他们还可以继承他们的遗志,替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 这个人苦笑,连颤抖的力气都在逐渐消失,声音越来越小:“我们……没找到……,他可能已经……遭到祥武……的毒手。” 宁断裕哆嗦声音,咬着牙齿的腮帮高高鼓起,冷声道:“有没有遇到冼立风?” 他们四人与冼立风的死战这些人肯定不知道,但这些人一直在暗中盯着祥武分舵也许能偶然发现他如今的动向。 “已经前往祥武分舵……。”这个人的眼睛慢慢合上。 宁断裕站起来,却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手,他的眼睛没有再睁开,声音几乎听不见:“别去……它……不要激怒。” 宁断裕掰开他的手,何离剑看着宁断裕。 第46章 魔物的悲鸣 小桃儿惊呼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这个小姑娘将头埋进姚羡琦的怀中,曾经是古武力境前期修为的人终究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子。 姚羡琦呼吸略微急促,不知道是被这景象吓住了,还是愤怒过了头,双眼直勾勾看着那些体无完肤的尸体。 何离剑绷着脸:“它去哪了?” 宁断裕换了一个人似的,面无表情,冷冰冰道:“不用找它。” 那个人确实也说过那头魔物并无敌意,是他们先激怒了它。 但这不是宁断裕的意思,这个男子慢慢抽出长剑:“你们先走。” 姚羡琦从小桃儿的手中取过秋落剑,这柄剑本就是四方院赠予姚家的佩剑,但她却因为思念母亲将之送给小桃儿,现在小桃儿已经用不到它了。 袖子中一抖,她一直使用的母亲的佩剑也滑落出来,两柄短剑双手各持一把。 何离剑这时才有所察觉,踏着这血海,附身拾起一柄长剑,甩掉上面的血水,目光冷冰冰看着尽毁的街道。 他与姚羡琦都没有离开,两人都选择留下。 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三人清楚看见它的一举一动。 匍匐在地的姿态,浑身毛茸茸的黑毛,如刀剑一般的森森利爪,尖尖的鼻子,滴答着唾液的獠牙,腥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四人。 那双眼睛是用鲜血染红的吗? 一如那天晚上所见的那样,何离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视线无法从那腥红的眼睛离开半寸。 狼人缓慢地朝四人靠近,唾液顺着獠牙滴滴答答落在身下的地面上,魔族特有的恶臭味混在血腥气里,从街道的另一头遥遥飘过来,让人浑身难受。 “哼。”宁断裕满脸怒气地往前踏出去,长剑的剑尖散发出逼人的寒气。 何离剑深吸了一口气,从姚羡琦和小桃儿身边走过,被姚羡琦一把拉住,她的声音如此冰冷:“不。” 她自己跟在宁断裕身后,一步一步朝那头狼人而去。 何离剑默不作声停下,挡在小桃儿面前。他知道自己的修为最低,加上丹田一天之内已经只能使用三次,他应该留下。 小桃儿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手,那只滑腻的小手里满是汗水,微微哆嗦。 宁断裕冷笑:“宁某晚生了千年,早就想将你们这些异族屠杀殆尽了。” 狼人喉咙里低低滚动着吼声,看那姿态一拐一瘸,藏在乌虚镇里的仁泽分舵的人看来也没让它好过。 但他们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它屠尽整个乌虚镇后只是一拐一瘸而已,魔族果真是凌驾于人族之上的异族。 玄武者和羽武者真的不是人族应该拥有的力量。 它的喉咙里好像堵满了浓痰,听着让人恶心:“解脱……。” 宁断裕与姚羡琦微微停了一下脚步,何离剑也略微吃惊,没想到魔族竟然也会说话。 “……解脱……。”它看似有气无力,尖尖的鼻子呼哧呼哧出气,爪子也一下一下地抬起来,一下一下地按在地上,朝宁断裕一步一步爬过去。 明显能看见它的动作确实一拐一瘸的,甚至能看出它在微微颤抖:“……呼……解脱……。” 那双腥红的眼睛盯着宁断裕不放。 宁断裕的身影突然一花,从它面前消失,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那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死吧。” 姚羡琦手中两柄短剑也现出两朵剑花,曼妙的身影青烟一样贴着破败的街道掠过去,冷声道:“我要将你们屠杀殆尽。” 狼人扬天怒吼,庞大的身躯在地面上压出呯呯呯的声音,四肢一弹,往旁边窜开,如此庞大的体型却拥有超乎寻常的迅捷,让人匪夷所思。 那道白光将它身边破败的房屋瞬间夷为平地,强大的冲击力卷起飓风吹得它浑身的黑毛飞扬不止。 姚羡琦双剑闪现出两片花瓣,左右夹击,破开那飓风,呜呜作响,在街道上一闪,通通两声,将狼人撞得晃一晃。狼人发出一声悲鸣,往后跳开。 它身后人影一闪,宁断裕冷着脸落在地上,长剑一横,反身一剑削出去,怒道:“千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既然如此千年后我族就将你们彻底灭绝了,来多少杀多少!” 嘶鸣的剑气震动着空气,化作一片白光朝狼人的身后撕裂过去。 狼人咚咚咚地转过身,在这道迅疾如闪电的剑光面前,它那庞大的体型看起来十分笨拙,呯的一声,被结结实实击中,庞大的身子摇摇晃晃。 它仰天怒吼,往后跳开,笨重的身体砸在地面上令街道微微一颤,利爪深深插进坚硬无比的青石上,冒出一片四溅的火花,将它的冲势化解掉。 它剧烈颤抖,似乎十分愤怒,血红的眼睛瞪着宁断裕,发出一声咆哮。 姚羡琦身影一花,片刻不停朝它掠过去,两柄短剑的寒光在街道上划出两条闪亮的流光。 狼人突然步步后退,不住发出警告的怒吼,一会儿朝正在扑来的姚羡琦咆哮,一会儿朝宁断裕发出吼声。 小桃儿看得用力握紧了何离剑的手,连呼吸都忘记了。 何离剑眼眸中闪现着姚羡琦和宁断裕此起彼伏的剑光,一闪一闪的,一下,两下,三下,不知道两人到底一共挥出了多少剑。 他死死盯住那头狼人,看着它狼狈地躲闪,愤怒地咆哮,它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何离剑喃喃道:“魔族,现在也许真的比人族还虚弱,所以它们才迫切想要找到四令,它们认为能改变它们命运的四令,师父说的一点也没错。” “如今的人族虽然也虚弱无比,与千年前已经完全不能比较,但它们更加弱。” 小桃儿咬牙恨声道:“四令,绝对不能落入它们的手中。” 刚才那人也说过,是他们先激怒了它,已经证明这些狼人的目的不是来屠戮的,不是战斗的。 它们的目的是找寻四令,能避免的战斗则不惜一切去避免,但他们先激怒了它。 它一定是被那些人无意中发现了,被激怒之后才将整个乌虚镇屠杀殆尽,整整数千人的乌虚镇顷刻变成一座鲜血和肉块的死城。 “杀了它。”何离剑咬牙切齿,双眼布满血丝,自己的人生就是因为这些魔族被改变了的。 宁断裕那诡异的身影在倒塌的房屋之间闪现,突然化作一道笔直的轨迹,朝狼人飞扑过去。长剑发出一片刺眼的白光,将他充满仇恨的脸映照出来,就算距离得这么远何离剑也看得清清楚楚。 “宁某要给兄弟们报仇。” 狼人艰难地往旁边跳开,但是没有成功,那双血红的眼睛瞪着迎面扑来的白光。 何离剑看得清楚,心中狂跳不止,绷着脸:“原来你们也会害怕。” 轰隆一声,这道巨大的白光冲天而起,宛若一根柱子一般冲上云霄,强烈的光芒让头顶上的烈日变得黯淡无光,天地之间微微一暗。 白光中发出一声凄惨的狼嚎声,真希望所有的人族都能听到这个狼狈、凄惨、甚至可怜的哀嚎声。 何离剑看得热血沸腾。 天地微微一闪,慢慢恢复了原本明亮的世界。 光柱中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飓风,向四面八方吹散开去,这飓风挂在何离剑脸上隐隐生疼,这个宁断裕真了不起。 小桃儿被吹得摇摇晃晃,禁不住靠在他身上这才站稳:“好厉害,早就听老爷说宁叔叔是玄武体境前期修为,今天终于见到了,好厉害。” 姚羡琦曾经说过只有玄武体境修为的才能帮助他人排除玄气,宁断裕一来就解决了何离剑的致命危机,难怪冼立风一看到他就连动一下都不敢动。 何离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那种渴望,强烈到了已经变成一种欲望,渴望还可以忍耐,欲望是无法压制的。 体内的真气仿佛也能感受到这种强者带来的气势和震撼,隐隐在丹田和经脉中滚动着,他哆嗦声音:“我要成为强者,我要成为强者。” 飓风一瞬间就消失在天空底下,但它卷起来的尘土却仍旧没有散去,如浓雾一般,在乌虚镇的中心久久不散,慢慢滚动着。 目光透过那厚厚的尘土,何离剑看得大气都不敢出,小桃儿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怎么样了?” 看清楚了,狼人匍匐在地,已经无法站起来,粗重的呼吸让那庞大的身体微微蠕动着,它连那颗硕大笨重的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它死了。”何离剑知道它马上就死了。 他看见姚羡琦那曼妙的身影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手中的两柄短剑正在发出凌人的白光,直取那颗硕大的脑袋。 大地微微一抖,乌虚镇中心闪现出两朵洁白色的花朵,强烈的光芒让天地一片昏暗,姚家闻名绝技花开暗黑,姚羡琦让它在自己手中同时绽放开两朵。 这光芒将何离剑的笑容照出来,他感到满足,这曾经让他恐惧的狼人,他亲眼看着它被击倒:“结束了。” 伸手在小桃儿的腰肢上一揽,化作一道黑影掠过去,无声落在在狼人面前。 两朵剑花在姚羡琦手中一闪,短剑安安静静握在她的手中,在玄武气境前期和玄武体境前期的联手之下,这场异族的死战结束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第47章 人化魔 宁断裕长剑一抖,冷着脸往前走去。 何离剑挡在他身前,声音带着激动:“慢着。” 他看着眼前这头庞然大物,它的鲜血将自己一身的黑毛染成红色,毛茸茸的黑毛被这粘稠的鲜血沾染成一股一股的毛发,看起来脏兮兮的,令人反胃。 那颗硕大的脑袋一动不动,泉水一般的鲜血从不会动的血盆大口中慢慢流出来,深入玄泰大陆的大地之中。 “四令是什么?”何离剑冷冷问。 魔物能开口说话,他已经知道了,并不奢望能问出什么,但在它死之前他必须问。 那双血红的眼睛可能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吧,它处于立即死去的状态,不用宁断裕补上最后一剑,下一个瞬间它也自己断气了。 “舵主……舵主……解脱了……。”这个低沉的声音,恍若刚刚学会说话说得一点也不标准的声音,从那颗硕大的脑袋里发出来,充满了悲凉,“宁兄……舵主……大小姐……救救舵主……。” 这丝寒气仿佛从一开始就藏在心脏的最深处,在众人终于结束一切的时候才狞笑着升上来。 “什么?”姚羡琦与宁断裕异口同声,同时打了一个寒颤,几乎要跌倒。 他们一瞬间被这句话冰冻住,脸色刹那苍白,白得紫青,就连魂魄都被冻住了。 何离剑也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血管刹那凝固住,耳朵嗡的一声。 手上一轻,小桃儿几乎崩溃,从他手里挣脱,娇小的身子摇摇欲坠,好像现在才认出来:“那天……那天也是你,那天袭击我的也是你。” 狼人长长呵出一口气,似乎自己终于被认出来而放心,獠牙慢慢合上,再也不动弹,如此的宁静安详:“贾烙山……害我……我发现了……。” 宁断裕一个箭步上去,振声道:“你是谁?你发现了贾烙山什么?他怎么害你?” 庞大的身体开始慢慢分解掉,变成一片一片黑色的烟尘,随着灼热的风儿一飘。一层一层地分解,像是烧成了黑色的灰烬一样,随风融化在空气里。 最终这个庞大的身体蜕皮似的露出一个卷缩成一团的人,浑身赤裸,烤乳猪一样肿胀、通红无比。 宁断裕扑通一声跪下,所见的一切瞬间夺走了他的力量,他无法站着,剧烈哆嗦:“老三。” 姚羡琦也后退几步,呆若木鸡:“高笛。” 小桃儿嘤的一声,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可能。”何离剑的声音变了调,身心都在剧烈颤抖。 这头狼人竟然是人变成的,人族怎么可能变成魔族? 人族与魔族是两个不同的种族,是两个隶属于不同的世界的种族,人界所在称为玄泰大陆,魔族所在称为魔界。 小桃儿身子软得倒在姚羡琦身上,眼前所见的一切比刚刚见到狼人还要恐怖:“我明白了,当时在松莲乡他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但是控制不住自己对我出手,但是……但是为什么人族会变成魔族?” 为什么人族会变成魔族? “宁某到底干了什么。”宁断裕的声音差点无法从喉咙里传出来,颤抖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失控的呼吸让声音断断续续,“老三,原来你突然失去音讯是这个原因。” 何离剑带着粗重的怒气,一句一句说出来:“贾烙山,祥武分舵舵主,他发现了贾烙山见不得人的秘密,贾烙山害了他。” 这是这个死于自己兄弟和大小姐手中的人说的。 他一直在寻求解脱,在见到宁断裕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于得到解脱,宁断裕此刻才想起他曾经口齿不清说过两个字,解脱。 何离剑的眼球几乎要被自己瞪得裂开,咬着牙恨声道:“他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他才寻求得到解脱,一直在无声求救,但是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听懂,更加没有人知道。 因为无法控制自己,他曾经对小桃儿出手,但是小桃儿逃掉了。 因为无法控制自己,他将乌虚镇的人屠杀得一个都不剩,当中包括数十名自己的兄弟。 宁断裕一身长袍突然充满了气一样鼓起来,就连胡须都飞扬不止,那双一直很冷静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瞪着他所见到的一切,仿佛要吞食掉所有见到的一切。 蓦地仰天怒吼:“贾烙山。” 身影一花,一阵风吹过,眨眼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慢着。”何离剑喝道,太晚了。 俯身扶起姚羡琦的时候才看见自己的手抖得多么的剧烈,姚羡琦那柔软的身子也传来一阵一阵的颤抖。 她惊恐地抬起头,似乎被吓醒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何离剑听得到心脏在猛烈地跳动,如此强烈的跳动几乎要将血管给撑爆了,这是必须要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狠狠咬牙:“走,你爹恐怕有危险。” 这也是仁泽分舵第三把交椅高笛说的,那个变成了魔物的人说。 宁断裕怒火攻心之下已经失去理智,他肯定去找贾烙山了。 姚羡琦摇摇晃晃站起来,她被这头魔物突然变成高笛给吓坏了,被自己竟然亲手杀了高笛给吓坏了。 “爹。”何离剑让她清醒过来,刹那抓住了何离剑的胳膊,“爹有危险。” 何离剑看一眼那具红通通的肿胀得像个气囊一样的尸体,背脊一阵阵发凉:“走吧。” 泼的一声,那具尸体肿胀到了极限,突然炸开,皮肉烤焦的味道之中瞬间涌出一股恶心的臭味,这不是血腥味,是魔族的恶臭味。 也许他早就不是人族了,只是还艰难地保持着为人时的一点点意识。 姚羡琦身体一抖,毫无力气地靠在何离剑身上,何离剑的手臂被她抓得生疼。何离剑瞪着那一滩黑红黑红的,一滩烂泥巴一样的东西,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人族了。 咕咚一声,小桃儿一头栽倒,吓得晕过去。 何离剑一把抓住姚羡琦,瞪着她:“看着我,给我听着,你要干什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姚羡琦吸了一口气,苍白着脸,微微抖着点一点头,目不转睛看着何离剑:“走吧。” 何离剑松开她,点点头:“很好。” 俯身抱起小桃儿,深深几个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纵身而去:“你带路,希望我们还能赶得上,否则你爹真的有危险了。” 姚羡琦身姿一闪,一语不发地在前方带路,两道身影并肩飞掠过去,眨眼消失在地平线上。 如果高笛已经变成魔物很长一段时间,那么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可能已经遭遇到了危险。 他肯定发现了贾烙山的秘密,而后遭致对方迫害变成魔物,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舵主有危险了。 但他是如何变成魔物的? 第48章 祥武分舵舵主 十六年里它的主人一直都是何离剑,现在才换了一个新的主人。 这名男子浓眉大眼,方脸高鼻,嘴巴藏在络腮胡里面,只有胡子动了才知道是他在说话,他的声音听着根本无法分辨是从哪个角落发出来的。 足见修为之高深:“普界门?” 他面前匍匐跪着一个熟悉的人,下巴上那撮诡异的羊角胡子微微一动,不知道是吓得发抖还是说话的时候才动的。 冼立风头都不敢抬:“是,老三就是被那老头子杀死的,普界门也早就知道木吊坠有起死回生之能,难怪我们找了十年都没找到,原来在他们手里。” 贾烙山深深吸一口气,将淡绿色的光芒吸入腹中,禁不住眯起眼睛,呵呵呵笑起来。 声音低沉得像是远方的鼓声:“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不枉本舵主找了十年,只要得到它哪怕对方是玄极门也不用惧怕,区区普界门又有什么可怕。” 这些日子里与何离剑数度交手冼立风一辈子都忘不了,憎恨让他咬牙切齿:“若非是他拥有木吊坠,我冼立风早就杀了他,但是……。” 这是困扰了他十几天的不解之处,颤抖的声音听得出来除了憎恨还有不服气:“为什么我仿效他喂以鲜血,却没有得到他那种力量,那种区区古武体境前期就能让我束手无策的力量,这木吊坠究竟要怎么使用才能让我拥有那种力量。” “他全都是靠这块木吊坠,全靠的这块木吊坠,普界门就算是以速度见长的门派,也不至于仅凭古武体境前期就能与我战成平手,是木吊坠。” 何离剑在他眼中是一个苦练了十几年武道的人,因为天赋平平无奇,资质更是不堪入目,十几年也才只能练到古武体境前期的境界。 贾烙山五指一抓,淡绿色的光芒火焰一样顿然熄灭,冷笑一声,宽大的肩膀一动,站起来,每走一步就将木地板压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老三死得就连他自己都没话说,当即选择自我了断,他比你还干脆,干脆,说明他的忠心。” “你却连续两次失手,第三次才将木吊坠成功夺取,那就不计较你两次失手的过错了,毕竟你最后还是成功了。” 这话听着很不对劲,冼立风一贯冷冰冰,狂傲无比,此刻竟然微微发抖,脸色苍白无血。 他瘦了很多,颧骨高高鼓起来,不,应该说他的脸比十几天前干瘪了,凹陷下去,这十几天里他每天都发了疯一样在使用木吊坠。 他明明毫发无伤,整个人却有气无力,没有精神:“属下为了将木吊坠送达舵主之手,宁愿选择逃跑,若是舵主要惩罚,属下甘愿接受。” 这是个谨慎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将木吊坠送到了对方手中那么功大于过,足以抵消他两次失手一次逃跑的罪,所以他这句话说得很乖巧。 贾烙山宽大的肩膀笑得抖动起来,声音低沉压抑,双眼中杀机慢慢退去,刚才不过是吓他一下罢了:“竟然被区区古武体境前期拖得玄气都消耗尽了,普界门不愧是各大门派都惧怕三分的门派。” “你逃跑是为了木吊坠,本舵主不会怪罪你,更何况对方又来了宁断裕,修为该在玄武体境前期了吧。” 冼立风真是虚弱无比,呼吸都毫无力气,他坚决认为自己输给了木吊坠,而不是何离剑:“不,是木吊坠,他靠的全是木吊坠,普界门一定在我们找寻木吊坠的十年里摸索出了木吊坠的使用之方,这木吊坠除了能让人起死回生,还能让人拥有可怕的力量,他靠的全是木吊坠。” 他也不是为了要表现,他是真的不服气:“普界门功法修炼速度天下最快,招式也是以速度见长,但普界门还没有神奇到如此地步,区区古武体境前期能与我玄武气境中期抗衡,别说是其他大门派,就连玄极门也无法办到,更别说是二流门派的普界门,是木吊坠。” 他抬起头:“各大门派确实对普界门退让三分没错,但没有哪一个门派真正惧怕他们,普界门还没有神奇到那种地步,普界门毕竟只是一个二流门派。” 贾烙山冷冰冰的目光淡淡看着冼立风,那不是怜悯,是轻视:“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冼立风一个哆嗦,脸色微微抽搐着,最怕的一句话来了。 贾烙山明明知道他不是宁断裕的对手还是要他自己去了结,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这等同于将他判了死罪。别说宁断裕,单单是何离剑他就已经感到棘手了。 “舵主。”从未见过他如此恐惧,身子抖个不停。 贾烙山冷道:“本舵主这次奉了帮主之命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你擦屁股,仁泽分舵人心涣散,舵中之人日渐离去,该舵舵主姚昙昇在其位不谋其职,帮主已经决定免去他舵主之位,在数月前就命他前往总舵卸去舵主之位。” “但他接到帮主之命后却杳无音讯,一定是中途逃跑了,不得已,才让本舵主亲自动身前往望曦城全盘接手仁泽分舵,从此以后仁武帮再无仁泽分舵,只有祥武分舵,仁武总舵,终究去仁求武才是对的。” “恭喜舵主。”冼立风抖着声音逼自己恭贺,“姚昙昇几个月前竟然逃跑了?” 贾烙山依旧平静,平静得近乎冰冷,淡淡看着他,充满了轻视:“如今帮主已经确定仁泽分舵不可留,你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将宁断裕杀了。” 说到这里嘿嘿笑起来:“仁武美人姚羡琦你也可以杀了,你最讨厌美的东西。” 冼立风连连换了几口气,他根本杀不了这三个人,如果姚羡琦是单独一人,可以杀,如果何离剑是单独一人,可以杀,但他们如今偏偏聚在一起了。 眼前的这个男子,祥武分舵舵主,贾烙山,分明是要他去死。 第49章 神秘印记 “你害怕?”贾烙山那宽大的肩膀一面墙壁一样堵在他面前,不可动摇,让他无法透气,唯有不住地哆嗦,那冰冷无情的目光让人的心温度降低到了极点。 “属下……。”他咬咬牙,闭上眼睛,像只被逼到绝路无计可施的老狐狸。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天地之间是黑暗的,黑暗中只有贾烙山那双射出冷光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他,他听到了一句话:“你需要力量吗?” 他睁开眼,抬起头,这句话希望一样驱走了黑暗,他仰望着这个高大的人:“是。” 但他自己就是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是祥武分舵中除了贾烙山最强大的力量,老三才顺威已经死了,这个魁梧的男人又能给他什么力量? 贾烙山目中流过一丝阴森的微光,粗壮的手臂一抬,狞笑着:“好。” 冼立风的眉心突然破开,剧痛让他一声轻哼,差点没跳起来。 破开的眉心像是用刀子刻上去一样,呈现出一个印记的形状来,只是那么一瞬间贾烙山如何在他眉心上刻出这个印记的,就连冼立风自己也看不清楚。 这是一个古怪的印记,每一条线条都极为诡异,看着令人浑身不舒服。破开的皮肉慢慢流出鲜红色的血液,这是一个血的印记。 冼立风惊恐地捂住额头,他摸到了自己的额头,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倒抽一口凉气,扑通跪倒,瑟瑟发抖:“谢舵主不杀之恩。” 贾烙山嘿嘿嘿地冷笑:“你以为我刚才想杀你?” 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高大的身影一晃,从狭小的客房门口掠出去,站在二楼走廊里。 客栈里早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匍匐跪倒:“舵主,兄弟们都已经吃饱喝足,休息够了,随时恭候舵主之命,继续动身赶路,前往望曦城清除仁泽分舵姚家。” 这群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个个劲装装束,一副专门外出大杀一场的样子。 贾烙山冷声道:“姚昙昇对我祥武分舵百般诬陷那是妒忌,祥武分舵本着都是同帮兄弟不与之计较,尽量避让着他们。帮主宅心仁厚,念他姚家昔日对仁武帮有大功劳,也不做计较。” “但如今姚昙昇令得仁泽分舵支离破碎,形同虚设,已经严重损害了仁武帮在玄泰大陆的声威与地位,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如此败类,帮主不能再留他继续腐蚀毒害仁武帮。” 他冷哼一声,看似充满对这种人的憎恨,还不如说是现在意气风发得想笑:“帮主数月前召他前往总舵卸任分舵舵主之位,他却中途逃跑了,真是臭老鼠一只。祥武分舵听着,若到了望曦城但有不接受并入我祥武分舵的,当他是背叛仁武帮,杀了。” 五六十人齐声喝道:“遵命。” 贾烙山络腮胡子一动,嘴角藏在胡子里面高高翘起来,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木吊坠,指尖不住贪婪地抚摸着,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是一个成功的男人,想要的他都得到了。他得到了帮主的信任,得到了木吊坠,过不了几天马上就得到仁泽分舵。 “休息一天已经足够,继续出发,前往望曦城。”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笑了,高大的身影雄鹰一样一掠,无声地掠出客栈,惊得街上的来往行人个个尖叫避开。 看着那五六十人黑压压一片掠上空中,眨眼消失在天际边,那些男女老少才心有余悸地回过神。他们是武者,但凡有武者出现的地方必定有鲜血和死亡。 他们从仁武客栈里出来的,仁武客栈玄泰闻名,那是帮派开的客栈。只要看见这四个字,你可以放心大胆住进去,只要你付得起十倍的价钱你已经安全了,哪怕你的仇人也住了进去,他也不敢在客栈里动手。 客栈的掌柜躬身恭送那名魁梧的男子,以及那五六十名武者,这才将头抬起来,扫了一眼街上的行人。 那群穿着花花绿绿的男女老少连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声不吭,继续买东西的买东西,逛街的逛街,路过的路过,没人敢说话。 掌柜的拂袖转身进了客栈,咚咚咚小跑上了二楼:“二爷呢?” 店里的伙计们恭敬地站在楼下,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那是想见都见不到的人物,他们的地位还不足以去站在那间客房的门口。 但今天他们非但见到了这位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大名鼎鼎的祥武十刀,还见到了闻名天下的舵主,贾烙山。 他们还没有缓过劲,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掌柜的点头哈腰地来到紧闭的房门前,生怕祥武十刀隔着墙壁也能看见自己没有恭敬的样子,小心翼翼叫了一声:“二爷。” “没有血。”冼立风惊恐的声音颤抖着,在客房里若隐若现。 掌柜的一怔:“二爷?” 客房里,冼立风剧烈颤抖,看着自己的手掌,干干净净的手掌一滴血都没有。他又摸了摸额头,额头的伤口已经痊愈如初,木吊坠明明已经不在他手里,但他为什么还能瞬间就痊愈了呢? 更诡异的是,贾烙山明明在他额头刻了几剑,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他就连对方在自己额头上刻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字?还是胡乱刻的?又或者刚才是自己太紧张了,其实贾烙山什么都没有刻上去? 他不知道。 他恍若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五指蓦地握紧了,深深吸一口气,青筋一条条鼓起来,充满了狂野的力量,宛若永远不知疲倦的猛兽。 “力量。”贾烙山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让无比虚弱的他充满了力量。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头愤怒的猛兽,永远不会停下来的狂怒的猛兽,这就是力量。 他的舵主,祥武分舵舵主贾烙山刚才究竟干了什么? 他仰天一声咆哮,震得客栈猛烈摇动,屋顶上抖落一片细细的灰尘。 掌柜的吓得面无血色。 房门无声打开,冼立风鬼魅一样从里面走出来,一张皮包骨头的脸凝固住了似的,毫无表情,那双深藏在眼窝里的眼睛让人无法看清楚。 掌柜的抽一口凉气,身子抖得像个筛子:“二……二爷。” 冼立风喉咙里咕噜咕噜几声,若有若无,更像野兽的低吼。 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恐地看着他那削瘦僵硬的身影慢慢从楼梯走下去,像个木头人似的。 整间客栈的人都忘记了呼吸,瞪着眼睛看他慢慢从客栈门口出去,慢慢消失在人海之中。 这一天是他们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天。 第50章 背后的图谋 一路向北,那里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名为望曦城,据闻朝阳在那里变得十分迷人,只有在那里朝阳才如此迷人,天下只有望曦城才有这种朝阳。 这十几天里,休息都是短暂的。 小桃儿一直低着头,小小的嘴巴微微动一动,欲言又止:“我……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她知道已经成为废人的她成为了两人的累赘,原来这就是十几天里她一直不说话的原因,现在她做出了决定。 姚羡琦在她身边站起来,十几天过去了,三人已经从当日所见的惊恐之中慢慢缓过来,但疑问仍旧噩梦一般困扰着他们。 越是困扰,就越是焦急,尤其是这名十六岁的少女,默默替代了自己的父亲为仁泽分舵的命运孤独奋斗三年的少女,一想到如今父亲究竟怎么样了就更加焦急。 她还没开口,何离剑已经朝小桃儿伸出手,这个小子沉稳了很多:“你不起来我又要抱你了,我可不管你愿不愿意。” 小桃儿低下了头,姚羡琦也安慰她:“你这傻丫头,搞不懂你小小的脑瓜子整天想的什么。” 何离剑却凝眉苦思,仍旧被这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困惑不已。 “走吧。”她轻声道。 何离剑缓过神,点点头,与她并肩纵身掠过去。 小桃儿担忧地看着天边:“不知道宁叔叔怎么样了,希望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也正赶回望曦城吧。” 姚羡琦是宁断裕自幼看着长大的,她也从未见过如此震怒的宁断裕。 一般极端冷静的人不会发怒,但一旦发怒起来,他就会失去了自我,极有可能无法恢复理智了。 “但愿吧。”她相信这个人,这是父亲的左膀右臂,是父亲最信任的人。 眼前的这个小镇也是,名字叫什么已经不重要,因为它像乌虚镇一样变成了一片平地。 鲜血染红了大地,被切碎的肉块露出森森白骨零散地落在每一个角落,出现在这片废墟的每一块地方。 十几天了,宁断裕冷静下来了,赶紧回到望曦城才是最重要的。 但冷静下来之后,折返回来的他看到的却是这副景象,被夷为平地的小镇。 大白天里出现了一轮弯月,反射着烈日刺眼的光芒,让宁断裕眯起眼睛。那不是弯月,是一把弯刀。 冼立风慢慢从废墟之中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那撮羊角胡子和弯刀一样,弯弯的,他挂着淡淡的微笑,见到的是宁断裕而不是何离剑确实有点让人吃惊:“哦,你不管他们自己一个人先过来了?” 宁断裕体息无声地张开,这个小镇无一活口,会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用查看了,只有你我。”冼立风弯刀在手里转动着,极为悠闲,大拇指将刀刃上的血迹慢慢抹去,刀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闪着烈日刺眼的光芒,他笑了。 如此自信,如此兴奋,如此渴望。 他自信能一口气将四人杀了,兴奋是因为刚刚屠杀了一座小镇的人,渴望是眼前的这个人,仁泽分舵第二把交椅,修为远远高于自己的人,马上就要被自己切成一堆被鲜血拌在一起的肉块。 “不愧是追随丹药世家的狗,若没有姚家的丹药你也不过与我一样,玄武气境中期而已。”同为各个分舵的第二把交椅,他虽然名为祥武十刀,足以代表祥武分舵的人物,但修为上却远远被宁断裕落下了。 姚家世代苦研丹药,姚羡琦跟何离剑说过,为的是希望能以丹药辅佐武者,突破玄武者境界,诞生出羽武者,已经断绝了千年的羽武者。 宁断裕冷冷道:“留下木吊坠。” 冼立风嘿嘿嘿笑起来,刀身一甩,嗡的一声:“不该先担心你们仁泽分舵吗,最少也要先担心你们的主子姚昙昇吧,帮主已经决意废了仁泽分舵,并入我祥武分舵,就在数月前帮主召见姚昙昇,那只小老鼠却中途逃跑了。” “仁泽分舵。”羊角胡子一动一动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目光盯着毫无表情的宁断裕,“早在数月前就已经被废了,只是还没有执行罢了,对,就是你离开不久的数月前。” 宁断裕脸皮一抽,高笛在数月前无故失去音讯,他就是为此离开仁泽分舵,想不到一转身仁武帮帮主就决定废除仁泽分舵。 在相同的时间里,高笛变成魔物,帮主决定废除仁泽分舵,这一定是祥武分舵搞的鬼。 因为高笛发现了贾烙山的秘密才被迫害变成魔物,贾烙山因此被逼急了,说服了帮主废除仁泽分舵。 是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没想到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在数月前突然下落不明,他应该也发现了什么,决定在应召前往总舵的路上选择销声匿迹。 姚昙昇的发现,和高笛的发现,一定是一样的。 祥武分舵,十年里一直暗中秘密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图谋? 第51章 不死之身 “多谢解惑,你可以死了。”宁断裕咬牙切齿,恨声冷道,目中满是仇恨和怒火,强大的玄气从长剑身上激射出去,海啸一般将冼立风吞没。 对付这种可恶的人,他不想多出一剑,那样会脏了他的剑,脏了他的招式,脏了他的心情,所以这一剑他全力而发,没有任何保留,实在令心中痛快无比。 玄武气境中期怎么也无法抵挡玄武体境前期的全力一击,不用看结果了。 空气被这剑气压迫得呜呜作响,像看不见的怪物的哀嚎,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小镇顷刻被这一剑扫平,掀翻出来的地皮如雨一般从空中纷纷砸落,浓烈的泥土的气息将整座小镇的血腥味掩埋掉了。 脚下的大地微微颤抖,轰隆隆的声音藏在地下滚动着远远传开,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最后几块地皮扑扑地掉落,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长剑也停止了颤抖,那一剑确实是他全力一击,就连陪伴多年的长剑也险些经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玄武者的力量。 “老三,我先杀一个。”宁断裕的脸冷到了极点,十几天前愤怒到极点的他硬生生冷静下来,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 那是望曦城的方向,仁泽分舵所在之地,再过一天他就能重新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但那些离开仁泽分舵暗中调查的兄弟们却永远留在了他乡,老三高笛更是失去了人族的身份永远消失。 只有仅仅离开数月的他一个人回来了,所以他才这么冷:“放心,一个都活不了,我会慢慢地,一个一个地将他们送下去陪你们。” 他一个人站在这块占地数里方圆的空地上,这块原本有着一座小镇的空地上,这块被他一剑掀翻大地的空地上,没有像十几天前那样怒吼,这一剑比那一声怒吼还要可怕。 新鲜的泥土铺成了这块占地方圆数里的空地,刺鼻的泥土气息中,这地面微微一动,一条人影艰难地钻了出来,宁断裕脸色一变。 那是冼立风。 这条人影摇摇晃晃,无法保持自己的重心,要知道那一剑唯一的目标就是这条人影,而不是为了创造这块空地。 这条人影却还活着,面对超越了自己两个境界的力量,他却还活着。 “木吊坠。”宁断裕明白了,盯着这条可怜的人影嘴里吐出三个字,除了木吊坠没有什么能让他活下来。 冼立风嘴里呜呜地低吟,吐掉那新鲜的泥土,又一次单膝跪倒在宁断裕面前。 干瘪瘪的脸露出了震惊,左脚膝盖以下是空的:“我的腿。” 十几天前宁断裕也是伤了他双腿逼他下跪,今天这一幕又重演,尚且比上一次还要惨烈。 下意识伸出手去摸断掉的左腿的时候,这个枯瘦如柴的人浑身一抖:“我的手。” 他的右肩头空荡荡一片,整只右手齐着肩头断掉,不知道被那剑气吹飞到何处去了,也许早被那剑气撕为一片碎片。 宁断裕一步一步走过去:“你可以骄傲了,仅凭玄武气境中期的修为可以将我这一剑消掉了两成功力,若非有身上的木吊坠,你早就死了。” 长剑再次闪现,冷酷无情:“你是第一个,贾烙山马上就是第二个。” “木吊坠?”冼立风咧嘴狰狞地笑。 很奇怪,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难怪就连自己断了一只手一只脚都没有察觉到,“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他桀桀怪笑起来,习惯性地站起来,他真的是完全失去了痛觉,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手脚各断了一只,立即扑通倒地。 不住怪笑着:“奇怪,奇怪,老子为什么不觉得疼,唔,不,除了快乐老子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像个神经病一样抚摸着新鲜的泥土:“哦,果真是如此,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连触觉都没有了,老子竟然没有察觉到。” 宁断裕抬起长剑,毫无感情:“那是人族的五感,你没有的,人渣。” 嗤的一声,长剑稳稳穿透了他的背心,将他的心脏刺穿,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地。 五指猛一发力,拧转剑身,一股刺鼻的鲜血立即从冼立风干瘦的身体里飞溅出来,淋在宁断裕的脸上,宁断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被刺破的心脏让鲜血疯狂涌出,不但飞溅出体外,也在体内的五脏六腑之间灌满了。 鲜血灌进喉咙里,让这个干瘦的人禁不住咳嗽,将鲜血咳出来,桀桀怪笑:“你在插(哔)我吗,怎么没有感觉的。” 他甚至想要转过身亲自看一看宁断裕那一剑插在自己身体的什么地方。 宁断裕脸色一惊,就算是强装若无其事也不可能如此自然,难道他真的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这张冷漠的脸掠过一丝残忍,手上长剑狠狠一横,将正在转身的冼立风的胸口切断为两半,刹那血流如注,把他淋成了一个血红血红的人,宛若恶鬼降临:“木吊坠呢?” 第52章 魔化血印 冼立风看清了,从心口开始,往左,胸口被切成了两半,他的胸膛左半边被切成两半,露出里面的内脏来,是个人早就死了。 连他自己都害怕了,看着那清晰的切口,他看见自己那颗被切为两半的心脏还在跳动,那片被且为两片的肺片还在随着呼吸蠕动,看见破损的五脏六腑从这道切口中慢慢流出来,他为什么还活着? “我没死。”他感到恐惧。 宁断裕抹掉脸上的鲜血,往后退了一步,目中露出惊疑。 冼立风抓着流出来的五脏六腑,不住往胸腔里塞回去,那血淋淋的手在哆嗦:“我没死,我没死,哈哈哈,我已经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了,我是杀不死的,难怪舵主放心让我前来阻拦,哈哈哈。” 宁断裕感到越来越不安,他开始一步一步往后退。 “魔物。”他脱口而出,这是魔物的气味,魔物特有的恶臭味。 冼立风狂笑不已:“不错,我现在比魔族还可怕,魔族算什么,老子是杀不死的,任你修为再高也没有用。” 泼的一声,抓着五脏六腑的那只手突然炸开。 宁断裕身影一花,往后掠开,长剑横在身前,双眼紧紧盯着冼立风。 那只手化作了一条毛茸茸的手臂,冼立风的笑容僵住,看着自己的这条新手臂。 泼,又是一声,他的额头突然破开,开裂的皮肉形成一个诡异的印记,鲜血立即从这个印记里流了出来。 宁断裕双眼倏然一睁,身子剧烈哆嗦,但他没有动手,而是凝神静气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细节,声音抖着:“老三。” 他想起了高笛,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查出高笛为什么变成魔物,又是如何变成魔物的关键时刻,他不能眨眼,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咦?”冼立风从自己的那只手上回过神,因为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但是他并没有眨眼睛。 眼睛哪怕只有一粒沙子吹进去,人都会本能地眨眼睛,但他却没有:“世界好红。” 抬起那只毛茸茸的手臂,他揉了揉眼睛,鲜血慢慢渗入那双深深的眼睛,双眼刹那变得血红血红,那是狼人的眼睛,狼人的眼睛却竟然真的是鲜血染红的。 他突然恼怒起来,毛茸茸的手臂狠狠砸在地上:“混账,为什么变红了。” 一开口,他又僵住了,这已经不是他的声音,如此低沉,沙哑,更像是野兽的声音。 震惊让他下意识站起来,咚咚咚几声,脚步声也不对。 这才发现断掉的手臂已经长了出来,只是两只都是毛茸茸的。而且他也没有站起来,四肢着地趴着反而比站着还舒服,身体似乎选择更加舒服的趴着姿态,放弃了站立的姿态。 “怎么回事,他妈的。”他怒吼,开始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一个哆嗦,浑身僵硬住,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喉咙里发出来的是一片狼嚎声。 他,已经无法说话了。 血红的世界越来越红,将他瞬间吞噬掉,他仰天怒吼,在刹那完全失去了自我。 一头狼人就此诞生在宁断裕面前。 “原来如此。”宁断裕将那个诡异的印记记住。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可以放心抬起长剑了:“那轮印记就是让老三变成魔物的原因,魔族非但真的已经重现我玄泰大陆,还早就渗入了祥武分舵之中了吗?” 长剑一抖,白光再度冲天而起,宛若坚不可摧的柱子一般,从这大地上升起来。 “受死吧。” 狼人怒声咆哮,四肢刷刷几声,顿然弹出森森利爪,在地上一按,飞扬起一片新鲜的泥土,宛若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不避不让,张开血盆大口硬生生朝那道刺眼的剑光扑了过去。 第53章 无尽绝望 血,鲜红的血,顺着如水面一样洁净的剑身慢慢流下来,身影的倒影在剑身上微微抖动。 宁断裕撑着长剑艰难站立起来。 “我宁某今日要死在这里,真是不甘心。”没想到冼立风所化的狼人这么可怕,这个冷静的人已经知道其中原因了,“老三修为确实不及这个姓冼的,看来变成魔物之后强弱仍旧与生前修为有关系。” 由人族所变化而成的魔物,其强弱是由生前修为决定的。 狼人已经听不懂他的话,抬起爪子,在地上留下一个硕大的爪印,往前踏出一步。 这只爪子被撕裂开来,里面鲜红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它似乎也感到疼痛,尖尖的鼻子呼哧呼哧出气,压着脑袋死盯着宁断裕慢慢靠近。 这头狼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利爪被宁断裕破开一道裂口,如果那道裂口再大一点这只爪子就废了。 将它头颅上的皮肉割裂开的那一剑更是凶险,如果力道再大一点,这颗硕大的脑袋立即被劈为两半。 但这一切都是如果,办不到就是办不到,宁断裕已经尽了全力,仍旧是只差一点,差一点就将它杀了。 “老三啊,宁某要来陪你了。”这个男人尝试着将长剑从地面上拔出来,没有成功。 狼人出奇地从他面前绕开,一拐一瘸地从侧面绕过去,呼哧呼哧的鼻息声越来越重,听起来不光喉咙里堵满了浓痰和淤血,就连鼻孔里也堵满了,让它十分不舒服。 越是不舒服,它就越狂躁,双眼越来越红,片刻没有离开宁断裕那孤独的身影。 宁断裕冷笑:“想要绕到侧面给我最后一击吗?” 狼人已经绕到了他的侧面,尖尖的鼻子抽动着,喉咙里呼噜呼噜作响,龇牙咧嘴。 蓦地,庞大的身躯扑了过去。 宁断裕双眼一睁,牙齿咯咯作响,长剑突然拔地而起,怒吼道:“就是同归于尽也杀了你。” 嗤的一声,长剑刺入了迎面抓过来的利爪,长长的剑身穿透进去,径直插进那只爪子之中。 一声饱含剧痛的狼嚎声震得天空微微发抖,宁断裕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 狼人庞大的身躯原地不住打转,暴跳如雷,长剑直没剑柄。 剧痛让它挥舞这只钉入利剑的前肢,只要这只爪子按在地上,连剑柄也开始往里面陷。 哀嚎中,它张开血盆大口咬住那短短的剑柄,一声怒吼硬生生将那柄长剑拔了出来,刹那血流如注。 狂怒让它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那只爪子剧烈颤抖着,不敢接触地面,就这么用三条肢体一拐一瘸朝那个一动不动的人慢慢爬过去,眼睛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宁断裕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湿漉漉的唾液滴答着落在他的脸上,这臭味简直让人要呕吐出来,狼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了下去。 泼的一声,它嘴里的空气炸开,震得这颗硕大的脑袋往旁边歪,原本就用三肢着地的它晃着庞大的身躯,咚咚咚几步,终于站稳了。 蓦地,一朵刺眼的洁白色花朵突然在它头顶上绽放开来,刹那间天地一片黑暗,似乎所有的光芒都被这朵美丽的花儿给吸走了。 花朵瞬间化作一片晶莹剔透的花粉,消失在空气中,天地微微一亮,恢复了原来的烈日的光芒。 取而代之的是,狼人庞大的身体炸开,烤熟的红薯一样皮开肉绽。 鲜血只是一瞬就将它染成红色,巨石一样轰然倒地,它还想挣扎起来,被宁断裕插入长剑的那只前肢一个哆嗦,再度倒下。 一条熟悉的人影落在它面前,身姿曼妙婀娜,像天边掉落下来的云霞一样。 这条身影清楚地映入那双血红的眼睛,浑身密布的伤口就是这条人影造成的,姚家绝技花开暗黑。 她手里左右各一把短剑,一把是她母亲的,一把是铸剑大家四方院赠送的秋落剑。 狼人一声怒吼,鲜血像被人挤出来一样,从密密麻麻数以百道伤口中飞溅而出。 一声炸裂,它所倒在的地方突然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空间,瞬间将空气吸进去,连地皮都翻了起来。 刹那的窒息让这一声怒吼只吼了一般,硬生生消失在空旷的平地上。 强大的真空空间造成的压力甚至将它的骨头压得咯咯作响,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捏住它一样。 窒息就已经够它受了,比以往更加强大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牢牢将它压在下面。 庞大的身躯发出闷响,它的五脏六腑被压得粉碎,粉碎的内脏从它口鼻中流出来,红色,灰色,白色,浑浊而又充满恶臭味。 普界门的断心碎梦,刚才就是这一招救了宁断裕。 这种模仿出来的只有防守功效的招式竟然被用来进攻,尚且连魔物如此强度的身体也能绞碎,如果让这小子进入玄武者境界,冼立风恐怕见了只有灰溜溜逃跑。 但速度是普界门的特点,也是普界门追求的,普界门没有防守招式,断心碎梦也根本不是这样的。 利爪颤抖着,再也无法抬起来,从爪尖开始,一片一片化作黑色的粉末,浓烟一般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相信它自己也看见了,它已经死了。 第54章 承剑 “宁叔叔。”小桃儿摇着宁断裕。 宁断裕的眼睛已经无法睁开,声音几乎听不见:“血红色的印记让人族变成狼人,祥武分舵和……魔族……有关系,为什么找木吊坠……的原因,仁泽不再……,舵主……舵主……。” 何离剑心口猛地一跳,身影一花,落在宁断裕旁边,瞪着眼睛:“等等,这就是祥武分舵要找木吊坠的原因?” 宁断裕吃力地眯开眼睛,看到了他,竟然一下子放心下来:“宁某恳求……。” 何离剑竖起耳朵,连声道:“是,你说。” “帮帮我们……帮帮琦儿……拜托了……。”那个最后的笑容就此停住,永远地留在脸上。 睁着眼睛看着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就这么死去,何离剑胸口一阵压抑难受,几欲无法呼吸。 十几天前正是这个人救了自己,谁知道一转身他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姚羡琦扑通一声,无力地跪在宁断裕身边,两把短剑叮当落在身边。乌黑的秀发如水滑落,将她的脸遮住了,看不见她现在的神情。 倏地,一条黑漆漆的影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森森利爪划过空气朝姚羡琦那柔弱的背影插进去。 咕咚一声,何离剑的心脏猛然一跳,身子下意识飞掠过去,速度之快就连他自己都震惊:“闪开。” 撕裂的剧痛从心窝开始,闪电般传遍了全身,瞪大的眼睛看清楚狼人那颗硕大的脑袋与自己鼻尖贴着鼻尖,那恶臭味永远没有变,那血红的眼睛永远没有变。 他感觉到自己靠在柔软的身体上,那是姚羡琦。 听得耳边铮铮两声,那是两柄短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双眼被一片白光闪得几乎瞎掉,那是花开暗黑。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他只看见那头狼人狰狞的面孔,血红的眼睛,以及怒吼的血盆大口:“臭丫头,臭小子。” 这是它最后的怒吼声,头狼人终于在圣洁的白光中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不到在临死的最后关头冼立风竟然恢复了神智,在狼人彻底化为黑烟消散之前想要杀死姚羡琦。 对他来说这段时间的侮辱实在太多,实在无法承受,而所有的侮辱都是这个臭小子和这个臭丫头赐予的。 堂堂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被冠以祥武十刀的冼立风,两次让何离剑姚羡琦从自己手中脱身,自己一次狼狈地从何离剑姚羡琦面前逃跑。 这两人修为远远不及自己,但却总是让他无可奈何。 他更加没想到自己死的时候不是以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的身份死去的,而是人族最憎恨的魔物,难道老天都觉得他不配身为人死去吗? 最后,他也没能杀了这两个人,从一开始他从未成功过,这才是最气人的。 “何离剑。”姚羡琦扔掉短剑,扶住他,她如此惊恐。 胸口上最后一片黑色的浓烟消失在空气里,那片浓烟就是插进他心窝的利爪所化。利爪消失掉之后鲜血开始泊泊流出来,染红了他的长袍。 头晕让他靠在姚羡琦身上,喘了几口气,一再确定一样再看一眼胸口的伤口,伸手捂住它,心脏剧痛无比:“我没事。” 但心脏却疯狂地跳动,他明明很害怕。 姚羡琦挪开他的手,一张秀脸没有半点血色:“小桃儿。” 小桃儿早就跳过来,从怀中取出一包包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将白色的粉末抖入那三指粗的伤口中。 粉末一触及伤口,立即刺激得何离剑紧咬牙关,每一条肌肉抽搐不止。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带着火辣辣的灼热,这种烈火焚烧一般的清凉让人痛不欲生。 他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鲜血奇迹一般立即停住,白色的粉末凝固成一片,将伤口牢牢堵住。 嗤的一声,姚羡琦撕下自己的衣襟,麻利地在他胸膛上绑了一圈。 何离剑被这灼热的清凉折磨得大汗淋漓,早已经忘记了原本的剧痛,只觉得自己双眼看东西都看不清楚了,视线中只有姚羡琦伏在自己胸前不住包扎。 不知道她究竟一共绑了几圈,最后她绑完了才发现她的裙子被撕掉了一半。 她抬头看一眼远方:“三天之内必须赶回望曦城。” 小桃儿也吃力地帮助她将他扶起来。 何离剑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他的嘴唇都白了,刚刚偷吃过生粉没有抹掉一样:“这是魔气。” 姚羡琦见他能开口说话,安心了不少,俯身将短剑拾起来,收入长袖中,低着头半晌:“你为什么要帮我挡下来,你真傻。” 何离剑却不回答她,眼睛看着宁断裕,咬咬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那白色的粉末融化掉:“他的剑给我,小桃儿。” “何大哥?”小桃儿吃惊地看着他。 “从现在起是我的了,他已经给我了。”何离剑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从现在起这把剑是他的了,没完成的事他会将之办完。 姚羡琦咬着嘴唇,目中微光闪动,将宁断裕的长剑拾起来递到他手中,却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声音若有若无:“你好傻。” 何离剑嘿嘿一声,冷着脸,从牙缝里深深吸一口气,极力想要让自己的身体稳下来,任由她说去。 手臂微微一紧,姚羡琦搀扶着他:“走吧,你现在伤及心脏,这丹药只能让你撑三天,若三天之后还没到望曦城就要……就要丧命了。” 小桃儿也扶住何离剑:“只要有救心丹何大哥就没事,我们快点,大小姐。” 何离剑知道姚家乃是丹药世家,没想到心脏被伤到了竟然也能撑上三天,更甚至有救心丹如此神奇的丹药。 不过更加可怕的三思丹他们都炼出来了,救心丹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何离剑最后看一眼带着微笑死去的宁断裕:“我很快就回来接你回望曦城。” “宁叔叔。”小桃儿声音都变形了,完全说不出话。 姚羡琦低下头,目中隐隐有泪光,一语不发。 从她扶着自己的手臂上,何离剑能感觉到被她极力压制住的颤抖,还有无边无际的仇恨。 他慢慢将手中那柄长剑插入鞘中,别在腰间。 三人逐渐消失在地面的尽头。 第55章 望曦城豪宅 望曦城的繁华玄泰大陆闻名,现在见到的却如此宁静,空荡荡的街道除了朝阳光就是慢慢变淡的浓雾,宛若一座空城,如此寂寞。 那些为它的绝景和繁华而来的人似乎都约好今天不来一样,这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大城市,让人怀疑望曦城的繁华不过徒有虚名。 这间望曦城最豪华的大宅院面前也空无一人。 “人都不见了,小六小张去哪了?”小桃儿巴望着从空荡荡的大门前找出她所说的那两个人,“大小姐。” 何离剑冷冷看着这扇巨人千里之外的大门,这不是一般人该靠近的豪宅,从嘴里吐出三个字:“血腥气。” 这就是望曦城所有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原因,血腥气。 浓重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很久。 但凡有仁武帮驻扎的地方,任何一个帮派不论大小都不敢乱动武,仁武帮不会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地方上闹事。 但此刻仁泽分舵本舵所在的望曦城,舵主姚昙昇的大豪宅里却传出浓重的血腥气。 吱呀一声,姚羡琦娇小柔弱的身影推开这两扇宽大的大门,冷着脸走进去,这是她的家。 血腥气立即从门后涌出来,扑在何离剑苍白的脸上,他微微推了一下剑柄,让长剑处于随时出鞘的状态,体内的真气充满杀机地在每一条经脉里流动。 赤红的鲜血将这宽大的庭院染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草坪是红色的,多少鲜血才能将方圆数十丈方圆的草坪全部染红? 何离剑抬起脚,鞋底黏糊糊的,全是鲜血,刺眼的红色庭院里留下他的足迹。 手臂一紧,小桃儿抓住他,剧颤不止,险些晕过去。 庭院中间堆起一座尸山,个个面目全非,体无完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的时候定然十分痛苦。庭院里的血就是这堆尸山慢慢流出来的,约莫百来人的尸山。 铮的一声,两片寒光从姚羡琦袖中跳出来,那双大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没有半点泪水,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五条人影慢慢从敞开的大堂里走出来,手里都拖着一具尸体,扔到那座尸山上。五人也都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看了三人一眼,那应该是最后五具尸体了。 五人相继麻木地抽出长剑,看得出来这长剑刚刚拭擦过,上面还残留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当中一人面无表情地将长剑对准步步靠近的姚羡琦:“帮主有命,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身在其位而不谋其职,该受命前往总舵卸去分舵主之位,姚昙昇受命之后却在数月前私下逃跑,故仁泽分舵从此全部归入我祥武分舵。” 姚羡琦瞪着眼睛,仍旧一语不发,一步一步靠近。 另一人冷道:“但凡愿意并入我祥武分舵的,从此以后还是兄弟,仁泽分舵却宁愿被姚昙昇蛊惑也不愿意继续为仁武帮效力。” “知人知面不知心,姚昙昇早有分离仁武帮之心,与普界门联手证据确凿,仁武帮万不可因为姚家曾经对仁武帮有大功而心软,但凡因为姚家动摇者不可留,当全部灭绝。” 这人话没说完立即浑身炸裂,仿佛空气中一直埋藏着一个惊雷。 何离剑一抖长剑,看着那片飞扬在空中的血花。 这五人大吃一惊,闪身掠开,齐声盯着何离剑:“普界门断心碎梦。” 小桃儿扶住何离剑,咬牙切齿瞪着五人:“你们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们。” 中了何离剑那一剑的人终于有了表情,嘿嘿嘿笑起来,整个人变成了血人却看似没有什么大碍:“普界门果真是天下最诡异的门派,就连招式也都毫无前兆,不过比起我祥武分舵的祥武十刀却差远了,看来不怎么样嘛,不过是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 何离剑冷道:“别拿死人跟我比较。” 说完这句话几乎让他断气,微微哆嗦,心脏无声发出警告,警告他如果再不顾一切出手他就会死。 刚才那一剑也全然没有以前的威力,如果换成以前,那个人根本笑不起来。 小桃儿拉住他:“何大哥,不要。” 他现在完全不适合出手。 “姓贾的呢?”姚羡琦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突然一朵白色的巨花猛然盛开,那人本就中了何离剑一剑,被这朵巨大的花朵包裹住的时候脸上掠过一片震惊,当即浑身炸裂,咕咚一声倒下,四肢一抽,就此毙命。 四人身影一花,从三人面前消失掉,同时四道白光从四周激射过来:“舵主所说的姚家绝技,花开暗黑,小心,这女的是玄武气境前期。” 小桃儿失声叫出来:“大小姐。” 何离剑瞪着那四道白光朝姚羡琦呼啸而去:“古武力境后期?” 贾烙山只留下这五人显是精心计算过,如果这五人都是古武力境后期姚羡琦恐怕有危险,哪怕现在只剩下四人也绝无胜算。 第56章 血洗姚家 一朵巨大的花朵在这充满血腥气的庭院里绽放开来,强烈的白光迷糊了何离剑的视线,只有那条曼妙的身影是清楚的,还有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怒斥声:“你们都死吧。” 轰隆一声,整个庭院猛然一震,大地摇晃着让何离剑禁不住失去重心,单膝跪下,差点把小桃儿压住了。 巨大的花瓣与四道白光凶狠地撞击在一起,刹那化成一片粉碎,花粉一样荡开,从空中纷纷扬扬洒落,浸入血红色的庭院里。 强大的气浪从庭院中炸开,震得庞大的大堂颤抖不已,翠绿色的瓦片啪啪啪全部被震碎,四下飞溅。 劈啪声中,墙面崩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粗大的柱子咔嚓地应声断裂,轰隆隆声中,这座庞大的大堂慢慢倒塌,卷起一片漫天尘土,飞扬不止。 四条人影从庭院中的各个角落里掉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尘土散去,整个望曦城最大的豪宅一片狼藉。 姚羡琦踉踉跄跄,瞪着眼睛环视一圈,手中的两柄短剑抖个不停,看似随时会掉在地上。 “大小姐。”小桃儿惧怕地看着她,但又渴望她更加残暴一点。 那四人几度尝试,最后只有一个人站了起来,目中露出恐惧之色:“不愧是姚家,在丹药的辅佐下小小年纪就已经玄武气境前期,舵主是对的,我等古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没有几个人联手无法杀了你。” 他看一眼剩余的三人,都已经气绝身亡,最后目光落在何离剑身上,目光冰冷:“纵然有普界门相助,一切都在舵主的计算之中,你们三个今天都要死在我的手里。” 小桃儿颤声道:“他们对花开暗黑了若指掌,出手全是专门针对花开暗黑。” “大小姐。”她不顾一切扑过去。 姚羡琦的招式在这五人面前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她最清楚姚羡琦现在的情况,那一剑在盛怒之下已经耗尽她的玄气。 何离剑冷冷看着仅存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却狡猾地保留了几成功力,哪怕只是古武力境后期的修为面对玄气耗尽的姚羡琦已经足以致命。 那个人第一次笑了,冰冷无比:“姚羡琦,你现在跪下来,把我的靴子舔干净我就饶了你。” 姚羡琦浑身颤抖,怒目圆瞪,短剑一动,被小桃儿拉住:“大小姐,我们走。” 那人哈哈大笑,白光一闪,小桃儿一声低吟,在她身边倒下:“姚羡琦,你听到没有,跪下来,把我的靴子舔干净,上面都是你们姚家的血啊,别脏了我的靴子。” 姚羡琦瞪着眼睛,俯身扶住小桃儿,小桃儿一身血红,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这条曼妙的身影突然贴着地面掠过去,短剑闪出骇人的光芒,怒声冷道:“死吧。” 当,当,两柄短剑飞上半空,无声插落在血红色的庭院中。 那人伸手一捞,将姚羡琦按在地上,抬脚踩住她的头,冷道:“舔。” 姚羡琦牙齿咯崩一声,被她咬碎,嘤的一声,硬生生气得就死晕过去。 泼的一声,空气突然炸开,那人脸色一变,往后掠开。 那一剑原本宛若惊雷一般炸开,听着却像他在水里放了一个屁。 那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轻视之色满溢而出:“二爷说的没错,普界门如此惊人功法却有如此废物,不过如此,无须惧怕。” 何离剑剧烈颤抖,心脏再也无法承受他的折磨,戛然而止,不再跳动。 这个人太乱来,太任性了,明明知道它无法剧烈跳动,仍旧逼迫它,它已经达到极限。 耳朵嗡的一声,心脏停止跳动让双眼冒出一片金星,四肢顿时发软,长剑在掌心滑落。 那人狂笑着长剑一闪,一道白光在庭院里闪出。 轰隆一声,宛若一道青雷击落,整个庭院突然炸开,将那道白光瞬间吞噬,白光刚刚诞生立即呜咽着消失。那个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身子也僵硬住。 雷声滚滚,在空气中传开,消失在天际边。 如此迷人的晨曦之中,却竟然有惊雷落下,明明高空万里无云,却有惊雷落下。 何离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人也咕咚一声一头栽倒,他整个人小了一圈,卷缩成一团,五脏六腑粉碎稀烂,从他那狞笑的嘴巴里慢慢流出来。 那是强大的真空造成的,这个真空空间不仅压碎了他的五脏六腑,连他全身两百零六块骨头都压碎了。 他浑身的肌肉没有一条是完整的,都被压碎了,血管没有一条是完整的,都被压碎了。 这个被压碎的人一团血肉模糊,血和肉面团一样被揉在一起,软绵绵的。 眼皮微微一动,被那一声惊雷惊醒,姚羡琦深深吸入第一口气,抖着柔弱的身子爬起来。 因为浓雾刚刚散去,朝阳刚刚升起,空气中还带着一点黏黏的湿气,湿气被血腥气侵入,原本清爽的感觉却让人作呕。 血红的庭院中,这名少女站了起来。 那轮通红的朝阳十六岁的少女一般,羞答答地将自己展现在世界面前,晨光将姚羡琦笼罩在里面,轻柔如她的秀发一般。 望曦城的朝阳,如此迷人。 第57章 望玄丹 “何离剑。”她翻过趴着的何离剑,耳朵贴在他的心口聆听。 双眼无助地环视一圈血红色的庭院,跪在何离剑身边一动不动,嘴里喃喃:“不要这样,你们不要这样,一个一个都扔下我了。” 何离剑的心跳已经停止。 她抱起小桃儿,双眼中泪花闪闪,看着那堆百人尸山,鲜血从一具一具尸体中流出来,淌下那座尸山,流到血红的草坪上。 连她的父亲也都下落不明,消失在前往总舵的路途中。 “我怎么办。”这座空荡荡的城市没有一点声音,空气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一步步从血红的草坪上走过,步入倒塌的大堂,昔日大堂里的欢声笑语全都不再。 进入中庭,青石铺成的雅致的小路蜿蜒在脚下,昔日与她在这里嬉笑打闹捉迷藏的丫鬟姐妹们都不见了。 穿过空荡荡的中庭,来到院子里,地面上的血迹宛若刚下过暴雨的积水,一滩一滩的。墙面上、窗口上、门口上到处是溅上去的血迹,宛若生气的大妈用水盆泼的。 她留下两行血红的足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紧闭的房屋面前。 这间屋子从懂事时起父亲就不让她靠近,这里也是姚家唯一的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知道,这是炼丹房,在三思丹炼成之后父亲就将这间房封住,连他自己都不靠近半步。 如今房门大开,里面传出浓重的药味,清香的药味,浑浊的药味,腐烂的霉味,让人作呕的药味,各种各样的药味混杂在一起。 大门被强行打破,有一扇被打得掉在地上,她从这扇门上跨过去,站在满是药味的房屋之中。 被扔在地上的葫芦大大小小,零零散散,脚边都是被打碎的药罐子,整间房屋里乱七八糟。房屋中间放着一鼎炼丹炉,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留有几只新鲜的手印。 里面的丹药都被抢走了,祥武分舵当然不会放过被天下人认为是至宝的姚家丹药。 她跌跌撞撞离开炼丹房,穿过几间房屋,来到一间极为庄严的屋子前,抖着脚慢慢踏进去。 到处是被烧焦留下的黑色痕迹,房屋正位所在之处洒了一片香灰,香炉被打翻在地,数十面灵牌散落一地。 她剧烈颤抖,这是姚家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 哆嗦着手扒开厚厚的香灰,捧起一面灵牌,抱进怀中:“娘。” 眼泪终于从脸蛋上滑落下来,晶莹剔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娘。” 她将灵牌一面一面地拾起来,重新摆放好,从始至终不住颤抖,一语不发。最后,她将那口香炉放回原地,俯身双手捧着满地的香灰,一把一把地放回香炉之中。 倏地,指尖剧烈一颤,她在香灰中摸到了一粒圆圆的东西,抖掉那香灰,一颗黑色的药丸呈现在她掌心。 药丸足有核桃大小,通体乌黑发亮,闻着毫无任何味道,摸着宛若石头一般坚硬无比,这可药丸怎么会出现在香灰里? 却见黑漆漆的药丸上面隐隐约约刻着几个字,她朝药丸呵了一口气,将香灰擦干净,两个字浮现出来:望玄。 这种丹药她从来没有听过,姚家列祖列宗从未炼出过这种丹药,并且是藏在香炉里面的。 望玄丹,这是什么丹药? 她将这颗乌黑发亮的丹药别进腰间的束带中,灵魂丢掉了似的,麻木地回到血红的庭院中,一个人呆呆站着。 她擦掉眼泪,现在她是一个人的。 慢慢地坐下来,抱着膝头将脑袋埋进怀里:“我好累。” 她多希望往昔这些可靠的人都还在,站在她身边坚定地支持她,帮助她,大家一起将祥武分舵分解掉,彻底毁掉那个可恶的贾烙山,再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 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住擦掉无声滑落的泪水,来到何离剑身边,取出那颗乌黑发亮的药丸,看它静静躺在掌心。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丹药,自己这么做不过是自己的妄想:“对不起,姚家只有这最后一颗丹药了,父亲将它藏起来一定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就像三思丹一样。” 她掰开何离剑的嘴唇,将它塞进去,合上他的嘴巴,站起来,呆呆看着他,半晌喃喃道:“你为什么帮我帮到这种地步,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我这样的女孩有什么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原本可以救他的救心丹已经没有了,被祥武分舵全都抢走。 她不明白何离剑为什么帮她挡下了冼立风那致命一爪,他不是要夺回木吊坠并将之送到玄极门的吗?帮她挡下那一爪不是送死吗? 如果只是为了夺回木吊坠,他完全可以当天就离开她去找他的师父,也就不用跟她一起经历了这些危险,最后送了性命。 “何离剑。”她多希望他回答她,为什么要这么为她付出。 如果换成在平日里,她在大家的簇拥下在街上游玩,偶尔碰到了何离剑,碰到了一个名叫何离剑的奴隶,她甚至会厌恶地皱起眉头。 但是两人相识开始至今不足月许,却竟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他在的话让她感到安心。 这么一想心口难受地跳动起来,她声音都变了,带着哭腔:“你起来帮帮我,我想你在我身边。” 不管这是什么丹药,为什么被父亲藏起来,她总幻想着也许这颗丹药能将何离剑死而复生。 只是月许的时间,她发现自己习惯了他在身边,仿佛他本来就该一直在自己身边似的。这三年里他早就应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而不是让她孤独一个人。 不,也许更早,也许从她小时候起两人就应该在一起。 她的世界似乎就应该不能没有他。 “何离剑。”她捂住了脸,不敢去看这个已经不会动的人,心口被撕裂一样。 她多希望他像服用了三思丹一样重新站起来,乌黑发亮的丹药肯定不是应该存在的药,但是她就是这么希望。 哪怕这望玄丹比三思丹还要可怕还要致命,她仍旧希望何离剑重新站起来,因为三思丹都奈何不了他,他总是奇迹一样站起来。 但他确实不会再动了。 她绝望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呆然无助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血红色的庭院。 第58章 丹田复活 扑通一声,很微弱,像有人在墙的另一边拍打了一下。 何离剑竖起耳朵,这是什么声音? 扑通,又是一声,听清楚了。 这敲打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了,那是他的心跳声。 刹那清醒过来,想起来了,他其实早已经死了不是吗? 扑通扑通扑通,心跳声越来越激烈。 他想要发声叫人帮忙,但是声音堵在胸口里出不来:“来人,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明显姚羡琦认为他已经死了,他吓得全身冰冷,她不会已经将他掩埋了吧? “姚羡琦。”他拼命扯开喉咙大叫,可喉咙连动都没动一下,世界黑漆漆的,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无法叫出来。 “小桃儿。”他拼尽了全力。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他连连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全身力气集中在手脚上,奋力一挣,仍旧无法动弹。 蓦地,眼前一片亮光乍起,闪得他眯起眼睛。 一条条经脉清晰地呈现在面前,纵横交错,泛着洁白的光芒,真气如流水一般,畅通无阻地奔涌着,充满了活力。 “我可以的。”有希望,他非但还活着,而且真气尚在,修为尚在,只要修为还在他就有力量,只要有力量所有的一切困境都会被他打破。 他凝神静气,极力压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心念合一,按照师父传授的功法运转起来。身体无法动弹,那么就是伤得太重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先让身体恢复行动能力,赶紧醒过来。 也许姚羡琦已经离开了,他更加不能迟疑片刻。 “等我。”他哆嗦着,“一定要等我。” 真气在经脉中畅快地运转了一个周天,回归入丹田之中,丹田宛若一个强劲的漩涡,飞速旋转,甚至冲击得经脉微微抖动。 他吃惊,自己的丹田从未有过如此强劲,就算是三思丹已经让他拥有双倍功力,也无法强劲到如此地步。 而且还有更加让他震惊的:“我的丹田已经恢复如初了,冼立风的玄气曾经将它伤得几乎废掉,但现在却完全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大了。” 心头一个激灵,他明白了:“是救心丹,她给我服用了救心丹。” 只有救心丹能让心脏重新跳动,它如此有力。 “认识你真是我的福气。”他颤抖,她不止一次挡在自己面前,不止一次用天下人都眼馋的灵丹妙药救了自己。 吸一口气,第二周天开始运行。 强大的丹田将源源不绝的真气输送出来,震得一条条经脉颤抖着,洁白色的光芒从经脉上无声泛开,照亮了这副被他数次三番摧残的肉体。 浑身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声,每一条肌肉瞬间充满了弹性。 真气迅速在经脉里流转一圈,重新回到丹田之中,宛若经过了一次压缩,变得更加浓密,更加强劲了。 他吐了一口气,暗暗运气:“再来一次。” 丹田突然发出嗡的一声,令他大吃一惊,心中一凛:“发生什么事?莫不是丹田已经到了极限?” 可丹田依旧毫无异样,反而比刚才还要强劲,他吃惊连连:“到底怎么回事,以前可从未有过,师父也从没提到过这种现象。” 那嗡嗡之声越来越大,让他暗暗害怕,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运气。 最后一咬牙:“我要活过来,我不管你为什么突然响了,我要活过来。” 将心一横,再度运气。 丹田轻吟着瞬间将强大的真气送出来,经脉像是琴弦一样,也纷纷被震得发出轻吟声。 他又惊又怕,不住对自己暗道:“我如果停下来就真的就此死去了,我怎么可以死,你就叫吧,我不管你,我只要活过来。” 真气刹那灌满了每一条经脉,每一条经脉都在微微抖动着,被人五指拂过的琴弦一样。 发出的嗡嗡声与丹田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震动也跟丹田的旋转慢慢同步,直至经脉和丹田的震动旋转完全同步,直至那轻吟声完全产生共鸣。 耳朵里全是这种嗡嗡的声音,奇怪的是听起来一点都不吵,反而让人心中安宁。那震动也并不让人感到害怕,反而让人觉得舒畅无比。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害怕和不安慢慢消失,他反而觉得愉悦,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嗡的一声,他的身体也开始被这震动影响到,每一块骨头,每一条血管,每一根肌肉也都开始抖动起来,宛若在丹田和经脉的带动下开始翩翩跳跃。 他听到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开始慢慢破土而出,开始成长。 不,听起来又像是他的身体正在慢慢蜕皮,那种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是老皮脱落掉的声音,同时也是新的身体重新成长的声音。 他又惊又喜:“救心丹竟然如此强大?” 他不断运气,真气在经脉中一个周天接着一个周天,经脉和丹田不住欢快地震动,欢快地轻吟,身体不住跟着欢快地蜕皮,不住欢快地重新成长。 不记得到底运行了几个周天,当这一次所有的真气都回归到丹田中的时候,丹田与经脉以及身体突然同时一震,他四肢一抖,猛然醒来。 醒来的刹那只觉得大量的空气涌进口鼻,灌满了肺部,瞬间就让他充满了力量。 他张口发出沙哑的呻吟,连连咳嗽,跄踉着爬起来,不住发抖。 那不是乏力,也不是害怕,是身体在僵硬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恢复行动能力所致。 满地的血红映入他的眼眶,没错,这是他昏迷之后所见的最后的景象,他确实醒过来了。 但是那堆尸山却没有了,原本它所在的地方满满的,是一堆又一堆的小土堆。 一定是姚羡琦一个一个将他们都埋葬了,现在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多久了? 目光横掠过去,血红的庭院里除了他就只有一条较小的身影横在草坪上,那是小桃儿。 他身影一掠,落在她身边,大吃一惊,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瞠目结舌。 第59章 无助的少女 姚羡琦给他服用的真的是救心丹吗? 他无心理会自己醒来之后的变化,伸手在小桃儿的颈间一按,脸色沉下来,脉搏已经没有了。 环顾四周,确实只有他和小桃儿,姚羡琦不知去向,但为什么只留下他和小桃儿没有埋葬? 吸了一口气,体内的真气运转起来,他要救她,也许姚羡琦已经放弃了他们两个,但是又巴望他们两个还有希望,所以并没有将他们埋葬吧。 他不会放弃,就算耗尽体内的真气他也要尝试到底。 汹涌澎湃的真气从掌心源源不绝送入小桃儿柔弱娇小的体内,何离剑一语不发,直到自己真气耗尽为止,他不会停止给小桃儿输送真气。 一炷香过去了,小桃儿依旧毫无动静。 体内的真气也所剩无几,约莫只有一成了。 何离剑心中的绝望慢慢变得浓郁,目光黯淡下来,颤声道:“我就是救不了你们吗?” 只有这最后一成功力再继续也是无济于事,但他心意已决,不到耗尽绝不停止。 忽而一个心念掠过脑海,他心头一喜:“慢着,共震,丹田共震了经脉,经脉共震了身体,我就是这么醒来的,我真是笨蛋。” 心念一变,真气也随之一变,如今他已经做到心念合一,真气与心念合一的地步。 真气当即改变了输送的方式,按照他的意愿尝试着去震动小桃儿的经脉。 “我一定行,你救了我和姚羡琦,我一定要救你。”他紧咬牙关,集中所有注意力。 小桃儿的经脉微微抖了一下,他沉住气:“来了。” 只剩一成功力了,他不能失败。 顺着那微微一抖,他抓准时机,再震动一下,宛若荡秋千一样,小桃儿的经脉又抖了一下,比刚才更加明显。 他大气不敢出,这时机必须抓得分毫不差,否则前功尽弃,又得重新再来。 一下,两下,三下,他的心境稳如止水,毫不动摇。慢慢地,小桃儿的经脉一根一根开始震动起来。 他没有察觉天色慢慢暗下来,半边天的云朵被夕阳烧成一片红色,与庭院的血迹上下呼应,看着如此迷人美丽,却又让人心中无比悲凉。 四下万籁无声,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这种孤寂的绝望让人窒息。 “活过来,跟我去找你大小姐。”他暗暗鼓劲。 姚羡琦不知道去了何方,明知自己无法救了他们,却又不肯就此放弃的她,一定经过了痛苦的纠结,才将他们继续留在庭院里独自离去。 她一定还带着莫名的希望,或者说是渴望,渴望奇迹再度降临,让他们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或者说,她无法接受他们已经死了的现实,将他们当成活人放着,并没有埋掉。 所以他必须成功。 小桃儿忽而微微一抖,嘤的一声,何离剑心头一跳,欣喜若狂。 那双眼睛慢慢睁开,声音软弱无力:“何大哥?” 何离剑浑身虚软,所有的真气都消耗殆尽,放开了手掌。 失去他的支撑,小桃儿软绵绵倒在他怀里,这小丫头脸上不知道是晚霞的映照还是什么,一片红红的:“我没死?是何大哥救了我?大小姐……大小姐呢?” 何离剑咧开嘴笑了,此刻竟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扶她起来:“走吧,去找她。” 他俯身拾起宁断裕的长剑,听小桃儿颤声道:“她没离开,秋落剑和夫人的剑还在这里。” 那两把短剑沾满了鲜血,静静躺在草坪之中,刚才太过焦急一时间没发现,现在不由得停住刚要跨出去的脚。 她埋葬了那些人,却抛弃了自己的剑,一名武者抛弃了自己的剑就是放弃了抵抗。 这名顽强的少女放弃了。 她已经独自支撑了太久,最后的得到的结局却不是她能承受的,就算她没有放弃,应该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度拿起手中的剑了吧。 五指一张,两柄短剑落入手中,擦掉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 何离剑看往这座望曦城最大的豪宅,晚霞的艳红和鲜血的腥红将它笼罩在里面,密不透风。 她一定还在这里,她已经绝望了。 当推开这扇满是血迹的门的时候,夕阳惨红的余晖投射进去,落在一张小小的床边。 这间闺房原本的香气早就被血腥气取代,变成不是女孩子想要住的房间。 目光从投射在床边的夕阳光移开,往上抬,那名少女卷缩在床尾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头,脑袋深深埋在怀里。 乌黑的秀发披落,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像是要保护住她一般。 听到开门声她动了一下,惊疑地抬起头,脸上的泪水还没干,眼中满是绝望和惊恐。 何离剑走进去,看着她。 “何离剑?”她狐疑地看着他。 半晌才说出这句话,何离剑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她:“你救了我。” 她似乎很害怕,微微颤抖,往后退了退:“不可能,那丹药真的救了你?” 何离剑没来由心酸:“不愧为丹药世家,救心丹果真有起死回生之能。” “救心丹?”这三个字刺激一样让她吸了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救心丹,她根本不知道那颗名为望玄的丹药是什么丹药,只知道父亲藏起来那一定不应该存在的。 他柔声道:“谢谢。” 姚羡琦的绝望慢慢退去,惊恐和狐疑反而越来越浓,她不知道这是自己幻觉还是真的,认为他已经死了才抱着幻想和绝望将那丹药塞入他口中,他却真的活了过来。 “你……你碰碰我。” 何离剑握住她的手,将两柄短剑放入她手中,那双手冰冷无比,他也禁不住哆嗦:“拿着。” 突然嘤的一声,姚羡琦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咬着嘴唇,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 她抖得如此剧烈,抖得何离剑的心跳瞬间加速,呯呯直跳。 抬起手,略一犹豫,轻轻揉了揉那柔弱的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怎么办……。”她的声音歪歪扭扭,因为她想要忍住哭腔。 何离剑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告诉我。” 她几乎要忍不住哭声了,还差点就发出来:“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只是暂时太累了,如果你休息好了,你告诉我,我们应该怎么办,看看那些可恶的仁武帮,看看那些可怕的魔族,我等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何离剑极力想要让她停止颤抖,不住轻抚她的肩头。 “如果你累了先让我来顶一阵。”他道,“但我一个人不能支撑太久,就像你一样。” 颤抖慢慢变弱,她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温暖。 她似乎开始平静下来,轻轻从何离剑怀中离开,看着手里的两柄短剑。 “大小姐。”小桃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充满了惊喜,因为太过虚弱呼吸带着颤抖。 她抬起头,因为不敢置信而露出惧怕的神色,想不到何离剑竟然能救了脉搏都停止了的小桃儿:“小桃儿?” 何离剑起身,看着她:“她被一口气堵在心口,故而令心脏都停止了,幸好我办到了,帮她将那口气排了出来,将她的心脏震动起来。” 姚羡琦终于也抬起视线,直视何离剑:“大家都不在了。” 以前的坚定和顽强已经消失了,何离剑看得出来:“是的,都被祥武分舵害了,你知道他们现在在想什么吗?” 姚羡琦一个哆嗦。 何离剑一字一句道:“他们一定在看着你,多么希望你重新成为他们以前的大小姐,坚定,顽强,永不言弃,多么希望你将祥武分舵整个窝都端掉了,因为他们办不到,所以你必须办到。” “可是我……。”姚羡琦咬住嘴唇,没有说完,目中微光闪动。 小桃儿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松开手里的剑:“大小姐,这不是我认识的大小姐。” “有我在。”何离剑一挥手,腰间的长剑出鞘,寒光映着这间满是血腥气的闺房。 他看着这柄长剑,目中怒火隐隐滚动,憎恨和杀机慢慢弥漫在双眼里:“大家都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的。” “还有我。”小桃儿用力握着她的手,用力点头。 在泪水涌出来的那一瞬间,她仓促地将之抹掉,慢慢抓紧了剑柄,一点头,声音在闺房里轻轻响起:“嗯。” 小桃儿大喜,挥舞着小拳头怒道:“我们这就将祥武分舵整个都拆了。” 何离剑伸手将她扶下床,迎着她的目光点点头,用力抓紧了她的手。 她微微哆嗦,也用力抓紧了何离剑的手。 何离剑怔住,心中呯呯跳,嘴巴不听自己使唤:“认识你真好。” 霞光落在她的脸蛋上,绯红绯红的,似乎是害羞地偏过头:“怎……怎么了?” 小桃儿抓住他们的手,那张小脸充满斗志:“我也是。” 何离剑深深吸一口气,恨声道:“祥武分舵违背帮规,背叛武道,天理不容,更甚至与魔族有关系,暗中残害同族同胞,天理不容还不够,我何离剑还要不容,我一定会将他们全数灭绝。” 姚羡琦咬牙切齿,瞪着门外那片惨红的晚霞,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他们要为他们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既然老天无声,那我姚羡琦就替天行道,报仇雪恨。” 三人步出这间闺房,迎着落日的余晖,浑身浸在绯红的夕阳光里并肩而立。 姚羡琦举目看往何离剑,却见对方从一开始就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芳心跳动,目中满满深情。 何离剑心中暗暗道:“我不会再让她独自一人了,我要一直陪在她身边。” 心有所想,洋溢于神色之中,一片浓情脉脉。 望曦城确实是美景无二,只是这美景太过悲凉了。 从见到她的时候起,这名少女就一直与鲜血相伴,如今连这夕阳光也是血红色的,他想要永远陪在她身边。 “小桃儿。”何离剑凝视着那片惨红的天空,“你留下。” 小桃儿立即抬头,一张嘴,默默低下头,捏着衣襟低声道:“是。” 旋又抬起头,拉着姚羡琦:“大小姐,你一定要回来,小桃儿等你。” 姚羡琦看往何离剑:“我会回来的。” 何离剑身影一虚,在那血红的天空中一掠而过:“走吧。” 姚羡琦翩然而动,紧随其后,满是惊疑,这身法与初见之时截然不同,宛若突然飞越了几个境界,到底怎么回事:“古武力境后期?” 小桃儿拼命挥手,极为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又是百般焦急,但只能强忍,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立在姚家血红的大院之中,眨眼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第60章 修为突破 他终于不再怀疑:“你说得对,我如今已经是古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救心丹,真是厉害的丹药,救心丹,竟然让我从古武体境前期一下子飞跃到了古武力境后期。” 他充满敬佩地看着她,丹药世家名不虚传,甚至让他感到害怕:“你们家真厉害,就算是普界门要炼成古武者境界都要两年时间,这丹药一夜之间就做到了。” 姚羡琦目光不敢与他接触,略显慌张:“是……是的,所以我十六岁就达到了玄武气境前期。” 无法说出口告诉他那根本不是救心丹,心口呯呯直跳,就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秘密吧。 一名少女的绝望,一枚未知的丹药,一个少年的奇迹,只属于她的秘密。 疑云再度慢慢浮上眉心,望玄丹到底是什么丹药? 父亲竟然将之藏在香炉之中。 何离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也满是疑云:“我们已经追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追上贾烙山,至少追上他的手下完全可以,难道他并没有立即返回仁武总舵吗?” 这也是姚羡琦一直困惑的,凝眉许久:“他一定将祥武分舵中五十几名好手都带了出来,否则根本动不了我家分毫,但是,那些走狗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古武力境后期,你我俩人七天里连夜赶路按理早就应该追上了。” 何离剑目中露出一丝寒意,脸色微微一变:“难道他们发现了你爹的行踪?” 姚羡琦身子一紧,站了起来,何离剑正色道:“你爹数月前收到帮主之命,也是在那时候下落不明,他根本不会逃走,肯定在这数月里一直暗中监视着祥武分舵,说不定这一次他被贾烙山彻底激怒,半途将他们拦截住了。” 姚昙昇能隐忍五年自然不会逃跑,这一次贾烙山带人灭绝姚家,激怒了他,他在匆匆赶来的中途撞上原本返回仁武总舵禀报的贾烙山,双方就此红了眼杀得你死我活。 但姚昙昇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迫暂时择路离开。 这个推测不无道理。 “爹。”姚羡琦激动得就要动身。 被何离剑一把拉住:“慢着,如果真是这样你要到哪里去找他们?” “我……。”她完全没有主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年里的苦苦支撑已经让她很累。 这段时间里打击更是接二连三而来,让她完全失去了冷静和思考的能力,如果没有何离剑七天前在姚家她早就因为绝望而放弃了一切。 何离剑咬咬牙,天大地大,要找一个人简直大海捞针,要找一个刻意躲藏起来的人更加不可能:“我现在怒在心头,本来恨不得趁贾烙山没回祥武分舵我俩去把它夷为平地。” “但眼下救你爹要紧,我们毫无头绪找起来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还不如抓紧时间,继续赶到仁武总舵禀报帮主,让总舵的人分头去找比我们两个找要快多了。” “而且,这一次若是总舵的人真找到了你爹,就再也不用什么证据了。”何离剑狠狠道。 这个因为太过大公无私的帮主已经害死了好友一家,这一回仁武总舵的人真找到了姚昙昇,那必定亲眼见到祥武分舵如何将他追杀的。 姚羡琦咬牙道:“已经不需要证据了,我姚家就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这就是证据,如果帮主还不肯相信我,那什么才是证据。” 何离剑听得心中怒火燃烧:“哼,这个狗日的帮主,脑子里进了水,完全不懂变通,贾烙山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天理不容,他分明就是借着帮主之命强加罪于你家,趁机将你家害了。” 姚羡琦恨得咬牙切齿:“我要灭绝了祥武分舵,我要他们一个一个跪在我家门前,一个一个死去。” 何离剑瞥一眼满地的鲜血,冷冷抬起头,这间客栈里被鲜血涂上了刺眼的颜色,还是新鲜的,正在不住从墙上滴答下来,无声讲述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他厌恶地踢开脚边的一柄长剑,长剑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滑到客栈门口。 望出去,街上空无一人,从两人杀气腾腾进入这间客栈的那一刻起,街上的行人嗅觉堪比野狗,立即吓得四散逃去。 “走吧,就算把双腿跑断了也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仁武总舵。”何离剑冷冷扫一圈客栈里横七竖八的尸体。 姚羡琦也冷冷看一眼这间客栈:“就庆幸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你们的客栈了吧,否则见一间我灭绝一间,你们怎么也无法偿还这些年里对我仁泽分舵所做的一切。” “上梁不正下梁歪,别说你们是无辜的,我仁泽分舵无辜的时候你们也没人站出来。” 两人并肩离开这间客栈,这肯定不是七天里被他们灭绝的第一间祥武分舵的客栈,两人此刻满心都是仇恨和怒火,只要见到了祥武分舵的人双眼立即就红通通的。 身影倏然一花,两人化作两道轨迹横过这座小镇的上空,瞬间消失掉。 第61章 运择城 今天有点清凉,云层流水一样从天上划过挡住了灼热的太阳,一朵又一朵,相互簇拥追逐,连成一片,无声地,没有重量地在头上流过。 风云变幻,清凉中隐隐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街上行人眉目间尽是清闲的喜色,就连街头上做生意的小贩们吆喝起来都充满干劲。 何离剑看一眼高高的城头上刻着的三个大字,他不认识字。 “这就是运择城。”两人已经放慢脚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姚羡琦露出复杂的神情,目光微微闪动,“我还在小的时候时常跟着爹来这里。” 姚昙昇贵为仁泽分舵舵主自然要时常来到这里,运择城,仁武帮仁武总舵所在之地。 那是以前,现在仁泽分舵形同于无,十天前仁泽分舵姚家被灭绝,仁泽分舵跟已经消失了没有区别。 “仁武帮是天下最大的帮派,但凡有名的大城市都有仁武帮的驻点,都有仁武帮的客栈,望曦城,运择城,都是天下最大的城市之一。”两人并肩走进城门,穿过长长的门道,听到脚步声在门道里响起细微的回声。 天下第一大帮派,最富有的帮派,遍布玄泰大陆各个角落,这样的帮派让人窒息,身为仁武帮的人每个都是昂首挺胸,极度自豪,仁武帮的辉煌笼罩着他们。 姚羡琦目光微暗,往昔对比起来,令人无法接受:“但惟独运择城特意立起了一面大牌坊,这是全运择城的人一致建议的,牌坊建立于数百年前,位于运择城东区,那是仁武帮的牌坊,仁武坊。” “仁武总舵就在仁武坊。”何离剑猜到了,不得不为仁武帮的强盛和功绩感到震撼。 一个帮派,不仅得到各大门派的承认,还得到当地住民一致的承认,甚至为之建立牌坊,足见它的威名和德信。 仁武帮经商为主,只有仁尽了才动武,只要有它在的地方当地就保证一生平安无事,因为其他帮派不敢胡乱生事。 所以仁武帮在的地方都是无比繁荣,那繁荣是仁武帮带来的。也许有哪一天仁武帮突然决定搬离某座城市,当地的住民反而会死缠烂打恳求他们继续留下来。 丝毫不夸张,这就是仁武帮,象征着安宁平和,象征着繁荣昌盛。 但是,重现玄泰大陆的魔族却在黑暗中偷偷渗入了仁武帮,何离剑感慨颇深:“所有的和平繁荣都离不开力量的保证和支撑。” 姚羡琦也默然:“仁武仁武,先仁后武,爹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强调本帮为何名为仁武帮,就一直强调为何玄泰帮派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却只有我仁武帮能做到千年不倒,并且成为最强大的帮派。” “只是……。”声音没忍住略微一个哆嗦,她没说下去。 只是从魔族重现开始,仁武帮就已经被侵蚀了,哪怕是参天大树只要有一只虫子,它迟早有一天会将这棵大树啃得倒塌。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何离剑忍着怒气,如今两人还在街上,说话都尽量小声。 望着这熙熙攘攘的街道,男男女(哔)女老老少少欢颜笑语,吆喝声此起彼伏,进城的人,出城的人,运择城当地人,个个都活在平安繁荣之中,如此无忧无虑。 有谁能看出一直罩着他们的仁武帮内部其实已经被侵蚀了? 他目光微动,从嘴里一字一句说出来:“这就是魔族选择仁武帮的原因,仁武帮之于玄泰大陆影响实在无可替代,只要掌控了仁武帮就等于掌控了玄泰大陆的局势。” “门派与帮派不同,那些名门大派外人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侵蚀了。” 门派乃是师徒一脉相承,为了选择一名弟子往往要历经种种考验,确定为人品质方才收徒,这是其一。 魔族之所以无法侵蚀门派的另外一个原因才是最主要的,门派从不允许门内弟子轻易外出,宛若不食人间烟火,过着与世隔绝的修行生活,凡间的种种他们往往看都不看一眼,甚至有些门派对凡间抱有轻视的心态。 试问就算魔族能侵蚀某一个门派,那又有什么用?一个长年与世隔绝的门派,甚至一辈子与世隔绝的门派,侵蚀了又能利用它来干什么? 而且,那些门派可不是大大小小的帮派能比,别说那些帮派,就连仁武帮都不能比,他们太强大了。 魔族,若是选择侵蚀那些门派跟送死没有区别。 那些门派当中,尤其以玄极门最为可怕,自己的父母也叮嘱务必将木吊坠送到玄极门,只有玄极门才能解开它的秘密,只有玄极门才能保护它不落入魔族之手。 对于门派,魔族避之而唯恐不及。 “魔族。”姚羡琦咬牙切齿,仿佛正在啃咬着他们的血肉解恨,“贾烙山。” 她冰冷地一字一句道:“不论是魔族还是贾烙山,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他们必须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何离剑也握紧剑柄,冷着脸:“不错,犯我人族者,哪怕是老天我也要将之彻底毁灭。” 贾烙山害了她一家,改变了她的人生,真正的背后主使是魔族。 魔族害了他的一生,改变了他的一生,他生来似乎就是为了灭绝魔族。 此刻两人不约而同对这个异族恨之入骨,从千年前开始,人族就对魔族恨之入骨。 第62章 仁武门 远远就看见一座大门立在这遍地都是房屋街道的运择城之中,这大概是整个运择城最高的建筑,旁边有几座十几层的尖塔在它不远的旁边足足矮了一半,简直自惭形秽。 运择城占地方圆十余里,密密麻麻的房屋和街道一层苔藓似的爬在几座大山之间,天底下除了这几座大山就是那几座尖塔最高,但十几层的尖塔立在那扇大门旁边却又矮了半截,那扇大门足有二十几层高。 这扇大门由粗大的朱红色的柱子一根一根撑起来,上头横着宽大的门楣,翠绿色的瓦片鱼鳞一样铺得密密麻麻让人背后直起鸡皮疙瘩。门楣正中一块乌黑发亮的黑底,黑底上雕刻着三个大字。 那三个大字即使阳光被云层遮住了也依旧金闪闪的,何离剑纵然不识字也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仁武门。 “仁武门。”姚羡琦又被这扇大门触动记忆,“小时候爹就跟我打过赌,若我能纵身掠上门头便买棉花糖给我吃。” 二十几层高的大门,横跨数条街道,立于天地之间,清凉的微风空中流过,不论吹去哪里,都必须要经过这扇庞大的仁武门。当然,它其实不是门,它就是仁武坊,是运择城为仁武帮建造的牌坊。 但它看着确实像一扇大门,关着天地间的财富,又能抵御任何有可能的外敌。数百年了,它一直巍然不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都动摇不了它,但魔族一重现,它就连抵御都抵御不了。 因为侵蚀是从内部开始的。 “仁武门。”何离剑抑制不住声音的略微颤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建筑,它太庞大了,光是远远看过去都让人无法呼吸。 姚羡琦轻轻握住他的手,也凝望着那扇庞大的仁武门:“走吧。” 他吸了一口气,稍微镇定下来,那扇开在天地之间的大门确实让人感到不适,但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强大的仁武帮:“走。” 忽而有一行人好心提醒他们:“小两口,别再往前了,仁武门的另一边是仁武帮总舵之处,不远千里来运择城站在这里看看就行了,不小心进去了可就不好喽。” 姚羡琦脸上微红,松开了何离剑的手,何离剑也满脸通红,看了那人一眼:“不……这……不是……我们……。” 姚羡琦低着头一个人先行过去,何离剑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管解释了,紧随其后。 街道的尽头突然一片敞亮,所有的房屋都断绝在此处,连接着街道的是一块空旷的场地,占地方圆近一里,青色的石砖淡淡反射着云层灰色的光泽,空地正中间就是那扇大门。 粗大的柱子直径足有三丈,单单是青石雕刻而成的柱墩就比寻常房屋高,这才发现朱红的柱身并不是木头,而是纯粹不知名的石头切成,表面光滑明亮,宛若镜子。柱子一共有四组,一组四根,仁武门总共十六根大柱子才能撑得起来。 空旷的场地让微风变得更加狂烈,呼呼作响,吹得姚羡琦破烂的裙子飘扬起来,那裙子是为了包扎他的心口一把一把撕掉的。 这四组十六根大柱子底下都巍然不动站着仁武帮的人,一根柱子站四人,这扇仁武门就一共站了六十四名仁武帮的人。 从两人踏入这块场地开始就有一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按着腰间的刀柄,神色威严,目中透出刀锋一般的微光:“站住。” 两人并没有停下,那人脸色微微一变,抓住了刀柄。 第63章 受委屈 双方终于走到近处,姚羡琦冷冷道:“仁泽分舵姚羡琦求见总舵主。” 那人一惊,抓着刀柄的手不自觉松开,脸上神色有说不出的怪异,上下打量着姚羡琦,不敢置信,却又不敢怀疑。天下有谁敢冒充仁武帮的人,而且还是姚羡琦如此身份的人? 他在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他办不到,哆嗦着拱手:“请在此处稍后片刻,属下这就前去禀报。” 何离剑压根没看他,厌恶地皱起眉头,如果换成以前他反而害怕对方才对,但现在他对这个仁武总舵好感全无,尤其听到“总舵主”这三个字简直浑身不舒服。 目光掠过这扇仁武门,空旷的场地尽头是一座宛若用粗糙的铁打出来的城堡,背靠大山,简直直接从山体中长出来似的,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将整座山都占据了一半。那就是仁武总舵,选的地方果真经过深思熟虑,易守难攻。 这镶在山上的城堡上隐约可见城头站满了人,一面面旗帜随风飘扬,每一面旗帜上绣都有一个金色的字。猜也猜得出来,一面旗上刻着“仁”,旁边那一面刻着“武”,如此在城头上相隔数丈一面,每一面下面都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每一个人双眼如天上的雄鹰,盯着地上的一举一动。 现在两人就站在仁武总舵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眨一下眼睛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身影一晃,化作一道黑影贴着空旷的场地掠过去,一只小蚂蚁一样穿过仁武门,掠过场地,顺着一道依着山势砌出来的长长的石阶,消失在那座城堡之中。 “那是仁武城,亦即是仁武总舵。”姚羡琦望着那座城堡,这些都是她小时候时常来的地方,现在再来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目光黯淡下来。 城中城,也许天下只有在运择城才能见到。 “仁武城又分三部分,下面左仁先堂,右武后堂,上面才是仁武堂。”听着她这么说,这才发现那条长得离谱的石阶确实将仁武城的下半部分成两份,石阶两边大概就是仁先堂和武后堂,石阶通往的上部分大概就是仁武堂了吧。 何离剑只是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厌恶之情洋溢于表:“好啰嗦的城堡。” 就算将城堡建造得如此牢不可破又有什么用,自己内部已经开始腐烂了,魔族根本不屑于正面攻击。 他开始烦躁起来,收回目光,紧紧皱着眉头,他讨厌这个地方。 仁武门下的那六十三人此刻才试探着彼此看一眼,确定同伴也跟自己一样震惊,当中一人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嘴唇都不动,腹语一样,似是害怕被人听见:“想不到爹没来女儿却来了,不过已经数月过去,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反倒来了,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又来了,来了又有什么用?” 另一人也低声道:“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才知道姚家如何为人,可怜那些还留在仁泽分舵的兄弟们至今没看清自己的分舵主,来了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干什么。” 又有人也忍不住插话:“不错,总舵主对姚家情同手足,他却毁了仁泽分舵,一直诬陷祥武分舵,哼,爹逃跑了女儿是来求情的吧,如今证据确凿却还敢厚着脸皮来求情,嘿嘿。” 突地,仁武门空气中猛然炸开,宛若一道青雷藏在空气中忍了很久,被他们窃窃私语激怒了。这一声雷声震得那六十三人大吃一惊,齐声惊呼,就连整个仁武城城头的人都惊得微微攒动。 强大的气浪吹得那六十三人连连踉跄,险些摔倒,一个个因为窒息而面红耳赤,眼球突出,大口大口喘气。 姚羡琦一把抓住了何离剑的手:“不,别。” 何离剑冷冷看着那六十三人:“当老子聋子吗,区区古武体境修为,我连你呼吸声都能听见,哼。” 姚羡琦目光闪动,微微低下头,咬着嘴唇。那六十三人不过是古武体境修为,何离剑古武力境后期修为都听见了,她自然不在话下。 何离剑气得鼻子呼呼出气,将长剑慢慢回鞘,看着她低头一语不发,颤声道:“我怎么能看到你受委屈。” 姚羡琦心中一跳,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只是抓紧了他的手,仍旧不说话。那模样更是让人心碎,不由得抓住她滑腻的小手,也一声不吭,只要她说的,那就听她的。不过,只是现在而已,一旦进了这座令人讨厌的城堡,他将要按照自己的风格来办事。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原本就是没教养没身份的奴隶,才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那都是做给人看的,既然别人都看不起你了你还做来干嘛,根本没人看。 就像千年前魔族入侵,难道人族要文质彬彬地拱手行礼,斯斯文文地问一句:“我远方的,异世界的朋友们啊,冒昧问一句,高贵的你们为何要灭绝卑微的我们呢,如果问的不对,还请见谅,卑微低贱的我们确实很困惑,就算被灭绝也要被灭绝得明明白白。” 他冷冰冰看着那六十三人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有时候,人,要比野兽还要野兽,因为对方不将你当成人来看,那还做什么人? 那六十三人立即大喝起来,旋即听到另一人喝道:“慢着,兄弟们。” 原来是回去禀报的那个人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速度比去的时候还要快,像是屁股后面跟着一把刀,若是他慢了立即被那把刀桶得遍地开花似的。 六十三人微微一愣,齐刷刷看着他惊慌失措地落在两人面前,俯首躬身,双手抱拳高高举起越过自己的头顶,毕恭毕敬,跟一开始判若两人:“武后堂堂主有请两位。” 姚羡琦抬起头愣住:“武后堂堂主?” 何离剑的脸立即就如同天上的云层一样,阴了下来,他十分不高兴,沙哑声音一字一句狠狠道:“我们要见的是你们的总舵主。” 那人吓得哆嗦不止。 姚羡琦一拉何离剑,何离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第64章 武三娘 看那人在前面一步一步踏着石阶将两人带上去,何离剑冷哼一声,身影倏然一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还装模作样干什么,老子没空陪你慢慢走。” “何离剑。”姚羡琦大吃一惊,赶忙也纵身追去。 石阶两边都是高高的城墙,城头上的人见状勃然大怒,纷纷怒喝:“好没礼数,这臭小子是谁,仁武城是你施展身手的地方吗?” 话没落音,城头不约而同十余道凌厉的剑气激射下来,照着何离剑的身影飞去,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剑气的光芒照亮了石阶,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那长得不见尽头的石阶上。 蓦地,空气中突然扭曲起来,十余道剑气瞬间消失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轰隆一声,这个扭曲的空间猛然炸开,声若惊雷。刚才就见过何离剑出了一手,这一次如此近距离他们都看清了。 就算他们全是瞎子也都知道这一招的厉害了,那惊雷声震得城头的人个个双耳嘤嘤嗡嗡作响,修为稍低的人甚至已经双眼翻白,被气压突然骤变的空气压迫得几欲呕吐。 只是那么一剑就吞噬掉了十余道剑气,城头的人惊恐无比,睁着眼睛看着两人从天梯一样的石阶上一掠而过,再也没有人敢出手,或者说没有人反应过来,都被震得神智短暂迷糊。 将他们带上去的那人离得最近,趴在石阶上,不住呕吐,大口大口吸气,强大的气压宛若无形的大手将他捏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窒息晕厥过去。 惊恐地瞪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他面无血色:“这是什么招式?天下怎会有如此诡异的招式?” 姚羡琦慌张的脸色慢慢退去,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角带着若隐若现的泪花,看着何离剑。是的,这个小子是对的,她莫名觉得很痛快,压抑了数年的隐忍在这一刻被他替代着爆发出来,无以伦比的痛快。 小手一伸,抓住他往旁边一闪:“武后堂在这边。” 何离剑刚要开口说话,两人面前一亮,在这座坚固无比却又沉闷无比的城堡之中出现一座大堂,门头又是刻着两个何离剑看不懂的字,料想就是“武后”两个字。 一条阿诺多姿的身影突然在空气中微微一晃,出现在武后堂面前。 姚羡琦吓得一个急停。 “我们要找的是总舵主,来武后堂干什么?”何离剑这才将刚才想说的话说出来,说完看到那条阿诺多姿的身影挡在两人面前。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姚羡琦咬着嘴唇,声如细蚊:“武阿姨。” 这名女子看不出究竟年纪几何,柳眉大眼,目中流光转动,小巧的鼻子晶莹剔透,桃红的樱唇散发着诱人的色泽。一身赤红的长裙更是将那完美的身姿衬托出来,浓浓的女人气息让人痴迷。 美目轻轻转动,从何离剑脸上移开,看着姚羡琦:“你长大了。” “是,三年不见。”姚羡琦应道。 美人轻轻一笑,刹那百媚生出:“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姚羡琦还没开口,她又看住何离剑,漫不经心:“不过不能怪你,你找了很差劲的朋友。” 何离剑知道是说自己,冷笑一声:“仁武仁武,先仁后武,怎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先武后仁了?” 狠狠一咬牙:“你说话不算事,叫你的总舵主出来。” 眼前一花,那一抹红色无影无踪,脖子被一只软绵绵的手轻轻抚摸,那融化人心的声音中隐藏着杀气:“哎哟,你从哪条臭水沟里来的?年纪轻轻长得满脸凶气,张口闭口让人心中火大,浑身更是臭得让人无法容忍,小琦儿呀,你从哪找到的这玩意啊。” 何离剑浑身冷汗淋漓,如果这只手换成是一柄长剑现在自己已经人头落地,他现在觉得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美:“玄武体境。” 美人轻视地笑一声,他小腿弯上发麻,顿然跪在地上。素手从未离开过他,轻轻按住他的肩头,人转到他面前来:“你来晚了,你爹不该逃跑的。” 这句话是对姚羡琦说的,话刚落音,空气中突然炸开,那抹红色一闪,从何离剑面前消失掉,声音从武后堂之中传出来,带着几分怒气:“不识好歹。” “何离剑,万万不可。”姚羡琦大吃一惊。 何离剑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充血地瞪着武后堂,手中长剑因为怒气微微轻吟。在跪下来的那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为奴十载之中,被人凌辱的过去将他包裹在里面。加上一路以来的种种经历,对仁武帮早就没有好感的他再也无法忍耐。 从登上仁武城之前他早就不耐烦,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一切问题。 清瘦的身影掠入武后堂,门口叮当两声,站在门前的两个人还来不及抽出腰间兵刃,手上的兵刃只剩下了把柄,一声不吭倒在地上。 姚羡琦落在他身后,拉住了他:“何离剑。” 武后堂正中,那条迷人的身影一挥手:“全都退下,老娘今天发火了。” 大堂之内约莫十来人纷纷收起兵刃,吃惊地看着这个少年。仁武帮之名天下无人不知,竟然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见面就激怒了武后堂堂主,个个投以好奇的目光,挂着得意的冷笑,准备看好戏。 “武阿姨,等等。”姚羡琦脸都白了,挡在何离剑身前,“他什么都不知道,你……。” “断心剑法,原来是普界门,手里却拿着宁断裕的剑,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小琦儿,你被他带坏了,连我都骗。”美人气呼呼地打断姚羡琦。 长袖一甩,在腰间一按,从纤纤细腰上的束带中抽出一柄长剑,剑身柔软如蛇。素手一抖,这条闪着寒光的蛇突然铮的一声,发出轻吟,瞬间挺直,坚硬无比,剑尖直指何离剑。 断心剑法是普界门的入门剑法,何离剑习得之后只在落巷镇的钱庄之中用过一次,之后一直面对的是冼立风,那剑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普界门招招以快为上,他闪身进入武后堂举手击倒门口的两人将本门招式的精髓展现无遗,武后堂堂主看来见识颇广,一眼就推断出是断心剑法。 “武阿姨。”姚羡琦急得跺脚,看似这个武阿姨脾气其实并不怎么好,连连扯何离剑,“何离剑,你冷静下来。” 美人长剑一甩,身影如蛇闪过来,怒道:“小琦儿,你不让开我不管伤到你了,老娘今天就看看天下最诡异的普界门到底有什么神气的地方。” 何离剑冷哼一声,泥鳅一样从姚羡琦手中滑出去,长剑在身前一划:“臭婆娘。” 这三个字一吐出来,大堂之内一片哗然,个个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往后退开,似是何离剑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而那东西一瞬间就能将整座仁武城都给拆掉了。 美人瞪大了眼睛,整张脸突然涨得通红,身躯微微颤抖,似是被那三个字狠狠抽了一下。就连姚羡琦都吓得傻住,呆呆看着这个美人,惊恐得不敢动。 第65章 火爆大美人 轰隆一声,何离剑那一剑炸开了空气。 “老娘杀了你这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竟敢口没遮拦,你死定了。”美人爆发出一声怒骂,大堂之内所有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连连后退,一句话也不敢说。 真空空间刚刚诞生,立即被这一声怒骂撕成粉碎,可怜地呜咽着消失。 “武阿姨。”姚羡琦惊醒过来,恳求地叫出声,身影掠过去,挡在何离剑面前,她从始至终不敢出手。 那道红色的身影在她面前一闪,瞬间绕到何离剑面前。 嘤的一声,她软绵绵倒下,全身无力,吃惊地看着红色的身影,都说普界门剑法奇快,但美人何时出手将她制住都没人看清:“不要杀他,求求你。” 何离剑仗着模仿的断心碎梦数次三番与姚羡琦联手从冼立风脱身,那已经是极限。如果单打独斗他根本连冼立风一招都撑不住,就算现在已经是古武力境后期,只要细心一比较就知道,仍旧也是吃力。 更何况如今面对的是玄武体境修为的武后堂堂主。 古武者根本无法与玄武者抗衡,这是退魔大战中就已经证实了的,玄武者,是诞生于退魔大战的武者,古武者是诞生于人族自相残杀的武者。如果没有姚羡琦,事实上对抗冼立风姚羡琦是主要的,他只是辅佐姚羡琦,况且最后一次还是借助了三思丹的威力。 为奴十载,不反抗,毋宁死。十年里他一直不顾一切反抗,没有木吊坠的话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但即便没有木吊坠他也仍旧选择反抗。这十年里他也根本不知道木吊坠的能力,他等同于是在没有木吊坠的情况下选择反抗,因为他宁愿死。 “我不管你多强大,我才不管你是否强大,强不强大跟我没关系,我不要被人踩在头上。”他瞪着眼睛,完全不管武后堂堂主的修为与自己天差地别,蓦地仰天怒吼,“你们真是够了,全都死吧。” 轰隆一声,武后堂剧烈震动,强大的气压从大堂中央炸开,地面和墙面被压得吱吱作响,十余扇窗口呯呯呯同时粉碎,窗架子甚至远远飞出去,碎片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呜呜作响。 武后堂外传来一片惊呼,赶来救援的人约莫三十余人,施展平生所学纵横挪移,避开呼啸而来的窗格子碎片。有十余人修为较低,觉得脸上身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那些碎片力道强大得宛若利剑,划破了他们的脸和身子,衣服上出现一道道划痕。 阿诺多姿的身影轻飘飘从何离剑面前荡开,无声落在地上,手中软剑发出颤抖的轻吟声:“不自量力,臭小子。” 姚羡琦吓得试探地叫一声:“何离剑。” 何离剑只觉得鼻腔胸腔被东西堵住,那一剑出手的瞬间被一股阴柔的力量轻轻一带,离奇地拐了回来,没有爆发出去,在自己手上炸开。 那一剑,被武后堂堂主诡异的力量堵住了,将自己炸得魂飞魄散,双眼直冒金星,五脏六腑搅动得他想要呕吐,浑身气血更是被飓风吹得倒流的河流一样,翻涌不止。 这一招模仿出来的招式他第一次自己亲口尝了一口。 强大的气压中心就是他自己,真空空间所笼罩的也是他自己,全身的骨骼仿佛碎掉了一样,然后散落在每一条肌肉里,扎得肌肉发出一片一片剧痛。 体内的真气更是因为刚刚爆发却被堵住,将经脉震得几欲断裂。 努力睁着眼睛,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找寻那条阿诺的身影,猛吸一口气连连催动真气在体内运行了几个周天,这才慢慢恢复镇定。他甚至能听到经脉被自己的真气震得嗡嗡作响,丹田更是被憋得差点断气。 玄武体境修为,竟然恐怖如斯。 美人高高扬起眉头,气呼呼地长剑一点,指着他:“跪下,说你以后再也不敢了。” 姚羡琦抽了一口凉气,这不是反而让何离剑更加火大么? “武阿姨。”她吓得连声解释,“你……。” 美人厌烦地一挥手:“你闭嘴。” 一指何离剑:“快说,现在知道老娘的厉害了吗?” 何离剑苍白的脸色运转几个周天后慢慢恢复了血色,目光冰冷,满是轻视地看着她:“哼。” 美人的眼睛又睁大了,怒气将她的脸涨得通红。 嗡的一声,软剑在空旷的大堂之内舞出一道白色的虹光:“你跟老娘硬是吗?” 何离剑将心一横,咬着牙瞪起眼睛,体息绷紧得湖面一样,全心去感受查探对方那诡异的力量。不,所有的力量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门派使用起来方法不同罢了。她的力量只是玄武体境的力量,诡异的是她的招式。 平静的湖面上似有微风吹过,蜻蜓点水一样不易察觉。何离剑心头一跳,不错,这就是对方诡异的招式,这力量运用得如此离奇,若有若无。 不由满头大汗,招式的速度不快不慢,甚至看起来清闲无比,完全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但可怕就在于,何离剑竟然不知道它准确的进攻方位。 冼立风的夺魂十刃只是隐藏了自己的刀刃,方位、力量、速度出手的瞬间就已经定死了。这股力量则是完全与空气融为一体,宛若湖面时隐时现的倒影一般,方位、力量、速度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前一刻它还出现在十丈远的正前方,下一刻却突然出现在五丈远的左方,稍一不留神竟然又诡异地出现在右方。 冼立风的夺魂十刃每一招有十刀,她则一剑就是一剑,只是这一剑飘忽不定,时而消失,时而又从别的地方出现,光捕捉它就已经极为不可能。 何离剑背脊发凉,冷汗淋漓:“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招式。” 他模仿出来的断心碎梦令人大呼诡异,他自己却被这一招暗叫诡异。 只是这么一留神,那一剑彻底消失,最后竟然出现在背后。 “糟糕。”何离剑惊呼一声,一切太晚,泼的一声,刹那浑身一片火辣,肌肉骨骼和经脉仿佛被撕裂了一样,钻心剧痛。 更令人胆寒的是,这一剑所有的力道并没有将他震飞,他连身子动都没动一下。他吃惊地瞪大眼睛,浑身哆嗦,手脚一片一片发麻。 美人学他的样子,露出轻视的目光,傲然抬起下巴:“也就那样,就是故意让你看穿的,知道你破不了。” 第66章 破招 何离剑反而冷静下来,冰冷冷的目光后面大脑飞速转动,这一剑让他想起了细小的竹枝。 对,就是竹枝。 简单来解释,一个大汉抱着一根腰粗的大树干狠狠拍了他一下,他一定会被击飞,并且内脏破裂倒地狂吐。如果同一个大汉手里换成一根比手指还纤细的竹枝,用相同的力道狠狠抽他一下,他不会被击飞,但却更加痛了。 因为相同的力量,击中的面积不一样。 刚才那一剑就起到了这个效果。 “她如何做到的?”何离剑心中战栗,不得不为这些武者们的智慧佩服,相同的力量,不同的门派和人,使用的方法不同,得到的效果却截然相反。 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他甚至觉得兴奋起来:“她到底如何做到的?” 脑子里一片一片的思绪狂舞着,一条一条飞速掠过去:“招式就是力量的使用方法,太惊人了,相同的力量不同的人用出来完全不同,太有趣了,刚才那一剑她怎么做到的?” 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刹那如醍醐灌顶,瞬间冷静下来。 宁断裕曾经跟他解释过资质。 资质有量度、强度、质地三个特性,所谓量度顾名思义,杯子越大里面装的水就越多,量,数量。强度,这个最好理解,一样重的石头和精钢,哪个比较硬?当然是精钢。质地,这个最玄乎,火比精钢轻,比精钢软,却能将精钢烧成一滩钢水。 大脑如同被人一刀子劈开一样,阳光一丝不剩地灌进去,让他心境明亮无比:“相对应资质的量度、强度、质地,力量的使用方法应该也有类似的分类,我普界门是速度流派,那么其他门派一定有力量流派,除了速度和力量,肯定还有其他流派,就是这个女人。” 大脑已经完全停不下来:“速度流派是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所谓速度,不要求很高的量度,不要求很强的强度,天下万物无坚不摧,唯快不破,风比大树轻,比大树软,在速度的作用下却能将大树刮断,这就是速度流。” 这个女人的招式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对方的招式不快不慢,宛若一股清闲的流水:“但就算是飓风也无法将河流卷到半空中,这个女人的招式就是那柔软的河流,我的招式就是那飓风。” 他莫名想起了什么,心中一亮:“对了,师父手中长剑名为断流,说明她的招式其实对本门的招式是没有用的,是我的领悟太低了,还没悟透本门招式的精髓,本门以速度见长,但绝对没有只追求速度那么简单。” 美人皱起眉头,见到一个明明远不如人却闷声装哑巴的人一样,极为厌恶:“哼,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连承认都不敢,我最讨厌见到这种人。” 姚羡琦慌了:“何离剑,不要打了,你已经输了。” 又看往美人:“武阿姨,他无意冒犯,一路上受了祥武分舵的种种刁难心中不痛快,并不是针对你的。” 美人冷道:“仁泽分舵与祥武分舵的事一会再说,再说了你们两舵的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现在是这个臭小子的事。” 何离剑忽而冷笑,支撑长剑站起来:“如流水般生生不息,看似柔弱无力,却能覆灭万物,淹没所过之处。” 他看着手中的长剑,那是宁断裕的长剑:“流水,永远不会停止流动,以为它已经停住的时候,其实它从别的地方流了出来,流水无形,更胜于有形,河床是宽的它就是宽的,河床是深的它就是深的。” 两指捏着剑身,微微一弹,剑身颤抖着发出轻吟,在空旷的大堂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如果没有河床,它将从天而降,飞流直下,那是瀑布,流水,永远在变化,外界变化它也变化,所以它是永存的,永远生生不息。” 他说完了,美人似乎讨厌别人解析自己的招式,更加火大,在眼中何离剑变成了炫耀自己分析能力的人:“装模作样,让着你你还真以为是自己了不起了?有本事你再说。” 倏然一剑过来,肉眼甚至隐约可见有一个半透明的流体在大堂之中一闪而过,这一剑比刚才更加厉害。 姚羡琦脸色一变,刹那毫无血色,这女人动真格的了。 何离剑却冷道:“你的招式是被动的,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全由对手的招式决定,如同流水的形状全由盛装之物决定一样。” 长剑慢悠悠划出去:“也就修为比我高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那一剑挥完却毫无动静,只是冷眼看着那美人。 美人被这句话气得浑身哆嗦:“小王八蛋,就凭你值得我武三娘堂堂武后堂堂主动真格?老娘怕你受不起,用的是古武修为,睁大你的狗眼,别血口喷人。” 何离剑冷冷不说话。 那股阴柔的力量已经来到面前,突然自己猛然粉碎掉,宛若一盆满满的水倒在竹篮上,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要用玄武修为吗?”何离剑冷冷道,这诡异的招式他已经破掉了。 姚羡琦大吃一惊:“断心碎梦配以夺魂十刃?” 美人也怔住:“冼立风的夺魂十刃?” 何离剑那一剑失去了原本的速度,但那一剑却隐藏着近二十道剑刃,而且隐藏得比冼立风还要彻底。只有他能将剑刃隐藏得这么绝,因为那二十道剑刃是完全藏在真空空间里,而冼立风则是藏在空气中。 二十道剑刃一旦触及美人的那一招,立即从真空空间中激射出来,完全无声无息,瞬间将那诡异的力量撕成粉碎。二十道剑刃,编织成了一只看不见的竹篮子,将那股清流化为虚无。 大堂中十余人一片哗然,震惊无比,任谁也不敢相信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子竟然将自己堂主的招式给化解掉了,纷纷交头接耳。 姚羡琦睁大眼睛,还没从吃惊中回过神。 门口一片叫喊声冲进来,那三十余人蜂拥而入:“堂主,我们来迟了。” “那小子在哪?” “将他抓住了,此人身手怪异,一定要问出来头。” 第67章 劝架 美人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娇躯气得不住颤抖,满腔怒火一口气发泄在这三十余人身上:“闭嘴,全部给老娘滚出去,一群废物。” 她胸脯一起一伏,动了真怒。 大堂内的十余人见状不妙,纷纷纵身朝何离剑扑过去,冷声喝道:“拿下。” 如果他们再不做一点事,他们的堂主恐怕要被气晕过去。这小子确实破了她的招式没错,她现在一口气缓不过来,站在高台上无法下来,却又不能动用玄武修为真将他给杀了。如果动用玄武修为真的杀了他,那么日后传出去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们必须马上给自己的堂主一个下台的机会。 “谁敢动他。”姚羡琦厉声喝道,奋力一挣,浑身却无法动弹,满脸怒容,“谁动他我(哔)日后就杀了他。” 罢了回头:“武阿姨。” 何离剑哈哈大笑,长剑转了一个圈:“来得好,死了不能怪我。” 空气中嗡的一声,一圈白光瞬间从空气中激射而出,不及细数,少说也有十余道,似乎何离剑早就计算好,刚好每人一道。 大堂之内一片惊呼,十余道人影纷纷闪开:“当心,这小子是古武力境后期,不下于我们。” 十余条人影还没落地,空气中突然炸开,十余人个个面露诧异之色,被一个巨大的真空空间吞噬在内,再度猛然炸开,刹那一片鲜血如雨,一个个皮开肉绽。 美人杏眼一睁,怒喝一声,化作一道闪电朝何离剑扑过去:“他们只要死一个,你就死了。” 何离剑也怒目一瞪,长剑在身前一横:“因为你们的愚蠢害死的人还不多吗?姚家已经被贾烙山全灭绝了,你们这些蠢到家的混蛋,一个都不准活。” 轰隆一声,大堂猛烈一阵,气浪滚滚,从门窗之中吹飞出去,惊得外面城头上的人纷纷往这边举首眺望。 轰隆隆之声宛若闷雷,从这座大山上慢慢传开,整座运择城都为之色变。街上行人一个个惊诧不解地抬头望着天空,还以为是打了一个雷声。 何离剑大口大口喘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布满血丝,恶狠狠瞪着眼前这个绝世美人,他实在讨厌极了这座仁武城里的每一个人。美人也气呼呼地瞪着杏眼,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一个男人这么侮辱她。 何离剑握紧了拳头,手中的长剑已经被夺走了。 美人也气呼呼地一甩软剑,软剑有了生命一样缠在纤纤细腰上。 两人之间站着一名男子,浑身黑色长袍,一张脸像是涂了一层蜡,表情僵硬无比,皮肤皱巴巴的。这人两指夹着何离剑的长剑,微微一弹,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轨迹,精准地回到何离剑腰间的鞘中。 何离剑脸皮一动,这个男人一瞬间将两人的拼死招式挡下,并且还夺走了他的长剑。 “面对古武者却竟然动用压倒性的玄武修为,你想要杀人吗?武三娘。”男子冷冷道,“仁武帮之内不能出人命,你要杀人出去杀。” 武三娘气呼呼:“你来干什么。” 男子冷道:“你又在干什么?” 姚羡琦大松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让她吓得几乎要晕过去,这个男人若是再晚一步何离剑不死也要成为废人了。 “任叔叔。”她哆嗦声音,心有余悸地叫了一声。 何离剑可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仁武帮的什么规矩不规矩,冷道:“杀人?你们仁武帮杀的人这座城堡都装不下,你们自己知道吗?” “你再说。”武三娘怒目一瞪,又要上前去。 男子冷道:“武三娘。” 武三娘气呼呼地一扭头:“呸。” “你都三十好几就要奔四的前辈,却竟然要跟晚辈动真格,纵然身为堂主,也已经触犯帮规,谁让你在本城之内动手的?跟我一块去见总舵主,听候发落。”男人冷道。 武三娘眼睛瞪得快要飞出来,满脸通红,气得话都说不成声:“你……你……你这个王八蛋……,没必要将老娘的年纪说出来……混账。” 何离剑嗤地一声轻笑,目露鄙夷:“原来真是老太婆。” “臭小子。”武三娘怒吼一声,被那十余人慌慌张张一拥而上,死死抱住。 “堂主,冷静,堂主。” “堂主,万万不可。” 男子抬手轻轻一扬,几道若隐若现的气纹在大堂里一闪,姚羡琦闷哼一声,身姿一掠,来到他面前:“任叔叔。” 低声道:“你没事么?”这是对何离剑说的。 而后不等何离剑回答:“这位是仁先堂堂主任裁义。” 何离剑却冷道:“叫你们总舵主出来见我们,我们是不去见他的,我倒要看看这个混账有多蠢。” 姚羡琦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倒抽凉气,连她也开始生气了,一把抓住何离剑:“你怎么这样。” 任裁义淡淡道:“抱歉,总舵主无法出来见你,你要是不见就请回吧。” 姚羡琦气得责怪地摇着他的手臂:“你不要乱说话。” 武三娘怒吼着,奋力要挣脱十余人的缠抱:“放开我,看看这个嚣张的臭小子,老娘要教训他。” 何离剑冷视着任裁义,对方却静如止水,目光不避不让。这种目光与宁断裕有几分相似,都是经历过什么不可告人的苦难才有的沉淀,莫名触动了他的心弦。因为他也是经历了非人的十年的人,而且年纪是那么的小。 原本的怒火莫名其妙慢慢降温,他觉得这种目光好温暖,让他想起了宁断裕,想起了师父,这些都是经历过自己不可告人的过去的人才有的目光,对方并没有为难自己,是真的。 他的语气莫名也柔和下来:“好吧,你带我去。” 姚羡琦吓得松了一口气,真担心他下一句话又是冲得让人发怒,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水,沾满了他那只粗糙的大手。 那只粗糙的大手此刻才察觉她在握着它,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请带路。” 她的心口呯呯直跳,不由自主微微低下头,面上绯红。 任裁义转身出去:“这边请。” 门口那三十余人此刻猛然回过神,个个慌忙让开,恭恭敬敬。 姚羡琦咬着嘴唇,一语不发由他牵着,跟在任裁义后面。 武三娘瞪着眼睛看三人出了武堂,气得甩开那十余人:“滚开,别拦着我。” 气呼呼地也追出去,那十余人吓坏了,连忙追在后面,不住苦口相劝。 第68章 仁武堂 长长的石阶宛若通天的天梯,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那条阿诺的身影在下面迅疾追来,屁股后面跟着十余条人影,浑身血迹斑斑,来势汹汹,相隔甚远都能感觉到那怒气热浪一般扑面而来。 站在这天梯的尽头,何离剑目露鄙夷,嘿嘿冷笑两声。 任裁义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不满,似乎也忍受不了他的狂傲,有声没声地说了一句:“你真以为已经破了她的招式吗?” 何离剑正处于最敏感的时刻,耳朵一动:“你说什么?” 任裁义却好像自己从没说过什么话一样,脚步不停,天梯尽头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黑色的长袍鬼影一样顺着长廊无声飘过去。 姚羡琦看着他不甘心的神色,更多是被人戏耍一翻的羞辱感,难道武三娘一开始就一直让着他吗?但就算怎么让,招式绝对没有保留才对,所谓让着不过是使用古武修为。难道武三娘不但修为上让着他,连招式也让着他吗? 那个脾气火爆的女人真的只是想要教训他一番而已? “走吧。”姚羡琦轻声道。 何离剑再看一眼那条迅疾而来的身影,明明年近四十,却看着像是一名刚二十出头的美少女,不论身姿样貌都是。 心中堵着一块恶臭的石头一样,既沉甸甸的,又让他十分难受,恍若有嘲讽的声音在脑中讥笑:“你以为古武力境后期就这么容易能破了她的招式?招式的确是力量运用的方法,你以为你已经悟透了这运用之方?武道在你眼里就这么简单?” 他默不作声,与姚羡琦并肩跟上那条黑色的身影。 想起这个男人一瞬接下两人的相拼招式,轻而易举,看似武三娘远远不及这个男人。现在心头一阵一阵拔凉,并非武三娘不及任裁义,是武三娘没有使出真本事,否则这个男人也无法接下。 这个男人说得对,他根本没有破了那个女人的招式。 原本狂怒的心被这颗刚硬的,沉甸甸的,散发着让他难受的臭味的石头压下去,反而沉静下来。不过脸色没那么好看了,任谁被羞辱了脸色都好看不了,他一声不吭。 这段时间因为种种奇遇让他进境太快了,快到了他这个层次无法驾驭的地步,所以他不知不觉自信起来,过度的自信就是所谓的飘飘然,就是狂傲。狂傲,是年轻人独有的,尤其是有点本事的年轻人。 “心境。”师父的声音这时候突然在脑中响起来,这个慈祥的老人百般叮嘱让他条件反射地想起这两个字,“心境,从来到这里开始,我竟然失去了心境,怎么就突然变得自大了。” 所以他一声不吭,狂傲,这是武者的天敌。 目光慢慢沉淀,恢复了原有的沉稳和冷静,他看到了自己那可笑的模样:“我真实的水平不过是古武体境前期,这一身古武力境后期修为不是我亲手修炼得来,是丹药赐予的,我的心境其实还是古武体境前期。” “我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使用古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我的脑子还停留在古武体境前期,只是突如其来的修为让我迷失了自己。”就像一个乞丐在街边一觉醒来拥有了巨大的财富,这财富不是他一分一分挣来的,他对自己的财富一无所知,毫无感情,根本不了解。 “是的,我知道如何运用古武体境前期修为,但却对自己的古武力境后期修为一无所知。”他的心一阵揪痛,“我为什么这么狂傲。” 所以哪怕他一出生就是古武气境修为,师父仍旧让他过了一遍气境的修炼,目的就是让他知道气境修为如何运用,让他知道气境修为的本质。但,这白得的古武力境后期修为,他一无所知。 “我模仿的断心碎梦单打独斗根本无法抗衡冼立风,一路上与之抗衡的主力其实是她,我只是辅佐她罢了,竟然因此认为自己的招式可以跨越古武者与玄武者的界限,竟然因此藐视玄武者。”心之所以痛,是因为自己的狂傲无知,狂傲和无知在自己眼里是很霸道,在别人眼里却是可笑和愚蠢。 他难受:“虽然现在算是一名武者,但我的心还不是武者,不,我还不算是真正的武者,我对武道,对力量,依旧一无所知,幼稚可笑。” “我要学,武道永无止境,我要不断地学。”若是那位伟大的武者跟他一样,人族现在已经灭绝了,在狂傲之中被魔族灭绝。 一路上为自己责备和痛骂,没有看清所过之处,只是抬头间就发现已经到了一间比武后堂更加宏大的大堂之中。 地面是一尘不染的琉璃砖,天下以琉璃铺地的肯定只有仁武帮,只有仁武帮才有如此财力进行挥霍。踏在这五彩斑斓,晶莹剔透的地面上,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感觉脚下踩着一片七色云彩,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十余根粗大得五人才能环抱的柱子也是七彩琉璃切成,在太阳的光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恍若置身于人间之外,来到了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世界之中。 这绝对是整个玄泰大陆最美的大堂。 三人的影子倒映在光洁如水的地面上,何离剑大气也不敢出,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脚下倒过来,一举一动完全同步的感觉,让人心中害怕。 大堂正位一座庞大的椅子,正在折射着阳光的光芒,竟然是用玉石雕刻而成。 然而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何离剑没来由差点窒息,整座大堂再怎么光鲜亮丽,再怎么迷幻魅人,在这个人面前顿然失色。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年纪在七十上下,与师父相仿,白花花的眉毛从面颊上垂下来,竟然与胡子一样长,白色的眉毛与胡子混在一起,被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捋着。 这双慈祥的双眼让何离剑想起了师父,只有师父才有的慈祥。 看着这个浑身白色长袍的老人,何离剑忘记了一路上的怒气。那双慈祥的双眼也含笑从上方投下来,落在他的身上,气定神闲,宛若不过午后享受着一盏清茶。 第69章 仁武之主 “总舵主。”任裁义俯首躬身。 姚羡琦目光微微一暗,也盈盈行礼:“总舵主。” 老者含笑点头,捋着眉毛和胡须混在一起的眉毛和胡须,声音不高不低:“你长大了,琦儿。” “你就是仁武帮帮主?”何离剑看着这个老人,与自己一路上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应该是一个昏庸的中年男子么?不应该是一个愚蠢得让人火大的人么? 老者笑道:“难道老夫不是吗?” “你……。”一路上的遭遇让他怒气大盛,一路上想要骂的话却在这时候荡然无存,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老者目光微动,惊奇地端详他,不过一个黝黑黝黑的小子,言行举止完全与他人格格不入,换成别人早就拱手行礼表示尊重了。这小子却像是从没有人教过基本的礼节,像是从与普通人不同的世界来的。 那当然,你巴望一个奴隶能有什么礼节? 老者看到了他的双眼,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他看到了一些东西,面容一动,不住点头:“精钢,无法摧毁的精钢,好少年,痛苦淬炼出来的精钢是无法被摧毁的,老天爷也不能。”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切开了包裹着何离剑的心的厚厚的壳,心脏颤抖起来,这种被人一眼穿的感觉,惊得他连连后退几步,声音哆嗦:“你……你说什么?” 这个老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苦难,慈祥地抚摸那颗受伤的心灵,轻声细语安慰他一般,让他整个人几乎融化掉,融化在温暖里。 不,这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才是仁武帮的帮主吗? 老者慈祥地看着他,似乎看不见姚羡琦和任裁义:“你在找寻什么?” “我……。”何离剑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所以停住了。 老者含笑,接着问:“你在追求什么?” “不………。”他希望这老者不要再看他了,感觉自己在这老者面前完全是透明的。 连姚羡琦都吃惊,抓住何离剑的手:“总舵主。” “总舵主。”姚羡琦刚要开口,门口突地炸开一声怒吼,武三娘气冲冲冲进来。 老者捋着胡须叹了一口气,百般无奈,微微摇头:“三娘,又怎么了?” 何离剑微微颤抖,武三娘进来了也毫无反应,没有察觉到她似的。姚羡琦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如此紧张:“何离剑,你怎么了?” 武三娘花容满是怒气,伸手一指,瞪着何离剑:“我要跟他来一场真正的较量,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老者不住摇头:“三娘啊三娘,有如此必要吗?”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你是玄武者,对方是古武者,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武三娘一跺脚,瞪着眼睛:“有,我要教训他。” 任裁义冷冷道:“老大不小,仁武帮立足玄泰千年不倒,乃是以德服人,从未以武逼人,枉你还是武后堂堂主,究竟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小子?” 武三娘被问得满脸通红,愣是不回答:“我就是要教训这个口没遮拦的臭小子。” 姚羡琦连声恳求:“武阿姨,他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计较。” 武三娘气道:“小琦儿,你被他骗得不浅,竟然为他说话,你找男人也找个好的。” 姚羡琦满脸通红:“不……这……我不是……。” 任裁义冷声打断:“姚昙昇数月前违命逃离本帮,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姚羡琦带着普界门弟子前来拜访,总舵主,对于姚羡琦如何发落?” 大堂里瞬间冰冷到极点,武三娘的怒火也无法融化掉这冰冷,反而被这冰冷给凝结了。这个大美人似乎意识到两人来访的原本目的,气呼呼地也不做声,毕竟身为武后堂堂主,事情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姚羡琦吸了一口气,美目光芒黯淡,恍若黑夜来临,扑通一声跪在七彩斑斓的琉璃地面上,地面倒映出她娇小柔弱的身影,像是大堂之中有两个姚羡琦。 “总舵主,我爹不是那种人。”她极力忍住自己的声音,悲痛,愤怒,无奈,绝望,这些感情让她声音哆嗦,“我姚家……,已经被贾烙山全灭了,只有我和小桃儿两人活了下来。” 何离剑将她扶起来,这柔弱的少女在他臂弯里不住颤抖,他沉声道:“别跪下,我们来不是跪人的,是来问话的,是来要一个交代的。” 听得一人抽了一口凉气,那是武三娘,这个大美人秀目瞪大,不敢置信:“你说什么,贾烙山将姚家全灭了?” 何离剑不搭理她,抬头冷冷道:“说吧,这是你下的命令,还是贾烙山公报私仇。” 老者捋着胡须的五指剧烈颤抖,过了许久许久,缓缓道:“你两人退下,回到自己堂中。” “不。”武三娘突然提高声音,瞪着眼睛,往前一步,“我要听。” 任裁义冷着脸,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何离剑冷冷道:“我可宁愿没有朋友。” 姚昙昇与面前的这位老者是生死之交,原本无话不谈,他要看看如今这老者是什么反应。 姚羡琦咬牙道:“琦儿别的不求,只求总舵主杀了贾烙山。” 老者由一开始的五指哆嗦,慢慢变成浑身颤抖,隐约可见目中满是悲痛,竟然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努力佯装镇定,抖着手一下一下生硬地捋着胡须。 “老夫可没有本事杀了他。”这句话缓慢说出来,老者可能因为想要极力让声音平稳,所以说得很慢。 “总舵主?”武三娘瞪大了眼睛。 任裁义偷偷吸了一口气,腮帮微微鼓起,那是用力咬牙所致,再慢慢从鼻子里呼出来,目光隐约带着杀机:“三娘,总舵主叫我们出去,你没听到吗?” “闭嘴。”武三娘勃然大怒,“贾烙山真杀了姚家一家吗,总舵主,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放肆。”任裁义突地爆喝一声,怒目圆瞪,震得琉璃大堂微微颤抖。这一声怒喝竟然带着玄武者的修为在里面,何离剑与姚羡琦被震得气血翻涌,心头大惊。 这个男人竟然动怒了。 武三娘也被吓住,旋即被他一把抓住胳膊,纵身掠出去,冷声喝道:“跟我出去。” 听到姚家被灭,老者颤抖了,武三娘也震怒不已,就连这个男人都爆喝起来,一切变得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姚羡琦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对他们的反应似乎毫无感觉。 第70章 控心白眉 何离剑压住心中翻滚的怒火,看着老者一字一句道:“那就是你下的命令,为什么?你是瞎子,还是老昏了头,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是祥武分舵有问题吗?” 充满杀机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灭绝了姚家,却碍于曾经生死之交的关系无从下手,是什么让你想要杀了好友,老不死。” 姚羡琦仍旧低着头,目中满是泪花,看来真是这个老者亲自下的命令,一切都绝望了。她觉得无力,无助,无法站稳,抱住何离剑的手臂,用他的手臂将自己的脸遮住,可怜的小鸟儿一样偎依在他身边。 她已经无法再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都交给这个小子吧。 老者目光闪动,低声笑起来,笑得带着悲凉,仰天长叹:“老夫害了你,没想到那厮这么快就动手了。” 何离剑怒道:“你不配为他们悲伤,现在就死给我吧。” 老者苍然而笑,看着他:“年轻人,你过来,老夫会让你杀了老夫,但老夫想要确认一些事情,贾烙山是不是与魔族有关系?” “原来你知道啊。”何离剑抽出长剑,冷道。 老者不住点头:“果真如此,十年前开始就怀疑了,从那一战之后就察觉他有所不同了,果真如此。” 手臂一紧,姚羡琦轻轻拉住他:“您的意思是……是您一直与父亲暗中计划的?从……从十年前就开始计划的?” 老者目露痛苦,似是不敢看她:“是不是计划已经无所谓了,我仁武帮从十年前开始就被魔族侵入,果然就算是仁武帮也无法将这侵蚀铲除。” “告诉我,年轻人,他们在找什么?”老者望着何离剑,那是将死之人的渴望,渴望临死能知道十年中一直追查的真相。 长剑慢慢放下来,何离剑不敢置信,眼中的杀机还没有退去,看着这个老者。这个老者第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内心,看见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这不是一般的老者。难道,他会看不出贾烙山的变化吗? 难道,这老者从十年前开始就与姚昙昇暗中计划了一切?只是没想到贾烙山这么快就得到了木吊坠,故而放开顾虑和手脚干脆地灭绝了姚家。 那双满是慈祥和悲痛的眼睛告诉他,这位老者没有骗人,是其他人一直不知道他的痛苦罢了。只是为了查出贾烙山背后的秘密,这老者和姚昙昇竟然隐忍了十年,天下有谁能做得到? 漫无边际的震撼冲击着他心,这两个人太了不起了。 “那是四令之一,一块木吊坠。四令齐聚,天地毁灭。十余年前魔族重现大陆,为的就是聚齐四令,以灭绝我人族。”何离剑彻底放下长剑,内心在战栗。 从看到这老者开始,就与自己想象的不同,所见到的与自己怀疑的也截然相反。原来姚昙昇对祥武分舵心生妒忌,遭受帮主冷落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已经得到了木吊坠。”所以贾烙山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灭绝了姚家,所以贾烙山并没有回到仁武城向这位老者禀报,得到木吊坠之后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老者颤巍巍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还带着一丝温暖,抓住何离剑的手,连声道:“好,好,我仁武帮终究是失败了。” 明明失败了却连声道好,只有绝望的人才会这么说。 枯枝一样的手指不经意掠过何离剑的门脉,不住点头:“不愧是普界门,习武不久,却已经古武力境后期,老夫没想到普界门愿意出手相助,就算老夫失败了,也安心了。” “你……。”何离剑吃惊地看着他,七十几岁确实已经很老,但没想到竟然如此苍老,“你的修为……。” 老者哑然失笑,松开他的手,没想到试探何离剑的修为的时候自己也被何离剑查探,不过那是必然的,他已经没有修为了:“老夫在十年前那场恶战中早已一身修为尽失,故而杀不了贾烙山了。” 姚羡琦哆嗦声音:“是第一颗三思丹的那场恶战吗?” 老者长叹一口气,苦笑摇头:“虽然击退了五大恶人之一,老夫却也失去了修为,故而无法第一时间将贾烙山铲除,否则也不用仁泽分舵委屈十年了。” “原来如此。”何离剑颤声道,虽然不知道那场恶战具体是什么,但那场恶战让他成为废人,面对贾烙山仁武帮里再也没有人能奈何,只有让仁泽分舵暗中行动。没想到,贾烙山强大得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个行动一拖就是十年。 姚羡琦娇躯微颤,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才痛恨不已:“三思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老者无声而笑:“若没有三思丹,仁武帮十年前就被五大恶人之一给灭了,这位年轻人的修为也无法达到这个地步。” 同为用过三思丹的人,老者一经触及何离剑的门脉,立即知道何离剑也曾经服用过:“真是后生可畏,能压得住三思丹的人,至今也只有你一个。” “不。”那是木吊坠的帮助,否则自己也成为废人,甚至早已经死了,何离剑愧对这句话。 姚羡琦说过三思丹一共炼成四颗,其中两颗被小桃儿一口气服用,另外一颗则被自己服用,那第一颗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面前的这位老者服用的。 蓦地,琉璃大堂微微一抖。 何离剑与姚羡琦大吃一惊,相视一眼。 “该来的终于来了。”老者抬起头,从琉璃大堂中望出去,“贾烙山。” 两人齐声惊呼,姚羡琦脸色瞬间冰冷,身子不住颤抖,仇恨蚁虫一样啃咬着她,她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 身影一花,飞掠出去。 何离剑怒气腾地升起来,也纵身而去,老者伸手一抓:“慢着。” “放开我。”何离剑瞪着大堂之外,从这里看不见任何人,姚羡琦的身影早已经无影无踪。 “你去了就是送死,你想要拖累琦儿他们,然后自己也死去吗?”老者五指钢构一样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何离剑心脏剧烈收缩,是的,他太弱了。 但他不能看着她死在她最痛恨的仇人手中,这不能:“哪怕能为她挡下一剑也好,我不能看着她死。” “不错,所以你要变强大起来,否则你不能去。”老者吸了一口气,目光微变,“坐下,将你的经脉和丹田交给老夫,老夫能帮你们这些后辈的,也只有这最后一件事了。” 何离剑只觉得身子不像是自己的,背叛了他的意志,不听使唤地盘腿而坐,双眼更加自己闭起来,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年轻人,听好了,老夫修为虽然远不及那些名门大派,仁武帮也远不及那些名门大派强大,但老夫与仁武帮能立足于强者如云的玄泰大陆,靠的可不光光是仁武帮遍地的人手,靠的可不光光是仁武帮取之不尽的财富。” “老夫被人称为控心白眉,唯一的强处是能一定程度操控他人意念,这是本门特有的功法,虽然远不及普界门那么神奇,但助你突破古武者成为玄武者,以老夫如今仅存的意志力,还是可以办到的。” 何离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满心焦急更是没听清他说的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天下哪有能控制他人意念的功法? 老者沉声道:“听我指示,老夫数到十,你务必跟着老夫在心里一起数,一数到十,你将会沉睡,老夫干什么你也跟着干什么。” “什么?”何离剑心中惊道,“这不是骗小孩的么?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来这招。” 他在小时候不想睡觉的时候养父母就骗他,离剑,你数绵羊吧,数到一百只的时候你就睡着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个老者究竟在干什么?莫不是因为三思丹的副作用真的糊涂了? “一。”老者开始数起来。 听着琉璃大堂外面隐隐传来一片呼喝之声,何离剑内心焦急,狂躁,怒骂道:“混账,我要出去,你在干什么,我没空陪你糊涂。” 奈何身体不听使唤,纹丝不动。他似乎已经看见姚羡琦那柔弱的身影又一次满是血花,如同从两人相识开始那样,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在他面前浑身是血,而他却永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不,我不要你死。”他的心脏颤抖起来。 狠狠一咬牙,心中跟着默念起来:“一。” 没有选择了。 这老者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看见了他曾经的苦难,也许他真的拥有看见人心的能力,真有操控人心的能力。 “二。” “二。”他跟着默念。 “三。” “三。”他心里念着。 “四。” “四。”他心中微微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跟着念了一声。 “五。” “五。” “六。” “六……。”他想起来自己要跟着默念,赶紧在心里念了一声。 “七。” “……七。”不能忘记,要跟着默念,他让自己心中念了一声。 “八。” “……八……。”他还记得,幸好还记得。 “九。” “……九。”他迷迷糊糊。 “十。” …… 他已经完全昏睡过去,“十”没有念出来。 老者沉声道:“好,第一步大功告成,多得你是个心地单纯的小子,否则一次不成又得再来一次。” 老者微微吸气,伸手按在何离剑天灵盖上,自己也闭上双眼:“好小子,不单单是服用了三思丹,如此浑厚的功力,一定还服用了其他丹药,琦儿对你不错。” “那么,你的经脉和丹田,现在就放心交给老夫吧,定会让你醒来的时候已经成为玄武者,让世人看看普界门那惊人的招式吧,希望你能救了仁武帮,一切看你的了。” 琉璃大堂又微微抖了一下,大堂之内空无一人,唯独一老一少盘腿而坐,纹丝不动。 老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少的心,看见了他曾经的苦难,看见他的斗志和意志力。少的则第一眼就被老的看穿了,并且现在意念完全听从老者的指使,对方要他如何做,他就会如何做。 但老者并不是在害他,而是引导他的意念去突破古武者,成为他一直向往的玄武者。 这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如同他所说的,人称控心白眉,一点也没有虚假。他早就看出贾烙山别人看不出的细微变化,却苦于自己修为尽废,只能与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暗中计划,试图铲除贾烙山。 不过没料到贾烙山竟然强大得出乎意料,十年了,没有成功铲除,反而令姚家被他灭绝。如今贾烙山更是已经攻到了仁武城来,仁武城,仁武帮总舵所在之处,贾烙山的野心不言而喻。 千年后魔族选择在黑暗中行动,看起来比千年前还更加有效率,并且自己死伤还几乎可以忽略不算。如果人族再不惊醒过来,必灭无疑,如果羽武者再不诞生,人族必灭无疑。 历史仿佛在重演,魔族第二次进攻一如第一次一样,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动,人族却只能手足无措。 第71章 愚笨蘑菇云 “贾烙山。”一声怒喝从仁武城上发出,响彻天空,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不绝,风声呼呼大作,从仁武门之间吹过。 午后的阵风卷动地面上的血腥气升上天空,却被那层缓缓流动的乌云挡住,在天地之间凝固住一般,四处弥漫。仁武门所在的广场一片一片红色,遍地断肢残骸,闪着寒光的兵刃落得一地都是,横七竖八。 仁武城上,两条人影一晃,立在城头,遥遥看过来。 脚步声在血红的广场上响起,人群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这群人个个浑身是血,手中兵刃上正滴落一滴又一滴刺眼的鲜血。让出来的小道走出一条魁梧的人影,宽大的肩膀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一脸的络腮胡子更是让人感到非人野蛮的气息。 这人双眼像是两点泛着寒光的星星,时隐时现地望着那从山上长出来的仁武城,城头旗帜随风飘扬,呼呼作响,旗下人头攒动,兵刃的寒光在阴天下尤为显眼,一把一把地正在等着他们冲上去。 魁梧的人影站在仁武门中间,头上就是那二十几层高的门楣,门楣上刻着的仁武两个字宛若千斤重,高高俯瞰着自己身下的这个人。 此人面无表情,冷道:“早就知道要拿下仁武城并非易事,没想到这么难。” 刚才从仁武城上怒喝的那个人影一看见他,立即狂怒无比,婀娜的身影从长长的石阶上掠下来:“老娘今天杀了你,你他妈造反了是不是。” 这人冷冷一笑:“不过并非无法拿下,只要先将这个臭婆娘和那个男的杀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条婀娜的身影瞬息之间带着滚滚怒火来到他面前,纤纤细腰突然寒光一闪,空气中一道若隐若现的气纹流动着。 魁梧男人身后的那群人纷纷面露惧色(哔),情不自禁往后退开。 一声冷笑,魁梧男人粗大的手臂抬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鬼头大刀,自上往下轻轻一拍。那若隐若现的气纹宛若一滩清水被拍得粉碎,化作细小的水滴在空气中抖动着四向散开。 武三娘那迷人的身姿落在仁武门后,软剑哗啦啦一卷,倏然挺直,怒气让娇艳妩媚的脸蛋变得异样的美:“扔下你们手中的兵刃,滚一边等候发落,尚且还可以饶你们不死。” 魁梧男人仰天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得人心微颤:“他们加入仁武帮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就是为了强大的权势,但是步忖栽越老越糊涂,睁眼闭眼开口就是仁德道义,没有荣华富贵没有权势哪来的仁德道义,今天站在老子身后的都是真正的仁武帮,你们是已经变得腐臭霉烂的过时之物,再这样下去仁武帮就要被自己饿死了。” 武三娘怒道:“怎么现在有人过得比你们还要好吗?仁武帮平时对你们怎么样?没有仁武帮你们有今天吗?” 这话说得那群人哑口无言,玄泰大陆上最富有的一群人就是他们,大大小小帮派最害怕见到的就是他们,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魁梧男人大喝一声,吓得那群人纷纷抬起兵刃,不敢分神,个个紧盯着武三娘,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哼,若要老子来带仁武帮,仁武帮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魁梧男人目中露出渴望,那是没有尽头的渴望,宛若一口无底深渊将一切都吸进去,阴森森的,“只有你们才满足于现在,你们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那些名门大派默许的,只要他们不开心现在得到的一切随时消失,老子要的不仅仅是现在,而是在那些名门大派之上,那才是老子想要的仁武帮。” 鬼头大刀一挥,满脸怒气:“看看你们,一个一个活在那些名门大派画出来的羊圈子里洋洋自得,天下第一大帮派?别再丢人了!” 武三娘目露失望神色,颤声道:“你变了,贾烙山,琦儿跟我说你灭绝了姚家的时候我还不敢信,原来你真的变了,贾烙山什么时候有这样天理不容的野心了?” “哼。”贾烙山狂怒无比,目光冷森森,似乎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欺骗他的幻象,而他竟然一直信以为真,直到他有一天看破了这戏弄他的幻象,“不是我变了,是我看穿了一切,不错,从十年前开始老子突然有所觉悟,正是那觉悟让我看穿了这一切。” 那位老者也说过从十年前与五大恶人之一的死战之后,才发现贾烙山有了无法察觉的变化。 “十年前?”武三娘更是不敢信,“却竟然从十年前开始你就一直密谋篡夺仁武帮,我却竟然浑然不觉,尚且以为变的人是姚昙昇,原来真正变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杏眼怒瞪,长剑呼啸着划出去,怒道:“你灭了姚家,害得仁泽分舵支离破碎,今日又想夺取仁武城,我杀了你。” 空气突然嗡的一声,整座广场都变得扭曲起来。 远远的城头上,任裁义脸色微微一变。 从这里看下去,仁武门所在的广场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气泡,将整个广场包括仁武门全部包裹在内。 贾烙山面色一沉,冷道:“十年前看你如何协助那老头联手击退五大恶人之一,这一招至今记忆犹新,就看看这一招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吧。” 鬼头大刀一拍,广场上一片火花飞溅,武三娘的身影一个徐晃,借助这一刀的力道飞掠而上,轻盈盈落在仁武门上,俯瞰下去,冷道:“这个广场之内,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了。” 所有还留在运择城的人都看见了这个巨大气泡,半透明的,将空气都扭曲了。这些人惊恐地遥望,街上人挤人,发出惧怕的尖叫,拼命往城外逃跑。那些老弱病残手脚不灵快,有些被人从身上踩踏过去。 满座运择城一片乱糟糟的,从祥武分舵在仁武门当众大开杀戒开始,这座城市就一片乱糟糟的。天上的流云仍旧缓缓流动,似乎忙于赶路对地面上发生的一切毫无兴趣。 那个巨大的气泡突然自己飞速转动起来,一道一道无形的气纹在气泡表面上流过。 “哼。”贾烙山冷哼一声,“还是十年前那样。” 他身后的那群人则吓得不住挤成一团,有人试图冲破这个气泡,但徒劳无功。 武三娘冷眼看着地面上那群人,冷眼看着那条魁梧的人影:“既然你那么自信能接得下这招,那就跟你身后那群杂碎全部变成一团肉酱吧,本帮玄武体境修为的人可不只有你一个。” 气泡突然猛烈收缩,强大的气压压得广场的地面纷纷崩碎。 “舵主。”那群人惊恐地看着那条魁梧的人影,巴望他快点采取行动。 贾烙山嘿嘿嘿狞笑,咬着牙从牙缝里轻视地挤出话来:“你还是那样没变,你们所有人都还是那样没变,一个个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变,只有我变了,我看穿了一切,而且,我现在已经是玄武体境后期了,你还是玄武体境前期,哈哈哈。” 气泡突然收缩,一切只在眨眼之间,这个气泡所包裹的空间就此塌陷成为一点。塌陷的空间让空气剧烈扭曲,整座广场看过去被拉成一条条细丝,密密麻麻地收缩在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小点上。 城头的人看得心惊肉跳,他们一定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有些人因为如此巨大的空间拉伸塌陷造成空间眩晕,禁不住捂住嘴巴想要呕吐。 轰隆一声,那个小点突然炸开,震得大地剧颤不止,一圈烟尘滚滚向外扩散开去,天地之间瞬间被这片烟尘灌满,恍若黑夜降临。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城头上的旗帜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听着弱小无比,撑着一面面旗帜的旗杆就此被气浪吹得断裂。 城头的人纷纷矮下身子,躲在城墙后面,只觉得城头剧烈摇晃不止,浑浊的沙尘从墙垛上呼啸而过,砸在城墙上的沙尘发出沙沙的声音。 天昏地暗之中,一条黑色的人影一闪,从空中划过去,落在广场的另一头,那里连接着运择城的街道,街道上的人早已经跑的一个不剩。这条黑色的人影挥掌一拍,那股气浪立即呜咽着消失,他护住了身后的运择城,否则单单是这股气浪就足以将整座运择城吹得夷为平地。 他冰冷着脸纹丝不动,看着面前冲天而起的一股黑色尘土,宛若一朵巨大的蘑菇,慢慢在广场上升起来。城头上的人个个惊恐地看着这副异象,都说玄武者所拥有的不是人族应该拥有的力量,但究竟可怕到如何地步,现在他们才第一次亲眼见到。 气浪呼啸着从仁武城上空席卷而过,撞击在大山上,大山抖动着将这强大的冲劲慢慢消去。 那朵巨大的蘑菇愚笨地扭动着慢慢升上去,与天上的流云融为一体,被它们带着开始也流动,一滴雨水落入奔涌的河流一般。 穿过那如同实体一般的巨大蘑菇,仁武门的轮廓若隐若现,开始慢慢崩塌,粗大的朱红柱子一节一节地断裂,仁武门一层一层地往下沉,广场上飞扬起一片一片尘土,轰隆隆之声仍旧不绝于耳,只是比那个小点炸开的那一瞬间小了很多很多。 第72章 不死之身 倏地,一股强大的气劲突然从那朵蘑菇之中激射而出,将那朵蘑菇刹那撕成粉碎,宛若它本来就是一个幻象,强大的气劲将这幻象击破了。 气劲呼啸着在天地间横扫而过,广场终于变得清晰可见。 原本青石铺成的地面已经荡然无存,出现了一个方圆里许的大坑,一个狂野的笑声从大坑里传出来,充满了兽性:“哈哈哈,还是那样,一切都没变,只有我变了,我已经变强了。” 魁梧的身影一闪,落在大坑边,脚下就是那条长长的石阶,但没有踏上去,笑着转过头,余光看着大坑另一头的那条黑色人影:“仁武帮中(哔)共有六名玄武体境修为,老头是,炼丹的是,我是,老女人是,你是,还有宁断裕也是。” “哼。”他冷笑,“还有谁?这六人活着的就只有你我两人了,还有吗?” 蓦地怒声喝道:“还有谁敢拦我。” 任裁义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玄武体境后期。” 长剑滑落在手中,凝神静气,双眼从未离开过那条魁梧的背影。 贾烙山张开双臂,目露鄙夷:“如果炼丹的还在兴许能稍微阻一阻我,毕竟老头之下就他一个玄武体境中期,玄武体境中期,要在十年前我可是不敢跟他动手,但十年后我已经从前期飞跃到了后期,就算老头修为尚在也无法阻止我了。” 双拳用力一握,发出咯咯的响声:“除非三思丹还有第五颗,哈哈哈。” 三思丹一共四颗,如今都被服用过,一颗不剩,冼立风早就告诉他了。 任裁义冰冷的目光隐隐流过一丝不解,十年之内从玄武体境前期飞跃到后期,这如何办得到。 贾烙山回过身,魁梧的肩膀宛若大山不可动摇:“跟我走。” 任裁义冷道:“仁武帮只有一个总舵主。” “顽冥不灵。”贾烙山目中生出一丝杀机,“只要你跟着我你的进境也可以这么快,玄武者一个境界就是一个瓶颈,十年了,你和那个老女人都还停留在玄武体境前期,你们所有人十年里修为毫无进境,只有我知道如何突破这瓶颈。” 仿佛已经抓着一把一把的黄金一样,他握着拳头,双眼里满是欲望:“只要跟着我,你就可以横行天下,要什么有什么,终有一天那些名门大派都会被我们踩在脚下。” 任裁义脸色一变,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种神色在这个男人脸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除非真的有什么超越了他认知的现象出现。 那个大坑之中隐隐泛出一片绿光,一条条人影从那片绿光中慢慢爬起来,有些人狐疑地摸摸自己的手脚,确认连一根汗毛都没有丢失,吃惊地从大坑之中爬上来。 贾烙山咧开嘴笑了,死死盯着任裁义:“看见了吗?我可以让你们拥有不死之身。” 他带来的那五十余人纵身上来,纷纷落在他身边,激动地跪倒在地,奉若神明,不住跪拜,声音都是哆嗦的:“舵主乃是天选之人,永生不死,属下愿为舵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拿下仁武城,一统玄泰,千秋万载,唯我舵主与世长存。” 贾烙山大笑不止:“只要跟着我的人,一个都不会死,你们都会得到永生。” 任裁义禁不住后退了一步,震惊地看着这群人:“不可能。” 那片绿光慢慢在大坑里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那到底是什么?” 绿光彻底退去,消失在空气中,大坑所成的阴影里,一条婀娜的身影横躺在底部。那柄软剑一条毛巾一样,软绵绵地被她握在手中。 “你是决定带着自己的愚蠢陪那老头死去了?”贾烙山一字一句说出来,目中的杀机越来越浓,“那老头十年前就修为尽失,你当我不知道吗?仁武帮帮主步忖栽的天下已经过去了,否则这十年里我也不会这么顺利,他甚至连一个‘不’字都不敢对我说,你当我不知道吗?” 任裁义目光从大坑底下那条婀娜的身影上挪开,脖子似乎很僵硬似的,慢慢抬起头,杀机如流水一般从双眼里慢慢满溢而出:“不光你知道,我也知道,还是总舵主亲口告诉我的,我从十年前开始就决定终有一天杀了你。” 贾烙山鼻子哼一声:“原来如此,从十年前就开始犯蠢了,浪费我诸多口舌。” 鬼头大刀呼啸着隔空劈过来,冷道:“死吧,蠢货。” 任裁义面色一沉,身影一道黑烟一样刹那消失,空气中扑哧一声,这道黑烟在消失的同时出现在贾烙山魁梧的身后,长剑森森,泛着寒光,笔直朝他的背心刺过去。嗤地一声,长剑穿透了这副魁梧的身躯,从胸口露出来,一片血花飞扬。 轰隆一声,广场被那一刀硬生生劈开,大地颤动着裂开,宛若地震突然来临,一道宽达数丈的裂缝赫然出现在天空底下。 裂缝两边的房屋在震动中纷纷崩塌,掉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沟中。房屋里传出一片惊恐的尖叫声,屋里的人一只只小蚂蚁一样从窗口爬出来,迎接他们的却是黑漆漆的深沟,跟着房屋绝望地掉了进去。 魁梧的身影纹丝不动,冷笑不止,宛若没有痛觉:“还不绝望吗?” 任裁义目露震惊,手腕一抖,长剑刹那一片刺眼的白光炸开。 贾烙山大喝一声,粗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剑身:“休想。” 强大的玄气刚刚从剑身上爆发出来,立即被一把抓得熄灭,长剑应声粉碎。任裁义身影扑哧一声,化作一团黑烟刹那消失,手里只剩下了剑柄。 鬼头刀呼啸着划破空气,朝他消失的方向劈过去,贾烙山狞笑不止:“你以为你能躲得了?” 空气中一声闷响,一条人影从里面激射出来,落在长长的石阶上,任裁义摇摇晃晃,扔掉剑柄,喝道:“剑来。” 城头的人这才惊醒,一把长剑从城头上飞掠过来,落入他手中。 贾烙山往自己胸口一拍,夹在体内的长剑碎片嗤嗤嗤激射而出,呼啸着划过空中,听得城头一片惨叫,约莫十余人被这剑身碎片击中,当场毙命。 第73章 逆我者亡 鬼头大刀一举,贾烙山狰狞着面孔:“杀,反抗的一个不剩,你都是不死之身,尽管杀。” 那五十余人个个精神抖擞,打了鸡血一样,面露兴奋之色,狂吼着个个纵身飞掠过去,黑压压一片,分成不同的方向朝仁武城扑过去。 任裁义连连运气,这才镇定下来,吃惊地看着那条魁梧的身影。那片淡绿色的光芒又再度浮现,缭绕在宽大的胸口上,被他一剑刺穿的胸口眨眼间就恢复如初。 “那到底是什么?”任裁义来不及震惊,振声喝道,“仁武城。” 城头发出一片怒喝:“在。” “一个不留。”任裁义怒喝道。 “一个不留,赶尽杀绝。”城头的怒吼宛若一片片惊雷,震得天空微微颤抖,旋即叮叮当当的兵刃相接声在山上响起来。 贾烙山哈哈大笑,将鬼头大刀抗在肩头,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双眼鄙夷地看着任裁义:“一口玄气被我拍回去,你现在经脉应该快断裂了,这就是差距,玄武者一个阶段一个境界,一个境界一个天地,玄武体境前期竟敢在后期面前舞刀弄枪,你差了我两个天地。” 任裁义深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慢慢泛出一片刺眼的光芒,一层雾气一样包裹着剑身。 贾烙山冷道:“那个臭娘们还没让你清醒过来吗,你们的拿手绝技在我眼里就是笑话,就算搭上性命也是一样的笑话。” 城头突然一声惨叫,那五十余人虽然都是祥武分舵中最强的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面对的又是严阵以待的仁武城,当先有一人被三四把利刃刺穿了身体。这人满脸是血,抓着自己身上的那三四把利刃,狞笑着:“我是不死的。” 这个笑容就此僵硬在脸上,软绵绵倒下。城头一群人蜂拥而上,怒道:“斩碎了,看你怎么活过来。” 叮叮咣咣一阵乱响,那人彻底不存在,只剩下一堆碎肉。 又是一声惨叫,那五十余人中第二人倒下了,疯掉了一样狂笑:“杀不死我。” 任裁义冷道:“是那绿光让你们安然无事,但绿光在你手中,真是一群愚蠢的人,死了还以为自己能活过来。” 贾烙山一步一步上来,彼此相距越来越近:“仁武帮中就你和宁断裕脑子好使,可惜一个死了,一个马上要死了,就算你看出来又能怎样。” 蓦地身形一晃,宛若一颗大石头扑了上去。 任裁义也低喝一声,手中闪光的长剑在石阶上划出一道闪电一般的轨迹,迎头冲击过去。 石阶上轰隆一声,一道光柱中天而起,击穿了头上的云层,以光柱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漫天的云层疯狂往里面吸。强大的气浪吹得大地剧烈颤抖,其强度比那个气泡只强不弱。 城头正在厮杀的人群纷纷失去重心,倒在地上。当中一名祥武分舵的人还没爬起来,背心嗤嗤嗤几声,数把利刃立即将他扎成一只刺猬。这人似乎现在才有所察觉,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我是不死的。” 可是他的身体好像一袋血浆,鲜血正在喷涌而出,他的意识正在飞速流逝,很快迎接他的只有永恒的黑暗以及死亡。 他害怕了:“不对,跟刚才的感觉不对,我应该是不死的。” 这句话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因为他没有任何一丝力气剩下,声音都还没能从喉咙里传出来,就这样趴在地上死去。 杀了他的那几个人也都纷纷摔倒,挣扎着稳住重心,惊恐地抬头仰望那道光柱。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只有这道光柱是唯一的光源,光芒如此强烈,令他们无法直视,禁不住个个抬手遮住视线。 “这就是玄武者的力量,这根本不是人族的力量。”他们充满崇敬,又充满向往,每个人都在颤抖,被这力量彻底折服。 这种力量已经超越了大自然的力量,人族自古以来为天地的力量左右生死,但千年前的退魔大战却让人族拥有了超越天地的力量。可能因为天地也无法击退魔族,所以将那超越天地的力量交给了人族。 光柱突然叮的一声,刹那崩碎,化作一片雪花一样,亮晶晶的,漫天遍野洒落下来。还没落到地上,就融化在空气里。头顶上那片云层所形成的巨大漩涡慢慢旋转,慢慢停止,最终将那个漩涡的形状凝固住。 风也停了,因为那道光柱的气劲比它还要强大,所以它被逼停了。没有风吹动的云层就这么保持着漩涡的形状停在头顶上,看着让人心中害怕,感觉自己会被吸上天空,永远消失在漩涡的中心。 长长的石阶上,魁梧的身影那条粗大的手臂高高提起一个人,喝道:“你们的‘仁武闪光’已经死了,再有反抗的,死!” 城头一片死寂,就连祥武分舵剩余的那数十人都禁不住呆住。 祥武分舵有名为祥武十刀的可怕的第二把交椅,但在仁武总舵的仁武闪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现在,仁武闪光也死了,这个魁梧的人根本不是人,不论从形体还是实力上,都不是人。 “堂主死了?” “任堂主……武堂主……都……都死了?” 蓦地一人怒吼:“总舵主。” 吼声孤零零地在城头上回荡。 贾烙山嘿嘿冷笑,声音冰冷无情,寒气一般从四面八方侵蚀着这座仁武城:“你们的总舵主,从十年前就已经修为尽废,七十几岁的死老头子,就是一个寻常三岁小孩也能将他杀了,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只有你们的任堂主一个人知道吗?” 禁不住扬天大笑:“我也知道,今天就告诉你们吧,哈哈哈。”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个魁梧的人怒吼一声,宛若一头恶魔从天而降,双眼血红地横扫仁武城,将那些人瞪得浑身哆嗦。 倏地,一朵洁白色的花朵突然在石阶上绽放开来,无声无息,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巨大的花瓣瞬间张开,看着优雅迷人,却是致命的。 泼,这朵花朵刚刚开放,立即炸开,比昙花的生命还短暂,因为它比任何花朵都要珍稀,所以生命也是最短暂的。 第74章 血海深仇 魁梧的身影微微一动,往后退了一步,咧开嘴笑了,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条娇小的身影无声贴着长长的石阶飞速掠下,两柄短剑泛出的寒光拖出两道流星一样的轨迹,直扑这个魁梧的人。 他扔掉手里的任裁义,开心地咧嘴狞笑:“花开暗黑,老子吓得逃跑了,女儿却傻乎乎地没有逃跑,嘿嘿,你们这五个兔崽子,竟然连三个废人都解决不了。” 他说的五个兔崽子就是被姚羡琦和何离剑杀了的那五个人。 “也行。”他狞笑着抬起头,那条娇小的身影映入眼眶,他算是满足了,“等不到逃跑的老子,那就杀了女儿。” 原来灭绝姚家之后没有立即返回仁武城禀报,其实真的是去埋伏姚昙昇了。何离剑料到这个人会这么干的,但没料到这个人对姚昙昇没有那么执着,发现实在等不到姚昙昇现身之后,立即动身来到仁武城。 姚羡琦面无表情,双眼吐着烈火,两柄短剑在石阶上突然舞开,宛若两片洁白的花瓣,笼罩着魁梧的人影扑落下去:“死吧,我要你千刀万剐。” 当的一声,贾烙山突然将手中鬼头大刀顿在脚下的石阶上,嘿嘿嘿狞笑着不避不让,挺起胸膛硬生生去接下这一招:“让我看看害苦了那个废物的花开暗黑到底有多厉害。” 那个废物不用说当然是冼立风,冼立风虽然是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但修为却只有玄武气境中期。相比仁泽分舵第二把交椅宁断裕的玄武体境前期完全不能比,与总舵的第二把第三把交椅任裁义和武三娘也是遥不可及,这三人都是玄武体境前期。 仁武帮总共三舵,同为第二把交椅唯独他是气境中期,被称为废物似乎也没有什么脾气。 但即便不如这三个人,面对只有玄武气境前期的姚羡琦和古武体境前期的何离剑,怎么说一挥手也能解决,任谁都不明为什么数次三番让他们从手中逃脱。 这个可怜的人曾经也跟自己的舵主解释过,第一,何离剑有木吊坠护身,怎么都杀不死,第二,姚家的臭丫鬟竟然将最后三颗三思丹给偷出来了,第三,何离剑是普界门弟子,这个天下最诡异的门派招式实在诡异,或说太过精妙。 所以贾烙山今天特别想尝一尝这朵世间没有的玄气之花。 泼的一声,那巨大的花瓣从城头上升起来,出现在面前,城头上的人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看着这美丽的异物,如此巨大的花朵,天下可有么? “趴下。”有人预料到花朵出现之后的结果,厉声喝道。 城头的人纷纷矮下身子,他们都是古武者,在玄武者搏命一击的招式面前哪怕不是冲着自己,也要立即避开。 嗡的一声,花瓣瞬间张开,洁白色的玄气从仁武城上一扫而过,那些趴下的人个个都惊惧不已,心中暗暗向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叫他们趴下的人道谢。 轰隆一声,一团白光在天地间炸开,花瓣化作一片花粉,在强大的气浪中呼啸着从空中掠过,流星雨似的。 城头微微颤抖着,慢慢停下来,有人试探着将脑袋伸出去,看看到底结果如何了。 却见那条娇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后退,震惊地看着那魁梧的男人。对方被一团绿色的光芒包裹着,在极为难听的咯吱咯吱声中,魁梧的身躯眨眼恢复如初。 “木吊坠。”姚羡琦颤声道,两柄短剑在手里险些要掉落下来。 贾烙山吐了一口唾沫,将牙缝上的血丝吐掉,俯首拾起那把鬼头大刀:“不过如此,就算是炼丹的来也不用试了,杀不死我,嘿嘿,玄武体境中期不论如何都杀不死我。” 他对所有人的修为高低了若指掌,纵然是丹药世家的姚昙昇也只是玄武体境中期,刚才也曾坦言换成十年前他绝对不敢与姚昙昇动手,但十年后他已经是玄武体境后期。 这人看着狂态百出,实则疯狂中隐藏着的是比冼立风还要小心的谨慎,他已经确定仁武帮中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了:“可惜,天意就是如此,死老头,你那玄武体境后期的修为若是还在的话,我今天可不敢这么回到仁武城。” 原来那位老者的修为是玄武体境后期,亦即就是他现在的修为。 “哼。”贾烙山抡起鬼头大刀,“拼命修炼一辈子,快要入土了却只能达到玄武体境后期,可怜,帮主这么弱如何才能带领仁武帮将各大门派踩在脚下。” 城头上蓦地发出一声怒骂:“仁武帮乃是以仁为贵,从未想过雄霸天下,你这个疯子。” “对,你这杀人狂魔。”这一声怒骂引来纷纷痛骂,此起彼伏。 “杀了他,就算杀不过也要杀了他。” “为两位堂主报仇。” “为堂主报仇。” 贾烙山突然仰头一声长啸,震得城头的人纷纷东歪西倒。 姚羡琦心口扑通一声跳动起来,一咬银牙,站稳了脚跟,无奈双手因为一口气将所有修为释放干净,无力地哆嗦着,她已经浑身脱力。秀目掠过一丝绝望,但更多是仇恨,仇恨让她咬牙切齿:“娘,我想杀了他,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娘。” 贾烙山宛若真的拥有不死之身,在木吊坠的守护下毫发无伤,加上彼此修为天差地别,两个因素造就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多么希望从未见过的母亲帮助她,那位让天下人都叹服的女子,牺牲了自己让自己的女儿拥有惊人武者之躯的女子,年仅十六岁就拥有玄武气境前期修为这是玄泰大陆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一切都是那名世人从未见过的女子造就的。 “娘。”她哆嗦起来,闭上眼睛,“我要杀了他,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杀了他。” 双眼倏然睁开,深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贾烙山。那魁梧的身躯没有守护弱者,他只会碾压粉碎挡在他面前的弱小的东西,那冰冷无情的目光没有瞪着魔族,相反却为魔族效力。 千年之后,难道人族已经忘记了过去吗? 还是说人族的本性如此?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暗中与曾经差点灭绝人族的魔族有所勾结。如果魔族在千年前早就知道人族的本性,也许不用亲自动手,也不用遭受反被人族险些灭绝的耻辱了。 是一开始不懂人族本性的魔族唤醒了人族,让人族拥有了不该是自己拥有的力量。但,千年后,人族将这种几乎把魔族灭绝的力量对准了自己的族人。在魔族出现之前他们就一直只会残害自己的族人,魔族只是让他们残害自己族人的力量更加可怕罢了。 听到了,那无助的呼唤声,无边的绝望开始吞噬她,如果再没有希望的话,她将会燃烧自己,她就是这种人,宁愿燃烧自己也不要被绝望吞噬,宁愿让自己了结在自己手中也不让绝望了结自己。 不能再等待了,她真的准备用尽自己的生命进行最后一击。 他所不希望见到的。 金黄色的光芒刺激着他的视觉,那就是玄气,金色的玄气在金色的经脉中欢快地流动着,金色的丹田飞速地旋转着,让这些金色的玄气尽管放心地流动。 “玄武气境后期?是功成的气境后期?”恢复第一丝意识立即被震惊,“玄武气境,已经完成的玄武气境……。” 双眼倏然睁开,身边的老者已然逝去,如同用枯老的树根雕刻出来的雕像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何离剑心中颤抖,无言望着这位老者,至少他即便死了仍旧带着微笑,也许他知道最终成功让自己成为玄武者,故而安心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安心,自己明明就算成为玄武者也只是气境境界,连武三娘和任裁义都远远比不上的玄武气境,却竟然让这位老者这么安然死去,难道他对普界门真的这么信任吗? 他发出一声清啸,心中压抑已久的憎恨和愤怒从琉璃大堂中传了出去。 为了这个可怜的老者,为了隐忍十年的仁泽分舵,为了那孤独无助的少女,为了自己一路以来的愤怒,为了千年后的人族。 贾烙山必须死,木吊坠必须回到他手中,必须被送到玄极门。 他化作一道虚影,瞬间落在长长的石阶上,那名少女将会陪伴她将木吊坠送到玄极门,她不能有事。 长长的石阶上,那熟悉的孤独的娇小的身影一如以往一样,也是站在自己的面前,此刻正化作一道残影朝那个魁梧的人扑过去,天地间能听到她愤怒的吼声:“贾烙山,死吧。” 他也几乎同时怒吼出来:“贾烙山,死吧。” 两个声音一个高,一个低,混在一起,有一种异样的音律美感。 第75章 气境后期 “死吧,杂碎。”贾烙山怒目圆瞪,鬼头大刀狠狠劈落,强大的力道压得石阶上的空气发出呜呜的低鸣,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压。刀还没到,那气压先将石阶震得一块一块崩碎,碎片四向飞溅,将城墙砸得哗啦啦作响,有些呼啸着从城头飞掠而过,来不及躲避的唯有在惨叫声中无力倒下。 这一刀所带来的轰鸣让人怀疑整座大山都要崩塌,鬼头大刀像是有千斤重,只有如此重量的东西才能撼动大山,也只有这么可怕的人才能舞动这千斤重的凶器。 这把刀曾经一拍就将地面拍出一道数丈宽的裂缝,如今故技重施,又狠狠拍在这座仁武城上,刀刃对准的却是整座仁武城最柔弱的少女。 已经来不及赶过去,纵然如今是玄武气境,体内金色的玄气疯狂催动身体,但那一刀实在太霸道,彼此距离实在太遥远了。那一刀宛若朝整座大山劈下来,山上的仁武城,城头上的人,山上的一草一木,所有东西都被笼罩这一刀里面。 何离剑一声怒吼,长剑嗡的一声,一道无形的气劲逆流而上,从这股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压之中穿过去,无声地从姚羡琦身边一闪而过,瞬息之间来到贾烙山面前。 贾烙山一怔,他这一刀才刚刚劈出去,手中的大刀还没有完成劈落的整个过程,不论如何也无法中途收招。呯的一声,那道无形的气劲精准地击中他的面颊,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劈到一半的这一刀也就此被中断。 “速度流派?”贾烙山吃惊地狞笑,狞笑中带着狂怒,这种被人打断自己超爽的一刀的感觉任谁都会狂怒。很明显是他先出刀,但这道后来的气劲却抢先中断了他的这一刀,只有速度流派的人才能做到。 “何离剑。”姚羡琦被那道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的气劲惊到,心中格楞一声,如此略一迟疑,那条熟悉的人影像那道气劲一样从她身边掠过,直扑踉跄之中的贾烙山。 “玄武气境后期?”她更是大吃一惊,自己一转身出来,他却竟然成为了玄武者? 他不能让他有喘气的机会,他知道自己绝非贾烙山的对手,身为速度流派的门派,应当一口气乘胜追击。长剑一闪,嗤嗤嗤,连续二十余道剑光呼啸着包抄过去,将所有方位堵死,剑光将他愤怒的面孔映照出来。 呯呯之声不绝于耳,二十余道剑光全数击中那个魁梧的人,从石阶上腾飞起来,一块大石头一样卷起呼呼风声重重砸落在石阶的尽头,又回到了他刚开始踏上来的第一块石阶边。 贾烙山怒吼一声,双眼瞪得高高鼓起,庞大的身躯从地面一弹,跳了起来。蓦地,空气中突然炸开,强大的气压瞬间将周身的空气压榨得一丝都不剩,顿然诞生的窒息更是让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吃惊还没结束,这强大的气压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样,将他全身猛烈压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都从身子里挤出来。 “这是什么招式?”他吃惊连连,不曾记得仁武帮中有这样一号的人物。 大喝一声,玄武体境后期淬炼出来的武者之躯猛然一震,那股可怕的压力荡然无存。抬起头瞪过去,没有看到出手的人,只看到又是二十余道剑光扑面而来,刺眼的白光让他无法看清那个人。 “混账。”他狂怒,鬼头大刀抡起来,狠狠一拍,“区区玄武气境修为胆敢如此放肆。” 二十余道剑光嘶鸣中被拍得粉碎,荡然无存,那个削瘦的人影正在从石阶上闪电一般飞掠下来:“是你,那个废物的借口就是你?” 那个废物是指冼立风,冼立风的解释他当然认定是借口,这借口就是何离剑有木吊坠护身,何离剑服用了三思丹,何离剑那普界门的招式实在太诡异了。 完全合情合理,普界门的速度,普界门的诡异,这个臭小子的招式完全对上了。 但是他不是只有古武体境前期么? “不愧是普界门,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普界门。”贾烙山目露敬佩之色,敬佩又变成了贪婪,如果人人都得到普界门的修炼功法,那该多好。 何离剑怒声喝道:“纳命来。” 贾烙山蓦地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双耳嘤嘤嗡嗡作响:“慢着。” 何离剑的长剑却听不懂人话一样,呼啸着划过来。 贾烙山大刀一拍,那个真空空间还没诞生立即胎死腹中,他喝道:“普界门虽然是令人敬佩的门派,但比起那些名门大派却仍旧有一段距离,你可知道在他们眼中普界门是什么样的?” 何离剑通红着双眼,又是一剑呼啸而来:“死。” 当的一声,花火四溅,鬼头大刀挡下那一剑,看着轻松无比,贾烙山冷笑道:“说好听的是彼此见面退让三分,说实在话则是,普界门在那些名门大派眼中就是一个异端,只是真要除掉的话自己也有所代价,你真当他们是敬佩你们吗,白痴。” 大刀一震,削瘦的身影一片叶子一样被震飞,在面目全非的地面上几个纵横挪移,这才稳住身形,反手又是一剑。 贾烙山吃惊地瞪着这个人:“夺魂十刃?” 呯呯呯一阵爆响,那十剑突然从空气中钻出来,全部击中这魁梧的人,贾烙山着实吃惊不小:“哼,模仿得有模有样,但却徒有其表。” 他说的没错,确实只是模仿而已。 姚羡琦看得清楚,心中跳动:“糟糕,他要死,他的招式全都是模仿出来的,虽然看起来像是一样,实质却完全不能相比,不论是断心碎梦还是夺魂十刃,都只是徒有其表。” 他原本就只有古武体境前期修为,师父所传授的招式也只有断心剑法这一套入门剑法,修为突飞猛进,招式却没有跟上。招式,乃是力量的使用之方,已经玄武气境后期修为的他,却仍旧还在使用古武者的招式,玄武修为完全无法真正发挥出来。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城头突地发出一片怒喝:“兄弟们,上,不守了,帮助那位小兄弟。” 一声怒喝引来一片回应,整座仁武城都沸腾起来,人影密密麻麻,一片乌云一样从城头上飞掠下去,全都扑往山下的贾烙山。他们的两位堂主都已经死了,帮主更是修为尽失,再也没有人能帮他们了,只有他们自己能改变命运。 如果现在还一味死守仁武城,何离剑一死,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第76章 众怒之力 看着满天飞舞的人影,震撼天空的怒吼声,姚羡琦猛吸一口气,体内玄气却空空如也,她握紧手中短剑,咬牙恨声道:“修为用尽了,但我这武者之躯尚在,就算用牙齿也要咬断你的喉咙。” 曼妙身影也跟在那片黑压压的人群后面在石阶上飞奔下去。 突然一条人影从斜刺里掠出来,明晃晃的兵刃照着她的脑门呼啸落下,是一名祥武分舵的人,狞笑着:“你们大势已去,仁武之花的人头就交给我,如此大功我必定重重有赏。” 贾烙山带来的这五十余人都是祥武分舵的精英,身手都在古武力境修为,不容小觑。姚羡琦冷着脸,短剑一抬,当一声,那人手中兵刃纸片做成的一样,应声断为两截。 “秋落剑?”那人吃惊。 姚羡琦冷着脸,杀机满满地瞪着他,那人低喝一声:“哼,就算你有秋落剑又如何,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嗤的一声,一柄长剑从他身后穿透出来,原来是仁武总舵的人,怒声道:“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有几个人也停住身形,呼喝之声在身边响起,他们可没忘记自己原本就是与祥武分舵的那数十人生死相搏的。当中一个祥武分舵的人惨叫着从城头跌落,双腿一蹬,百般不解地带着恐惧:“我……我是不死的。” 刚才击毙拦截姚羡琦那人的人拱手道:“姚家大小姐,有我们在请勿担心。” 姚羡琦倏然一剑朝他刺过去,他吓了一跳,听得自己身后当的一声,那是兵刃断掉的声音。他吓得大喝一声,往前闪身避开,原来身后有一名祥武分舵的人,若非姚羡琦刚才他已经死了。 这人看着对方手里的断剑,嘿嘿嘿冷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憎恨和愤怒,盯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对方怒道:“臭丫头,你也就秋落剑厉害。” 姚羡琦身影一花,短剑穿透他的心窝。 抬眼看下去,目光穿透黑压压的人群,何离剑已经站起来了。 拔出短剑,冷视着那人瞪大眼睛倒下,心在哆嗦:“我连杀一个杂碎都这么吃力了吗?” 昔日在姚家尚且还能独自一人面对四名古武力境后期,现在修为用尽,全靠武者之躯,当然吃力了。看着那条削瘦的人影,天大地大,到底有谁能来帮他们? “爹,你在哪?”她颤抖,“吴老前辈,你们都在哪?” 自从松莲乡一别,就再也没有找到吴步观,自从数月前开始,姚昙昇就下落不明。 他们两个到底在哪,到底在干什么? “贾烙山。”她大吼一声,这是无力的怒吼,绝望的怒吼,无助的怒吼,因为他们输定了。 贾烙山听见了,嘿嘿狞笑,这种怒吼对他来说比赞美还要舒服,看着何离剑冷笑道:“臭小子,跟着我,你我都一样,都是那些名门大派认为对自己没有威胁,对自己暂时没有威胁,或者目前对自己还有用才默许活在世上的人,不论是仁武帮,还是普界门,一旦他们觉得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们立即消失。” 他大笑,对自己看穿一切感到振奋:“普界门,真是尴尬的门派,虽然小有名气,但却不及那些名门大派,只能靠着他们的容忍活着,人人都为普界门功法修炼速度天下第一佩服羡慕,你有没有想过,普界门之所以闻名,也就只是修炼速度最快而已,论实力,谈不上名门大派,别人要你死就得死。” 何离剑吐了一口唾沫,看着一个傻子一样,冷道:“然后呢?不是名门大派就不是,普界门从未以名门大派自居,也从未以成为名门大派为目标,然后呢?” 贾烙山拍拍胸膛,淡淡的绿光在笼罩着他:“我可以让普界门成为天下最强的门派,跟着我。” 何离剑露出绝望的神色,不是自己绝望,是对傻子的不可救药绝望,冷道:“普界门天下最强,你何时伟大到把自己都忘了?抢走他人的木吊坠,还口口声声承诺会帮助对方,别把我当成跟你一样是个三岁小孩,你笨别以为别人跟你一样笨。” 贾烙山双眼一瞪,没料到何离剑竟然如此毒舌,洋洋得志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苍白又变成通红,通红再变成紫青,他被羞辱了,顿然怒喝一声:“那死吧。” 倏地,空中数百道剑光呼啸而来,漫天遍野都是,齐刷刷朝同一个人激射而至。这么壮观的景象不知道玄泰大陆其他地方有没有,整座仁武城所有人同时出手,对同一个人同时出手,这个人引来了多大的憎恨? “一群杂碎。”贾烙山狂吼一声,鬼头大刀呼呼作响,抡了起来。 何离剑心头一动,大喝一声,长剑疾点,一口气刺出三十剑:“妄想,受死。” 鬼头大刀呜呜低鸣,自上而下劈落,轰隆一声,贾烙山面前空气猛然炸裂,将他的大刀震得停了一下,但去势仍旧不减,仿佛再来更加强大的力量也无法阻止它劈落下去。 轰隆,又是一声,炸裂的空气无力地看着鬼头大刀又往下落了几寸。 轰隆隆之声鞭炮一样爆响起来,空气疯狂炸裂,试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这把鬼头大刀劈落,以让那数百道剑光顺利轰击在这个魁梧的人身上。 咚一声巨响,鬼头大刀结结实实劈落,刹那地动山摇。 何离剑大叫一声,被这一刀霸道的力道震得整个人往后腾飞,强大的力道撞击在他胸口,宛若一座大山狠狠拍了自己一下。体内的金色经脉嘤嘤嗡嗡作响,风中的树枝一样摇摆不止,几欲被震得崩裂。 五脏六腑更是被冲击得差点粉碎,浑身肌肉也被震得开裂,古武者的武者之躯如何能抵御得住玄武者的全力一击?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他只是玄武气境修为而已,武者之躯仍旧是古武境界。 只是觉得天地在飞速旋转,整个人不分东南西北,上下左右,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他旋转着腾飞在空中,流星一样从空中划过。 “何离剑。”姚羡琦惊呼,不顾一切纵身而去,掠上半空,张开双臂接住了他。 哇,她也喷了一口鲜血,两人重重落地。 与此同时,仁武城下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那是数百人的剑气凝聚而成,它击中了贾烙山。但是漫天都腾飞着人影,仁武城所有人在击中那个恐怖的人的时候,也被对方一刀劈中。 当他们落在地上的时候,几乎都不会动了。 何离剑挣扎着想要起来,浑身粉碎了一样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没有成功。 姚羡琦大口大口喘气,举目看下去,看见一个小黑点趴在地上,浑身一片血淋淋,那是贾烙山。纵然已经玄武体境后期,承受了数百名古武者的合力一击,想来已经死了吧。 她哆嗦着爬起来,一拐一瘸走下去,她要亲手杀了他,哪怕他已经死了也要补上一剑。 第77章 那个人 何离剑吃力地抬起头,余光也看见了那个血淋淋的人趴着纹丝不动,又惊又疑地不敢下定论:“死了吗?” 一片绿光从那血淋淋的身躯上泛出来,这正是他担心的:“混账……只要……只要木吊坠还在他就……混账……。” 刹那间心脏都收缩起来,姚羡琦浑身哆嗦,因为想要加快速度差点跌倒,咬牙切齿瞪着那片绿光,那片曾经帮过他们,救过他们的绿光,如今出现在他们想要他死掉的人身上,声音中充满了憎恨和厌恶:“木吊坠,木吊坠。” 那个人站起来,一身的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在脚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声,他抬起头,双眼因为狂怒变得血红血红,白森森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瞪上来:“岂有此理,老子要全杀光,全部杀光。” 仁武城一片死寂,没有一样东西会动,仁武总舵数百人已经无一动弹,就算还有运气极好活着的,估计也寥寥无几。现在他唯一看到会动的是一条娇小的身影,吃力地一步一步顺着石阶走下来,这么遥远就能感觉到她的憎恨和愤怒。 而那个阻截他全力一刀的小子,则还没有站起来。那是,他是距离那一刀最近的人,别说是玄武气境修为,就算他也是玄武体境后期修为也应该站不起来了。 何离剑剧烈咳嗽,几乎将自己咳得晕过去:“力量流派,果真可怕。” 天下既然有追求速度的流派,自然也有追求一击毙命的力量流派,明显这个贾烙山所有招式走的就是力量流派。 “不……。”他看见那条固执的小身影,“你不要去……。” 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平稳气息,但不管这些了,他要阻止她,木吊坠已经让贾烙山恢复如初,她这是去送死。只感觉丹田和经脉中空荡荡的,那片金色也变得黯淡起来,为了阻止那一刀,他拼尽了全力。 “站起来,我要站起来。”他心中一声怒吼,身体僵硬地从地上撑起,双眼直勾勾看着那娇小的背影。 “回……回来。”他的声音沙哑的,弱得只有自己听见。 脚下一滑,失去重心让他跌倒,从石阶上咕噜噜滚下去。他又吃力地爬起来,想要追上那条身影:“回来啊。” 城下那血淋淋的魁梧的人影也开始动起来,肩头扛着那把大刀,一步一步朝上走来,声音里充满了狂野,因为怒气几近疯狂:“仁武帮已经是我的了,正是老子灭了你姚家,现在送你去跟他们相会,当日(哔)你没在,亲眼目睹他们死去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转达给你,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死去。” 近了,姚羡琦已经无力痛骂这个人,将最后的力气集中在手中的短剑上,最后的力气应该用在武器上。 短剑一抬,朝这个血人的喉咙送过去。 啪,贾烙山一巴掌拍飞这柄短剑,狰狞着面孔,五指一把抓住这名少女的脖子,整个人高高举起来,狞笑着:“他们有被切成碎片的,有被打断手脚的,有因窒息而亡的,各种各样的痛苦,一样一样轮着来,让你好好享受,给你慢慢补上。” “老子杀了你。”何离剑怒吼,怒火攻心之下,双眼一阵发花,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击中了这个血人。姚羡琦嘤的一声,掉落下去,腰间一紧,被人拦腰抱着,耳边风声呼呼,脚下一实,踩在地上。被血人掐得几乎晕厥,此刻才稍微缓过一点劲,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人。 浑身一个剧颤:“你……。” 因为激动反而晕了过去。 看着那一身青色的长袍,血人奋力站起来,绿色的光芒永远守护着他一样,立即又将他包裹在里面。想不到他也激动起来,瞪着这个青袍来者,蓦地仰天长啸,大笑不止:“一家子都到齐了,十年了,你这缩头缩脑的乌龟,终于肯现身了吗?” 青袍来者轻轻放下姚羡琦,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她口中,伸手将她额头上的几缕秀发拨开,似乎太久没有看到她。但这不是看她的时候,抬起头往上瞧,两指一弹,一粒丹药划过石阶,落入何离剑手中。 何离剑伸手抓住,心中一个颤抖,看着这个年近四十的人:“是你吗?” 青袍来者反身而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长剑:“看好她。” 身影倏然停在血人面前,面无表情,双目冰冷无比,利剑一样穿透血人的眼睛,似乎要一直插进去,直达对方的心脏。 血人咧嘴而笑,牙齿咯咯作响:“哦,发过誓不再触碰丹药的人却带着丹药出现,躲了几个月结果还不是回了家,那么你都知道了吧?嘿嘿,当然当然,你不知道的话你怎么会回家,你不知道的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知道的话怎么会再次触碰丹药。” 青袍来者冷道:“你与魔族什么关系,高笛为何变成魔物。” 贾烙山哈哈大笑:“不该先问我为什么要灭绝了姚家吗?” 何离剑吞下那颗丹药,只觉一阵暖意刹那从丹田中慢慢生出来,很快就布满了经脉,手脚一动,踉跄着来到姚羡琦身边,将她扶起来。 一声低吟,姚羡琦幽幽醒来,有气无力,却激动无比,他能感受到这种颤抖:“爹……。” 两人看下去,一条青色人影,一条血红人影,一个冷眼怒视,一个狞笑疯狂,彼此瞪着彼此,一股杀气弥漫在周边,浓雾一样缓缓流动,随时一触即发。 贾烙山虽然有木吊坠痊愈身体,但经过连番大战,所剩的功力已经寥寥无几,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敢轻易先动手的原因。毕竟,身为仁泽分舵舵主的姚昙昇,可是玄武体境中期,仇恨和愤怒的驱使下,一出手肯定是一招毙命,全力一击。 而姚昙昇也深知对方今非昔比,自己所见的一切惨象已经证明这个血人十年后变得如此致命,如果自己一时间忍不住仇恨和怒火先动手,反而会露出破绽,仇没报成反而让对方如愿得逞。 况且,身后还有最重要的人要保护,如果他死了,天下还有谁能保护她? 彼此谁生谁死,只在一招之间,一瞬即可得到结果,只是那一瞬什么时候会爆发? 第78章 十年隐忍 他知道高笛变成了魔物,一定是小桃儿告诉了他一切。姚家被灭绝的消息开始从望曦城传开,他震怒之余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所以他才知道了一切。 但他来晚了,仁武总舵第二把交椅仁先堂堂主任裁义,第三把交椅武后堂堂主武三娘,已经丧命。幸运的是,他在千钧一发救下了自己的女儿,她已经是他在这世间唯一拥有的了。 没人知道他数月前突然消失之后真切的行踪,他在这段时间里干了什么,去了哪里。但可以肯定,这个隐忍了十年的男人,消失的数月时间里一定在想尽办法拯救仁武帮。 他并没有躲起来,那位老者让他卸去分舵主之位其实一个暗示,暗示他局势已经开始不可控制,他必须马上找到拯救的办法,所以他消失了。 现在,他回来了。 “爹。”姚羡琦激动得颤抖,目中满是泪花,那是唯一的亲人,“我……我还以为你……。” 彼此相隔甚远,姚昙昇又全神贯注,自然听不到。何离剑轻轻按住她的肩头,无声安慰,脸上却凝重无比。贾烙山一身功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这人招式霸道无比,纯粹走的是力量流派,又有木吊坠护身,恐怕就算是玄武体境中期的姚昙昇来了也难定出胜负。 仁武帮之中原本修为最高的那位老者十年前已经尽失修为,在他之下也就数姚昙昇修为最高了,若是姚昙昇也不能击毙这个人,仁武帮将就此从世上消失。 姚昙昇也深知对方拥有木吊坠,所以必须一招定胜负,一切结果如何,只在一瞬间。 何离剑心中暗暗道:“你一定要杀了他啊,隐忍了十年,最后却是这个结果,一定要杀了他。” 何离剑已经暗暗决定,在姚昙昇出手的那一瞬间全力而发,因为木吊坠的存在就算姚昙昇能将贾烙山一击毙命他也要同时出手。姚家丹药果真了得,姚昙昇给他的那颗丹药一经服用,如今丹田与经脉之中又慢慢恢复了不少玄气。 哪怕只恢复一丝也好,他也要出手。 姚羡琦抓住他的手,两人心领神会,原来她也决定同时出手。 “这是还神丹。”姚羡琦目光微暗,压低声音,“姚家以令羽武者诞生为目的进行炼丹,但却都失败了,炼出的丹药数不胜数,唯独这还神丹还算勉强可用。” 何离剑已经知道这丹药的功效,他体内的玄气正在慢慢恢复,已经接近一成。 姚昙昇怒道:“魔族为何想要木吊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贾烙山嘿嘿狞笑:“谁管它们为什么想要这东西,现在是我的,是我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你别搞错了。至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愚昧者不配得知,可怜的羔羊。” 他果真从魔族那里知道木吊坠的存在,并为之找寻了十年,但看来他并没有将它交给魔族的打算。 “不敢出手吗?”贾烙山冷道,“我所剩功力已经寥寥无几,人人皆知的仁武帮第二高手害怕了?” 蓦地一片白光乍起,他那句话都还没说完,姚昙昇终于出手了。这片巨大的白光出现瞬间立即分化为数以百道白光,一片一片的看似花瓣,又像是一把把弯刀,每一片都在飞速旋转不止,呼啸着将贾烙山包裹在里面,有数百人正在狂怒地挥舞着利刃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何离剑心头一沉,一声大喝,手中长剑刹那激射出一道剑光,这一回他谁也没有模仿,纯粹是一股脑将刚刚恢复的一成功力一口气发挥出去。这一剑不是什么招式,它本身就不是招式。 姚羡琦也娇喝一声,一朵洁白色的花朵盛开在那数百道利刃所形成的漩涡之中,看着异样美丽。 数百道利刃疯狂旋转绞动,将地面绞得一层一层飞扬起来,龙卷风一样。强大的风劲卷得两人步伐踉跄,在石阶上摇摇欲坠,这就是玄武体境中期全力一击的威力。 姚羡琦抓住何离剑的手,两人奋力往旁边跳开,躲在城墙后面。 何离剑看得心惊肉跳,数百片白光所形成的利刃并没有停止切割绞动,似乎直到它将那个血人绞碎为止才肯停歇。天地之间一片黑暗,连头上那层云层都看不见了,恍若世间一切万物荡然无存,只有那数百道利刃所形成的漩涡。 这利刃所成的漩涡正在一层一层地收缩,绞动发出的声音嘶嘶作响,越收缩,利刃彼此的距离就越近,距离越近,这利刃的密度就越大。最后,这个漩涡完全收缩成一团旋转不止的光球。 “好厉害。”何离剑看得心惊肉跳,别说是人,任何东西只要被这团利刃光球包裹在里面,恐怕连渣滓都不剩。而如此密集的利刃狂舞不止,一圈又一圈地绞动,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来了。 姚羡琦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住找寻那条青袍人影:“爹……。” 何离剑也察觉有点不对头了,如果对方已经死了这团光球理当停止下来,并且消失,但它依旧还在,绞动的速度依旧没有减弱。 一片绿光突然从那团白光之中若隐若现,何离剑怒道:“我就知道是那块该死的木吊坠。” 然而,光球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似乎开始疲惫。 姚羡琦纵身而去,惊慌无比:“爹。” 光球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密度也变得越来越稀薄,数百道利刃一片一片地相继消失,最终只剩下十余片,这十余片利刃因为速度变慢看似一片片无力的叶子,在风中百无聊赖地轻轻飘扬,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的力道。 那个血人就站在那十余片利刃之中,浑身包裹着绿色的光芒,绿色和红色混出一种让人感到阴森的颜色,他似乎痛苦不堪。在数百道利刃的切割绞动之下当然痛苦不堪,若不是木吊坠他真的已经连渣滓都不剩。 如果就这样连渣滓都不剩地死去还好,比这更痛苦的是,他的身体被切碎的同时也被木吊坠重生,这才是最痛苦的。 手中的长剑终于无力地停下,姚昙昇单膝跪地,硬撑着长剑:“这就是木吊坠的能力吗?” 血人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宛若一副骷髅正在长出血肉一般,手脚上的血肉慢慢将裸露的骨头覆盖起来,被绞碎的身体正在一片一片地重新长出,那景象极为骇人。 姚羡琦落在姚昙昇身边:“爹。” “这已经不是人了。”姚昙昇看着由一副骷髅重新长出血肉,逐渐有贾烙山的影子和样貌的东西,“已经不是人了。” 第79章 恐惧 何离剑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五指张开,往这个血人的胸口抓过去。这个人的胸口之中,镶着的东西正在泛出绿光,那就是木吊坠。贾烙山没有将它藏起来,而是将它直接镶入自己胸口的皮肉之中。 是太过害怕被人抢走吗?还是对它的痴迷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竟将之镶入自己体内。 血人突然挥起粗大的手臂,何离剑一声惊呼,被结结实实拍中,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出。姚羡琦身影一转,一把拉住他:“何离剑。” 何离剑触电一般,浑身一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血人:“血红色的印记。” 姚昙昇挣扎着想要起来,厉声喝道:“你们两个,走。” 是血红色的印记让高笛化成魔物,让冼立风化成魔物,如今这个一直没有亲眼见过的印记出现在贾烙山的额头。他痛苦地哀嚎,不住抓着自己的眉心,失去重心地步步后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怒吼:“不,我不会变成魔物,我有木吊坠,只要有木吊坠我就不会变成魔物。” “什么?”何离剑大吃一惊,原来他找寻木吊坠找了十年,不光光是冲着木吊坠的再生之能,更加是因为惧怕自己变成魔物吗?木吊坠能守护他不让他变成魔物?这血红色的印记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 姚昙昇奋力一推,将两人推开,喝道:“快走,来不及了。” 泼的一声,那条魁梧的人影从一开始变成血人,到现在,他变成了一头异样的东西。尖尖的狼鼻子从他脸上撑出来,让他痛苦地趴在地上,按在地上的手却同时泼的一声,瞬间涨得又长又大,满满的都是黑乎乎的毛,铮铮铮,十道利爪从那只大手里弹射出来,白森森的。 他的怒吼和哀嚎也变成了一声悠扬的狼嚎声,尖尖的狼鼻子高高抬起,对着那无边无际的云层发出一声咆哮。 何离剑反手一把抓住姚昙昇,将他搀扶着硬生生往后跳开:“前辈。” 姚昙昇甩开他的手,怒道:“混账东西,别管我,只要你们能逃了就好。” 他知道自己如今功力耗尽,绝对不可能有多余的力气逃走,也更加不愿意成为两人的累赘。 姚羡琦一把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咬牙道:“你不走我也不走,要死就一块死。” “你这……。”姚昙昇勃然大怒,气得直瞪眼睛,你这丫头这句话还没说完,头上一片黑影压下来,脸色一变,那头两人高的狼人咆哮着扑落下来。 却见人影一闪,何离剑纵身而上,喝道:“快走。” 姚昙昇惊呆,一时间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震惊,何离剑的事他也早就从小桃儿那里听过了吧,这时候才被自己亲眼所见呆住。这小子脑子真的有问题吗,竟然不逃跑,他与仁武帮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不至于为匆匆之中相识不足两个月的人牺牲了自己啊。 “好一个普界门的弟子。”这位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颤动,“不愧是吴老前辈选中的人。” 那狼人原本就是从上往下朝姚昙昇扑下来,狼人半空中结结实实撞中何离剑,电光火石之际,姚昙昇手臂一震,将姚羡琦刹那推开:“走。” 轰隆一声,地面微微一抖,尘土飞扬。 姚羡琦被推得摔了一跤,惊道:“爹,何离剑。” 却见姚昙昇抱着何离剑从尘土中滚了出来,身子一软,这一回真的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扑通倒下,看着姚羡琦,声音无力:“快走。” 姚羡琦全身神经被绷紧了一样,刹那四肢僵硬住。这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父亲,已经倒下。一个是萍水相逢的人,小腹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正在血流如注,狼人刚才那一爪子何离剑根本无法避开。 一瞬间觉得天地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她一无所有。 看着那个庞大的身影慢慢从对面爬过来,这个异族的身影这段时间里看过两次,现在是第三次。她憎恨地瞪着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跪在两人身边,面无表情。 她没有逃,已经没有逃跑的意义和目的,以前再怎么逃跑也是为了灭绝祥武分舵,也是为了姚家,也是为了仁泽分舵,也是为了父亲,如今已经没有了。况且,她就算本能地逃跑,能逃得了吗? 人族所化的魔物似乎与生前修为有关,修为越高就越强大,她与宁断裕联手击毙高笛所化魔物轻而易举,宁断裕却死于冼立风所化魔物。现在,这头魔物是贾烙山所化。这是个可怕的人,就算没有化为魔物也已经击毙了任裁义,击毙了武三娘,击倒了她父亲。 “我诅咒你们。”她怒视着这头魔物,咬牙切齿,无边无际地憎恨和愤怒,“诅咒你们永远灭绝,千年前不能灭绝你们,千年后你们必定灭绝,终有一天你们会灭绝。” 魔物已经听不懂这些人族的话,咚咚咚,慢慢一步一步爬过来,血盆大口滴滴答答滑落一片一片的唾液,恶臭无比,血红的眼睛灯笼一样盯着面前的三个人族,露出饥饿许久的贪婪目光。 但人族如何才能灭绝它们?千年后已经没有羽武者,千年后它们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正式再度入侵玄泰大陆,就已经将玄泰最大的帮派仁武帮毁掉了。 狼人鼻子呼哧呼哧出气,这粗重的鼻息像是风箱吹出来一样,让人心中烦躁恐惧。 森森利爪抬起来,朝着这条娇小的人影一爪子拍下去。 天际边一道白光激射过来,好像老天爷也终于发现魔族开始出现了。白光无声无息,瞬间击中这头狼人。轰隆一声,大地猛烈一抖,一口直径丈许的无底深井赫然出现在大地上,那头魔物的哀嚎声从无底深井之中愤怒地传出来。 姚羡琦转头看去,天边一条曼妙的身影一闪而过,无声落在三人面前,一股淡淡的清香随风而来。女子亭亭玉立,柳眉大眼,玉齿红唇,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冷清清的。她看了三人一眼,淡漠的目光拒人千里之外,又像根本没有看见三人,只是打量自己究竟落在何处罢了。 第80章 魔咒 就像一个原本不愿来到这个世界,可自己就是被生出来了的人一样,女子眉目之间透露出淡淡的厌恶,淡淡的冷漠,淡淡的拒绝。目光刚刚与姚羡琦稍微接触,继而轻轻移开,那种厌恶和人接触的排斥感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如水做成的身姿轻柔无比,阿诺多姿,脚步移动,每一个线条立即跟着流动起来,如此迷人绝对不是人族,人族怎么会有这样迷人的人。 她站到被她轰出来的那口无底深井边,冷淡地看下去,头都没有低下,微微皱着眉头。 一条庞大的黑影从井底突然冒出来,森森利爪划破空气,要将她撕成一片粉碎。那双血红的眼睛因为狂怒红得发亮,在黑乎乎的身影之中如黑夜里的明灯。只是这两盏明灯却是邪恶的,致命的,有不知道的迷途的人朝这两盏红灯而去必定死无全尸。 女子一抬手,腰间一道寒光流动,在自己面前轻轻一划,宛若一条发着白光的带子一般。 泼,庞大的黑影突然被震飞,咕咚一声重重摔倒在十丈开外的地上,一片刺眼的鲜血将它飞开的轨迹记录下来,形成一道红色的弧线架在井口和它之间。这道血迹哗啦啦落下,如暴雨一般,在地上飞溅起来。 它仰头发出一声悲鸣,狼嚎声总是充满阴森森的恐惧感,心脏感觉都要被这嚎声撕裂了。 如水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它面前,冷漠地看着它,手里的长剑安安静静的,幽幽寒光宛若黑夜中的月光:“魔物。”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轻柔得像极了潺潺流动的小溪,更像极了小溪的清冷,毫无感情。 姚羡琦呆呆看着她。 她大概只比她大几岁,在二十岁左右吧,但女人的年纪谁知道呢,武三娘看起来也跟二十几岁的少女一样。 魔物呼噜呼噜地在喉咙里滚动着低吼声,那是警告的低吼,只有在面临自己无法敌得过的对手时,狼才会发出这种警告的低吼。这种警告不是要杀了对方,而是要对方放过它,否则它被逼急了将不顾生死玉石俱焚。 姚羡琦看得呆住,第一次见到魔物竟然惧怕人族,尚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女。 在女子冷漠的目光中,狼人察觉到对方视自己为无物,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庞大的身子一歪,扑通倒下。原来刚才想要将她撕成粉碎的那只爪子已经被一剑斩断,那只爪子就落在它身前,还在微微地抽搐。 一片绿光慢慢从它体内亮起来。 “木吊坠。”姚羡琦心口一阵跳动,这才想起贾烙山将木吊坠镶在了体内,化为魔物之后当然也依旧留在里面。 “当心,它会再生。”姚羡琦猛然惊醒,提高声音。 女子冷漠地看着那片绿光,那只断掉的爪子在极为难听的声音中慢慢生长,逐渐有一只爪子的模样,这景象看着令人不寒而栗。女子皱起眉头,手中一条寒光划出去,那只刚具雏形的爪子又无声断掉。 狼人痛得发出一声怒吼,不顾一切朝她扑了过去,满口的唾液甩得天空中到处都是,比血腥味还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 又一道寒光闪现,狼人庞大的身躯从半空砸落,它甚至只是刚刚跳起来。 一片艳红的血花绽放在女子面前,那如水一般的洁白色的身影纹丝不动,狼人热乎乎的鲜血让空气都变暖了,只是极为恶臭,让人想吐。 血花哗啦啦洒落,将狼人庞大的身躯淋得红通通的。女子举步过去,一个影子一样,毫无声息,毫无重量。剑尖在狼人那颗硕大的脑袋上轻轻一拨,这颗脑袋仍旧龇牙咧嘴的,面目狰狞,长长的獠牙看着心慌。 姚羡琦心口扑通扑通直跳,从没见过一个人将厮杀变得如此优雅,这名女子让她见识到了。举手投足之间毫无杀气,不过像一名少女只是抬手捋一捋额头上的秀发罢了,却已经将这头可怕的魔物击毙。 原来,杀戮可以这么静谧,这么优雅,这么清闲。 剑身从硕大的脑袋上移开,剑尖对准了狼人的心口。 那双灯笼一样的血红的眼睛也滚动着,死死盯住这柄恐怖的长剑,呼哧呼哧的鼻息声中,那带着一口浓痰一样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救救我……救救我……不要拿走它……救救我……。” 姚羡琦吸了一口凉气,如同高笛和冼立风一样,贾烙山临死也恢复了些许神智,这说明他们化为魔物之后并没有真正死了,而是被魔族控制了。现在,魔物已死,魔族也放弃了他,让他恢复了最后的神智。 娇小的身影一掠,来到那女子身边:“慢着。” 女子冷漠着脸,看了她一眼,长剑却没有停下来,嗤地在狼人心口上挖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剑尖一挑,那块熟悉的木吊坠挂在剑尖,泛着淡淡的绿光。因为离开了狼人的身体,血液断绝,这绿光慢慢变暗,最终消失。 姚羡琦心中哆嗦,看着那块木吊坠一阵百味杂陈,银牙一咬:“说,血红色的印记到底是什么,木吊坠是什么,你们怎么变成魔物的?” 硕大的狼脑袋却发出呜呜的悲鸣声,极为凄惨,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庞大的身躯化为一片一片黑烟,慢慢消失在空气中,最后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那就是贾烙山原本死掉的模样,其实姚昙昇早就将他绞碎得只剩下了一副白骨,是木吊坠复活了他。 历经连番大战,这个可恶的可怕的人其实早已经不是姚昙昇的对手,故而他一直在等待姚昙昇动手。只要有木吊坠,他就不会死,而姚昙昇却耗尽功力,等他一重生,他就可以用自己仅存的最后的功力轻而易举杀了姚昙昇。 所以他没有先动手,但血红色的印记却等不及将他变成了魔物。 看着脚下空无一物的地面,魔族本非人界之物,故而死了之后并无尸骸留在人界,就连它所流出来的血也都一滴不剩。 姚羡琦吸了一口气,茫然地回望身后的那两人,她的父亲和何离剑,目光掠过两人,破败不堪的仁武城在风中摇摇欲坠。 女子淡漠地看她一眼,似乎就算如此冷漠的人也被她的悲凉感触:“那是魔咒。” 姚羡琦身子一动,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你知道?” “千年前魔族绝望的产物,仍旧挽回不了它们的败局。”女子淡淡地说,剑尖一挑,木吊坠跳起来,落入她手中。 第81章 玄极门弟子 她轻轻抓住,再将手慢慢张开,却是空空如也,木吊坠不翼而飞。姚羡琦被这诡异的现象吃惊,女子脸色微微一沉,转头看着前方。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旁晚时分,原来他们死战了一整天,直到一切都结束了才发现漫天赤红的云层鱼鳞一样,一片一片铺在头上,一片片消失在天际。夕阳在天际露出半张脸,将最后黯淡的光芒远远送过来,投在大地上。 大地上重重叠叠的山峦现出重重叠叠的影子,影子中重重叠叠的房屋林立,这就是运择城,运择城中,昔日的仁武门已经荡然无存,仁武城四处坑坑洼洼。 从这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看过去,一条人影立在远方,背对着朝阳,无法一时间看清他的容貌,只听见他发出一声轻笑,嗓音低沉阴森:“嘿嘿,竟然找了十年,找到了胆敢想要独吞,嘿嘿嘿,我们要的东西,你怎么躲都躲不掉。” 夕阳将这条人影瘦小的轮廓照出来,简直瘦骨嶙峋,宛若一块黑色的形状怪异的石头,弯弯的鹰钩鼻子更是镰刀一样,小小的眼睛背着夕阳发出两点寒光,宛若一只小小的恶魔。 “金卸银。”女子突然身影一花,闪电般朝他扑过去。 这个瘦小的人影狞笑着闪开,声音在百丈开外响起来:“你还太嫩了,盂洁瑶,先留着你不杀,耐心等着吧。” 女子竟然扑了一个空,吃惊地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姚羡琦震惊得浑身颤抖:“五大恶人之一,金卸银?” 刹那间她明白了很多很多事,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十年前我仁武帮与五大恶人之一沙布斤一场恶战,致使帮主修为尽失,贾烙山也从此开始图谋篡夺仁武帮,并找寻木吊坠,原来……。” 原来这一切都与五大恶人有关系。 那瘦小的人影眨眼消失在天际,哈哈大笑:“后会有期。” 蓦地,一道白光乍现,从天际边冲天而起,同时一声惊雷猛然在天地间炸开,震得大地猛烈颤动。 “普界门?”这一回姚羡琦更是吃惊得不能再承受更多的震惊,与女子几乎异口同声说出来。 除了她们两个,还有一个人也震惊无比,就是那条瘦小的人影,他的声音震惊之中满是愤怒,在遥遥天际边响起来:“普界门?你他妈还在追着老子吗?” 是普界门没错,那一声惊雷,那种强烈的剑光,那就是普界门的断心碎梦,何离剑一直在模仿的招式,只有玄武者才能使用的招式。 女子早已经化作一片白色的云彩眨眼消失在天际边,朝那一声惊雷而去。 那一声惊雷只是闪了一下立即悄无声息,当女子赶到的时候发现一名老者须发飘飘,满脸疑云地望着远方,那一定就是金卸银逃去的方向。奇怪的是这位老者却竟然没有追过去,难道是追不上吗? 女子轻轻落在他身后,微微行礼:“玄极门弟子盂洁瑶拜见吴老前辈。” 吴步观目光变换不止,似乎金卸银给他很大的困惑:“你也来了,玄极门终于开始插手了吗?” 女子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去追金卸银,为什么会如此困惑,她也是,但那淡漠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月数前收到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的请求,奉命而来,没想到晚了一步。” 原来姚昙昇突然消失之后,竟然是向玄极门发出求助。也是,玄泰大陆上能平息如此大事的,也只有那些名门大派了,他直接就找了人人生畏的玄极门。看来玄极门对他也是极为敬佩,立即得到了回应,只是玄极门相距太过遥远,这名女子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吴步观收回目光,略微吃惊:“那如今仁武帮如何了?可有见到一个名为何离剑的小子?” 女子自然什么都不知道,所说的话完全对不上,看来她真的还在意那个金卸银,那条瘦小的人影:“那是玄武力境后期没错,五大恶人什么时候进境这么快了,普天之下能达到玄武力境后期的除了各大门派掌门之外,几乎没有。” 这就是连吴步观也放弃追去的原因,那条瘦小的人影是玄武力境后期。 吴步观点头,这可不太妙,天下五大恶人个个都令人痛恨无比,真是不妙:“老夫月许之前追踪一头魔物,偶然发现了这金卸银,被他脱身而去,至今才又撞到他,想不到又让他给逃了。” 身影突然一花,迅疾往仁武城而去,惊道:“莫不是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 找寻木吊坠的祥武分舵,变成魔物的人族,突然出现的五大恶人,一种不祥的预感从逐渐变得黑暗的天地之间慢慢流出来。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破败的仁武城,然后看到了横躺在地上的何离剑和姚昙昇,姚羡琦那孤零零的身影一个小点一样立在悲凉的大地上。 “吴老前辈。”姚羡琦几乎忍不住哭腔,失声叫出来,宛若见到了唯一的救星。 吴步观沉着脸,伸手按了按何离剑的门脉,再按了按姚昙昇的门脉,站起来,环视一圈,只觉得无边无际的凄凉。 那条如水的身姿从那口大坑之中闪现出来,这口大坑原本是仁武门所在的广场,现在不在了。 姚羡琦看着她来到自己面前:“你是姚家独女姚羡琦?” “是。”姚羡琦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是谁,压着心中的焦虑不安和绝望,声音低低的。 女子看往吴步观:“如此甚好,兴许还能救了他们,武三娘性命还能保得住,任裁义命不该绝,也能保住性命。” 又转头看往姚羡琦:“姚家的还神丹即可救了他们。” “还……还神丹……。”姚羡琦无力地坐在地上,呆呆然,“从十六年前开始爹就不再炼丹了,还神丹已经没有了。” 准确说最后两颗都给了她和何离剑。 吴步观脸上掠过一丝吃惊,神色暗下来:“不再炼丹了?” 女子面色微微冷漠,略微轻视:“那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吴步观面色大变,不住来回踱步。 姚羡琦满脸绝望,喃喃道:“若是木吊坠还在,哪怕我鲜血流光也要救他们。” “什么?”吴步观停住脚步,他才离开月许,看来错过了很多事,吃惊地看着姚羡琦,捋着胡须的手也停住。 姚羡琦忍住泪水,将所有一切一五一十相告,罢了咬着嘴唇低下头,只是忍不住颤抖。 吴步观也微微哆嗦,面色苍白,抖着手:“老夫说怎么一回到松莲乡就不见了你们,苦寻至今,原来你们这段时间里经历了这许多。” 这个老人首次露出如此震怒的神色,气得身子微微抖着:“这场灾难定然就是五大恶人策划的,从仁武帮十年前与他们死战一场开始,他们就选中了贾烙山,真正与魔族有关系的不是贾烙山,不是祥武分舵,是五大恶人。” 他深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微闪动:“如今四令其一木吊坠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不知道他们已经收齐了几块,真是万万没料到,千年前我人族一心对抗魔族,千年后却有人族后辈为魔族效力。” 女子一直静静听着,冷漠地插了一句话,言语之中能听出来一丝怒气,不过她隐藏得极好,不易察觉:“魔咒诞生于千年前魔族的绝望,几近被灭绝的它们创造出了魔咒,试图以此操控我人族,挽回败局,但这魔咒却对羽武者没有用。一旦被刻上魔咒,进境因为受到魔气的刺激突飞猛进,但离变成魔物也不远了。” 这就是贾烙山为什么十年里从玄武体境前期突进到玄武体境后期的原因,他的进境全拜那轮血红的印记所赐,魔咒。 乍一看魔咒却与木吊坠极为相似,但有不经诱惑喂以鲜血者,终将被其彻底吞噬,木吊坠最终会吸干所有者的生命。魔咒,则在你变得越来越强的时候,将你变成魔物。 吴步观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不愧是羽武之后的大门派,老夫从来不知魔咒的存在。” 女子低下头,似乎愧对这句话:“不,我只是玄极门的弟子,师父和师兄妹才是羽武之后。” 吴步观却看着已经落下的夕阳,黑暗正在慢慢袭来,看不清这个老人的神情。 姚羡琦从始至终没有抬头,一直坐在姚昙昇身边,隐隐约约听到她自言自语,充满自责:“若不是因为我的话爹也不会与丹药断绝关系,若不是因为我的话……。” 两行泪水从面颊上滑落,滴在握着的姚昙昇的手上,那柄秋落剑与她母亲的短剑就静静躺在旁边,宛若一家三口齐聚。女子目光从秋落剑上移开,似乎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一语不发。 姚昙昇的手微微一动,无人察觉,就连握着他的手的姚羡琦都没发现,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死寂的黄昏中传入耳中:“百杖三两……白灼一两……乌心二两……。” 吴步观身影一花,落在姚昙昇身边,将脑袋贴在他嘴边,凝神静气。姚羡琦大吃一惊,却被他抬手示意不得出声。女子面容微动,一丝惊疑从脸上掠过,静静看着这个天下最诡异的门派的门主。 黑暗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宛若是唯一的光芒,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那是还神丹的配方,这个家中世代炼丹药的人,却竟然被女儿的一滴眼泪惊醒,吃力地把声音发出来,但愿有人能听到吧,这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第82章 噩梦苏醒 又一次回到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河流依旧反射着头上的阳光,宛若一条光带,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除了这条光河空无一物。这一次那只小竹篮没有出现,按理它应该早就飘下来了,但没有。 梦是由心而发,如果心中不再有这个疙瘩,那么梦里它就不会出现。 他已经走出幼时被抛弃的阴影,月数前他亲自确认亲生父母没有抛弃他,是为了救他,所以梦中的小竹篮再也不会再出现在这条光河上了。而且,他也已经长大成人。 还记得是姚羡琦陪自己顺着这条河逆行而上,永远都不会忘记,但现在那条身影没有出现。 明明知道是梦,在梦中没有见到她依旧感到绝望般的孤独,似乎不知不觉已经习惯身边有人陪伴了。师父,姚羡琦,小桃儿,宁断裕,月数时间里与他们匆匆相遇,却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 虽然那段时光并不是快乐,甚至痛苦、悲伤、愤怒、憎恨、惊险无比。 峰头也依旧是那样,那块略微凹陷的篝火烧出来的地方还在。但是,为什么小木屋却还在?不是已经被他烧掉了么?甚至还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橘黄橘黄的,温暖,轻柔,在空旷的峰头上一颗黄豆一样渺小。 木门打开了,走出一条人影,魁梧结实,几乎是从小小的门中侧身挤出来的。 那是父亲吗?因为从未见过,所以他梦不出父亲的样貌,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身后跟着一条婀娜的身影,依偎在他身边,怀中是一个小男孩。那就是他自己了吧,看起来不过一岁左右而已。 他茫然起来,为什么会梦到这些,这些是以前从来不会梦到的。 还有,明明是大白天,屋里为什么要亮灯? 这么一想,抬头起来,赫然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黑了,仿佛是他自己将自己刚才做的梦记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梦到的黑夜,并非白天。 人在梦中脑子是迟钝的,绝大部分人甚至脑子都动不了,宛若木头人一样不会思考,只会静静看着。但他记得一开始梦到的是白天,不是黑夜。 屋里那点橘黄的灯光因为黑暗的衬托,变得比开始还要明亮了一点,也大了一点,在微微晃动。这点橘黄的灯光微微一动,变成了两点,他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 两点橘黄色的灯光突然变得血红,破开小木屋,一头庞大的狼人从里面扑出来,血盆大口之下,利爪森森,一下子拍在父母两人身上。父母却只顾看着怀里的小男孩,被幸福蒙蔽了武者的警觉,刹那被撕成粉碎。 “爹,娘。”他大叫一声,心脏狂跳不止,浑身大汗淋漓,四肢一动。 世界出现一道细细的缝,现实中真实的光芒从这道细缝中照进来,让他眯起眼睛,小腹的剧痛让他禁不住轻声哼哼。一个熟悉的身影扑了过来,几乎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身上,那张脸蛋又一次将他的视线完全挡住,声音充满了惊喜:“何大哥,你醒了。” 是小桃儿,除了她没有谁了,说明他真的已经醒了。剧痛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瞬间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的所有事,太让人不敢相信了:“我……我还活着?” 小桃儿不住点头,抹去眼角的泪花:“是的,太好了。” 一片狐疑从心中掠过,何离剑看着她,不像是幻象,但他不信:“我为什么在姚家,你不是在姚家么?” 小桃儿破涕为笑:“我自己偷偷跟在老爷后面过来的,你们太了不起了。” “什么?”何离剑奋力抬起脑袋,小腹的剧痛让他无法起身,只有脖子以上可以动弹。但看了也没用,他对姚家的了解跟对仁武城的了解是一样的,根本分不出来这里是仁武城还是姚家。 小桃儿往旁边让开,让他仔细看:“你看。” 何离剑无法做出判断,是梦吗?宽敞的房屋,通透的窗口,明亮的世界,这应该不会是梦里吧? 大门口人影晃动,那熟悉的人出现在视线中的瞬间他几乎要叫出来,颤声道:“师……师父?” 吴步观正凝眉苦思,眼皮抬起来,不由大喜,将他轻轻按在床上,面露微笑,不住点头,又忍不住一下一下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你醒来了就好了,不愧是还神丹,不愧是丹药世家。” 这温暖的手一如将他从矿山上救出来一样,没错,是真的,他已经醒了:“贾烙山呢?” 吴步观眉头又开始微微皱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一点一点详细跟他说,罢了道:“这次多得姚舵主的配方,否则为师也不知道如何救了你们,丹药世家不愧为丹药世家,着实让人钦佩。” 魔咒,五大恶人,种种他闻所未闻的事情让他呆住,喃喃道:“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那么,所有人都安好吧?”其实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安好,能活下来的都是奇迹。 “任堂主和武堂主都还在昏迷之中,姚舵主已然能起身,琦儿此刻正在照料他。”吴步观点点头,满是悲凉,“只是仁武总舵数百人却只有不足百人活了下来,如今都在康复中,那些没醒来的,只能听天由命。” 何离剑默然不语。 小桃儿端了一盆热乎乎的水来,拧干毛巾,给他擦脸。何离剑一时间不习惯被人如此照顾,手足无措,从小到大,他从未被人伺候过。 小桃儿仔细擦完脸:“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说完一笑:“太好了,我不用再担心了,我就知道何大哥一定会醒来。” 就连三思丹他都能活下来,就连在姚家他都能醒来,小桃儿显是对他的生命力坚信不疑。 回想着月数的经历,宛若一场噩梦,但确实就发生在昨天,他长叹一口气,久久不语。 吴步观也都惊叹不已,不住摇头:“老夫生平所见怪事奇闻数不胜数,你这般经历确实让人佩服,先是三思丹,再是救心丹,而后是步帮主的引导助功,但这些在木吊坠面前都不足为奇,那块木吊坠却竟然是如此邪恶之物,十六年里却竟然一直就在你身边。” 这块贾烙山苦苦找寻了十年的木吊坠,已经向世人证明了它可怕的再生能力,贾烙山都已经被姚昙昇绞碎竟然还能再生血肉,实在让人心中战栗。而依贾烙山找寻它真正的目的,竟然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魔物。 难道这块木吊坠能够抑制魔咒吗? 仁武帮十年前与五大恶人之一,沙布斤,进行了一场死战。姚昙昇将四颗三思丹中的一颗给了步忖栽,步忖栽就是借助它的威力击退了沙布斤,为此失去了所有的修为。没想到贾烙山就在此战中暗中与五大恶人有所关系,也知道了木吊坠的存在。 一切就是从此开始,仁武帮从此变了,因为贾烙山变了。是五大恶人让他拥有了魔咒,渴望力量的他拥有魔咒之后却又害怕变成魔物,所以开始找寻木吊坠。 第83章 玄武功法 “那一定是谎言,他被五大恶人利用了。”何离剑十分肯定,魔咒让这个疯狂的人短短十年从玄武体境前期飞跃到后期,每每使用魔咒进行修炼的时候,他一定惊惧不已,生怕睁开眼睛就变成了魔物。 木吊坠,他必须找到木吊坠。他自认看穿了一切,但没有看见他人眼中的自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变了。魔咒,如同木吊坠一样,永远在诱惑着他,同时又让他恐惧无比,诱惑和恐惧最终改变了他,让他判若两人。 如同武三娘所说的,所有人都没变,只有他一个人变了。 然而,这一定是五大恶人的设计。最后,五大恶人之一的金卸银终于得手,那块木吊坠现在就在这个人手中。 虽然是邪恶之物,但若没有它的话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他神色黯淡:“如今它终究是被夺走了。” “不必担心,知道是谁夺走的就好办了。”吴步观安慰他,似乎为了让他不要想太多,转开话题,“你非但模仿断心碎梦,还模仿了夺魂十刃,真是让老夫惊讶。” 何离剑苦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来。不过能有什么办法,一名古武体境前期的武者,被强大的对手逼在角落里,哪怕模仿小狗撒开四只爪子逃命也能干出来。弱者有弱者应对绝境的办法,虽然那办法在他人眼里狼狈不堪,甚至可笑至极。 但只要能让自己脱身,就是唯一的办法。 吴步观微微一笑,看着这个神奇的小子:“为师现在就将玄武者气境、体境、力境的口诀传授给你,断心碎梦,也传授给你。” 何离剑不听使唤地起身,这正是他渴望的,月数时间里他每一时每一刻不都在渴望力量,渴望到了变成一种不可抵挡的欲望的地步。 但剧痛让他直咧牙,满头大汗,小桃儿按住他,惊道:“谁让你起来了,不准起来。” 吴步观哈哈大笑,笑声中掩饰不住沉重和悲凉,但他确实开心,他没有看错,这小子确实是一个奇才,他没有看错。 何离剑心潮涌动,月数时间过得好漫长,三思丹给了他两倍功力,救心丹让他拥有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最后,仁武帮帮主,那位似是真能看穿人心的老者让他成为了玄武者。这是换成任何人都宁愿牺牲掉一切也想得到的奇遇,但他并不为这些奇遇感到开心,反而感到沉重。 “步老前辈就是因我而死的。”若不是为了让他成为玄武者,那位老者也不会用尽最后的力量。 三思丹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的,小桃儿现在就从武者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要知道虽然古武者修炼千年后已经完全完善,寻常人六年就可练成,但仍旧有一些资质不如人的人苦练一辈子都有可能练不成。 他禁不住看着小桃儿,这小姑娘着实勇敢。 吴步观连连点头,不住叹息,现在,这小子身上已经背负了沉重的东西。这个世界似乎在十六年后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让他背负起找寻亲生父母的愿望,背负起夺回木吊坠的责任,背负起步忖栽的寄望。 这个世界终于发现了他,终于将要做的事情也分给了他一些,他不再是无用之人。魔族将要来了,很快,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还不够强大,自己要做的事情需要他马上强大起来,所以他渴望力量。 “步帮主牺牲生命助你得到玄武气境修为,实在让人感慨,也许这才是他选择的最适合的选择。”吴步观长叹。 何离剑也黯然不语,一个人用自己的生命让对方突破瓶颈,闻所未闻。但其实也并不是,姚羡琦的母亲就是为了姚羡琦牺牲了自己,只不过那是以药物的方式,而步忖栽是以接管他丹田经脉和意念替他运功的方式。 小桃儿端起脸盆:“吴老前辈,何大哥,我马上去做好吃的给你们,稍等一会。” 何离剑的肚皮剧痛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它在小桃儿面前似乎怎么掩饰也没有用,干脆没羞没躁地大声叫出来。何离剑满脸通红,才想起自己昏迷三天不吃不喝,小桃儿咯咯笑着转身出去。 这小姑娘,竟然在姚昙昇赶来仁武城之后也偷偷跟了过来,全然不顾自己已经是个寻常人,这三天时间里真是多得她悉心照顾。 刚好没人,吴步观当下将玄武者三个境界的心法口诀都如数传授:“玄武之上无羽武,姚家世代炼丹药就是希望能让人族再次诞生羽武者,各大门派与世隔绝,就是为了一心修炼希望能诞生出羽武者,为师现在传授给你玄武者气境、体境、力境的心法口诀,之后,为师能做的已经再没有什么了。” 他也曾说过,师父带入门,修行看个人,一旦玄武者所有心法口诀倾囊相授,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羽武者,那是谁也不曾见过的武者,千年后人族的武道境界,止于玄武者。 是何离剑的进境实在太快了,原本按照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普界门,完成古武者的修炼都要两年。但只是不到两个月,他就已经是玄武者气境完成,实在匪夷所思。 吴步观目光闪动,对步忖栽的义举至今感动、敬佩:“虽然你可以直接进行玄武体境修炼,但毕竟现在的气境是步帮主以他的功法帮你练成的,为免体境修炼的时候因为功法冲突引起不便,你仍旧要像古武气境一样,先将玄武气境从头过一遍。” 何离剑还记得,父母是武者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古武气境修为,但那是母亲送给的,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而来,如何使用,一无所知,所以必须过一遍。 他喃喃道:“离剑宛若重生,无以为报。” 现在步忖栽牺牲了自己,让他拥有了玄武气境修为,就跟刚出生就拥有古武气境修为的小孩一样。 吴步观不住微微点头,按按他的肩膀,现在这个肩膀担负起了沉重的东西。 “但凡武者,不论是古武者,还是玄武者,三个境界中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都是力境。”吴步观开始仔细讲解,让何离剑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触这些陌生却又让人向往的武道,心中暖暖的。只是相隔不过月数,却如同隔了十几年,看着这个老人,他眼角有点湿润。 “气境是基础境界,体境是开始质变的境界,未曾完成体境的都是血肉之躯,跟寻常人无异,古武者拥有古武之躯,已经远远超越了人族的范畴,某种意义上已经不算是人族,而玄武者的体境更是完全超越古武者体境,古武之躯不算是人族,那玄武之躯更是无法形容。” 老者目露敬佩之色,那些与魔族死战的先人们实在太了不起了:“但在体境之上,更加可怕的是力境,力境之前武者所用力量都是一口气从丹田中提炼出来,但这力境,却是将丹田之气与心念合一,成为一种超越丹田之气的力量,它不再是气,是力量。” 何离剑听得入神,月数时间里他深知自己如何运用力量,就正是师父所说的,将丹田之气一口气提出来。但听到力境竟然是将丹田之气化为力量,不由得震惊,已经不是丹田之气的力量。他想象不出出手不需要提气的那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不过那才是他想要的,每每需要力量的时候都必须从丹田之中提气,确实太过繁琐,武者之战仅在一念之间,提气已经比别人慢了,哪怕只是一瞬间,已经决定了生死。 “力境,已经不存在气,不论是真气还是玄气,只有力,真力和玄力。力存在于心念之中,存在于丹田之中,丹田也不再是气的发源,而是力的根源。而这力量,不是气能比的,如精钢之剑不是木剑能比的。” 何离剑感觉到内心在哆嗦,这才是他想要的,月数时间里,每时每刻,他想要的就是真正的力量,而力境才是武者真正的力量。 现在师父就正在将它传授给自己,能不能得到它就看自己了。 他握紧拳头,咬牙道:“我一定会成功的。” 吴步观欣然而笑,这小子已经让他怀疑不起来,这小子给他的只有震惊。 明亮的阳光洒进宽敞的屋子里,似乎在呼唤这位躺在床上的小子快点康复起来,外面的世界正在等着他。 吴步观看他凝眉深思,正在参悟那心法口诀,无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再看他一眼,终于出了门。从没有哪个门派一口气将所有口诀都传授给弟子,并非这样做是忌讳,而是天下没有几个人能一下子消化掉,反而会给弟子造成没有必要的负担和压力。 但这位老人决定这么做,他相信这个小子,如果再出现不在他身边的情况他也能够自行修炼。 看着破败的仁武城,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城堡之间往来搬运建材。那都是运择城的人,他们有些是自发过来帮忙重建的,有些是运择城的人号召过来的,有些则是出钱雇来的。仁武帮,自古以来带给人族的永远只有繁荣昌盛和平安,这些人没有忘记仁武帮对他们的恩泽。 这就是仁武帮千年不倒,反而成为玄泰最大的帮派的原因,这就是各大门派承认仁武帮的原因。 所以一收到来自仁泽分舵舵主的请求,玄极门毫不犹豫就派出这名女子前来相助。 没有她的话,何离剑与仁武城就被贾烙山所化魔物灭绝了。 第84章 与世隔绝之人 女子依旧神情淡漠:“前辈要动身了吗?” 吴步观点点头,担心归担心,但有更重要的事情片刻不能耽误。 他必须离开,何离剑已经成长起来了,他应该相信他:“木吊坠不能一日留在五大恶人手中,老夫月数前偶遇金卸银,早就对他进境之快吃惊,现在才知道是魔咒所致,哪怕晚上一天木吊坠恐怕已经落入魔族之手。” 女子淡淡道:“玄极门也从未听过四令,千年前退魔大战已经逐渐被人遗忘,我们这些后人知道的还是太少了,若早知道有四令这种东西存在玄极门不论如何都会在千年里将之找到,并保护起来。” 吴步观开始捋起胡须,每每思考的时候他都习惯这么做:“你修为相比他们确实已经算高了,但毕竟五大恶人现在是玄武力境后期,不可贸然冒险,还是交给老夫去追查。” 女子双眼视线降下来,确实如此:“洁瑶回到玄极门必定告知师父,如今人族面临危机而浑然不觉,想想实在可怕,若非仁武帮这次事件恐怕天下人还不知道魔族已经侵蚀到如此地步,要是重蹈覆辙像千年前一样等到魔族现身一切都太晚时,人族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千年一心苦心修炼,却对世间不闻不问,实在是愚蠢。” “远离尘世一心苦修是为了成为羽武者,何来愚蠢之说,没有羽武者就算知道魔族将要卷土重来又有什么用。”吴步观叹息,“为防仁武城恢复之前再有事端,这段时间还得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如今仁武城一片废墟,全是死伤,无一能战者,再有什么贾烙山之类的人来袭只怕真的永远消失掉了。 女子目光微微一暗,却不再说什么。 身边空无一人,吴步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没在仁武城里,也没在运择城里,没人看见他何时离开。 女子如水的身影慢慢在这庞大的仁武城之中移动,各大门派一向不问世事,将自己与世隔绝,为的能够专心致志,试图突破玄武者成为羽武者,然则千年过去没有人成功过。 如今魔影重现玄泰,不论是老天爷还是魔族,永远不会等待千年后的人族,无法诞生羽武者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千年前可怕的羽武者几乎将魔族灭绝,让人族得以享受千年的平安,但他们这些后人却废物一样,不知道那些消失在魔界的羽武者们知道了作何感想。 这神情淡漠的女子目光隐约闪动,人族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竟然再也无法诞生羽武者。 听得旁边一间屋子里传出细微的谈话声,不知不觉在完全陌生的城堡中乱走,原来走到了姚昙昇所在的房间。 她停下脚步,原本对一切漠然毫无兴趣的她竟然想要聆听。可能如她所说,他们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实在愚蠢,如果能突破成为羽武者那还好,问题是他们从未成功过,所以特别愚蠢。 在他们不问世事的千年里,这些人经受的事情都是他们想象不到的。有些是原本正常人经历的寻常事,有些则不是寻常人能经受的事。不论是寻常事还是非寻常事他们从未经历过,而这些比他们还弱小的人都在经历。 “我听小桃儿说你以救心丹救了他。”这是姚昙昇的声音,听起来恢复得比何离剑他们还要好,他在仁武帮中修为现在是最高的,所受的伤也是最轻的。 姚羡琦似乎犹豫了一下:“嗯。” 她走到窗边,看见了这名少女,对方比自己年纪还小,却经历了自己从未经过的苦战,而这苦战若换成她不过是举手就能解决,为什么弱小者却比强者还拥有更强大的勇气和意志力?他们与世隔绝不断修炼究竟得到了什么? 姚羡琦不敢抬头,轻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姚昙昇叹了一口气,原本似乎不想道破:“但姚家的丹药都被祥武分舵搜刮干净了。” 姚羡琦心口呯呯直跳,半晌才开口:“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丹药,我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服用那颗丹药,因为……。” 她眼角略微湿润,似乎想起当天的绝望:“因为只剩下我自己了,我想他活过来,我不知道原来他还活着。” 姚昙昇苦笑,却没有责备的意思:“那是望玄丹,若没有它就没有三思丹。” 那颗丹药确实刻着“望玄”两个字,姚昙昇接着道:“还没有你之前是你母亲亲自炼出的丹药,原本按照她的想法这颗丹药可以让人拥有古武力境后期的修为,但却失败了,那是三思丹的起点。” “母亲就是从望玄丹开始朝着三思丹炼丹药的?”姚羡琦惊讶,原来母亲在望玄丹失败之后才开始尝试其他配方。 姚昙昇点头,目中满是深情和怀念:“之后她配出为了你而配的配方。” 姚羡琦哆嗦,之后,母亲在望玄丹失败的基础上进行改进,正值带有身孕的时候,她决定丹药不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腹中的她。以后的事她知道了,母亲因为要消化那可怕的药效再喂与腹中的她,身体承受着剧毒一般的副作用,在她降世的时候飘然离世。 而后,原本发誓不再触碰丹药的父亲耐不过母亲临终的请求,咬牙继续改进配方,终令三思丹诞生于世。望玄丹,是一切的开始。 “这是她的希望。”姚昙昇轻抚她的肩头,满是欣慰,长长叹一口气,“没想到她原来已经成功了,只是几率太小。” 他将这颗望玄丹藏于香炉之中,一切因为望玄丹开始,终于三思丹。但三思丹不该存在于世,服用者轻则成为废人,重则丧命,早脱离了这丹药诞生的本意。所以他选择将望玄丹一并供奉,希望能重新开始,但他已经疲惫,希望只是希望,他并没有重新开始。 或说,他多希望一切永远只停留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只因结果实在太悲凉。 但现在已经证实了,望玄丹是成功的,可惜十六年后他们才知道。不过足以欣慰,因为三思丹也算是成功的,而那致使她产后丧命的配方也是成功的,这名奇女子不算失败。 他笑了,看着这名十六岁的少女,这就是证据,她是成功的,而那名少年就是另外两颗丹药成功的证据,三思丹和望玄丹成功的证据。 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禁不住喃喃自语:“真是奇怪的小子,所有的失败在你身上都成功了。” 说完神色微暗,也许叹息何离剑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样她的母亲也不会继续致命的配方了。 姚羡琦咬咬牙,默不作声,半晌才低声道:“母亲到底长什么样?” 姚昙昇长长叹一口气,面露微笑:“像你。” 姚羡琦不说话了,似乎在想象母亲的模样。 门口微响,父女两人看过去。那名女子微微一愣,像她这样的修为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竟然被发现了,难道她分心了吗? 她走了进来,姚羡琦起身行礼:“盂姑娘,多得你出手相助。” 姚昙昇也起身拱手,感激不尽:“这次若没有玄极门出手相助,仁武帮早已经不再,如此大恩大德,仁武帮无以为报。” 女子看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两柄短剑:“那是秋落剑吗?” 姚昙昇点头:“是的,姚家自古碌碌无为,却能得到四方院赠予宝剑,实在愧对。” 小桃儿说过,秋落剑是铸剑大家四方院赠送的,但凡得到四方院认可的都会得到他们赠送的兵刃。这秋落剑何离剑也用过,削铁如泥,宛若神器。 女子轻轻拔出那把短剑,不过寻常的短剑,看着毫不起眼,谁也想不到它比那些装饰精美的兵刃都要锋利:“四方院铸剑一向追求实用,朴实无华,只是为了能斩杀有可能再度来袭的魔族。” 如今魔影重现,四方院千年里的担忧顾虑变成现实,在没有羽武者的玄泰大陆上,希望他们倾注心血铸造出来的兵刃能够稍作抵抗吧。 姚昙昇微微叹息:“盂姑娘所带该也是四方院所铸造的剑吧。” 女子摇摇头,将秋落剑回入鞘中:“不是,洁瑶不配拥有四方院所铸的剑。” 姚昙昇略微惊疑,这些各大门派是千年后人族最强的力量,这女子年纪轻轻已经足以配得上四方院赠剑。但这女子却没有得到,实在令人诧异,更加费解。 千年里能得到四方院认可的武者并不多,绝大部分都是各大门派中人,这柄秋落剑确实让姚昙昇受宠若惊。姚家本就从属于仁武帮,并非是什么名门大派,仁武帮也远远不能与那些名门大派相比。 “打扰了。”女子微微行礼,如水的身姿离开这间房间。 姚羡琦呆呆看着她消失掉的身影:“好奇怪的人。” 他们都是一群与世隔绝的人,言行举止自然跟寻常人略有不同。姚昙昇在决定向玄极门请求相助的时候也下过很大的决心,这些名门大派不一定会有回应,他们都是为了魔族而时刻进行准备的。 第85章 心跳的声音 看着她的背影,姚昙昇道:“若是魔族真的再度卷土重来,人族便就全靠他们了。” 姚羡琦想起她举手之间击毙贾烙山所化魔物,优雅无比,无法忘记,目露敬佩之色:“真让人害怕,她什么时候来的我们竟然没注意到。” 姚昙昇点头:“盂姑娘修为估摸至少已经是玄武力境前期,但也许是中期,步帮主穷一生精力不断苦练,却只能达到玄武体境后期,他们岂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他们乃是羽武之后。” 这就是差距,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至少玄武力境前期,而步忖栽暮年之时才达到玄武体境后期,这些名门大派不是他们能比的。 这两个字让姚羡琦心头微微一跳,在绝断峰上她一时触景生情,与何离剑两人信誓旦旦要成为千年后的羽武者,现在想起来真像两个小孩子:“羽武之后?” “千年前所有的羽武者追入魔界,却都一去不复返,他们仅存的血脉寥寥无几,就是如今的那些各大门派,当中以玄极门最为强大,这些门派都是那些羽武者们的后人。”姚昙昇也充满敬仰,“只可惜哪怕是羽武者的后人,至今也无法突破玄武者。” “为什么呢?”姚羡琦略有不甘心,这是千年里无数武者的疑问,为什么羽武者再也没有诞生了? 姚昙昇摇摇头:“七年前与吴老前辈偶遇一面,他老人家曾说过,千年前的退魔大战让人族伤得太重,太深,也许是因此之故吧,哪怕千年后人族也还没彻底恢复过来。” 一场异族灭绝大战让人族认清了自己的脆弱,惧怕自己的脆弱。千年里为了让羽武者再度诞生,这些名门大派从未停止过苦修,姚家也是为此目的进行炼丹,四方院更是尽自己所能不断磨练铸剑本事。 门口又是人影晃动,那条娇小的身影欣喜地飞奔进来:“何大哥已经醒了。” 姚羡琦心中一跳,呯呯作响:“他醒了?” 姚昙昇也面露喜色:“好,太好了,这样就太好了。” 小桃儿也笑道:“原本想要第一时间就来禀报老爷和大小姐,但是他刚醒来双眼都睁不开,所以小桃儿现在才来,我要去给他做好吃的了。” 说到这里,想起他肚子咕噜咕噜叫,禁不住笑嘻嘻起来,转身出去。 姚羡琦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双手紧握,正在微微发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姚昙昇看在眼里,禁不住微笑,这少女终究是已经长大了:“你先去看看他,他既然已经醒来那么任兄和三娘也该差不多醒来了,为父实在担心他们两个,要再去看看他们。” 任裁义和武三娘受伤是最重的两个,至今未醒,这个看出女儿心思的过来人这么说确实不假,更加极为巧妙。 “是。”姚羡琦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双脚却迫不及待往房间外走去。 穿过走廊,穿过庭院,穿过大堂,心口没理由地呯呯乱跳,让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不舒服,可是又觉得这种心跳的感觉如此新奇,让人沉迷。 终于到了房门前,她反而停下来,抬起的手略微犹豫。 不早就相识了月许吗?为什么还这么紧张,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可第一次见面明明自己内心毫无波澜,怎么他才不过昏迷三天就变得这么紧张? 她不明白,一咬牙,推开了门。 何离剑抬起头,还以为是小桃儿,见到这连梦中都没忘记的熟悉的身影,禁不住一笑,果然还是见到真人比较好,如果在梦里一定梦得不准:“你来了。” 姚羡琦心口慌乱起来,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极力克制,反而更加慌乱,脸蛋因为自己此举弄巧成拙微微泛红。 目光飞速从他脸上移开,甚至不敢与他四目相接:“你……你醒了。” 何离剑吃力地点头,禁不住咧开嘴笑。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点点头,默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月数前两人第一次见面何离剑尚且还对她有气,她也对他爱理不理,后来发现他有心相助,这才不跟他计较并真心感谢。 而后到了松莲乡,才知道他的辛酸出身,以及让人吃惊的天赋。她逐渐回想起来,一个人默默坐着,脑子不受自己控制一点一点回想。 这些都不算什么,同样有过辛酸经历的人世上很多,同样有着惊人天赋的那些名门大派之中遍地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此对他难忘起来。 也许那些拥有惊人天赋的人并没有他这样的苦难辛酸的过去,而那些与他一样有着相同苦难辛酸的人却都没有战胜过去。就算他们也都战胜了过去,也没有他那种能让人感受到的刚毅,以及永远不会倒下的感觉。 但这也不是让她难忘的原因,她不明白。 这段时间的过去飞速从脑中掠过,之后的绝断峰,之后见到他死在自家的庭院中,心中一跳。 对的,就是那时候的感觉,她终于找到了,她害怕他死去。但说不出为什么害怕他死去,一想到他永远不在了就是难受。 所以如今他醒来了,她如此紧张。 “谢谢。”何离剑看她一语不发,这段时间宛若十几年一般长,两人此刻心中感受都是一样。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终于过去了,仁武帮算是保住了,她也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如果没有彼此,这段日子他不知道怎么过来,她也不知道怎么过来,两人的感受都是如此。 但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木吊坠现在就在五大恶人手中,他必须夺回来。之后,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卷土重来,他们面对的一切现在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去想象。 他不会退缩,这才是他想要的,他要将木吊坠夺回来,那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然后交给玄极门,那是关乎人族存亡的东西。而后他将找寻父母,从小时候起他就一直想要看一看他们。 最后,如果那些各大门派最终没能阻止魔族卷土重来,魔族最终还是出现在玄泰大陆上,他会带着憎恨和怒火亲手将它们灭绝。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马上变得强大起来,世界不会因为他一时间无法变强而让这一切暂停等待他。 “不。”姚羡琦抬起头,“是我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办不到。” 何离剑望着她,这才是他想要见到的人,让他心中安宁,只要见到她心里就安宁,她如此完美无瑕:“我也是,没有你我也办不到。” 没来由紧张感慢慢消失掉,她扑哧一声轻笑,在仁武城破败仁武帮百事待兴的时候笑声带着苦闷。不过大家彼此总算没事,这一劫仁武帮也挺过去了,这比什么都好。 而这段时间两人并肩而行将让她永生难忘,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看到他她已经确定这最珍贵的东西她已经得到了。而他也是这么认为,这种彼此珍惜曾经在一起的感觉让她会心一笑。 这一笑融化了何离剑的心,看得呆呆的,一时间脑子都停止运转了。 姚羡琦脸上微红,轻轻低下头,心口又开始轻轻跳动,但觉得很舒服。 直到小桃儿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进来,何离剑才回过神,她也才慌忙扭过头,不知道两人究竟一语不发呆了多久。 她慌慌张张起身:“我去看看武阿姨。” 逃也似的从小桃儿身边出去,转瞬消失在门口。 小桃儿将饭菜放在桌上,一拍小手,双眼发亮地看住何离剑:“要吃完。” 何离剑瞪着那一桌七八道菜,肚子不知羞耻地大叫起来。 小桃儿听那咕噜咕噜叫声,开心地将碗中的饭菜夹到他口中,不住看着他:“好吃吗?” 何离剑狼吞虎咽,险些将她手中的筷子咬断:“唔,唔,嗯,好。” 小桃儿开心至极,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晚饭还要更加丰盛,你刚醒来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好好等着吧。” 何离剑咕咚一声将满嘴饭菜吞下,肚子又不争气地向这个小姑娘发出哀求的叫声,把她逗得不住咯咯笑。 姚羡琦躲在门外,也禁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窈窕身影消失在过道尽头。 一路上总是一个人自己发笑,脑子里也空荡荡,只记得被他傻愣愣看住的感觉,以及那心脏轻微的跳动。当时房间里寂静无比,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第86章 渴望力量 第一次见到玄气是冼立风所残留的,多得木吊坠相助他离奇地以古武体境前期的修为将那一缕玄气逼出了体外。 古武者无法承受玄武者的玄气,这个容器就连玄气都无法触碰,那一次没有木吊坠创造的奇迹他现在已经死了。 奇迹中他非但活下来,还活到了现在。 现在,他拥有了自己的玄气,金灿灿的,如此珍稀,宛若并非世间之物。玄武者诞生于退魔大战,这种武者根本不该属于人族,就是从玄武者开始人族拥有了并非该是自己的力量。 他们别无选择,否则将被魔族灭绝。 在心念的催动下,金色的玄气流动在一条条金色的经脉之中,慢慢回溯到金色的丹田,被那一轮金色的漩涡收回去。 他睁开眼睛,自从成为玄武者之后他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陌生,神秘,让人无法自拔,但又心怀敬意。 经由运行几个周天,加之在姚家丹药的作用下,小腹的剧痛比昨天轻了很多。 他手指小心拨开缠在小腹上的绷带,试图看看那个窟窿。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魔爪插穿身体,第一次是被冼立风所化魔物所致,第二次就是这次。姚家丹药被祥武分舵搜刮干净,如今总舵中又没有人能行动,只有全靠姚昙昇父女两人日夜不停赶着炼丹。 记得姚昙昇因为爱妻之死,在三思丹诞生后发誓再也不触碰丹药。如今为了仁武帮,他带着女儿再度从事家族原本一直从事的事。这是姚家自古就一直在努力的事,是姚家的愿望,希望能用丹药让羽武者诞生。 没有姚家的话,他在那一爪子下活不下来,仁武城所有人将会就此死去,这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家族,也难怪铸剑大家四方院会赠予秋落剑。 天下门派帮派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但有着姚家如此觉悟的少之又少,千年后仍旧为了人族的未来和存亡担忧并以之为己任,姚家配得上秋落剑。 黑夜还没彻底退去,与晨光共享这一片天地,天空和世界有一半是黑暗,有一半是晨曦。但黑夜很快就要消失,天际边那条细细的晨光很快就布满天地之间。 有些灵性极强的鸟儿早已经在窗外有一声没一声地叽叽喳喳叫,仿佛呼唤其他生灵为晨曦加油。 何离剑禁不住面露微笑,迫不及待的他从昨夜就开始进行玄武者气境前期的修炼,想不到几轮周天下来天已经快要亮了。 门口吱呀一声细响,小桃儿那娇小的身影从门口挤进来,似乎生怕惊醒他,连门都只开了一道缝,她又端着丰盛的早餐来了。 昨天刚醒来就被她一口一口喂得整个人圆滚滚的,至今那诱人的饭菜还在嘴边留着余香,让他禁不住口水又要流出来。 “咦,何大哥,你起来了?”小桃儿略微惊讶,将饭菜轻轻放在桌子上,她无奈地笑,“其实我早就猜到何大哥早就醒来了,怕你肚子又饿了就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说完拍拍手:“还好我将饭菜也带来了,看来何大哥是一个很容易懂的人嘛。” 何离剑心怀感激,这个小姑娘照顾了自己三天三夜,加上昨天是四天,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过,自己一醒来反而让她更加忙:“你别太劳累了,我何离剑于心过不去。” 小桃儿笑道:“这哪里累,小桃儿很开心,小桃儿先去拿热水来给何大哥洗脸再吃饭吧。” 何离剑心中激动,从未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如今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这个小姑娘就已经做好饭菜,做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醒过来,只管吃喝就行了。这样的日子一辈子都没有过一天,眼角忍不住湿润。 “不,你坐下。”他的声音因为激动略微颤抖,对这个小姑娘的感激让他无法控制,“你好好休息。” “小桃儿不累。”小桃儿原本要出去取热水和毛巾,见他如此激动也不由停住话,老老实实坐下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搓着自己的衣袂。 “辛苦你了,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何离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是不住道谢,偏偏这时候想起为奴十载的辛酸苦难,再说下去恐怕声音真的要变了,连忙用笑容遮掩起来,“你也去照顾你家大小姐,我你可以不用管的,她连日不停炼丹,她才是最累的。” 小桃儿惊慌地不住摇手:“不,没有何大哥小桃儿和大小姐早在绝断峰上送命了,这是小桃儿应该做的。” 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再度被她一句话勾起,何离剑禁不住长叹一声,满脸笑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经历了这么可怕而又难忘的经历。 看着她,她确实和姚羡琦一样就在自己面前,这不是噩梦:“你年纪小小的真勇敢,又会做饭,对人又细心体贴。” “你真的太好了。”不知道如何形容,何离剑很干脆地用最简单的一句话说出来。 小桃儿满脸通红,小小身子不好意思地扭着:“不,这是谁都会做的。” 看她害羞的模样何离剑没来由觉得好玩,心里更多的是安心。 但这种安心与姚羡琦给的安心却略微有所不同,也与师父给的安心完全不同,这是十年里从未有过的。这三个人给的他的温暖和安心真真切切,原本都是他从未有过,心中激动无比,情不自禁放声笑起来。 小桃儿闪着大眼睛,更加不好意思,脸更加红。 想起她第一次与自己相识,敌意满满,怎么也想不到两人现在竟然如此亲密,真是感慨万分,何离剑笑完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多希望永远跟这些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如果他们再有什么危险他毫不犹豫第一个挡在他们面前,他绝对不容许他们面临任何危险。 但这需要强大的力量,不管多强大,至少要比那危险强大。 月数时间里那名少女屡屡挡在自己身前,那时候他还很弱。但现在他比她强了,更加不会让她再度挡在自己面前,以后永远只有他挡在她面前。 可与其他人比起来现在的他仍旧还是很弱很弱,他十分清楚,所以他要自己更加强大,越强大越好,没有最强大,只有更强大。 他握紧了拳头。 看他满脸沉思,小桃儿略微担忧:“何大哥,你一定昨晚偷偷练功了,你的伤都还没好怎么就这么急呢,我说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恐怕昨晚根本没有睡觉吧。” 何离剑看着她,这就是他迫切想要强大的原因,这就是他迫切进行修炼的原因,已经玄武气境的他迫切想要尽快过完一遍气境的修为,马上进入体境的修炼:“没事,适当进行修炼反而能让伤更快痊愈。” 说完轻轻一笑,看往窗外,微微动了一动手脚:“我想看看外面。” 小桃儿连连摇头:“不,你不能动。” 何离剑笑道:“姚家丹药惊人无比,我已经可以动了,你要是不扶着我,我就摔倒了。” 见他不管自己的劝阻要起来,小桃儿慌忙将他扶住,又急又气:“你为什么不听话。” 何离剑哈哈大笑,小腹一阵隐隐作痛,笑声被中断:“因为我比你大,只有你听我的,嘿嘿。” 小桃儿无言以对,唯有作罢,他的脾气她应该也了解了。 第87章 格格不入的女子 清凉的晨风扑面而来,宛若从山间流出的清泉,将他从外到内进行清洗,让他感到无比舒适,也让他知道自己仍旧在这个世界中。现在这个世界看到他重新站起来,用这晨风来迎接他。 在小桃儿的搀扶下,两人慢慢来到城头。 城头已经破败不堪,但散落一地的砖头石块早被运择城的人清理干净,剩下的就是慢慢重建这座城堡。目光从长长的石阶上掠下去,从城脚开始,能看出开始新补上去的痕迹。 微风从天地间轻柔地流过,天空中的黑暗已经退去,清澈的晨光无声无息洒满这个世界。天际边露出半轮红通通的朝阳,害羞的少女似的,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展现在这个小子面前。那一片粉红落在破败的仁武城上,就连仁武城也放松自己,感受着它的轻抚。 这次劫难仁武城奇迹地挺过来了,用不了多久它又会稳稳立在这里,如同千年前的人族一样,现在人族仍旧还顽强地活在玄泰大陆上,活在自己的家乡中,这是人族的世界。 吸一口这清新的空气,何离剑浑身汗毛舒适地张开,站直了身子,面对那轮朝阳。小桃儿扶着他的手臂,站在他身边,朝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地上。 站在此处,整座运择城尽收眼底,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房屋一个个都将自己慢慢露出自己,何离剑心中感慨。 一股豪情涌将上来,禁不住道:“千年后,人族仍旧不会被灭绝,但魔族这一次一定会被灭绝,人族从未畏怯。” 两人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如水一般的身影,洁白的裙袍宛若云雾,梦一样,淡淡看着他们。 她没有刻意隐匿自己的气息,何离剑察觉到了。 连小桃儿也发现了她,向她微微行礼:“盂姑娘。” 何离剑看着这个女子,这就是人人口中都提到过的名门大派的弟子,人人都惧怕的名门大派的弟子,没有她击毙贾烙山所化魔物仁武城没有今天的朝阳。 但,这就是他们吗? 何离剑感激之言停在嘴边,看着这个冷漠的女子,一时间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出来。 对方太冷漠了,也许并不是为了救仁武城才救的。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任务,奉命行事而已。若没有门中命令,也许她压根看都不看仁武城一眼。 那是,他们都是与世隔绝的人。 他们强大得如此可怕,可怕到了与玄泰大陆上所有人族都格格不入的地步,强大到了宛若已经将自己与人族分开来,不再与人族有任何关系的地步,强大到了不愿意再理会人族的地步。 似乎人族每每出事都令他们觉得很心烦,但碍于自己也曾经是人族才逼自己示意性的插手。 这就是何离剑见到她一瞬间的感觉,他们轻视世间万物,想要脱离世间万事,反而是世间成为了他们厌烦的累赘。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许巴不得世间都灭绝了省得他们心烦。 所以何离剑心头的感激刹那狐疑地停住,慢慢冷下来,感激之言也停在嘴边,只是看着她。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看不起,被人厌恶,被人排斥,被人视为累赘的感觉。 “你是何离剑?”女子的声音宛若清泉,但毫无感情,平平淡淡,目光也是如此。 “是。”何离剑点点头,他不希望这名女子继续停留在自己面前,他很不舒服,转头问小桃儿,“小桃儿,我师父呢?” 他要用这个借口从这名女子面前离开,她给他的所有的感觉都是他不喜欢的,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身为奴隶的那十年。 那种被人冷冷俯视的感觉,奴隶在他人眼中连狗都不如,奴隶不配为人,这名女子给他的感觉跟那完全是一样的。 他极力忍耐,内心因为受到这种感觉的刺激已经开始发出无声的低吼,随时准备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撕碎所有一切轻贱他的东西。 他受不得别人如此对待他,但他知道这名女子并没有这样对待他,只是他的本能被对方激活了罢了,在还能忍耐的时候他必须离开。 “吴老前辈?”小桃儿一愣,摇摇头,这么说她才想起来从昨天不知何时开始就一直没有见到他。 “他已经离开了。”女子双眼从未离开过何离剑,看着他那刻意避开的双眼,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因为何离剑避开视线,她往前走去,想要看清楚她在何离剑身上要找的东西。 “离开了?”何离剑吃惊。 发现对方朝自己走来,手心禁不住冒出一层冷汗,暗暗握起来。 女子那双秋水一般清澈无瑕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目光彼此接触,何离剑微微哆嗦。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如今才看清楚她的样貌,如此的美,这种冰冷的美让人害怕,所有的美都没有让人害怕的,但这是第一次。 他明白了:“是为了木吊坠吗?” 女子站在他面前,微微伸出手:“是。” “师父?”难怪师父一口气将玄武者所有心法口诀和断心碎梦传授给了自己,原来他早就决定离开。 木吊坠不能一日留在五大恶人手中,原本它就应该送到玄极门中,仁武帮之事让它发生了意外。 何离剑心情沉下来,刚才还想着终于能永远与这些人在一起,没想到师父昨天就离开了。 他移开脚步,一语不发,小桃儿慌忙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开:“谢谢。” 不过这是逼不得已的,师父是对的。 他又一次为自己的弱感到揪心,如果不是自己太弱了冼立风根本无法夺走木吊坠,他必须马上变强。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事。 两人慢慢消失在城头。 女子刚刚伸出来的手落了一个空,她将它收回来,似乎本来是想要碰一碰何离剑的,一个人纹丝不动站在城头。 城头空无一人,只有她和那轮冉冉升起的朝阳留在天地间。 淡漠的目光微微动着,在想着什么东西,可能察觉到自己与他人格格不入了吧。 第88章 尊严 “师父。”他心中默念着。 他并不需要人照顾,师父的离开虽然略感失落,但没有到必须依赖师父在身边的地步。这位老者对他的期待是他念念不忘的原因,他不能让他失望,多么希望自己是以让他放心的强者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小桃儿轻声道:“何大哥,你该回去休息了。” 何离剑摇摇头:“我没事,已经好了很多,我想去看看你家大小姐和老爷,没有他们我们醒不来。” “哎。”小桃儿幽幽叹气,这一口气由一个小姑娘叹出来让人觉得怪怪的,因为与年纪不符,甚至让人忍俊不禁,“你真关心大小姐和老爷,何大哥心地太好了。” 何离剑淡淡笑,他们对他更好,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他们而得。 想着抬起头,原来到了武后堂。 里面蓦然传出一个声音来:“三娘,你给我站住,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去?” 武三娘那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别拦我,老娘要将五大恶人碎尸万段。”说完猛烈咳嗽,想象得出这个大美人满脸怒容的模样。 小桃儿欣喜:“武堂主也醒了,咦,老爷怎么会在武后堂?” 何离剑没好气地撇了一句话:“那种女人没人看着只怕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你们老爷当然要时刻盯住她。” 话刚落音,武后堂门口那条婀娜的身影冒了出来,果真与想象的一样,满脸怒容。 何离剑看到她不由得警惕起来,还没忘记这个火爆的女人对自己完全没有好感。这易怒的女人最可怕的不是脾气,而是动怒起来完全没有理智,她可不管自己也是帮仁武帮的。 “臭小子。”果然,武三娘一见到他立即火冒三丈,瞪着眼睛就要冲过来。 身后一人将她拉住:“你够了,冷静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武三娘挥舞着双手怒道,“你再说一次,老娘的账还没跟你算清楚呢。” 拉住她的就是姚昙昇,这个中年男子与四天前初见相比憔悴了很多,这些天里他一定不停地炼丹药。 “哼。”何离剑扭过头。 “混账。”武三娘气得不住跳脚,但被姚昙昇牢牢拉住,“你还嚣张。” 姚昙昇不住叹气,苦口婆心:“好了好了,你这个臭脾气怎么一把年纪还没变。” 武三娘气得满脸通红,不住跺脚:“连你也这么说我。” 小桃儿扑哧笑出来,行礼道:“武堂主,老爷。” 何离剑第一次正式拱手,恭恭敬敬,他对这个男人实在感激:“姚舵主,救命之恩,永生无以为报,感激不尽。” 姚昙昇极为吃力,无法空出手来,因为他在死死拉着武三娘:“见外了。” 说到一半被武三娘挣扎得中断住,不由气道:“你够了。” “好。”武三娘眼见无法挣脱,停住挣扎,怒冲冲瞪着何离剑,伸手一点,“现在大家都是重伤在身,极为公平,来,你我之间的决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现在来。” 何离剑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打。” 姚昙昇松了一口气,慢慢松开手。 武三娘忽而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暗下来,竟然一时间安静了,冲天怒气更加离谱地慢慢冷却下来。 何离剑心中诧异,这样子的武三娘可从未见过,就连姚昙昇也略微惊讶。 “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个大美人身躯微微颤抖,声音也没有了怒气,反而是强忍的悲伤,着实让人吃惊,“如果没有你的话帮主也不会……。” 何离剑浑身一抖,原来如此,心中一阵揪痛。 如果不是为了让他成为玄武者,那位老者,仁武帮帮主步忖栽,现在还活着。 他慢慢单膝下跪,低着头,此刻完全忘记了小腹的疼痛,哆嗦声音:“对不起,你打吧。” 他咬着牙,闭上眼睛,不是害怕被她打,是因为自己害死了那位老者,而自己却没有成为他所期待的人。 那位老者只是知道他是普界门的弟子,就对他坚信不疑,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来帮助他,这种辜负对方期望的痛让他窒息。 他感到自己是罪恶的。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小桃儿愣住了,原本因为武三娘也醒来的高兴劲刹那无影无踪。 “好了。”姚昙昇上前几步,将何离剑扶起来,“这是帮主的选择,若换成老夫也会如此选择,难道要老夫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仁武帮在面前被毁吗?不如将自己最后的生命化作年轻人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也好,让年轻人去改变这个世界,这就是帮主的选择。” 这是最了解步忖栽的人,两人年纪虽然差距甚大,却是帮中公认的彼此的知己。步忖栽之死相信没有比他更悲痛的人,这个男人眼角藏着一片湿润,只是他没有让别人看见罢了。 何离剑现在就感受到这双手传来的剧烈颤抖,抖得他极度难受。 “我不会辜负他的。”何离剑颤声道,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成为强者,我一定要成为千年后第一个羽武者,我一定要成功,我不会辜负他的。” 姚昙昇不住安慰他:“好了,年轻人,好了,帮主的选择才是武者的选择,才是身为一帮之主的选择,他带着武者的尊严而去,带着帮主的职责而去,如果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仁武帮被毁岂不是羞辱了他,是你让他避免了羞辱。” 这话说得连武三娘也低下头。 没错,是何离剑让他避免了自己遭受羞辱,再也没有比这样死去更加适合他的了。 但武三娘却又抬起头,喝道:“臭小子,给老娘站起来,老娘现在就要跟你打。” 姚昙昇禁不住生气,怒道:“三娘。” 武三娘却是正色看着何离剑,喝道:“起来。” 小桃儿吓得脸色苍白,也不住恳求:“武堂主,求求你。” “不。”武三娘指着何离剑,怒喝道,“谁来也拦不住,老娘就要跟他打。” 突地猛然咳嗽,气呼呼的。 姚昙昇忽而拦住小桃儿,示意她阻拦已经没有用了:“好吧,那就让你打个够,但双方都不得使用玄武者修为,只限于古武者,点到为止,姚某可盯着呢,你若是出手重了姚某可不会干瞪眼看着。” “哼。”武三娘恶狠狠瞪姚昙昇一眼,“你管得着我,不用你说老娘也不会动用玄武修为。” 只可惜那十余人看来还没醒来,此刻只有姚昙昇和小桃儿在,否则又是一片热闹。 小桃儿担心地抓住何离剑:“何大哥,不要勉强。” 何离剑也看着武三娘,这时才发现她确实美极了,叹了一口气,拱手道:“普界门弟子何离剑请赐教了。” “少跟我来这一套,老娘还没原谅你。”武三娘勃然大怒,对姚昙昇挥手,“给他剑。” 姚昙昇怎么说也是仁泽分舵舵主,她不过是总舵的一个堂主,竟然完全无视彼此身份,指手画脚使唤姚昙昇,更别说没有姚昙昇数日来连夜炼的丹药谁也救不了她了。 这脾气果真是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姚昙昇连连摇头叹气,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长剑:“年轻人,宁兄既然已经将未了心愿托付于你,他的长剑就该你来继承,但看来三娘等不及你回去取剑,先用老夫的吧。” 何离剑感激不尽,连忙矮下身姿接过这柄长剑,微微一晃剑身,发出一声轻吟。虽然不是铸剑大家四方院铸造的,但放在玄泰大陆上也是难得的一把好剑。 抖了一个剑花,现在对武三娘已经没有脾气了:“请出招吧。” 武三娘反而因此反感,火气越来越大:“呸。” 身影一花,朝他扑过来。 第89章 魔气侵蚀 何离剑剑尖一挑,还神丹早已经让体内功力悉数恢复,只是身体还没有痊愈,虽然影响到出招的快慢,但这力道却丝毫没有变弱。入门剑法断心剑法应手而出,化作一片寒星点点将扑过来的武三娘笼罩在内。 武三娘双眼怒瞪,纤纤细腰一道白光流出:“如此而已吗,早就看过了。” 那一片星光刹那被这道白光一扫而空,长剑如蛇,在空气中游动着朝何离剑刺过来,倏然又消失掉。 两人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何离剑就见识过她剑法的诡异,现在等的就是她出这一招。 微微吸一口气,手中长剑一沉,一抖,空气中嗡的一声,宛若装满了水的袋子突然被划破。 泼泼泼之声不绝于耳,武三娘那一剑被击成一片水花,一滴滴飞扬在空中,折射着朝阳娇嫩的光芒,看着十分迷人。 而后长剑在手中一转,轻轻在自己身前一划,却没有任何力道。 武三娘软剑哗啦啦响着,当一声将那长剑击飞,如蛇一般的长剑横在他脖子前,冷道:“你已经死了。” 小桃儿吓得叫出来:“何大哥。” 武三娘手腕上被一只手牢牢抓住,姚昙昇慢慢松开,此举是多余的,哪怕是怒气冲天,这个女人最后还是收住了手。 他沉声道:“好了,到此为止,你满足了吧。” “哼。”武三娘厌恶地瞪着何离剑,“就凭你有什么值得帮主牺牲自己,你到底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何离剑默然不语。 武三娘看得火大:“快说,你有什么值得帮主牺牲。” 倏尔一条洁白色的人影落在何离剑身边,伸手轻轻移开武三娘的长剑,双眼直勾勾看着何离剑。人影纤纤素手握住他的手,指尖搭在他的门脉上。 指尖上传来的冰冷让何离剑打一个寒战,看了那女子一眼,颤声道:“你……。” 姚昙昇略微吃惊。 武三娘更是后退一步,瞪着她:“玄武力境,你就是玄极门的人?” 何离剑僵硬着脸和身体,手腕转动,从她那冰冷的手里挣脱开,一语不发。 他知道她修为已经达到玄武力境,就连步忖栽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所以更加厌恶她突然露了一手,感觉像是嘲讽他与武三娘的决战。 女子脸色微微苍白,眉头皱着。 “盂姑娘?”姚昙昇也不知道如何跟这样的人交流,连话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说。 女子平淡的声音从嘴里吐出来一句话:“魔气,你已经被魔气侵蚀了,再不除去性命不保。” “什么?”姚昙昇大吃一惊,对方是玄极门的人,玄极门乃是羽武者的后人开创的门派,对于魔族的了解再没有比他们更深的了,她说是那就是是了,“难道是那一爪?” 四天前何离剑舍身挡在他与姚羡琦面前,遭受了那致命一爪。 只有那一爪造成的了,正是那一爪让他昏迷了三天。 何离剑不敢置信,宛若晴天霹雳:“魔气?侵蚀了我?” 女子道:“现在是第四天,还没表现出来,以后你一天比一天虚弱,一天比一天失去神智,最终若不排出来你会暴毙而亡,你的命只有半年。” 小桃儿吓坏了:“那怎么办,怎么排出来?” 姚昙昇震惊无比:“盂姑娘,你说的当真?” “跟我走。”似乎现在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女子目光迅速从何离剑身上移开。 姚昙昇与小桃儿异口同声惊住:“前往玄极门?” 玄极门,那是羽武者后人创立的门派当中最强大的门派,难道除了它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武三娘嘿嘿嘿冷笑起来,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看着何离剑那吃惊的模样:“哼,帮主,如果现在你看到的话,告诉三娘,值得吗?” 姚昙昇再也忍不住,沉声道:“你可知道普界门有一招式名为断心碎梦,刚才他只是空划招式,并没有用上力道,那是看你是刚醒来的,若用上了力道你现在还能说话吗,三娘,你怎么这么不明事理呢?” 武三娘面容微微一变,瞪着何离剑,目光变换不止,似乎在回想刚才那一刹那。 突地气愤愤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武后堂。 却在门口略一停顿,声音极力压着百般不服气:“你赢了。” 那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面。 何离剑仍旧一语不发,站着不动。 小桃儿一张小脸都失去了神色,抓住他的手,声音都是无力的:“何大哥。” 女子也没逼他:“最好是明天就动身,如今你们都已经醒来,我也不必继续留在这里,你要愿意去玄极门明天这个时候,我在城下等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杀了你,以免这魔气传播开。” 那如水的身姿一花,无声无息消失。 小桃儿不禁抓紧了何离剑的手。 没想到月数时间里他经历数次濒临死亡,都一次又一次活了过来,最终也协助仁武帮挺过了这一劫,大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唯独他却经受了一道青雷的劈击一般的打击。 难道老天爷根本没看见他的苦难吗?竟然连一口气都不肯让他喘一喘。 姚昙昇足尖一挑,地上的长剑落入手中,慢慢回入鞘中:“仁武帮实在愧对于你,你放心去吧,玄极门乃是羽武之后的门派,他们一定有办法的,若以后还想得起仁武帮,随时都可以来坐一坐,不论何事,仁武帮都倾尽全力帮你。” 何离剑忽而轻轻一笑,道:“不,这跟仁武帮没有关系,我天生就与魔族脱不开关系,是魔族造就了我的一生,除非我将它们灭绝,否则我永远无法得到安宁,我会灭绝它们。” 十余年前,他的父母因为魔族将他放入河中,并且从此与他永远分开,如今不知道是否还在人间。 那一刻起,他的一生就被魔族改变了,这段时间里他也早就明白。 魔族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一生,从一千年前开始连整个人族的命运都因为这个异世界的种族被改变。 魔界,你们无权干涉甚至改变他人的世界。 但魔族就是这么干了。 第90章 揪心痛 姚昙昇一声苍笑,实在没料到这小子竟然想得这么深,这已经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深度,没有非常的经历一个人无法看见隐藏在寻常下面的非常,那非常的经历就是魔族赐予他的,他说的没错。 这男人按住他的肩头:“好小子,听琦儿说了你的种种怪事之后,老夫昨天还奇怪,为什么失败在你这里总是成功,现在总算是略知一二了,你确实与众不同,你的斗志和意志力从未动摇过,哪怕玄极门也无法排除魔气,老夫仍旧相信你永远不会失去自我,这才是真正的武者。” “去吧。”姚昙昇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充满坚定,现在他也对这小子坚信不疑,“仁武帮不是你浪费时间的地方,你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你有自己要走的路,不要停下来。” 何离剑心中格楞一声,第一次见到步忖栽的时候,那位老者也曾经开门见山问过他,他到底在找寻什么,又在追求什么。 那时候他被那位老者看穿内心,惊慌无比,现在却觉得一阵温暖。 颤声道:“多谢前辈。” 他并不孤独,是他认为自己不被人所接纳,所以觉得孤独。但实际上身边的人都期望他能走出自己的路,并愿意为他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深深吸一口气,朗声而笑:“不过区区魔气侵蚀,千年前与魔族交手的武者们数不胜数,他们从未惧怕,前辈不必为我担心,我根本没有害怕。” 姚昙昇哈哈大笑,朗声道:“好小子,吴老前辈真是没看错人。” “前辈抬举我了。”何离剑苦笑。 “那何大哥。”小桃儿目露忧虑,略显不舍,“你真的要跟她去玄极门吗?” 何离剑又何尝不愿离开他们? 还没开口安慰这个小姑娘,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哆嗦道:“去哪里?” 浑身一震,举目看去,姚羡琦捧着一包丹药,呆呆站在武后堂门前,呆呆看着他,目中微光闪动,似是被调皮的蜻蜓打破了的湖面一般,要粉碎掉了。 她也憔悴了许多,四天里父亲重新炼丹,她一直在身边协助。 她从未见过炼丹,更别说是亲眼看到父亲炼丹。炼丹,这是害死了她母亲的事,她终于亲身参与这件让父亲苦痛地立誓永远不再触碰的事。 但她的心情却不一样,相信父亲也是。 因为十六年后再度炼丹,已经跟十六年前完全不同,他们在救人。而且,母亲的三种配方,两种丹药,都被何离剑亲身证实是成功的。 虽然几率和代价如此惨重。 父亲似乎也从这一次炼丹开始逐渐走出心中的结。 母亲是对的,姚家世代炼丹,为的是让人族诞生羽武者,不应该因为她一个人让家族的愿望就此断绝。她能感觉出父亲有一种想要重新开始的预感,中断了十六年的事业,一定会重新开始。 就像那颗望玄丹一样,父亲将它藏于香炉是希望一切开始永远停滞,因为结果太过悲伤。 但同一个开始,一定有其他不同的结果,不单单是悲伤这一个,她有预感父亲很快就要重新苦研丹药。 看到这样的父亲比什么都要开心。 只是捧着刚出炉的丹药,刚来到这里,却听到眼前这个小子要离开了。 昨天的心跳至今还在,离别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你要……去玄极门吗?现在?” 何离剑点点头:“明天。” 姚昙昇暗暗叫苦:“只是为了帮老夫和老夫的女儿挡下那一爪,却让你遭受魔气侵蚀,老夫实在愧对,姚家虽然世代炼丹药,对于魔气却一无所知,除了希望你早些到玄极门老夫什么也做不了,惭愧,惭愧。” 他很简单地一句话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魔气侵蚀?”姚羡琦瞪大眼睛,娇躯一颤,丹药险些从手里掉落。 “玄极门乃是羽武之后,对魔族的了解天下无二,只有他们能出手相救了。”姚昙昇叹息。 姚羡琦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看住何离剑。 何离剑心中一揪,想起她答应要跟自己一起去玄极门:“如今木吊坠在五大恶人手里,师父已经去追查,就算夺回来师父也不会再来找我,一个人直接将它送到玄极门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不知道自己这么解释是不是很清楚,他想用笑容来让她镇定,但这笑容生硬无比:“仁武帮现在需要你,需要每一个能帮它重振的人,你是仁泽分舵舵主的千金,你不能离开。”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姚羡琦摇头,她说话变得很简单,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不像何离剑那样说很多解释的话。 何离剑咬咬牙,才发现那种离别的感觉这么难受。 尤其是她坚决地表态要跟自己一起去的时候,这感觉更加强烈:“就算仁武帮不需要你帮忙,你爹身边现在还有谁能帮他,仁武城就算有武堂主和任堂主在,但是仁泽分舵呢?还有对现在的祥武分舵的处罚呢?你要留下来。” “再说了,为了仁武帮你都一个人走到了现在,怎么能为了我离去,不用担心,区区魔气罢了,退魔大战中家常便饭而已,号称羽武之后的玄极门哪有那么不堪,我很快就没事。”何离剑极力劝阻。 但想到只是天一亮,两人就突然分别,实在仓促突然,心中阵阵难受。 他说得对,现在的仁武帮需要任何能帮他们的人,尤其姚羡琦这样身份,这样能力的人。 为了仁武帮她只身一人奋战了三年,最终走到了今天。今天又是仁武帮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因为何离剑而离开。 “仁武帮需要你,我一旦恢复之后,必定来找你,再与你一起去追查五大恶人,你等我。”何离剑做下了承诺,他必须让她留下。 姚羡琦咬咬嘴唇,身子微微抖着,她在思考。 小桃儿看看何离剑,看看姚羡琦,看看姚昙昇,不知所措,一张小脸因为难受微微皱着眉头,也低下头一语不发。 同生共死的三人终于迎来最后的胜利的时候,却有人不得已突然要离开,这感觉,太难受了。 姚昙昇不住抓着几缕稀疏的胡子,这个男人被这十年折腾得头发胡须一片黑白相间。 “嗯。”姚羡琦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武后堂,“我等你。” 是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吗,还是在赌气,不知道,她就这么转身进去了。 何离剑看着那条熟悉的身影消失,心里突然猛然一空。这时候才感受到她刚才的感受,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不过一副空壳。 但他必须离开,别无选择。 隐隐约约听见武后堂之中,武三娘那气愤的声音藏在空气中传出来:“永远别对女孩子轻易承诺,你会后悔的,哼。” 不知道她是否真说了这么一句话,何离剑不确定,此刻也没在心上。 强打精神,对姚昙昇拱拱手:“前辈,我先回去休息。” 姚昙昇也正看着姚羡琦消失在武后堂的身影,便无奈拱手:“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她精神不佳,可能态度不是那么好。” 何离剑让自己露出淡淡的一笑。 小桃儿咬住嘴唇,一声不吭扶住何离剑,两人慢慢离开。 姚昙昇看他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举步跨进武后堂:“你也要快去休息。” 果真是武三娘还躲在门后偷听,闻言恶狠狠瞪一眼何离剑消失的方向:“你敢让小琦儿难过我就杀了你,天下好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挑他。” 姚昙昇停下脚步:“谁说琦儿看上他了?就算琦儿看上他也得先过老夫这一关,你又在胡乱瞎猜什么?” 武三娘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她不在你就连女儿都看不住,这些事绝对不能交给你们男人来管,小琦儿和他的事我管定了,哼,那小子有什么好,不过是运气比别人好罢了。” 姚昙昇没想到被她看出自己对何离剑的好感,一时语塞,自己举步进去。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真是运气吗?习武不过两个月,却已经玄武气境修为,谁有这运气让他做到看看。” 武三娘双眼瞪大,她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见的:“两个月?” 这回这大美人彻底呆住了,轮到她一时语塞。 姚昙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是琦儿的事,我们就看着她,别让她受伤就行,孩子长大了我们已经无权干涉,你也有过十六岁不是吗?” 武三娘迷人的脸刷的通红一片,狠狠一跺脚:“不准说我的年龄。” 气呼呼地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呸,呸,哼,哼。” 门口人影晃动,任裁义面无血色地慢慢走进来,在她瞪着眼睛的凝视中进去,虚弱让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第四天,何离剑醒来,第五天,武三娘和任裁义醒来,相信仁武帮很快就能重振起来。 第91章 别离 这一夜没有练功,也没有睡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何离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分别的感觉难受了一夜。 两人原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离别是必然的,不是现在的话以后终有一天会离别。 她是仁武帮仁泽分舵的千金大小姐,自己只是一个摆脱了奴隶生活的无名小卒,她有她的生活,自己有自己要走的路。 再说,除了玄极门真没有能救他的地方,他跟那名女子前往玄极门理所当然不是吗? 可为什么这么难受? 他不懂,干脆就让难受呆在心里闷着过了一夜。 窗口微亮,与昨天的晨曦一样,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的。 是时候了,他吃力地起床,将宁断裕的长剑捧在手心,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至今让他无法忘记。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总像是结识了很久很久。 他小心地将长剑别入腰间,长长吐一口气,让自己振作起来。 玄极门,传闻中各大门派最强大的门派,父母特意叮嘱要将木吊坠交与的门派,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去。不知道师父现在身在何方,追到五大恶人没有? 脚步一抬,推开门,跨了出去。 门边一条娇小的人影一动:“何大哥,你醒了。” 何离剑心中一动,难道她早就来了吗? 只是生怕吵醒自己一直站在门口,让自己多睡一会? 他险些说不出话,心在剧烈颤抖:“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桃儿笑道:“才刚到。” 奇怪的是她今天没做早饭,也许没有心情吧,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小桃儿送你下城。” 何离剑连连答应,回望一眼,仁武城还没醒来,一切都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脑子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什么都没想,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城下。 一条洁白色的身影立在前方等着,如水一般轻柔。 另外两条人影也站在旁边,当中一条青色长袍,另外一条黑色长袍。青色长袍不用说就是姚昙昇,另外那人竟然是任裁义,让何离剑万万没想到。 姚昙昇拱手道:“普界门之于仁武帮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你到了玄极门尽管放心,至于五大恶人,仁武帮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就凭仁武帮遍布各地的人手,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木吊坠之事不用放在心上,好生调养。” 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放入何离剑手里:“这是还神丹,姚家能见得人的只有丹药,你拿着,日后说不定有用。” 何离剑知道还神丹的厉害,能让人在耗尽功力的情况恢复功力,真是灵丹妙药。不由激动无比,这天下人人都垂涎的丹药,他却给了自己一袋子。 不住连声道谢:“谢谢前辈。” 姚昙昇微笑:“你我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若非时间仓促,老夫还能给你更多。” 任裁义也上前一步,虚弱让他嘴唇都是白色的:“一路保重,仁武帮若有能帮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对这个男人来说已经算是说了很多话了。 何离剑感激不尽:“言重了,我其实什么也没做,而且什么也没做成,惭愧。” 小桃儿咬咬牙,低着头,舍不得地松开小手:“何大哥,你要保重,别忘了,一定要回来看一看我们。” 何离剑看她那柔弱娇小的身影,慌忙移开视线,只觉得视线有点模糊,生怕眼泪流出来:“我怎么会忘了你们,一辈子都不会,下辈子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脑瓜子上摸了摸,将她一头秀发摸得乱七八糟。 终于是要上路了,对姚昙昇与任裁义一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也同时拱手。 回头看一眼仁武城,那条熟悉的身影没有出现,也没有藏在城头。 心中一阵空落落。 姚昙昇看他那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 “走吧。”女子平淡的声音响起来,宛若小溪细微的流动声。 何离剑一咬牙,横下心,大步往前迈开,连头都不敢回过去看一眼,跟在女子身后。 他身体尚未痊愈,不便纵横挪移,所以女子为了他也是一步一步行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一前一后穿出空无一人的城门,一瞬间想起与姚羡琦刚来到这座运择城当天的情形。 回望过去,运择城还没醒呢,被浓雾笼罩其中,宛若人间仙境。 这座城市曾经留下他的足迹,现在那里有他交到的真心的朋友。十年里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自由的一天,更不敢想自己成为武者的一天,而朋友,根本没想过。 但,他现在都有,他淡淡微笑。 “等着我,我会以不一样的我回来看你们的。”他握紧拳头。 女子似乎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接下来,又是一个人了。 单单是这个女子就让他很不舒服,不知道到了玄极门又是怎样。那些与世隔绝的名门大派没人了解,只知道他们很强很强,何离剑却不以为意,再强也比不过羽武者。 而他要成为千年后的第一个羽武者,他不管这些,他只要自己一心达到自己的目标,那才是对曾经认识的人最好的回报。 那也是他的愿望,师父的期望,步忖栽的期望,更是父母的期望。 他又想起那个梦,绝断峰头那只魔物将父母撕成粉碎的梦,知道是梦但那种真实的感觉让他痛苦难受。 他的父母,究竟是谁?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来找他? 他多么想看他们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你要尽快痊愈,玄极门相距甚远,及早到及早好。”女子淡淡道,似乎对他依依不舍觉得不自在,“徒步而行半年无法到达玄极门。” 言下之意要他别再依依不舍了,静下心来,有时间就专心运功加快疗伤速度,而后施展身手以最快速度赶到玄极门。 何离剑不做声,但毕竟对方也是为了救自己,又不是恳求自己前往玄极门的,过了片刻应了一声:“好。” 女子目中流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似是原来自己尝试主动跟别人沟通也不是那么难,得到何离剑的回应让她感到些许意外,这小子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她扭回头,淡漠的目光隐约动着,为什么这小子跟别人不一样,对她这么排斥? 第92章 冰释重振 十年中身边的人都是奴隶,有些是刚被卖过来的,有些已经呆了很久了,有时候会有人打架,有时候彼此谁都不看谁。 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日子没有必要认识旁边的人,何离剑已经习惯,他可以跟一个人相处十年,但是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一离开运择城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因为他们不在身边了,所以这感觉就又浮现出来。 他意识到这感觉是十年带来的,也许自己不应该这么敏感。 不管怎么样,她只是奉命行事救了仁武帮也好,或者本就看不起他们也好,他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和生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着。 所以他开口了:“羽武者为什么断绝了?” 玄极门既然是羽武之后,那就问问。 女子过了半晌,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各大门派的痛处。身为羽武之后,苦练千年却仍旧没有诞生羽武者,毫无结果。 如今这些世间的人问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 这是必然的回答,何离剑就知道。 对方愿意回答也让他感到意外,也许真是自己太过敏感:“玄武者与羽武者真是完全不能比吗?” 女子微微点头:“完全不能比。” 何离剑叹了一口气,默然无声。 许久,再度开口:“要达到玄武力境后期最少需要多久?” 女子略一沉吟,看他一眼:“有些人一辈子都达不到。” 何离剑苦笑,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如果是古武者,只要略有资质的人各大门派都可以保证六年练成。但玄武者,如其名,玄乎其玄,谁也不知道。那不是人族应有的武者,人族如何能断定练成的最短时间?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对于玄极门这个权威一般的门派,他想要知道的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练了多久?” 很明显女子知道他在拿她做比较,他确实很心急,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对这些大门派的好奇和问题,想也是只有这些。 她目光微动:“差不多二十年。” 她只比姚羡琦大几岁,估摸二十出头,果真从小就开始修炼。 何离剑临时生出一个问题:“那……普界门呢?” 如果是普界门的功法,他什么时候能达到玄武力境后期? 他知道习武有天赋之说,有资质之说。宁断裕曾说过他的资质不浅,他不知道跟这些人比起来算是常见的还是罕见的,跟他们相比差距又是多少。 如果是宁断裕见到资质高的人太少,其实他的资质在这些门派中只是毫不起眼呢? 再则,他知道自己天赋极差,那么有本门如此神奇的功法,天赋方面应该能抵消掉吧。 女子再度看他一眼,似乎在揣摩:“你资质不差。” 她没说到底能几年达到玄武力境后期,看来真的没人能肯定。 何离剑叹一口气,那就这样吧,心中暗道:“不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 “谢谢。”如果没有她击毙贾烙山所化魔物,现在自己早死了,“我要怎么称呼你?” 你来你去着实没礼貌。 “盂洁瑶。”女子淡淡回答,微微皱眉头,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盂洁瑶。”何离剑心中默念一遍。 这女子举手击毙贾烙山所化魔物,一招就救了仁武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若是他们也有如此修为那该多好,一路上也不必死去这么多人。 而拥有如此力量的人却偏偏不问世事,让人心中不快。 但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是为了面对魔族。千年前退魔大战结束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做准备,不可能让他们分心出来管这些闲事。相比魔族,玄泰大陆上的门派之间帮派之间的事,都算小事闲事。 但就算没有分心,他们也仍旧无法突破玄武者,他们其实比任何人都焦急。 如果她救仁武帮是奉命行事,那现在正在救自己并没有奉命,而是真正想要救人。如果不想救自己,如她所言,直接杀了自己就行了。 真是自己想太多,太敏感了。 玄极门也许没有那么冰冷,只是他们习惯了清净,给人冰冷的错觉罢了。 虽然离开他们很难受,但去玄极门看一看应该也不赖。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之中,小桃儿叹了一口气,微微锁着眉头。 任裁义这时候才开口:“仁武不能一天没有帮主,姚兄,仁泽分舵恐怕要交给我,祥武分舵剔除祸乱者之后就交给三娘吧。” 他极少开口,一开口就是重要的事,一向如此。 这句话让姚昙昇面色禁不住沉下来:“任兄,仁武帮尚未重振,现在怎么就谈这事,就算要谈,仁泽分舵姚某永远不会让给任何人。” 任裁义摇头:“这不是我和三娘的决定,帮主已经预料到今天,就算仁武帮没有经历这场灾难,帮主之位也已经决定传给你,仁泽分舵仍旧是要交给我。” “我……我姚某……。”姚昙昇语不成声。 任裁义叹了一口气:“悲伤终有一天会停止,仁武帮却等不到悲伤停止再重振,只有重振了悲伤才能停止,但群雄无首,如何重振?” 仁武帮现在无人领导,群雄就无法拧成一心,任裁义所说不错,总不能所有悲伤都过去了再重振。 姚昙昇咬牙恨声道:“仁武帮定要将五大恶人碎尸万段,若是魔族再度袭来,也绝不退缩。” 任裁义点点头:“千年后还会有传说流传下去吗?” 有,前提是人族又将魔族击退了,甚至是灭绝了。只要人族还活着,当然还有人将这传说流传下去。如果人族灭绝了,就算有传说也无法流传下去。 姚昙昇目露憎恨之色,愤怒隐隐滚动,瞪着遥远的天际,双拳紧握。 小桃儿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只要仁武帮没有被击垮,就一定会比以前更强大,他们只会让我们更强大。” 姚昙昇被这话触动,禁不住朗声而笑,充满悲凉,悲凉在逐渐亮起来的晨光中却又隐藏着希望。 摸一摸这小姑娘的脑袋:“你这丫头。” 小桃儿认真的:“会的,我们一定会的。” 姚昙昇看着她,感慨颇多,忽而道:“从今日起,我仁武帮将要重振,要比以前更加强大,我姚某也将要重新苦研丹药,让人族重现千年前的力量,让羽武者再度诞生。小桃儿,老夫会让你恢复你原本的修为,老夫一定能研制出让你修为恢复的丹药来。” 小桃儿跳起来,惊喜万分:“老爷,您终于要重新研制丹药了吗?” 姚昙昇面露微笑:“不错,为了人族。” 任裁义微微一笑:“你总算是重操旧业了。” 姚昙昇长长吐出一口气,振声道:“悲伤终有一天会停,老夫只要还能为人族做一点事,就应该尽全力去做,却竟然将自己封闭了十六年,这也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老夫愧对她,定要将这十六年给她弥补回来,免得她泉下生老夫的气。” 十六年了,他的悲伤也该停止了。 小桃儿也喜道:“小桃儿也是,不会让老爷失望。” 姚昙昇禁不住哈哈大笑,任裁义面带微笑不住点头,笑声在晨光中的仁武城上空回荡不绝,宣告了这新的一天的到来。 浓雾渐渐散去,似乎被笑声吓到了,不敢再停留片刻,天地之间一片明亮,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第93章 武者之乡的访客 有时候时间会冲洗掉一切,比如绝望、恐惧之类的,尤其经历千年这么长的时间更是什么都不剩下。 由于时间太长,一些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就变成了传说,传说都是有根据的,但人人都认为传说完全不可信,权当茶余饭后闲聊用的故事。 当真实的事变成传说的时候,说明人们已经开始不相信这个真实的事,往往这是悲剧再次发生的征兆。 有些人意识到这对自己的族群是一个危机,所以从来不曾怀疑传说的真实,并时刻引以为戒。 忘生乡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他们从未将退魔大战的传说当成传说来看待,哪怕是被夸大其词的地方他们都坚信不疑。 忘生乡没有真正的本地人,这地方千年前原本就没有忘生乡这么一个乡镇,是退魔大战结束后千年里各地慕名而来的人建立了忘生乡。 他们以武为生,生为武者,不论男女老幼都是武者,这是武者之乡。 退魔大战的故事在这里代代相传,哪怕是没有根据的传说他们都记录下来,奉若圣典。 他们感激那些拯救了人族的伟大武者们,并以他们为榜样,更以自己身为武者自豪。他们一生习武,世代习武,习武的目的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是出于对退魔大战的敬畏。 知道忘生乡的人不多,因为能来到这里的人太少。 但即便能来到这个地方也会有很多人将它忘记了,因为它所在的地方实在太有名,这地方的名气太大反而让它默默无名。 这座武者之乡再过去是一片大海一样不见尽头的森林,人人皆武的忘生乡也没有人敢于靠近,那是一片有去无回的森林,名为无影秘森。 单单是无影秘森就已经远远盖过了忘生乡的名头,更不要想让人记住这座乡镇。 这座与武者解不开关系的忘生乡,千年里也只有武者来访,普通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而千年里慕名来到这里的武者也是寥寥无几,慕的不是它的名,而是无影秘森的名。 这是一座存在感极为尴尬的乡镇,明明身为武者之乡就足以让人惊叹,但却几乎没人记得。 不过它毫不在意自己有没被人记住,相反它更加希望没有人来这里打扰他们。 尘世总会让人分心,这些世代为武的乡民不希望尘世沾染到忘生乡哪怕一寸土地,所以但凡有外来的武者他们都不怎么欢迎,劝那些武者速速离开是必然的。 但从这几天开始有两个人频频出现在忘生乡之中,他们却很欢迎这两个人,更是对这两人崇敬不已。这两人每次出现在忘生乡都是来去匆匆,也不在忘生乡停留,惹得这些乡民个个翘首以盼,巴望能看上他们一眼。 今天,乡民们又都涌到街头,迫不及待看一看那两个人,时不时交头接耳,个个面露崇敬之色。 “今天还没来吗?” “已经接了几个门派?” “就两个。” “是哪两个?” “鸿善派和倾世派。” “今天又是哪个门派先来呢?” 有人笑起来,极为得意:“三年前第三位来的是断铁门,这次该也是断铁门。” 有人不赞同,晃着手指否定:“啧啧,六年前第三位是长生派,你不要断言。” “嘿嘿。”又有人也不赞同,“九年前第三位来的可是真元派。” 谈论之间无不个个面露自豪,仿佛在谈论的就是自己,别人谈论的也正是自己,看到大家都对自己这么崇敬当然自豪。 但,其实他们谈论的并不是他们自己,只是所谈论的门派似乎只要提起名字也能让他们沾光一样,所以十分自豪。颇有老子知道这些门派的名字,看到人更加立即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意味。 之所以光是知道哪个门派就让他们自豪,是因为这些被谈论的门派正是天下各大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的门派。 那些羽武之后创立的门派。 他们目露崇敬之余就是无比兴奋,似乎这些各大门派正在干的事自己也有份,足以光宗耀祖:“又是三年了,三年一次。” “是啊,又是三年,一晃眼又三年过去,我也从三年前的古武体境中期进境到了后期。”有人感慨,这时间总是不等人。 有人听到如此感慨,比他还感慨:“我也从三年前的古武者终于突破进入玄武气境前期,不知不觉五十余载过去,才刚刚玄武气境前期,如何能跟他们相比?” “他们”说的是正在谈论的各大门派,一句话引起身边纷纷感叹,这些奉退魔大战为圣典以武励志的乡民老毛病犯起来:“他们可都是羽武者之后,跟他们比不是怕脸丢得不够么?千年后能否诞生羽武者就全靠他们了。” 于是话题就此展开:“哎,千年无羽武,各大门派就是为了突破玄武者千年中不断尝试。可恨如今魔族重现大陆的流言似乎比十余年前传得更广了,这些人,日子太安宁了反而不安分,总要弄出一些无聊的流言来。” “哼,那是别有用心的帮派传出的流言吧,传播这类流言的无非图个利,无利可图他们可不会编造传播,十余年前这个流言开始传播,巧的是十余年前这些帮派开始不知廉耻地强占土地,扩大领土势力,明人眼里一瞧就知道是这些武道败类干的好事。” 有人目露鄙夷,愤愤不已:“哼,这些武道毒瘤,身为武者不为天下,却为了一己私欲瞎编流言,引得人心惶惶,借此以保护当地人为名抢占土地,征收地租,残害苍生,若非有仁武帮压着他们恐怕早已经把玄泰大陆搅得鸡犬不宁了。” “真要没有仁武帮才好。”有人气愤道,“那样的话惊动了各大门派,立即叫他们死无全尸,但凡是祸乱的帮派全都灭门,这些武道毒瘤若不是各大门派专心修炼无瑕理会,他们能这么猖狂吗?” “哎,天下帮派大大小小,也就只有一个仁武帮让人敬佩,希望他们早些铲除了那些祸乱的帮派。” 话题越来越偏,有人感叹:“仁武帮确实令人敬佩,但凡有他们在的地方不出几年必定繁荣昌盛,万事平安,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为各大门派解了不少忧,千年中能有如此不忘武道的帮派实在少之又少。” 有人为仁武帮感到惋惜:“可惜可惜,仁武帮终究是帮派,并非是为武道而生的门派,恐怕要平定那些帮派的祸乱没有那么容易就办到,估摸最少得要个十年,这十年里苦了那些无辜之人了。” 总结似的,有人长叹一口气:“就盼望各大门派有朝一日成功突破玄武者,让我人族千年后再度诞生羽武,如此一来,那些武道毒瘤就再也不敢乱来,天下恢复千年来的安宁繁荣了。” 众人纷纷点头,这些各大门派至今从未放弃,从未停歇过对玄武者的突破。 而今,三年又过去了,这些各大门派又要齐聚一堂。 正感慨着,有人喊了一声:“来了,玄极门的那两位高徒终于来了,这一次他们迎接的是断铁门,还是长生派,还是真元派,马上就知道第三个到达的门派是哪个了。” 刹那一片鸦雀无声,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屏住呼吸,目不转睛朝街道上看去。 忘生乡东面就是那片不见尽头的无影秘森,两点小黑点在林海尽头若隐若现,以为是眼花了天空中出现了两点杂点的时候,人影一晃,那两个小黑点瞬息变成了两个人,无声无息从忘生乡上空一掠而过,身法之快匪夷所思。 修为较低的人连这两人什么时候过去的都不知道,修为略高的人勉强在他们闪现而过的时候瞥一眼。 那是一男一女,真如金童玉女一般,年纪都在十七岁上下。 男的眉清目秀,目含精芒,五官端正,英姿飒爽。女的柳眉大眼,宛若一朵还沾着露水的小红花,娇艳清纯,令人痴迷,尤其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两人面露微笑,少女更是一副激动不已的神色,兴奋得脸蛋桃红:“是真元派。” 少年撇撇嘴,嘀嘀咕咕:“看你那高兴劲,人家又不是来看你的。” 少女朝他扮了个鬼脸,俏皮模样惹人喜爱,增添了几分迷人:“人家就是喜欢,怎么样,这是女孩子的专利,嘻嘻。” 少年端正的五官扭在一起,做出吃了一块屎的样子:“呸呸。” 少女调皮地将脸凑过去靠近他,笑嘻嘻刺激他:“人家就是喜欢,就是喜欢。” “啊,杀了我吧。”少年仰天哀嚎,“走开,快走开。” 少女咯咯笑起来。 两人确定是真元派,天空下却空无一人,并未见到什么真元派,除了他们一个人影都没有。 忘生乡刚才一掠早已经无影无踪,头上是空无一物的碧蓝天空,脚下是广袤的大地,天地因为两人的速度正在化作一片片虚影往身后飞速流过去。 少年嘴角微微翘起来,露出欢喜的神色,提高声音远远送出去,悠扬远播,平稳有力:“玄极门恭迎真元派,弟子鲁悼司、邵澄茗前来迎接。” 天际边悠悠传来一声苍劲的笑声,听声音年纪估摸五六十,满是欢喜:“好小子,好丫头,这一次是你俩来迎接吗?” 少女也提高声音喜道:“甄老前辈,您还记得茗儿?” 鲁悼司又露出恶心的模样,不住做出呕吐的动作,低声道:“呃,呃。” 少女瞪他一眼,笑嘻嘻的:“恶心死你。” 天际边几个黑点若隐若现,两人身形一压,落在地上,影子一样毫无重量,连脚边的尘土都没有扬起哪怕一粒,修为甚是惊人。 那几个小黑点也一晃,眨眼就到了跟前,原来一共五个人,同时无声落在两人面前。 第94章 三年一聚 手还没抬起来,鲁悼司已经笑得满脸开花,惊喜地不住拱手,微微躬身:“甄老前辈,晚辈鲁悼司有礼,一路奔波,辛苦了。” 邵澄茗也盈盈行礼,水灵的大眼睛不住咕噜噜转:“茗儿拜见甄老前辈,拜见甄师兄,拜见各位师兄弟。” 五人纷纷面露难以抑制的高兴,满面红光,一一回礼。 站在前面的是一位老者,天庭饱满,浓眉大眼,鼻子高挺,双目炯炯有神。 此刻满心欢喜,不住打量眼前的金童玉女,不住叹息感慨:“哎呀哎呀,眨眼又是三年,两个娃儿已经长大成人,老夫又老了三年了。” 邵澄茗嘻嘻笑,双眼偷偷看向老者身边的一名男子。 男子身材挺拔,两道剑眉刚劲有力,双眼如鹰,五官完美到了极致,如此英俊恐怕天下难找第二人。 鲁悼司也目露敬佩之色,对这男子拱手:“甄师兄,三年不见,修为又将我和澄茗远远抛下了,悼司这回再也不要跟你做对手了。” 男子爽朗一笑,笑声充沛,宛若有无穷精力:“鲁师弟爱开玩笑,还是那么喜欢说俏皮话,恐怕是鲁师弟三年里已经达到玄武力境后期了吧。” 邵澄茗插嘴道:“哼,他就别想了。” 男子这才对邵澄茗拱手,面露微笑,显是一路上十分开心,三年不见早就想要再聚:“邵师妹还是那么喜欢捉弄鲁师弟。” 邵澄茗来劲了,双眼发亮:“不是我喜欢捉弄他,是他容易被我捉弄。” 鲁悼司不住撇嘴:“呸呸呸,你就记得你得逞的时候,被我捉弄的时候全都忘了。” 众人哈哈大笑。 男子望着东方,目中露出思念之情:“不知道三年之后,郝师兄和郝师妹进境如何了,这次我甄途阳可要加倍小心。” 邵澄茗嘴巴极快,笑嘻嘻的:“哟哟,茗儿看出来了哟。” 甄途阳俊朗的脸微红,略显慌张:“你又调皮,你看出来什么了?” 鲁悼司卷曲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磕:“她看出了星星。” 这一敲虽然轻,但是换成普通人早就眼冒金星,玄武者举手投足可不是开玩笑的。 邵澄茗嘟起嘴吧捂住额头,也在他脑门上还给他一下:“是这样的星星吗?” 众人大笑,甄途阳不住摇头,忍俊不禁:“你俩还是整天这么欢乐。” 鲁悼司挠挠额头,不满地瞥一眼邵澄茗,露出给我记住的神情。 邵澄茗不甘示弱,高高扬起脑袋:“哼。” 老者看着这对活宝,满心感慨,抑制不住欣慰。 环视一圈身后的四人,面露安心的神色:“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夫倍感欣慰,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夫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修为可比你们差了一截。” 朗声一笑:“人族千年无羽武,这个诅咒一般的瓶颈恐怕要被你们这一代破了,对此老夫坚信不疑,你们这一代人是非凡的一代,好,真是好,不枉我甄逸世对你们一片苦心,可不要让老夫失望了。” 甄途阳慌忙拱手:“爹,您又来了,突破玄武者是我各门各派的心愿,途阳从未怀疑我们终有一天会成功,如果真是我们能破了这瓶颈,也是列祖列宗的功劳,我们不过是坐享其成的后辈罢了。” 邵澄茗也接口道:“对,甄师兄说得没错,若没有列祖列宗的千年尝试,让我们少走了千年的弯路,加上各位前辈的苦心栽培,我们哪里有今日的修为,虽然茗儿远不及甄师兄以及各位师兄弟姐妹,但就连茗儿都能有如此修为,更说明列祖列宗对后辈的恩德。” 这老者就是真元派掌门,甄逸世,禁不住大笑,赞赏地点头:“好个娃儿,一个个说话都这么中听。” 鲁悼司满满敬佩感激:“甄师兄和茗儿所言不假,没有列祖列宗的千年尝试,积累总结,哪有我们后辈的今日。” 甄逸世一拂长袖,目中满是希望和高兴,朗声道:“好,能有如此后辈,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必定安然,实在欣慰,实在欣慰,真元派甄逸世,领不孝子甄途阳,及三位不成看的徒儿,今日如约而来,拜访玄极门,多有打扰还望海涵,不知其他各派是谁比我真元派先到了?” 邵澄茗抢在鲁悼司前面回答:“鸿善派和倾世派也先后刚到不久。” 甄逸世目露喜色:“哦,三年不见他们,看来这一次他们比我真元派还要心急,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成果了吧,倒要看看跟三年前有什么不同。” 鲁悼司满是期待,毕竟等了三年,拱手道:“甄老前辈,甄师兄,三位师兄弟,请随悼司和澄茗来。” 邵澄茗早就迫不及待:“这边请。” 甄途阳也露出按捺不住的焦急,刚刚要动身。 却见甄逸世刚刚微动的身形突然停住,目露惊疑,回身看过去:“唔?” 所有人这才有所察觉,也都纷纷看过去,邵澄茗禁不住奇道:“咦?又有武者来访忘生乡吗?” 天际边一个小黑点迅疾而来,速度之快让人咋舌,甄逸世面容一动,满是惊讶:“这是……。” 甄途阳更是大吃一惊,俊朗的面孔呆住,看着那条婀娜的人影无声落下来:“盂师妹?” 鲁悼司早已经纵身掠过去:“盂师姐,你回来了。” 邵澄茗灵动的身影一根柳条轻扬一样,也落在这女子面前,闪着大眼睛:“盂师姐,你可回来了,你不在想死茗儿了。” 罢了脑袋一偏,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一个人,体型削瘦,浑身一块黑炭似的,软绵绵耷拉着,纹丝不动:“这是谁?为什么带他来?他怎么了?” 这黄鹂一样的声音叽叽喳喳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不住歪着脑袋打量那个黝黑的人。 盂洁瑶对甄逸世微微行礼,声音依旧淡漠平静:“洁瑶见过甄老前辈。” 又对甄途阳微微点头:“甄师兄。” 而后对那三名弟子点头:“各位师兄弟。” 甄逸世正色拱手,似乎就连他,身为真元派掌门,也对这个冰美人不敢胡乱大笑:“不必多礼,三年不见,你进境竟然如此之快,实在让老夫欣慰。” 甄途阳也恭敬地拱手,盂洁瑶明明叫他师兄,但他对她的敬重超出了师兄对师妹的敬重,看起来更像她是师姐,而自己其实是师弟:“盂师妹。” 盂洁瑶对众人行礼,淡漠的神色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情:“洁瑶有要事先行一步,晚一些再好生跟各位见面。” 就连甄途阳也也知道她就是这样子,并非是刻意冷落,连连拱手。 甄逸世也点头:“不必这么多礼,你有急事应该先去办,老夫可不能耽误了你,快去吧。” 婀娜身影一花,瞬间就消失在天际边。 鲁悼司呆若木鸡,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个冰美人似乎总是让人感到不适,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总是不给人面子,完全不管对方是谁。 邵澄茗好奇:“好黑啊,天下怎么会有这么黑的人?他到底是谁嘛?盂师姐为什么带他回来?” 就连邵澄茗和鲁悼司也不知道她外出为的什么,带回来的人又是谁,真元派当然一无所知。这是玄极门门内的事,双方见面相互称呼师兄弟姐妹,是彼此关系极为亲密,毕竟不是真的同门。 既然是玄极门门内的事真元派就不便多嘴多舌,甄逸世也对盂洁瑶外出的目的和带回来的人毫无兴趣,现在彼此只有三年再聚的激动和兴奋。 邵澄茗又叽叽呱呱起来:“我们也走吧,甄老前辈,甄师兄,各位师兄弟,请跟茗儿来。” 真元派五人彼此相视一眼,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将盂洁瑶的事甩在了脑后。 甄途阳那片藏得很深的思念之情又隐隐浮现,这俊朗的脸露出微笑,朗声道:“有劳邵师妹。” 邵澄茗笑嘻嘻地纵上半空,五人身影一掠,跟那两点小黑点后面,一前一后,在忘生乡上空一闪而过,没入无边无际的无影秘森之中。 忘生乡又是一片低呼,崇敬地望着这七道黑影,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真元派,现在就剩下断铁门和长生派了,玄泰大陆六大门派,玄极、真元、断铁、长生、鸿善、倾世,每三年一聚,真想去看一看。” “呵呵,你就别想了,要到玄极门得先过了无影秘森,没有玄极门亲自带路,谁也进不去,那是有去无回的森林,无影秘森太大了,大到了鸟儿都飞不出来的地步。” “错了,无影秘森确实太大了,更可怕的是它极易让人迷失方向,哪怕你能飞,能不知疲倦不用休息不用睡觉地飞,也因为迷路而永远飞不出来。” “哎,我真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可以不停地飞,哪怕飞一辈子我也愿意去尝试,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误打误撞找到了玄泰之巅呢?” “你没睡醒吧,玄泰之巅乃是玄泰大陆最高之处,玄极门所在之处,让你这么容易就找到?当年魔族也在无影秘森因为迷路死了不少,别说是我们了。” 这个武者之乡一片唏嘘,不住叹息。 这就是千年里仍旧有武者来访忘生乡的原因,他们是为了看一眼无影秘森,因为玄泰之巅就在无影秘森里面,玄极门就在玄泰之巅。 玄极门,千年后人族最强大的门派,千年后人族的羽武之后,那是所有武者都生畏的门派,同时也是所有武者都向往的门派。 玄泰之巅,那是武者的圣地,玄极门,那是武者的至高。 难怪忘生乡总是被人忘记了。 第95章 最有希望的一代 地毯一样,又像海洋一样,这片绿色铺在天空下,与碧蓝色上下呼应,世界变得如此简单,只有碧蓝色和翠绿色,没有什么琐碎繁杂的东西,连一块斑点都没有。 武者一直刻意强调的心境不也是如此么,简单而纯粹的心境。 在纯粹的碧蓝和翠绿之间飞速掠过,宛若世界都停止了,察觉不到自己在往前而去,这种静谧让人安宁得不忍出声。也难怪来到无影秘森的人都有来无回,大到了宛若天地静止,静止得每个方向都分辨不出来。 兴奋让他们个个紧盯前面的两条身影,若没有这两条身影的引领就算是他们恐怕也很难找到玄泰之巅。 很快了,三年不见的玄泰之巅很快就出现在前方翠绿的地平线上。 开始慢慢出现一缕一缕的白雾,少女的秀发一般一丝丝飘在翠绿的无影秘森上空,随风慢慢流动。 七条人影一掠而过,带起来的风劲将这一缕缕白雾吹散。前面的雾开始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密,一片一片连接在一起。 那不是雾,是云气。 看到天际边微微凸起的一个尖点,甄逸世笑道:“到了。” 甄途阳也笑道:“终于到了。” 身后三名弟子纷纷相视而笑,暗暗摩拳擦掌,苦练三年,只为了这一聚,那种激动他人无法理解。 那个尖点慢慢从翠绿的地平面上升上来,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相隔甚远,三年前的鸟语花香似乎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玄泰之巅,玄泰大陆至高之处,宛若圣地一般,由无影秘森与世隔绝开来,任何人不得引领都无法入内。 嗖嗖嗖,七条人影先后飞掠进入这座庞然大物,宛若七只小蚂蚁惶恐地爬进一座庞大的宫殿,对自己的渺小感到无力和恐惧,对这庞大的宫殿感到无比敬畏。 邵澄茗笑吟吟回头:“我们到了,玄极门恭迎真元派,三年后终于再聚,等你们很久了。” 眼前高不见头的庞然大山在众人身边慢慢移动,那是因为他们正在从山腰飞速掠过,大山将自己身后的景象慢慢拉开,呈现在面前。 云气一层又一层在众人身边流过,阵阵鸟啼声穿透云层,从身下的山腰上遥遥传来,婉转清脆。云气之中不时一行白鹭结队优雅地飞过,悠扬的鸣叫声缭绕在山间。 山腰之后,点点红绿相间的房屋错落在其中,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点缀上去的点睛之笔,与山间云气完全融合在一起。 这座大山后面连着一片群山,像一扇又一扇藏着秘密的大门,一扇又一扇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永远不知道下一扇门后面是什么,永远让人期待。 甄逸世已经禁不住咧开嘴笑了,身为天下六大门派之一真元派掌门的他,也像一个兴奋的小孩一样露出欣喜的微笑。 他知道有一扇门之后是什么,那是他们将要落下去的地方。 现在,已经到了,这山头慢慢在身下往后移动过去,露出它藏着的秘境。 这位老者一看到它就脱口说出来:“方来闲境,三年不见。” 群山之中出现一片平地,平地与群山的山腰齐高,上面一座又一座庞大的房屋、高楼、尖塔,彼此错落有致,安安静静坐落在群山的怀抱之中,优雅静谧,等着来到玄泰之巅的人。 这些房屋高楼尖塔之中,有一座大殿尤为显眼,朱红的柱子稳稳撑着五层楼而成的大殿,青色的石墙厚重无比,灰色的瓦片一片片。 鲁悼司和邵澄茗这对金童玉女无声落在这座大殿面前,立在敞开的大门两边,回身笑吟吟看着五人。 朱红的大门光洁明亮,门楣上横着一块巨大的门匾,黑底金字,“方来殿”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中,清晰无比。 甄逸世还没落下去,已经微笑着振声道:“真元派如约来访玄极门,我各门各派三年一约,如今又是三年,真让人期待。” 方来殿巍然不动,一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有玄极门弟子守卫,一个一个站在每一层的走廊上,自上而下望着任何来访者。他们身后不时有匆匆而过的丫鬟仆人,似乎每天都这么繁忙。 大殿里突然传出一声爽朗的笑声,宛若一口洪钟:“哈哈哈哈,甄兄,你来晚了,这一次我鸿善派总算比你们真元派早到了。” 五人落在方来殿面前,抬头看上去,走廊上有人影微微晃动。 一个满脸红光的大汉子把脑袋探出来,两道眉毛比拇指还粗,几乎是竖起来贴上去的,两颗眼睛更像宝石一般闪闪发亮,圆滚滚的,扁平粗大的鼻子,丰厚的嘴唇上留着密密的胡须渣滓。 甄逸世惊喜不已,连连拱手,振声笑道:“洪兄,别来无恙啊,还没开始呢,就跟我真元派较上劲了,这一回不知道鸿善派又有什么突破,甄某一路上早已经迫不及待。” 楼上的人放声大笑,不住拱手,开心无比:“不敢当不敢当,你快上来,等你等得我洪某难耐,上一回你家好小子实在令人吃惊,让洪某好好看一看他三年后又有什么惊人变化。” 甄途阳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扶手躬身:“途阳拜见洪老前辈。” 楼上的人高兴得不住拍着走廊的扶手,双眼盯着他不放,宛若看着绝世宝贝:“好,好啊,你比三年前更加稳重了,我六大门派是一家,不必多礼,快快上来。” 他身后突然传出一片惊喜的笑声:“是甄兄来了么?哈哈哈,原来这一次第三位来的是甄兄。” 甄逸世一听声音,没见到人就拱手大笑:“秦兄,别来无恙。” 一条人影在笑声中出现在大汉旁边,一身青袍,几缕胡须在胸前微微飘扬,满脸按捺不住的笑容,不住拱手:“别来无恙,三年里时刻等着这一天,这一回我倾世派说什么也不会输给你们真元派了。” 甄途阳连忙俯首躬身:“途阳拜见秦老前辈。” 青袍人放声大笑:“好小子,看样子进境又是不小,上回真是让你出尽了风头。” 说完与身边的大汉相视一眼,振声笑道:“这回我倾世派和鸿善派可是足足准备了三年,跟上一次不一样了,你可要小心,让老夫看看三年里你有没有骄傲。” 大汉笑道:“太好了,就剩断铁门和长生派了,我六大门派再度齐聚一堂,实在让人开心,你我千年里不断为突破玄武者潜心苦修,这一代的臭小子们果然争气,恐怕千年的等待等的就是他们,千年后的第一位羽武者必定是他们当中一人,无需置疑,实在让人开心。” 这话甄逸世也说过,似乎这一代的后人极为惊人,恐怕千年后真的要诞生羽武者了。 三人哈哈大笑。 甄逸世振声道:“真元派传到老夫手里,可算是看到了希望,我甄逸世总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大汉子也朗声道:“我洪厉也对得起鸿善派列祖列宗了。” 青袍人大笑,感慨万分:“不单单是你们真元派鸿善派,我倾世派也坚信这一代人必定能出羽武者,我秦烈也对得起鸿善派的列祖列宗了。” 三个人又是哈哈大笑。 忽而一个平稳的声音从方来殿之中刚劲有力地传出来,不高不低,满是喜色:“是甄老前辈么,雄章恭迎真元派,拜见甄老前辈。” 一条挺拔的人影从大门之中快步走出来,众人眼前一亮,心中暗暗惊叹。 鲁悼司和邵澄茗齐声笑道:“郝师兄。” 甄逸世也惊喜万分,几步上前去,一把抓住这个年轻人,不住端详:“雄章,不必多礼。” 年轻人面带微笑,年纪约莫二十有余,五官宛若是名匠精心雕刻出来一般,完美到了让人赞叹不已的地步:“玄极门招待多有不周,还望前辈见谅。” 甄逸世哈哈大笑:“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年轻人又对甄途阳拱手,笑道:“甄师弟,三年不见。” 甄途阳面露喜色,两人站在一起那完美的俊朗简直能让人晕厥过去,拱手笑道:“三年不见,郝师兄,上回你可没让我少吃苦头。” 年轻人谦逊地一笑:“三年后可就不同了,这回怕是我要吃甄师弟的苦头了。” 邵澄茗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两个美男子,嘴里梦话一样:“哎呀,我真是天下最幸福的少女,别人都看不到,只有我才能看到,太好了,太喜欢了。” 鲁悼司微微咳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开始了,三年一次的重病开始犯了,玄极门天下第一大门派,想不到对这种病竟然束手无策,可怕,可怕的少女病。” 邵澄茗水灵的双眼一瞪,鲁悼司佯装打了一个寒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样子。 她哼一声,又痴迷地看着那两位年轻人:“好美,我太幸福了。” 鲁悼司不住作呕。 那位年轻人挂着微笑,对五人道:“玄极门弟子郝雄章,恭迎真元派,请随我来。” 甄逸世目光微微掠过一丝惊疑,一闪即逝,就连甄途阳也禁不住抬头看一眼庞大的方来殿,感到略微纳闷。 别说是真元派的这对父子,就连鲁悼司都暗自嘀咕不解:“奇怪,师父怎么没有亲自来迎接,却让师兄来。” 第96章 神秘的小子 看着五人随着郝雄章进入大殿,邵澄茗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才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从美男子的沉迷中回过神。 秀眉微微一皱,大眼睛忽而一闪:“难道师父现在正在与盂师姐在一起?” 古灵精怪地嘻嘻一笑,轻盈的身影一动,从方来殿面前掠开:“郝师兄来了就没我事了,嘻嘻,我去瞧瞧,那个黑乎乎的人到底是谁。” 鲁悼司猛一拍手,恍然大悟:“哦,我也去看看。” 身影一花,紧追过去。 邵澄茗回头扮一个鬼脸:“笨蛋,是我先发现的,不要跟我来。” 鲁悼司大为不服:“呸,什么你先发现的,我先发现师父没来的。” 邵澄茗争辩:“是我先发现师父一定正在跟盂师姐在一起的。” 鲁悼司来劲了,不服地看着这个俏皮的少女,那脸蛋真是像刚洗过的桃子,娇艳欲滴,美得让人心中乱跳,惹人喜爱:“哦?是我先发现师父没来的,没有我的发现,你怎么想到师父可能会跟盂师姐在一起无法分身?” 邵澄茗不住扮鬼脸:“不害臊,没有我猜出来你发现了有什么用。” 鲁悼司气得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吐舌头还击:“呸,没有我发现你怎么猜出来。” 邵澄茗争辩不过:“呸呸呸,哼。” 鲁悼司痛快地抬高脑袋,以胜利者的姿势看着她,极为得意。 邵澄茗速度陡然一增:“看谁快。” 鲁悼司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曼妙身影已经化作一个小点:“啊,不公平。” 气得骂骂咧咧,奋勇直追:“癞皮狗,从小到大一直这么赖皮,你嫁不出去的,癞皮狗可耻。” 流云不舍山间,群鸟振翅畅飞,群山连绵起伏,两人身影快若闪电,一前一后往深处掠过去。 不知道这群山究竟有多深,只知道这一片群山乃是同根,这个根就是玄泰之巅,在无边无际的无影秘森之中拔地而起,无法撼动。 玄泰之巅,玄泰大陆的至高,之所以至高是因为这片群山簇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大山。这座大山只不过是拥有无数个山头罢了,群山其实也只是那同根同体的山头,这就是玄泰之巅。 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或说连绵起伏的峰头之中,出现一面断崖,在天地鬼斧神工地雕琢之下形成一个弯月的形状。 半月形状的断崖上长出一座城堡来,让人怀疑断崖故意长成城堡的样子。 垂直的峭壁上,城堡一层一层叠加,城头立着一个个千年后的精锐武者,从这边的城头上看到的是弯月另一角的城头,彼此遥遥相望。 垂直的城堡一层又一层缭绕着云气,白鹭和黄鹤振翅齐飞,在半月的怀抱中不断盘旋,放声长歌,歌声在半月怀中回荡不绝。 这座城堡,将垂直的断崖全部覆盖,形成半月形状的屏障,从地面上升起来,唯一的入口就是月牙的缺口。 一旦进入这座半月城堡所形成的港湾,就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两条迅疾的人影化作黑点,从那个唯一的缺口飞掠进来,他们就像一张大饼上的两粒黑芝麻。月牙所成的港湾如此空旷,让他们吃力地一点一点移动,真担心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港湾的岸边,爬上这轮弯弯的月牙。 实际上他们的速度非常之快,世间罕有,只是半月断崖实在太大了。 终于这两个黑点与弯月的边缘轻轻接触,邵澄茗舒心地回头,痛快地大出一口气,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 鲁悼司一落在城头立即气呼呼:“癞皮狗。” 邵澄茗嘻嘻一笑,轻柔婀娜的身姿一扭,往这座城堡之中走进去。 下了城头,穿过冰冷坚硬的长廊,来到一间比方来殿还要大的大堂面前。 门前的两位弟子恭敬地拱手:“两位师兄师姐,师父有命,现在暂时不能让任何人入内。” 两人大失所望,不住唉声叹气,邵澄茗焦急无比:“盂师姐进去了吗?” 门前的弟子点头:“是的。” 鲁悼司不住搓着手,闷闷不乐:“我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邵澄茗更是嘟起嘴巴,一脸不快:“那等盂师姐出来了我再问她。” 鲁悼司没那么乐观:“盂师姐才不会告诉你。” 邵澄茗被人怀疑,立即生出不服:“哼,盂师姐谁都不告诉,可就有两个人她一定会告诉,那就是我和郝师姐。” 说着露出你求我的神情,抬起脑袋看着鲁悼司:“哎呀呀,除了我和郝师姐其他人真是跪下来求她也不会告诉,真是可怜。” 鲁悼司大为不爽,鼻子里哼哼两声:“我叫郝师兄去问师父,郝师兄一定会告诉我。” 邵澄茗更加得意,你快点求我的神情更加明显:“郝师兄才不管这些事,他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这个大嘴巴。” “你不信,走着瞧。”鲁悼司来劲了,气呼呼的。 门前的弟子面面相觑,忍俊不禁,却不敢笑出来。 鲁悼司焦急地来回踱步,伸长脖子往大堂之中张望。 邵澄茗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歌儿,悠闲地把弄着自己的秀发,不时朝鲁悼司投来怜悯的目光。 空旷的大堂少说五丈高,一根根洁白的石柱整齐地立着,看似两排不怒自威的武者,齐刷刷瞪着任何进入大堂的人。柱子下面都站着玄极门的弟子,手上按住腰间长剑,纹丝不动。 大堂尽头就是正位,一张宽大的椅子空无一人。 穿过这庞大空旷,简洁无比,却又牢不可破的大堂,鲁悼司和邵澄茗无法进入的地方,是一个庭院。茵茵绿草上点缀着几株青松,安静地立在一片芳香之中。庭院尽头又是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前两名弟子也像外面的一样纹丝不动。 大门之后,一间宽大的房屋,房屋正中横躺一个黝黑的人,黑得如同一块焦炭。 一名年纪约莫五十左右的老者凝眉不解,头发已经有些许发白,就连胡须也是黑白相间,双眼暗含精芒微微流动,似乎在专注着什么东西。 从他的眉目之间让人很容易想起一个刚刚见过的人,在方来闲境的方来殿恭迎真元派的郝雄章。 老者一语不发,房间里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盂洁瑶也一声不吭站在旁边,如水的身姿像是今天没有起风。 老者的手从焦黑的人身上收回来,凝眉不解:“两个月了?” 盂洁瑶平淡地回答:“两个月。” 老者微微摇头,在想着什么:“不,恐怕不止两个月。” 盂洁瑶似乎也在想什么:“在此之前还有两个人因为魔咒化身魔物,当中一人曾经伤过他,就是仁武帮的冼立风,但时间相距很短,不到半个月。” 沉重地叹一口气,老者起身来回踱步,眉头快要被他拧断了:“不,还要更久,恐怕有十余年。” “十余年?”盂洁瑶都吃惊,淡漠被打破,“如何可能,被侵蚀了十余年却在两个月里才突然发作吗?” 这正是老者困惑的地方,沉思得不到答案,哪怕能有一个猜测也好,他禁不住喃喃自语:“没有十余年不会被侵蚀到如此地步,如果真是两个月之内侵蚀才突然发作,那么这十余年里是什么在抑制着侵蚀?” 盂洁瑶知道了,平淡的声音中带着略微的颤抖,从有过这样子的她:“四令之一,他曾经拥有四令之一,一直当做是父母遗留的唯一信物带在身边。” “四令?”更多的不解让老者停止沉思,看来他也不知道四令究竟是什么,明显是第一次听到,盂洁瑶也在仁武城中说过从未听过。 盂洁瑶压着不安和激动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将何离剑所经历过的一切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告知这位老者。 贾烙山在临死之前也哀求盂洁瑶不要取走木吊坠,难道这四令之一真的可以抑制魔气侵蚀? 老者听完久久不语,沉思在聆听完之后再度开始。 许久许久,满是惊疑和无法置信让他声音变得低沉,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四令齐聚,毁天灭地?魔咒重现,人族化魔,五大恶人已经彻底堕落到甘为魔族爪牙,千年了,你们以这样的方式卷土重来,灭绝我人族吗,魔族。” 魔族已经蠢蠢欲动,人族却仍旧没有羽武者诞生,灾难即将重现,人族还能承受得起吗? 看着这个焦黑的小子,老者喃喃道:“你父母究竟是谁,为什么又消失了。” 谁也回答不出,这也是何离剑的心愿,但他却已经被魔气侵蚀得浑身焦黑,不省人事。 那双湖面一样平静的眼睛映出躺在地上的何离剑,湖面隐隐有波纹动了一下,盂洁瑶应该还记得他与自己离开运择城的情形,还记得自己与玄极门外的人进行沟通的尝试,更难忘这个小子对自己的排斥。 这小子是她除了玄极门之外,接触过最久,也是最近的一个人,虽然对方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她不明白,所以更加难忘,她明明没有对他做过什么,甚至救了他,为什么对她这么抵触反感? 第97章 魔气排出 老者似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你先去休息吧,再过几天玄泰会武就要开始,此事暂时先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等玄泰会武结束之后为师再择机告知各门各派。” 应该是想要知道现在这一代的后人三年之后进境如何,再依此判断魔族来袭人族的命运。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了他一样,哪怕是玄泰最强大的门派玄极门掌门的他,也掩饰不住那种被压着的沉重。 老者看着门外,仿佛已经看见魔族的影子在庭院中若隐若现:“告知雄章,这段时间老夫无法分身的时候尽可能好生招待各门各派,你也尽量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免得他们问起来你不回答又不合适。” 盂洁瑶将何离剑带回来的时候与真元派偶遇,虽然对方不会对玄极门门内的事感兴趣,更不会多嘴发问,但仍旧还是要盂洁瑶少现身,免得无形中提醒他们想起这件事。 “郝师兄要问起来呢?”盂洁瑶目光从何离剑身上收回来,门内的人要问起来那怎么办。 “全都告诉他。”老者五指一张,何离剑腾空升起,飘浮在半空中,老者双目精芒忽而大放,开始凝神静气,“其他人一概不许得知。” 盂洁瑶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掉,房屋里就只有这位老者和漂浮着的何离剑。 几缕金色的光芒从空气中闪现,飞速流动,围绕着浮在空中的何离剑,老者双眼从未离开过何离剑,强大的玄气将他的长袍鼓得圆滚滚的。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盛,一丝丝一缕缕变得越来越浓密,无声地旋转着,蚕丝一样慢慢将何离剑包裹在里面。 强大的气压将屋里的桌椅震得微微抖动,两扇大门慢慢移动,被压得呯呯两声关上,门前的弟子被吓了一跳,惊疑地相视一眼。 “若是老夫郝豪韧都救不醒你,你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老者暗道一声,十指张开。 刹那金光大盛,屋里缠绕着何离剑的金光已经浓得变成了一片,严严实实将他包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老者鼻息慢慢变得粗重,一下一下缓慢地从鼻子里呼吸,风箱一样在屋里沉闷地响着。豆大的汗珠也从额头上滑落,挂在黑白相间的胡须上。这张满是威严的脸也变得通红,似乎在他运功之下浑身的血液正在凶猛地流动,将他涨得脸红。 这团金色的光芒在他面前飞速流动,它原本是没有声音的,但流动激荡着屋里的空气,让流动的空气相互摩擦,发出嗡嗡的响声,宛若屋里飞满一窝的黄蜂,让人背脊发毛。 庭院中的慢慢变暗下来,门前的两名弟子大气不敢出,不知道掌门师父在屋里干什么。强大的玄气压迫得他们大汗淋漓,但又不能逃开,更加不能贸然敲门,更别说是进去看个究竟了。 拨弄着秀发的邵澄茗突然跳起来,鲁悼司也同时跳起来,大堂之中那条如水的身姿无声闪现而出,扫了他们一眼。 “盂师姐。”邵澄茗欢喜地扑过去,却被盂洁瑶伸手挡住她,险些被她结结实实抱住。 “盂师姐,那个人是谁?”鲁悼司为了证明自己也是能得到盂洁瑶的信赖的人,直接开口就问。 他早就按捺不住一直在揪着他的心的好奇,巴望地看着盂洁瑶。 邵澄茗想要抱住她不成,干脆拉住她的手,叽叽呱呱的:“盂师姐,你从哪里找到那么黑的人,为什么带他回来,为什么要给师父看,他到底是谁。” 水灵的眼睛忽而一闪,此刻才想起来似的:“咦,难道是师父叫你出去抓他回来的?师父怎么知道天下有这么黑的人?” 盂洁瑶的身影一掠,无声无息从长廊上飘过:“你们来玄月城干什么。” 邵澄茗抓住她的手不放,颇有撒娇的味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不能告诉我们吗?” 盂洁瑶却一语不发,虽然依旧淡漠,但隐约让人觉得略有不同。 她的淡漠是性子使然,并非是她对人冷淡,而是她本来就这样。但这一回却竟然有些不同,平静的目光之下藏着暗暗流动的暗流。 是什么让那平静的目光有了暗流? 可能这个法子百试百灵,邵澄茗娴熟地哀求她:“盂师姐,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嘛。” 但盂洁瑶一声不吭,一直离开长廊,来到城头,仍旧是一声不吭。 鲁悼司原本一直竖起耳朵跟在后面,现在才露出对邵澄茗期望过高的失望表情,不住摇头,看来邵澄茗自认盂洁瑶一定会告诉自己太过自信了。 他终于感到些许安慰,鼻子里提醒邵澄茗你失败了似的,若有若无哼哼两声。 邵澄茗回头白他一眼,又要故技重施,摇着盂洁瑶的手,盂洁瑶却道:“你们回去。” 鲁悼司讥讽的哼哼声又一次在身后若隐若现,邵澄茗气鼓鼓地抱住盂洁瑶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这段时间想死我了。” 说完瞪着眼睛直勾勾看住鲁悼司,鲁悼司禁不住停下脚步,看着两人从城头掠出去,在巨大的玄月城中化作两个小黑点,慢慢离开。 他挠了挠头皮,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跟屁虫。 蓦地一顿脚,也纵身离开,嘀嘀咕咕:“我才不跟着你,我去找郝师兄。” 庭院变暗让他们察觉到一天过去了,掌门师父竟然在屋里运功运了一天,他们也竟然咬牙扛着这强大的气压坚守在门前一天。这才感觉浑身湿漉漉的,他们把一辈子的汗水几乎都流光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目中露出苦色,彼此都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撑不住了,掌门师父究竟什么时候收功? 那团金色的光球正中间,若隐若现出现一缕黑斑,在金色之中极为醒目。 老者的鼻息已经粗重到了呼哧呼哧作响的地步,双眼倏然一睁,五指张开往金色光球抓进去,整条手臂没在金光之中:“出来。” 嗤的一声,手臂从金光中抽出来,抓着一团黑乎乎的黑气,黑气散发出发丝一样的黑烟,缭绕在他指间。 他一声低喝,五指一抓,那团黑气刹那被捏得粉碎,烈火烧剩下的灰烬一样,纷纷扬扬,飞舞在屋子里,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老者瞪着那一片消失的黑色灰烬,大出一口气,另一只手一挥,那团金光低鸣着慢慢停止旋转,变得稀薄,光芒也慢慢微弱。何离剑平平稳稳落在地上的时候,屋里再度恢复了宁静,金光和黑气都彻底消失干净。 老者大口大口喘气,看着平躺着的何离剑,慢慢蹲下去,伸出的手在微微哆嗦:“总算是你命大,也算是老夫没有愧对先人,将它给排出来了。” 何离剑蜕皮一样恢复了原有的肤色,不再是一片焦黑,那只手按在他的胸口,微微一震:“起。” 一声咳嗽,何离剑痛苦地扭动,卷曲成一团,他的呼吸声也第一次出现在这间屋里,听着虚弱无比。 哆嗦着手收回来,老者无力地盘腿坐在他身边,一口一口地喘气,一直在看着他。 第98章 狂徒 那一下咳嗽终于让何离剑慢慢醒转,颤抖着眯开眼睛,似乎刚从冰窟窿里被人捞上来。 他好像一时间想不起来昏迷之前的所有事情,呆呆然环视这间屋子,但有一件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仿佛被种植在他的内心深处,有气无力颤声道:“这是哪?” 十年里被人卖来卖去,不下千万次,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自己又被卖到哪里。对自己所处的境地时刻保持警惕和敌意,这是为奴十载送给他的本能,只有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有这种本能。 他想起来了,一个人竟然因为自己本能的反应想起以前的事,颇为有趣。他想起自己顺流而下,被人抢走,为奴十载,成为武者,然后昏迷不醒。 那么这是哪? 他看到身边坐着的老者,不由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与师父不同,与步忖栽不同,这位老者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话。 而且,一旦犯错,你在他面前就连头都抬不起来,别说抬头,一旦犯错你都不敢来见他。 这是何离剑的第一感觉,这位老者让他感到害怕,除非你什么都听他的,那样也许能减轻一些害怕。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也是第一次第一眼看到不认识的人立即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只能说明对方有时候根本不用语言跟人沟通,单凭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就能震慑对方。 这位老者就是这样的人。 看他这么盯着自己,老者在几个调息之后呼吸平稳下来,微微吐出一口气:“普界门弟子,这里是玄极门,老夫乃是玄极门掌门郝豪韧,你暂时已经脱离危险,晚到几天性命不存,一切等你稍微好一点老夫再跟你好好说。” 何离剑心中猛烈一跳,神智比刚才清醒了一些,仍旧毫无力气:“玄极门?” 终于来到玄极门,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来到一直要来的玄极门。 他努力回想,至今不寒而栗:“是她将我带过来的,她没有杀我,为什么?” “嗯?”郝豪韧略微一怔,“杀你?” 何离剑无声苦笑,他记得很清楚:“不是说一旦被侵蚀到神志不清就杀了我吗?” 郝豪韧微微点头,这才明白:“洁瑶不善言辞,但并非轻视生命之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珍贵,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沉重,比任何人都敬畏生命,怎么会杀了你?” 何离剑一下一下地呼吸,每一次都想更多地吸入这个世界的空气。但每一次都因为虚弱徒劳无功,虚弱的呼吸让他处于半窒息的状态。 口齿不清是因为半窒息让他神智微弱:“她……是那样的吗……。” 情况不太乐观,郝豪韧的脸色从未有过片刻轻松。 哪怕已经将魔气排出,哪怕他已经被掌力震醒,虚弱随时会让他再度昏迷,这一切都在郝豪韧的预料之中。 “来人。”郝豪韧沉声道。 门外弟子仍旧不敢进来,拼尽了毕生修为扛了一天的气压,让他们心有余悸:“弟子在。” “将这位普界门弟子送往至善楼,好生照顾。”郝豪韧微微吐纳,从地上起身。 门外弟子应了一声:“弟子遵命。” 小心翼翼进来,见到郝豪韧凝眉的模样,吓得纷纷低头不敢看他。两人轻手轻脚抬起何离剑,何离剑浑身筋骨断裂一样剧痛,禁不住咧牙,哆嗦让他呼吸都是颤抖的。 两名弟子连声不住对他说:“多有冒犯,再忍一下。” 何离剑却咬着牙齿嘿嘿嘿笑起来,这点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吃力地抬眼看往郝豪韧,要记住这个老者的容貌一样。 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相信盂洁瑶都告诉他了,所以他只需要说这两个字就够了,再说的话他也没有力气。 郝豪韧沉淀下来的目光不由得一颤,这个死咬牙关的小子实在太过奇特,如此剧痛足以让人再度晕厥,他却拼了命让自己保持神智。 而那种紧咬牙关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武者,早就习惯了自己现在忍受的痛苦。 不,他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这样,仅仅是这样的话不足以让郝豪韧觉得奇特。 这小子,给人一种诡异的可怕,可怕得诡异。 他居然在笑,开心会让人忍不住笑,从未见过痛苦也会让人忍不住笑。 难道痛苦和折磨会让他痛快,让他开心,不能让他屈服吗? 这样的人就算魔族来了,也无法将之征服吧。 看着门下两名弟子小心翼翼将他抬出去,他那因为强忍剧痛情不自禁发出的低笑声,似乎还残留在耳边,宁静的庭院被这笑声染得一片阴森诡异。 郝豪韧一动不动,没想到因为姚昙昇的一个请求,玄极门得到了这么多情报:“普界门吴步观,你怎么会收了这么一个小子为徒,这是一个狂徒。” 因为说他疯了不对,他没有疯掉,神智还很清晰。 因为痛苦而笑的人不是疯子,那就是狂徒了。 狂徒和疯子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后者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对于何离剑,盂洁瑶只从吴步观那里知道他习武不足两个月,仅此而已。 知道何离剑自幼与亲生父母分开,也是因为吴步观提到木吊坠的来历顺口说了一下。 深知他会因为痛苦而笑的人,只有三个,吴步观,姚羡琦,小桃儿,只有他们知道他那曾经地狱一般的十年。 因此之故郝豪韧对他所知也寥寥无几。 但就算普界门功法奇妙无比,就算排除掉他曾经服用过三思丹和望玄丹,换成他人也不能习武不足两个月就有如此进境。 “这一代人难道真的能诞生羽武么?就连普界门也找到了如此奇才。”这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喃喃道,“十七岁才习武,十七岁,已然定型,早就不适合习武了。” 但他却做到了。 还有,他的父母究竟是谁? 一切从他父母得到木吊坠开始,魔族重现大陆的传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播开的,不知道是否还在人间的那对父母,究竟是谁? 狠心将最邪恶的东西系在亲骨肉的脖子上,狠心将他放入河流中,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坚定的决心? 这份决心,如果不是为了人族,谁都下不下来。 那对父母也一定是真正的武者,如今还记得武道的武者已经不多了。 一千年已经足以让人族将自己祖宗十八代忘得干干净净,就连退魔大战都变成了传说,更别说是武道。 第99章 玄泰大公子 两条粗大的眉毛高高竖起,随着说话有节奏地一动一动,让人觉得他说话的神态实在很有意思,但他明明很认真,并没有逗你发笑的意思。 这大汉,鸿善派掌门洪厉,拱手:“那么,甄兄,秦兄,我洪某就先回去休息了。” 夕阳的余晖将方来殿染得一片金灿灿,宛若用金子砌成。 青袍人,亦即倾世派掌门,秦烈,现在才发现似的,不由一愣。 看到从走廊透进来的金光,起身拱手:“光阴似箭,你我三人才聊了几句,竟然一天就过去了,难怪这三年过得这么快,秦某也要回去休息了,甄兄今天才刚到,我俩竟然一时间忘了,把他们休息的时间都占了。” 甄逸世朗声而笑,起身拱手:“三年很快,但却也很长,一眨眼后辈们又成长了,可这三年里你我一直期盼再次会武,却过得如此漫长,两位实在客气,习武之人区区赶个几天路轻而易举,说什么休息不休息,难得相聚,甄某都还没聊够呢。” 洪厉和秦烈齐声大笑,金灿灿的夕阳光穿过走廊,透进门窗,洒得这间宽大的大堂里一片金光,就连桌子上的水果都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玄极门大概也三年没有迎来这样爽朗欢快的笑声,立在旁边的丫鬟仆人也被三人那一片笑声染得面露微笑。 郝雄章起身,不主拱手:“各位前辈,师兄弟们,玄极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一路奔波辛苦了,雄章千言万语等诸位好生休息之后再聊个痛快。” 三位掌门纷纷笑着表示不用这么客气,事实他们三年一聚,准确说千年里六大门派一直三年一聚,彼此早就已经熟得滚烂。旁边的丫鬟也过来俯身行礼,带他们前往安排好的客房休息:“各位请随我来。” 甄途阳对郝雄章一拱手:“郝师兄。” 郝雄章也拱手:“好生休息。” 将这三大门派的人送出方来殿,目送他们在下人的引领下慢慢离开,最后看不见。郝雄章长长吐了一口气,沐浴在夕阳光下,禁不住露出微笑。 六大门派三年一次的玄泰会武,马上又要开始了,这是六大门派千年来一直都有,也一直是唯一的盛宴。 一名弟子从长长的走廊迅疾而来,躬身道:“郝师兄,盂师姐在定威台等候。” 郝雄章微笑着:“哦,她也回来了?” 身形一晃,走廊上刹那无影无踪,人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边。 看得那名弟子目瞪口呆,满满的崇敬和向往简直要流出口水来:“好厉害。” 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慢慢出现一座峰头,这峰头上却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整个削成一块平面,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堡就建立在这个平整的平面上。 这是玄泰之巅中罕见的孤峰,四周并没有其他峰头连着它,宛若不便妨碍它一样纷纷远远离着它,让它能轻易就俯瞰四周的一切。 西方的夕阳已经只剩下半面,遥遥望着这座峰头,城堡被它的余光笼罩在内。玄泰之巅开始慢慢将自己藏进自己的阴影中,准备休息了。 这些阴影之中,西方的天际边,隐隐可见一座宫殿一样的五层高楼,开始亮起了灯,那就是方来殿。 没想到从这座峰头竟然能看得见相隔这么远的方来殿。 再往身后的东方看去,遥遥的天际边,在群山所成的起伏的曲线的尽头,若隐若现能瞧出一个特别的形状,那是半月牙的形状,那就是玄月城。 着实让人吃惊,这座峰头看来极为特殊,竟然能往西就看得见方来殿,往东就能看得见玄月城。 那条迅疾而来的人影很快就落在城头,城头的弟子早有过来迎接:“师兄。” 郝雄章点头:“盂师姐等很久了吗?” 那名弟子面露惭愧:“半天了,我们修为太浅,那位师弟从定威台前往方来殿禀报师兄就得半天时间。” “好,你换了班就去休息吧。”郝雄章看一眼东方那头几乎看不见的玄月城,盂洁瑶数月前奉命外出,一回来就亲自到定威台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纵身一掠,从城头上飘下去,落在由城墙圈起来的城中心,身形几个纵横挪移,从城中的屋顶上掠过。城内也都亮起了灯,但被那高高的城墙完全遮挡住,从城墙外根本看不见城内的这片灯光。 相比起玄月城,这座城堡小了很多,占地不过只有十余里,而玄月城本身就建造在垂直的峭壁上,峭壁有多大它就有多大,单单是月牙的一角到另一角就少说近百里。 如此比较起来,这座城堡更像是玄月城的瞭望台,玄月城才是玄泰之巅的心脏所在。 那么,方来殿就是迎接客人的地方了。 甄逸世刚到玄泰之巅的时候也说出了方来殿所在之地的名字,方来闲境。方来方来,难道是有朋友自远方而来的意思?闲境,颇有休闲游玩之地的意思。 外人自然不知道玄泰之巅的这些布局,但从方来闲境、定威台、玄月城三者的位置上看,方来闲境确实是用以接待来客的地方,定威台确实是玄月城的瞭望台。 玄月城,确实才是玄泰之巅的心脏,玄极门真正所在的地方。 玄月城与仁武城都是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但仁武城则完全不能相比。 玄月城,硬生生顺着垂直的峭壁建造出来的城堡,不管是谁想要攻进去,一旦进入了月牙的怀抱,立即就是四面受敌,根本无法逃脱。 就算攻进去的人压根没想过逃跑,硬生生在四面八方的攻击下抵达峭壁上的城堡,那种垂直建造,一层叠一层的城堡,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城头的人不用看轻轻拍一巴掌就能将来犯者拍进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你要怎么攻得下? 玄泰之巅,真不愧是玄泰大陆的至高。 身影一荡,郝豪韧落在定威台城中心的一间大屋子面前,大步跨进去,屋内早已立着一条如水的身影。 “怎么了?”郝豪韧早就感到惊疑,似乎盂洁瑶会来到定威台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在定威台等了自己半天更加让人吃惊。 盂洁瑶玉唇轻启,平淡的声音中将一切娓娓道来,听得郝雄章原本欢喜的表情慢慢僵硬,慢慢消失,两道剑眉慢慢拧起来,神色慢慢暗下来,不住微微点头,一语不发,静心聆听她仔细说完。 “四令?毁天灭地?五大恶人?”郝雄章拧紧眉头,见到三大门派陆续到来的欣喜神态荡然无存,露出了这名美男子沉思的另一面,“找不到的亲生父母?” 盂洁瑶知道排出魔气对郝豪韧来说不成问题,问题是要找出这一切背后的联系。 五大恶人为什么甘愿为魔族效力,四令究竟是什么,何离剑的父母究竟是谁,又在哪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郝雄章沉声道。 这些羽武之后的各大门派千年里不断为突破玄武者苦修,等的就是魔族卷土重来的这一天。当等待的东西真的来临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感觉与等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因为羽武者还没诞生。 “师父希望在他心里有个底之前,无法分身的时候你来协助主持玄泰会武。”盂洁瑶看一眼这个男子。 对方与自己年纪相仿,身为玄极门掌门的长子,在父亲有更重要的事的时候当然是他来分担另外的事。 郝雄章并不因为郝豪韧突然将重担分给自己感到意外,也没有感到什么紧张。 似乎他早就已经具备了承担起玄极门任何重担的能力,以及准备:“现在他还在玄月城吗?” 郝豪韧自然一直都在玄月城,盂洁瑶知道他问的人是谁:“至善楼。” “至善楼?”郝雄章目光一闪,微微点头,“也只有至善楼了。” 嘴里喃喃道:“普界门?” “我要去看看他。”这名沉稳的男子转身出去,“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盂洁瑶点了一下头,也要离开。 却见他脚步略一停顿,回头看她一眼,目中一丝悲痛隐约流过,语气竟然轻柔了不少:“我有预感,你要的东西也很快就来了。” 盂洁瑶如水的身姿轻轻一颤,她自己应该也预料到了。 波澜不惊的双眼微微闪动,声音也低下来,为了忍住激动她不得不让声音变低,免得被别人知道自己激动了:“是,希望如此。” “他们终会安心的。”郝雄章看似清楚盂洁瑶并不喜欢别人谈论她的事,但出于关心他没忍住,“所有罪行诞生的时候惩罚也同时诞生,只是惩罚需要最恰当的时机才会出现。” 盂洁瑶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淡淡道:“希望就是他们,我当时什么都不记得。” 郝雄章点点头,身影从定威台上飞掠而出,盂洁瑶的身影也同时飞出,两人分开,一个前往北方,另一个前往东方。 夜色降临了。 第100章 血脉婚约 天终于彻底黑下来,淡淡的夜光笼罩着玄泰之巅,方来闲境飘渺的灯光在万籁无声的黑暗中亮着,萤火虫一样,迷人,又让人充满幻想。 方来闲境,确实是一个美景美不胜收的好地方,哪怕是在黑暗里也依旧如此吸引人。 光是聆听山间夜鸟的吟唱已经让人心旷神怡,身心放松。再有天上点点繁星无声低语,藏在清凉的夜风中遥遥传来,宛若身处仙境。 手一下一下地轻抚名贵木头所成的扶手,眺望这一片夜景,甄途阳却心有所思。 小凉亭的房檐弯弯地翘起来,四个角上挂着四盏明亮的灯笼,将他俊朗的脸庞映照出来,看得站在旁边的丫鬟们面腮微红,但又忍不住时不时偷偷瞄一眼。 凉亭中那面玉石所成的石桌上,静静摆着几盘水果,一壶清茶从壶嘴中冒出缕缕热乎乎的热气,如烟一般缭绕在凉亭中。 看见这年轻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甄逸世暗暗微笑,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 他们没有马上休息,他们根本不累,到了玄泰之巅哪怕是真元派也舍不得马上入睡,玄泰之巅的夜晚不下于白天,一样的迷人。 这位天下六大门派之一真元派掌门轻轻放下茶杯,有意无意笑道:“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在这凉亭里吵过架吗?” 甄途阳回过神,轻轻一笑,有点不好意思,但你是他的儿子,被他看出来了有什么奇怪:“不记得了。” 甄逸世嘿嘿嘿笑起来,这种一眼看穿别人的感觉实在很爽:“为父已经决定在玄泰会武期间提出订婚请求,日子也已经选好了,你今年二十,癸霓也刚好十七,为了人族,你们两个注定在一起。” 甄途阳有点紧张,极力克制自己,点了一下头。 甄逸世又笑了,似乎已经料到他的反应:“不必紧张,原本是要等跟郝兄定下你两人的婚期之后才告诉你,免得影响你在会武之时的发挥,但看来不告诉你你也仍旧被自己影响着,干脆就现在说明了,你放心,你与癸霓的关系无人不知,你们在一起是注定的,不要想那么多,专心会武。” 甄途阳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掩饰的了,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 但看来还没完全安定下来。 甄逸世又慢慢倒了一盏茶,望着黑漆漆的东方。 那里过去是定威台,再过去就是玄月城:“癸霓这次为什么没有来迎接,而是悼司和茗儿,你可知道?” 说完意味深长地笑,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让甄途阳一直不安的原因,甄途阳摇摇头:“不知道。” 甄逸世笑了,身为过来人,是时候告诉他了:“女孩子家,自然害羞,看来郝兄也决定这一次定下订婚之日,而那小丫头却知道了,所以害羞得不敢见到你。” “哦?”甄途阳惊讶,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不由更加激动,手脚不知道放哪里,禁不住呆呆看往东方。似乎目光能穿透这黑暗,看得见玄月城,看得见此刻正在玄月城中害羞的郝癸霓。 放下茶杯,甄逸世回味那清清淡淡的茶香:“只有你配得上癸霓,也只有癸霓配得上你,你俩是天生注定的,只要你们在一起,我真元派的下一代更加出色,甚至超越你和癸霓这一代,我人族离诞生羽武者就更加近了。” 说罢,开心地笑起来,捋着胡须不住点头,似乎已经看到了更加强大的新一代人。 甄途阳也面露喜色,握紧了拳头,得到了无上赞扬一样。 他是超越了父亲的一代人,不光是父亲说过,洪厉也说过,秦烈也说过。六大门派一代比一代强,三位老者在今天都一致认为羽武者很快就诞生了。 而如果他父亲说的不假,他的下一代比他还要强大。 人族,终于要重现千年前真正的力量,就算魔族再度袭来,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害怕。 甄逸世被自己勾起种种回忆,叹息一声:“人族千年前遭受重创,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我六大门派乃是唯一遗留的羽武之后,若没有这血脉羽武者将永远就此断绝,为了人族,为了羽武者,这血脉绝对不能断,只有这血脉才能诞生羽武者。” 甄途阳也被他说得暗暗鼓劲,应道:“是,孩儿一定跟癸霓好好在一起。” 不让血脉断掉的办法很简单,繁衍后代即可,但为了让已经虚弱的血脉快速恢复起来那就只能是相同血脉的结合。 真元派,羽武之后,玄极门,羽武之后,只有羽武之后与羽武之后的结合才能让新诞生的羽武之后更加强大。 “只有羽武之后和羽武之后结合才能让羽武之后更强大,才能让羽武之后成为羽武者。”甄逸世一字一句道。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限的期望,这种期望远远超越了对孩子幸福的祝福和期望,那是地地道道的对命运的对抗。 那命运,就是千年无羽武,身为羽武之后的六大门派一直在对抗的诅咒。 旁边的几名丫鬟暗暗相视一眼,都对这位俊朗的年轻人,羽武之后真元派掌门之子甄途阳,投以祝福的目光。 甄逸世看他已经完全明白,也放开了心中的结,朗声而笑:“几日之后,玄泰会武再度举行,好好表现。” “是。”甄途阳振声道,目光充满了坚定和希望。 再看一眼东方,黑暗中那片幸福正在等着他,就在几天后,玄泰会武上,注定降临在他的身上。 这就是他一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但现在那份幸福已经由父亲肯定注定是他的,他不再多想。 如同父亲所说,他与郝癸霓的关系无人不知,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是注定的一对,注定在一起的。 刚刚来到的时候,邵澄茗就笑嘻嘻地看穿了他的心思,是的,大家都知道,天注定的事还用担心什么。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将自己这三年里新的进境完美地展现出来,展现在六大羽武之后的门派面前。 长长吐一口气,他微笑了,这一次他很自信。 第101章 非凡父母 很久没住在没有窗口的屋里了,十年里有时候连屋子都没有,直接就睡在外面,遇到刮风下雨,冰雹暴雪,只能是忍着,能活下来全看运气。 对于住所他没有什么要求,其实有没有住所都可以,只要活着就行。 但这里是玄极门,玄月城的宏伟至今仍旧震撼着他。 他发誓,这就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震撼的城堡,以后不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再见到类似的城堡,不会再见到比它还要震撼的城堡。 而离开玄月城之后那两名玄极门的弟子将自己安置在此处,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正因为是玄极门,所以更加觉得十分特别。 他知道玄月城绝对不会被攻破,哪怕是魔族来了也别想,这就是玄极门千年里做的准备之一,毫无疑问。 同样易守难攻的仁武城跟它完全没有可比的地方,他不禁想起贾烙山说过的疯言疯语。 天下每一个门派,每一个帮派,都是这六大门派默许存在的,只要他们认为不能让当中某一个门派或者帮派存在,那么第二天绝对再也看不到它。 明明知道这是贾烙山的疯话,但现在却没来由觉得这绝非不可能。 哪怕是仁武帮这个天下最强大的帮派,到了玄极门面前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禁不住想起两个月不见的姚羡琦和小桃儿,以及如今不知道究竟追踪到五大恶人没有的师父。 心中空荡荡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如此孤寂。 “玄极门乃是专门为了魔族而存在的门派,他们当然做尽了所有能做的防御,你也见过玄月城了,你这么特别的人,千年后第一个被魔气侵蚀的人,他们当然要保护好你,所以只要是为了你的安全,别说是窗,就是门都能给封住,有什么大惊小怪呢。” 姚羡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来,眼前甚至幻化出她那坚强而又温柔的容貌,如此完美无瑕,对他的疑惑轻轻一笑,刹那将他看得痴呆住,心里也慢慢安定下来。 她的幻象慢慢消失在房间里,她的声音也慢慢消失在脑海中。 他甩甩脑袋,心口微微跳动,大为惊奇:“我怎么会想象她跟我说话的样子呢,真是奇怪。” 小桃儿忽而咯咯笑起来,捂住小嘴巴:“你想我家小姐了,何大哥。” “啊?”他吃惊,看着小桃儿的幻象。 小桃儿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起来:“你干嘛连我都想。” 何离剑叹了一口气。 因为,除了她们他已经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 她们与师父是他唯一的亲人和朋友,尤其在离开之后这种思念就更加强烈。 他想要从床上起身,可惜因为魔气的侵蚀身体脱了水一样,毫无力气。脑袋在坚硬的方枕上微微一歪,看着那扇门,这是这间房屋唯一的出入口。 不由得心中暗暗道:“小桃儿在就好了。” 他怀念起被她照顾的日子,怀念起她做的饭菜,想起她搀扶自己站在仁武城城头。 正是那一天才认识了盂洁瑶,而后跟着她离开仁武城。 这是一个奇怪的女子,他永远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许她从来未曾想过什么,更也许她根本不是人族,是玄极门用冰雕刻出来的会动会说话的人偶。 他还记得刚刚离开仁武城没多久,大概不到十天吧,他就开始力不从心,神智越来越模糊。 而盂洁瑶则在那个时候说过,她会一直在旁边看着,如果认定他已经彻底失去神智,她就杀了他,他不用再想着前往玄极门了。 但他现在还活着,她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带到玄极门,她一个人带着一个浑身不能动弹的男人回来了。 玄极门掌门郝豪韧则施展浑身解数救了他,也对他说过,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珍贵,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沉重,比任何人都敬重生命,她怎么会想要杀他呢?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冰美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他说的那样的吗?” 唯一的那扇门轻轻响动,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门外的微光漏进来,金黄金黄的,那是外面的灯光,原来天已经黑了。 他看着这条让他心里有点发毛的身影,黑白相间的须发,炯炯有神的双眼,全身每一个地方仿佛都在无声说着同一句话: 跪下,不要胡乱开口,若是你说错了一句话,你可要想好后果。 因此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人,玄泰大陆最强大的门派玄极门掌门郝豪韧,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不用怀疑也是人族现在最强大的人。 郝豪韧一语不发,俯身在他门脉上搭一搭,收回手,拉过椅子坐下:“你知道绝断峰为什么叫绝断吗?” 何离剑知道,姚羡琦告诉过他,那时候两人刚刚相识,为了从冼立风手中活下来逃往绝断峰:“人族和魔族胜败开始逆转的界限。” 郝豪韧点头,语气很平稳:“选择隐居绝断峰绝非寻常人,发现木吊坠更非寻常人,能将木吊坠的能力局限住,绝对不是寻常人,你的父母,是一切的关键,如今魔族再临,只有这个关键能让我人族更有信心面对魔族,千年后的魔族。” 何离剑哆嗦,自己胡乱猜测的也就算了,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有过将自己父母想象成世上最伟大的人物? 如果是别人也这么说就算了,毕竟隐居绝断峰本身也确实不一般。 但,这个千年后人族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也这么说,他几乎要跳起来。 郝豪韧按住他,这小子在颤抖:“千年后,能不忘武道的武者少之又少,能以武道行事者更是凤毛麟角,他们为了人族宁愿将最邪恶的四令之一系在你身上,魔族一定没料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在一个小孩身上,所以它们找了十六年。” 连他都敬佩:“这可是自己的亲骨肉,一岁,口不能言,连路都不会走,如果在半途遭遇意外,你早已经是一副白骨,多大的决心和勇气,你该为他们自豪。” “我……。”何离剑的声音在喉咙里滚着,激动让喉咙抽动,无法将话说出来。是的,他知道父母的伟大,如今连这个老者都承认并且敬佩让他哽咽,因为他自豪,而他却从未见过他们的容貌。 如果当时河流边来了一头口渴的野狼,那只小竹篮飘到宁水乡的时候里面就只有一副白骨了。 这是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这决心和勇气来源于武道。 武道诞生于退魔大战,魔族入侵之前,人族只知道跟自己的同胞杀戮,是魔族的到来让武道诞生。 第102章 囚禁 毕竟盂洁瑶所知道的一切是吴步观告诉的,涉及隐私的事吴步观能不提就只字不提。 现在郝豪韧宁想要知道一切,只有亲自问当事人了,也只有当事人能将一切告诉他,哪怕当事人不愿意他也要知道。 为了防止何离剑激动,他的手仍旧按着这个小子:“木吊坠的能力是痊愈持有者,你父母利用这一点通过木吊坠将你体内的魔气抑制住,一旦离开它你体内的魔气短短数日就爆发,你其实已经被侵蚀了十六年。” 手上传来剧烈的颤抖,他早已经料到这小子会这么激动:“魔气侵蚀与魔咒完全不同,贾烙山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误以为拥有木吊坠就不会化为魔物。” “十六年?”何离剑的心脏呯呯直跳,这句话宛若一只大锤,狠狠在他脑门上砸了一下。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竟然在十六年前他就已经遭受侵蚀,是那块邪恶的木吊坠十六年里一直在保护他的性命。 “十……十六年……。”何离剑两耳嗡嗡作响,呼吸都是颤抖的,就连吞一口口水都连续吞了几次才吞下去。 郝豪韧手上传来一片暖流,心脏在这一片暖流的抚慰下慢慢缓下来,差一点就被自己剧烈的跳动给震得停住了。 他早就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如何因为木吊坠遇到魔族,没想到他们非但遇到了魔族,自己还被魔气侵蚀了。 是木吊坠救了他,这邪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既能与其余三令毁天灭地,也能夺人性命,更能保护他十六年。 它到底是邪恶的,还是善意的? “放心,老夫已经将一直潜伏在你体内十六年的魔气排除掉,你已经没事了。”郝豪韧放开手,看着慢慢恢复镇定的何离剑:“但木吊坠究竟是什么,四令究竟是什么,除了你父母没人能知,相信老夫的话还请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老夫,包括你自己的事。” 唯一知道四令是什么的父母现在下落不明,更加没人知道他们是谁,玄极门本事再大也无法知道只有他们知道的事。 除了从他所经历过的一切之中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进行推测,没有别的办法了。 师父也正是因此正在追查五大恶人,但是郝豪韧对从五大恶人口中得知真相并不抱任何希望:“就算找到五大恶人,他们现在也只是魔族的爪牙,爪牙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藏起来的秘密。” “我……。”何离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到吴步观的当日,要告诉这个人一切的话他得好好回想,回想让他触及一切曾经的痛苦。 但他会告诉这个人,师父是为了他,这个人是为了人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私事却竟然默默与人族联系起来。 那就从一切的开端开始吧,他已经战胜了自己和那十年,没什么不可讲的,他慢慢讲起来。 这样的经历让玄极门掌门知道,对方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心里很是不屑甚至轻视吧,人族最强的人和人族最底层的人。 听完了,郝豪韧久久不语,默默伸手再次搭在他的门脉上。 从这曾经救了自己的手上传来一丝温暖,何离剑看不出对方的表情,讲完了也无所谓的样子,要轻视就轻视。决定将自己的事如实告知是因为确实关乎人族,更加是父母叮嘱的,只是木吊坠没有带过来。 郝豪韧收回手:“你好好休息,其他事不用担心,你父母如此信任玄极门,老夫感激不尽。” 何离剑看他离开,将门关上,屋里再度空荡荡。他望着头上的屋顶,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郝豪韧在门前略微站了片刻,沉思让他关门之后不由自主停下来。 房间所在是二楼,走廊上站着玄极门的弟子,隔一段距离一名,大气也不敢出。 这条走廊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这是一条圆形的走廊。这栋建筑是一个圆形的楼,一共三层,完全封闭的圆形的楼。唯一的出入口是天井所成的圆心,夜色从这口三层楼形成的井中落下来。 难怪没有窗户,圆形的楼是大石砌成,牢不可破,不论是从外面还是里面想要破坏它都不是易事。 从天空中俯瞰下来,这栋楼就是一个圆圈,封闭的圆圈,似乎专门为了囚禁而建造。 郝豪韧从沉思中抬头,一条人影从夜色中落下,钻进这个封闭的圆圈中:“爹。” “真元派可好?”郝豪韧对他点头。 郝雄章应了一声:“是,甄师弟看来进境又有不小,那人如何了?” 郝豪韧之所以沉思得忘了离开就是因为这个。 虽然已经将魔气排出来但他目中仍旧露出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头,但却说不上来,所以老夫无法分身招待各门各派,在老夫理清头绪,找出这怪异的感觉之前,玄泰会武还得你用心协助。” 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个样子,这个身为玄泰大陆最强的人竟然也有如此困扰。 郝雄章并不是怀疑自己的父亲:“但魔气不是排出来了么,还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郝豪韧不住摇头,凝眉苦思,毫无头绪:“也许是老夫多心,老夫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头。” “这就是将他安置在至善楼的原因吗?”父亲确实困惑无比,让郝雄章也不安起来,“毕竟对方可是普界门的弟子,并非寻常门派,雄章觉得不太合适。” 从至善楼的结构上看本就怀疑这地方的用途,郝雄章这么说果真是用来囚禁的,仅仅是因为郝豪韧自己都说不出的怪异感。 郝豪韧纵身离开,只扔下一句话:“此事玄泰会武结束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还有,去跟你妹妹好好说说,躲起来成什么样子。” 郝雄章看着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夜空是圆形的。原本要推开门的手收了回来,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还是推开了门。 那个人淡漠地从床上看过来,即便已经排出了魔气他仍旧显黑,应该是常年风吹日晒造成的。 第103章 羽武传说 他拱手,微微一点头:“久闻普界门,初次见面,望多包含。” 这两个人很像,何离剑不明白为什么不一起来:“刚才是你父亲?” 郝雄章一怔,没想到身为普界门的弟子开口这么干脆,完全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 但被陌生人一眼看出自己跟父亲很像,还是有些自豪和开心,不由得轻轻一笑:“正是家父。” 何离剑看着他,半晌不语,郝雄章稍有不适,他突然问:“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啊?”郝雄章又一次被这么直接的话愣住,直接得完全猝不及防,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轻轻一笑,拱手道:“让你见笑,若是普界门的话,就算是玄极门也不敢胡乱妄言。” 普界门功法修炼速度天下最快,果真是就连玄极门见了都退让三分,郝雄章没有告诉他自己的修为。何离剑也不便追问,知道武者最忌讳将自己修为暴露。 本以为对方是玄极门的大公子应该不会也这么忌讳,看来普界门还真的让这些大门派心怀三分惧意。 他笑了,为自己身为普界门弟子感到自豪。 郝雄章因为这一笑慢慢放下抱拳的双手,这些注重礼数的大门派中人,可能有一些误会。 也跟着何离剑微微一笑:“已经玄武力境后期,后期功成估摸也不久了,不知道这位兄弟修为多少了?” 何离剑瞪大眼睛:“玄武力境后期?” 他的反应让郝雄章争回了面子,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点头:“让你见笑了。” “你用了多久?”又像那天一样,刚离开仁武城的那一天,他也这么问盂洁瑶。 郝雄章不由得略一沉吟,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决定反守为攻:“不知道你的修为多少?” 他也不再客气,何离剑张口闭口你来你去,那就不用称呼这位兄弟来这位兄弟去了。 何离剑叹了一口气:“玄武气境,正要开始体境修炼。” 郝雄章点点头,跟盂洁瑶说的一样,对他的坦诚感到吃惊,惊疑的神色一闪而逝。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原本以为他仗着普界门天下最快的修炼速度来较劲玄极门,谁知道他又很坦诚干脆地承认。 “要多久才能达到玄武力境后期?”何离剑叹一口气,盂洁瑶也回答过这个问题,所以也不抱什么希望郝雄章会告诉他。 所谓玄武,玄乎其玄,谁能知道呢?看的全是天赋和资质。 郝雄章禁不住一声笑,原来如此,他明白这个小子在想什么了,倏然出手,一掌按下去。 何离剑双眼一瞪,本能地也一掌推出,当即被他那只手掌牢牢吸住,心中大吃一惊。 但郝雄章的掌力在接触的瞬间却又刹那消失,何离剑的手掌软绵绵放下。 “你资质不浅。”郝雄章接住他的手,放在他身边,“有普界门功法相信很快就能达到。” 原来他只是试探一下而已,对方不过只比自己大几岁,却让自己如此被动,何离剑微微哆嗦,他不喜欢这样。不过那是为了回答他才试探的,所以也就算了。 郝雄章说完目光微暗:“但达到玄武力境后期又有什么用,羽武千年迟迟不出,而魔族却正在蠢蠢欲动。” 何离剑慢慢平静:“羽武者就这么难参悟吗?到底羽武者有多强大?玄武者真的完全不能相比吗?” 郝雄章看着他,他开始慢慢习惯这个小子的言行举止,很单纯的一个人,单纯得让人感到放心和放松。 点头:“完全不能比,若你是羽武者,魔气根本无法侵蚀你,羽武者,是魔族的克星,对魔气完全免疫。” 何离剑好不容平静,再度睁大双眼:“完全免疫魔气?魔族的克星?” 郝雄章不住点头:“正是,玄武者虽然诞生于退魔大战,但在魔族面前却不堪一击,只是跟古武者比起来死得没有那么惨罢了,也只是相比古武者,仍旧是死得很惨。” “人族真是因为至今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才导致无法诞生羽武者吗?”何离剑连声问。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郝雄章点头。 何离剑呆住了,颤声道:“如今你们有多大把握能突破玄武者?” 郝雄章越来越奇怪,禁不住拉过椅子坐下,认真地面对这个人。 他只是比自己小几岁罢了,但他却没有因为玄极门的名头而客客气气,反而一开始就坦诚直接,让他有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就连家父至今也没能突破,但千年中列祖列宗的尝试也并非全是白费力气,我相信很快就能突破,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郝雄章被他的坦诚直接感染,也认真地回答他。 他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些问题,尤其是被魔气侵蚀过的人,只有接触过魔气才会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能与之对抗的力量。 何况,这小子的一生因为魔族而被改变了呢。 “羽武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何离剑叹气,这不是问郝雄章的,是他自己在感慨。 但郝雄章却认真地回答他:“羽武羽武,顾名思义,能御风而行。” “御风而行?”何离剑觉得太过离谱,禁不住笑出来,难道身为羽武之后的人也喜欢吹嘘吗,以此让别人更加敬畏自己是羽武之后,“那不就是会飞么?” “不错,玄武者某种意义上已经不算是人族,但羽武者可以十分肯定,绝对不是人族。”郝雄章点头。 何离剑被他的认真收起笑容,不由呆住,难道真的会飞么:“人族,竟然曾经拥有如此力量,甚至改变了自身,这力量到底是什么?” 羽武者已经肯定不是人族了,竟然会有如此力量能够改变自身,实在令人向往。 郝雄章摇头:“如果知道那是什么力量也就不会千年无羽武了。” 何离剑第一次看见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大公子叹息,他们可是羽武之后,人族最后的希望,难道无法诞生羽武者真的是一个诅咒吗? “如果人族完全恢复过来,是不是人人都有可能成为羽武者?”何离剑看着他,对方是羽武之后,如果不是羽武之后呢? 毕竟千年前有些人并不能成为羽武者,而所有羽武者都消失在魔界之门后面,眼前的这个人是极少数的羽武者血脉的后人。 郝雄章略一沉吟:“不知道,在羽武者诞生之前人族并不知道羽武者的存在,所以成为羽武者的条件谁也不能肯定。” 一切都是未知的,千年后人族就像千年前一样,仍旧对超越自身的力量一无所知。 何离剑为彼此的身份感到不平,微微哆嗦,暗暗握住拳头,许久不说话。 心中一个声音在倔强地对自己说:“就算不是羽武之后,我也要成为羽武者。” “很快就会诞生的。”不仅仅是自己相信,因为对方也说过很快就会诞生,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何离剑看着他说,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郝雄章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样问过他的名字,眼前这小子实在让他感到莫名的欢喜。 他的坦诚,直接,单纯,让人禁不住放心、放松,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彼此没有什么鸿沟隔膜,宛若相识很久了。 “郝雄章,我叫郝雄章。”郝雄章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何离剑。” 何离剑点点头,来到玄极门之后一直困扰他的未解之谜一个一个得到了答案,难怪父母叮嘱一定要将木吊坠送到玄极门:“魔咒是什么?” 郝豪韧刚才提到过魔咒与魔气侵蚀是两回事,贾烙山就是对此一无所知才误会了木吊坠的能力。 “魔咒?”郝雄章目光似乎望着远方,那是一千年前的远方,他也没有亲眼见过,但他肯定十分清楚这种东西,“那是魔族绝望的产物,它们节节败退,几乎要被羽武者灭绝,所以它们创造出了魔咒,通过血印能将人族变成魔物,但不是真正的魔物,只是拥有魔物的能力和特性的东西。” 这小子曾经见过三头这样的东西,郝雄章看着他:“一旦被击毙,这种东西就会褪去魔物的能力和特性,现出原形,他们仍旧还是人族,只是化身魔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真是可怕的种族。”何离剑暗暗咬牙,魔族初次出现在玄泰大陆上的时候就像人族第一次出现在蚂蚁面前一样,将蚂蚁吓坏了。 这个异世界的种族如此强大,如此可怕,人族是无法理解它们的,人界也无法理解魔界,两个世界相差太远了。 “不过人族最后超越了自己,并将它们几乎灭绝,就算它们再度袭来人族也不会退缩,千年后羽武者必定再度诞生。”何离剑坚信不疑,眼中浮现出那位伟大的武者的身影,那是他的幻想,只要不放弃人族一定会再度诞生羽武者。 “是的。”郝雄章起身,明明知道这句话是他的自我鼓励,但听完了以后莫名觉得心里很轻松,似乎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职责和使命暂时松了一下,让他换了一口气,禁不住多看他一眼,“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回身出去,轻轻关上门,扫一眼走廊上的弟子们:“好生照顾他,出了半点差错找你们。” 走廊上的弟子纷纷拱手:“是。” 身影一花,也如同父亲一样瞬间消失在圆形的夜色中,脸上却挂着一丝微笑,似乎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一样。 这一次没有往定威台而去,而是朝玄月城过去,郝豪韧的话他没有忘记,是要去看看那个躲起来的妹妹了。 夜风习习,轻柔如水,让人心中欢愉。 第104章 楼中少女 黑夜,点点繁星眨着眼睛欣赏着玄泰之巅的美景。 从高空中俯瞰下去,玄泰之巅之中有一弯月牙,这可能就是从天上掉下去的那一个,让繁星颇为不满。否则若是这轮弯月还挂在夜空中,玄泰之巅的夜晚更加迷人。 但这不是天上的那轮弯月,这是玄月城,那也不是弯月的光芒,它比弯月的光芒微弱很多,那是灯光。 玄月城建造在垂直的断崖石壁上,一层叠一层,铠甲的鳞片一般。顺着这垂直的城堡一直往上飞升,直至这面断崖的崖边上,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断崖之上是一块方圆百里的平地,呈着弯月的形状,那片灯光就是从这片平地上发出来的。 这片灯火通明的平地全靠那面垂直的城堡保护,城堡宛若是隔绝一切的屏风,将它挡在自己身后。一盏一盏灯笼挂在高高的房檐下,将林立的高楼映照得涂脂抹粉的少女一般,期间偶尔静静立着一座一座高塔,宛若一柄一柄利剑直指夜空。 当中一座十层高的大楼灯火最盛,宛若一座小山屹立其中,除了那些高塔也是它最高。 方来殿不过五层,它却有十层,每一层楼的房檐下都挂满了明亮的灯笼,将走廊过道照得宛若白昼。 天下最精锐的武者神情肃穆地立在这些灯笼之下,双眼凌厉地扫视夜色,但凡有靠近这栋高楼的任何东西都会被他们撕成粉碎。 这高楼的最高处,第十层,挂着一块巨大的门匾,恐怕要五六人才能抬得起来,黑底金字,刻着“玄极”两个大字。 这玄泰之巅,要想进来得先过有来无回的无影秘森。 运气好能抵达方来闲境,却又被定威台看在眼里,还没到定威台说不定已经葬身方来闲境。过了定威台任谁见到玄月城的第一眼第一反应肯定是转身就跑,如果认为玄月城之中就是玄极门的人的居所,那就错了。 从玄月城一层一层往上爬,要小心,这垂直的城堡高达万丈,手脚一滑,或者体力不支,还没爬到断崖的崖边上就摔成粉身碎骨。 如果终于爬上这面断崖,看到这一片灯火通明的光景,恭喜,这里才是玄极门真正的居所。 这一片占地方圆百里的地方,堪比一座城市。 这条人影当然不用像刚才说的那样,要经过这么可怕的重重关卡。 他畅通无阻地飞掠而来,无声落在这栋十层高的高楼上,宛若一只优雅的飞蛾,被这明亮的灯火吸引而来。 他刚落下,立于走廊上的弟子们纷纷行礼:“师兄。” 那名匠精心雕刻出来似的脸庞让人无可挑剔,他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无奈,对打招呼的弟子点点头,定一定心神,一拂长袖,举步跨进走廊的入口,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过道。 过道中不时有丫鬟仆人经过,都微微作揖行礼:“大公子。” 郝雄章均都微微点头,没有冷落一个人,哪怕他们只是下人而已:“辛苦了。” 走廊尽头一拐,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庭院,这栋高楼最上面几层都被建造成留有天井,形成几个巨大的四合院连在一起。 淡淡的夜光被庭院里的灯光逼得退回去,无法靠近这栋高楼,唯独那片繁星还在眨着眼睛,仿佛认定这就是它们的弯月,它们舍不得它掉落人间。 庭院之中布置得雅致精巧,有小凉亭,有石桌石椅,有石灯笼,有碎石小路,还有特意种植的草坪和花儿,以及方位极为精妙的几株青松。 置身其中,完全没察觉自己此刻正站在六七层高的高楼上。 别人的庭院都是建在地面上,这栋高楼的庭院却建在高楼上,这一层就有好几个庭院,足见这栋高楼的庞大、豪华、奢侈。 庭院中原本立在旁边随时奉命伺候的丫鬟们都不见了,似乎主人不喜欢她们在身边烦着。 郝雄章挺拔的身影立在庭院入口,双眼扫视一圈。 小凉亭中传来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微风摇动的铜铃一般,清脆,轻柔,毫无精神:“哼。” 郝雄章微微一皱眉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接待,举步踏过碎石小道,来到小凉亭面前。 小凉亭中那铜铃一般的声音又闷闷不乐地阻住他的脚步:“不要过来。” 小凉亭只有两块小台阶,郝雄章举步上去,也坐在石桌边,端详着眼前的人,微微摇一下头。 石桌对面一条轻柔的身影,正趴在冰凉的桌面上,一动不动,乌黑的秀发反射着暖暖的灯光,如水一般。 “不要跟我说话。”铜铃一般的声音的主人就是她,既然无法阻止郝雄章,那么退一步,阻止他开口。 郝雄章又轻轻摇头,轻轻按在那柔弱的肩头上,那就不说话了。 是亲人的话有时候不用看也知道对方是谁,乌黑秀发一动,她抬起趴在石桌上的脸,白里透红,弯眉大眼,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来,能滴出水的小嘴巴正憋屈地撅着,灯光在那双大眼睛上一闪一闪的。 这应该是住在月亮上的天女吧,她肯定不是玄泰大陆上的人族少女。 “哼。”她只是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来的人确实是自己的哥哥,又把脑袋低下,趴在石桌上。那副模样,难道是末日来了?不论是谁来都救不了她了? 郝雄章无声苦笑,伸手轻轻捋着那一头秀发,柔顺的秀发在指尖滑落,见证了一名少女是如何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为一名少女。 少女微微挪了挪身子,似乎接受哥哥的安抚,灯光不失时机地将那让人心口呯呯跳的身段映照出来。 她好像真的很委屈,咬着嘴唇,脸蛋贴在冰冷的石桌上,大眼睛微微闪动着,不知道是灯光还是泪光。 “你十七岁了。”郝雄章轻轻一笑。 “哼。”十七岁应该是她列为禁忌的三个字吧,所以就算是哥哥她也立即厌恶地皱起眉头。 郝雄章收回手,开始认真说话:“就算是玄极门的大小姐,也要跟着自己心仪的人生活,天下能找到自己心仪的人的少女能有多少?怎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 少女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嘴巴高高嘟起来,别有一种迷人的风姿。 还得再加一把劲,郝雄章见她没反应,那才是难得的机会,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甄师弟对你的心意路人皆知,而你是最清楚的那个人,也是最想跟他在一起的人,为什么不开心?” 少女赌气地站起来,抬头,坐直,起身,一气呵成,一头秀发从肩头披落,和那身姿一样柔软迷人,任何人看见了都无法将双眼移开。 郝雄章禁不住轻笑,也站起来,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女:“怎么了?是甄师弟曾经欺负过你吗?” 少女气鼓鼓一跺脚,咬着嘴唇:“你还说。” 就算是已经能撑得起玄极门半边天的郝雄章也无法理解了,忍不住挠了一下头皮。人说女大十八变,变的完全不认识,这小姑娘变成少女之后他完全不懂对方的心思。 他奇道:“难道不是因为订婚之事不高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不开心?” 少女懊恼地又一屁股坐下,神情极为烦躁:“哎。” 郝雄章暗暗苦笑,有时候跟其他事比起来,如何让眼前的这少女说出其中原因并且开心起来还要棘手。 绕过石桌,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她低着头闷闷不乐:“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少女一动不动,紧紧锁着眉头,眼中满是烦躁和痛苦,轻轻咬住那娇艳欲滴的嘴唇,又轻轻松开,又轻轻咬住:“我不要嫁人。” 郝雄章一愣:“天下哪有不嫁人的女子,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嫁给心仪的人?” “不。”少女咬着嘴唇摇头,一副我就不嫁的神情。 “你已经长大了,始终要嫁人。”郝雄章叹了一口气,希望她能明白,“你见过老太婆嫁人的吗?难道你要等老了才想嫁人,做天下第一个嫁人的老太婆?” “我不要。”少女很坚决地一口回绝。 “为什么?”郝雄章不能理解,“甄师弟对你如何你最清楚,你俩是天生一对,你也最喜欢跟他一起玩耍。” 少女忽而低声打断了他:“我不要嫁给他。” 郝雄章吃惊地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要嫁给他。”少女又说了一遍,声音还是很低。 郝雄章呆着半晌,总以为是哪里出错了,脑子里正在飞速运转起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他实在无法理解:“难道甄师弟还不够好吗?” 少女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郝雄章吃惊不已。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是注定的一对,所有人早在他们小时候就默默祝福了。这个少女却在彼此将要定下婚期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其中的缘由比人族千年无羽武更加令人不解。 少女声音很低,好像所有人都误会了她,满是委屈:“可是我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大哥哥,没有说我要嫁给他啊,我有说过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我必须要嫁给他,连爹都决定要定下婚期了。” 声音里带着哭腔了,听得让人心痛。 郝雄章整个人都僵硬住,眼睛一眨都不眨,原来这才是她的心声。并不是她害羞,而是她根本不愿意嫁给甄途阳,而所有人却自以为是地默默祝福她。 “你……你再说一次。”郝雄章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如何收场才好?真元派早已经认定了与玄极门的亲缘是注定了,并且现在正喜在心头,难道要端着这一盆冷水朝他们头上泼下去吗? 少女嘤的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自己的脸挡住,额头用力低着。 郝雄章知道她是认真的,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也证明了,他的心瞬间软了:“那没事,我跟爹好好说,你怎么不早说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哼。”少女忍住了哭腔,得到哥哥的这句话似乎好了一些,“是你们自以为是,从来没问过我就私自决定。” 难怪她这么委屈,何止委屈,知道父亲决定要在这一次玄泰会武定下婚期的时候肯定刹那整个人都懵了。 “哼。”一声低沉地冷哼,一条魁梧的人影慢慢从庭院中走过来,两人竟然没有察觉到。 少女吓得一个哆嗦,抱紧了郝雄章的胳膊。 郝雄章连忙起身,这下好了,没想到父亲也来了,那就好办了。 第105章 抗婚少女心 他刚刚开口:“爹,我有事要说。” 郝豪韧沉着脸,面无表情,双眼中却露出一丝怒气,一步一步走来:“不用说了,真是让人失望,都已经十七岁了却一点事都不懂。” 没想到少女却气鼓鼓地跺脚:“不,你根本没想过我的感受。” 郝豪韧蓦地喝道:“闭嘴。” 郝雄章大吃一惊,似是从未见过父亲生如此大的气:“爹?” 郝豪韧跨进小凉亭,怒目圆瞪:“雄章,你让开,不要为她说话,为父今夜就好好问问她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郝雄章没有让开,父亲第一次生这么大气他当然更加不会让开。 少女却松开他的手臂,气道:“我不要嫁给他,为什么我要嫁给他,跟他关系好一点就要嫁给他吗,我根本不想跟他过一辈子,是你们自己认为的。” “放肆。”郝豪韧怒道。 郝雄章挡在少女面前,面露惊疑之色:“爹,既然癸霓不愿意何不先息怒,日后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 “哼,越来越不像话。”郝豪韧怒气没有减少,气得黑白相间的胡子微微飞扬,“这天下除了途阳还有谁配得上你?你不要错过了才后悔,途阳对你一片真心真意,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要以为堂堂真元派大公子会接受反悔的你,天下配得上他的女子多了去了。” 少女极力反驳,也气得面颊一片桃红,不住跺脚:“我没说我要嫁给他,从来就没有,是你们自己认为的,那你们嫁给他啊。” 这句话一出,宛若一道青雷从天而降,震得耳膜隐隐生疼,直让人一阵头晕目眩,天地刹那一片黑暗,就连郝雄章的脸都变苍白了。 郝豪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身子微微哆嗦,蓦地怒道:“混账啊。” “癸霓。”郝雄章也觉得这句话太过分了,拉了一下少女,“不能这么说话。” “真是一天比一天不懂事。”郝豪韧气得直吹胡子,双眼瞪得鼓鼓的,不住颤抖。 少女就是玄极门大小姐,郝癸霓。 真元派三年后与其他各门各派再聚玄泰之巅,正是要借着玄泰会武与郝豪韧定下甄途阳和她的婚期。 这名宛若从天上掉下来一般的少女,就是甄途阳一路上魂不守舍的思念所在。 郝癸霓也发现自己因为烦躁和委屈说得太过了,咬住了嘴唇,一声不吭。 郝豪韧喘了几口气,瞪着眼睛,看着这名自己亲手带大的少女,稍微平静了一些:“这门婚事已经是铁打的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爹是为了你好,除了途阳你不准嫁给任何人,再也没有比途阳更加配得上你的人了,不管你理不理解,爹不想你错过一生中最优秀的人。” 郝癸霓原本忍住了自己的冲动,闻言又激动起来,但她努力克制,声音颤抖,委屈让她带着哭腔:“可是女儿不想跟他一起生活,女儿只是当他一个大哥哥而已,爹,你们都误会我们了。” “明天。”郝豪韧沉声道,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为父就与甄兄一起定下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今天,你刚好满十八,就这样。” 语毕转身而去,大步跨出小凉亭。 郝雄章脸色一沉,快步追过去,肯声道:“慢着,爹,请听雄章一言。” 郝豪韧连头都不回一下,脚步更是一个停顿都没有,任谁都阻拦不了。 身后蓦地传来郝癸霓恼怒的声音:“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了羽武者的血脉,不要老是当我小孩子,我什么都知道,凭什么我要背负这个破血脉,一千年了,羽武者如果真能诞生早就诞生了,这跟血脉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谁告诉你只有羽武之后才能诞生羽武的。” 郝豪韧猛然一震,郝雄章也心中猛烈一颤,两人不约而同回头,不约而同颤声道:“你说什么?” 郝雄章是震惊,郝豪韧则是震怒:“你真是放肆。” 郝癸霓气呼呼的,胸脯一起一伏,瞪着水灵的大眼睛,眼中满是伤心和失望:“我最清楚,甄师兄也最清楚,我不愿意嫁给他,他不是我心仪的人,我也不是他心仪的人。” “我当他是大哥哥,他当我是一个妹妹而已,但他迟早有一天接过真元派掌门之位,为了真元派和羽武者他才渴望这门婚事。” “你……你……你再说一次。”郝豪韧气得七窍生烟。 郝癸霓勇气上来了,仿佛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一切都不管了,看着郝雄章:“哥,你说话呀,难道不是吗?” 郝雄章吸了一口气,满是震惊。 却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冷道:“够了。” 三人齐刷刷看过去,一条体态丰盈的人影慢慢走进庭院,步伐平稳无声,岁月没有将她迷人的容貌彻底冲洗掉,依旧风韵犹存。 但此刻充满了冰冷和隐忍的怒气:“这是我的女儿,她要嫁给谁让她自己决定。” “娘。”郝癸霓一只小燕子似的,从小凉亭中飞奔过去,抱住了这名美妇人,委屈地将脑袋埋进她怀中。 美妇人轻轻搂着她,皱着眉头扫视一眼庭院中的郝豪韧和郝雄章,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郝雄章慢慢从震惊中安定,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该来的人现在才来,不过始终是来了:“娘。” 美妇人鼻子里哼一声:“你要帮你爹还是帮你妹妹,你要是两边都不好帮,那就站一边去。” “这……。”郝雄章一时语塞,不过看来一般的家庭都会有这样的选择吧,他沉声道,“我谁也不帮,因为我谁也帮不了,这是癸霓的终身大事,只有她才能决定。” 美妇人露出欢喜的神色,但仍旧保持着冰冷的姿态:“不愧是我儿子,就是比当爹的明事理多了。” 郝雄章看一眼郝癸霓,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有一点火气:“但是癸霓竟然说出如此放肆的话,就算是母亲拦着,雄章这回也要教训她一番,她应该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郝豪韧脸色极为难看,一语不发,似乎老子就只看着你们说,等你们都说完了再说。 美妇人不由得大怒,感觉自己被儿子给耍了:“那是谁先逼她这么说的?” 说完,气呼呼瞪着郝豪韧,郝豪韧仍旧一语不发,沉着脸纹丝不动。 郝雄章沉声道:“癸霓,过来,你如此跟爹说话对还是不对?” 美妇人气道:“臭小子,现在不是说这点破事的时候,我顾步裳现在就要这老头一句话,这婚约撤还是不撤。” 郝雄章摇头,绝不退让:“不,癸霓的事迟早要解决,但在解决之前,得先为自己的错认错,她不是小孩子了,没认错之前什么话都谈不了,如此目无长辈,成何体统。” 郝癸霓忽而微微一动,低着头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郝雄章面前不动:“哥……。” 郝雄章看得心酸,叹了一口气:“你啊你。” 郝癸霓咬住嘴唇,来到郝豪韧面前,盈盈跪下,低声道:“爹,女儿错了,女儿一时气在头上才胡乱说话。” 郝豪韧目光微微一颤,也是于心不忍,长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美妇人,身影一动,刹那消失在庭院之中,不知去向。 美妇人胜利了,冷哼一声,宣告自己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子,将郝癸霓扶起来:“起来吧,丫头。” 郝雄章却拦住美妇人,将郝癸霓扶起来,看她一副憔悴的样子,像一只被风雨打断了翅膀的小鸟,让人心中酸楚,不过他仍旧一狠心:“癸霓,罚你在至善楼面壁七天,不得离开半步。” “为什么,我都已经道歉了。”郝癸霓触电一样,吓得往后一缩。 这回美妇人也觉得她口没遮拦了,看来儿子还是很冷静的:“哎,你这丫头,小时候把你惯坏了。” “娘。”郝癸霓吃惊,就要撒娇。 郝雄章却抓住她,沉声道:“你已经伤透了父亲的心,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郝癸霓这才慢慢低下头,那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玄极门的掌门,确实在自己跪下赔罪的时候,连话都没有说出来一句。 要知道,换成了外面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六大门派中的任何一位掌门,当即会引来他一掌拍出。 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所以他忍到了一句话也无法说出来的地步,已经不能再忍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低声道,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但是爹也不该私自决定我的人生,我没说我喜欢甄师兄,只是我跟他关系比较好而已,我们怎么也不会成为夫妻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郝雄章不住摇头:“好了好了,这事我们再想办法解决。” “嗯。”郝癸霓低低应了一声。 抬头看了美妇人一眼,美妇人满心疼痛,抱住了她:“你这傻丫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脾气还是这么不成熟,你哥说得对,你是要去好好反思。” “可是……。”郝癸霓不住捏着衣襟,身子不情愿地微微摇摆着。 郝雄章叹了一口气,这一回,玄极门可要怎么跟真元派说呢? 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身形微微一晃:“走吧,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夜空中传来她哀求的声音:“哥。” “不行。”郝雄章坚决无比。 美妇人目送两兄妹远去,婀娜身姿移动,来到小凉亭之中,慢慢坐下,叹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喃喃自语:“为了羽武者的血脉?为了诞生所谓的羽武者,你们真的会疯狂到如此地步吗?” 繁星点点,望着这一轮弯月,这绝对不是天上那一轮弯月,它们越来越肯定了。 第106章 少女初成长 那个圆圈如此完美无瑕,什么东西都进不去,什么东西都逃不出来,夜风也被挡在圆圈之外,从里面看出来唯一可见的只有头顶上的那一圈星光。 看见了也没用,遥不可及的东西看见了也没用,反而徒增绝望。 还没靠近就已经让人心口难受,完美的东西第一次让人感到绝望。当这完美的东西是用来囚禁你的时候,当被囚禁在其中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却又遥不可及的时候,这种绝望就更加强烈。 有时候宁愿干脆绝望,一丝希望都看不到。 郝癸霓开始不自在地动。 郝雄章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别乱动,就七天而已。” 两人落了下去,手臂被哥哥紧紧抓着,甚至挣脱都不敢去尝试,她知道自己与哥哥修为彼此的差距,那没有用的。 那一直温柔的手现在让她觉得是一副铁镣铐,她无法挣脱,而一旦被他扔进那个完美的圆圈之中后,她再也出不来了。 “哥,我不想进去。”郝癸霓目光似乎都要粉碎,低声哀求。 郝雄章摇头,毫不留情:“不,你还是没明白,这不是要将你关起来,是你要反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怎么说话行事还是那么没头没脑,毫无分寸。” “我送你进去是要你想想自己的职责,你我身为羽武之后,玄极门中人,可不是像那些富贵公子小姐那样,你知道吗?” 越来越近了,哪怕在黑夜中也已经能看见那一圈圆圈上的瓦头。 郝癸霓微微挣扎,哀求道:“我知道,我们是羽武之后,魔族终有一天会再度来袭,若是人族再不诞生羽武者人族就真的灭绝了,我们是人族最后的希望,能不能诞生羽武者全看我们。” 郝雄章叹了一口气,不住摇头:“你啊你,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说着停下来,又是叹了一口气:“我们身为羽武之后必须要让羽武者诞生,这是世人皆知,不光光是你我知道,天下每个人都知道。” “你也为了成为羽武者自幼不断努力,爹也看在眼里,羽武之后必须让羽武者诞生,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做了,我并非是说你没有为此努力。” 郝雄章叹一口气:“我是说,你必须要成熟一点,不论为人,还是处事,都要成熟,就像你刚才竟然对爹说出那么伤人心的话,哪里是成熟的表现?” “爹何尝不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才想要定下婚事的,他不是要逼你,原本你只要好生跟爹说出自己心里话就行了,爹也不用误会你与甄师弟的关系而有心要促成这门婚事。” 郝癸霓咬着嘴唇,委屈又无声袭来,低声道:“但是他从没问过我,是他先将我当小孩子看待的,要是当我大人的话他会先问我。” “你……。”一句话说得郝雄章哑口无言,目光微微流动。 难道父亲真的打算为了所谓的羽武而牺牲女儿的一生吗? 但他微微摇头,不可能,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他叹息:“如今父亲不是已经没有逼你了么?只要你说出自己的心声,不要再像个小孩一样什么都要别人去猜,只有无法表达自己意愿的小孩才会需要父母去猜。” 郝癸霓刚才的委屈又再度重现,泪花隐隐闪现:“是你们自己将我当小孩看的,你们没问过我我怎么知道你们背着我胡乱安排我的一生。” 郝雄章无言以对,看她那委屈模样,只觉得心酸,点点头:“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爹会跟甄老前辈说清楚的。” 说到这里,又是另外一种忧虑升上来,这一回,不知道真元派有多难受?希望不要因此影响了彼此千年的关系吧。 两人轻轻落下,也许真是他们太将她当小孩看待,这一次并非是她一个人的过错。 不单是父亲,包括他自己一直以来都坚信她和甄途阳必定是注定的一对,是他们太自以为是了。 她其实已经长大,而他们却仍旧视她为十几年前的小女孩。 瞧她那低着头闷不做声的模样,不由得禁不住微微一笑。 她确实长大了:“这一次确实是我们的错,你……。” 此刻才注意到她早已经是一个大美人,出水芙蓉一般,娇艳欲滴,像一朵欲放未放的花朵,羞答答的。 那令人痴迷的脸蛋也早已经将那稚气褪去,满满的诱人生怜的娇态。身姿更是成熟婀娜,没有哪一处不是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 禁不住松开了她的手臂,因为她已经是一名少女,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 而现在才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注意到。 前面就是那个圆圈,夜风从身边吹过让黑暗中发出轻微的呜呜响声。原来这座圆形的至善楼是建造在悬崖边上,所处的位置极为险恶,那圆形的石墙下面就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这至善楼,不论是本身的构造还是地处的位置,都是为了囚禁,哪怕里面的人逃了出来也只有一条路可去。 现在两人就立在这唯一的一条路上。 顺着这条路看去,遥遥可见隐藏在黑暗中的定威台。定威台上的人此刻一定正在俯瞰下来,将这至善楼的一切动静瞧在眼里吧。 定威台,不愧是玄泰之巅的瞭望台,非但能将方来闲境尽收眼底,回头可见玄月城,俯首又将这至善楼紧紧盯着。 玄极门将玄泰之巅的地势利用得如此透彻,真是让人心中战栗。 “你不要恨爹,我让你在这里面壁思过不是因为你不懂事。”郝雄章莫名觉得一丝愧疚。 家有少女初成长,家人却无一将她当成大人对待,完全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安排她的一生。 确实是他们将她当成小孩看待了:“是因为你那一句话,你以后要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有可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尤其是我们肩负如此职责的人。” 郝癸霓难过地偏过头,甚至不敢去看面前的哥哥,生怕自己的委屈被看见了,又要被当成一个小屁孩,只有小屁孩才会动不动就委屈。 她捏着衣袂:“我已经知道了呀,我不要进去好不好?” 郝雄章摇头:“不,这就是你胡乱说话的后果,你要面对自己造成的后果,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而不是让身边的人来承担你造成的后果,你伤了父亲的心,难道让父亲伤着心去将婚事取消,你却对伤了父亲的心无动于衷吗,这就是大人。” “去吧,好好想想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对他人造成什么后果,这后果是谁造成的,他要不要承担,还是什么都不用承担扔给别人来承受。”郝雄章对她点点头。 郝癸霓目中露出绝望,咬咬牙,看看铁面无私的哥哥,又看看那圆形的三层至善楼。 第107章 楼中囚徒 郝雄章就这么站着,等她过去:“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至善楼吗,何谓至善?善者思过,善者完美,善者自律,它不是用来囚禁的,它是用来让你看清自己,重新认识自己,重新面对自己的。” 郝癸霓咬着嘴唇,终于微微扭一扭身子,还是没有办法跟哥哥说情,极不情愿地抬起脚步。 委屈让她禁不住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哼。” 郝雄章看那婀娜的身姿一掠,从圆形的至善楼中落进去,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身形一动,无声地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往定威台而去。 这条已经成熟的婀娜身影从那口圆形之中飘然进来,把站在里面的弟子们都惊住了。 纷纷奇道:“咦?大……大小姐?” “哼。”郝癸霓闷闷不乐,只觉得满心难受,难受得无法呼吸,见到谁都不顺眼,遇到什么都不顺心,跺一跺脚,“看什么看,从来没见过吗?” “啊?这……这……不……。”弟子们暗暗称奇,连忙移开视线,被吓坏了。 不知道这位掌门师父的爱女为什么会在三更半夜出现在玄极门中任何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更不知道为什么天下无二的大美人心情这么差。 郝癸霓气呼呼在走廊上用力走,用力踩,发出咚咚咚的响声,鼓着一张迷人的脸蛋来到一扇门前。 门边的弟子怯生生道:“大……大小姐……。” “不要跟我说话。”郝癸霓瞪他一眼,露出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的模样。 那名弟子连声道:“不,大小姐,这间房有人了。” 郝癸霓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看得他将脑袋低下:“谁?” 他低着头不住摇,险些把脖子给扭断:“不……不知道。” 郝癸霓气鼓鼓叉着腰:“进去,把他赶出来,我就要这间房。” 那名弟子哭丧着脸:“可是这是师父安排的,不要为难弟子了。” “爹安排的?”郝癸霓叉腰的手情不自禁放下来。 那股气又在隐隐作怪,一张迷人的脸生出倔强的神色。 皱着秀眉,扬起下巴,嘟着嘴巴,“哼,又是他安排,他什么都安排,什么都是他管的,他什么都管。” “哎呀。”那名弟子吓坏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女儿,他一万个肯定,她绝对不敢这么说话。 郝癸霓一伸手,指着那扇门:“把他赶出来,是我说的,至善楼就只有这间房能让我睡着,凭什么要别人睡在里面,我就要最好的这一间,快去,出了什么后果我负责。” 说完,嘴里不服气地撇上一句:“哼,不就是后果吗,我能负责。” “求求你了,大小姐,我的师姐呀。”她既是玄极门大小姐,也是掌门师父的弟子,那当然既是自己的大小姐也是师姐了,这名弟子被逼得不住哀求。 郝癸霓高高扬起脑袋,毫不退让:“哼,知道被人逼迫的味道了吗?” 那名弟子禁不住一怔,不明所以:“哈?” 原来她还对郝豪韧私下定了自己终身大事气在头上,既然没有办法也不敢拿自己父亲出气,那就拿他的弟子来出气,这句话这名弟子当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快进去。”郝癸霓大眼睛一瞪。 那名弟子苦着脸,左右为难,耸耸肩,一声不吭。 郝癸霓火气上来,气呼呼地推开门:“好,我自己来,不为难你,免得又说我不懂事。” 一边气呼呼进去,一边嘴里不住出气:“哼,我要看看是什么人比女儿重要,比自己的妹妹重要,你逼我,还数落我,什么都是你们对,我什么都是错的,你们不考虑别人就做事,做了就说后果是我的,还说我不懂得后果要自己承担。” 房间里的人似乎被吵醒了,躺在床上转过头,好奇地看过来。 郝癸霓站到床边,皱着眉头,双手像个男人一样抱在胸前,气呼呼瞪着他:“起来,出去,这间房是我的,外面一大把你随便挑一间。” 这个人黑黝黝的,极为削瘦,听到这句话双眼闪过一片冷淡的神色,视她为无物,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嘿嘿。” 郝癸霓火冒三丈:“聋子吗?数到十你不出去我就扔你出去。” 这人禁不住放声笑起来,看似身受重伤,笑得他差点换不上气:“瞎子,看不见这里有人的话能听到我的声音吧,还是说你又聋又瞎?” “你说什么?”郝癸霓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天下还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人又是大笑,充满了不屑和嘲讽:“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郝癸霓气得满脸冒烟,“我才不管你是谁。” “那不就好了,你当我就在乎你是谁了吗?别把自己当回事。”这人不住发出嘲讽的冷笑,让人心中极为不舒服。 别说是她,换成任何人受到如此嘲讽都会来火气。 “你再说一次。”郝癸霓厉声道,房间里因为强大的玄气微微一颤。 这人看着她,目中露出寒森森的目光,嘴里一字一句冷道:“你想死吗?” 郝癸霓禁不住后退一步,这个人明明无比虚弱,但那双眼中的寒光却让人感到惧怕。仿佛是从地狱里带出来的死亡气息,瞬间就透过她的皮肤,侵入到她那颗因为怒气大盛而微微跳动的心脏。 心脏刹那间被吓得停住,都不敢跳了。 打了一个哆嗦,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目中露出一丝恐惧。 从小到大哪怕被父亲责骂,但她都没有怕过一次,那可是人人都惧怕的父亲,但她没有惧怕。 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小子却一个眼神就让她害怕了,那是一种完全不在乎她的眼神,她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连一只小蚂蚁都比她珍贵。 “你……。”原本鼓荡的玄气不知不觉一口气松下来。 她震惊地看着他,有点不敢靠近,对方没有开玩笑,小兔子在饿狼面前只是食物而已,而她在他面前连食物都算不上。 那人冷冷看着她,目光如刀,逼得她差点透不过气。 她的声音略带哆嗦:“你是谁?” “嘿嘿。”这人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她。 门外的弟子把脑袋收回去,沉着脸色,对走廊上另外的弟子挥挥手,另外一名弟子点一下头,纵身从圆形的天空中飞掠出去。 他们没人敢阻拦这位大小姐,但掌门师父有令不得让他出事,大师兄更是放下话,但有差错只找他们。 除了赶紧禀报,他们还能干什么。 第108章 娇蛮大小姐 郝癸霓颤声道:“我乃是玄极门大小姐,你要想好自己的后果。” 这人双眼带着冰冷的寒气,毫无感情地看看她的眉毛,看看她的双眼,看看她的鼻子,看看她的嘴巴,看看她的脸蛋,看看她的身子。 目光又回到她生怯的双眼上,似乎能看得见她那颗可怜的小心脏在无助地跳动。 但他没有因此让她缓一口气,反而多了几份轻视,也没有因为她的身份退缩,反而更进了几步。 他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疼痛让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种声音将耳膜摩擦得让人难受。 因为那剧痛,他嘿嘿嘿地咬着牙齿狞笑。 似乎剧痛让他觉得很兴奋:“我是不是要害怕才对?我现在是不是一定要害怕你?” “你……。”郝癸霓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每一句话都让人无法开口。 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不懂这个世界的人。而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懂他,他不在乎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也不在乎他。 他肯定知道自己身处玄极门,现在也知道她是玄极门大小姐了。但他却竟然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她,看着玄极门。 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无知的小蚂蚁,在一个人面前张牙舞爪,试图恐吓这个人。 而这个人却看得百般不解,不知道这只小蚂蚁在干什么,难道它在恐吓我?那我是不是应该像它心里所想的那样,害怕它呢? 人,当然不会害怕蚂蚁,是蚂蚁觉得自己很强大,觉得人在害怕它。熟不知人却在笑话它,真是无知的小东西。 对,无知,她刹那感觉到自己在他眼里是无知的,渺小的,可笑的,竟然拿玄极门来恐吓根本不在乎玄极门的他,实在可笑。 这到底是什么人?天下无人不惧怕玄极门,而他却对玄极门看都不看一眼一样。 “你到底是谁?”这一定就是他被关起来的原因。 他如此虚弱一定是被强行抓起来的,之前一定因为反抗被打成重伤,这个人对玄极门毫无好感,甚至轻视玄极门。 这不是开玩笑,这种人不会跟你讲道理。 这人忽而伸手一把将她拉过去,声音冷冰冰地在耳边响起,丝丝寒意钻进耳中让人寒毛直立:“与世隔绝,不知白天黑夜,先是父亲,后是儿子,现在是女儿,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郝癸霓大喝一声,一掌将他推开,自己吓得花容失色,一脸苍白,连连后退,微微颤抖。 那人一声闷哼,一头倒在床上纹丝不动。他发现了,被奴役十年的本能发现自己其实是被关起来的,只是却在信任了那对父子之后才发现。 但对方确实救了自己,自己的父母确实如此信任玄极门,就连师父也不怀疑玄极门,所以他一时间也没有怀疑自己其实是被关起来的。 借由这一家人三口子陆续来访,他三次看见门外的光景,发现这里的环境并不是什么好环境。 门外弟子闪身而入,吃惊地将他扶起,伸掌按在他背心,浑厚的玄气源源不绝输送进去:“糟糕,他还没痊愈,千万别出事啊。” 走廊上也有几名弟子飞身而来,纷纷惊道:“怎么了?” 有人吃惊地看着面无血色的郝癸霓:“大小姐,没事么?” 正在全力挽救他的那名弟子大汗淋漓,身上的汗水被浑厚的玄气蒸得化作一片白雾升腾起来。 那人一声剧烈咳嗽,慢慢睁开眼,冷冰冰环视一圈:“应该不止你们几个,阵仗还挺大,就为了看住我一个人吗?” 郝癸霓面色僵硬地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声道:“这人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他不是我玄极门的人。” 身边弟子面露难色,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答话。那名弟子松了一口气,将手从他身上收回来,抹了一把汗。 正色对他拱手,声音满是诚恳:“公子,还望谅解,您身上刚受过魔气侵蚀,以防万一这是最好的办法,一旦师父确认已经没有后患之忧玄极门当诚心道歉,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这魔气若是传播开去恐怕覆水难收。”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郝豪韧确实也是出于如此顾虑才这么决定。千年后第一个被魔气侵蚀的人,换了谁都会将之隔离起来。 这并非是对他有什么偏见,尤其玄极门更以大局为重,怎么能为了顾及一个人的感受而冒着牵连人族的风险呢? 有时候有些事必须冷静做出处理,哪怕在对方看来是刻意针对他的。 这人默不作声,似乎也在思考着这句话。 郝癸霓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黝黑的人:“魔气侵蚀?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千年之后魔族已经来了吗?” 身边的弟子又是你看我,我看你。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当中一名弟子咬咬牙,躬身道:“师父吩咐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等这位公子状况稳定无碍,师父心中有底之后,师父自然会告知各门各派,做好面对随时会出现在玄泰大陆上的魔族的准备,弟子有命在身,望大小姐谅解。” “魔气……侵蚀?魔族……再现?这……这不是流言……不是流言吗?”郝癸霓宛若身子被人控制住,禁不住僵硬地一步一步过去,仿佛要亲自确认,看着这个人。 救了何离剑的那个人往前一步,挡住她,拱手道:“大小姐,师父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间房,还请大小姐……。” 郝癸霓脸色一沉,伸手拨开他:“不。” 她的脸越来越沉,心似乎也越来越沉,一步一步靠近:“这就是你决定定下婚事的原因吗?魔族,已经就要来了。” 何离剑忽而长长叹了一口气,对那几名弟子露出些许歉意:“一时心生怀疑,不要见怪。” 几名弟子闻言纷纷拱手,目露感激,个个敬佩:“不愧是普界门弟子,天下除了我六大门派,也就仁武帮、普界门以及极少数门派心系人族存亡,果真是以大局为重,能得到谅解,感激不尽。” 何离剑淡淡一笑:“我这条命是玄极门给捡回来的,什么感激不感激。” 抬起头看着那名少女:“你还是出去吧。” “你。”郝癸霓声音哆嗦,看着这个她无法理解的人。 一想到他曾遭受魔气侵蚀,既是有些害怕又是有些好奇。更加对他拒人千里之外,藐视一切的态度感到不适。 难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没有什么让他在乎的东西了吗?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存在,任何人活着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实现的目标,惧怕自己的人,自己惧怕的人,如果真有眼前这种人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理解,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却又害怕他再度露出刚才那种带着死亡气息的目光。 可又控制不住想要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普界门的?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普界门?” “我没有恶意。”何离剑看起来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让她害怕。 那种眼神仿佛也只是很寻常的眼神,不明白这少女为什么这么警戒。 难道这少女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门吗? 外面凶神恶煞的人大把了去,让她出去的话她不是每天吓得半死不活,哭爹喊娘? 天下不会对自己凶恶的人只有家人,看来这少女一直在所有人的关爱中长大,从未有自己独自面对的经历。 他微微皱起眉头,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他不喜欢这种娇生惯养的人。 那名弟子再次站在郝癸霓面前,十分诚恳,这次哪怕郝癸霓动手他也不会让开半步:“大小姐,请移步。” 郝癸霓眉头一皱,嘴巴一翘:“让开。” 何离剑更加厌恶地皱起眉头,目中满是轻视。 这种人别人都在让着她她却浑然不觉,将别人的忍让当成是别人的惧怕,若真遇上不退让的人她就吃苦了。 真是不通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娇生惯养的病。 “够了。”门口蓦然一声怒喝,惊得房间里所有人吓了一大跳,个个面无血色低头。 郝豪韧怒目圆瞪,大步进来,一把将郝癸霓抓起来,拉到门外,喝道:“关起来。” 郝癸霓不住挣扎,气道:“你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我有什么错,我的错都你是加给我的,我也是玄极门的人,为什么我不能管一管本门的事,为什么我什么事都要被你管着。” 那几名弟子吓得一声不吭,但又不敢碰她一下。 她气呼呼地一脚踹开旁边的房间,呯一声关上门,房间里传出愤怒的喊声:“我讨厌你,天下我最讨厌你,最讨厌你。” “师父。”几名弟子面色苍白,纷纷看着郝豪韧。 郝豪韧脸色极为难看,抬起手,几名弟子不做声,也都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看守这座圆形的至善楼。 这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又一次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皱着眉头一语不发,伸手搭在自己的门脉上。 何离剑看他一眼,情不自禁想起仁武帮来。 一个是天下最大的帮派,一个是天下最强的门派,一个是与世间繁荣紧密联系的帮派,一个是与世隔绝的门派。 截然不同。 第109章 背叛师门 门脉上那只略带温暖的手微微一抖,这从未有过。 何离剑看去,郝豪韧震惊地抬头,放开他的门脉:“别动,老夫看一看。” 伸手拨开他的眼皮,不由吸了一口凉气,触电一般收回来,在床边不住来回踱步。 何离剑吃惊不已,看他一遍一遍地来回走,隐隐感到一丝不详的预感。微微吸气,暗中默默运了一遍体内的玄气,但却畅通无阻,并无什么异样。 刚才郝癸霓打了自己一掌,也没用上什么力道,只是自己太过虚弱一口气缓不过来暂时晕厥罢了:“前辈,怎么了?” 郝豪韧一声不吭,死死锁住眉头,黑白相间的须发让人觉得他一夜之间竟然比白天苍老了。 过了许久许久,他停下脚步,沉吟不已,忽而沉声道:“普界门弟子。” 何离剑心中一跳:“前辈。” 这位老者似乎在做很艰难的决定:“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功法,从未出现过外传的先例,普界门是,玄极门也是,一旦有弟子修炼他门功法,轻则立即遭致逐出师门,重则夺取性命,一切由你来选择,但老夫相信吴门主应当理解。” “什么?”何离剑不明白这老者的意思。 郝豪韧终于转头看着他,目光露出不安:“你体内的魔气又开始滋生,这就是老夫最担心的事,也是老夫将你安置于此处的原因,老夫不能每次都将它排出来,也不知道到底要排几次才能排除干净。” “更不知道为什么魔气竟然还在,在找到它的根源之前,只有你能保护自己。” 何离剑一个颤抖,耳朵嗡的一声:“魔气还在?” 郝豪韧盯着他:“并非是还在,而是再度滋生,老夫确实将它排除干净了,没有丝毫残留,不知何故,是你的体内自行滋生魔气,这根源一日找不出来,你就永远遭受魔气的侵蚀。” “不可能。”何离剑无法让自己镇定,失声道。 “本门有祖上传下来的奇特功法,这功法诞生于退魔大战,老夫就是用这功法将你体内魔气排出来的,但他人从外部帮你排除远远不及你自己在内部就将之排掉,一则如此一来对老夫消耗过大,二则效率远远不及你自己排出,现在老夫愿意将这功法传授于你,你决定吧。” 郝豪韧不理会他的震惊,似乎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心情等他震惊完,他必须马上作出决定。 何离剑倒抽一口凉气,退魔大战已经将人族的脆弱展露无遗,没想到竟然弱到如此地步,一旦被魔气侵蚀竟然连排除都这么艰难。 这位老者不苟言笑,对任何事情都是雷厉风行,不怒自威,他绝对不是在骗自己。 况且,哪有为了骗人连自家祖传功法都可以传授给外人的人? 各门各派都不允许将本门功法传授给外人,就连泄露都被视为重罪。反之修习了其他门派的功法立即就是背叛师门,但如今能救他的只有玄极门的独门功法。 刚刚与师父相遇的那一天的情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位慈祥的老者的容貌依稀就在眼前。 是师父拯救了他的人生,给了他新的人生,给了他渴望的力量,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并为之踏上奋斗的路途。 而现在,他要在奋斗的途中背叛师门吗? “我……。”他无法做出决定。 师父相信他会成为强者,并且不遗余力在他身后支持他。想要成为强者得先活下去,他会为了成为强者背叛师门吗? 郝豪韧知道他的难处:“普界门千年来一生只收一名弟子,老夫知道你对吴门主的重要,老夫并不逼迫你,但老夫终究是凡人一个,不可能每次都帮你排出这魔气,况且这魔气无故再度滋生,定然会不断滋生,若非你是普界门弟子老夫也不会有心传授这门功法。” 何离剑脑中一片乱哄哄,有千万个声音不断响着。 “不接受,就被侵蚀致死。” “就算是天下最强的人,每一次帮你排出魔气都要力竭,非亲非故,加之万事缠身,怎么可能一天到晚守着你,一天到晚给你排出魔气,这样一辈子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累赘,不接受,你就是他人的累赘,被魔气侵蚀本活该死去,不是看在普界门的面子才不救你,累赘。” “废物,又一次证明你是废物,离开了木吊坠你的原来模样就暴露出来了,又要人救,救一次不够要人救一辈子。” “不能接受,师父救了你,给了你一切,你却左手拿着师父的恩惠,右手不知廉耻偷偷接过别人的施舍。” “接受吧,就算背叛师门也要活下去,师父救了你就是让你活下去,让你成为真正的强者,你如果死了师父救你意义何在?” “接受,不要拒绝,本门心法口诀你都已经熟烂于心,虽然背叛了师门,但你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普界门的,这改变不了你是普界门的人事实。” “但你若死了,师父为什么还要救你,父亲母亲为什么还要让你活到现在,你失去了十六年的时间,你才刚刚开始你的人生和抱负,那就用你的成功来报答他们,来抵过背叛之罪。” “孽畜,拿了好处转身就背叛。” 他脑子快要炸开,双眼紧紧闭上,紧咬牙关,大汗淋漓,紧握的双拳不住颤抖。 怎么办? 昔日的绝断峰映在脑中,姚羡琦的身影立在山峰上,痴痴看着那一片云海,嘴里呢喃自语:“我要成为千年后第一个羽武者。” 他看见自己也站在她身边:“我也是,我也要成为千年后第一个羽武者。” 他服用了三思丹,服用了救心丹,进境一跃而入古武力境后期,但那是她给的,她家的丹药赐予的。 而后他在一位睿智的老者的催眠下一觉醒来,玄武气境修为不劳而获。 至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他自己真正能做到什么地步他自己都不知道。 至今为止,他从未证明过自己,全是他人的施舍。 那位睿智的老者,仁武帮帮主步忖栽,目含慈悲,面带笑容看着他:“你到底在找寻什么?你又在追求什么?” 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剧烈哆嗦。 他要力量,他要向世人证明真正的他。这个世界将他遗忘了十六年,他不服气。他要成为最强大的强者站在这个世界最顶峰,俯瞰整个世界。 世界和世人将他遗忘了,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也是整个世界和所有世人都无法偿还给他的,他失去的十六年没有谁能给予偿还。 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才能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只有这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才能让这个遗忘了他的世界和世人看到他。 并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将他挤到角落里,用脚恶狠狠将他踩住,让他无法冒头,无法被人发现。 第110章 重新审视 “力量。”脑中那些乱糟糟的声音突然统一成为一个声音,坚定无比,无法动摇,“我需要力量,我要这个世界和所有人都在我之下,我要看到这些将我遗忘的人,这个将我埋没起来的世界,在我脚下战栗,这才是我唯一的追寻,我唯一的追求。” 两个月前那位睿智的老者的问题,想不到现在他才找到答案。 他倏然睁开眼睛,坚定无比:“我接受。” 郝豪韧目光一闪,露出震惊和敬佩。这股坚定的决心,和那决断的勇气,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拥有的。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让他感到略微不安,先是因为剧痛的笑声,而后是这种决断,如此干脆的决断已经到了狠心和绝情的地步。 这是一个有野心的小子。 “你可要想好。”郝豪韧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哆嗦,这小子没来由让他警惕起来。 但既然是吴步观选中的唯一弟子,他认为不应该轻易怀疑这小子,可是那种隐藏在那黝黑的身躯底下的野心让这个老者感到不安。 何离剑没有丝毫犹豫:“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是普界门弟子的事实,哪怕被逐出师门我也永远是普界门弟子,我是什么人如果因为区区一门功法就被改变,那我继续活着也没有意义,我是不会被改变的,没有什么能改变我。” 郝豪韧吃惊,这些话一句一句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叹服,甚至让人恍然大悟,这就是他下定决心的原因,他永远认定自己是普界门弟子。 郝豪韧叹服,声音略微哆嗦,这叹服发自内心:“好,好小子,难怪吴步观选中了你,老夫真心佩服,你的资质,你的天赋,你的勇气,你的斗志,你的意志力,如此之人千年中恐怕就你一个人,真是羡慕吴门主,羡慕啊。” 罢了沉声道:“你放心,若是你被逐出师门,老夫必定出面说情,若是吴步观死脑筋的话老夫就干脆收你为徒,你如此才华却被埋没十六年,实在让人心痛。” 何离剑摇头:“不,我永远是普界门的弟子。” 郝豪韧禁不住仰天大笑,满是敬佩:“好,好小子。” 何离剑目光微暗,咬牙道:“我背叛是为了更大的成功,是为了师父的期望,哪怕背叛他,我也要成功,也要实现他的期望。” “哦?”郝豪韧看着他,为了一个人而背叛他,这种事从未有过,让人敬佩,“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何离剑从嘴里吐出三个字:“羽武者。” 郝豪韧微微一抖,不敢置信。 何离剑丝毫不避让这种目光,他知道自己不是羽武之后:“就算不是羽武之后,我也要成为羽武者。” “你……。”郝豪韧后退一步,似乎想要更好地重新打量他。 何离剑对他的目光毫不在乎,十年中各种目光眼神他从未搭理过,天下已经没有能动摇他的眼神。 郝豪韧嘿嘿笑起来,不住摇头:“普界门,普界门,各大门派对你都退让三分,看来以后要退让十分了。” 沉声道:“好,老夫就等你成为羽武者的那一天,身为羽武之后老夫倍感欣慰,魔族将至,我羽武之后并不是孤单的。” “听好了,这功法诞生于退魔大战,是羽武者为无法对抗魔气的玄武者创立的,这功法名为洗魔大法。” “是。”何离剑沉声道,纹丝不动,专心致志聆听。 郝豪韧详细传授完毕,见他并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暗暗赞叹:“如此悟性,着实令人害怕。” 他本就奴隶出身,丝毫不识字,又从未见过任何世面,眼界和认知完全不能与正常人相比,但这晦涩的功法他只听了一遍就完全理解,这悟性已经到了让人惧怕的地步。 而这还不够,郝豪韧还不知道其实吴步观也一口气将玄武者三个境界,九个阶段的心法口诀都传授给他,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想要战胜痛苦,奴役痛苦。”现在郝豪韧明白了,明白他为什么明明如此剧痛却还咧嘴嘿嘿低笑。 “只有曾经在人脚下没有希望地活了十年,才想要站在所有人头上,成为强者中的强者。”他也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成为羽武者,虽然他并不是羽武之后,但他仍旧对此执着到了固执的地步。 这个一直对他冷淡的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竟然在这时候对他完全改观,目露赞赏敬佩,不住点头。 长叹一口气:“老夫将你安置此处,想必你曾经对老夫心怀不满,却碍于老夫救了你不便发作,你不用否认,老夫知道的。” 何离剑微微一惊,没想到对方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感受,还以为玄极门自视甚高,轻视世间所有人,这确实出乎意料。 “但老夫确实被迫无奈。”确实,如今就意外发现他体内竟然再度滋生魔气,这位老者做事真是设想周全,滴水不漏,“若非老夫心怀不安想要再来看一看,等到弟子禀报之时恐怕又被侵蚀。” 原来他本就打算再来一次,难怪那名弟子刚离开他就到了。 何离剑轻声道:“不,晚辈现在知道了。” 郝豪韧一声轻笑,看看这间不透气的房间:“等你炼成洗魔大法,你就可以任意游玩玄泰之巅,但即便你有什么急事也务必请耐心等待老夫理出头绪,之后你愿意继续留在玄泰之巅就留着,不愿意的话玄极门也不拦着你。” 何离剑连声道谢:“晚辈谢过前辈。” 郝豪韧叹息一声:“这地方名为至善楼,至善至善,让人达到极善之意,善者思过,善者完美,善者自律,玄极门从未有过外来人,这是给门内弟子静思所用的地方,当然,犯错的弟子也会被关在此处,直到顿悟自身不善。”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不住摇头:“只可惜,不用思过的至善者却因为魔气缠身被老夫关在此处,一身缺点自以为是的人却在这里毫不反省,可悲,可叹。” 何离剑心中一跳:“刚才那位可是令千金吗?” “哼。”一提到她郝豪韧立即没好气,“不要提到她,你也不必理会她。” 说罢站起身,气呼呼的。 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何离剑也不多嘴多舌了。 郝豪韧在门口回头看他一眼,似乎今天才重新认识了这个小子:“你好好休息。” 何离剑点点头:“前辈无私传功,晚辈感激不尽,实在无以为报。” “不必客气,洗魔大法并非是不能外传的功法,只不过是救人之用的功法,并无任何攻击之力。”郝豪韧还是首次跟他说这么多话,将门轻轻合上,“玄泰帮派门派林立,数不胜数,能让老夫敬佩的屈指可数,只要能救了普界门弟子,区区功法不必在意。” 何离剑心怀感激,当房间里又变成全封闭,恢复了死寂的时候,突然莫名想起那名冰冷的女子。 喃喃道:“比任何人知道生命的珍贵,比任何人敬畏生命,比任何人珍惜生命。” 看来真的是他太过敏感了,现在还能活着就是拜她所赐。 心中油然升起满满的愧疚,暗暗道:“练成了这洗魔大法能出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跟她道谢。” 隔壁房间传出一片兵兵邦邦的声音,里面的人气得在摔东西。 郝豪韧那魁梧的身躯在门前停住,抬起的手原本要开门,听到这一阵让人心烦的声音,禁不住皱起眉头。 气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瞬间就消失在星空中。 走廊上的弟子你看我,我看你。 第111章 好的开始 次日凌晨,天边才微蒙蒙亮,方来闲境昨天才到的那条挺拔的身影已经立在方来殿上头,目中尽是迫不及待,充满了希望和期望,从来到玄泰之巅开始,他就认定这几天都是属于他的,这是肯定的。 俊朗的面孔露出自信和舒心的微笑。 身后传来昨天那爽朗痛快的笑声,让人脑中被强迫一样浮现出那两道竖起来的粗大的眉毛,还有那扁平宽大的鼻子,丰厚的嘴唇,稀疏的胡须渣滓。 来的果真是鸿善派掌门洪厉:“途阳,真是年轻人好精神,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哈哈哈。” 甄途阳面带微笑,转身作揖:“洪老前辈。” 洪厉大笑着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发出啪啪的响声,嗓门又粗又大:“哼哼,看你迫不及待,真元派果然有备而来,但我鸿善派也不是来当看客的,这一回说什么也不会输给你们。” 甄途阳连连拱手:“前辈不要取笑途阳,途阳年纪尚浅,修为低微,愧对列祖列宗。” “是谁这么一大早就这么谦逊啊?”一个声音笑吟吟打断他,昨天的青袍人捋着稀疏的胡须漫步登上这座方来闲境。 正是倾世派掌门,秦烈。 洪厉眼睛眉毛一起动起来,声色具备:“哼哼,我鸿善派比倾世派晚来了半天,但今天比你们早起,总算是赢回一句。” 秦烈哑然失笑:“这都没开始呢,就跟我们较上劲了,我的洪兄。” “不。”洪厉摇头晃脑,“从踏上玄泰之巅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鸿善派与倾世派暂时扯成平手,真元派晚到了一天,但是只有途阳一个人比我们早起,那就算真元派还处于劣势,至于断铁门和长生派,嘿嘿,不好意思,洪某还不知道他俩谁垫底。” 甄途阳禁不住笑道:“洪老前辈爱说笑,途阳最喜欢和洪老前辈在一起,不过断铁门的段师弟和长生派的常师妹上一回可没让大家少吃苦头,三年不见如隔三生,他们这一回一定做足了准备,让途阳倍感压力。” 秦烈哈哈大笑:“途阳啊途阳,你果然对他们两个至今念念不忘,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骄傲自大,日夜进取,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算放心。” 甄途阳笑道:“秦老前辈言重了,其实途阳最担心的还是秦师妹和洪师弟,他两人年纪轻轻不足八岁,就已经完成了古武者的修炼,两位前辈说途阳这一代非凡那是善意的鼓励话,他们两人才是两位前辈口中所说的最强的一代。” 两位老者听得心花怒放,齐声大笑,不住连声道:“这孩子竟会说一些让人开心的话,那两孩子还早着呢,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若是真能借你吉言,那就最好不过。” 原来鸿善派和倾世派都是晚年得子,洪厉和秦烈两人看着与甄逸世年纪一般大,都是四五十岁,但相比六大门派的其他门派在下一代人上已经吃了一个大亏,甄途阳这么一说哪有不高兴的。 甄途阳笑道:“真希望秦师妹和洪师弟快些长大,在玄泰会武上大展身手,那必定是技惊四座,他们才是羽武者诞生的那一代。” 洪厉不住摸着自己的脑袋,满心欢喜,嘴上却不住道:“你这小子,不但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超越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嘴巴还这么能说会道,不行,老夫这次回去要让家里那小子以你为榜样。” “年纪轻轻,才貌双全,宛若天成,宛若天成。”秦烈也喜得不住捋着胡须,满心欢喜。 一声长笑在方来殿下响起:“两位这么夸他是想要害他吗?我家途阳可没这么容易就骄傲啊。” 秦烈一喜:“甄兄。” 洪厉哈哈大笑:“好你个甄兄,连一句肺腑之言都不能说了吗?途阳如此人才我洪某盼不盼不到哪里还会要害他。” 甄逸世的身影一花,已经到了楼上,三人哈哈大笑。甄途阳也深深吸一口气,满脸笑容,今天真是一个好的开始。 “什么事让诸位如此开心,老夫是不是错过了?”一声苍劲有力的声音遥遥传来,闻声望去,那是东方,通红的朝阳中冒出一个小黑点,眨眼之间飘然落在楼上,黑白相间的须发微微飘扬,双目虽然凌厉如刀,却满含笑意。 甄逸世一个激动,拱手振声道:“郝兄,你可现身了,你是来晚了。” 郝豪韧连连拱手:“一些琐事缠身,招待不周,望见谅,望见谅。” 甄逸世来的当日见到盂洁瑶带着一个焦黑的人回来,知道玄极门有一些门内的事,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 当下笑道:“那我甄某可不原谅,今天一定要抓着你聊个够。” 四位老者哈哈大笑。 甄途阳上前一步,俯首躬身:“途阳拜见郝老前辈。” 郝豪韧目中掠过一丝不可名状的神色,淡淡一笑,将他扶起来:“不必多礼,果真是越来越仪表人才,天下无二。” “前辈过奖,途阳于心惭愧。”甄途阳这回没敢笑,就连微笑都没有露出来,毕恭毕敬。 郝豪韧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一个圈,一丝犹犹豫豫隐隐流动,说不出的感觉。 抬手笑道:“诸位请里面坐,你我三年不见,年轻人一年比一年成长,让人欢欣,应该畅聊个痛快。” 甄逸世耳朵一动,摸着胡须,叹息道:“光阴似箭,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我六大门派终究有一天要交到他们手里,实在令人感慨,这些小子们没人在身边不知道能不能行。” 那意思明显得很,说完看了一眼郝豪韧。 郝豪韧不避不让,迎着他的目光点一下头,也叹道:“你我当时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没有我们自然会有人在他们身边。” 甄逸世双眼一睁,满是惊喜,禁不住开怀大笑,抓住郝豪韧的手就往里走:“今天一定跟你聊个痛快。” 甄途阳也暗暗露出一丝微笑。 忽而从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充满了兴奋,一听这铜铃似的声音就感到一股俏皮劲,仿佛一天到晚都拥有无尽的精力,一年四季乐无忧:“玄极门恭迎断铁门、长生派。” 五人大为惊喜,纷纷转身。 第112章 六大门派 粉色的朝阳光中,两条熟悉的人影一掠而过,面带微笑,落在方来殿面前,那是昨天迎接真元派的那对金童玉女。 身后则是密密麻麻一共十个人,大老远就将声音遥遥送过来:“断铁门段厚盛带不成气候的弟子如约来访,你们三个不要太快了。” “长生派常永启带拙徒如约来访,哼,老是欺负我长生派和断铁门离得远。”这一句话引得方来殿上一片大笑。 人影一花,带着一股清晨的风儿,十人相继落在走廊上。 当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人满脸络腮胡,两鬓略显斑白,双目如夜间的两点火苗,威风凛凛,看似一头狮子。 此人就是断铁门门主段厚盛,拱手笑道:“诸位,段某可是等不及了。” 他身后五个人中一名男子五官端正,年纪与甄途阳相仿,却跟父亲一样体型壮硕,虎虎生威。 料想就是断铁门公子,往前一步,沉声道:“晚辈段藏望拜见各位前辈。” 洪厉大笑不止:“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如年纪就有这般霸气,不得了,不得了。” 他果然就是断铁门公子,段藏望。 段藏望身边一名女子天生丽质,优雅端庄,上前盈盈作揖:“晚辈常晓宵拜见各位前辈。” 原来就是长生派大小姐,常晓宵。 这些老者都纷纷微笑叫她不必多礼。 她身边的一人满心欢喜地看着她,甚是以她引为自豪。不用说,就是她的父亲,长生派掌门,常永启了。 常永启笑道:“诸位,三年之约已到,相信诸位在这三年里一定准备不小,上一回途阳真是让小女吃了不少苦头,不知道这一次又有什么惊人表现,常某实在等不及了。” 甄途阳微微一笑,也拱手躬身:“途阳见过段老前辈,见过常老前辈,三年不见,常师妹和段师弟早已经今非昔比,途阳上一回只是运气略好,这一次只怕是要输给师妹和师弟了。” 段藏望与常晓宵闻言连忙对他行礼:“师兄说笑了。” 这些羽武之后六大门派的六大掌门终于齐聚一处,看着自己苦心栽培的后辈一个个都已经长大成人,禁不住相视而笑。 如今六大门派齐聚,这玄泰会武终于可以举行,让人心中满是期待,方来殿爆发出一片欢快的笑声。 郝豪韧拂袖道:“诸位里面请,等诸位好生休息之后,咱们三年一约就如期举行,看看这些后辈究竟让我们吃惊到什么地步。” 洪厉环视一圈:“咦,雄章今天没来吗?” 郝豪韧笑道:“一些琐事让他去做,不能参见段兄常兄,还望见谅。” 断铁门掌门段厚盛连忙摆手:“哪里哪里,上一回最终胜者是雄章,想不到三年不见竟然已经能独当一面,真是让人欣慰。” 段藏望也正在悄悄张望找寻郝雄章,闻言略微失望地收回目光,看来他很在意郝雄章。 身边的常晓宵却时不时把水灵灵的眼睛暗暗偷看他,两人站得也颇为靠近,她每看他一眼脸上就微微红一下。 郝豪韧无意瞥见这一眼,满是喜色的目中微微掠过一丝揪心的神色,只是在瞬间微微一暗便又恢复原样。 余光看往甄途阳,见他只身一人站在甄逸世身边,玉树临风,只是有点孤寂。 等到这些前辈们都进去了,甄途阳才举步跨进去,身后便是段藏望和优雅端庄的常晓宵。 这两个年轻人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站在一起,彼此说站得近也不近,站得远也不远,仿佛不好意思却又彼此想靠近在一起。 尤其常晓宵时不时克制不住自己偷看段藏望,只要有心注意他们的人都会觉得简直妒忌死人。 刚才不经意一瞥看见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郝豪韧眼见各大掌门都喜气洋洋坐下,忍不住又朝这两个尽量显得不那么亲密的年轻人瞥了一眼过去。 正值段藏望跨步进来,这小子长得体型壮硕,看起来大手大脚,但却在自己进来之后抬手将常晓宵扶进来。 而后两人面色微微一红,两只手迅速分开,各自走到各自父亲身后,默不作声。 郝豪韧似乎被触动了,目中那不可名状的神色再度隐隐浮现,连忙拱手:“诸位,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郝某再恭请诸位前往拜祭,三年了,玄泰会武三年一会,千年中不知已经举行了多少次,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代人,这一代后辈更胜我等,列祖列宗等的就是他们。” 罢了微微叹一口气:“人族千年无羽武,郝某却坚信千年后羽武即将诞生,哪怕不在今日,也不久远了,郝某真希望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断绝千年的羽武者究竟如何,此后怎么样郝某也死而无憾了。” 甄途阳连忙拱手道:“郝老前辈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诸位前辈一定长命千岁,若真是我们这一代能出羽武,也是列祖列宗,各位前辈的苦心栽培,我等不过是坐享其成,受宠若惊,就怕我们不争气让各位前辈失望。” 甄逸世笑道:“好一个长命千岁,老夫能活百岁就已经知足了,孙子都能成婚了。” 这句话说得种种暗示,有意者一听立即明白,郝豪韧岂有不知道之理。 洪厉哈哈大笑,方来殿中全是他的声音:“说得好,长命百岁确实足矣,说不定洪某非但见到你们成为羽武者,还能见到洪某的孙子,曾孙子也都是羽武者,哈哈哈,就算魔族再来,我人族又怕它什么?” 又是那一缕神秘的微光从眼中掠过,但这一次多了一丝不安和焦虑,郝豪韧笑道:“说得极是。” 而那一缕无法说透的眼神,从见到段藏望和常晓宵的亲密之后更加浓烈。 这些人都还不知道魔族已经真的重现玄泰大陆,个个都以为不过是那些有利可图的帮派四处散播的流言,这一丝不安和焦虑就是因为这个。 似乎想要再一确定一样,抬眼看往甄途阳,果真是一表人才,不可多得,但想到昨晚郝癸霓的事情,目光中说不透的眼神再度一闪而过。 虽然面带微笑,听着这些老朋友们畅快地聊天,但心里想必正在进行着某种挣扎,跟什么东西角力着。 不论角力结果如何,都会影响到一名少女的一生,那名少女现在就在至善楼中。 第113章 被安排的人生 “癸霓,醒醒。”哥哥温柔的声音在呼唤。 郝癸霓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爬起来,揉一揉眼睛。 郝雄章挺拔的身影立在房间里,看着满屋子凌乱的东西。 椅子被砸成一片木头碎片,散落一地,无声向他投诉昨夜遭受到的暴行。小木桌就躺在粉身碎骨的椅子边,也是断肢残骸,无声呻吟着,证明椅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目光抬起来,顺着满地的破碎茶具,碗筷,烛台,逐一看过去。那张简陋的小床边,粗陋的被子被扔在地上,无辜地看着郝雄章,无声控诉这个少女的暴力之举。 床上那条已经成熟的身姿的曲线宛若连绵起伏的群山所形成,线条轻柔,高低蜿蜒,勾勒出让人血脉喷张的轮廓。 沉浸在睡意中的脸蛋泛着红晕,桃红的小嘴口齿不清,宛若在说梦话:“你来看我干什么,为什么来看我,不要你们管我。” 郝雄章叹一口气,无奈地看着这间凌乱的小屋子:“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什么怎么回事?”郝癸霓从床上坐起,略微清醒,明知故问,倔着脸蛋嘟着嘴巴。 郝雄章指着满地破碎的家具:“这是怎么回事?” “哼。”郝癸霓扭开脑袋,气呼呼,“后果我负责。” “你……。”郝雄章将怒气忍回去,不住摇头,似乎对她真的没有办法,“你这脾气。” 郝癸霓气鼓鼓的,心中憋屈因为这句话又加重几分:“我就是这个脾气,我为什么要成为你们期望的人,我一定要成为一个贤淑的女子吗?为了成为你们心中最理想的女子我非要逼自己每天装出你们希望看到的样子吗?哼,你们根本不爱我。” “放肆。”郝雄章蓦地大喝一声。 郝癸霓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从未见过温柔的哥哥这样子,难道这一次真是她太过分了? 郝雄章气得略微喘气,慢慢让自己平静,背负双手,一语不发,在她面前不住来回踱步。这个模样像极了父亲,郝癸霓委屈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也不说话。 “你自己看看。”郝雄章停下一步,说完一句话接着气呼呼地来回踱步,而后又停下,瞪着她,“你像个女孩子吗?” 郝癸霓一声不吭,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心中微微哼一声。 郝雄章又停下,又瞪她一眼:“说,怎么说不出话了?” 说完,又气呼呼地继续来回踱步。 郝癸霓没好气地看着他,他那副模样真的像极了父亲。 声音委屈地憋出一句话:“又不是我想生为女子,我又没得选择,难道我要像你一样,跟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混账。”郝雄章怒道,这回真的停下踱步,往前走来,“今天就告诉你一个事实。” 郝癸霓倔强地抬起头,气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法做到你们期望的样子,但这就是真实的我,我为什么要成为你们所期望的人,我为什么要装成你们所期望的人的样子,你们根本不爱我,你们爱的是你们自己幻想出来的女儿和妹妹。” “你是什么样的都已经无所谓了。”郝雄章冷森森道,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说出来,那双眼睛满是怒火,死死盯着她,“父亲已经将婚期定下,明年,你就是真元派大公子的夫人。” 郝癸霓刹那浑身冰冷,眼睛倏然睁大,宛若一道青雷从头顶上劈落,将她击得无法动弹:“你……你说什么……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肆意决定别人的一生。” 郝雄章冷冷看她一眼,拂袖而去:“从今往后我们不能在你身边,一切都靠你自己,如果你无法成长起来,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你就好自为之吧。” 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将门呯地一声关上。 世界刹那封闭起来,空气似乎凝固住,她顿然无法呼吸,睁得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魂魄就像被哥哥最后那一句话击得粉碎。 “哥,哥。”她蓦然叫起来,婀娜的身姿一闪,往门口扑过去,眼角带着一片泪花,“哥,你救救我,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 呯的一声,她四肢僵硬,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倒过去,额头撞在紧闭的门上。 “啊。”她大叫一声,从床上猛然坐起,死死抱住自己,大口大口喘气,心口呯呯跳个不停,水灵的眼睛大大的。 是梦。 但这个梦让她哆嗦,一张粉脸透出苍白,满头都是香汗淋漓,将那乌黑亮丽的秀发粘在吹弹可破的脸蛋上。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房间里的景象跟梦中是一样的,地上那张已经粉碎的椅子看到她从床上下来,吓得微微哆嗦一下。 可她没有理会这张已经不能再砸碎的椅子,从它旁边走过,轻轻推开门。 门外弟子对她微微行礼:“大小姐。” 郝癸霓低下头,半晌忽而道:“不要叫我大小姐,以后叫我师姐吧。” 那名弟子一怔,不解地挠挠头。 她是玄极门大小姐没错啊,虽然也可以叫她郝师姐,但是比起大小姐,郝师姐的气势就弱了很多很多。玄极门中师姐多了去了,有盂师姐,有邵师姐,只有大小姐才能将她从这些师姐中区分出来。 略微一怔期间,看到她又一次往那扇门走去,像他担心的那样抬起手要开门。 这名弟子连忙闪身过去:“大小姐,万万不可,师父昨天也说过了,不准任何人进去。” 郝癸霓冷冰冰看他一眼:“然后呢?你现在要阻拦我吗?你打得过我吗?都是玄武者,我是力境中期,要打吗?” 这名弟子一个哆嗦,仍旧不肯让开,不住哀求:“大小姐,求您了,不要为难弟子。” 郝癸霓环视一圈圆形走廊,那些剩余的弟子都在看着她,面露苍白之色。 她哼一声:“你放心,不用很久的时间,我只是问问他一些问题,以后我不再靠近这间房,所有人听着。” 那些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大气不敢出。 郝癸霓略微停顿,似乎要下很大的决心,生硬地露出歉意的表情。 一看就是逼自己露出来的:“今天这件事谁都不准告诉我爹和我哥,就这一次,没人说的话你们也不用遭受惩罚,我不会花很长时间,也不会伤害他,只是问几句话,你不说我不说,老天都不知道。” 挡着她的那名弟子哭丧着脸,坚决摇头。 郝癸霓没来由火大:“混账,你刚才叫我什么?” 那名弟子知道她的意思:“就算是大小姐,师父昨天已经当面说过了。” “好。”郝癸霓冷道,“那今天我就跟你们说,这是命令,师父有没说过我的命令是无效的?” 那名弟子一怔。 郝癸霓环视一圈:“谁要拦着我,现在就过来,否则我进去了。” 那些弟子纷纷暗暗吸气,郝豪韧确实没说过除了他的命令其他人的命令是无效的。 “好。”郝癸霓点点头,“玄极门弟子听着,今天的事谁说出去谁遭受师父的惩罚那是他自己的事,这是其一。其二,你们没将我这个大小姐当成是白痴,认为明明师父要好好保护他我却会伤害他,本人感激不尽,我确实没有比你们蠢。” 拨开面前的那名弟子:“走开。” 推开门,婀娜身姿消失在门后,门无声关上。 这些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都暗暗咬牙,眼见没有第一个人有意见,那么大家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第114章 少女的倾吐 房间阴暗,桌椅小床都躲在阴影里,削瘦的人影盘腿坐在床上。 她来得不早不晚,对方微微吐出一口气,缓缓收功,睁开眼睛。 父亲应该早就将他体内魔气都排掉,否则他没有现在这样的精神和神色,是父亲救了他,不是玄极门将他生擒过来。 千年后第一个遭受魔气侵蚀的人,意味着魔族即将重现大陆,人族又要面临灭绝。唯一能对抗的羽武者迟迟没有诞生,那是他们六大门派的责任。 她目光轻轻闪动,所以,父亲不论如何也想要马上诞生羽武者,如果不行,至少要确保下一代必定出羽武。 是这个人让父亲焦急起来,让父亲动了将她许配给真元派的念头。 “你到底是谁?”她没有过去,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警惕,以及极度的讨厌。 何离剑不喜地将视线从这位少女身上移开:“对你来说不重要,不,对你们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一个消息的载体,将魔族即将重现玄泰大陆的消息送达给你们之后我就可有可无了,如果没有带着这消息而来我可能连玄极门的大门都无法靠近。” 深呼吸一口气,好像练了一晚上的功:“让你厌烦了,我很快离开,玄极门救命之恩永生无以为报,救过我的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不会一直碍着你们的,我清楚我是什么人。” 语气比昨天柔和,但话还是那么句句带刺,让人心中不快。 郝癸霓略微皱起眉头,却正印证了他刚刚说完的话。 她现在露出来的神情就是厌恶:“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真是普界门的弟子?什么时候遭受魔气侵蚀,在哪里遭受魔气侵蚀?如何来到玄极门的?” 这个小子的到来一定是致使父亲下定决心决定她的婚事的直接因素,如果他没来的话父亲也不会那么坚决吧。 是他让父亲意识到六大门派千年没有成功,而他们不能再等了,魔族不会等羽武者从他们这些羽武之后中慢慢诞生的。 何离剑双眼微微一闪,立即猜到郝豪韧还没有公布魔族的消息:“你也不知道的话那我更加不能告诉你,身为羽武之后如何应对将至的魔族是你们千年里一直以来的职责,相信郝前辈已经有所打算,我不能插手乱了他的决策,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他会告诉你的吧。” 这少女在父亲和兄长之后才来,一来就责令将他赶走,天下六大门派,果真是连一粒世间的灰尘都不准许沾染。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贾烙山那疯狂的话来。 世间任何势力任何人都是六大门派默许存在的,只要他们不愿意第二天他们不想看到的东西立即永远消失。 昨天已经亲身明白了这点,这少女对他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极点,巴不得他粉身碎骨,然后被烈风从玄极门中吹走,回归到尘世间。 他多呆一刻,恐怕这些各大门派就多难受一刻。但因为如此至关重要的消息是他带来的,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忍受让他呆在这里。 到底玄极门中有多少人巴不得他马上离开他不知道,绝对不会很少,不过同时也清楚,郝豪韧和盂洁瑶确实是为自己好。 只是因为两个真为自己好的人,他可以忍耐他们身边不喜欢他的人,这点忍耐算不上什么。 “如何应对即将重现的魔族是我们的事?”郝癸霓娇躯一抖,眼前这个人竟然冷漠无情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知道那关乎一个人的一生,禁不住又忍不住怒气,瞪着他:“我们羽武之后就该为了魔族付出自己的一切吗?” 何离剑一怔,她过激的反应实在毫无理由和征兆,难道这不就是六大门派千年里视为使命的目标吗:“你们不是羽武之后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们就理所当然这样吗?羽武之后是理所当然的理由吗?”郝癸霓心中的憋屈变成了责问,从嘴里怒斥出来,愤怒地看着他。 何离剑愈发惊讶不解,再度打量这名少女,难道他说的有错吗,还是世人认为的有错:“你们不是这样吗?否则我怎么知道羽武之后是为了魔族活到现在的?人人都说羽武之后就是为了魔族存在的。” “哼。”郝癸霓胸脯一起一伏,咬着牙,目中满是委屈,“那你们呢,不是羽武之后的你们不该更加比我们努力吗,既然弱小不该更加努力吗,为什么都推给我们,魔族跟你们没有关系吗,我们为了你们你们却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们就得毫无理由为了你们成为救世者吗?” “啊?”何离剑感觉这不对头,不论是她说的话还是她本人都有问题,这少女怎么了?难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他暗暗称奇:“没说魔族卷土重来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但没有你们的话我们怎么努力也没用,我们不是羽武之后,我们再怎么努力死得最惨的也是我们,但我们从未说过我们放弃了。” 他想到了一个温暖的人,一个坚强的人,在她的身上永远有未知的力量吸引着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安心。 淡淡一笑,仿佛她就在身边:“仁武帮的丹药世家千年中不断炼丹是为了什么,寄望能用丹药辅佐人族诞生出羽武者,铸剑大家四方院但凡认可对方即刻赠送千金难求的宝剑,寄望自己铸造出来的剑能协助武者斩杀魔族,我们,从未放弃过,哪怕我们在你们眼里是微不足道的可怜东西。” “而我,纵然不是羽武之后,我也一定会成为千年后的羽武者,在你们面前可能不会是第一个,但不论如何,我都要成为羽武者。”何离剑坚定地将话说出来。 那种不屈的斗志和无法消灭的意志力,以及弱者的自豪洋溢在脸上,面对羽武之后丝毫不退缩半分。 “你……。”郝癸霓急得跺脚,咬住嘴唇,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让她无言以对,“我不是说这个,这不是我想说的。” 何离剑看着她,露出无意再谈的意思。郝癸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口舌上就没有占过他的上风,一个人无理取闹的时候肯定不能占上风。 这大小姐明显是想要他马上就离开,这不用去猜。 这名少女一见到他就不顺眼,所以遇到什么事都觉得不顺心。但她又不能像昨天那样粗暴地命令他马上滚出去,因为她父亲昨天被她的行为激怒了。 说白了,她想要逼他走,她是来找事的。 何离剑忍着心中怒火,冷冷道:“我很快离开,多谢贵门派的洗魔大法,等我谢过你父亲和盂洁瑶之后就离开,在你们眼里再卑微的东西也有感恩之心,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要请等待我答谢之后。” 郝癸霓瞪大了眼睛,身子微微颤抖,被人误会的这一刹那更令原本的委屈浪潮一般涌上来:“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离剑冷冰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丑陋的人竭尽全力进行演出。 她几乎要溢出泪花,让自己不论如何忍住,声音因此低了一些:“为什么,为什么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就该失去自己的人生吗,我就该为了羽武之后的身份成为大家都期望的人吗,可那根本不是我,而你们却没有人哪怕真正理解过我。” 何离剑微微一怔,冰冷的目光一抖,不明白她说这样的话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什么意思?” “不。”郝癸霓摇摇头,一副不甘心却好像不得不放弃的样子,神情极为失落,“跟你没关系,这是我的事。” 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会跟他说那么奇怪的话,原来自己一开始就想要找一个人听听这最后一句话,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她想说的。 她想说的是,她的命运就是为了让羽武者诞生而牺牲自己和自己的一生吗? 明显这句话不是何离剑明白的,也不是应该对何离剑说的,所以一开始就没说出来,何离剑不是她要倾吐这句话的人,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是父亲。 她只想找个人倾吐罢了,可惜不论父亲、母亲、哥哥,都听不到她真正的心声。 所以她无意识地找他了,找他出气,总得找个出气口出气。 何离剑很不幸被她认为是促使父亲订婚的直接原因,这就是她找他的原因。 但同时她也想知道这个千年后第一个被魔气侵蚀的人如何被侵蚀,在哪里被侵蚀,看看将父亲逼得无路可退狠心想要牺牲女儿一生的魔族究竟如何。 眼前的这小子其实也魔族的受害者,父亲也不是因为他才被逼急了,魔族才是逼急了父亲的根本原因。 现在她不想知道那可恶的魔族了,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羽武之后的命运的现实吗? “抱歉,打扰了,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是我心情太乱了。”她看也不看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间房。 何离剑惊讶无比,看着那条成熟的身影,禁不住道:“何离剑,我叫何离剑,我是普界门的弟子,刚才并无恶意,你忘了吧。” 郝癸霓回过头,淡淡一笑,目中的泪光怎么也忍不住,所以她才要赶紧离开:“郝癸霓。” 既然跟自己没关系那到底为什么而目含泪光?也许不应该多嘴,但这名少女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就像玄极门一样让世人完全无法理解。 他还是没忍住开口了,因为她目中强忍的泪光:“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因为我的到来才发生的?” 不然她也不会在昨天怒气冲冲要赶走自己,今天却又目含泪光,说了一大通奇怪的话,一定跟自己有关。 第115章 不惜一切 郝癸霓葱白的指尖刚刚触及门板,禁不住一抖,停下来,咬住嘴唇:“没有,跟你没关系。” 如果她因为昨天要将自己赶走的事而来,今天应该是来道歉的。但今天她也不是来道歉的,今天来真正的话她还没有说。 何离剑正色道:“你还有话没说。” 郝癸霓咬咬牙,没有拉开门,也没有回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生下来就因为魔族而被改变了一生,你原本真正的一生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你会怎么办?” 何离剑心中一跳,无声而笑,这还要用假设吗,他就是这样的。 十六年前开始,他的一生就因为魔族被改变。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魔族他原本的人生是怎么样的,但绝对不会在一岁就离开父母,也不会经历为奴的十年,更加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今天。 但他从不后悔,也不对原本的人生做出假设:“我从不否认自己,如果不喜欢现在的一生我会去改变它,为什么我要让它改变自己。” “原本的人生怎么样我不知道,活在其中的是我自己,现在的人生不喜欢也好,活在其中的也是我自己,唯一不变的是我自己,我是不会变的,变的是人生,这说明我是无法被改变的,而人生却可以被改变。” 郝癸霓宛若心口被撞了一下,葱白的指尖哆嗦起来,那片委屈放心地退回去。 她吃惊地回过头看他:“我自己永远是无法被改变的吗?” 何离剑冷笑道:“谁能改变?” “这……。”她的目光在闪烁。 是父亲?但她昨晚不是对父亲做出了反抗吗?哥哥也正因为她的出言不逊才将她关进至善楼,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父亲究竟最后的决心如何不也还不知道吗? 那正是她奋力为自己抗争的结果,没有谁能阻止她进行抗争,只是抗争的最终结果未知罢了。 如果她没说出自己的心声现在这门婚事已经铁打的了,谁都不能改变她,除非她自己不愿意坚持自己。 “那,如果是人生不是人呢?”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削瘦的人。 对方年纪并不比自己大,为什么那句话的力量却竟然如此强大? 他一定是随便说说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命运的人无法理解她现在的感受,说说而已谁不会。 “人生是无法改变人的。”何离剑目露轻视之色,宛若正在踩着所谓的人生,那东西已经是一个手下败将,正在他的脚下哀求他。 郝癸霓心口呯呯直跳,不相信这句话,但却希望他说的是真的,摇摇头:“不,你不懂,你没有这样的命运你不懂。” “嘿嘿。”何离剑笑起来。 他已经知道这名少女为什么这么古怪:“为了让羽武者诞生身为羽武之后的你被迫付出什么?” “我……。”郝癸霓险些说不成话,幸好没将婚事之事脱口而出,“没有。” 何离剑点点头:“那是你的命运,你的人生,你在追寻什么,追求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做或不做是你自己决定的。” “我的追求是羽武者。”他毫不躲避,坚定无比,仿佛我知道你们羽武之后看不起我们,我现在就直接告诉你们,我的追求就是这样,“哪怕我不是羽武之后。” 郝癸霓吃惊,大眼睛打量着他,他是认真的,完全让人不敢置信:“若是你一辈子都无法成功呢?” “难道我就不去做了吗?”何离剑冷道,仿佛被嘲讽了,“羽武者诞生之前羽武者知道自己是羽武者吗?只有成为羽武者之后才知道自己能成为羽武者,在知道之前就放弃的话人族在千年前也永远不会诞生羽武者。” 郝癸霓心中乱跳,她能听见,这颗心脏似乎今天才真正活过来,真正开始跳动,十七年里它一直是纹丝不动的。 她颤声道:“为了自己的追求你不怕失去一切吗?” “我的追求就是我的一切,怎么会有为了追求失去一切这么矛盾的话,不追求才是失去一切。”何离剑冷笑。 他说是这么说,但如果自己为了自己的一生,为了追求自己认为的一生,为了追求自己认为的真正的自己,她只能与父亲对抗到底,与玄极门对抗到底,甚至失去父亲,失去哥哥,失去现在她拥有的一切。 扑通,扑通,扑通,这剧烈的心跳声在冲击着少女柔弱的娇躯,试图让她充满力量,让她感受到她自己的存在。 她禁不住挪动无声的步子,慢慢朝他靠近,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你不后悔吗?你不害怕吗?” 何离剑仰天大笑,什么时候这名少女失去了原本凌人的气势了?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羽武之后不会理解的,我们是一无所有的人。”何离剑目光微暗,脸上却挂着欣慰的一丝微笑。 那是绝不后悔,绝不退缩的微笑:“我们卑微,弱小,没有希望,在这些试图控制我们的东西面前害怕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没有害怕的本能,只有不断朝自己的追求奋进的本能,除了自己的追求我们一无所有,若再不追求,还活着干什么。” 他好像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的往事,那是她不知道的事,一边回想一边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他早就没有害怕和后悔这两样东西。 那双粉拳不知不觉紧紧握起来,她觉得心脏的跳动让她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力量和勇气,委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力量和勇气支撑着的坚定。 “何离剑。”她看着他。 何离剑看她一眼,她看清了这小子的容貌,那力量、勇气、坚定正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诞生。 他确实是一个很弱很弱的人,竟然活到了现在,竟然还拥有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追求,相比之下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活着真好。 “你会成功的,一定会的。”她坚定地点点头,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并不是羽武之后,但总让人觉得羽武之后一定不会成功成为羽武者,反而他一定会。 何离剑禁不住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才忍不住端详她。 仍然还是不知道这名少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昨天一个样,刚才一个样,现在见到的又是另外一个样。 他看不懂这名少女,半晌道:“你怎么了?” 郝癸霓扑哧一声笑,恍若一条彩虹呈现在风雨之后,甚是娇艳迷人:“不,我没什么,谢谢。” “我……。”她咬着嘴唇,“我之前对你……,你不要讨厌我。” 何离剑确实极度讨厌她,现在也仍然讨厌她,刹那又一次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见他一时间不说话,轻轻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你好好休息。” 愣愣看着那成熟的人影离开房间,将门轻轻合上,何离剑仍旧没有回过神。 一家三口子每回离开都说的同一句话,“你好好休息”,但彼此却个性相差极大,似乎他的到来无意中影响到了什么,只是他没有明白。 这名少女到底是厌恶他,还是真心来道歉的? 亦或刚才其实是戏弄他,下次再来就是在他态度转变的时候嘲讽他? 这名少女让人无法捉摸,令人十分不喜欢。他没法看出她原本的样子,是她将自己藏得太深了还是她本来就疯疯癫癫的? “哼。”何离剑独自一人呆坐在床上,鼻子里淡淡冷哼一声。 从见到这名少女开始他就很不喜欢她,现在他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 郝癸霓靠在门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面露微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走廊上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宛若看到出来的不是他们的大小姐,而是一个奇怪的人,又或者是他们眼花出现幻觉了。 至善楼乃是思过之处,善者思过,善者完美,善者自律。 第116章 定威台 玄泰之巅的一天又在夕阳慢慢落下之中结束。 郝雄章立于定威台城头,自上而下眺望那座圆形的至善楼,看它慢慢躲进定威台投下的阴影之中,眉宇之间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按照那名少女的脾气今天应该也将至善楼大闹一番才对,但没有见到弟子从至善楼前来回报,难道她真的正在思过吗? 定威台往西,在夕阳的笼罩下,方来闲境已经陆续亮起灯火,等不及别有一番风味的夜晚的到来。 父亲已经在方来闲境与其余五大门派畅聊了一天,相对于整个玄泰大陆来说,他们六大门派其实是孤独的,三年一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 千年已经过去了,眨眼三年又过去了,然而羽武者还没诞生。 虽然这些长辈们都坚信他们这一代必定能出羽武,但只有变成事实的时候才能最终让人放心。 因为魔族已经在行动了,十余年前就已经在暗中行动,他们无法再等待,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慢慢突破。 很快的,它们马上再度出现在千年后的这块大陆上。 方来殿的灯光明亮如白昼,下人们很开心看到这些让人生畏的羽武之后们齐聚一堂。 多少武者巴望见他们任何人一面都不能,千年里多少武者慕名来到忘生乡,但都被无影秘森阻挡在外。 虽然不过是下人,他们却比那些武者幸福,他们服侍的正是天下人都敬仰的羽武之后。 郝豪韧拱手道:“诸位,时候不早,来日方长,等玄泰会武结束之后我们再好好聊个痛快,千年已过,郝某实在迫不及待想要见证这一代人的奇迹。” “这些后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已经远超当年的你我,郝某在这个年纪若能有如此修为真是妄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是必定能出羽武的一代。” 鸿善派掌门洪厉一拍额头,极为叹息:“一天原来这么短吗?你我才刚刚坐下而已。” 倾世派掌门秦烈微微一笑,倍感欣慰:“光阴似箭,就连郝兄都坚信这一代人能出羽武,秦某反而更希望每一天都这么短,如此一来就能更快见到断绝千年的羽武者了。” 断铁门掌门段厚盛也一声长笑,看看自己身后的段藏望,看看对面的常晓宵,看看旁边的甄途阳:“秦兄这么说,段某都巴不得明天就能见到他们成为羽武者。” “我六大门派千年苦修,代代摸索尝试突破,日积月累终于是慢慢摸索到了一些门道,他们是验证千年总结出来的经验的一代人,段某也坚信必定能成功。” 长生派掌门常永启笑道:“你们一个一个都这么说,常某都迫不及待了。” 甄逸世一声朗笑:“诸位不必着急,郝兄都确信不疑那就不用怀疑,等你我明天祭拜完毕,后天即是玄泰会武的第一天,让你我这些老头子拭目以待吧。” 甄途阳轻声道:“爹,您又开始了,什么老头子不老头子。” 甄逸世哈哈大笑,对他点点头,看往郝豪韧:“老就是老了,不过老夫还有你们这些后辈,这有何忌讳的,只要你们争气就可以,就算你们也尽力了那老夫就等你们的孩子们,就不信他们也不成。” 郝豪韧目光微动,淡淡一笑,对他点一点头:“甄兄所言极是。” 甄逸世大喜,哈哈大笑,似乎得到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赞同。 起身拱手:“诸位,那就好好休息吧,明日就是我等羽武之后祭拜先祖的时候,愿羽武先祖在上保佑,让这一代人出现羽武者吧。” 众人也都纷纷起身,拱手不止,个个充满信心和欢喜。 断铁门和长生派今天才到,已经有下人过来引领前往落脚之处,剩余鸿善派和倾世派也都纷纷道别。 最后才是真元派的甄逸世郑重一拱手,看着郝豪韧:“郝兄,明天见。” 郝豪韧也拱手:“郝某明天恭请真元派前往祭拜羽武先祖。” 甄逸世郑重点头,身形一掠,刹那从方来殿上飞出,没入方来闲境之中。 甄途阳紧随其后,压制着激动的声音:“爹,如何了?” 甄逸世哈哈大笑:“你说呢?看为父这么高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为父几经试探,郝兄果真心里想的跟为父是一样的。” 甄途阳大喜,激动得手指在哆嗦,回头看一眼那东方,目光掠过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定威台,隐约可见郝癸霓此刻正含羞躲在自己闺房中。 那迷人的脸庞,那婀娜的身姿,在灯光的映照下如梦如幻。 次日,朝阳未起。 二十五条人影在三条人影的引领下从方来闲境激射而出,个个面露欢喜之色,空中留下他们激动难耐的轨迹。当他们相继落在定威台城头上的时候,城头的弟子们纷纷俯首躬身,齐声恭迎。 城头之中郝雄章也满脸洋溢着高兴,从这些人脸上一一看过去,这些人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真元派五人,鸿善派五人,倾世派五人,断铁门五人,长生派五人,来者均都是五人阵仗。 而剩余的就是玄极门的三人,自己的父亲郝豪韧,还有那对金童玉女,鲁悼司和邵澄茗。 他上前一步:“各位前辈,雄章恭候多时了,各位师兄弟姐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众人纷纷大喜,朗声而笑,彼此相见。 断铁门的段藏望是最激动的一个,迈着大步子上来就是一拱手:“郝师兄,三年不见了。” 郝雄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段师弟,三年来可好,进境一定又突飞猛进了吧。” 段藏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门:“唔,在郝师兄面前不敢乱说。” 众人大笑。 甄逸世更是神清气爽,环视一圈,西边可见方来闲境,东方可见玄月城。 虽然来了无数次,仍旧是惊叹不已:“好一个定威台,这地势实在是精妙,妙极了。” 郝雄章笑道:“昔日羽武者们被魔族逼得退入此处,正是因为定威台的地势让他们发现了紧追不舍的魔族,否则他们恐怕要被魔族暗中包围起来,这定威台就是被羽武者与随后的魔族死战之时一剑削平峰顶的。” 甄逸世当然知道,但每每再听一次都觉得恍若第一次听到,不住叹息:“羽武者诞生的时候人族已经几近灭绝,所以处境凶险无比,能否反败为胜暂时先不说,单是能不能在败局已定的玄泰大陆上活下来已经是不可能。” 郝雄章也一声叹息:“最终他们非但在人族几乎全都灭绝,孤立无援的情况活下来了,还将吞噬了整个玄泰大陆的魔族一点一点击退回去,逼到了绝断峰,两族的惊天逆转就此开始。” 甄途阳接口道:“从此,原本差点被灭绝的人族竟然反过来将魔族杀得节节败退,反而是魔族差点被人族灭绝了,那就是羽武者,人族不可击败的传说。” 置身于千年后容貌已经变化的定威台,众人感慨唏嘘,千年后,他们是唯一的羽武者的后裔。 郝雄章纵身一闪,从城头掠出,往东方而去,振声道:“各位前辈,师兄弟姐妹们,请随雄章来。” 郝豪韧也举手示意:“请。” 自己当先纵身而去,鲁悼司和邵澄茗相视一眼,两人嘻嘻一笑,也身形一动,紧随其后。 众人从感慨中收回心神,纷纷纵身跟过去,望着东方那若隐若现的城堡,个个面露微笑。 可众人的一番感慨却激动了城头的弟子们,崇敬地望着那一条条飞速掠过去,眨眼就不见影子的强者们。 千年前所有的羽武者决定乘胜追击,毫不犹豫离开玄泰大陆,进入魔界之中,从此不再回来。 但,他们之中仅存的后人如今还在玄泰大陆上,在这片因他们而得以继续存在的大陆上。 第117章 玄极楼 群山连绵起伏,如海浪一般,一道一道地从身下飞速掠过,也将藏在群山后面的景象慢慢呈现出来。 一面巨大的屏障从群山之中拔地而起,自南向北,横在面前,宽达近百里,更是高耸入云,将前路完全阻挡住。只见垂直的峭壁上,惊人地筑造起一层又一层的城堡,如同鱼鳞一般,密密麻麻,将峭壁都覆盖满了。 白鹭一行一行在这面让人窒息的屏障前振翅而飞,婉转悠扬的啼声在月牙的怀中回荡不绝。 城头的弟子们远远就看见了他们,纷纷在城头拱手行礼,那宽达近百里,高达近百里的城堡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同时拱手的壮观景象,简直吓人。 “玄月城。”众人无不颤声脱口而出,目中满是敬畏。 邵澄茗兴奋地叽叽呱呱:“玄月城本来没有城堡,不过是一面半月断崖,羽武者们被魔族逼得从定威台退到此处,就连魔族也因为如此地势数年里无法前进一步,没有这面半月断崖羽武者恐怕早就力竭而败。” “咦~~。”鲁悼司露出谁不知道的表情,六大门派无人不知玄泰之巅的一草一木,你表现什么。 “咦什么咦,哼。”邵澄茗嘟起嘴巴,瞪了他一眼。 众人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声将那一群白鹭吓得四处逃散,惊恐地看着这群根本不能算是人族的人贴着垂直的玄月城飞升而上。 一上了崖边,又被那广袤的月牙状之地震撼住。 各色房屋建筑错落其中,堪比一座城市,清晨的云气缭绕在青松与房檐之间。 晨风拂过,将房檐上悬挂着的风铃摇出一片清脆的响声,在天空中轻柔地传开。 “各位前辈,师兄弟姐妹们,玄极门到了。”鲁悼司面露微笑,朗声道。 “咦~~。”邵澄茗朝他不住吐舌头。 “什么?”鲁悼司露出你不服气吗的表情。 众人又是一片笑声。 这一片宏伟壮观的建筑之中,一栋十层高楼魏然而立,纹丝不动,从如丝如发的云气中慢慢浮现出来。 高楼最顶层挂着一块巨大的门匾,黑底金字,“玄极”两个大字闪闪发光。 一条风韵犹存的人影从那高楼中如同一缕青烟,阿诺多姿地掠上最顶层,面含微笑,声音远远送过来,不高不低:“各位别来无恙,顾步裳这厢有礼了。” 洪厉哈哈大笑,振声道:“郝夫人,三年不见,难道你有青春永驻的秘方吗?快快分享给洪某,洪某要看着后辈们一代一代都变成羽武者。” 那条身影就是终结了父亲和女儿之争的那个人,徐娘半老却依旧花容月貌,皮肤光洁如玉,双眼更是灵气不减,淡淡一笑:“洪掌门,洪夫人安好吗?” “哈哈哈,郝夫人有心,托福,安好,安好。”洪厉笑着,众人纷纷落在这栋高楼上。 彼此又是一一相见,客气寒暄,个个开心无比。 常晓宵双眼目不转睛看着那位郝夫人,忽而声音低低地在段藏望身边道:“郝夫人依旧是那么漂亮,好让人羡慕。” 段藏望自从见了郝雄章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时不时看郝雄章一眼,似乎在揣摩对方的修为到底有多少了,自己到底有没有胜算。 闻言唔的一声,看看那位郝夫人,郝雄章与郝癸霓的母亲顾步裳,点点头:“是的。” 甄途阳却暗中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郝癸霓的身影,脸上神色略微失落。 反倒是其父亲甄逸世有意无意一样拱手奇道:“洁瑶怎么没来吗?” 顾步裳正笑颜展开地一一应酬各派,淡淡一笑:“洁瑶前段时间外出,因此让她先作休息。” “哦。”甄逸世点点头,顾步裳只字不提自己的女儿郝癸霓为什么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露,郝雄章也尴尬地微微一笑。 常晓宵好奇地问:“郝师姐呢?” 郝豪韧笑道:“你们没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准备,希望能在玄泰会武上让大家大吃一惊吧,上一回输给途阳让这丫头耿耿于怀。” 甄途阳刹那手忙脚乱,脸色微红:“哪里,途阳也是很吃力,运气稍好罢了,倒是郝师兄将途阳压制得完全无法透气。” 郝雄章淡淡一笑:“师弟言重。” 段藏望却较真地点头:“郝师兄一定已经力境后期了,就算如此藏望也不退却,还请郝师兄多多指教。” 郝雄章连声道:“各位师弟实在谦逊,彼三年,此三年,这一回雄章恐怕要难以取胜了。” 顾步裳暗暗朝郝豪韧没好气地使了一个眼色,恍若生怕夜长梦多,郝豪韧拱手道:“诸位,玄泰会武无所谓胜负,验证你我潜心苦研突破之方才是原本的目的。” “只要能突破了玄武者让人族再度诞生羽武者,谁胜谁负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过了玄月城就是今日所去之处,请随郝某来。” 洪厉兴奋不已:“对对对,再过三年我家小子也可以参加玄泰会武了,不用干瞪眼看你们让人妒忌的小子丫头们表现了,有劳郝兄带路。” 一干人又禁不住大笑,连声称是。 在玄极门掌门夫妇的带领下,纷纷纵身离去,从这块半月形状的空中之地上一掠而过,宛若一片七彩斑斓的云彩消失在天际边。 当玄月城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再被连绵起伏的峰头吞没掉,再也看不见的时候,眼前的东方,微弱的晨光扒开了灰蒙蒙的天空。 晨光之中,遥远的群山尽头有一点闪光若隐若现。 那不是朝阳,朝阳是粉红色的才对,这一点闪光却是白色的。 郝雄章目光微动,浮现出一片崇敬之色,玄泰大陆人人崇敬他们这些羽武之后,而他却对那一点白光崇敬无比:“无限剑山。” 甄途阳也沉声道:“无限剑山。” 邵澄茗也收起嬉皮笑脸:“无限剑山。” 段藏望更是紧张地握住了拳头:“羽武先祖。” 那一点白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大,慢慢从群山后面浮现出来,却竟然是一个峰头。 峰头宛若剑尖一般从地上升起来,直指毫无生气的天空,似乎想要破开这昏沉沉的天地,让峰头上那片白光洒遍大地。 第118章 无限剑山 这座闪着白光的峰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群山也越来越矮。 最终它将自己的全貌呈现在飞速而来的众人面前,宛若一根巨大的通天柱一般,纹丝不动地屹立在天地之间。 山峰虽然不及玄月城那样高达近百里,但除了玄泰之巅中恐怕没有比它更高的山峰了。 山峰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棵树木,就连一株杂草都没有,通体乌黑一片,尽是黑石而成。 而那黑石竟然是一块块石碑,每一块石碑上都刻着几个苍劲的大字,每一块黑色石碑面前都插着一柄长剑。 那片发自这座山峰的白光,就是这些长剑反射出来的。 一块一块黑色的石碑紧密排列,一柄一柄长剑高低粗细不一,与石碑一一对应,一块石碑必然有一柄长剑,石碑和长剑密密麻麻地,将这座山峰全都布满了,让人寸步难行。 这是一座全都插满了长剑的山峰,全都立满了黑色石碑的山峰。 无限剑山。 众人的身影慢慢靠近这座庞大的山峰,一个个都变成了小黑点,蚂蚁一般。直到他们抵达山脚,举首仰望上去。 一块块石碑宛若一位位先人俯视下来,看着自己仅存的后人一般,让人连呼吸都不敢。 “无限剑山。”郝豪韧目光从山上一块块墓碑上掠过,从一柄柄长剑上掠过,满是崇敬。 他的声音也变了:“昔日魔界之中羽武无人归来,徒留已逝羽武的屠魔利器散落世间,玄极门力所能及的只有将羽武先祖的兵刃找到,供奉于此山,剑在人在,羽武之魂永存于世。” 众人没有一人出声,肃然起敬,恭恭敬敬仰望这座剑山。 满山的石碑和长剑,数不胜数,不知道到底有几千万把。 那就是千年前战死的羽武者们残留的兵刃,是他们千年里能找到的所有的羽武者的兵刃。 而在退魔大战中幸存的最后的羽武者们,也追入魔界,消失在了魔界之门后面,留给后人的只有自己战死的兄弟们的骸骨和兵刃。 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这些兵刃没有一把是完整的,没有一把是能用的。 有的剑刃上宛若被虫蚁啃咬一样满是缺口,有的护手被崩碎了,有的剑柄断了半截,有的剑身断了半截,有的甚至只有一个剑柄。 但它们那光洁如镜的剑身却依旧寒气逼人,相隔千年仍旧杀气腾腾,将来犯者吓得止步不前。 山峰上的那片白光,就是它们将那一缕微弱的晨光反射出来的。 满山的兵刃,无法细数,故名无限剑山。 郝豪韧举目极力望上去,这座满是杀气的山峰峰头,有一点墨绿挺立不倒,那是这座无限剑山唯一的一株青松。 郝豪韧振声道:“千年已过,身为羽武后人,当以人族为毕生使命,先人已逝,异族灭绝之战依稀就在昨日,我六大门派无法忘记那场灾难,人族不能忘记那场灾难,唯有力量能让我族与天地长存。” “千年无羽武,但只要天地还在羽武必定再生,羽武之后永不放弃,三年后再来惊扰先人,后人恳请谅解,逝者安息,千年后的事是我等后人的事,请先人们勿须担忧顾虑。” “今日,玄极门、真元派,断铁门、鸿善派、倾世派、长生派,前来祭拜各位羽武先祖,先祖在上,保佑我人族永不灭绝。” 这些羽武之后振声齐道:“后人不曾忘记异族之可怕,不曾忘记异族之可恨,不曾忘记我族之强大,今日前来祭拜各位先祖,千年后人族必定再出羽武,望各位先祖安息。” 郝豪韧一拂袖,当先宛若一只大鸟从密密麻麻的剑海之上无声掠上去,顾步裳也身影一飘,跟在后面。六大门派纷纷纵身掠上去,前后相随,扶摇直上。 不出多时,相继落在峰头,一株巨大的青松赫然呈现在天地之间,立在峰头巍然不动,仿佛与天地同岁。 东边一片粉红色的光芒遥遥投射过来,无声落在这株巨大的青松上,整个世界出现了第一道阳光。 六大门派纷纷俯首躬身,朝那株巨大的青松拜了三拜,无人出声。 郝豪韧拂袖转身,迎着第一缕朝阳的阳光,和满山的长剑一起眺望着这天地:“诸位,魔族终有一天会再度重现玄泰大陆,十余年前开始魔影重现的流言传遍大陆各地,不论是真是假,我们千年里时刻准备的就是它们重现的时候。” 环视一圈,目光尤其在年轻人身上停留:“如今历经千年不断地尝试,不断地总结,不断地积累,突破玄武者的秘技日趋完善,而这一代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我都坚信他们是必定能出羽武的一代人,就让这一次玄泰会武来证实他们的惊人之处吧。” “玄泰会武本就是为了你我各门派彼此交流切磋而设立,除了我们六大门派,已经没有幸存的羽武之后了。” “虽然是六大门派,但你我形同一家人,千年中相互交流突破玄武者的心得,相互指正彼此突破之方的缺陷,没有玄泰会武就没有千年里难得的成就,郝某对本次玄泰会武充满期望。” “这一代人年纪轻轻就达到惊人修为境界,只要他们将玄武者完全炼成,你我剩下要做的只有将突破玄武者成为羽武者的秘技,玄羽秘技传授给他们,能不能成为羽武者就全看他们的了。” 说到这里目露希望,同时有一丝焦虑和担忧一闪而过,禁不住看了甄途阳一眼。 “就算这一次玄羽秘技又失败了,郝某相信以他们这一代人的悟性和天赋必定能将之彻底完善,他们是奇迹的一代人。” 千年里六大门派不断找寻成为羽武者的秘方,这秘方历经千年的演变,就是玄羽秘技。 玄羽秘技至今仍旧没有让他们诞生出羽武者,也许是他们天赋资质不行,但这一代人被他成为奇迹的一代,似乎很有希望。 如果这奇迹的一代人也不成,那么就继续完善玄羽秘技,相信完善玄羽秘技这奇迹的一代人会做得比他们,比千年里历代都要出色。 各门各派掌门纷纷露出坚信不疑的神色,看来这玄羽秘技被认为已经趋近完善,就差适合的人才来验证。 甄途阳振声道:“承蒙前辈们厚望,晚辈们一定竭尽所能,不让前辈们失望。” 郝雄章也感慨万分,玄羽秘技是千年里列祖列祖沉淀下来的突破之方,只要他们炼成了玄武者即可得到玄羽秘技,而后他们将开始进行成为羽武者的突破。 朗声道:“晚辈们一定不负众望。” 各门派新生一代纷纷振声立志,年轻而又充满力量和希望的声音在无限剑山峰头上传开,在山腰上回荡不绝。 郝豪韧目光掠过群山,望着远方。 今天的朝阳终于完全升起来,但魔族却也已经早在十余年前悄悄行动。 带来这个噩耗一般的消息来到玄极门的人,是普界门的弟子,现在还只有他和自己的儿子郝雄章以及盂洁瑶知道。 面对这些羽武之后,他双眼不敢看他们,只能望着远方。 就算是最有希望的一代人,就算确定他们必定能成为羽武者,在成为羽武者之前仍旧有很长的路要走。 首先就必须要将玄武者完全练成,而魔族会等他们吗? 魔族,已经开始侵蚀人族,魔咒,已经开始出现。 他强迫自己朗声大笑,拂袖而去,宛若一只雄鹰一般,从峰头掠下去:“明天,三年一次的玄泰会武如期举行,诸位敬请期待这些晚辈们的表现吧。” 各门各派的掌门豪情冲天,笑声此起彼伏,充满希望,纷纷从峰头掠下,按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第119章 终身定下 回到玄月城,众人一番寒暄,这才陆续离去。 甄逸世眼见其余各门各派都兴冲冲回方来闲境准备明天的会武,只剩下自己父子俩了,拱拱手:“郝兄,你我应该是千年来最开心的掌门,千年来列祖列宗一直期盼的第一位羽武者就要在你我的孩子之中诞生,甄某实在激动难耐。” “但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先完成玄武者的修炼,明天就是验证他们三年苦练成果的时候,甄某也要赶紧回去准备了。” 郝豪韧却伸手拉住了他,目光闪动不已,似乎这几天里他一直在进行着痛苦的挣扎,如今终于横下心决定了。 沉声道:“郝某且送甄兄下城。” 甄逸世脸上一动,连忙道:“有劳郝兄。” 两人身形一动,刹那无影无踪,甄途阳对顾步裳躬身行礼:“郝夫人,晚辈告退。” 又对郝雄章拱手:“郝师兄,明天见。” 郝雄章拱拱手,还没来得及说话,甄途阳已经迫不及待转身去追郝豪韧与甄逸世。 顾步裳微微一皱眉头:“雄章,你也去送送途阳,看看你爹在搞什么鬼。” 郝雄章无声苦笑,对这位母亲感到无奈,应了一声,也纵身而去。 但郝豪韧和甄逸世两人早就没了影,这两位掌门修为都是早就完成了玄武者,他怎么能追得上? 只能慢慢地看见甄途阳也在前方焦急地追赶着,而两位老者的背影连见都没见到。 郝豪韧忽而沉声道:“甄兄,途阳今年已经二十,癸霓也年满十七,再过一年就到十八,年轻人的事本该由年轻人自己来,但郝某看得心中焦急,我六大门派无人不知他两人是注定的一对,不知甄兄意下如何?” 甄逸世一个颤抖,差点没从半空中摔下来,惊喜万分,话都说不出来,死死抓着他的手,不住哆嗦:“郝兄,你我果真想到一块去了,既然年轻人磨磨蹭蹭的,那么我们老人就帮他们一把吧。” 一丝愧疚从郝豪韧的脸上一闪而过,对甄逸世道:“玄泰会武之后你我再好好商谈,定下日子,眼下以玄泰会武为先,本是要等会武之后再告知甄兄,但郝某实在忍不住,他两人天生一对,是注定的,郝家能得途阳如此女婿是祖上积下来的福分。” 甄逸世连连摇头,抓着郝豪韧的双手死也不放开:“不不不,是我甄家祖上积下来的福分,只是嫁到甄家却委屈癸霓了。” 郝豪韧咬牙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甄逸世高兴得连笑声都发不出来:“一言为定。” 两人从玄月城上一闪而过,化作两道虚影从那高高的屏障上掠下来,眨眼消失在天边。 玄月城那片云气宛若平静的湖面刹那被两人打破,化成一片片碎片,痛苦地分裂开,慢慢飘动。 天地间已经一片明亮透彻,从定威台上望过去,头顶是碧蓝的天空,一片起伏的群山铺开来展现在定威台面前。 两条人影无声落在城头,弟子们纷纷行礼。 郝豪韧拱手道:“甄兄,郝某还有一些琐事去办,就送到这里了。” 甄逸世满脸红光,现在只要是他说的,什么都可以,不住摇手:“郝兄实在客气,如今还用说什么送不送,都已经是自己人了。” 郝豪韧微微一笑,拂袖而去。 甄逸世不住磨着双掌,激动不已,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之中。 又有两条人影落在身边,甄途阳满脸期待地巴望着父亲:“爹,郝老前辈呢?” 甄逸世显然得到郝豪韧说明,现在暂时不将他两人婚事的事透漏出来,免得影响了玄泰会武。 与其说生怕会影响,还不如说将它作为这次三年一聚最大的惊喜公布于众,六大门派三年一聚本就不易,如此锦上添花岂不妙哉? 郝雄章也暗暗称奇,没想到父亲将甄逸世送到定威台就回去,并且还是刻意绕开追来的两人择道返回玄月城的。 一丝不安的神色在俊朗的面庞上一闪而过,难道父亲真的要决定这两人的婚事吗? 甄逸世并没有提到婚事,只是笑道:“郝兄日理万机,明天又有玄泰会武等他去办,仍旧要送老夫至此,实在是感激,实在是太客气,雄章,老夫可是很期待你明天的表现,上一回最终胜者是你,这一回你又要给老夫什么惊喜呢?” 郝雄章笑道:“前辈总是爱夸晚辈,这一回说什么也不可能取胜了,师兄弟姐妹们早已经今非昔比,恐怕要让前辈失望。” 甄逸世微微一笑,看甄途阳与他并肩而立。 两人本是千年难得的人才,出身又是人族之最,相貌更是俊朗无比,天下少女有哪个不为这样的男子动心? 看到这两名仪表人才的公子,只觉得人生无限好,笑道:“途阳,谢过师兄,我们这就回去准备吧,不要老是耽误师兄时间。” 郝雄章连连拱手,不住说客气。 甄途阳却从父亲的兴奋看出了婚事的结果,被自己的激动差点冲昏,实在按捺不住。 拱手道:“爹,您先回去吧,我想跟郝师兄多聊几句。” 甄逸世笑着点点头:“如此也好,雄章现在已经撑起玄极门半边天,跟三年前简直判若两人,成长之快让人赞叹,知道你师兄弟俩有许多话想要说,那老夫就先行回方来闲境,不可留得太久,你师兄可不是三年前的师兄了,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明白吗?” 甄途阳连声称是:“孩儿明白。” 甄逸世一声朗笑,身影一只大鸟一样从定威台上掠下去,遥遥往方来闲境飘过去。 郝雄章目送他远去,这才微笑:“甄师弟,这次师兄确实有不少琐事缠身,故而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你们,见谅了。” 甄途阳极力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但双手却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 他不想表现得太紧张,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师兄,途阳一直想了很久,有个不请之求现在要厚着脸皮跟师兄说,还希望师兄能帮帮忙。” 他的激动没能躲过郝雄章的双眼,略微惊奇:“什么事?” 他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害羞还是不想被其他人听见,但也许两者都有:“师兄,那个……师弟我……,途阳想见见癸霓一面。” 郝雄章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很激动的原因,为了将这句话说出来,他一定犹豫了很久,更加找寻机会找了很久。 他和郝癸霓自幼三年一聚,每每都是如影随形,人在笑声就在,是六大门派公认的天生一对。 但唯独这一次他却至今连郝癸霓的身影都没见到过,看来他确实是对郝癸霓有真情,怎奈郝癸霓却对他无意。 这也正是父亲现在最为头痛的一件事,原本以为两人是两厢情愿,怎么知道郝癸霓只不过当他一个大哥哥罢了。 看他那副模样,如果郝癸霓也对他有意那本该是多么美满的一件事。对他,对她,对玄极门,对真元派,对羽武之后,对人族,都是一件美满的事。 第120章 少女的心声 郝雄章闪过一片莫名的神色,咬咬牙:“师弟,你跟我来。” 甄途阳大为惊喜,赶紧纵身跟在后面,看清所去的方向却刹那惊呆:“至善楼?” 两人所去方向正是至善楼,崖边上的那座三层圆形怪楼一直就静静呆在那里,早上前去无限剑山祭拜羽武先祖的时候目光一掠就能清楚看见。 郝雄章又想起那一晚郝癸霓与父亲争吵的一幕,那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父亲也至今都没有跟郝癸霓说过一句话,更别说去看一看她了。 如果,如果郝癸霓突然回心转意,意识到错过了甄途阳天下就早也没有合适自己的男子,那该多好。 “是的,她犯了一些小错,是我让她在那边思过,正好你要见她,你也帮我去劝劝她。”郝雄章怀着一丝希望,一丝期待。 看着这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这是最合适的人了,除了这个人天下恐怕再也没有让她回心转意的人。 如果她能回心转意,一切又恢复原本的美满,那正是所有人期待的。谁不希望她幸福呢,谁不希望这天生的一对在一起呢。 甄途阳愣住:“她又调皮了吗?看来这一次有点过分啊。” 郝雄章叹息道:“哼,总是长不大的样子,所以希望师弟帮忙开导开导她。” 甄途阳面露难色,不过一看就是装出来的:“这……可为难途阳了。” 说着,两人从圆形的屋顶之中无声落下,又把走廊上的弟子们吓了一跳,这段时间来到至善楼的怎么尽都是一些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出的人物。 将甄途阳带到那扇封闭的门前,郝雄章看一眼这扇门,似乎能看穿进去,自己的妹妹就正在里面气鼓鼓的。 深深吸一口气,目光看住甄途阳,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进去吧,我有事先去忙,她现在心情不好,务必好好跟她说话,希望她能明白吧,否则这次玄泰会武就没她的份了。” 甄途阳激动地拱手,不敢举得太久,免得被看出来自己在发抖:“途阳尽力。” 郝雄章一闪身,刹那消失在圆形的天空中。 深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衣衫,确定一切都没有什么差错,甄途阳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爆发出怒骂,却是很平静的声音,宛若微风中的铜铃,让人心中静谧,还没见到人仅凭声音就已经幻想声音的主人那迷人的样貌:“进来。” 甄途阳心神一荡,似乎骨头都被融化掉,轻轻推开门进去。一愣,房间里除了一张小床空荡荡的,没有桌椅,而床上就连被子都没有。 一直梦寐以求的娇媚少女就静静坐在床边,如画一般,流水似的秀发,圆润轻柔的肩头,纤细如蛇的小蛮腰,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散发着刚刚成熟的女子的致命味道。 “癸霓。”他激动得声音颤抖,双眼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美人。 “是……是你?”郝癸霓大吃一惊,从床上站起来,一头秀发从圆润的肩头披落。 说完禁不住咬住嘴唇,却将脸蛋微微往旁边偏过,大眼睛闪动着。 那确实是激动,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见到他而高兴的激动,更像是现在最害怕见到的人竟然出现的激动。 这让这娇艳欲滴的美人不知所措,情不自禁抓住了衣袂,不住搓着。 “你……你来干什么?”声音低得让人心碎,略带一丝哆嗦。 这若隐若现的哆嗦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她不想见到他吗? 甄途阳看得一片痴呆,露出一个笑容:“三年不见你,你又比以前漂亮了。” 郝癸霓往后缩了缩脚步,好像不喜欢别人直接谈论她的模样,在她眼里似乎长得怎么样根本没有什么好谈论的。 这让她感到很不适应,咬咬牙:“你都知道了?” 甄途阳脸上一喜,自己的父亲果真说得不错,不住点头,差点没叫出来,连声道:“是的,我现在好开心。” 少女却一个哆嗦,惊得不住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水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宛若正在看见天空整块崩塌下来,而她尽量往后躲开,却仍旧没有地方可躲。 在绝望之中,她颤抖着猛一咬牙,强行将随之而来的愤怒一口气忍了下去。 水灵的大眼睛宛若宁静的夜晚中泛出幽幽暗光的水面,铜铃一样的声音将哆嗦狠狠压住,显得平静无比,但随时可能压不住。 那片因为绝望而诞生的愤怒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出来:“是吗?那么婚期也都定下来了?” 甄途阳双眼从未离开过这可人的少女,目中涨潮的河水一样,激动、渴望、迫不及待满满溢出来。 朝这名少女走过去,连脚步都是飘乎乎的:“我终于见到你了,以后每天都要见到你,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还是像以前那样,他坐在她身边。 但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讨厌他亲密地坐在自己身边,可能因为自己长大了吧。 甄途阳低下头,端详着那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小巧鼻子,桃红的小嘴巴,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蛋,每一条线条,每一分色泽,每一缕香味,如梦如幻。 情不自禁将身子挪过去,与她并肩坐着,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暖从衣物之间传过来。 “癸霓,我要对你好一辈子,除了你我都不会对谁这么好。”甄途阳柔声道,少女果真是在害羞,这种害羞却让人心脏呯呯直跳。 郝癸霓无声苦笑,默然不语半晌,咬咬牙,低声道:“郝师兄,我知道你很开心,也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 甄途阳看得心猿意马:“你放心,我对你永远不变心,以前怎么样我还是怎么样,我只会对你更好,不要担心。” 郝癸霓颤声道:“你是真的喜欢我的吗?” 心跳让甄途阳几乎窒息,尤其这句话更是温柔地捏住了他的心脏,他柔声道:“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有你,除了你我心中没有其他人,永远都是。” 郝癸霓又颤声道:“你不是当我妹妹来看待吗?” 甄途阳心口狂跳,虽然两人自幼亲密无间,但这么直接地问心从未有过。 刹那血液都倒流了,冲击得他头脑一片晕乎乎:“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小妹妹,我只有你一个小妹妹。” 郝癸霓将心一横,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却是粉碎的,惹人心中生疼:“你说你关心我,但是你进来之后只是自己高兴,却没问过我一句我为什么在这里。” 甄途阳心酸无比,那被暴风骤雨打过的娇花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揽入怀中。 他按住她柔弱的肩头,她在发抖,他意识到自己因为高兴而忘记了,禁不住笑道:“你真调皮,我一来就先给我一道难题,你当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但你为什么在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以后你永远都不用再来至善楼,你一定是又调皮了所以被关在这里。” 郝癸霓目光刹那崩碎,神色瞬间暗下来,无声低笑一声,眼角流出几滴晶莹剔透的泪花。 甄途阳连忙抬手想要将之擦去,她却自己抹掉了,露出一个微笑,跟以往一样的微笑,满是放心和轻松,似乎她终于确定了一直以来的犹豫。 真是摸不透的少女心,大家都认定两人是注定在一起的,她却竟然还担心自己会变心,但这样却让甄途阳更加心跳不止,笑道:“你呀。” 郝癸霓轻轻挪开他的手,站起来:“你回去吧。” “癸霓。”甄途阳没来由又气又好笑,拉住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样让父母操心,他们将你关在这里是为你好。” 郝癸霓淡淡一笑,挣开他的手:“郝师兄,希望你心里的我永远都长不大吧,但我其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想通了。” 说着咬咬牙,抬眼看他一眼。 甄途阳双眼露出喜色:“那太好了,我去跟你爹求情,明天就是玄泰会武第一天,你怎么可以错过。” 郝癸霓看他那高兴劲,淡淡一笑:“是的,玄泰会武又开始了,为了羽武者的诞生而设立的会武,千年里我六大门派相互交流,相互切磋,只为了让羽武者诞生。” “前辈们都坚信我们是能出羽武的一代,千年了,我们终于等来了。”甄途阳叹息,对她轻轻一笑,仍旧激动得手指微微哆嗦,“真想在玄泰会武上看到你舞动的身影。” “如果我们无法成为羽武者,是前辈们错了呢?”郝癸霓移开视线,略微露出失望的神色,藏着一丝厌恶,似乎现在看到的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感到很讨厌。 甄途阳接口道:“即便如此,突破玄武者的秘方至今已经不能更完善,哪怕我们无法成为羽武者,我们的下一代也必定能成为羽武者。” 郝癸霓的声音变得平淡起来,不高不低,甚至带着一丝冰冷和厌恶,更多的是充满了嘲讽和憎恨:“所以,你才想要娶我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宛若被人举着一把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甄途阳一个踉跄,后退一步,惊得双眼瞪大,直勾勾看着她:“什么?” 第121章 心仪之人 郝癸霓又深吸一口气,不住为自己鼓气,咬着牙:“郝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份感情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你自己也很清楚。” “爹要将我许配给你是为了让羽武者诞生,他认为羽武之后和羽武之后结合的后辈必定能成为羽武,不论是从什么人那里听来的,你一定也听过不是吗?” “你……你……。”甄途阳连续说了几个字,浑身剧烈颤抖,震惊无比,“你怎么了,我对你是真心的,哪怕有没有这样的说法我都要娶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郝癸霓目露失望:“是吗,但是你一进来就只顾着自己的高兴,却从没将我的处境放在心里,在你心里你还是排在我之前,我并不是排在你之前的那个人。” 甄途阳不住颤抖,原本的高兴荡然无存,拉住她:“不,你是为这个生我的气吗,我其实一直担心你,所以才来这里看你,否则我来这里干什么。” 郝癸霓还是挣开他的手,苦笑着,似乎不明白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这里是玄极门,我玄极门大小姐,玄泰大陆上还有谁能在玄极门拿我怎么样,我在我家还能出什么事,有什么好担心的,根本不用担心,你不是因为担心才来看我的。” 甄途阳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那滑腻腻的触感,但那只柔软的小手却连续两次挣脱开:“你不想嫁给我吗?是我不够好还是其他原因?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我们是天生的一对,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了。” 毕竟是自幼一块长大,本来也不是故意要打击他,但现在不说的话那么自己的一生就没了。 最重要的是,两人的感情根本不是成为夫妻的感情。 她实在不忍让他受到这样的打击,但别无他法,她露出哀求的神色:“郝师兄,我不能嫁给你,我不是你心上人,你也不是我的心上人,大家误会我们的感情也就算了,怎么你也弄混了这份感情。” 甄途阳震惊地呆住,不住喃喃道:“那就是我不够好了?” 郝癸霓不住摇头,希望这个人快点明白彼此的感情:“不,你很好,只是我不是你要的人,你也不是我要的人,一定有注定陪你过一生的人在什么地方等着你,我只是当你是一个大哥哥而已。” “不。”甄途阳也不住摇头,坚决否认,完全不敢置信如此巨大的打击来自眼前的这位大美人,“一定是我不够好,只是你不忍心说出来,告诉我,癸霓,我会做得更好。” 郝癸霓连连摇头轻叹,看来让他明白很难:“不是你好不好的问题,哪怕你浑身缺陷,但只要彼此是一心的就一定会永远在一起,我不是你的心仪之人,你也不是我的心仪之人,你不明白的吗?” 甄途阳往前一步,似乎这名少女正在飞速离自己远去,而他却无法拉住她,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 坚决地摇头:“不,告诉我,做你的心仪之人必须要怎么样,告诉我,癸霓。” “你……。”郝癸霓一跺脚,无奈地看着他,“心仪之人怎么是做出来的?又不是我的东西,不满意可以修修改改直至满意吗?心仪之人不是谁的东西,你不是我的,你就是你自己。” “癸霓,癸霓。”甄途阳恐慌地抓住她的肩头,双眼瞪得大大的,“不要这样,快告诉我,我可以的,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注定在一起。” 郝癸霓惊吓地从他手中脱身,婀娜的身姿一掠,连声道:“郝师兄,你冷静。” 甄途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满脸绝望和惊慌,看着她,声音颤抖不止:“你告诉我,癸霓,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要怎么做你才嫁给我。” “我……。”郝癸霓咬咬牙,虽然知道坚持反抗会对他人造成伤害,但没想到这伤害竟然如此之大。 为了自己的追求宁愿放弃一切么?自己的追求就是一切么?她没有经历过那些最底层的人的经历,没想到为了自己的追求竟然这么痛苦。 狠狠一咬牙,但她不会放弃,从那一刻起她宛若重生一样,重生之后的她决定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一切代价。 否则,一生下来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长大之后又在父母的安排下生活,这难道不是将她当成一样东西来对待,当成一种东西来使用,当成一种东西来安排么? 她是父母的女儿,但不是父母的东西,她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向往。她已经长大了,不论是谁也好,请不要那样对待她,她不属于任何人,不是任何人的一样东西。 哪怕是伤害到了对方也好,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地反抗吧,因为她已经长大了。 她一咬牙:“甄师兄,你现在不能理解我,但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心仪之人之后会想起我拒绝你的今天,我不能嫁给你,哪怕是爹决定的也好。” “如果强迫我答应这门婚事,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反抗到底,我有我的追求和想要的生活,这就是我,我已经不再是父母的小女孩,不再是你眼中的小妹妹了。” “不……。”甄途阳无力地摇头,两人之间刹那升起一面无形的墙壁,将彼此完全隔绝开,他停下脚步,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爬不过这面无形的墙壁,“你是我的……癸霓……你是我的。” 他还是不明白,但至少已经知道她的决心,因为他停下了脚步,那是绝望。 郝癸霓目中微光闪动,这就是伤害他人的感受:“对不起,去找你的心仪之人吧,我……我不是。” 甄途阳绝望地看着她,为什么只是一瞬间她离得这么远,遥不可及,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了。 心中的她只能在回忆中找到:“是谁让你变了?是你的心仪之人吗?一定是谁骗了你,你变得判若两人,我不相信……,是谁让你变了?” 郝癸霓目光一暗,看来他已经知道强求没用了,咬着嘴唇:“对不起。” “不。”甄途阳除了摇头不会其他动作,“告诉我,改变了你的人到底是谁?” 郝癸霓心中酸痛,幽幽叹了一口气,半晌幽幽道:“他没有改变我,而是唤醒了我,十七年了,我从未感觉到活着这么真实舒畅。” 甄途阳浑身剧颤:“果然,他是谁?你的心仪之人是谁?” 郝癸霓苦笑:“他不是我的心仪之人,只是一个唤醒了我的人,我希望我也能唤醒你,你能明白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吗?我们是不可能的,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而已。” 甄途阳颤抖着声音沉重地缓了一口气,视线终于不舍地从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上移开,无力地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地面。 彼此相距不过几步,但却怎么也无法抬起脚来,仿佛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他就算花上一辈子也无法走到她身边。 郝癸霓也咬住嘴唇,低下脑袋,只希望他能明白自己。 两人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可能时间都停止了流动,房间里一片死寂。 一声长叹,甄途阳首先打破了死寂,绝望地摇头,声音毫无生气:“好吧,我知道了,如果你回心转意我永远在等着你,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会祝福你和他一辈子幸福快乐。” 郝癸霓一句话也不说,抬起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他还是不明白,那个黑小子根本不是她的心仪之人,但现在跟他较真这点小误会干什么。 甄途阳绝望地最后看她一眼,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门边,目光变换不止,抓住门把的手却停住:“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郝癸霓不住捏着自己的衣襟,半晌才低声道:“你不认识他,更加从未见过他,他不是玄极门的人,不是我六大门派的人,也不是我的心仪之人,只是一个唤醒了我的人。” 甄途阳点点头,极力克制自己的绝望:“他长什么样子?” 过了许久,郝癸霓答道:“很黑,很瘦。” 甄途阳握着门把的手一抖,险些没抓住,颤声低道:“谢谢,有机会能见他一面的话就好了。” 不是玄极门的人,但郝癸霓却在这段时间里见过他,除了六大门派玄极门从无外来进来,但他也不是六大门派的人,很黑,很瘦。 甄途阳已经见过。 推开门,挺拔的身影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郝癸霓张了张嘴,却又咬住嘴唇。 那个人就在隔壁,如果他真的有机会能见到他,那倒也不是什么很坏的事。 于是一切都恢复了死寂,房间里被她砸烂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新的还没换过来。也许世界原本就空荡荡的,是人觉得太无聊了所以才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心中烦躁无比吧。 空荡荡的也好,这样房间里就只有自己了,当世界上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才能看得见自己。 第122章 玄泰会武 次日清晨,在定威台众弟子的眺望下,六大门派的精英们又齐聚一堂,遥遥可闻邵澄茗和鲁悼司那兴奋的声音,今天是玄泰会武的第一天。 这些弟子个个看得眼馋,忍不住交头接耳。 “哎,我什么时候也能参加玄泰会武啊。” “我也想,但这辈子不指望了。” “我至今连六柱天坛什么样都没见过。” 看着六大门派众高手在视野中迅速消失,定威台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弟子们也在纷纷叹息中慢慢强按心中的羡慕。 俯瞰下去,北方有一个小点,呈着圆形的三层大楼,那就是至善楼,在玄泰会武第一天,那名少女始终还是没有被放出来。 也许郝雄章也曾经想要让她参加这一次玄泰会武,但是父亲却拒绝了。 也许吧,否则他怎么会不将她放出来呢?只是因为女儿的一句话吗?父亲不是那种人,统领玄泰大陆最强大的门派玄极门的父亲不是那种人。 难道父亲已经决定她与甄途阳的婚事?但不论自己如何细心观察,并没有发现婚事已定的任何迹象。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心事重重之下,不知不觉听到邵澄茗那黄鹂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强行钻进他的耳朵里:“哇,三年了,茗儿又一次来到这里了。” 她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充满了欢快,她也真如一只没有忧虑的小鸟儿一样,每天都欢欢乐乐的,如果能像她那样过完每一天那该多好。 群山环抱,中间一块占地数里的平地,敞开地迎接在一片兴奋和期待中飞掠而来的众人。 六大门派相继落在这块平地上,环视一圈,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从山峰之间吹进来,在这块被群山环抱的平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龙卷风,无声一荡,又消失掉了。 目光往父亲望去,那位玄极门掌门的老者须发已经黑白相间。为了玄极门,为了再现羽武者,他竟然不知不觉如此苍老。 又往甄途阳看去,正值气血旺盛的时候,身躯站得挺直挺直,容貌俊朗,英姿飒爽,真是天下难以再遇到第二个的好男儿。 他完全看不出来,不论是从父亲的言行举止,神态变化,还是从真元派掌门甄逸世身上,甚至甄途阳身上都看不出来决定郝癸霓一生的那门婚事究竟如何了。 难道昨天父亲真的只是送甄逸世而已? “放心吧,师兄,不要担心癸霓,你们太过紧张了,她确实已经长大。”这是甄途阳昨天从至善楼回来之后对他说的话,从这天下无二的好男儿身上也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他不安地捏了捏拳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平静,静得出奇,静得让人害怕,静得实在太诡异。 哪怕是一丝丝也好,至少让他能看出一丝丝的蛛丝马迹吧,否则如此风平浪静实在是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郝豪韧的声音苍劲有力,充满无穷的力量,在这群山环抱的平地上回荡:“玄极门恭请诸位就座,三年一次的玄泰会武,终于开始了。” 山风吹来,卷起他的长袍,飞舞飘扬,身形当先一掠,往平地中心而去。 平地中心一座高坛,呈六边六角,由一块一块石阶垒起来,高达数丈。 高坛上早就站着近百名弟子,近百名下人,纷纷拱手作揖,齐声道:“玄极门六柱天坛恭迎各位。” 郝豪韧朗声而笑,展开的身躯腾在半空,宛若一只巨大的雄鹰,从那高高的石阶上一掠而过,无声落在这六边六角的高坛当中的一角,稳稳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 振声道:“请入座。” 这座六边六角的高坛正中乃是一个武台,往高坛凹陷下去。 武台边缘就是高达数丈的高墙,高墙一共六面,每一面高墙就是一块宽大的看台,看台上排列着整齐的桌椅。 下人们早已经将水果点心茶水上好,就等着他们入座。 郝豪韧落在的那地方是当中的一块看台,身后则是粗大的柱子高高竖起来,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这柱子一个角一根,高坛六边六角,刚刚好一共六根柱子。两根柱子夹着的就是一块看台,看台之下就是将武台牢牢围住的高墙。 郝雄章身形一动,也掠过那高高的石阶,跃上高高的看台,落在父亲身边,轻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洪厉一声大笑:“哈哈,六柱天坛,老夫又来了,下一次老夫可要带着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小子来,给我等着。” 身形一晃,带着鸿善派的五名弟子掠上看台,稳稳落下,拱手道:“鸿善派。” 秦烈也笑道:“可不只有你,下一次秦某也会带一个小丫头过来。” 带着倾世派五名弟子纵身一掠,落在另一块看台上,拱手道:“倾世派。” 段厚盛朗声而笑,在自己的儿子肩上狠狠一拍:“上吧,小子。” 段藏望充满激动地点头:“是。” 父子两人同时纵身,带着断铁门三名弟子落在看台上,拱手道:“断铁门。” 常永启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常晓宵也点一点头,跟着父亲纵身而去,盈盈落在看台上。 常永启拱手笑道:“长生派。” 甄逸世满脸红光,哈哈大笑:“途阳。” 甄途阳应道:“是。” 父子俩纵身而去,落在最后一块看台上,甄逸世用力一拱手,抑制不住的高兴,对郝豪韧点头:“真元派。” 郝豪韧连声道:“好,好。” 一拂袖,站起身来,环视一圈。 六柱天坛六边六角六柱,六张看台,如今都坐满了人,从六个方向都在齐刷刷看着天坛正中心空荡荡的武台。 现在,这块占地约莫里许的武台就差武者跳下来展示自己的修为了。 就连围着六柱天坛笔直站立的玄极门弟子们都紧张地握了握腰间的剑柄,虽然并不是他们登台,他们不过是镇守此处,随时听候那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的差遣罢了。 第123章 鲁悼司对段藏望 还没开始呢,郝豪韧就已经被六柱天坛的气势感慨良深,千年里各大门派的精英在此处洒下汗水。 笑道:“诸位,哪一位愿意先展示自己,如果没有的话我玄极门就当仁不让了。” 鸿善派掌门本是兴奋地擦着双手,忽而一拍脑门:“慢着,郝兄,玄泰会武一向是以五对五,如今我们各派都有五人,为什么玄极门却只有四人?” 秦烈也奇道:“不错不错,如今玄极门还差一人。” 玄极门现在确实只有四个人,郝豪韧本人,上一次会武的最终胜者郝雄章,鲁悼司,邵澄茗,而各门各派来的时候均都是五人。 常晓宵似乎很不开心,略微失望:“还以为能再跟郝师姐切磋,没想到郝师姐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 甄逸世面露神秘的微笑,这一次郝癸霓是肯定不会出场的了,就算原本让她出场,她也拒绝掉了吧,那名少女现在肯定正在玄月城中害羞着。 往身边的甄途阳看了一眼,甄途阳却神情平静,气定神闲,不为身边一切所动。 看来身为父亲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昨天就已经见过郝癸霓了,不能怪他,是他的儿子没有告诉他。 郝豪韧笑道:“诸位不要着急,第五人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那么,还是让我玄极门先来吧。” 回首环视一圈,从郝雄章、鲁悼司、邵澄茗脸上一一看过去,目光带着询问看谁先登台。 鲁悼司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嘟嘟囔囔:“唔,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压轴,早上早结束,安心看各位师兄弟姐妹展示不是更加省心。” 身影一花,从玄极门看台上一飘,宛若一片懒懒散散的树叶,顺着山风在空中荡一荡,落在半里之外的武台中心。 双手抱拳,对各门各派一一行礼:“就让悼司先来吧,悼司修为最低,愿意为各位师兄弟姐妹暖暖这武台。” 邵澄茗兴奋地双手举在樱桃小口边,大声叫起来:“悼司,加油啊,加油悼司。” 鲁悼司撇撇嘴,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似乎她为自己鼓气反而更加显出自己真的是最差劲的,嘴里嘀嘀咕咕。 常晓宵看得禁不住低声扑哧一笑,捂住嘴巴:“鲁师兄和邵师姐真好玩,他们每天都这么快乐。” 常永启笑道:“你可别看他两人平日里嘻嘻哈哈,私下里他们比谁都用功,若是因为他们嬉皮笑脸而认为他们整日为了玩耍偷懒,那就要吃大苦头了。” 常晓宵挂着微笑:“他们真的好像天生没有忧虑,真希望他们两人天天在身边一起玩耍。” 常永启哈哈大笑,六大门派为了成为羽武者几乎不涉足世间,将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对玄武者的突破之中。 某种方面来说,他们其实是孤独的。 一到了玄泰会武,这些天下人人都敬畏的门派个个都兴高采烈,不仅仅是三年一度考验自己修炼成果的时候,更是欢聚一堂的时候。 段藏望似乎十分纠结,看看坐在对面看台上的郝雄章,又看看另一块看台上的甄途阳,不住凝眉苦思。 罢了一咬牙:“嗯,虽然苦练三年,但三年中不断苦练的又不光是我,我进步了大家也都进步了,看来怎么也不能战胜郝师兄,这一次我还是放弃了,等下一次我一定要战胜郝师兄。” 段厚盛哑然失笑,这小子一直卯着劲咬定郝雄章作为自己的目标,没想到一来到六柱天坛却竟然一口气放弃了。 不过放弃是必然的,原因他自己也说了。 只见人影一花,这个手脚结实的小子无声落在鲁悼司面前。 郝豪韧微微一笑:“哦,没想到这回藏望这么着急,看来真是有备而来。” 郝雄章也微微一笑,目不转睛看着那个虎虎生威的小子。 邵澄茗干脆站起来,不住挥舞着小手:“悼司,悼司,加油。” 她那模样,就连在身边待命随时服侍的下人都忍不住掩口低笑。 “唔……。”鲁悼司努力让自己平静,但那黄鹂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穿透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耳边吵个不停。 段藏望一脸紧张,正色拱手,双眼不敢离开鲁悼司:“鲁师兄,藏望前来请教,还请多多指教。” 鲁悼司也拱手:“哦,不,我们随便打打吧,指教谈不上。” 段藏望认真着一张脸,扬手一甩,一柄长剑顿然出现在天空下,闪着一片洁净的寒光,紧紧盯住鲁悼司。 鲁悼司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也拔出腰间长剑,看了一眼高高的看台上的众人,嘿嘿一笑:“嘿嘿,不好意思,三年后玄泰会武的第一剑,是我的。” 话刚落音,目光还没从看台上收回来,长剑忽而闪出一片白光,极为突然。 段藏望面容一动,吸了一口气:“好快。” 长剑也一横,当一声,接住了那凌厉的一剑,剑身一震,将它拍开。 大喝一声,反手一剑刺出去:“不愧是鲁师兄。” 看台上一片低呼,那是那群镇守六柱天坛的弟子发出的,纷纷交头接耳,目露震惊。 刹那原本空寂了三年的武台绽放出一片刺眼白光,从六根粗大的柱子之间冲天而起,从这篇连绵起伏的群山看过去,宛若一颗星星不慎跌落世间。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密集得宛若一阵狂风骤雨,一声声敲打着人心,令人无法透过气来。 甄逸世满脸红光,不住点头,看得兴致盎然:“不错不错,藏望这小子进境真是惊人,三年前一招一式还带着生疏稚气,这一次竟然变得如此老道,好个段兄,三年里一定对他进行了针对性的指导。” 甄途阳仍旧平静无比,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目光淡淡地看着武台上的那片刺眼光芒。 鲁悼司身形一晃,贴着地面化作一道黑影掠开,对面那个极度认真的小子早就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他咂咂嘴,嘀嘀咕咕:“哎呀,追得这么紧,我要有点作为才行呀。” 段藏望一声底喝,长剑突然一抖,化作千万道白光将他所有退路堵死。 鲁悼司微微一笑,目中映射出那千万道白光,宛若一片流星雨:“嘻嘻,中计了。” 段厚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哎,臭小子,你就是没有心眼,这么明显的诱招都看不出来吗,哼,与人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了,太少了,接下来的三年就让你多接触实战吧。” 邵澄茗则跳起来,欢呼道:“好极了,胜负已定。” 身后那群弟子们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明明是鲁悼司被堵在角落里无法脱身,怎么变成胜负已定了? 鲁悼司忽而身影一花,在这千万道白光之中一闪而过,倏然出现在段藏望身后,嘻嘻笑道:“师弟,对不住,我赢了。” 轰隆一声,千万道白光落在武台上,震得一片地动山摇,声音在群山之间轰鸣着远远传开去,不绝于耳。 那群弟子们看得一个个面无血色,如果这一招轰在人身上必定连渣滓都不剩。而那武台却毫无破损的地方,每一块石砖都完整无瑕,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出现。 段藏望大喝一声,刚要回身,却看见一柄长剑泛着冰冷的寒气搭在自己的肩头上,不由得浑身一抖,瞪大了一双虎眼。 第124章 常晓宵对鲁悼司 看台上的段厚盛惋惜地狠狠在手掌上击了一拳,却笑道:“臭小子,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输了吗?” 段藏望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刹那松下来,丧气地低下头:“哎,我又输了。” 鲁悼司收起长剑,将他扶起来,笑道:“不,是你太心急了,你明知道自己不擅长大范围的招式,却为了将我后路堵死不顾自己的短项使出来,我才有机会绕到你身后。” 段藏望仍旧不甘心,还想要继续的样子。 鲁悼司拍拍他的肩头:“大范围的招式固然有它的长处,但短处也是极为明显的,一旦出手,想要收招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就是趁你无法及时收招才反败为胜。” “如此招数务必慎用,它原本就是退魔大战之时创立出来的招式,使用的时候身边必须有战友保护,而你我是一对一,身边可没有别人保护啊。” “是。”段藏望终于服气地低下头,这位看起来整天嘻嘻哈哈的师兄原来一动起手来如此可怕,完全判若两人,“多谢师兄指点,藏望一定谨记在心。” “好啊。”邵澄茗那兴奋的呼喊声从看台上遥遥传来。 段藏望苦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两人平日里总是一副欢乐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身怀绝技的人,怎么知道其实一旦出手就像是一堵巨大的墙壁,将他们对面的人压得完全透不过气来。 心服口服地俯首躬身:“藏望输了。” 鲁悼司笑道:“你我修为相差不远,你已经玄武力境前期,只是你太过心急罢了。” 常晓宵看得目瞪口呆,这时候才回过神:“好厉害,鲁师兄比上一次更厉害了。” 常永启笑道:“你能看出他的修为到什么境界了吗?” 常晓宵秀眉微微一凝,略一沉吟:“至少都玄武力境前期了。” 常永启哈哈一笑,捋一捋胡须:“丫头啊丫头,别看悼司整日嬉皮笑脸,人家心思细腻着呢,那是让着藏望的修为,你何不去试一试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咦?”常晓宵吃惊地看着父亲,略显不愿意,“可是我只想跟郝师姐打。” 常永启笑道:“你放心,雄章和途阳肯定是最后才登场的,否则都没有你们登场的份了,只要你能胜了悼司,必定能将癸霓引出来。” 常晓宵眼睛咕噜噜一转,刹那明白,不住点头:“原来如此,宵儿明白了,郝夫人也说过郝师姐一直在准备,看来郝师姐正值突破难关的时候,故而无法分身见我们,现在应该差不多功成,很快就能赶来了吧。” “去吧,胜负无所谓,如果不愿意上场,自己的缺陷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你看藏望不是因此知道自己的缺点了吗?”常永启不住点头,鼓励她上场。 常晓宵用力点头:“嗯,宵儿只要战胜了鲁师兄,郝师姐一定会现身。” 曼妙身姿一花,从看台上徐徐落下,盈盈而立,微微行礼:“鲁师兄,宵儿还请赐教。” 段藏望不住挠着头皮回想自己与鲁悼司交手的每一个细节,一边纵身从武台上掠开,落在父亲身边。 段厚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起身拱手,振声道:“好一个悼司,是我家藏望输了,短短三年进境如此之快,不愧是玄极门的名徒。” 鲁悼司慌忙不住拱手:“哪里哪里,是师弟太过心急。” 郝豪韧也起身振声道:“段兄太高抬悼司,藏望经验尚有不足,并未是修为上输给了悼司。” 段厚盛笑道:“郝兄此言差矣,一名武者,无法正确使用自己的力量就是自身修行不够,招式,乃是力量的使用之方,对自己的力量都没有了解到正确使用的地步,没有了解到熟练运用的地步,徒有一身力气又有什么用。” 郝豪韧微笑着不住点头,又听段厚盛朗声道:“你们可记住了,悼司与藏望给你们展示了交战之时对自己力量运用的重要,那可是关乎胜败,关乎性命的关键。” “武者,不单单是拼命修炼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力量变得越强大越好那么简单,如果运用不当,再强大的力量也是形同虚设,对手只要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拨就能反败为胜。” 六大门派的人纷纷不住点头,那些镇守六柱天坛的弟子们更是惊叹不已,目露崇敬之色齐刷刷看着鲁悼司。 “原来如此,鲁师兄真是给我们上了一课。” “若非是今天亲眼见到这个教训,日后要真遇到一名相搏的对手,哪怕对方力量不及,我们恐怕也要死了。”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鲁悼司拱手,对常晓宵微微行礼:“常师妹,多指教了。” 常晓宵双眼咕噜噜看着鲁悼司,不住揣摩对方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听完段厚盛的一番总结教训,目光定住。 暗暗吸了一口气,盈盈回礼:“师兄谦逊,还望师兄不要客气,尽管出手。” 鲁悼司不住揉了揉鼻尖,似乎因为对方是女子,有一点不好出手,将长剑抬起来:“师妹,请出招吧。” 邵澄茗忽而叹了一口气:“哎,这个笨蛋恐怕要输了。” 郝雄章没来由觉得好笑,看了她一眼:“师妹怎么这么说,都还没开始呢。” 邵澄茗嘟起嘴巴:“他不喜欢和女子动手。” 郝雄章奇道:“但你两人不是时常对练吗?” 邵澄茗闻言气鼓鼓的,白了一眼鲁悼司的背影:“哼,他没当我是女子。” 郝雄章忍俊不禁,微微摇头,只觉得这两位师弟师妹实在是玄极门里最奇葩的一对活宝。 邵澄茗鼓着一张小脸,看着武台上的鲁悼司举着长剑并未出手,而常晓宵也静若处子,双眼紧盯鲁悼司。 两人一个不好意思先出手,一个则是想要以静制动,如此看来恐怕等到天黑也不会有谁先动手。 她呼地站起来,双手举在嘴边,大喊起来:“常师妹,加油,常师妹,加油,你一定行的,他不是你对手,加油。” 那群下人禁不住扑哧地纷纷笑出来,她怎么一会为玄极门加油,一会又为长生派加油,真是古灵精怪,只要好玩就胡乱瞎闹的少女。 连郝豪韧都禁不住微微摇头,含笑看了她一眼,郝雄章也笑道:“你啊,到底是在帮谁啊?” 邵澄茗眨眨眼:“你们不知道,我给常师妹加油的话常师妹就一定会先动手,常师妹必定充满信心,那样一来就能逼悼司使出全力,不然那个笨蛋就真的要因为不想跟女子动手输掉了。” 郝雄章苦笑摇头:“没想到鲁师弟是这样的翩翩君子,竟然会因为对手是女子宁愿输掉也不愿使出全力。” “哼,才不呢,他是在装模作样,他压根没当我是女子,若不是大家都看着,他早就先动手了。”邵澄茗气鼓鼓的,看来私下里两人对练的时候受了不少鲁悼司的气。 郝雄章愕然,到底鲁悼司是什么样的人?这名少女不但性格精灵古怪,就连话都说得毫无条理,乱七八糟。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对活宝的不可捉摸,并不在意,笑着回过头,看往武台。 鲁悼司脸皮微微一抽,没好气地嘀嘀咕咕:“你这个臭丫头,为什么要帮别人。” 呼地一声,身影倏然往前一掠,一道白光闪现而出。 邵澄茗原本是想鼓励常晓宵出手,没想到适得其反,刺激到了鲁悼司。 看台上又是一片低呼,两人终于动手了,大气不敢出地紧紧盯着武台。 常晓宵身姿一动,往旁边掠开,速度竟然比鲁悼司还快。 鲁悼司扑了一个空,那道白光轰击在围着武台的围墙上,六柱天坛刹那猛烈一阵,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但那面围墙却安然无恙,不知道这座六柱天坛究竟是用什么石材建成,竟然连玄武者的力量都无法破坏分毫。 曼妙的身姿一花,出现在了鲁悼司的身后,但却没有出手,而是又一次迅疾往后荡开,努力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一瞬间鲁悼司破绽打开,将自己整个背后都暴露在常晓宵的面前,而且正值收招的时候,是天大的机会。 就连在看台上观看的弟子们都齐呼可惜,不住叹息惋惜。 “哎呀,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放弃了。” “哇,刚才那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为什么常师姐反而往后让开了?” 郝雄章目光一动:“常师妹果真厉害,看出鲁师弟这是一个诱招,鲁师弟果真是不愿意直接出手制敌。” 邵澄茗却气道:“笨蛋,用过一次的战术还用,你是白痴吗?” 两人这么一说,那群弟子才恍然大悟,不过她这么直接地骂场上的鲁悼司,又引来一片忍不住的低笑声,禁不住纷纷看她一眼。 这位俏皮的师姐真是天生的无忧鸟,完全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只管自己开心就好,想骂就骂。 鲁悼司眉毛微微一抖,他可听到了,那么大声的骂声还听不到就真是聋子了,紧紧皱起眉头。 嘴里嘀嘀咕咕:“你这个吵死人的臭丫头,下一个我就点名要跟你交手,好好教训你,看你还指手画脚。” 第125章 招式与修为的关系 常晓宵身形一定,暗暗惊呼一声:“好险,差点就出手了,若非是段老前辈那番教训就中计了。” 罢了略微委屈地看着鲁悼司:“师兄好坏。” 鲁悼司苦笑不已,咬咬牙,一抖长剑:“好吧,那就不耍心计了,这也不符我六大门派的作风,师妹,接下来要小心了,我将要全力而出。” 常晓宵却还不相信他,双眼反而更加警惕,大气不敢出,剑尖从未偏离半寸,牢牢对准了他。 鲁悼司看似真的不愿意与女子动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一招定胜负。” 常晓宵禁不住脸色一变,他没有骗她,当下凝神静气。 鲁悼司低喝一声:“接招。” 蓦地,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天地之间刹那一片昏暗,世界唯一的光源正是来自于六柱天坛。众人惊呼,就连常永启也忍不住站了起来,颤声道:“玄极门绝技,玄破苍穹。” 段厚盛也大吃一惊:“玄破苍穹?” 洪厉更是被吓了一跳:“玄武力境中期?” 秦烈面色一动:“力境中期,好小子,三年之后果然判若两人。” 甄逸世惊道:“哦?就连悼司也都已经达到力境中期了。” 段藏望整个人都站起来,惊讶得目瞪口呆:“这……鲁师兄原来一直让着我。” 邵澄茗却喜道:“赢了,哼,没有我你会这么干脆吗?” 郝豪韧沉声道:“雄章。” 郝雄章也沉声应道:“一直盯着,不会有事。” 轰隆的一声,群山剧烈摇晃,六柱天坛上的众弟子纷纷失去重心,努力站稳了脚,瞪着双眼惊恐地看过去。 “本门的玄破苍穹,我一直渴望能得到传授的致命招式?” “这不是本门极少数弟子才能得到传授的玄破苍穹吗?” “鲁师兄出手太狠了吧?”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只是一招就引来六柱天坛一片轰动,个个震惊不已。 与此同时,隐约听到一声娇喝,在那道巨大的光柱破开天空的瞬间,一道同样巨大的白光几乎同时爆发出来:“迷尘风月。” 两道白光撞击在一起,天地间刹那一片明亮,下人们纷纷扭过头,甚至还捂住眼睛,就连那些镇守六柱天坛的弟子们也都抬手挡住视线。 泼的一声,两道白光应声消失,世界刹那一片昏暗,继而慢慢恢复原本的光明,但那轰隆隆的响声却仍旧没停。 鲁悼司大吃一惊,双手握紧长剑,惊呼道:“玄武力境中期,迷尘风月。” 虽然白光已经消失,剑身上却仍旧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震得往后飞。 他一声大喝,双脚牢牢扎在武台上,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贴着地面滑出去,呯的一声,背心结结实实撞在身后的围墙上。 围墙发出一声轰隆的闷响,鲁悼司吃惊地瞪大双眼:“还有。” 蓦然一声大喝,长剑上似乎还有一股看不见听不到的力量在死死冲击着他。 在他奋力之下,长剑艰难地往上一震,空气中嗡的一声,一道无形波纹被他弹开,升上半空,遥遥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震惊地抬头看去,双手不住哆嗦,大口大口喘气。 常晓宵也面色苍白,不住换气,曼妙的身姿看来怎么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动一动了。 郝豪韧松了一口气:“还好,若非是迷尘风月,恐怕没有任何招式能挡得下玄破苍穹。” 常永启也也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幸好我长生派的迷尘风月也不是虚设的,玄破苍穹,好厉害的招式。” 鲁悼司遥遥晃晃,好不容易站稳,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这名少女:“好厉害的迷尘风月,一招有三招的力道,力量流派,果真名不虚传,是我输了。” 常晓宵也心有余悸,花容失色,微微按了按胸口:“不,是宵儿输了,迷尘风月虽然是一招,但总共有三招的力道,形同宵儿用了三招才将玄破苍穹化解掉。” 鲁悼司嘿嘿一声,对刚才的一切仍然感到畏惧:“不,迷尘风月第一道力道就已经挡下玄破苍穹,第二道力道就破了玄破苍穹,第三道力道若非是我奋力挪开,恐怕我要被砸成肉酱。” “一招三重力道,不愧是力量流派大家,是我输了。” 郝豪韧也起身叹道:“悼司所言不假,长生派与断铁门乃是我六大门派唯一的力量流派大家。” “悼司虽然仗着修为远高于藏望胜出,但这一回晓宵与他都是同等修为,并没有哪一方存在修为绝对碾压,胜负全靠招式,招式即为力量的运用之方,我玄极门的玄破苍穹,输了。” 常永启却不承认,不住摇头:“错了,这一次是悼司提出一招定胜负,面对力量流派这是大忌讳,一招定胜负,这正是力量流派最希望的,也是最适合力量流派的战法。” “玄破苍穹本就不是力量流招式,悼司却能在迷尘风月之下安然无恙,虽然都是玄武力境中期,但修为上还是悼司略胜一筹,是平手。” 甄逸世也点头赞同:“不错,悼司选择了不适合自己招式的战法,但以略胜一筹的修为接下了选破穹苍本就不应该硬碰的迷尘风月,这是以修为弥补了招式的不足。” “晓宵则反之,修为略逊一筹,却因为迷尘风月扯成平手,这是以招式弥补修为的不足,确实是平手。” 洪厉这时候才跳起来,直呼痛快:“好,好,实在是太好了,这一场比试真是数年来老夫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场,不愧是最有希望的一代,平手的结局更是让人惊叹。” “你们可看见了,这就是招式和修为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力量越大就越好,哪怕你力量越逊一筹,只要有适当的招式也能化险为夷,甚至反败为胜。” 秦烈不住点头:“精彩,实在精彩,这真是将修为和招式之间的关系展示得最清楚明白的一场比试,不过老夫也认同双方是平手,无须再比试了。” “诸位也看到悼司和晓宵都已经力竭,哈哈哈,好一个一招定胜负,两个娃儿果真是一招拼尽了全力。” 段厚盛也起身道:“不错,不错,这一场比试,是平手,悼司,晓宵,你俩先退下休息吧,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第126章 世界的中心 众弟子惊叹不已,这才回过神来,仔细回味刚才所见的那一幕,将每一个细节都在心里琢磨一遍:“修为和招式的关系,力量的运用之方。” 常晓宵略微失望,禁不住抬头看往六柱天坛之外,她一直期望一直等待的那条身影并没有出现,而她也因为力竭就算对方来了也无法再战了。 不过这一场较量确实精彩绝伦,就连她也至今还在回味。 当下微微一笑,盈盈行礼:“鲁师兄,多谢指教了。” 鲁悼司连连拱手,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三年后你进境这么快,你我是平手,哪里来的指教,你太客气了。” 常晓宵轻轻一笑,看来就算郝癸霓没有出现,她也得到了心满意足的一场比试,身姿一动,飘回看台上。常永启满意地对她点头:“不要骄傲,你一直想要的郝师姐可还没来,若换成是郝师姐刚才输的就是你了。” 常晓宵点头:“嗯,宵儿谨记在心。” 忍不住又往天边看了一眼,除了无边无际的群山,那条身影仍旧没有出现。 鲁悼司也掠上看台,还没坐下来,邵澄茗气呼呼道:“笨蛋,明明知道对方是力量流派还要选择一招定胜负,笨蛋,如果不是玄破苍穹本就精妙无比,你早就输了,哪里有跟力量流派正面来的,一招定胜负,哼,一招定胜负不就是要将自己送给力量流派么?笨蛋,笨蛋。” 鲁悼司摸摸脑门,毫不在乎:“唔,也没输啊,虽然也没赢就是了,很好,这很好,你才是笨蛋呢。” “哼。”邵澄茗白他一眼。 郝雄章淡淡一笑,听郝豪韧振声道:“实在令人欣慰,三年之后后辈们又是一番模样,果真如你我所料,羽武有望了,那么,接下来是哪一位上场啊?” 邵澄茗气鼓鼓地道:“这次我来,好好看着,笨蛋,玄极门的力量和招式怎么用,你要看好了。” “是是是,你快去吧,让我开开眼界。”鲁悼司嘟嘟囔囔,看着这条迷人的身影从身边一掠,轻巧地落在武台上。 洪厉眼睛一亮:“哦,是玄极门的欢乐鸟。” 这话说得邵澄茗跺一跺脚:“洪老前辈。” 洪厉哈哈大笑。 邵澄茗微微清一下嗓子,娇小婀娜的身姿滴溜溜一转,对着六大门派一一行礼:“茗儿见过各位前辈,师兄弟姐妹们。” 罢了迫不及待地长剑一挑,竖在兴奋的脸蛋面前,大眼睛一闪:“谁来?” 鲁悼司嘴里发出“呃”的一声,嘀嘀咕咕:“其实你早就想上场了,难怪一直对我指手画脚。” 郝雄章抬眼看往甄途阳,甄途阳却仍旧纹丝不动,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今天的他出奇地安静,安静得离谱。 本以为他会忍不住上场,但却仍旧没有那个意思。 洪厉回望一眼,振声道:“怎么了,还不动起来。” 身后的四名弟子当中一名一咬牙,硬着头皮纵身掠下去,惶恐地拱手:“邵师姐,请多多指教,还望手下留情。” 邵澄茗不住点头,急得抖一抖长剑:“没事,又不是来真的,快点出招,快点。” 那名弟子抽了一口凉气,对方正在兴奋的点上,状态极度良好。 唯有紧咬牙关,硬起头皮,长剑一抖:“得罪了。” 却见白光一闪,那名弟子一愣,手里空荡荡的。 邵澄茗另一只手捏着他的长剑,笑嘻嘻地长剑在他肩头一拍:“我赢了。” 这名弟子顿然垂头丧气。 秦烈不住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名弟子,那四名弟子吓得一缩,他又摇了摇头:“看来我倾世派这一次不用上场了。” 洪厉懊恼的声音传过来:“哎,老夫就知道。” 倾世派和鸿善派各自带来的四名弟子虽然都是门中最出色的,但毕竟不敌,邵澄茗一出手立即知道接下来谁上都没用了。 洪厉不开心地起身拱手:“悼司和澄茗虽然并非羽武之后,但实力却已经逼近羽武之后,这些弟子无一是对手,这一回鸿善派是输了,哼哼,不过下一次就不一样了,我家小子也能来参加了。” 秦烈听得不住微笑:“洪兄,你都说悼司和澄茗不是羽武之后了,这足以说明玄极门才是我六大门派中最强大的门派,否则你的那四位弟子应当也能与悼司澄茗一战才对。” 洪厉懊恼地看他一眼:“难道你倾世派就能有与悼司和澄茗一战的弟子吗?” 秦烈心甘情愿地摇头:“天下奇才难求,倾世派的这四位弟子不能,悼司和澄茗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奇才,虽然并非是羽武之后,却能有如此惊人修为,真是可遇不可求,若是倾世派也能遇到一位就好了,只可惜没有。” 常永启回头看一眼,身后三名弟子纷纷羞愧地低下头,他禁不住苦笑:“还以为能让你们跟其他师兄弟们交一交手,没想到澄茗这丫头这么急,这下你们都出不了场了。” 说完,看了一眼郝雄章和甄途阳,这就是为什么这两个年轻人至今还没登场的原因,若是他们登场了,其他弟子都不用上场了。 鲁悼司嘴里嘀咕:“笨蛋啊,这下除了甄师兄和郝师兄,其他人都不用上了。” 一条人影倏然一闪,无声落在武台中心,对邵澄茗一拱手:“邵师妹。” 邵澄茗吓一跳,脸上微微一红,喜出望外,几乎跳起来:“甄师兄。” 六柱天坛一片低呼,确实除了甄途阳和郝雄章,再也没有人能与邵澄茗一战了。没想到这一次因为邵澄茗的心急,这么快就能见到甄途阳登场。 郝雄章笑道:“你终于出手了。” 郝豪韧双眼紧紧盯住那条挺拔的身影,目光微微一动,沉吟不语。 甄逸世也微笑,抬头看过来。 郝豪韧察觉到,也看过去,两位老者彼此同时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条人影牵系着六大门派的玄极门和真元派,刚刚一现身,立即引来无数目光,仿佛世界的中心就在他身上,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第127章 铸剑大家四方院 邵澄茗喜道:“甄师兄,还望手下留情。” 她一副跃跃欲试,激动难耐,甄途阳却抬头看往真元派所在的看台,振声道:“剑来。” 但他腰间明明就有一柄长剑。 “师兄,接剑。”真元派所在的看台上一声低喝。 一柄长剑划出一道笔直的寒光,无声落在甄途阳手中,发出轻微的吟声。 甄途阳抖了一个剑花,今天的他冷静到了毫无感情的地步,双眼一抬,看着邵澄茗:“师妹,出招吧。” 常永启笑道:“途阳还是这么细心,澄茗手上长剑不能与四方院所铸的宝剑相碰,虽然赢定了,但他还是要换剑以求公平。” 常晓宵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也赞叹道:“不愧是甄师兄,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四方院赠予的宝剑。” “不错。”常永启点头,“铸剑大家四方院一生铸剑无数,但都被他们认为是残缺品,全数销毁,纵然是铸剑千年,至今也只有寥寥几把被被他们留下来,并赠予他们认可的人。” 铸剑大家四方院之名就连何离剑也听说过,第一次听到是小桃儿告知的。 没想到铸剑千年,能被他们认可的宝剑却只有寥寥几把,这个铸剑大家对宝剑的要求苛刻到了疯狂的地步。 千年,只有寥寥几把剑在他们手中存活下来,千年里被他们销毁的宝剑更加无法计数。 有如此铸剑大家,眼里容不得一粒沙,那寥寥几把被留下来的宝剑,不用说是无可替代的。 常晓宵略微惊疑:“除了我六大门派之外,难道他们也会赠送给其他人吗?就算是鲁师兄和邵师姐都没有得到他们的赠剑啊。” 常永启点头:“不错,为父记得普界门也曾得到他们赠予的宝剑,名为断流剑,还有仁武帮丹药世家姚家,也受赠一柄短剑,名为秋落剑。” “除了普界门和姚家,就是我六大门派了,但我长生派也只得到了一柄宝剑,断铁门也是,鸿善派也是,倾世派也是,只有真元派得到了两柄宝剑,而玄极门更是多达三柄之多。” 常晓宵敬佩地看一眼远远坐在看看台上的玄极门,又看看真元派:“我六大门派最强的果真一直都是玄极门,而后是真元派。” 常永启叹息道:“虽然为父坚信你们这一代必出羽武,但第一位肯定不是你们,而是雄章和途阳两人当中的一个,不过你们也不要丧气,你们也必定能成为羽武者,只是比起他俩要稍微艰苦一些罢了。” “嗯。”常晓宵又充满了自信,坚定的点头,目光投向父亲所说的那两人之一,站在武台中心的甄途阳。 邵澄茗双眼咕噜噜一转,回头看一眼看台上的鲁悼司,嘻嘻一笑,对甄途阳道:“师兄,茗儿输定啦,那就全力一击吧。” 甄途阳却没有说话,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与刚来玄泰之巅的时候判若两人。 郝雄章暗暗称奇,他那模样让这位玄极门大公子也禁不住握紧了拳头。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郝雄章,是邵澄茗,可这一份冷静和冰冷,形成一种对郝雄章无言的战书。 这份战书写得清楚,这一次玄泰会武我是认真的,此次最终胜者必然是我,我没有抱着相互切磋的心态来,是抱着全力争夺胜者之心而来。 甄逸世都感到惊讶,低声奇道:“途阳何必如此认真,玄泰会武胜负本就不重要,只是为了相互切磋,相互发现自身与对方的缺点进行指正罢了。” 旋而凝眉奇道:“难道他想要成为第一名羽武者?” 郝豪韧对此极为赞赏,看了一眼身边的郝雄章:“雄章,玄泰会武虽然不是为了胜负,但你能感受到途阳的锐气吗?在所有人都将玄泰会武当成欢聚的盛宴时,只有他是认真对待的,哪怕只是切磋,也要以绝对认真的态度去面对,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说完才发现郝雄章也一语不发,正色目不转睛看着甄途阳。 这名已经开始撑起玄极门半边天的年轻人根本不需要父亲提醒。 “不错,强者就要时刻保持比任何人都要清醒,都要沉稳,玄泰会武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进行过一场切磋了,反之欢聚的味道越来越浓,只有你俩因为想要更加强大而认真面对。”郝豪韧一笑。 鲁悼司也感觉到武台上的气氛跟刚才完全不一样,沉下脸来:“不愧是甄师兄,一上场气势就与众不同。” 厉声喝道:“澄茗,身在武台还嬉皮笑脸,若是换成战场在你笑的时候早就丢掉性命了,认真一点。” 邵澄茗秀眉一皱,刚要还口反击,却见甄途阳身边弥漫着一片若隐若现的杀气,微微一愣,禁不住也吸了一口气。 惊道:“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甄途阳依旧一语不发,一头猛虎盯着一只不知道自己即将丧命的小兔子一样,纹丝不动。 她一声低喝,意识到确实如鲁悼司所言,今日这里是武台,他日自己说不定就真的身在沙场了。 被甄途阳的杀气带动着,也慢慢弥漫出一片若有若无的杀气,长剑一抖,紧盯着甄途阳。 甄途阳一上场就改变了武台的气氛,六柱天坛刹那一片宁静,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双眼片刻不敢移开,生怕错过了什么。 收起笑脸的邵澄茗全神贯注,凝眉之间,让人禁不住惊愕。想不到她还有这么让人敬畏的一面,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邵师姐?”常晓宵惊讶地看着武台中的那名少女,呆住了,“邵师姐好漂亮。” 段厚盛沉声道:“藏望,看好了,别错过任何一个动静,真正的武者到了战场上就是这副气势,你实战经验匮乏,感受感受这个你死我活的氛围。” 段藏望却微微颤抖,脸色略显苍白,一动不动,完全失去了虎头虎脑的气势。 段厚盛沉声道:“别被杀气震慑住,保持自己的心境,听到没有?” 段藏望如梦初醒,大汗淋漓,一声不吭,点点头,连连深吸几大口气。 “嘿嘿。”武台上忽而传来邵澄茗一声低笑。 同样是笑声,却充满了冰冷的杀气,与平日里所见的俏皮截然不同,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盯死了对手的冷笑,对手已经无路可逃,必死无疑。 第128章 第五人 倏地,一道白光刹那闪现,玄极门绝技玄破苍穹无声而发,出现得极为突然,毫无任何征兆,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片白光已经将对方吞没。 常晓宵打了一个寒颤:“好厉害。” 段藏望抬起手,这才发现这一招是对着甄途阳而去的,并非是自己,吓得大口大口喘气:“好……好吓人。” 段厚盛却欣慰地点头,似乎对他刚刚经历的一切感到满意:“你修为还是太浅了,那一招根本不是冲你来的,你的心境还需要加强,不要被对方的杀气控制住了。” 段藏望呆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手还在发抖,武台上的那片杀气在无形之中控制住了他,让他误以为邵澄茗那一剑是朝自己而来的。 白光中,甄途阳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衣襟被强大的气劲吹得飞舞不止。 他冷着脸,手中长剑一挥,沉声道:“破。” 嗤的一声,将天地之间照得一片刺眼明亮的玄破苍穹发出一声闷响,宛若击中了一面巨大的战鼓。 这响声沉闷,像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震出来的,咚的一声,直令人一阵头晕目眩,五脏六腑一片翻江倒海。 六柱天坛上修为较低的弟子们有些已经禁不住因此一屁股跌倒,张口拼命呼吸,剧颤不止。 只是破招发出的响声就已经将他们震得行动不能,足见邵澄茗这一招玄破苍穹的厉害。 而要破它的甄途阳更是让人惧怕,能破掉这一招的人,没有绝对的力量碾压,根本做不到。 “白虹袭日。”郝雄章嘴里吐出四个字。 那片白光只在那一剑挥出的瞬间立即化为一片碎片,呼啸着从甄途阳身边掠过。 他身后是鸿善派和倾世派的看台,洪厉和秦烈同时起身,同时出手,将那一片被他撕碎的白光一卷,白光的碎片在呜咽声中无影无踪。 天地微微一亮,恢复了原本的光明。 鸿善派和倾世派看台上的弟子们惊得慢慢放下手,如果刚才没有两位掌门出手,邵澄茗那一招的碎片必然殃及他们。 看这样子,就算他们能将这碎片挡下来也必定付出惨重的代价。 洪厉瞪着眼睛,半晌才道:“好厉害的玄破苍穹。” 秦烈则吐出几个字:“白虹袭日,名不虚传。” 常永启才从惊愕中回神,惊叹连连:“想不到澄茗认真起来如此可怕,可嘉,可嘉,这一代人真是奇迹的一代人。” 常晓宵惊道:“这……这才是玄破苍穹真正的威力吗?” 段藏望也哆嗦声音道:“爹。” 段厚盛道:“这就是实战水准的较量,不论是刚才悼司的玄破苍穹,还是晓宵的迷尘风月,都只是点到为止而已,藏望,不要忘记这种感觉。” “是。”段藏望努力让自己镇定。 玄泰会武一向不为胜负,点到为止,他第一次见到双方来真格的。 甄途阳一抖长剑,收在身后:“承让。” 邵澄茗忽而一笑:“太好玩了。” 众人一愣。 见她欢呼雀跃,喜道:“好痛快,好久没有这么一口气打个痛快了。” 话刚落音,哎呀一声,步伐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鲁悼司身影一花,落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扶住:“你忘了你刚一口气将力量用尽吗?真是笨头笨脑。” 抬头振声道:“澄茗输了。” 邵澄茗撇他一眼:“我本来就输定了呀,你才笨头笨脑。” 一刹那,原本弥漫在六柱天坛的浓重杀气荡然无存,让众人一时间无法回过神。 恍若一个人凶神恶煞站在自己面前,爆发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嘻嘻一笑。 常晓宵扑哧一声,失声而笑:“邵师姐……邵师姐真是太好玩了。” 郝雄章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郝豪韧点点头,起身振声道:“澄茗,你又输了,以后可记住了,不论武台还是战场,可不是嘻嘻哈哈的地方,稍一分神即刻送命,甄师兄给你上了一课,还不知道教训吗。” 甄逸世连忙起身:“郝兄言重。” 邵澄茗吐吐舌头,在鲁悼司的搀扶下双双纵身离去,落在看台上。 甄途阳抬起头,往玄极门所在看台望过去。 郝雄章身影一动,站了起来。 忽而一条人影激射而来,无声落在甄途阳面前,带着一片芳香,芳香中却散发出一片一片寒意。 郝雄章一怔,看着那条熟悉的身影。 就连甄途阳也是一愣,呆住了。 鲁悼司正在扶着邵澄茗,差点没摔了一跤,瞪着眼睛看着那条人影:“啊?这……这……。” 邵澄茗也因此差点跌倒,放下本要打他的手,水灵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看住那条人影:“咦~~~?” 洪厉更是吃惊地跳起来:“什么?” 秦烈瞠目结舌:“这……这是真的吗?” 段厚盛愣住了:“第五人原来是她。” 常永启怔怔呆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身边的常晓宵惊呼出来:“盂师姐?” “啊?”甄逸世也都吃惊了,“是洁瑶?” 郝雄章惊讶地看往父亲。 郝豪韧知道所有人都会吃惊,微微一笑,朗声道:“好极,我玄极门第五人及时赶到,来的是时候,洁瑶拜入我玄极门已经十五年,从未参加过玄泰会武,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六柱天坛,小女另有他事,这一次就让洁瑶为我玄极门出场吧。” 段藏望又一次才刚刚从吃惊中回过神,原本虎虎生威,手脚干脆利落,言语简洁干练的他,此刻竟然结结巴巴:“爹……爹,怎么……怎么回事,盂师姐不是从不参加玄泰会武么?” 段厚盛连连称奇,百思不得其解,看看远在看台上的郝豪韧。 又看看武台上的那位冰美人:“奇怪,真是奇怪,洁瑶生性不喜热闹,不善言辞,一向独来独往,冷若冰霜,别说是玄泰会武,就是天塌下来只要跟她没关系她连看都不看,这一次怎么破天荒地参加了?” 另一头的常晓宵惊道:“郝师姐呢?那么说这一次郝师姐不参加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天下不论如何变化盂师姐也绝对不会参与她不感兴趣的玄泰会武。” 常永启也愕然道:“说得对,洁瑶确实最讨厌这样的场面,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来参加的。” 洪厉一拍双手,恍然大悟:“郝兄,洁瑶一定是奉命参加的,癸霓究竟在干什么,此次会武我等自来到玄泰之巅之后就一直不见她。” 秦烈也连声道:“是呀,癸霓难道是在突破难关吗?” 虽然婚事已经定下,甄逸世也对出现的是盂洁瑶而不是郝癸霓感到震惊,不解地看往郝豪韧:“郝兄,癸霓真的在突破难关无法参加吗?” 郝雄章暗暗冒出一层冷汗,连看都不敢往甄逸世那边看一眼。 郝豪韧笑道:“有劳诸位为小女关心,小女之事等会武结束之后郝某自然会向各位说明。” 目光微微晃动,隐隐一丝忧虑和焦躁掠过,禁不住看了郝雄章一眼。 郝雄章目光也一暗,不单单是郝癸霓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事,魔族,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忍不住颤声低道:“爹,您难道真的要决定癸霓她……她……。” 郝豪韧移开视线,沉声低道:“专心会武,她的事你不用担心,如今魔族将至,那才是我六大门派唯一应该担心的事。” 罢了振声道:“并非是郝某故作玄虚,还请诸位耐心等待,会武之后,郝某必定让诸位明白。” 甄逸世长长出了一口气,也环视一圈,帮郝豪韧说话:“郝兄一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来玄极门这一回有重大惊喜要给大家,甄某就只有静心期待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剩余四大门派的人也都纷纷安静下来,有些弟子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在猜测这个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今天玄极门冰美人破天荒地替代郝癸霓参加玄泰会武,已经惊喜得让人受不了,难道还有更惊喜的吗? 这句话洪厉哈哈大笑着说出来,对郝豪韧坚信不疑,充满了期待:“洁瑶破天荒地参加玄泰会武,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洪某只怕心脏承受不住,难道郝兄还有更大的惊喜吗,实在是让人难耐,这绝对是洪某最难忘的一次会武。” 郝豪韧轻轻一笑。 在一片私下猜测和期待中,六柱天坛的注意力又立即被武台上的冰美人毫不客气地拉了过去。 如水的身姿在微风中似乎在暗暗流动,每一条线条都是如此完美,如此迷人,同时如此冰冷,如此致命。 有些弟子看一眼她那迷人的脸庞,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 “盂师妹……。”甄途阳吃惊地看着她。 盂洁瑶抬起长剑:“请赐教,甄师兄。” 这宛若宁静的山谷中的溪水声,一开口,立即引得六块看台上一片暗暗骚动。 常晓宵呆呆道:“好久没听到盂师姐的声音了。” 邵澄茗双眼一闪一闪的,看看盂洁瑶,揉一揉眼睛,又再看一遍,竟然一反常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鲁悼司张大嘴巴:“不是我鲁悼司眼花了,也不是我耳朵有毛病了,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郝雄章一声不吭,咬着牙关,看了父亲一眼。 那位须发黑白相间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面色沉静,似乎什么也动摇不了他。 回过头,郝雄章目中露出了无尽的失望,双拳因为握得太用力发出啪的一声响声。 一名少女的一生已经被决定了,被眼前这名天下最强的门派的掌门决定了。 第129章 冰美人 都知道玄极门有这么一位冰美人,却对她似乎都知之甚少,身为对手的甄途阳也不例外,抬手之间破掉邵澄茗的玄破苍穹却不敢轻易先动手。 那片杀气遇到了未知之物一样,慢慢消失掉了。 既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杀气也没办法进行震慑,不如干脆消失。 盂洁瑶立于他对面,静如止水,只有山风尝试将她的衣袂轻轻吹起,飘扬在空中。 甄途阳莫名消失的杀气,空寂的六柱天坛,气氛由原本的欢愉因为甄途阳变得杀气重重,这名女子一来,改变了欢愉的气氛的杀气顿然无影无踪,让人着实吃惊。 “哦?”甄逸世凝眉,试图从盂洁瑶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名女子自幼就在玄极门,但能见到她的人屈指可数。 玄极门门内的人是,六大门派中的其余各派更加是,如今在六柱天坛上的人大部分甚至都没有见过她。 这真是一名神秘的女子,冷若冰霜,毫无感情,闻其名却不见其人。 听过玄极门有这么一位冰美人存在的人大多是别人告知,告知的人也因为她的冰冷和绝美忍不住告知。 但玄极门的人都知道,郝豪韧对她的信任不下于郝雄章。 除此之外,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未知,仿佛被她的冰冷封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对方并未散发出一丝杀气,那只是冷静而已,淡漠的冷静,冷静得淡漠,却将甄途阳的杀气逼退了。 就连郝雄章也紧紧盯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若还记得的话,甄途阳自从来到六柱天坛之后就极度冷静,甚至冷漠,可遇到盂洁瑶,不但杀气没了,就连冷漠都没了。 “真是奇怪的少女。”甄逸世不住称奇,担心地看往甄途阳。 这位父亲最了解自己的儿子,杀气没了,淡漠没了,那是因为紧张来了。 “唔。”常永启都紧紧锁住眉头,双眼不敢离开盂洁瑶片刻,满是惊疑和不解,“话说回来,老夫还真从未见过洁瑶展示自己的身手。” “爹也没见过吗?”让常晓宵十分震惊,睁大眼睛。 常永启摇头,不用回想,只要是跟盂洁瑶有关的事不用回想都可以确定。 跟她有关的事实在是太少了:“没有,洁瑶十五年前拜入玄极门下,从那以后十五年里几乎不见人影,只有不得已的时候才现身,所说的话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句。” 这名少女的神秘让所有人对她的一切都感到无可抵御的兴趣,常晓宵好奇追问:“什么话?” 常永启无声苦笑,不好意思地看女儿一眼:“洁瑶见过常老前辈,洁瑶见过诸位前辈。” 常晓宵愕然,半晌禁不住扑哧一声笑,虽然这其实并不好笑。 但想想,天下能让六大门派的掌门如此无奈苦笑的人,大概也只有盂洁瑶了。 笑完之后那份神秘更加浓重,好奇地看着武台上的那条如水身姿,喃喃道:“盂师姐为什么不喜欢跟人说话?” 洪厉不住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渣滓:“嗯,一直以来都忘了,洁瑶已经拜入玄极门十五年。” 邵澄茗紧张地握住双手,满是忧虑:“盂师姐能赢吗?” 鲁悼司伸长了脖子,仿佛那样能不用盂洁瑶动手就可以看出她的修为。 郝雄章也不安地皱着眉头,时不时往甄途阳那边看一眼,似是盂洁瑶的对手强大得有点过分。 甄途阳捏了捏手中的长剑,微微吸一口气,对方太平静了,宛若无风的湖面,根本看不出一丝波纹,不知道这湖面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猛一咬牙,沉声道:“得罪。” 长剑在强大的玄气驱动下震动着,倏然一剑刺出去。 常永启双眼一亮:“开始了。” 甄逸世也身子一动:“好,最好先试探一下。” 段厚盛沉声道:“竟然让洁瑶替代癸霓,郝兄啊郝兄,你这么放心大胆,那就让老夫看看洁瑶的修为到底是何种境界吧。” 洪厉摸着胡须渣滓的手一抖:“哦,终于动手了,让洪某瞧瞧洁瑶的实力。” 盂洁瑶身形不动,长剑像一根随风摆动的柳枝,微微抬起来。 轰的一声,两道白光冲击在一处,刹那崩成一片粉碎,消失在两人之间。 甄途阳沉着脸从那片玄气的碎片中掠过去:“玄武力境前期。” 长剑嗖嗖嗖几声,连续刺出一剑,横扫一剑,竖劈一剑,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盂洁瑶如水身姿笼罩在内。 盂洁瑶身影微微一掠,往旁边飘开,剑尖一颤,抖出一片刺眼的剑花。 甄途阳那三剑发出铮铮铮响声,听着像是绷紧的琴弦被人伸手拨断,顷刻荡然无存。 常永启依旧凝眉,双眼紧盯不放:“玄武力境中期,难怪敢于让她替代癸霓。” 洪厉惊道:“力境中期?除了雄章、癸霓、悼司、澄茗,玄极门竟然还有第五位达到如此境界的年轻人?” 常晓宵吸了一口气,吃惊地看着那条如水的身影,真如一线无声的小小溪流,随着甄途阳的剑气自如躲闪,完全没有强行要冲出一条水渠的意思。 只要水渠往左弯,它就往左流,往右弯,它就往右流。看似被动,实则是游刃有余,甄途阳的任何攻势都被她轻巧化解避开。 秦烈不住奇道:“如此年纪竟然能想到以这样的方式避开,你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段厚盛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老道的经验,洁瑶十五年里真的一直躲在玄极门中吗?” 两条人影倏然停住,甄途阳脸色比刚才更加沉重,抬起长剑。 盂洁瑶依旧是冷淡地立在不远处,平静地纹丝不动。恍若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操控着看不见线,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一丝不安从甄途阳目中掠过,这名女子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很不舒服,完全没有在跟一个活生生的人交手的感觉。 不论你是愤怒,还是充满杀气,还是善意切磋,对方都无动于衷。 他感觉自己在跟一个影子交手,对面其实空无一人,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害怕。 如果你的对手其实是不存在的,当你醒悟过来时,问你,你刚才究竟在跟谁打架? 郝雄章也看得面色微白,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盂洁瑶展示身手,他的感受与甄途阳是一样的。 邵澄茗已经将两人心中所想哆嗦声音说出来:“盂师姐好可怕,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怎么打嘛。” 甄逸世吃惊地吸了一口气,暗暗称奇:“太冷静了,冷静到了就连对手都无法捕捉到她的地步,洁瑶,你不过年仅二十,却竟然做到如此心境,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心境,是武者强大的根源,一名武者强不强大,排除一切之后归根结底只有这个原因,那就是心境。 担心地看一眼甄途阳:“你要沉住气啊,洁瑶修为远不及你,但强大的心境却远超过了你,武者真正强大的不仅仅是力量,更重要的是心境,一旦失去心境就算给你再强大的力量和招式,你也是必败无疑。” 郝雄章嘴里吐出几个字:“好可怕的心境。” 郝豪韧面带微笑,众人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这微笑更加傲然。 “心境?”鲁悼司吃惊,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郝豪韧挂着傲然的微笑,淡淡道:“随着你们修为一天比一天高,你们越来越注重力量和招式,却逐渐将心境忘了,唯独洁瑶十五年从未变过。” “她的心境十五年里一年比一年强,你们遗忘的东西,现在只有在她身上才有。” “力量与招式的关系,悼司和晓宵已经展示给你们看了,现在,好好看看被你们遗忘的东西吧,那就是心境。” 连邵澄茗也闭上了嘴巴,双眼一动不动盯着武台,这个教训就连叽叽喳喳的小黄鹂都闭上了嘴。 鲁悼司喃喃道:“心境,我们确实似乎都将它给忘记了。” 甄途阳换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双眼目光也慢慢变得冷静。 两人都不动了,那一瞬间,好像整座六柱天坛都被凝固住,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突地,长剑一抖,一道白光在武台上一闪。 看台上众人被吓了一跳,这一剑来得如此突然,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郝雄章沉声道:“不愧是甄师弟,已经意识到心境的作用。” 甄逸世也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看来胜券在握:“不错,及时发现了心境,赢了,这一招白虹袭日洁瑶绝对接不下来。” 他甚至带着这一丝微笑在余光中看了玄极门看台一眼,如果郝雄章或者郝豪韧再不出手,恐怕原本好好的切磋就要变成伤及性命的恶斗了。 但他见到的是郝豪韧那傲然的微笑,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那条如水的身影在这么突然的一剑,如此迅疾的剑光下根本无法避开,就算她反应过来也无法做出避开的动作。 常永启与段厚盛以及洪厉几乎同时出声:“糟糕,不妙了。” 第130章 不喜四方院之剑的少女 甄途阳一登场就展示了自己认真对待的态度和决心,展示了自己为了取胜的绝对认真,这一剑可不是点到为止的。 白光中,盂洁瑶素手一抖,长剑在十万火急之下倏然出手,一道白光迎头而上。 避无可避,唯有以硬碰硬。 轰的一声,两道白光撞击在一起,被各自强大的冲劲挤成一道更加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 强大的气浪瞬间从武台中心吹散开来,从六根粗大的柱子之间呼啸着朝四面八方的群山之中吹过去,群山之间发出巨大的呼呼之声。 看台上的下人们纷纷发出惊叫,矮下身子,抱住脑袋。有些丫鬟甚至因为身体柔弱被吹飞起来,被身边的弟子伸手捞住,稳稳按在地上。 强大的气浪逼得六柱天坛的上众人透不过气,恍若这股气浪一瞬间将空气都吹走了。 那道巨大的光柱轰鸣着没入高空,碧蓝如洗的高空传回来嗡嗡的响声。 像是整块天空变成了一口钟,天地万物被这口钟罩在里面,然后有个人在外面狠命敲打着这口钟,将钟里的人震得一片头晕目眩。 泼的一声,这道巨大的光柱突然炸开,化成一片碎片,纷纷扬扬从六柱天坛洒落,形同突然下起闪光的雪花。 崩的一声,这块就连玄武者的力量都无法破坏的武台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那就是那道光柱原本所在的地方。 甄逸世震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置信:“玄武力境后期?怎么可能,洁瑶竟然厉害如斯吗?” 洪厉呆住半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力境后期?真的是力境后期?” 常晓宵此时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抓住了父亲的手臂,颤声惊道:“盂师姐这么厉害吗?” 常永启回过神,嘿嘿一声低笑,继而站起来哈哈大笑:“惊人,实在惊人,两人都是玄武力境后期,太惊人了,无法相信,两人年仅二十,诸位,郝兄所说的奇迹的一代,所谓这一代的奇迹,奇迹就是这个,如此年纪能达到力境后期的,诸位有谁有过吗?” 段厚盛差点摔倒,伸手扶住椅子扶手,撑着自己慢慢坐下,一脸愕然:“常兄说得对,这就是奇迹,你我在这个年纪能达到力境前期已经很不容易了,嘿嘿,竟然两个人都是力境后期。” 邵澄茗几乎要叫出来,娇躯微颤:“咦?真的是力境后期?盂师姐?没错吗?” 郝雄章脸色苍白,半晌道:“没想到,她也已经力境后期了,实在让人出乎意料。” 语毕,看着武台上的那两条人影。 甄途阳震惊地看着这名冷漠的少女,手中的长剑无声化作一片粉末,在两人所造成的光柱卷起来的风劲中消散无踪,只剩下了剑柄: “果真没错,从第一剑开始就隐隐感觉你已经力境后期,这感觉果然是真的。” 盂洁瑶手中的长剑也化作一片粉末,在余风中消散无踪。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剑柄,放下手,抬起头往玄极门看台望过去,目中略微露出询问的神色。 如今两人因为强大的力量都将各自手中的长剑震得粉碎,还要继续吗? 郝豪韧微微点了一下头。 盂洁瑶回过头,将手中剑柄轻轻扔掉。 甄途阳也将剑柄扔掉,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一条流水一样的寒光慢慢将自己展示在众人面前,又引来一片低呼。 “那可是四方院赠予的吞残剑?” “吞缺剑?玄泰会武上要用到四方院的宝剑吗?” “太让人吃惊了,四方院宝剑竟然会在玄泰会武上现身。” 铮的一声,那柄长剑离鞘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吟,在武台上悠扬传开,将那一片低呼压了下去。 众人个个屏住呼吸,瞪大双眼,被那道寒光吸引住,一动不敢动。 那道寒光在甄途阳手中慢慢放下,斜斜指着脚尖三步远的地面。 这是敬意,剑尖并没有对着盂洁瑶。 既有我已经准备好,不会轻举妄动,也有请你先出招,你我公平公正一决高下,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出手的意思。 洪厉不住搓着双掌,激动难耐:“哦,居然用到了四方院的宝剑,实在令人吃惊,太好了,太好了,本次会武真的是老夫一辈子见过最精彩最精彩的一次了。” 秦烈紧张地抬头看去,却没有见到郝豪韧拔出自己宝剑,也没有见到郝雄章将自己腰间长剑借给盂洁瑶的举动:“洁瑶如今手中无剑,途阳手里的却是四方院所铸的吞缺剑,会武可没说剑断了不能借。” 嗡的一声,六柱天坛被这一声轻吟惊醒,看过去,甄逸世腰间的长剑已经在手里,这老者满脸红光,似乎极为高兴:“洁瑶。” 秦烈一怔,没想到甄逸世抢在玄极门之前将自己的宝剑借给盂洁瑶,看来这个老者对自己儿子的对手也极为满意,甚至充满了敬意。 他抢在玄极门之前借剑,非但是对盂洁瑶的赞叹,更是对玄极门的敬意。 盂洁瑶却微微摇了摇头。 郝雄章起身,拱手振声道:“甄老前辈,雄章替洁瑶谢过,感激不尽,只是洁瑶还是用寻常的剑吧。” 罢了对身边的鲁悼司和邵澄茗道:“悼司,澄茗。” 邵澄茗吓一跳,从椅子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将自己的长剑取出,满是惊疑:“啊?为什么不用四方院的宝剑?” 奋力一掷:“盂师姐,接剑。” 甄逸世也微微一愣,极为奇怪:“什么?” 郝豪韧也起身面露歉意,这并非是刻意让甄逸世难堪:“甄兄请谅解,洁瑶不喜四方院的东西。” 鲁悼司也正在拔出自己的长剑,奇道:“啊?盂师姐不喜欢四方院?” 盂洁瑶素手一抬,接住邵澄茗的长剑,微微对她点一下头,又对甄逸世盈盈躬身:“洁瑶谢过甄老前辈,望见谅。” 甄途阳抄手接住鲁悼司的长剑,目不转睛看着她。 这名女子越来越奇怪了,她身上的一切都很奇怪,都与人格格不入。 天下多少武者做梦都渴望得到四方院的铸剑,不喜欢四方院的东西她还是第一个。 将吞缺剑回入鞘中,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甄逸世也是满脸惊讶,看来这是真的,也将自己的宝剑收起来:“竟是这样,真是让甄某无法理解。” 段藏望更是瞠目结舌:“怎么可能,还有人不喜欢四方院的宝剑?就算是六大门派中人有些人渴求都渴求不到啊,爹,你说是不是,盂师姐是不是太奇怪了。” 段厚盛瞪他一眼:“怎么说话的?” 段藏望连忙住了嘴,忍不住低声道:“但是难道盂师姐不奇怪么?” 段厚盛也回答不上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盂洁瑶的了解跟所有人一样的。 甄途阳紧盯这位冰美人,她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邵澄茗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鲁悼司也跟着看了一眼天空,常晓宵也禁不住抬眼看一眼天空,段藏望好奇地也看一眼天空。 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引来每个人的好奇。 甄途阳纹丝不动,明白她的顾虑:“一招定胜负。” 天空的那轮太阳不知不觉之中斜斜挂在西边,再过一两柱香的时间就要掉下山头了。 盂洁瑶点点头。 郝雄章凝眉:“两人修为相当,只怕打上三天三夜都没有结果,不如干脆点一招定胜负了。” 郝豪韧却道:“洁瑶还是不喜欢这种场面。” 郝雄章一怔,喃喃道:“也是,她本来就不想参与玄泰会武,这种场面多呆一刻对她来说就多煎熬一刻。” 郝豪韧伸手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郝雄章也抬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 既然是最后一招定胜负,两人必定全力一击,恐怕会伤及对方,这时候就必须要他们及时发现,及时出手救人。 甄逸世也面容一动,慢慢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常永启看玄极门与真元派都暗中准备好随时救人,面色也一沉:“都是力境后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轻则重伤,重则丧命,这是最后一招了。” 段厚盛百味杂陈:“如此精彩的会武千载难求,但老夫着实不希望两人任何一方受伤,可却希望这场比试还要更加精彩,唔,这一代人实在太可怕了。” 洪厉嘿嘿嘿笑起来,目光炯炯有神,整个人精神抖擞:“来了,最后一招了,是真元派的白虹袭日胜出,还是玄极门的玄破苍穹胜出?” 武者如果修为相当难分上下的情况下,能比较的只有招式。招式是力量的运用之方,相同的力量不同的方法有不同的威力和结果。 何离剑被宁断裕救起来之后,得到宁断裕透彻的解释。 如今,甄途阳与盂洁瑶就处于这种情况。 秦烈目光不住闪动,兀自揣摩:“玄破苍穹千变万化,威力无穷,实在难以捉摸,如其名玄之又玄,一招却有万千变化,根本没有唯一的对策。” “但白虹袭日堪称我六大门派最完美的招式,集防守、破招、攻击为一体,一招便敌得过千万招,恰好能应对玄破苍穹的千万变化。” “嗯,今日两人修为相当,如此条件最适合分出招式的强弱,玄破苍穹与白虹袭日这两招千年孰强孰弱的猜测推论,终于要揭晓了。” 第131章 最后一剑 邵澄茗握紧了小粉拳,绷着一张小脸:“一定是我玄破苍穹胜,玄破苍穹万千变化,跟别的招式不一样,每次使出来跟上一次都不一样,想要防守得住那是不可能的,要破掉更加不可能。” 鲁悼司没有那么乐观:“白虹袭日是玄泰大陆上最完美的招式,毫无任何破绽,任由你招式万千变化,在完美面前也是无可奈何,恐怕这一次两人是平手。” 邵澄茗哼一声:“你不能帮盂师姐鼓鼓气吗,总是胳膊往外拐。” 鲁悼司苦笑,郝雄章也凝眉道:“师弟所言不错,并非是长他人气势损自己威风,我玄极门的玄破苍穹与真元派的白虹袭日千年来就一直有争议,孰强孰弱一直没有结果,一切都不好说。” 邵澄茗不服气:“玄破苍穹是最精妙的招式,是纯粹进攻的招式,白虹袭日再完美也要顾及防守、破招、攻击三者,必定不及我玄破苍穹。” “你错了。”郝雄章双眼紧盯武台上的两人,“白虹袭日虽然集防守、破招、攻击为一体,但并不是同时顾及这三者,是这三者已经成为一体,根本不用分心顾及,之所以被称为最完美的招式就是因为如此,无须使用的人去刻意顾及。” 邵澄茗闭了嘴,咬住嘴唇,闪着大眼睛担忧地看着盂洁瑶。 郝豪韧一直一语不发,冷静无比,按着剑柄的手纹丝不动。 在鲁悼司以玄破苍穹硬拼纯力量的迷尘风月的时候,他叫郝雄章准备出手避免两人受伤,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但这一次他是要亲自出手的。 这两人都是力境后期,非比寻常,恐怕只靠郝雄章无法阻止意外发生。 鲁悼司看一眼远方看台上的甄逸世,那位老者也按着自己的剑柄,不由得紧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同时两位掌门屏住呼吸随时出手阻止意外,足见这两人接下来最后一招的可怕。 倏地,一片白光从武台上炸开,不,是两道,在同一时间里同时出手,强大的剑光让小小的武台盛装不下,化作了一片。 刹那一片地动山摇,六柱天坛剧颤不止,铮的一声,围着武台的六面高墙被震得出现了几道裂缝。 六柱天坛上的弟子们纷纷运气,稳住身形,那些下人们早就死死抓住看台上的桌椅,面色苍白,他们一定没料到原本欢喜的盛宴演变成现在的认真较量。 “盂师姐。”邵澄茗捂住心口,双眼满是担心,那片剑光将她大大的眼睛都灌满了。 嗤的一声,郝雄章拇指一动,将腰间长剑推出剑鞘,随时出手。 那道白光在空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像是一头巨大的恶魔从地上冒出来,冲着天空咆哮。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从六柱天坛的地底下传出来,贴着地面传出去,从群山之间掠过去,将群山震得不住抖动,惊得一片飞鸟振翅惊慌逃窜。 从遥远的天际看过去,只见天地之间激射出一道巨大的光柱,狂怒地咆哮着一头撞上天空。 天地间刹那一片黑暗,斜斜挂在天边的太阳都不见了踪影,那道白光将它的轮廓都照得没有了。 一条如烟的身影在这栋十层高楼上魏立不动,秀目远眺天边的那道光柱。 顾步裳露出气恼之色:“哼,臭老头,这么不顾晚辈的安危,竟然一次又一次让他们来真格的,哪怕本来是最有希望的一代人也要被你失手害死了,雄章少一根头发的话你敢带他回来试试看,我要你不得好过。” 玄月城在天际边传来的轰隆隆之声中微微抖动,城头的弟子们个个震惊无比:“是六柱天坛传来的吗?是不是?” 天地微微一暗,逐渐恢复原有的明亮,那轮太阳惊恐地在天边露出脸来。 顾步裳冷哼一声:“羽武者,羽武者,一天到晚羽武者,你们这些为羽武者疯狂的疯子们。” 一股强大的风浪从天际边遥遥吹过来,呼呼作响,将她的衣袂吹得飘起来。高楼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组成一曲不知名的乐曲,回荡在玄月城上空。 铮,郝雄章拇指一动,将剑柄按回剑鞘,身形一掠,落在武台中心。 双脚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一道道裂缝,由不知名石头切成的武台一片狼藉,面目全非,没有一块石砖是完整无缺的。 甄逸世也紧张得站在高台上,双眼遥遥看过来,被这景象震慑得动容。 郝雄章往左看去,甄途阳手中的长剑正在化作一片粉末消散在空气中,精钢的碎片闪着阳光的光芒,看着甚是迷人。 他魏立不动,面色平静,身姿依旧挺拔。 往右看去,那条如水的身姿也一动不动,纤纤素手五指张开,低头看着那柄长剑的碎片从五指之间随风飘扬。 郝雄章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往郝豪韧:“爹。” 郝豪韧放开剑柄,点点头,起身振声道:“没想到居然是平手。” 甄逸世发出一声会心的长笑,感慨不已:“不论修为还是招式,平分秋色,郝兄啊郝兄,你一直雪藏住洁瑶,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吓了一大跳。” “如今除了雄章和途阳,这一代人又多出了一个达到力境后期的年轻人,洁瑶,你是十五年来最让人吃惊的惊喜。” 邵澄茗那小鸟一般的身影早就落在盂洁瑶身边,又惊又惧:“盂师姐。” 盂洁瑶微微摇头:“没事。” 六柱天坛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充满了震惊,惊喜,敬佩,羡慕,弟子们纷纷交头接耳,声音哆嗦,激动得语不成声。 “太让人吃惊了,盂师姐竟然这么厉害。” “盂师姐真是深藏不露,我实在是说不出话了。” “天哪,这就是盂师姐真正的实力,为什么明明这么厉害一直都没有参加玄泰会武。” 鲁悼司惊道:“果然是平手吗?玄破苍穹和白虹袭日,千年后依旧是没有分出胜负?” 常晓宵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着,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句话没有说。 第132章 羽武的希望 常永启哈哈大笑:“恭喜恭喜,我六大门派到了这一代必出羽武了,无需置疑,必定会出,终于,终于啊,千年了。” 洪厉跳起来:“洪某终身难忘,终身难忘,实在是惊人,太惊人了。” 段厚盛看着那面目全非的武台,居然略微哆嗦:“采自无限剑山的铁石竟然被震碎了,确实是力境后期没有错,除了力境后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之震碎。” 段藏望狠狠抹了一把脸,手在颤抖,半晌才说得出话:“无限剑山的铁石?” “嘿嘿嘿。”段厚盛不住笑着摇头,赞叹不已,“不错,天下只有玄泰之巅才有的铁石,玄泰之巅只有无限剑山才有的铁石,那些羽武先祖的墓碑就是铁石所成,而且。” 他看着身边的这小子,这小子在本次会武学到的东西是三年里永远也学不到的。 但这还不足够让他震惊,他还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还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而且,四方院铸剑所用的石材,全部都是来自无限剑山的铁石,只有无限剑山的铁石才能铸造出天下无二的宝剑。” 而甄途阳和盂洁瑶却是这一代人所有人中唯一两个将它震裂的人,段藏望不敢想象力境后期的恐怖:“铁石,究竟是什么?” 段厚盛不住摇头:“不知道,玄极门自己都不知道,就连对天下所有矿石了若指掌的四方院见到铁石的时候也被震慑住,铸剑大家都从未见过如此铁石。” “铁石,本就比精钢还要坚固,四方院见到无限剑山的铁石第一眼起,就咬死这是铸造无二宝剑的唯一矿石。” 他叹息不止:“那已经不是石头,比精钢还坚固,却不是精钢,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故名为铁石。” 段藏望瞪着眼睛看下去,如今铁石砌起来的武台被震得粉碎,一道一道裂缝横七竖八,看着狰狞无比,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样将四个人网在其中。 邵澄茗禁不住担心地抓住了盂洁瑶的手,大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郝雄章再次看往甄途阳,盂洁瑶已经表示自己没事,那么他呢? 甄途阳长长出了一口气,目中尽是失意,连看都没看盂洁瑶一眼。 在一片欢呼声中,武台变成了世界的中心,所有人被这巨大的惊喜震惊住了。 盂洁瑶向看台上的掌门们微微行礼:“洁瑶先行告退。” 邵澄茗大吃一惊:“咦?这就回去吗?” 郝豪韧点头,并不阻拦她,郝雄章看了看她,也点点头,目露感激之色。 如水身姿一花,在欢呼声中飘摇而上,在天空中飘然而去,眨眼不见了人。 “哎?盂师姐就回去了?”常晓宵吃惊。 常永启苦笑,这就是他也无可奈何的地方:“洁瑶果真是不喜这样的场面,若非癸霓不能登场,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参加玄泰会武。” 常晓宵愣愣的,半晌幽幽一声:“盂师姐好古怪,明明这么厉害却没有人知道,实在是有点不公平。” 但她就是这个性子,并非是别人不让她参加,是她自己拒绝的。 邵澄茗失望地也从武台上掠开,落在鲁悼司身边:“盂师姐还是老样子,茗儿还以为她会高兴。” 鲁悼司不由笑起来:“傻子,盂师姐本来就不喜欢参加,肯定不会因为能与甄师兄战成平手而高兴啊。” 邵澄茗皱着眉头,进行无力地揣摩:“那到底什么才能让盂师姐高兴呢,哪怕是感兴趣也好啊。” 郝豪韧面带微笑,振声将那片欢呼压下去:“诸位,如郝某所言,如诸位所言,这一代人是最有希望的一代人,如此你我终于可以安心了,羽武者,必定在他们之中诞生,我们羽武之后潜心千年,终于迎来最后的成功,实在不易。” 甄逸世也感叹道:“如今玄羽秘技已经完善至极,确定肯定能突破玄武者,只是你我这些老家伙不论天赋还是资质都无法成为羽武者,玄羽秘技,等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这一代人,没有注定的天赋和资质也永远无法成为羽武者啊。” 洪厉哈哈大笑:“但这一次玄羽秘技终于等到了适合的人选,就是他们这一代人。” 秦烈也含笑不止:“不错,你我在他们这一代人降世的时候就有预感,直到今天的玄泰会武终于得到证实,千年的期盼,千年的努力,将由他们来化为成果,列祖列宗总算泉下安心。” 常永启叹道:“老夫真是千年来最幸福的一代掌门,竟然能亲眼见到绝后千年的羽武者诞生,死而无憾了。” 常晓宵低声道:“爹。” 段厚盛哈哈大笑:“是的,途阳啊途阳,洁瑶啊洁瑶,你两人真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呀。” 罢了狠狠拍一下段藏望的肩膀,段藏望脸上升腾起无限的希望和斗志,握紧拳头。 郝雄章也面露喜色,看来各位掌门坚信这一代人能出羽武并非是信口开河,禁不住看了甄途阳一眼。 甄途阳此刻才抬头,发现盂洁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脸上一片失落。 郝雄章看他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也叹了一口气。 任由是谁都会不甘心,所谓强者难逢敌手,如果赢了或者输了还好,但不分胜负实在是让人无法甘心,因为不甘心而意犹未尽。 郝雄章拱手振声道:“各位前辈,甄师弟连战两场,已经疲惫,不能继续,眼看天色也不早,虽然雄章还想跟甄师弟一战,但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罢了对甄途阳拱拱手:“师弟。” 甄途阳也深深吸一口气,依旧是看不出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对郝雄章拱了一下手。 怀揣百般不解,郝雄章飞身掠回看台,看了父亲一眼,难道说父亲拒绝了郝癸霓的婚事,所以致使甄途阳今天整个人都变了吗? 禁不住再次低声道:“爹,癸霓的婚事到底怎么样了,甄师弟今天有点异样。” 郝豪韧果真是不理会他,但凡是这个问题他都不会理会,振声道:“途阳,雄章说得没错,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明日(哔)你我看看其他弟子进境究竟如何,后天你再与雄章好好切磋一番。” 六大门派都带了四名弟子来,剩余没有上场的弟子闻言纷纷羞愧地低下头,其实他们上不上场已经不重要了。 第133章 甄途阳的请求 甄途阳却依旧没有离开武台,抬起脸来,那张脸让人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看着郝豪韧。 半晌才道:“途阳有一个请求。” “哦?”郝豪韧大为惊奇,看着这个让人惊叹的年轻人。 甄逸世也微微一惊,生怕他因为按捺不住现在就提出要与郝癸霓订婚,连忙打断了他:“途阳,有什么事会武之后再说也不迟,你已经累了,快上来。” 甄途阳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目不转睛看着郝豪韧,流露出无比坚决的神色,郝豪韧更是吃惊。 这个年轻人一向彬彬有礼,露出如此坚决的目光毫不遮掩,跟他的性格完全不符,尤其是对自己露出来的那更加是判若两人。 郝雄章也吃惊不已。 “你说说。”郝豪韧是在震惊之中答应的。 这位让整座六柱天坛一片轰动的年轻人刹那令得私下里鸦雀无声,个个都将目光投过去,都想知道他的请求是什么。 甄途阳脸皮微微一抖,一字一句道:“来到玄泰之巅的那一天看见了盂师妹带着一个人回来,途阳想要跟他一较高下。” 郝豪韧浑身一震,整个六柱天坛大吃一惊。 弟子们纷纷面面相觑。 “那是谁?” “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盂师姐曾经出去过吗?还带着一个人回来?” “是什么人让甄师兄特意提出较量的请求?” “慢着,玄泰会武是我六大门派彼此之间的会武,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个人,那个人是哪个门派的?” 甄逸世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甄途阳提出的请求是这个。 更加吃惊到底是为什么?最吃惊的是,甄途阳难道知道那个人是谁?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有更吃惊的,难道那个人很强吗? 郝雄章瞪大眼睛,心中轰隆一声,料想到了什么。 昨天就是他让甄途阳去到至善楼看郝癸霓的,难道就是那时候他知道了何离剑?但是为什么要跟何离剑一较高下?既然见过何离剑肯定知道对方不过是玄武气境修为,用较量吗? “甄师弟?”郝雄章吃惊地看着他。 甄途阳却没有搭理他,直勾勾看着郝豪韧,等待回答。 郝豪韧脸色微微变换,努力让自己镇定,也没有回答,先是看了郝雄章一眼。 郝雄章颤声低道:“是孩儿没错,本希望途阳能让癸霓回心转意,没料到途阳知道了。” 但这不是甄途阳要与何离剑交手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郝豪韧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一次没有责怪他,反而因为他为了撮合两人感到意外。 看来希望郝癸霓和甄途阳在一起是所有人都期望的,如此天生一对,实在太可惜不是么? 一丝感激和欣慰从目中掠过,并没有任何责备,移开视线,这位老者捋一捋黑白相间的胡须:“哦?那么你是知道了,为什么想要跟他一较高下?” 甄途阳面不改色,意志坚决:“请前辈答应。” 郝雄章深吸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明白甄途阳为什么今天变得判若两人:“甄师弟,那个人不过是玄武气境,没有较量的必要,况且……。” 他看了郝豪韧一眼,郝豪韧点点头,接口道:“况且他并非我六大门派中人,怎能参加玄泰会武。” 甄途阳一动不动,视线从未移开过,似乎生怕挪动一点就不见了这位老者:“他究竟是什么人?哪个门派的?” “爹。”郝雄章低声道,如果现在就将何离剑带回来的消息公布出来,玄泰会武恐怕无法继续举行。 郝豪韧看出了这名年轻人的坚决,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了:“那是普界门弟子。” 六柱天坛一片哗然,震惊无比。 “普界门?普界门弟子来到我玄极门了?” “传说中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普界门?” 甄逸世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郝兄,原来那人竟然是普界门弟子?普界门弟子遇到了什么事吗?” 那天真元派见到何离剑纹丝不动,一身焦黑,明显是盂洁瑶将他救了回来。 “不瞒甄兄,洁瑶外出遇到了他,出手救下,如今就在玄极门静养,其中缘由还有待老夫日后慢慢道来,一时半会,只言片语无法说清。”郝豪韧点点头。 看往甄途阳:“只是,途阳,你为何固执要跟他一较高下实在让老夫不明白,他不过是玄武气境,一则没有较量的必要,二则我六大门派不是太欺负人了么?” 甄途阳一字一句道:“不,我会以玄武气境的修为跟他公平一战,望前辈务必答应,途阳就这么一个请求。” 甄逸世禁不住厉声道:“途阳,不可无理取闹,普界门怎么说也是让人敬佩的门派,因为落难来到玄极门静养,你却见面就要跟人动手,太不懂事了。” 甄途阳脸皮剧烈抖动,似乎在强行忍耐,哆嗦声音:“因为……只要战胜了他,癸霓才会回心转意,是他欺骗了癸霓,改变了癸霓。” “我要打败他,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耐了,若换成他人早就将他杀了,根本不会公平对决。” “什么?”郝豪韧,甄逸世,郝雄章,三人震惊得同时脱口而出,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就是他今天这么怪异的原因吗? 郝雄章不敢置信,与何离剑相见一面的当夜历历在目。 何离剑改变了郝癸霓?欺骗了郝癸霓?那小子吗? 那小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欺骗人的人,况且对方是郝癸霓,只有郝癸霓欺骗了他才对吧? “如何可能?”郝雄章无法相信,那个直来直往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子,逼迫他都骗不了人。 郝豪韧也呆住半晌,目中掠过一丝惊疑和不安,何离剑决定接受洗魔大法的那一瞬间浮现在眼前。 从见到那小子因为剧痛而笑的时候起,他就感到很不安。 而后何离剑狠心决定选择接受洗魔大法,更是让他感受到了那个小子身上暗藏着的可怕野心。 这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抽了一口凉气,脸色沉下来:“途阳,老夫答应你,明日(哔),你就跟他一较高下。” 不论换成任何人,肯定都会选择相信甄途阳。 “爹。”郝雄章惊道。 第134章 邪道门派可疑弟子 甄逸世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铁青,隐约猜测到了什么,那就是儿子曾经私下见过郝癸霓了。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不难推测,郝癸霓从一开始就不见人,证实了儿子的说法。 他看着远方的郝豪韧,沉声道:“郝兄,此人到底姓甚名谁?” 对着甄逸世那充满震惊和质问的目光,郝豪韧不避不让,因为他自己也是震惊无比。甄逸世从对方眼中看出来这确实是始料不及的,目中的质问慢慢退去。 六大门派千年亲密无间,昨天郝豪韧更是已经决定将郝癸霓许配给甄途阳,怎么会彼此轻易就相互怀疑呢。 破坏了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这个突如其来的外人,普界门的弟子。 “何离剑。”郝豪韧看着甄逸世,对对方理解自己感到感激。 “何离剑?”甄逸世和甄途阳同时念了一声,甄逸世满目惊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甄途阳则满目憎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原本令人难忘的玄泰会武一天之内高潮连连,快要结束的第一天竟然是如此沉闷压抑,震惊人心。 常永启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冷声道:“普界门什么时候收了弟子?虽然是一个让人敬佩的门派,但如此作为实在是太过张狂,不可原谅,玄极门尚且还救了他。” 段厚盛也忍不住发声,大家都坚信甄途阳与郝癸霓在一起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时间不久不远,两人已经长大成人,说不定明天就成了。 这是六大门派任何人都祝福的一对,任何人都期望他们在一起的一对,却让这个小子破坏了,修行再高的人也要动怒。 “哼,普界门,除了修炼速度天下最快,一无是处,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弟子。”段厚盛声音中藏不住浓浓的不满。 洪厉也怒声道:“混账,敬他三分他就进我三尺,真当我六大门派是怕了他,徒弟有过师父之责,师父失职门中有鬼,普界门,那诡异的功法尽是投机取巧的旁门左道,纵然修炼速度最快,也非正道。” “既然不是正道,能容你在世间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忍耐,今天竟然如此狂妄,混账,实在张狂,眼里真当正道不存在吗。” 秦烈也皱着眉头,摇头不止:“先不说那小子如何欺骗了癸霓,单单是普界门那旁门左道的功法,若非是看他千年里尚存一丝正气,心系人族存亡,就已经足以让你我将之灭绝。” “四方院赠予断流剑也并非是敬佩,而是若在魔族来袭的那一天,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希望,看来,旁门左道始终是旁门左道,终究成不了正道。” 郝雄章不住摇头,兀自喃喃道:“不,他绝非这种人,当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郝豪韧抬手示意众人冷静,目光却掩饰不住那一丝惊疑,何离剑的疯狂和野心至今清晰地印在他心上:“诸位冷静,普界门的功法确实神奇得近乎邪门,但没有证据证明那是邪道,没有证据证明那是旁门左道。” “反而普界门是如今少有的心系人族存亡的门派,况且千年里门中一直是一位掌门一名弟子,并无扩大势力之意,诸位说它张狂未免太过分。” 一句话让这些愤怒的声音都慢慢静下来,这么说确实无法反驳,事实也确实如此。 郝豪韧长叹一口气,目光沉重,看着甄途阳:“是癸霓告诉你的吧,你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定然连人都没有见过。” 甄途阳没有任何动摇,目中的憎恨反而更加浓:“是,没有见过他,但见过了癸霓,见到癸霓已经不需要见他了,否则一见到他我就会忍不住自己。” 甄逸世从未见过儿子这么憎恨,这么愤怒,却仍旧逼迫自己强忍着。 这位老者双眼也气得一瞪,拱手道:“郝兄。” 郝豪韧忽而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满是悲凉和忧虑,甚至有一点点绝望。 沉重的声音不高不低,稳稳地传出去,在每个人耳边响着,清清楚楚:“来自普界门弟子带来的恶讯,魔族已经重现玄泰大陆。” 六柱天坛刹那炸开。 郝雄章浑身一颤,终究还是说了。 不得不说,甄途阳和甄逸世已经无法安抚,必须只有真相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 他看着父亲黑白相间的须发在风中微微飘扬,苍老雄劲的声音在每个人耳中响起:“数月前收到来自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的请求,洁瑶奉命前往相助。” “已经证实魔咒重现,有三人化为魔物,普界门弟子身受魔气侵蚀,洁瑶不得已将之带回玄极门救治,如今就在至善楼静养。” “魔族千年后重现,却以躲在暗处操控心念不稳之人的方式来袭,已经确定五大恶人与之有关联,从十余年前开始五大恶人就一直暗中操控大小帮派,四处找寻天下四令,没有直接侵入我玄泰大陆,而是以找齐四令为先。” “魔族,恐怕比我人族还要虚弱,暂时不必惊慌,但从今日起,视为两族已经再度开战。” “天下四令,一旦齐聚则毁天灭地,能让魔族不费吹灰之力灭绝我人族,当务之急你我六大门派立即行动,阻止他们找齐四令,将之夺取过来。” “但,务必记住,暗中行事,不能引起玄泰大陆一片慌乱,否则那正中了魔族的诡计,自古以来乱中易行事,玄泰大陆,必须保持现在的平静。” “这就是普界门带来的消息,如今门主吴步观已经在两个月前开始追寻五大恶人,诸位,还要出言相恶吗?” 六柱天坛一片鸦雀无声,个个纷纷低下了头。 常永启面露惭愧,拱手致歉:“惭愧,常某竟然如此失态,真是惭愧。” 洪厉也满脸通红,不住拱手:“洪某真是该死,仅凭一己之见就出口责骂如此门派,该死。” 段厚盛和秦烈也都满脸羞愧,不住拱手:“实在是无脸见人,你我妄称六大门派,羽武之后,却无端端就出口相恶,丢人,丢人。” 唯独甄逸世瞪着眼睛看住甄途阳,他相信自己的儿子:“途阳,你怎么说?” 甄途阳冷道:“我可不相信普界门,尤其是那个臭小子,我一定要跟他一决高下,揭穿他的虚伪面目,除此之外没有让癸霓清醒的办法。” 郝豪韧目光微暗,沉吟良久。 何离剑那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嘿嘿笑声,那近乎反叛全世界憎恨全世界的野心,刻在他心上的刀疤一样,触手可及。 那一天郝癸霓确实在那间房中大闹一番,根本不像是何离剑在欺骗她什么。 不过甄途阳这么坚信是何离剑欺骗了她,肯定也不无道理。 心中猛然一凛,苍老的心脏在哆嗦:“那天癸霓对你不好,难道你因此憎恨癸霓,在老夫离开之后怀恨在心,欺骗了癸霓,想要害她吗?” 那天郝癸霓对那黑小子可是一点都不好。 何离剑那嘿嘿的低笑声再度在耳中响起,藏着无尽野心和憎恨的双眼又在脑海中浮现,他沉声吐出几个字:“明日(哔),你就与他一战吧。” 甄途阳一个哆嗦,咬着牙强忍激动,还有无尽的憎恨,抖着手抱拳:“多谢前辈。” “爹。”郝雄章惊道。 郝豪韧沉声低道:“雄章,你认识途阳多久了?” 郝雄章颤声道:“从小到大。” “那你认识何离剑多久了?”郝豪韧沉声道。 “一面。”郝雄章无法反驳。 看往甄途阳,那张被憎恨和愤怒改变的俊朗面孔,哪里是熟悉的甄途阳,而一切都是因为何离剑而起。 “但。”他仍旧不敢相信,回过头,“途阳也只是见过癸霓进而自行推测。” 郝豪韧冷道:“除了途阳,还有谁更了解癸霓?” 郝雄章这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无力地出了一口气,举目望向远方。 郝豪韧脸色极为难看:“不过拜入普界门数月,这点时间就连吴门主都无法确定一个人的人品,谁能担保一个人里里外外跟所见到的是一致的?况且亲生父母未知,出身成谜,自幼颠沛流离,心境早就变得憎恨世界,谁能担保他?” 郝雄章咬咬牙:“雄章会去看看他。” 郝豪韧摇头:“不,不准去,老夫也不去,明天就能知道了,明天之前去看他就是给他准备,老夫要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郝雄章目光黯淡,点点头,不愧是一个门派的掌门。 如郝豪韧所言,现在去看何离剑,并责问他反而让他警觉,变相提醒他我们要拆穿你的虚伪面目,明天就拆穿你一样,反而会让他有一晚的时间进行伪装的准备。 郝豪韧目光变换不止,若有若无自言自语一句话:“一切未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被自己的过去控制住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过去,明天就能知道了。” 原来他也没有一口咬定何离剑的为人,只是现在实在无法断定。一方是最信任的甄途阳亲自确定,一方是父子俩自己亲自确定,到底哪一方才是正确,根本无法断定。 第135章 众矢之的 洪厉无力地坐到椅子上,久久不语,一时间六柱天坛充满了沉重的气氛,让人无法呼吸。 魔族,已经来了,而他们在兴高采烈的时候浑然不觉。 坚信必出羽武而未出羽武的时候,魔族其实早就来了。 魔族没有等他们,这个消息是一盆冷水。 原本喜庆的盛宴由甄途阳将之变得肃穆,由盂洁瑶将之变得冰冷,由两人的实力将之变得狂喜震惊,再由这个消息变成暗暗流动的绝望。 甄逸世一语不发,良久才看了甄途阳一眼:“途阳,上来吧。” 这句话打破了可怕的气氛,笼罩在六柱天坛上的隐形绝望微微一动,慢慢流动。现在还不是他们真正绝望的时候,所以这份先声吓人的绝望决定暂时放过他们,慢慢消失掉。 甄途阳冷着脸落在父亲身边,甄逸世沉重地按在他肩头,声音略微沙哑:“你俩真是飞来横祸,不过这正是考验你们感情的时候,只要真情在,什么考验都是子虚乌有,将她唤醒,明天,打败那个小子,让他露出真面目。” 甄途阳绷着脸点点头,因为憎恨和怒气呼吸略微沉重。 甄逸世环视一圈,目光定在郝豪韧身上,那位老者一定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彼此数十年的交往,两派千年的交情,两人都十分理解对方。 那位老者也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并交代了六大门派接下来要做的事。 千年了,六大门派终于要开始他们的使命。 “郝兄。”甄逸世目光坚定地看过去,声音充满力量,“请放心,我六大门派岂能容魔族得逞,我们准备千年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刻,千年准备,难道会退缩么?” 洪厉一声冷笑,站起来,环视一圈:“不错,总算是等来了,我六大门派,人族唯一的羽武之后,存在至今的意义和使命,我们已经准备了千年,总算是来了。” “来吧,等的就是你魔族,忘了千年前差点被我人族灭绝了吗,好了伤疤忘了痛,竟敢还来,这一次就灭绝了你。” 这一番话引来六柱天坛一片呼应,个个振奋起来,充满了斗志:“对,洪老前辈说得对,尽管来吧,让它们尝尝人族的可怕,没记性的可恶异族,这次就灭绝了你们。” 秦烈也激动,朗声道:“就算它们不来,我人族一旦诞生羽武者终有一天也要杀入魔界,将它们灭绝了,魔族,必须要灭绝。” 段厚盛抓住段藏望的肩膀,目中充满斗志和战意,环视一圈,一声长笑:“哼,妄图以四令灭绝我人族,哪有那么容易。” “鬼鬼祟祟潜入我玄泰大陆的时候难道已经将千年前自己的气势忘记了么?为什么鬼鬼祟祟,因为它们已经弱得不堪一击,来得好,如此惧怕我人族竟然还敢来,来得好,这次就灭绝了它们。” 邵澄茗也挥舞着小拳头,怒道:“灭绝了它们,它们现在惧怕我们,不如我们,我们绝对不能让四令落入它们手中,现在是它们惧怕我们,不是我们惧怕它们,人族必胜。” 众弟子心中激情澎湃,齐声喝道:“人族必胜,人族必胜。” 常永启一拍椅子,站起来,喝道:“好,当务之急是阻止它们找齐四令,如郝兄所言,我等万不可惊动了玄泰大陆,以免引起慌乱,一旦慌乱,反而会让魔族趁虚而入。” “虽然魔族千年后如此惧怕我们,但我们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甚至大意轻敌,千年前就是它们轻视了我们才险些被我们灭绝了,万万不可忘记了。” 郝豪韧振声道:“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切记暗中行事,不能让玄泰大陆陷入慌乱。” 看了一眼那武台,一声朗笑,厉声道:“玄泰会武就此结束吧,多一天,魔族就多一分可能找到其余三令,诸位,本次玄泰会武就此结束,实在抱歉。” 洪厉哈哈大笑:“郝兄此言错了,玄泰会武还没结束,接下来,玄泰会武就是我六大门派与魔族的较量,玄泰会武,才刚刚开始。” 一句话激得六柱天坛热血沸腾:“不错,洪老前辈说得太好了,玄泰会武现在才刚刚正式开始,灭绝魔族,灭绝魔族。” 郝豪韧禁不住朗声道:“好,千年等待,该来的始终要来,这一次务必要将魔族灭绝了,首当其冲要将它们扼杀于襁褓之中,绝对不能让四令落入它们手里,只要没有了四令,它们只能任由我们肆意宰割。” 众人齐声呼喝,斗志昂扬,原本的沉重和绝望一扫而空。 但剩余的三令究竟分别是什么,至今没有人知道,这正是他们接下来要解决的事。 郝豪韧深吸一口气,振声道:“诸位,今日到此为止,玄极门恭送诸位回方来闲境歇息,人族与魔族的战争,已经再度开始了,人族的命运全系在诸位手中,拜托诸位了。” 众人纷纷起身,正色拱手。 洪厉大笑,当先纵身而去:“今天是洪某最开心的一天,但是还有更开心的,洪某要将那些躲在玄泰大陆上鬼鬼祟祟的魔族撕成粉碎。” 那笑声倏然远去,没在夕阳光之中,荡然无踪。 常永启也起身拱手道别,剩余各门各派均都纷纷起身,一一道别,相继纵身而去,个个充满了战意和斗志。 真元派又是最后一个门派,郝豪韧满脸歉意,对何离剑所作所为的震惊和惊疑仍旧残留在目中,一拱手:“甄兄。” 甄逸世岂有不知之理,阻住了他的话:“郝兄,甄某知道,此事不怪任何人,也不怪普界门,普界门一生只收一位徒儿,却想不到这一代却收到如此弟子。” “别说是你我,吴门主若是知道自己的弟子是这种人应该比我们更震惊,此事全是那小子而起,但所幸你我及时发现,不必担心,甄某相信癸霓会醒悟的。” 郝豪韧目中露出怒气,黑白相间的须发因为怒气飞扬起来,瞪着眼睛:“这回别怪老夫不客气,就算是普界门弟子老夫也要将他千刀万剐,以免后患,替普界门除去一害。” 其实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救了对方,对方却蛊惑了自己的女儿。 甄途阳也上前一步,强忍怒气:“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郝雄章咬着牙,默不作声。 甄逸世按住甄途阳的肩膀,对郝豪韧点点头:“郝兄,甄某就先行回去休息了。” 郝豪韧点头,看着这对父子俩纵身而去,目光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山风吹过,徒留六柱天坛纹丝不动。 邵澄茗低声道:“没想到原来是普界门弟子,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弟子,哼。” 郝豪韧身形一晃,化作一只大鸟,从六柱天坛上无声掠过去,一张脸沉下来,一语不发。 郝雄章咬咬牙,也纵身跟去,鲁悼司与邵澄茗紧随其后,相继消失在那片金灿灿的夕阳光中,看似群鸟归巢。 第136章 疯狂修炼 今天是玄泰会武的第一天,天色已晚,第一天结束了。 从早上没巴望来父亲或者哥哥的时候起,就知道这一次没有自己的事了。 这意味着什么,父亲真的生气了,很大的气。 结果会是什么,就算再大的气也不会永远都不原谅她,这一点她不担心。 担心的是甄途阳真的明白自己昨天跟他说的话吗?难道他不明白吗?不然为什么父亲和哥哥没有来? 虽然他最后已经冷静下来,但总是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只要他能明白,那么这门婚事就算是父亲和甄逸世联手也无法促成。 希望他明白吧。 她幽幽吐了一口气,这间房间让她感到无法透过气,宛若手脚被牢牢捆住,眼睛被蒙起来,耳朵被捂起来,鼻子被捏住,嘴巴被堵住。 这让她莫名想到初学武道的第一天,父亲努力向自己讲解何谓五识五感,只有关闭五识五感才能开启武者的第六感,激活经脉和丹田。 这感觉很奇怪,明明只是跟父亲吵了一架,却无端端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仿佛以后永远也不能跟父亲在一起,原因就是这一次吵架。 又幽幽叹了一口气,看着纹丝不动的门,父亲果真一天没来,哥哥也是,哪怕玄泰会武第一天已经结束了,也没有一个人来看自己一眼。 她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膝头,呆呆看着自己的双脚。 不至于的,父亲不至于因此生了自己的气。但他确实应该生气,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分了。可不至于生一辈子的气,毕竟她是他女儿啊。 就连母亲都没有来,如果说哥哥因为父亲的命令不能来的话,至少母亲会来吧,难道说母亲也被父亲责令不准来看自己吗? 虽然父亲很多时候在母亲面前老是输掉了,但玄极门只有一个掌门,母亲不论如何最终都必须要服从掌门。 这么说,父亲连母亲也不准来看自己了。 “哎。”她丧气地将脑袋埋进膝头里。 连叹息也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房间之外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这个圆形的至善楼,真是一个没有缺口的圆圈,任何东西都进不来,任何东西进来了也出不去。 已经一天了,睁开眼睛,差不多该送来饭菜,刚好最后一个周天运行完毕。何离剑慢慢将这一口气吐出来,心如止水,哪怕已经停止运功也因为这里的宁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轻轻一笑,心中暗暗道:“有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弟子把守,这楼又牢不可破,实在是静心苦修的最佳之地。” 你说他被关起来也好,反正这里确实是静心苦修的好地方,还不愁吃喝睡。 凝神内视,体内金黄色的经脉一条条在流动,宛若刚刚做成的,崭新,充满活力。 贾烙山的狂态忽而又从眼前浮现出来,面目狰狞,满是鲜血,狂笑不已。但这一次他没有说什么普界门和仁武帮都是在六大门派的容忍下才得以存在,而是盯着他不住狞笑。 他明白,这一身玄武气境的修为是步忖栽赠予的,就跟一位老者买了一件礼物送给他,而代价是老者的性命。如同师父说的那样,父母是武者的孩子天生就是古武气境修为,但想要步上武道仍旧要过一遍古武气境修炼。 现在他已经将玄武气境完全过了一遍,终于可以开始进行体境修炼。 知道贾烙山为何狞笑着盯住自己,他的武者之躯还是古武体境。只有完成了玄武体境修为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的玄武者,而后玄武力境才是玄武者真正的挑战。 他没忘记自己以古武之躯去迎接贾烙山力量流的那一招,只有身心都成为玄武者才算是真正的玄武者,现在他只是经脉和丹田是玄武而已。 真正的玄武者,丹田经脉是玄武,武者之躯也是玄武,力量也是玄武。 但是步忖栽穷一生精力却只能达到玄武体境后期的修为,等待他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个结果。 所以他曾经问过盂洁瑶达到她的境界究竟需要多长时间,也问过郝雄章相同的问题,这是他最担心的。 房门微响,弟子将饭菜送进来,恭恭敬敬出去。他默默吃完饭菜,那名弟子又恭恭敬敬将碗筷端出去。 他禁不住问一声:“你们大小姐为什么被关起来?” 那名弟子如他所料摇摇头,他又问:“关多久?” 那名弟子略一沉吟,这问题想来告诉他并不影响什么:“七天。” 今天第三天已经结束,最后一个问题:“因为我吗?” 那名弟子一愣,这回是真不知道,摇了摇头。 “谢谢。”何离剑纳闷,哪有将自己女儿关在这种地方的,还是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女儿。 她疯疯癫癫,看起来神智很有问题,料想被关起来应该也正常,尤其是如此最强大的门派。谁也料不到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女儿是一个疯女人,幸好他们与世隔绝,没有外人知道。 这本是别人家事,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他感觉一定跟自己有关系,那天她也有这个意思。 真是让人百般不解的大门派,难道真的与自己有关系吗?有什么关系?他什么也没做。 深吸一口气,默默静下心,金色的丹田和经脉陆续出现在眼前。开始进行玄武体境修炼,从现在起,一点一滴都是他自己的努力,不再是不劳而获。 丹田嗡的一声,应从他的心念,按照玄武体境前期的心法将玄气送入经脉之中。这是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他相信哪怕自己连一丁点天赋都没有,这功法也能弥补这一缺陷。 但他不知道的是,事实上他刚开始习武就开通了体息,将吴步观震惊住。而后宁断裕也对他赞叹不已,只是遵从吴步观的意愿没有告诉他,仍旧让他认为自己天赋平平无奇,只是资质不错而已。 最后,玄极门掌门郝豪韧也惊叹于他的奇才之能,羡慕吴步观的运气。甚至传授洗魔大法的时候坦言,如果他因此被逐出师门玄极门会收他为徒。 那不是为了安慰他,不是因为他带来了关乎人族命运的消息给予他的回报,而是真正为他的天赋和资质所吸引。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完成体境修为,这才刚开始体境前期,最担心的就是一辈子仍旧停留在玄武体境。 所以他恐慌自己停下来,既然是愚笨的人,那就要比别人更加勤奋。 一定行的,他相信,对普界门的功法坚信不疑。不光是他,天下所有人都羡慕,甚至妒忌普界门的功法,连玄极门都敬畏三分,普界门的功法勿需置疑。 与此同时,隔壁的郝癸霓又是一声轻叹,只是没人听见。 只要房门关上,他们就与世隔绝,大概只有天上的繁星知道他们两人相邻,被关在这里,并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 睁开眼睛的时候,门也开了。 郝雄章站在门口,这一次没有进来:“何离剑。” 何离剑微微吐气,下了床,点点头:“是你。” 郝雄章目光微动,略微惊讶:“你彻夜练功?” 何离剑并不回避:“不错。” 郝雄章脸上流过一丝赞赏和吃惊,刚被魔气侵蚀过的人竟然不把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但没有表现出来:“出来吧,跟我来。” 何离剑微微皱眉头,不喜欢这种被人摆布使唤的感觉。那种被人点名叫过去,然后当着他的面点钱,然后将他一脚踹给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他没动:“去哪?” 郝雄章看他一眼,要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一丝对他有利的证据似的:“六柱天坛,玄泰会武之地。” “玄泰会武?”听起来不太妙,带着“武”字,跟他什么关系,何离剑依旧没动。 郝雄章知道他直接,现在确认他肯定就是一直都这么直接,所谓的掩饰在他这里没有。 面色露出不可名状的神色,希望这是一个误会吧:“家父已经在那边等了,想要看看普界门的身手。” 何离剑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他的门脉被那位老者把过无数次,还要看吗。 “拜托。”郝雄章恳求,这不是装出来的。 何离剑念及自己现在靠洗魔大法活着,难道那位老者想到找出魔气来源的办法了? 洗魔大法虽然不是什么攻击功法,只是救命的奇功,但只要是功法就会涉及丹田、经脉、玄气,涉及丹田、经脉、玄气必然涉及修为,看来没错的。 于是举步走了出去,晨光从那圈圆形的天空中洒落,他眯起眼睛:“原来外面是这样。” 也看见了整栋楼的构造,禁不住笑:“插翅难飞,滴水不进。” 郝雄章正要纵身掠去,他又看住隔壁的房门。 看出来被人踹过一脚,脚印被擦过,但瞒不过玄武修为的眼睛,是女孩子的脚:“原来一直就在隔壁。” 郝雄章一愣,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没有见过癸霓吗?” 何离剑点头:“两次,一次被你父亲赶走了,一次她自己偷偷来。” 郝雄章背脊一阵发凉,第一次当然没有问题,问题就在第二次:“你们聊了什么?” 第137章 被蛊惑的少女 “哦?”那天聊得乱七八糟,何离剑一下子理不出清晰的头绪,“很乱,路上跟你说。” 罢了淡淡一笑,略表歉意:“讲的时候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对你妹妹有误解,先请你见谅。” 郝雄章一个颤抖,这句话对他极为不利,还没开始讲就已经让人无法相信他接下来要讲的东西,改变了主意:“不,以后再讲,先到六柱天坛。” 何离剑摇头轻笑不已,这是天下最奇怪的一家人,将自己的女儿与千年后第一个遭受魔气侵蚀的人关在同一个地方,尚且还是隔壁。 将这个极有可能让魔气散播出去的人放出来,却仍旧关着自己的妹妹。 他嘿嘿笑起来:“带路吧。” 郝雄章的目光开始变了,不再像开始那样向着他,一语不发,纵身而去。 何离剑微笑,对走廊上的弟子们拱手:“希望不再来了,这段日子有劳诸位照顾。” 走廊上的弟子禁不住微笑,纷纷摇头,那不过是奉命行事,彼此本就无冤无仇,他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公子客气,实在抱歉。” 何离剑身影一花,倏然无踪。 众弟子也松了一口气,好像这段时间神经绷得很紧。 “总算是确定没事了,这位公子真是命大。” “不愧是普界门弟子,若非得到他理解我们也不好做啊。” “确实,他一直很安静,我好几次看见他在里面苦练,哎,惭愧,就连普界门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门派,也如此不分昼夜苦练,我们真是太丢人了。” 有人被吓出一身冷汗:“幸好是大公子来,换成老爷的话就知道大小姐又去看他一次。” 众弟子纷纷直打哆嗦,何离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将郝癸霓后来又去找他的一次坦言相告,所幸郝雄章并不在意。 或说,其实郝雄章可能也料到郝癸霓肯定会偷偷又找他。 寥寥几句,至善楼又恢复了平静。 人影又是一晃,那条魁梧结实的人影落在走廊上,黑白相间的须发。 众弟子吓了一大跳:“师父?师兄不是说您已经在六柱天坛了吗?” 郝豪韧没有搭理他们,也许并没有听见吧,推开了那扇残留脚印的门。 “爹。”少女一个人坐在床边。 抬头看着他,目中的泪花又要溢出来,却被忍住,是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不能轻易流泪,还是知道就算流泪给这个人看也没有用? 不单是眼泪,还有以前从未有过的坚强,没有这丝坚强眼泪根本忍不住,什么让这丝坚强从她的眼中诞生? 那是以前没有的坚强,郝豪韧为这一丝坚强惊讶,从哪里来的这丝坚强? “走吧,跟为父去六柱天坛。”郝豪韧看起来很平静,可在强烈的愧疚和忧虑的冲击下仍旧将之流露出了些许。 郝癸霓看见了那些许的愧疚和忧虑,愧疚可能是因为婚事,忧虑肯定是魔族将至而羽武未出。 她苍然而笑:“我不想参加,你也不必愧疚,我是不会嫁给甄师兄的,你无法强迫我嫁给他,所以这门婚事绝对成不了,不必愧疚。” 郝豪韧一个哆嗦,那何止是一丝坚强,已经超出坚强的范畴,那是女儿对父亲的宣战,誓死不从的宣战。 这门婚事真的让父女反目成仇了吗? 喉咙变得干涸起来,想要发声说一句话都如此艰难,除了微微颤抖,这位老者的感受可能只有五雷轰顶吧。 许久许久,才低沉着声音说出来:“你一定很憎恨爹。” 郝癸霓拼命忍住泪花,第一次这么来真的跟父亲说话,感觉随时父女关系就此崩碎,转身就是陌生人。 可她不想要自己像个人偶一样,咬咬牙,哪怕是失去一切,至少也要保持自我最基本的要求:“我恨不起来,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不是玄极门的大小姐,那样我就可以一生下来就追求自己的人生了。” “你愿意为了自己的人生舍弃现在的身份?”郝豪韧的声音时时刻刻被颤抖的心跳哆嗦着,目光略带悲痛,眼前的少女确实已经不是小孩子。 心脏在咕咚咕咚地跳,明明决心已经下,被问到的时候却如此痛苦。为了自己的人生她会失去自己的身份,那不算什么,没了现在的身份,意味着失去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以及原本的一切。 但为了父亲母亲和哥哥以及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会永远失去自己。 她低着头,娇躯微颤,怎么办?难道真的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牺牲一切吗?那小黑子说起来那么简单,做起来却这么难。 可是,为了现在的一切失去自己,那么自己原本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形同一件工具。既然是一件工具,何来拥有父亲、母亲、哥哥、身份之说? 一件工具是没有这些的,也许它认为它有,但其实它认为的父亲、母亲、哥哥一直都是当它一件工具。 心一阵绞痛,迷人的脸蛋满是苦楚,让人看得心酸。 她颤声道:“女儿自私吗?这件事在父亲眼里,女儿是不是很自私?” 郝豪韧一个颤抖,老脸变换不止,竟然一瞬间无法回答,强行让自己稳住声音:“不,你有权追求自己的人生。” 这如何回答?难道她牺牲自己的人生才不算自私? 可是人族又要怎么办? 郝豪韧止不住自己颤抖:“这件事是父亲错了,错,全在父亲。” 郝癸霓大吃一惊,抬起脸蛋,不敢信自己听到的,泪花让大眼睛闪闪的:“爹?” 郝豪韧俯身,握住她的小手,抬头看她:“癸霓,如今魔族将至,爹只是想要拯救人族,除此之外没有更加稳妥的办法了,魔族若是再来,人族撑不住二十年。” “我知道。”从父亲手上也传来略微的颤抖,郝癸霓咬住嘴唇,难道还想要苦劝她吗? 郝豪韧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 莫名觉得怎么好像是自己自私了? 甚至能听到被灭绝的人族在怨恨她,如果你愿意牺牲自己的话,人族也不至于至此,只是为了你自己一个人,全人族都被灭绝了,你自己也被灭绝了,一个人死了,还谈什么自己追求的东西? 嘤的一声,险些哭出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住告诉自己不能哭,不住低声道:“难道我真的很自私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她是玄极门大小姐,羽武之后。 郝豪韧抬手将她眼角的泪花擦去:“那就让你自己选择吧,用你的选择来告诉为父,身为仅存的羽武之后,人族唯一的希望,为父要如何拯救人族,看着魔族将我人族灭绝掉,为父要怎么做。” “既然你已经长大,你告诉为父,现在为父该怎么办,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人族,该怎么办。” “我……。”郝癸霓哆嗦,说不出话来,“我……。” 郝豪韧咬牙,看着她,不,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一副被人蛊惑的样子,尚且坚信自己已经长大了。 如果甄途阳说的是真的,何离剑难道因为自己的过去将憎恨转移到将他遗忘掉,并且弃之不顾的世界和人族上吗? 那因为剧痛发出的低笑声和深藏的野心再度浮现,加上现在看到的这名被蛊惑的少女,郝豪韧感到不寒而栗。 沉声道:“你讨厌途阳哪一点?” 郝癸霓痛苦地摇摇头:“他很好。” “那你想要嫁给谁?要比途阳优秀到什么样的地步的人才能娶你?”郝豪韧目光闪动。 并非是逼她,是在试图拯救她,让她清醒过来,希望她能想起跟甄途阳在一起的日子,除了甄途阳已经没有更加适合她的人了。 “你可以选择拒绝这门婚事,但若是你有一天突然发现,途阳才是你想要的人,你怎么办?”郝豪韧只觉得心酸、心碎和愤怒。 心酸是眼前的少女不明白她自己的心意,不清醒她自己被蛊惑了,愤怒是何离剑竟然蛊惑了她。 心碎,则是现在要如何拯救她:“撇开羽武者不说,单单就你和途阳的感情而言,你确定你不想嫁给他吗?真的不是因为羽武者的原因才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否认自己的感情吗?” “我……。”郝癸霓目中满是迷茫,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作用,可是那丝坚定仍旧还在,没有熄灭,“就算不是为了羽武者,我仍旧觉得我们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 现在就是来救她的,郝豪韧起身,声音柔和了不少:“为父现在要去六柱天坛,希望你也能跟来。” 郝癸霓死死咬住嘴唇,目光飘动不止,委屈再度袭来:“可是我已经跟甄师兄解释过了,我们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 伸手按在她肩头:“好了,先不要做决定,你的脑子现在很混论,等你冷静之后这件事再慢慢解决,说不定冷静下来你就能发现自己的心意了。” 郝癸霓抬起头,这一回多了一份无助,略一犹豫,咬咬牙,无声起身,跟在郝豪韧后面,出了房间。 禁不住往隔壁的门看了一眼,这一眼被郝豪韧看在眼里,老者身子微微一颤,没有说话,当先纵身而去。 郝癸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也纵身而去。 第138章 诡异的气氛 从这里看过去,目光从山坡上掠下去,六柱天坛显得渺小,不及指头大,实际上它却占地数里方圆。 那六根粗大的柱子纹丝不动立在群山的环抱中,六面看台首尾相连,组成六边六角的天坛。 看台无一不面朝同一个方向,那是天坛的正中心,占地里许方圆的武台。 “为什么停在这里?”郝癸霓抬头,预感到父亲策划好让自己出来的,天坛上也只有寥寥数人,以玄武修为的目力在这个距离也只能隐约分辨出是谁,“玄泰会武没有举行吗?” 郝豪韧按在她肩头,与她立在这座山峰的峰头,五指一股力道隐隐透出,郝癸霓一声闷哼,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郝豪韧也不说话,只要他不松开手郝癸霓就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六柱天坛,武台被强大的力量震得一片崩碎,地砖布满条条裂痕。 何离剑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你爹呢?” 郝雄章沉声道:“稍等片刻,马上就到。” 何离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那几个人。 当中一个人眉毛是竖起来的,圆鼓鼓的眼睛,稀疏的胡须渣滓,扁平的鼻子,宽厚的嘴唇,嗓门也不是一般的小:“这就是普界门弟子?” 何离剑眉头一皱:“不知道这位前辈是谁?” 郝雄章拱手:“这位是鸿善派掌门。” 洪厉哈哈大笑,目光一变,露出极度不满,从小到大可能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自己如此不敬的人,还是一个毛小子。 何离剑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人一身青袍,打量一件极其古怪的东西一样,不住打量他。 郝雄章生怕他开口又激怒人:“这位是倾世派掌门。” 何离剑不作任何表示,目光移开,郝雄章接着道:“这位是断铁门掌门。” 何离剑又看往最后一个人,郝雄章道:“这位是长生派掌门。” 武台上就只有他们六个人,瞧瞧这一道道裂痕,就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何离剑自忖自己无法做到如此地步,他只是玄武气境前期:“厉害,不愧是传闻中的六大门派,找出我体内魔气的来源需要各位掌门联手吗?” 常永启目光从未离开过他:“不,老夫今日就离开玄泰之巅,只想走之前看看普界门弟子。” 何离剑许久不说话。 洪厉看看秦烈,秦烈看看段厚盛,段厚盛看一眼常永启,常永启微微摇了一下头,似乎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更不知道现在何离剑在想什么。 “郝公子。”何离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目中露出忍耐之色,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卖的猪正在接受买家验货。 “何离剑对玄极门感激不尽,没有玄极门我现在已经被魔气侵蚀致死了,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在你们眼里算什么,若不是因为身上的魔气来源极其重要压根不会被你们如此重视,你们重视的是我身上的魔气来源,不是我。” 郝雄章暗暗叫苦,不知道如何应对。 “如果你们能将它查出来就请尽快吧,魔族将至的消息也已经告知诸位大门派,四令的存在也告知诸位大门派了,五大恶人的事也如实告知了,我现在只想马上离开,我还有事要做。” 何离剑很诚恳,看着郝雄章。 在玄极门除了郝豪韧和盂洁瑶,他只认识这个年纪相仿的人,对方看起来为人也不错。 先是得知自己其实被侵蚀了十六年,后是突发的意外自己体内的魔气居然无法一次除掉,竟是能够再度滋生,只有找出根源才能彻底除掉。 再来是玄极门大小姐的疯疯癫癫,这些传闻中的大门派让他很不舒服。 来到了这里他没有任何知道所有一切的权利,在六大门派之前他只是一个送来消息的人。 如何处理,真相又是什么,那是六大门派的分内事,他已经是一个外人。 正因为他是一个外人,不是羽武之后的人,他们可以随意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他不必知道其中原因。 跟羽武之后比,他是下人,玄泰大陆上所有人在羽武之后面前都是下人,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只想离开。 原本他醒来就可以离开的,无奈却有那个让他无法离开的意外。 十六年的侵蚀看来深入得很深很深,根源不能一下子找到,只有在找出魔气再生的根源之后,他才能离开。 郝豪韧第一天就将他的魔气除掉,这一次为了找出这个根源,六大门派的掌门都来相助了。 看来这一次希望很大,这一次一定能根除,否则他就要疯了,他极度不喜欢呆在这里,哪怕这里是所有武者都向往的玄泰之巅。 那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寄人篱下的感觉,不被人平等看待的感觉,自己可有可无的感觉,让他想要爆发。 那正是为奴十载的感觉,一无所有的感觉,连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 他已经很诚恳,很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甚至承认自己在他们眼里其实不算什么,他们留着他不让离开是因为那根源。 他忍着:“多谢诸位前辈出手相助,何离剑随时都准备好了,一旦根除这根源立即就离开,不会打扰到各位片刻。” 常永启眉头微微一皱,越来越觉得很奇怪,段厚盛也看一眼秦烈,两人露出诧异的神色。 洪厉抓着自己的胡须渣滓,拧着眉头,因为诧异发出轻轻的一声:“唔……。” 郝雄章似乎在隐瞒什么,何离剑看出来了,脸色微微沉下来:“郝公子,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当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武台边上传来,冰冷到了极点,那是陌生的声音,从未听过。 何离剑看过去,武台多出了两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他都不知道。 那是必然的,这些人都是羽武之后,能让他察觉到那就徒有虚名了。 那个声音就是那名男子,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可能比自己大几岁吧,相貌俊朗,无可挑剔,只是一脸的怒容让人不敢靠近。 另外一个人是一位老者,眉目之间与年轻人颇为相似,看来是一对父子。 第139章 最有效的计谋 年轻人一步一步走过来,身上的杀气慢慢贴着布满裂缝的武台侵袭到了何离剑。 何离剑脸色微变,并没有动摇:“两位是谁?” 郝雄章站在何离剑面前,有意无意一样,似乎想帮何离剑缓一下:“这位是真元派掌门,这位是真元派大公子。” 甄逸世没好气地看一眼何离剑,沉声道:“途阳,别忘了公平,为父与诸位掌门都在旁边盯着,不容许你有半点乱来。” 何离剑双眼微微一睁,这股杀气不是开玩笑的,双眼也直勾勾盯着甄途阳,面无表情,冷冷道:“郝公子,你使得一手好手段啊,不解释一下吗?” 郝雄章微微一抖,对甄途阳拱手:“师弟,师兄理解你的心情,你可别忘了克制自己。” 甄途阳冷哼一声,步伐没有停下一步,双眼从未离开过何离剑:“我还不屑于跟他较真,这是为了让癸霓清醒过来,不是为了我。” 郝雄章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遥遥的山峰,从这里根本看不见峰头上有什么。但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人已经等了很久一样,微微点一下头,闪身离开。 郝豪韧目不转睛,沉声道:“癸霓,为父不知道何离剑跟你说了什么,如果他真的没对你说过什么,就算途阳真的杀了他他也是清白,如果他确实对你说什么,途阳(哔)根本不用杀他,只凭几招就能让他坦诚。” 郝癸霓睁大眼睛,目中满是困惑,不解,这跟何离剑又有什么关系?父亲这番话怎么这么奇怪? 郝豪韧很平静:“让老夫看看吧,是你被过去控制了,还是你控制住了过去,一个人心里有鬼的话应该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杀自己,根本不用逼问自己就会说出来。” “反之真是清白你的反应就会截然相反,那么,你是知道途阳为什么要杀你,还是不知道呢?你知不知道就能说明你心有没有鬼。” 郝癸霓剧烈挣扎,无奈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瞪大眼睛看着渺小的武台上甄途阳离何离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个老者的办法真是简单直接,如果何离剑真的蛊惑了他的女儿,何离剑现在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杀了,并且会为此坦诚以求饶过一命。 如果何离剑真的不明白,那么甄途阳就算真的杀了他,他也不会说出饶命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的话来。 这个法子其实很常见,街头的一些小混混就经常使用如此手段。先打一顿,对方心中有数往往立即跪地求饶。若是清白的,打死了对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这种方法屡试不爽,小混混们打完之后最喜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一个人,自幼失去双亲,出身不明,颠沛流离,尝尽人间辛酸苦难。这个世界却对他视而不见,不,这个世界根本是故意将他遗忘掉的。所有人都对他视若无睹,不,根本没有人当他是人,奴隶是连狗都不如的东西,没有人看一眼,更加别说会有人伸手相救。 这样的人,心是憎恨编织成的,是憎恨让他拥有无尽的斗志和意志力,憎恨来源于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既然憎恨当然想要这个世界和所有人都灭绝掉。 那因为剧痛而发的低笑声,那深藏在内心最底层的野心,郝豪韧无法忘记。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如果他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那就更加危险,很不幸何离剑是一个出身不明的人,恰恰是那最最危险的人。 魔咒已经重现,目前已经有三个人化身魔物。 魔气已经侵蚀了千年后的第一个人,这个人却偏偏是最危险的人,这个最危险的人被魔气侵蚀过之后虽然还是人,但他的心还是吗? 但同时郝豪韧也没忘记,这个人是吴步观选中的,除了因为他的天赋和资质,更有可能他强大的斗志和意志力。 如果他是这种人他一定已经战胜了自己的过去,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疯狂,魔气也不行,就算魔族亲自来也不行。 问题就是,他到底是已经战胜了自己的过去的人,还是其实现在已经被过去控制住的人? 一开始郝豪韧相信他是前者,但昨天甄途阳的话让他怀疑他是后者,今天见到自己的女儿之后更加怀疑他是后者。 不过,他没有一口咬死何离剑必定是后者。 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马上就知道了。 看看他是原形毕露,还是真是吴步观选中的那个人吧。 女儿在颤抖,此举一举两得,让她颤抖吧。甄途阳这个天下唯一配得上她的人现在正在为了她而战,战斗的目的是为了让她醒来。 如此一片真情赤心还不能让她清醒的话,那就真的说明她确实只是当甄途阳作为大哥哥来看待的。 郝豪韧微微闭上眼睛,缓缓睁开。 他希望何离剑是后者,女儿是被他蛊惑的,如此就一了百了,完美无忧了。 郝癸霓慢慢放弃了挣扎,瞪大眼睛看着成为一个小黑点的甄途阳,眼睛里除了震惊什么也没有。 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是因为什么,也许她不应该告诉甄途阳何离剑唤醒了自己,应该只字不提的。 这个人到了现在仍旧没有明白自己那天对他说的话,甚至进一步误会了。那一份感情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其实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而已。 如同藏在冰层底下的水一样,冰冷刺骨,无声无息,只要还有空间的地方全都灌满,密不透风,这片杀气将何离剑淹没其中。 甄途阳冷着脸,越来越近了,何离剑双眼一动不动看着他,没有丝毫怯意,宛若司空见惯。 这让他感到更加愤怒,双眼因为怒气布满一条条血丝,甚是骇人。 何离剑忽而目光微动,似乎终于撑不下了,但其实并没有,他是突然明白了,蓦地哈哈大笑。 环视一圈,从各大门派的掌门脸上一一看过去,那一丝笑容充满了戏谑和自嘲:“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目光落在郝雄章身上,笑吟吟的:“你完全可以跟我明说。” 郝雄章一惊,难道他知道了? 第140章 猖狂的嘲讽 他回过头,微笑着看住甄途阳,那片杀气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瞬间没有了脾气,在他面前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这可是将段藏望吓得失去自我的杀气,但在他面前形同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屁孩,除了幼稚可笑,根本一点不可怕。 难怪他从一开始就不为所动,甄途阳的杀气没有半点作用,他笑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远在峰头的郝豪韧面色一沉,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自己布下的局。 只见他遥遥看过来,郝雄章刚才撇的那一眼似乎早就被他发现了,以他的修为虽然看不见峰头的人。 但他知道那是谁,振声道:“郝老前辈,救命之恩何离剑无以为报,果真只有如此,何离剑理解其中苦处,何离剑毫无怨言。” 洪厉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然知道郝豪韧此刻正远在峰头看着。 但他说的话没头没脑,究竟是什么意思? 偷偷看了一眼常永启,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常永启也露出惊疑,看来没有人明白这句话。 郝豪韧脸色微微一动,这个小子过真不一般,竟然被他猜到自己身在此处远望。 纵然如此,在甄途阳赐予的死亡面前他终究会原形毕露。 看了一眼不住颤抖的郝癸霓,他坚信不疑,自己的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能让女儿看清何离剑真面目,就此醒来的办法。 甄途阳脸色慢慢变得通红,那是怒气,何离剑面对如此修为的人竟然视若无睹,这是嘲讽。 牙齿咯崩一声,愤怒让他几乎咬碎了洁白的牙齿,长剑一片白光呼啸过去。 郝雄章将手按在剑柄,盯着那片白光,那确实是玄武气境前期的修为,五指微微松开剑柄,甄途阳并没有失去理智。 白光瞬间来到何离剑面前,何离剑却仍旧微笑着望向峰头,连头都没有回过来。 段厚盛吃惊的瞪大眼睛,难道这小子真的是清白的么?竟然不畏生死,以此证明自己。 蓦地,空气微微扭曲,那片白光也跟着扭曲起来,无声无息被拉扯成奇怪的形状,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常永启禁不住吃惊,“不愧是速度至上的普界门,竟然以剑的速度制造真空空间,以此来吞噬途阳的这一剑,普界门,就连招式都这么诡异吗?” 看过去,其余各位掌门也都纷纷面露吃惊之色,被何离剑这一招的诡异震住。 甄途阳双眼一瞪,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半点声都没有就消失了,因为愤怒握剑的手在颤抖。 何离剑回过头,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手中:“不用顾及公平不公平,要以同等的修为你可能不是我的对手。” 此言一出,立即惊得五位掌门纷纷面露怒气,这小子实在太猖狂。 就连郝雄章也吃惊地投以不敢置信的眼光,何离剑不但发现了郝豪韧所在之处,还说出如此猖狂的话,难道他知道他们是想要逼他现出原形了吗? “嘿嘿嘿。”甄途阳怒极而笑,憎恨地瞪着他,“区区普界门,竟敢口出狂言。” 何离剑认真地摇头:“不,如果要杀我你至少要用到玄武体境的修为,我知道你们是羽武之后,玄泰最强的人族,但仍旧必须至少玄武体境。” 贾烙山就是玄武体境后期的修为,仍旧没能杀了他,他有自信说出这样的话:“相信我。” “混账。”甄途阳怒发冲冠,又是一剑挥出,“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何离剑还是纹丝不动,空气再度扭曲,一口将那一剑吞噬得无影无踪。 这是第二剑,何离剑至今没有还手,只是防守:“你试多少次都没有用。” 甄途阳身子一抖,双眼因为怒气几乎要瞪得开裂,牙齿咯咯作响。 何离剑冷冷道:“依旧固执于同等修为的话,我可不想杀了你。” 这句话宛若一丝不可见的钢丝,从空气中无声穿过,毫无察觉地穿透了甄途阳的心脏,而后从他背心穿出去,消失掉。 等甄途阳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心脏一片冰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这种战栗的感觉。 那是何离剑的杀气。 如果那一丝杀气是一把剑,他已经死了,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死了。 何离剑目光微微一弱,冰冷减淡:“我跟你们不同,你们是在兄弟姐妹的切磋之中长大的,我是在地狱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你不认真的话会被我杀死,你那点杀气就是一个笑话,那根本不算是杀气。” 冷冷一笑:“你们大概连血都没见过吧。” 甄途阳脸色慢慢苍白,竟然一时间没有动弹。 甄逸世大吃一惊,何离剑所说不错,六大门派与世隔绝,自我封闭起来,确实是在兄弟姐妹的切磋之中长大的,连血腥味都没有尝过。 厉声喝道:“途阳。” 甄途阳一颤,看清了何离剑,何离剑那种目光充满了怜悯和轻视。 何离剑毫不掩饰自己的怜悯和轻视:“你们千年里只是一直在跟自己人自娱自乐罢了,从未见过真正的杀戮和死亡。” 甄途阳微微颤抖,现在脚下的这块武台就是他昨天震碎的,昨天因此的欢呼声隐约还回荡在六柱天坛之间,长辈们对自己的坚信和自豪隐约还残留在这武台上久久不散。 但为什么今天对手只是换了一个人,这一切都被这个对手吓得缩起来了? 怜悯,轻视。 那是来自这个对手的怜悯和轻视,看着一棵被关在庭院中长大的青松一样的怜悯和轻视。 虽然这棵青松比野生的还要粗壮高大,但只要风儿刮起来它立即被折断。而野生的青松哪怕是被飓风卷在风眼里,仍旧纹丝不动,毫发无损。 “你……。”他剧烈颤抖,目中怒气大盛,长剑闪起一片刺眼的白光,“杀了你。” 段厚盛脸色一变:“白虹袭日。” 与此同时郝雄章瞬间抓住了腰间的剑柄,瞪大了眼睛。 何离剑目光一抖,脸色猛然沉下来,长剑嗡嗡作响,在身前一划。 第141章 最强招式 泼的一声,迎面而来的那片白光被硬生生破开,分为两半,从身边呼啸着没入身后的空中。 这一剑只在一瞬间,甄逸世惊道:“什么?” 轰隆一声,宛若一道惊雷猛然炸开,将武台震得微微一颤。 甄途阳双眼瞪大,电光火石之际长剑护在身前,剑身上传来强烈的冲击,将他震得往后退了三步,双耳因为这一声雷鸣嘤嘤嗡嗡作响。 “断心碎梦?”常永启惊得脱口说出来。 郝雄章吃惊地看着那个真空空间正在呼啸着往里面疯狂地吞噬空气,武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短暂流失的空气让他微微窒息,暗暗运了一口气,这才镇定下来。 不由瞪大眼睛看往何离剑,喃喃道:“这就是天下速度最快的招式,断心碎梦吗?竟然一剑造成真空,引发空气炸裂,何等速度才能办到?” 甄途阳脸色苍白,不住道:“不可能,白虹袭日竟然被破了。” 何离剑放下长剑,冷道:“玄武体境之下,别想动我分毫,若是体境修为,那一剑已经让我丧命。” 远在峰头的郝豪韧惊得喃喃自语:“不对,不对,确实是玄武气境,破掉了白虹袭日,断心碎梦,普界门,速度至上的普界门,没有防守招式的普界门,连玄破苍穹都无奈的白虹袭日原来只有极致的速度才能破吗?” 深沉地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凝重,盯着那条削瘦黝黑的人影:“原来如此,放弃所有防守,是因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普界门普界门,看似剑走偏锋,旁门左道,对武道的理解竟然有如此独到之处,天下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佩服,佩服。” 甄逸世面色极度难看,堂堂六大门派之一的真元派,被认为六大门派中最完美的招式,白虹袭日,竟然被一个乡野间的门派给破了。 半晌才若有所悟似的:“以快至上,原来白虹袭日的弱点是极速,看来六大门派要对普界门改观了。” 与此同时,郝豪韧再度深沉地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极度凝重:“本以为与世隔绝能够突破玄武者,没想到其实是我们闭门造车,与井底之蛙无异,实在愚昧,愚昧啊。” 盂洁瑶昔日也曾经对吴步观说过类似的话,她也曾怀疑六大门派将自己与世隔绝其实是一种愚蠢的行径。她见过比自己年小的姚羡琦,比自己弱的姚羡琦,但却拥有比她还要坚强的斗志和意志力。 她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这些弱者却拥有比强者强大的斗志和意志力? 郝豪韧微微点了一下头,遥远的六柱天坛上,甄逸世也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看到了:“途阳,那就让他见识见识玄武体境的实力,是他自找的。” 何离剑淡淡一笑,他已经见识过了,贾烙山就是。 不过对方终究是羽武之后,刚才接下那一招已经证明了,同样是玄武气境他们与玄泰大陆上任何人都不是一个水平的,他们要高出很多很多。 所以这玄武体境肯定也不一样,这就是羽武之后,天生的资质就是高人一等,高人一等的资质已经决定了相同的修为其实会相当于高出一个境界。 宁断裕说过,资质有量度、强度、质地之说。 以水杯比喻,量度即为杯子的大小,同样的境界,资质量度大的人功力更加浑厚。强度,以石头与精钢比喻,相同大小相同重量的石头和精钢,石头注定被精钢击碎。 质地,这是何离剑至今没能理解的。 宁断裕当日以火做比喻,火比精钢轻,比精钢柔软,却能将精钢烧融。 他抬起长剑,知道对方终于明白必须使用玄武体境,这并非是普界门的功法比六大门派还要精湛,普界门的功法其实除了修炼速度最快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特点: “我只是玄武气境,我也知道你们是羽武之后,要求你使用体境修为不是看不起你,因为普界门除了修炼速度最快之外,唯一能活在这个世上千年的只有一个,我们的招式太强了。” 他自豪地一笑,这一点确实值得自豪。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冼立风可以为普界门强大的招式作证,贾烙山也可以,再不行武三娘都可以作证,还不相信的话,甄途阳自己本身刚才就证明了。 宁断裕昔日告诉过他,招式是力量的运用之方,在修为相同的情况下只有招式强大的那一方会赢。 对力量的使用不同的理解造就了各门各派不同的招式,比如防守为主的姚家花开暗黑,比如没有任何防守招式的普界门。 没有防守招式的普界门,只有纯粹进攻的招式,而且是天下速度最快的招式。 在落巷镇的钱庄之中,师父说过,天下无坚不摧,唯快不破。眼比手快,心比眼快,而普界门的剑比心还快,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断心碎梦,快到了将对手还没诞生的心念断掉的地步,快到了将对手期望这不过是一场噩梦的幻想粉碎的地步,绝望才是断心碎梦给对手唯一的东西。 除非是贾烙山那种力量流派的招式,以绝对的力量才能将断心碎梦拍碎,或者是绝对的修为碾压才能将断心碎梦拍碎。 甄途阳除了以绝对的修为碾压没有其他办法,他的脸色极度难看。 就连甄逸世也气得微微哆嗦,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并没有错:“天下人人皆知普界门修炼速度最快,但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普界门没有什么让人记得住的地方了,这也是普界门闻名于世的原因。” 常永启苍白着脸:“若非是那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天下恐怕没有人知道有普界门这个门派存在,因为这个门派总共才两个人,在汪洋大海中两滴寻常无比的海水如何能让人无法忘怀?” 段厚盛也不得不服:“普界门,一从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二千年里从未有过什么事默默无闻,三从不与其他门派往来,四从不与任何帮派有关系,若非那功法让自己闻名此门派就跟从不存在一样。” 秦烈吸了一口凉气,越来越觉得这个门派近乎邪派:“是那功法让它闻名于世,但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它的功法,它的功法除了快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看的,真正可怕的地方今日我六大门派才知道。” 那就是普界门速度至上,完全没有防守,只有纯粹进攻的招式。 郝豪韧已经说过了,对武道的理解独有自己的见解,看似剑走偏锋,旁门左道,这理解却是最直接最可怕的。 第142章 震惊四座 “如此门派千年里一直毫无动静,直到今天才开始醒来一样活跃起来,那是因为魔族的到来惊醒了它,普界门,千年里一直沉睡等的只有魔族吗?”郝豪韧目光闪动,“只可惜,在最终醒来的时候却收到了如此弟子,可惜,可惜。” 何离剑在矿山上被吴步观救下之后,吴步观也说过是追踪魔物而来,才遇到并救下了何离剑。 在世人,甚至六大门派都将魔族重现的传闻当成流言来看待的时候,只有普界门是认真进行追查的。 郝豪韧目中露出一丝敬意,这是一个让人不得不敬佩的门派:“普界门,并非羽武之后,却以人族为己任,并非羽武之后,却对武道有如此可怕的领悟,究竟是哪位先人开创了这个门派?” 甄逸世与他想到了一处:“如此门派,究竟是哪位先人创立的?” 父亲这句话让甄途阳双眼倏然一睁,昨日的所有荣耀瞬间被扎破的气囊一样,倾泻而空。 蓦然仰天怒吼,充满了憎恨,宛若一头咆哮的猛兽扑了过去:“只要杀了你癸霓就会回到我身边。” 郝雄章大吃一惊,大喝一声:“甄师弟。” 常永启身影倏然一晃,朝他与何离剑之间的位置掠过去:“糟糕。” 甄逸世脸色一变,喝道:“途阳,万万不可。” 以绝对的修为杀了一名玄武气境的武者,六大门派以后还如何立足玄泰大陆? 失手击毙何离剑,他身上那迷一般的魔气来源如何解开? 解不开这再度滋生的魔气根源,如何找到魔族十六年前潜入玄泰大陆的开端? 何离剑双眼一睁,喝道:“既然无法根除,那就将我杀了吧。” 刹那白光乍起,武台上轰隆一声,六柱天坛剧烈颤抖。 远在峰头的郝豪韧都被这震动抖得身形不住摇晃,大吃一惊:“糟了。” 庞大的身躯宛若一头雄鹰,瞬间从峰头一闪,直扑六柱天坛,厉声喝道:“不要让他死。” 咚的一声,那片白光在武台中心一闪即逝,强大的气浪猛然吹开,在群山之间呜呜作响,宛若群鬼哀嚎,满山遍野都是死不瞑目的恶鬼似的。 郝雄章身形落在何离剑面前,惊得面容失色。 白光散去,风声呼呼,六柱天坛剧烈哆嗦,轰隆隆之声在山间不绝于耳。 常永启一抖长剑,震惊地看着何离剑。 他身后,甄逸世抓着甄途阳的手高高举起,千钧一发之际将那一剑挪开了。 常永启看了一眼手中长剑,剑身正在微微颤抖,发出阵阵轻吟:“断心碎梦?” 洪厉身影一闪,落在他身边,久久不语:“只是玄武气境,却让常兄使出了三成功力才接下来,断心碎梦,普界门真正可怕的竟然是招式,而不是功法。” 秦烈和段厚盛纷纷落下,立在何离剑和甄途阳之间。 武台上人影一花,郝豪韧落在何离剑面前,沉着脸俯身按在他肩头,盯着他的脸。 何离剑吃惊地看着这些羽武之后的掌门们,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瞬间竟然所有人都纷纷扑往这个方圆里许的人,宛若刹那间晚了半步天地就要灭绝了似的。 郝豪韧见他没事,大出一口气,神色松了下来。 何离剑瞪着眼睛看着他,惊道:“怎么,不是要杀了我吗?” 郝雄章将长剑回鞘,来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不住拍着他的肩膀,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微笑。 何离剑又是浑身一震,看到那条成熟的身影:“你?” 郝雄章看了一眼郝癸霓,又看往甄途阳。 甄途阳浑身颤抖,宛若一个筛子似的,双眼瞪得圆圆的,憎恨让他那张俊朗的面孔变成了另一张脸,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甄逸世将他手中长剑夺下来,回头见到何离剑并无大恙,沉声道:“所幸昨天一战途阳已经疲惫,否则老夫恐怕来不及阻止。” 抖着声音低低道:“竟然如此失控,用上了力境后期,你这么恨他吗?现在已经证明他是清白的。” 郝豪韧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候也才看住一脸不解的何离剑:“因为无法根除所以只能将你杀了?” 禁不住低声笑起来,只是笑声充满了苦楚。 一双老眼宛若破碎的镜面,看看身边的郝癸霓,看看还在失神中的甄途阳,看看也正在看过来的甄逸世。 甄逸世的目光也是一样的,带着伤心、绝望、痛苦、无奈。 “甄兄,你要如何?”郝豪韧长叹一口气,看着身边的郝癸霓。 郝癸霓宛若刚从虚惊中回过神。 甄逸世也仰天长叹,苦笑着不住摇头,看住郝癸霓:“癸霓。” 郝癸霓看一眼何离剑,目光黯淡,移开双眼。 望着甄途阳一步一步走过去,颤声道:“一切只因为我吗?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吗?” 甄途阳慢慢放下手,大口大口喘气,憎恨让他无法控制地哆嗦,双眼瞪得凶狠凶狠的。 这片芳香在风中来到自己面前,如此柔弱,却又如此诱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郝癸霓看着他,双眼一动不动,露出哀求之色:“你还不明白吗?” 常永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何离剑,露出赞赏之色,转头对段厚盛人等点点头,四人拱手:“郝兄。” 郝豪韧淡淡一笑,满是苦楚,微微点头。 四人相视一眼,不住摇头,纷纷纵身而去,声音遥遥传来:“如今魔族将至,刻不容缓,我六大门派当即奋起阻击,此番多得普界门弟子带来消息,实在感激不尽。” 何离剑慢慢站起来,此刻眼中只有武台上的两个人,郝癸霓和甄途阳。 那一天郝癸霓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脑海中回荡,逐字逐句去回味,揣摩,看似疯疯癫癫,却原来是因为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所致。 他冷道:“告辞。” 身影一花,从六柱天坛上飞掠而去。 “雄章。”郝豪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中满是愧疚。 郝雄章一声不吭,飞速追了过去。 第143章 有人崩溃有人愤怒 郝癸霓满是失望,从甄途阳那张被憎恨扭曲的脸上移开,好像自己找错了人,这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并非是甄途阳,任由自己怎么说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意思。 对着甄逸世盈盈行礼,眼中满是泪花,颤声道:“甄老前辈……癸霓……癸霓……。” 甄逸世虽然满目伤心绝望,但却微微一笑,将她扶起来:“你长大了,老夫会跟途阳解释清楚的,他……他实在是舍不得……你。” 郝癸霓似乎不愿意再说话,或者说她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一张嘴恐怕就是哭声了,咬着嘴唇点点头。 甄途阳慢慢平息了那粗重急促的喘息声,目光的憎恨也慢慢变淡,慢慢消失,双眼直勾勾看着地面。 他终于明白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触及那位少女,两人永远无法在一起了。 郝癸霓低着头,来到郝豪韧面前:“爹。” 郝豪韧按住她的肩头,长叹一口气:“你长大了,是爹蠢,爹错了。” 甄逸世也长叹一口气,目中隐约有闪光:“你我都错了,郝兄。” 甄途阳平缓地,一下一下地呼吸,仍旧纹丝不动。 甄逸世回想数年来自己的决定,前几天更加已经与郝豪韧两个老人私下将这件事定下来了,禁不住一声苦笑。 但这就是事实,小女孩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一名少女。 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郝豪韧,更像是安慰人族一样:“放心吧,这一代非同凡响,是你我顾虑太多了。” 郝豪韧也承认:“是的,你我顾虑实在太多,竟然差点伤害了儿女,他们不是我们的东西,可是我们的儿女啊。” “千年前羽武者并不知道有羽武者存在,更不知道自己就是羽武者,千年后也一样,羽武者,在魔族出现之后才诞生的武者,只要魔族不灭,他们也一定还会诞生。” 甄逸世长叹一口气,不住点头,苦笑连连:“是的,魔族还没真正来,你我已经怕到了如此地步,真是愧对先人。” 郝豪韧赞同,想起了何离剑的追求。 并非是羽武之后却比任何人坚信自己必成羽武,一阵感慨良深:“反而是年轻人无所畏惧,坚定不移,自信自强。” “千年前人族正是靠这份永不放弃的斗志和意志力才活到现在,你我却在魔族没真正来的时候先怕了,惭愧,惭愧。” 说着,禁不住看了郝癸霓一眼,似乎少女因为那小黑子而诞生的那一丝坚强也传到了他身上。 甄途阳脸上慢慢恢复了原样,平静无比,但依旧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甄逸世一阵心酸心痛,不忍再看到他这幅模样,对郝豪韧拱一拱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带着甄途阳纵身一掠,消失在天边。 郝癸霓这时候才目光微动,低声道:“爹,甄师兄他……。” 郝豪韧欣慰地看着她,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早就没有了以前的稚气。 长长出了一口气,身影一花:“走吧,你选择的路,自己就要坚持走到底。” 郝癸霓低低应了一声,婀娜身姿一飘,也从被毁得面目全非的武台上掠出去。 一阵山风呼呼地吹过,安抚着这布满裂痕的武台,四下里空无一人,没有其他声音。 “何离剑。” 郝雄章的叫声在身后传来,何离剑绷着脸,身影从山间飞速掠过。 眼前一花,郝雄章抱拳挡在面前,这名自己一直以为还不错的年轻人现在被愧疚和惊恐控制得不住恳求:“请听我解释。” 何离剑冷笑:“你也要打一场吗?” 郝雄章满脸愧疚,深深鞠躬:“何离剑,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请你听我说完。” 何离剑嘿嘿冷笑,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你们连自己女儿都不信,鬼听你解释。” 郝雄章满脸通红,紧追不舍:“这确实本是我郝家的家事,无意牵连了你,对不起。” 何离剑并不在乎,挂着冷笑:“没事,你们是羽武之后,想干什么都行,谁能奈何你们,玄泰大陆是你们说了算,我们都是任由你们摆布使用的东西罢了。” 郝雄章绷着一张脸,满是苦色。 “嘿嘿。”何离剑目露鄙夷,“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当成用品来使用,何况是我们。” 一阵风从身边吹过,郝雄章腰间长剑一闪。 何离剑哈哈大笑起来,也抽出腰间那柄宁断裕的长剑,冷笑不止:“这么干脆不是好吗,被人看穿了就不要想着继续使用同一手段。” 郝雄章却倒过长剑,两指捏着剑尖,将这柄长剑送到他面前,正色道:“若不解气,可以直接杀了我,但在我死之前请你听我一言。” 何离剑瞥一眼那柄长剑,幽幽如水面的剑身,有暗暗的流光在隐隐流动,嗤之以鼻:“是不是我一碰这把剑整个玄极门的人就有理由将我剁碎了?” 郝雄章两指一弹,长剑在手中转了个弯,剑柄落在手中:“好吧,那你出手吧,直到你解气为止我会一直陪你打到底。” 何离剑哈哈大笑:“说到底还是要将我关起来,什么生怕魔气传播,什么想要帮我根除根源,我教你们吧,这一次你就把我打成傻子,这样你们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了,甚至可以将我肢解,看看我体内的魔气根源在哪。” 郝雄章长剑一沉,一剑刺出去:“那就如你所愿,你认为是我们有意害你,那就当做是我们有意害你的,你要求将你打成傻子,那现在就把你打傻了,以后再慢慢切开你。” “那你就试试看。”何离剑一道白光闪出,怒声骂道。 两道白光冲击一处,当中一道立即被颇为两半。 郝雄章长剑一拍,将自己身前的真空空间拍得粉碎,这个空间连炸都没有炸开。 又是一剑刺出,喝道:“这是我玄极门的玄破苍穹,看看你能破得了吗?” 何离剑双眼一瞪,长剑紧密如雨,第二剑猛然划出:“老子就是专门破你们这些伪君子的。” 断心碎梦应声而出,白光呼啸着扑了过去,嗤的一声,硬生生将郝雄章那一剑颇为两半,但断心碎梦也呜咽着消失掉。 第144章 扑面痛骂 郝雄章满脸震惊,没想到竟然真的被破掉了:“什么?” 何离剑又是一剑划出:“你们这些自视甚高的羽武之后,千年里过着的都是过家家的日子,自诩人族是唯一使命,却见到老子就吓得尿裤子,千年无羽武,你们千年里到底干了什么,竟然最后都窘迫到出卖女儿的地步,丢人。” 郝雄章面色一沉,身影化作一道残像,从那一招断心碎梦面前掠开。 何离剑又是一剑,狂怒无比:“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若没有我,你们连魔族已经开始重现都不知道,玄泰大陆灭绝了你们还在这里玩着过家家的会武游戏,你们有什么值得自豪的,有什么值得自诩的。” 郝雄章连连闪身避开。 何离剑又是一剑,怒骂道:“现在魔族来了,因为魔族仁武帮几乎被灭,你们对玄泰大陆做过什么,除了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玩过家家,你们做过什么。” 郝雄章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语不发,不住躲闪他的剑光。 “十六年前我父母遇到魔族的时候你们做过什么,十六年里我孤身一人在地狱中以绝望为食,以死亡为伴,以孤独为剑,像条狗一样活下来,你们在干什么。” 何离剑越说越是怒气大声,双眼一片血红,长剑白光一道一道朝那条不住躲闪的身影激射过去。 “宁水乡家破人亡,遍地荒草,你们做过什么。”何离剑狂怒地吼,瞪着眼前这个人。 长剑一口气连续挥出三道白光:“除了仁武帮,真正为天下为人族的一个都没有,你们不配,羽武之后,你们为什么不干脆灭绝了,人族不需要你们,不要再自以为是了,谁在乎过你们。” 这一剑来得迅疾,郝雄章本就以玄武气境修为跟他交手,自然无法避开。 一咬牙,他竟没有使用自己真正的实力,仍旧固执地以玄武气境的修为将长剑一横,硬生生去接下这一剑断心碎梦。 轰隆一声,一个巨大的真空空间猛然炸开,空间中甚至因为高度压缩的空气闪出几片火花,宛若是一片闪电,将噩梦粉碎,将妄想惊醒。 这几片火花吞吐着窜上长剑,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一阵剧痛,大吃一惊,长剑应声脱手飞出。 白光一闪,脖子上一片冰冷,何离剑长剑横在他喉咙上,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一头恶鬼一般,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掀翻按到地上。 强大的力道从他胸口传进去,背心猛烈撞在地面上,他禁不住一声闷哼。 长剑没有继续往前推,何离剑双眼充血,怒目圆瞪,牙缝上因为用力过度咬出了一丝血迹,带着熊熊怒火的声音像一只无形的魔爪,勒住了他的心脏,让它无法跳动:“死吧。” 郝雄章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哼。”何离剑却推开他,冷冰冰地站起来,满是鄙夷,“羽武之后,不过如此,若非我习武太晚你们在我面前就是一群废物,不堪一击。” 他知道郝雄章一直在使用玄武气境。 郝雄章长长出了一口气,并没有起来,望着那片天空:“你说得对,骂得好。” 何离剑突然一声咳嗽,摇摇晃晃,单膝跪地,长剑奋力支撑着自己,瞪着血红的眼睛朝他看过来。 郝雄章大吃一惊,翻身起来:“你怎么了?” 何离剑脸色倏然变黑,张开嘴深深吸一口气,宛若喉咙有什么东西堵住,发出沙哑的吸气声,双眼高高鼓出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色的血。 像是淤泥一样,从嘴角慢慢滑落,一滴一滴落在身前,滴进地上那一口刚刚吐出来的黑血之中。 郝雄章脸色大变,身影一花,将他扶住,伸手疾点,按在他背心,源源不绝的玄气沉稳地输送进去:“魔气。” 何离剑大口大口呼吸,声音沙哑,被鱼骨头卡在喉咙里一样,话也说不出来,气也喘不过来。 手中长剑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一条人影激射而来,宛若雄鹰,抬手拨开郝雄章的手,将何离剑翻过来,一掌拍在他胸口。 何离剑猛然一张嘴,哇地喷出一口黑色的血,被挖破的泉眼一样,高达三尺。 这口黑色的鲜血喷出,还没有淋下来,旋即化作一片黑色的烟雾,无声融化在空气里。 “爹。”郝癸霓小鸟一样落在身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郝豪韧脸色凝重,声音略微颤抖:“没想到,就连洗魔大法也无法阻止魔气再度滋生,甚至魔气滋生的速度比洗魔大法排除的速度还要快。” 郝雄章脸色沉下,凝眉看着纹丝不动的何离剑:“怎么办,到底为什么这魔气竟然侵入得这么深,其根源连找都找不到,难道只有四令之一的木吊坠才能阻止吗?” 郝豪韧目光一动不动,沉声道:“你即刻动身,与洁瑶一道同行,务必最短时间内找出五大恶人的行踪,不论如何将木吊坠夺回来。” “若遇到吴门主,这里一切如实告知,让他不必担心,有老夫在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是。”郝雄章身影一掠,闪入空中。 人在半空,五指一张,被何离剑震飞的长剑有了生命一样从地上飞起,瞬间落入手中,一人一剑,刹那无影无踪。 郝癸霓足尖一挑,何离剑那柄长剑跳入手里,秀目一沉:“爹。” 郝豪韧将何离剑扛在肩上,宽大身影一花,飞速掠去:“不必惊慌,不会让他有事。” 窈窕身姿紧跟不舍,眼中却微微一暗,父亲肩头上那个纹丝不动的人变得越来越黑,烧焦的木炭一样。 正是他将魔族已经潜入玄泰大陆的消息带回来,就是他让她下定了决心才有现在真正活着的存在感,也正是他证明了自己真的长大了。 微微吸了一口气,目中露出坚定,握紧了他的长剑,咬牙道:“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三年一次的六大门派的盛宴,如果没有这个人,仍旧会是一场嘻嘻哈哈的盛宴。 一群小孩子似的,你惊叹我的修为,我惊叹你的修为,然后大家都坚信必出羽武,最后等待下一次盛宴。 这个人却失望地看到了自己认为的羽武之后不过如此,甚至真元派的大公子竟然被自己的杀气吓得失去理智。 他们,羽武之后,真的行吗? 从未见过鲜血,从未见过死亡,从未见过地狱,而比鲜血、死亡、地狱还要可怕的魔族快要来了,他们真的行吗? 看着这焦黑一片的人,不过跟自己一般大,但却感觉两人不在一个世界,同一块玄泰大陆却不是同一个世界。 她咬紧牙关,沉着脸,她已经长大了,从今天开始她长大了,但却比他晚得太晚了。 第145章 魔气根源 一前一后落入圆形的至善楼,说好希望不用再来却让走廊上的弟子们再度吓了一跳。 “全都离开,不得靠近至善楼,以免遭致侵蚀。”郝豪韧沉声道。 弟子们禁不住各自看一眼那条焦黑的人影,真是命苦的人啊。 齐声答应,相继纵身离去。 “你也离开。”郝豪韧推开房门,将何离剑放在床上。 郝癸霓咬咬牙,看一眼越来越黑的何离剑,将他的长剑放在床头,身影从门口出去,看一眼隔壁自己曾经呆过三天的房间。 现在她终于出来了,至善至善,善者思过,善者完美,善者自律,老天认为那个小黑子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完美吗? 婀娜身影一花,无声从圆形的天空中掠去。 但不论是谁,只要呆在至善楼里终有一天会脱胎换骨一样得以离开,连她都行,他更加不用怀疑。 郝豪韧沉重地吸一口气,双眼紧盯何离剑焦黑的脸。 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干燥,鼻尖上甚至已经出现一道裂痕,体内所有水分正在被蒸干一样,慢慢干裂。 “老夫就好好看看,这根源究竟藏在哪里吧,十六年前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老夫一定给你查出来,岂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郝豪韧一声底喝。 长袍瞬间鼓起来,一团刺眼的金光刹那从房间里绽放开来,丝丝缕缕飞速流转,将何离剑紧紧包裹在里面。 定威台上的弟子们亲眼目睹至善楼隐隐有金光闪现,幻觉一般,面面相觑。 却见两条人影从玄月城的方向而来,一条英姿飒爽,一条如水婀娜,一前一后,紧紧相随,瞬间消失在天际边。 “郝师兄?盂师姐?” “那是出去的方向,怎么回事?” “说来今天各门各派都相继离开,玄泰会武不办了吗?” “出了什么事?” 一条成熟的人影倏然一花,落在城头,秀眉紧锁,一语不发,紧紧盯着至善楼,满脸忧虑。 “咦?大小姐?” 她心情似乎很不好,差到了极点,弟子们纷纷捂住嘴巴,真后悔自己叫了她。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大小姐不开心,千万别跟她打招呼,否则后果你自己知道的。这是玄极门私下里的规矩,私下里的生存法则。 但是很奇怪,今天的大小姐有一点不一样,似乎多出了一点女人的柔性,并没有生气。 想想就觉得反而更加可怕,纷纷扭过头,大气不敢出,不敢多看一眼,免得死无全尸。 太阳慢慢从头顶上划过,有了昨天的经历,今天它十分小心,每挪动一点都蹑手蹑脚,不要叫这些羽武之后发现了,再度用比它更强烈的剑光将它照得连影子都没有。 它越是小心,这一天就越是漫长,比任何一天都要漫长,简直度日如年。 这就是定威台上的弟子们的感受。 怎么办,大小姐就这么站着纹丝不动,眉头皱着一整天了。 好想知道郝师兄和盂师姐怎么突然外出,好想知道玄泰会武怎么突然取消了,好想知道各大门派为什么去救火一样匆匆离开。 可是不敢问啊。 郝癸霓身子终于动了一下,这些弟子们松了一口气,终于动了,已经一天了,心情应该没事了吧? 她看了一眼挂在西边的夕阳,红通通的,如血一般,那可能是即将洒遍天地的人族的鲜血,人间即将变成一片地狱。 此刻这颗巨大的血红的眼睛正狰狞地瞪着玄泰之巅。 这是玄泰大陆的圣地,千年前羽武者们最后的退路,也是反击魔族的最后防线,更是玄泰大陆上不可攻克的地方,魔族也不行。 那轮红日,难道不像魔族的眼睛么? 方来闲境在它的红光下一片惨红惨红,今天的傍晚它迎接的是一片血光。 婀娜身姿一飘,从城头上走下,慢慢消失在定威台的城堡之中。 哥哥有事外出,如今定威台当然是她来坐镇。 目中如血的夕阳光让甄逸世这位老者很不适,不能再等了,再大的打击在将至的魔族面前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这个年轻人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呢? 那确实是兄妹之间的感情而已,至少对郝癸霓来说是纯粹的兄妹感情,为什么还不明白呢? 甄逸世看一眼木头人一样盯着那轮红日的甄途阳,从六柱天坛回来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 曾经,来到方来闲境的第一个晚上,他在这座小凉亭里得到了父亲的承诺。但谁也不能怪,这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哪怕是郝癸霓也不能怪。 “途阳。”甄逸世看着他,目中生出一丝怒气。 身为羽武之后六大大门派之一,真元派的大公子,所肩负的是比任何人都重的使命。 却为区区儿女私情宛若失去了魂魄,甚至失控地使出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想要杀死一个被误会的小子。 没有那小子纵然是六大门派至今也还不知道魔族已经潜入玄泰大陆,但那小子却得到了他们如此回报。 所以就算是儿子,甄逸世也觉得有点怒气了。 甄途阳将目光从那轮红日上收回来,凝视着凉亭中的那面玉石桌面。 “哼。”甄逸世已经不知道怎么说,看来已经傻了,还用说什么,就要伸手将他拎起来。 断铁门,长生派,鸿善派,倾世派早就已经离开,魔族不会等他们的,他们晚一步那剩余的三令就多一分可能被找齐。 为了这所谓的大公子已经耽搁了一天时间,依旧真傻了一样,那就只有强行带走。 “爹,你先走,我马上就来,至少让我跟他道个歉。”甄途阳突然说话了,声音平静,似乎刚从噩梦中醒来,若有所思。 甄逸世松了一口气,将手收住,他再不出声就真的拎走了:“你还不明白吗,道歉什么时候都可以,先让癸霓好好静一段时间,现在就去不是更进一步为难她吗?” 甄途阳摇头:“不,不是癸霓,是那个人,我……不该那样,若非是爹和诸位前辈我恐怕真的已经杀了他。” 甄逸世一愣,脸上的不耐烦慢慢消退,露出欣慰的神色,松了一口气。 他终究是明白了,如此就好:“原来如此,确实如此,若非是他我六大门派也无法得知魔族已经潜伏玄泰十余年,你是应该要跟他道歉,你去吧。” 甄途阳点点头,看了一眼父亲,目中露出愧对之色,仿佛自己做了一件永远都不被原谅的事。 甄逸世叹息,拍拍他的肩膀,两人有缘无分,强扭的瓜不甜,这就是现实。既然是天注定的,那就无话可说。 如他所说的,至少得要先跟那个小伙子道个歉,他真的太失态了。 挺拔身姿一花,从凉亭中掠出去,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儿子的背影,甄逸世安心了。 第146章 敬三分 金光倏然熄灭,缭绕在房间里的黑气一缕缕粉碎掉,最终无影无踪。 郝豪韧大出一口气,魁梧结实的身子一晃,差点摔倒,伸手撑在床边,满头大汗淋漓,不住喘气:“总算是排掉了。” 何离剑也猛吸了一口气,四肢一颤,双眼睁开。 第一眼就看见了一脸苍白的郝豪韧,豆大的汗水从黑白相间的须发之间暴雨一般冒出来,挂在胡子尖上抖一抖,滴落在床边。 “前辈。”何离剑虚弱地呼吸。 郝豪韧慢慢平稳住自己的气息,咬咬牙站起来,看住他:“听着,这一次魔气再度滋生比上一次还要凶狠,恐怕真的只有木吊坠能将它抑制住。” “如今老夫已经让雄章与洁瑶动身追寻五大恶人的踪迹,不论如何也要将它夺回来,看来只有它能救你的性命了。” 何离剑虚弱地点一下头:“多谢前辈。” 郝豪韧目中满是惊疑和不解,却又有一股不服气:“真是奇怪,千年前遭受魔气侵蚀的人数不胜数,但,但凡是练了洗魔大法当即安然无恙,为什么这一次洗魔大法竟然完全没有作用。” 何离剑颤声说出来:“恐怕是魔族这一回跟千年前已经不一样。” 郝豪韧目中掠过一丝忧虑:“恐怕如此,毕竟千年前就被我人族破解的侵蚀,既然千年后有心再度来袭,怎么会还用千年前的手段呢?” 千年前魔族径直从魔界之门中蜂拥而出,一群打开羊圈饿得双眼通红的野狼一样,横扫玄泰大陆,肆无忌惮。 千年后却选择黑影中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它们肯定是对人族心有余悸。但它们仍旧要潜入玄泰大陆,因为毕竟它们也准备了千年,而不光是羽武之后。 郝豪韧沉重地出了一口气,用功过度让他面无血色,目光黯淡:“老夫必须要知道十六年前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魔族如何侵蚀你的,否则无法找到这侵蚀的根源,无法将之根除。” 何离剑何尝没想过,但亲生父母下落不明,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十六年前自己究竟是如何被侵蚀的。 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无法根除,他嘿嘿笑一声:“前辈,不要再为我浪费力气了,如果能根除的话我父母也不会将木吊坠留在我身上。” 郝豪韧坚决摇头,这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像个固执的年轻人一样,不听别人劝解:“老夫不信,千年前洗魔大法能化解魔气侵蚀,千年后洗魔大法也能随机应变,进行改进,任由魔族如何改变侵蚀的手段,人族终究有办法将之化解。” 何离剑无奈,唯有目中的感激表达了自己的心声。 郝豪韧一阵钦佩的低笑,看着这个古怪的小子:“老夫当以为你会被自己的过去控制住了,没想到是老夫多心了,今天的事望你见谅。” 何离剑淡淡一笑,目中满满的回忆,有辛酸,有苦难,有绝望,有憎恨,有狂怒。 但这一切最后慢慢地都变成了一片温暖:“我已经撒完了气,这件事不能怪谁。” 郝雄章让他将心中怒火一口气发泄完了,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郝豪韧笑着微微摇头,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以如此方式劝解他:“你当真是让人服气,武者最强大的是心境,如今你已经有了,你必定是千年后最伟大的武者。” 何离剑一怔,禁不住笑起来,虚弱让这笑没有声音:“前辈太抬举我了。” 确实,师父也说过心境是武者的力量之源。若没有武者真正的心境,千年前那位伟大的武者无法成为玄武者,无法成为羽武者。 他一个人战胜了自己的过去,连师父都钦佩不已,并叮咛他不要忘记了这种心境。 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这种心境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哪怕他忘记了过去也不会消失。 目中露出幸福之色,再者,除了这心境还有让他永远不被过去控制的东西:“我永远不会被控制的,为了师父,为了父母,为了步帮主,为了我认识的人,也为了我自己。” 郝豪韧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肩头,步伐虚浮地转身离去:“你休息,又将你安置于至善楼,望谅解。” “不,没事。”何离剑苦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这一次他没有关上门。 虽然还是同一个圆圈,但这一次这个圆圈唯一的缺口将永远敞开在他面前。 他握紧了拳头,紧咬牙关,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咧嘴笑。 这间房让天下最强大的门派一家三口几天里进进出出,真是谁也没想到。 第一位是郝豪韧,第二位是郝雄章,第三位是迷茫的少女郝癸霓。 他尤记得郝雄章在这里跟他讲过羽武者的故事,不,那可不是故事,是真事。 羽武羽武,顾名思义,驭气而行,就是会飞的意思,这是羽武之后的讲述。 先是得到师父的肯定,然后是刚才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的肯定,就算不是羽武之后他应该也能成为羽武者吧,希望如此。 心中一动,手微微抖起来:“那天他儿子说过,只有羽武者是完全免疫魔气侵蚀的。” 他狠狠吸一口气:“我一定要成为羽武者,我才不管我是不是羽武之后。” 那一片惨红如此醒目,他慢慢站起来,虚弱地出了门,纵身跳上这圆形的至善楼,看到了那轮红日,天地之间一片惨红,如血一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虚弱得吸一口气都是颤抖的,望着这人界中的至高之地,玄泰之巅,被那鲜血一样的夕阳光染红。 除了六大门派中的五大门派,他大概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外人。因为六大门派形同一家,所以严格来说他确实算是第一个外来者,也是第一个与六大门派交手切磋的人。 如果师父知道自己在这里经历的事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一定也会感到吃惊吧。 普界门虽然不算什么大门派,哪怕得到六大门派的三分敬意,但也没有到能够参与玄泰会武的地步。可他却就参与了,即便参与的方式不同,对玄泰会武来说乃是千年里头一回。 而,他更加震惊地发现,普界门的招式,是天下最强的。 天下最强的招式不是玄极门的玄破苍穹,不是真元派的白虹袭日。 是普界门的断心碎梦,如其名,给你的永远只有绝望。 他握紧了双拳,瞪着那轮红日,他自豪,因为他是普界门的弟子,天下修炼速度最快,招式最强的门派的弟子。 以后,他还要成为羽武者,除了成为羽武者没有应对体内魔气的办法。 第147章 完美的人 血光中,那条人影让何离剑脸色冷下来。 从未见过鲜血的大公子无声落在他对面,似乎就连原本的夜风也变得有血腥味了。 何离剑冷笑。 甄途阳脸色变换不止,忽而拱手:“对不起。” 何离剑微微摇了一下头,并不说话,这件事已经够了。 甄途阳脸皮一抽,抱拳的双手僵硬着,慢慢放下手,负在身后:“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要好好对她。” “什么?”何离剑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惊疑,目光依旧冰冷。 甄途阳忍着哆嗦,强迫自己将话艰难地说出来:“我知道,你是她选中的人,我以后不会再纠缠着她,祝她幸福,祝你幸福,今天是我失态了,希望你理解。” 脸色都变了,这个所谓的大公子还不明白郝癸霓的意思,那就算了,竟然进一步歪曲了她的意思。 他笑起来,笑得险些岔气,看着这个可怜的人,到底要多笨的人才能理解成这样:“我和她?” 甄途阳被针刺到心口一样,这“我和她”三个字比利剑还要伤人,原本这三个字是他和郝癸霓,现在却变成何离剑和郝癸霓。 他强忍着:“不错,我终于明白她的心意了,也知道她的心仪之人是谁,我会放手。” “不。”何离剑赶紧打断了他,再让他说下去原本不关自己的事也要变成是自己的事了,片刻不能等他说完,对这个大公子的愚笨生出一丝怒气,“这跟我屁事都没有,我跟她说过的话连十句都不到。” 甄途阳摇头,好像不明白的是何离剑而不是自己:“天下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我们一块长大的,我知道她说的心仪之人就是你,没有明说是顾虑到我的感受。” 何离剑无奈地摇头,就连没有爱恋过任何人的他都知道郝癸霓的意思,怎么这个笨蛋大公子这么蠢,“你叫她来,别把我扯进去,鬼理你们这些活在玄泰大陆之外的羽武之后的破事。” 甄途阳苦笑,不住摇头:“我不会再见她,这次来是专程请你原谅我今天的失态,你确实比我强,是天下人小看了普界门,是普界门太低调了,但从今往后无人再轻视普界门,我保证。” “你……。”何离剑感觉自己在跟一头猪解释,完全无法解释清楚。 甄途阳直勾勾看着他,目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未知神色,转过身看着脚下。脚边发出一声轻响,一块瓦片被他踩得裂开。碎片从圆形的屋顶掉落,从圆形的围墙上一掠而过,没入万丈深渊之中。 “至善楼。”他盯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思过以至善,自律以至善,唯有完美方能至善,她终于找到她的心仪之人,她心中的完美之人。原来一直是我一厢情愿,她只是将我当成大哥哥,我还不完美,所以我输给了你。” 何离剑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你这……。” 怎么听都不像是真正爱恋对方的人,而是将对方当成镜子,来看看自己够不够完美,不够完美就不是她的心仪之人。 还算完美,但是并非真正的完美,所以只能当她的一个大哥哥。 何离剑几乎要生出火气,故而让声音低一点,免得高了自己的火气都要冒出来:“你真的懂什么叫爱恋之情吗?” 真元派拥有堪称六大门派最完美的招式,连玄破苍穹都破不了。他拥有令人妒忌的条件,挺拔的身姿,无可挑剔的俊朗面孔,又是羽武之后,修为更是在这一代人仅次于郝雄章。 “只有完美的人才配得上她。”甄途阳喃喃道,仿佛没听见何离剑那句带着一丝怒气的责问。 如果不是何离剑的出现,对她来说他确实是最完美的人。 但何离剑一出现就将他比了下去,一招就破了他那完美的白虹袭日。 “你们在配种猪吗?”何离剑来火了,但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冷冷哼一声,目露鄙夷。 既然人人都认为玄武者已经不算人族,那么羽武之后的他们更加不算是人,不是人的话没有人的感情不是很好理解的吗,不懂爱恋之情那就不用怀疑了。 否则,这些羽武之后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干什么,一副我们跟你们所有人不一样的孤傲模样。 惨红的天地之间,晚风吹过,从至善楼边吹过,消失在那无底深渊之中。 这座孤零零的圆形大楼立于悬崖边上,满身是血红。 唯一一条连着它的路蜿蜒曲折,在血红的世界中慢慢上升,通往遥远的定威台,立于血红之中的定威台现在看过去是一个小黑点。 只要被关在这里,除了万丈深渊只有唯一的一条出路,但那条唯一的出路却是通往定威台的。 定威台也无时无刻不盯着它,将它与玄泰大陆任何一个地方完全隔离开来。哪怕是一只蚂蚁从这里逃出去了,也被定威台拍死。 阳光逐渐变暗,至善楼所在之处估计是玄泰之巅最低点,所以它比玄泰之巅任何地方都更快被黑暗吞没。 圆形大楼之下,夜风呼呼作响,黑漆漆的深渊伸手不见五指,下面藏着百头恶鬼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如果实在无法想明白呢?”甄途阳回头看他一眼,“为什么我没有你完美?” 何离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沉下脸来:“你要干什么?” 甄途阳苦笑,声音却是平静的,举目眺望东方:“失去她我就失去了一切,她是我的一切,我已经一无所有,包括生命。” 何离剑脸色大变,大喝一声纵身掠过去。 但甄途阳那挺拔的身影一闪,从至善楼圆形的屋顶上坠落,往那黑压压的无底深渊中坠落下去:“癸霓,永别了。” 一条人影一掠,贴着至善楼三层高的楼身迅疾落下,削瘦的身影在黑色的悬崖石壁上一闪而过,瞬间就追上了那条挺拔的身影,伸手将他一把捞住。 削瘦身影另一只手一挥,腰间一道寒光闪现,钉在峭壁上,峭壁被这柄长剑划出一道长长的火花,两条人影终于停住。 何离剑惊道:“你竟然要寻死。” 他一手紧紧抓着宁断裕遗留给自己的长剑,牢牢插在峭壁上,另一手抓着甄途阳的衣领,整个人悬空挂在峭壁上。 脚下就是那黑漆漆的万丈深渊,哪怕是玄武气境修为也看不出到底有多深,里面又有什么。 头上是热乎乎的晚风从至善楼上吹过,脚下却是从万丈深渊深处吹上来的阴寒冷风,令人心中战栗。 甄途阳此举事发突然,他抓到这个大公子的时候已经落下数十丈,悬挂在半空抬头看去根本看不见至善楼半点影子。 第148章 神演技甄公子 “来人啊。”何离剑提气振声喝道,他刚被排出魔气,极度虚弱,恐怕不能支撑片刻。 忽而抓着甄途阳的那只手一沉,甄途阳瞬间变得千斤重一样,插在峭壁上的长剑又划出一条长达三尺的花火,两人往下沉了三尺。 继而手上一轻,眼前一花,甄途阳宛若没有重量落在长剑上,一脸的冰冷。 “死吧。”甄途阳咬牙切齿,目光冷森森,面目狰狞。 何离剑抽了一口凉气,刹那间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天地之间彻骨的冰冷。 那条挺拔的身影足尖在他握着剑柄的手上一点,长剑立即脱手。 何离剑从峭壁上往那无底深渊坠落下去,瞪着震惊的双眼,死死盯住转身飞掠上峭壁的甄途阳。 甄途阳没有重量一样,贴着峭壁一个闪身,消失在崖头。 那柄长剑被他借力跃上峭壁,也从峭壁中脱落,成为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寒光,陪着何离剑一起消失在黑漆漆的深渊之中。 这条成熟的人影落在至善楼上的时候只看见甄途阳痛苦地抱着脑袋,跪在屋顶,面对那无底深渊,仿佛在恳求赎罪:“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已经没有意义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郝癸霓的脸刷的苍白,水灵的大眼睛里顷刻被那无底深渊的黑暗瞬间吞噬掉,满是无边无际的震惊和绝望:“何离剑……。” 甄途阳仰天怒吼:“为什么你要救我,是我害死了你。” 纵身一跳,再度往万丈深渊之中跳下去。 却被一条迅疾如闪电的人影一把捞住,在半空中一转,重新落回至善楼上,来者是他的父亲甄逸世。 甄逸世一声怒喝宛若晴天霹雳,震得整个至善楼在颤抖:“混账东西,你到底在干什么?” 郝癸霓扑通一声,无力地跪在屋顶上,瞪着眼睛看住那黑漆漆的无底深渊。 甄逸世气得一掌挥出,强大的气浪泼的一声在至善楼上炸开,甄途阳哼都没哼一声,立即晕厥,纹丝不动。 这位老者气得不住哆嗦,瞪着愤怒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自己的儿子给吞吃掉了。 弟子们纷纷落在旁边,呆然看着那片无底深渊,不敢相信刚才在定威台上看到的一切。 他们亲眼目睹何离剑将跳崖的甄途阳救了上来,但自己却永远消失在那黑漆漆一片的深渊之中。 郝癸霓颤声道:“没得救了,这是绝命天坑,没得救了。” 弟子们无一不打了一个寒战,无人不知她说的绝命天坑,就是至善楼下面的这一片无底深渊,那就是绝命天坑。 甄逸世痛心疾首,仰天怒道:“真是混账啊,混账的臭小子。” 老者气得咬牙切齿,痛骂不止:“你要死怎么不死得彻底一点,竟然将人给害死了,你这个不孝子,畜生啊。” 早有弟子第一时间飞身而去,直奔正在被黑暗吞噬的玄月城。 甄逸世看着那名远去的弟子,双手抖个不停,看着郝癸霓,双手抖个不停,一张老脸也抖个不停。 郝癸霓双眼不住闪烁,咬咬牙,忽而转身飞速离去。 几名弟子纷纷跟在身后:“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郝癸霓冷声道:“救他。” 当中一名弟子试图拦住她:“不,大小姐,绝命天坑就算是千年前的羽武者们也迷失其中,一旦进去就永远出不来了,这可是比无影秘森还要可怕的地方。” 郝癸霓拨开他,顺着唯一的那条路掠过去:“闪开。” 那一名弟子连声劝阻:“就算能找到他,他也已经粉身碎骨了,恕弟子不能从命。” 郝癸霓一掌将那名弟子震得几欲晕厥,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瞬息之间来到定威台,从城头上一晃,掠入城中。 不出片刻,来到定威台的另一边,身影停在城头上。 城脚下,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蜿蜒曲折,没入那片无底深渊之中。 这条身影无声无息顺着这条唯一的小路掠下去,消失在定威台下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城头弟子纷纷惊呼:“大小姐,你要进入绝命天坑干什么。” 有人惊道:“快去禀报师父。” 早有三名弟子从城头上掠下,顺着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宛若通往大地最深处一样,相继消失在黑暗中。 不住追跟着郝癸霓进去,大声呼喊:“大小姐,你回来,你要干什么,绝命天坑有去无回,快回来。” 夕阳最终掉入地面,天空中的繁星一点一点露出来,微微闪烁,除了它们,一片漆黑。 雄鹰一般的身影从黑夜中一掠而过,倏然立在至善楼上。 甄逸世拱手躬身,险些跪下,一脸愧疚和愤怒让他瞬间苍老了几十年:“郝兄。” 郝豪韧将他扶住,震惊不已:“途阳没事么?” 甄逸世火冒三丈,气得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老夫恨不能杀了他,是老夫将他打晕了,真该死掉了才干净。” 郝豪韧的面色降到了冰点,一声不吭在甄途阳胸前捏拿几下,甄途阳缓缓醒来,抖着身子:“郝老前辈,途阳……我……。” 环视一圈,郝豪韧目光如刀:“大小姐呢?” 几名弟子一个哆嗦:“已经下去了。” 天空中蓦地炸起一声怒喝:“你说什么。” 风韵犹存的身影带着一阵清冷的夜风落在至善楼上,一把将那名弟子揪住,高高举起来:“再说一次。” 那弟子体型壮实,却被这名看似柔弱的美妇人一只手举起来,四肢悬空,吓得面无血色:“师……师娘……大小姐已经下去了。” 郝豪韧怒道:“谁让她下去的。” “什么?”甄逸世倒抽凉气,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不知道郝癸霓返回定威台原来是从另一边下去了。 甄途阳更是五雷轰顶,从屋顶上跳起来,被人抽了一耳光一般:“癸霓……癸霓下去了?” 啪的一声,甄逸世怒得抽了甄途阳一耳光,胡子都要竖起来:“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不去死了。” 顾步裳将那名弟子扔掉,身影一掠而过,郝豪韧反手将她拉住,厉声喝道:“慢着。” 顾步裳勃然大怒:“放开我,都是你引起的,现在好了吧,你满意了吧,为了你的羽武者你开心了吧。” 在被他抓住的瞬间反手脱开,从至善楼上掠出:“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跟你没完。” 狂风乍起,郝豪韧身形一动,挡在她面前,倏然出手,顾步裳闷哼一声,软绵绵倒在他怀中。 甄途阳一屁股坐在屋顶上,摸着被父亲打得火辣辣的脸,呆若木鸡。 甄逸世单膝跪地,拱着手一句话说不出来,剧颤让这副老骨头几乎散架。 郝豪韧看看甄途阳,看看甄逸世,看看那无底深渊,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紫。 半晌不语,僵硬着声音:“甄兄,不必如此,癸霓吉人自有天相,途阳也是痴情所致,现在一切生死未定。” 他也说不下去了。 甄逸世狠狠咬牙,起身就要离去:“老夫势必将癸霓找回来。” “不。”郝豪韧强忍此刻的心情,每说一句话都极为艰难痛苦,哪怕多说一个字都让他无比难受,“绝命天坑有去无回,唯一出路只有一个,一切只能看命,癸霓不够冷静,难道你也不冷静吗?一个人不够你也要去吗?” 甄逸世气得哆嗦,怒瞪着甄途阳,牙齿咯咯作响。 甄途阳面露惧色,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苍白着脸,一动不敢动。 郝豪韧冷着目光看往定威台,那唯一的出路就是郝癸霓刚才进入绝命天坑的那条野道。 弟子们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父这么愤怒,这么冰冷,心中不由涌起无尽恐惧。 “甄兄,恕郝某不能相陪,郝某需要冷静一下,就不送真元派了。”郝豪韧的忍耐似乎随时达到极点,抱起顾步裳,一晃,掠入黑夜,消失在定威台之中。 甄逸世满脸苍白,看看那无底深渊,身姿摇摇晃晃,差点也要跳下去,被甄途阳一把拉住:“爹。” “你这兔崽子。”甄逸世怒得再给他一耳光,看看定威台,仿佛依旧看见郝豪韧那无尽的愤怒,震惊,绝望,心痛。 蓦地提着一只小鸡一样抓起甄途阳,无脸见人似的,连声都不敢吭一声,从至善楼上掠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甄途阳双手不住发抖,声音不受控制:“我……我害了癸霓……我害了癸霓……。” 甄逸世一声不吭,无声掠过方来闲境。 方来闲境中的三名弟子瞧见师父竟然不支声就朝玄泰之巅外而去,大为诧异,连忙纷纷纵身紧随其后。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 甄逸世冷着脸,半晌才低沉声音;“我真元派从此再也无颜面对玄极门,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脸面靠近玄泰之巅半步。” 三名弟子愕然,惊讶地你看我我看你,相继没在黑夜之中,很快掠出玄泰之巅。 玄泰之巅宛若一头巨大的怪物,在一望无际的无影秘森之中静静趴着,沉睡不止,就连他们离开也没发现。 来的时候如此意气风发,兴高采烈,离开的时候却像做了永远无法被原谅的事,灰溜溜的,生怕被人看见,被人知道,被人降罪。 第149章 禁地中的禁地 冷冰冰看着那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弯曲野道,郝豪韧冷道:“除了她还有谁跟去了?” 城头的弟子大气不敢出:“一共三位师兄弟。” 另一名弟子咬牙往前一步:“师父,我等请求进入绝命天坑,大小姐刚进去不久,一定能追上她,趁还没迷失其中的时候就算是硬拉也要将她拉回来。” 郝豪韧一语不发。 身边的弟子目露畏惧和震惊,满是绝望:“绝命天坑可不是等你深入了才会迷失其中的,从踏入的第一步起你就已经迷失其中了,永无回头之路,就算是能御风而行的羽武者千年前也因为迷失其中送命,何况是我们。” 有几名弟子不愿放弃,齐声恳请:“师父,就算是这样也请让弟子前往。” 郝豪韧依旧一语不发,这已经是他的回答。 这几名弟子面露绝望,无力地低下头:“难道大小姐就这样一去不回了吗?绝命天坑就只有这么一条出路了吗?” 有人咬牙低道:“据说,有运气好的羽武者曾经从里面逃出来,里面还有比绝命天坑更可怕的地方,被称为独毒雾谷的地方。” “无影秘森是玄泰大陆的禁地,绝命天坑是玄泰之巅的禁地,毒雾谷则是绝命天坑的禁地,一旦进入其中,只有更凶险。” 郝豪韧纹丝不动,过了半天突然一掌狠狠拍在墙垛上,墙垛一块馒头似的刹那粉碎。夜色越来越重,夜风越来越冷,玄泰之巅四下无声,温度降到了冰点。 星辰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透进这大地最深处,就连御风而行的羽武者也无法逃离这里,这是玄泰大陆最深的地方了吧。 峡谷狭长,垂直的峭壁从两边升起来,高得不见尽头,一百里?两百里?没人知道这峭壁究竟有多高,就是这两边的峭壁形成了峡谷。 峡谷从左至右约莫不过十余丈宽,但永远没有尽头。 一条一条峡谷纵横交错,俯瞰下去,像是一块龟裂的地面一样,每一道龟裂开的缝就是那峡谷。 这块龟裂的地面深藏在玄泰之巅中,上方就是至善楼和定威台,终年不见日光的它哪怕在白天也无法看得见。 虽然进来之前已经牢记何离剑坠落的方向,但那个方向被峡谷高达数百里的垂直峭壁挡住,只能绕道而行。 顺着峡谷往左而去,只是走了不到半里路,却又见到三个岔口,没有哪一个岔口是通往何离剑坠落的方向的。 郝癸霓平稳住呼吸,选择了最接近他坠落的那个岔口,峡谷如蛇弯弯曲曲,东转西拐,才走不到半柱香,却又见到五个岔口。 她焦急地跺跺脚,到底是哪个岔口离何离剑坠落的地方最近? 身后一阵轻响,长剑倏然在手,寒气从剑身上穿透这黑暗,直指对方。 黑暗中的人被吓了一跳,连声叫道:“大小姐,是我,是我。” 郝癸霓放下长剑,看着这三名弟子迅疾而来:“你们跟来干什么?” 三名弟子异口同声:“大小姐,请跟我们回去,趁还没深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说完看看头顶上的那道细缝,宛若微微打开的门缝一样,露出几颗零碎的星辰。 此刻应该漫天繁星,但从这谷底看上去只看见几颗,天知道这峡谷究竟有多深。 郝癸霓长剑一晃:“回去,不准跟过来。” 三名弟子相视一眼,摇摇头:“大小姐不回去我们就是硬拉也要将大小姐拉回去。” 郝癸霓冷哼一声,三人眼前一花,同时倒地。 只看见那条婀娜的身影慢慢顺着这狭窄的峡谷远去:“三个时辰之后你们就能动了。” 三人惊恐地看着她慢慢从视野中消失,一人提高声音道:“大小姐,请切勿忘记,这绝命天坑之中仅有一条河流,千万千万不能跟着河流走。” “河流的尽头,就是毒雾谷,比绝命天坑还要可怕,千万不要跟着河流走。”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三名弟子急得干瞪眼,终于不见了那条婀娜的身影。 郝癸霓凝神静气,玄武者体息无声张开,宛若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狭长的峡谷之中一点一点摸过去。 除了冰冷干燥的峭壁,就是高低不齐坚硬无比的地面。 她逐渐催劲,体息的范围慢慢扩大,一丈,两丈,三丈,一丈一丈往外扩散。 这条峡谷的形状大致了然于心,蜿蜒曲折,直至体息扩张到数十里的时候,仍旧没有达到尽头。 她试图不住扩大体息的范围,然而极限已到,无法探索到更远的地方。 往上探去,根本是妄想,这垂直的峭壁少说也有数百里,根本不可能探得到尽头。 微微吸气,婀娜身影一掠,顺着这条蜿蜒曲折的峡谷飘去。 才过了不到百里,前方又是几个岔口,她略微惊慌,心中格楞一下,何离剑坠落的方向她已经彻底分辨不出来了。 不由得停下来,不住暗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一点,这峡谷一条接着一条,一条比一条曲折,简直一团乱麻,一旦失去方向就完了。” 回望过去:“只要还记得来时的路就不怕,大不了原路返回,再试试另一条。” 这么想着,秀眉微微皱起来,不论如何也分辨不出何离剑坠落的方向了。 银牙一咬,恼怒地一跺脚,反身回去:“我错了,不应该挑选靠近他坠落的方向的那一条,这峡谷又不是直的,回去,试试另外一条。” 婀娜身姿无声掠过,在曲折的峡谷中一闪就消失。 抽了一口凉气,再度倏然停住,刹那浑身冰凉,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才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三个不应该还在这里么?除了我还有谁能解开他们的穴道?” 阴冷的风无声狞笑着从峡谷尽头慢慢吹过来,化作刺骨的冰冷侵入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中,让她连连后退,直打寒颤。 目中露出惊恐和不敢置信:“我迷路了,不可能,我一直记得走过的路,怎么会出错。”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惊慌,抬头看去,高达数百里的峭壁尽头,是那无力的深空,试图将漫天的繁星展示给她看,以便帮助她辨别方向。 无奈深深的峡谷却凶狠地将这天空遮住,只留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细缝。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将绝命天坑的全貌看清楚的,大概只有那片繁星吧。不,就算在白天阳光也无法照射进来,这些繁星根本不可能看得见这天坑。 天下没有人能瞧得见这天坑的全貌,羽武者也不行。 她倏然一剑往峭壁削过去,峭壁发出当的一声,在狭长得不见尽头的峡谷中回荡不绝。 一道剑痕清晰地刻在峭壁上,她很沉着:“那我就一一做标记。” 话没落音,手中长剑一个颤抖,慢慢放下来,一步一步朝那道剑痕走过去,双眼大大的。 那道被她刻出来的剑痕旁边,有一道比它还深的裂痕,千年的岁月没有将之抹去。葱白的手指哆嗦着摸了摸那道裂痕,心中一片冰凉。 “羽武者的标记。”她的心在颤抖。 千年前,有过羽武者被魔族逼得逃入此处,只有极少数从这里脱身出去。这道裂痕就是千年前的剑痕,跟她一样妄图以此作为标记。 她想到的办法,千年前已经证实完全无效了。 “玄极门弟子。”她暗暗运气,将声音远远送出去。 回音在狭长的峡谷中一下一下传回来,她坚信自己就算是记错了来路也一定偏离得不是很远,如果离得不是很远的话那三名弟子一定能听到。 可是天地之间只有她的回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她真的慌了,从那道裂痕面前一步一步后退,仿佛那道裂痕是一张狰狞的嘴巴,正在准备将她吞吃掉。 她,彻底迷路了。 蓦地,狠狠一咬牙,举步往前跨去:“听天由命吧,至少让我找到你。” 第150章 绝命天坑 慢慢地听到了流水的声音,那是很细微很细微的声音,比蚊子的叫声还要小,不易察觉。 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冰凉,湿漉漉的。 他从河中爬出来,双手因为泡在水里太久略微浮肿。 冰冷让他有点哆嗦,从怀里取出那包包得很仔细的小袋子,两根手指夹着一颗丹药,吃力地将它吞了下去。 而后紧紧攥着这一小袋救命的丹药,躺在冰冷坚硬的河边,望着天空。 这是姚昙昇临别时送给的丹药,还神丹,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丹药,但求一颗都不得的灵丹妙药。 但姚昙昇给了他一袋,少说也有十余颗。 心头微微一暖,既是来自于这丹药世家的温暖,也来自于这颗丹药。 还神丹果真是可怕,丹田中的暖意很快就传遍了每一条经脉,传遍了全身每一条血管,每一个汗毛孔。 倏地,他睁大眼睛呆住。 天空不见了,只剩下了手指粗细的一条,这被夹得变成细细一条的天空中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几颗星辰。 他猛然坐起来,不对,不是天空不见了,是自己跌落到一个深深的峡谷之中了。 眼前的这条河几乎无声无息,无法照下来的阳光让它奇冷无比,没有它的话他早就摔成粉身碎骨。 这时候才感觉到浑身剧痛,事实上他肋骨断了几根,如果是寻常人早就砸在河面上变成一张肉饼,这是古武体境练出来的古武之躯救了他。 师父在传武的第一天就告诉他,在很久很久以前,武者的最高修为境界是古武气境,摘花飞叶取人性命,那已经让人恐惧不已。 后来古武体境被发现,古武体境的发现被认为超乎人族的范畴,已经不是武侠的范畴。那个时候,武者还被称为武侠,武侠武侠,武之侠者也。 若非是这古武体境修炼出来的古武之躯,他现在真的变成了一张肉饼。 目测来看这峡谷深达数百里,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石头掉下来也成了一堆粉末。但他已经不是血肉之躯,是古武之躯。 他憎恨地咬着牙,怨毒地瞪着头上那一条细缝,嘿嘿嘿低声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寒冷的寒气,就连面前的那条河流也都被这笑声冰冻住一样。 他一下一下地呼吸,鼻息粗重,脸上挂着微笑,足以将世界冰封起来的冰冷的微笑,双眼中的憎恨和怨毒足以让被他看到的任何生命刹那死亡。 不过他认为跟那个大公子比起来自己根本不算什么,那卑鄙的嘴脸,轻视的眼神,憎恨的目光,历历在目,站在他的长剑上俯视下来,将他踹入万丈深渊。 他没有死,还活着,他咧开嘴嘿嘿嘿地狞笑,牙齿白白的,面目狰狞:“嘿嘿嘿。” 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肋骨,指头掐住其中一根。咬着牙,微微使劲,咔嚓一声,他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将这根断掉的肋骨复位。 还神丹惊人的药效迅速发挥作用,这根肋骨断裂之处立即传来一片片温暖。 天地之间都是冰冷的,只有这一片温暖是唯一的温暖。 “嘿嘿嘿。”他笑着,不住点头,咬牙切齿地点头。 仿佛在不停地说,好,干得好,真是漂亮,我终于中了你的计,你真是干得太漂亮了,羽武之后的大公子。 又掐住另外一根肋骨,咔嚓一声,将之复原,一片温暖从断裂之处传来。 他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不住摇头,疯子一样:“哈哈哈哈。” 这是第三根,指头微微使劲,咔嚓一声。 他停住笑声,咬牙切齿,牙根发出咯咯的声音,双眼怨毒地瞪着,拳头握得紧紧的,慢慢顺着河流一拐一瘸地走去:“哼。” 叮当一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移开脚,是一柄断剑,如水的剑身将他冰冷的脸隐隐反射出来。 拾起来看一看,两指在剑身上一弹,断剑发出一声轻吟。这原本是一把上好的宝剑,哪怕是跟他一样坠落下来但应该不至于就此折断。 那就是被人震断的,不单单断剑的主人坠落下来,还有人也一起下来了,生死相搏中将这宝剑震断。 目光往旁边移,一副森森白骨靠在垂直的峭壁上,胸骨尽碎,出现一个大洞,足有脑袋大小。 他吃力地蹲下来,比一比这副骷髅胸口上的大洞,只觉得一股阴冷的风从峡谷的尽头吹过来,无声无息。 这是魔物造成的,只有魔物才会将整个胸腔都击穿。 他还记得与宁断裕在路边发现的那具尸体,也是胸口被掏出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心脏已经被吞食。 那头挖走心脏的魔物就是仁泽分舵第三把交椅的高笛,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魔咒将人族化为魔物,终身难忘。 他放下手中断剑,冷着脸顺着河流而去,一声不吭。 这不是人族与人族之间的搏斗,说明刚才那副骷髅和那柄断剑在这深深的谷底已经有千年。 他对玄极门一无所知,但,从一副骷髅一柄断剑,已经知道千年前哪怕是玄泰之巅也曾经遍布魔族。 他对玄泰之巅也一无所知,但,从关着自己几天的至善楼和遥遥可见的定威台,以及那六柱天坛来看,玄泰之巅绝对没有那么轻易就被攻破。 可魔族就是曾经遍布此处,足见当时的人族有多绝望。 既然魔族连玄泰之巅都攻进来了,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当时玄泰大陆其他地方都已经沦陷,玄泰之巅永远是最后才被攻克的地方,因为想要攻破玄泰之巅几乎不可能。 这个事实就是,刚才那副骷髅是一名千年前的羽武者,撑到最后的除了羽武者没有别人了。 他也已经知道自己现在身在的这个峡谷对于玄泰之巅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深谷的名字他不知道,不过那副骷髅已经将它的可怕告诉了他。 如果这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进来的地方,它不会被遗忘千年之久,就连玄极门都不敢进来,可想而知这谷底对于玄泰之巅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禁地,绝对的有去无回的死亡禁地。 任何人,想要救他也都无可奈何,不敢进来了。 这谷底除了他自己是唯一的活物,没有其他人,别想着玄极门或者别的什么人会为了救他进入这深谷。 是那位真元派的大公子将他踢落到此处来。 他冷着脸,目光无穷无尽的憎恨和怨毒,慢慢消失在河流的尽头。 他有可能永远都出不去,就连羽武者都死在谷底,羽武者都无法出去的地方他更加不可能出去。 好一个大公子,死无对证,这回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永远消失的真相,再也没有人知道世上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了。 这个人师从一个小有名气的门派,名叫普界门。但六大门派的人,那些羽武之后,他们都败在了普界门可怕的招式之下。 这个普界门的弟子是谁?没人知道,他原本就出身不明,被世界所遗忘,扔进世界的角落里。 既然他破掉了羽武之后的传说,那么就将他重新扔进世界的角落里,让他永远消失吧,这一回不是被遗忘,是消失。 “嘿嘿嘿。”他咬牙切齿地笑,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真元派。” 至少是真元派,其他五大门派先不说,至少是真元派。 他咬定了真元派,盯死了真元派,现在起,那是他的猎物。 “我不会死的。”他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步一步顺着河流而去,“永远不会死,老天都杀不了我,谁都杀不了我,什么都杀不了我。” 谷底就只有这个阴冷怨毒的笑声低低响着,像一只厉鬼一样,笑声若隐若现,反而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第151章 洗魔大法 那条细缝已经变成一线明亮,一夜过去了,繁星终究没能帮上忙。 听到细微的水声的时候,她停下来。 现在应该就回头,这就是那条绝命天坑之中唯一的河流,它的尽头只有一个,比这绝命天坑还要可怕的毒雾谷。 但她就是来到河边,看到了那副骷髅。 那把断剑似乎被人移动过,她俯身仔细查看,哪怕天已经亮了,这谷底仍旧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玄武者已经不算是人族,力境中期的修为并非摆设,她清楚地看见地上留下的痕迹:“被人移动过。” 扔下断剑,望着河流所没的方向,宽度只有十余丈的峡谷让人无法透过气。 但凡是正常人一定都会顺流而下,水往低处流,沿着河走一定能脱离困境。 何离剑就是这么干的,他并不知道现在自己正在朝着更可怕的地方而去,也许已经去了很久很久了。 一咬牙,她也顺着河流而去。 这条河流不知道究竟有多长,究竟要流多久才能流出这片可怕的谷底。只觉得这只有十余丈宽,却高达数百里的峡谷让人无法透过气。 他伸手撑在峭壁上,缓一缓气,这种狭小的封闭的空间让人极度不适。 指头一颤,他暗暗运气,在黑暗中依稀分辨出自己摸到了几行字,但是他并不认识字。 心中的激动刹那间冰冷下来,一定是那些千年前的羽武者刻下的字,但他一个都不识得,又有什么用。 恼怒地一拳砸上去,气得身子哆嗦。 那几行字对此也无可奈何,不识字又不是它的错。 这几行字刻着:“击毙魔物十头,重伤一员,此谷深不见底,四方难辨,只怕是绝境。” 魔物并非是人界的东西,一旦死亡就连尸骸都不留下,这个世界不容许不属于它的外来之物残留。 何离剑恨恨离开,才走几步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一阵狂乱,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禁不住大口大口喘气,慢慢倚着峭壁坐下。 口干舌燥让他不住吞咽口水,但嘴巴里也是干巴巴的,舌头因为干燥一片火辣,那几下吞咽让喉咙剧痛无比。 他吃力地踉跄着来到河边,大口大口喝了几口,但嘴里依旧是干得一滴唾液都没有。 心中更是狂乱地跳动,脉搏的冲击将脑门几乎撑爆。 震惊之间,看见一缕一缕黑烟从嘴里冒出来,竟真的好像身体干得冒烟。瞪着眼睛吃惊的时候,看见河面倒映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只有双眼是红通通的。 “糟糕。”他心头一凛,抬起手一看,整只手掌一片焦黑,因为干燥皮肤开始龟裂,露出里面血红的肌肉,“魔气,魔气又开始滋生了。” 这一惊,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就地盘腿而坐,依照郝豪韧传授的洗魔大法运起功来,心中一个声音在扑通扑通的心跳中不住念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绝对不会死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有一种渴望无奈地在心底生出,多么希望木吊坠一直在身边。 “气,是万物之源,在人界最基本的气是天地之气,经由丹田和经脉的提炼而为真气,真气之上是玄气,玄气之上是已经断绝了的羽武者之气。”郝豪韧传功当日的声音不住在脑中响着。 “在魔界,魔气就是魔界的万物之源,只是因为不是同一个世界,所以其特性和本质都不一样,那个世界的气跟人界的不同,它会伤害人族。” “但是,归根结底它依旧是气,它存在的作用与人界的气是一样的。” 何离剑努力平静,按照洗魔大法的功法开始去感受那个世界的气,魔气。 “千年前羽武者诞生之前,玄武者为这魔气侵蚀恐惧苦恼不已,终于,在羽武者诞生之后,有一位武者创立了这门功法,将之传授与无法成为羽武者的玄武者。” “就是因为不论天地之气还是魔气其存在的作用都是一样的,所以这门功法才得以据此创立出来,人族,也可以驱使魔气,将之排出体外。” 郝豪韧对羽武者的崇敬无需置疑,没有羽武者创立的这门洗魔大法,那些无法成为羽武者的玄武者必定因为遭受魔气侵蚀而陆续灭绝。 “可惜,就连羽武者也无法彻底控制魔气,毕竟这是两个世界的气,洗魔大法已经是能最大程度控制魔气的奇门功法了。” “魔物一旦在人界中死亡,连尸骸都不剩,就是以为彼此不是一个世界的。” “与其说是控制,还不如说是诱导。”这位羽武之后的门派的掌门当天讲解得很详细。 “就像将之引入陷阱一样,魔气高于天地之气,高于真气,高于玄气,只有羽武者之气才能免疫它的侵蚀。”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被冼立风残留的一丝玄气侵蚀的他深有体会,若非是木吊坠他早就被那一缕玄气侵蚀致死了。 “那就利用魔气的这一点特性,以玄气作为诱饵,将之排出体外。”郝豪韧十分敬佩创立洗魔大法的羽武者,要何等天才才能想出这样的功法来。 “既然玄气是猎物,魔气是捕猎者,那么猎物从体内逃走的话,捕猎者也就追出体外了。” 慢慢呵了一口气,他口中一片金色的烟雾随风飘散,在黑暗的谷底十分迷人。 如果不是这谷底伸手不见五指,你一定能看见还有让人胆寒的黑气紧紧缠绕着这片金色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排出魔气的话你也会因为排出了玄气而虚弱起来,不是羽武者的我们还能奢望什么,这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赐了。” 郝豪韧当日叹息,这是一门奇门功法,想要活命的话就得舍弃自己的力量。 将自己体内的玄气排出,引诱魔气追着玄气离开自身,这就是洗魔大法。 力量,能让人活下去,但有时候舍弃力量反而能让你活下来,不舍得力量反而让你死得更快。 第152章 毒雾谷 心跳慢慢降下来,那种干燥的感觉也逐渐消失,神智慢慢恢复清晰。 “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确认你已经失去神智我就杀了你,你不用想着要赶到玄极门了。” 盂洁瑶冷冰冰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那是当日魔气爆发性侵蚀他的时候她对他说的话。 离开木吊坠的抑制,十六年的侵蚀终于一口气爆发出来。 “不,我不会被侵蚀,我不会被控制住,我不会死的,我永远都不会死。”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睁开了眼睛。 目光坚定,但却略带失落:“羽武者,我要成为羽武者。” 没有了木吊坠才发现自己如此脆弱,相反更令人对羽武者的强大感到害怕。那是唯一能对抗魔族的武者,唯一能将魔族差点灭绝的武者。 哆嗦着手从那一小袋袋子中摸出一颗丹药,默默将它吞入口中。 魔气已经排出来了,但也将丹田中的玄气消耗殆尽。 这一丝暖意很快就从丹田中诞生,一缕微弱的金色玄气再度出现在丹田中。 还神丹,真是让人感到害怕。 他吃力地站起来,继续沿着河流走过去。 这一次他运气很好,如果魔气远远超过了丹田中的玄气的话,就算将玄气都排干净了魔气也仍旧有残留。 抬头一看,峭壁上又刻着几行字。 他没有过去,根本看不懂的话就不用去浪费时间了。 这一次也没有去看的必要,那行字下面跪着三副骷髅,背贴着背,他们一定是遭受魔族的包围惨死的。 那几行字刻着:“前路不祥,后有魔族,去无可去,唯有一搏,有兄弟三人自告奋勇断后,望无恙。” 但这他们希望无恙能追上他们的三位羽武者已经死了,这是一群绝望的羽武者,一路上留下字迹,希望正在找寻他们的其他羽武者能看到。 何离剑视线从三副骷髅身上移开,从他们身边走过。 峡谷在这里转了一个弯,河流消失在拐角处。 从那三副骷髅隐约能感觉到当时的惨烈和绝望,何离剑微微吸一口气,这才小心朝那个拐角过去。 长长出了一口气,哪怕是绝望也好,总算感觉有人在讲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让后人觉得不再那么害怕。 从那几行字面前离开,她转过这个拐角,前方依旧是不见尽头的狭长的峡谷,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 何离剑也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了,希望能追上他吧。 这谷底实在太黑暗了,察觉的时候才发现头发有点湿漉漉的。 何离剑看一眼手上的水汽,略微惊疑:“难道是雾气?” 郝癸霓一个哆嗦,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现在回头也太晚了,她已经太深入了:“毒雾谷。” 依旧不见何离剑的影子,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落下多远。 这就是毒雾谷,谷底的黑暗让她无法及时发现这片浓雾,若非是那越来越浓的水汽根本无法发现。 在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毒雾谷之前,自己一定在毒雾谷中走了多久,肯定已经很久很久了。 现在回头已经没有必要,她沉着脸继续一步一步向前:“那就让我死之前看看这毒雾有多厉害,看看这毒雾谷之中究竟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何离剑还在她之前,至今没看到,说明他还没死,如果他被毒死了她早就发现他的尸体了。 婀娜身姿在这看不见的浓雾之中一点一点,顺着那条致命的河流继续深入进去。 这个感觉不对,何离剑艰难地抬头,头上那条天空的细缝消失之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它竟然没有再度出现。 这一下连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无从得知了,是浓雾将夜空遮住,将阳光遮住,谷底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说的很久很久,不是一两个时辰那种很久很久,而是不知道究竟过了几天的那种很久很久。 一路上只有那条河流的水充饥解渴,就连玄武者也开始微微哆嗦着双手。甩开手上那冰冷的河水,抹一把嘴上的水滴,何离剑站起来。 往前看,黑漆漆的,往后看,黑漆漆的,空无一物。 他用力拧紧腰间的裤腰带,武者能滴水不进一口饭不吃地连续奔上几天几夜不成问题,但现在肚子干瘪瘪的,前腹贴着后背。 身为玄武者都成这样了,那肯定至少已经过了十天了。 这里究竟离原来的地方有多远?他是从至善楼上坠落的,现在离至善楼有多远? 默默计算一下,在谷底因为不分昼夜,他已经连续不停地走了最少十天,按道理说已经远离玄泰之巅了。 这不是一般的行走,羽武者都丧命此处,任何人来到这里都巴不得自己会飞,即刻离开这谷底,越快越好。 所以这最少十天的行走,不是寻常人的行走,日行数百里丝毫不夸张。就算玄泰之巅再大,应该也早就离开了。 这两面将他和唯一一条的河流夹在其中的峭壁所形成的峡谷,究竟通往何处? 他是被盂洁瑶带过来的,不知道玄泰之巅外面是什么地方。 玄泰之巅外面是无影秘森,玄泰大陆上所有慕名而来的武者都被那片森林阻挡在外,任何人冒险进入这片森林都会迷失其中,葬身荒野。 但现在她身处比无影秘森还要恐怖的绝命天坑,不,绝命天坑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毒雾谷。 十几天了,依旧不见何离剑的踪影,她感到手脚发软。 微微凝神,心头一片透凉:“玄气怎么越来稀薄了?这一路上我根本没有怎么使用修为。” “难道是这毒雾的关系吗?”她微微心虚,皱着秀眉,黑漆漆的一片,到底这毒雾究竟如何根本无法看得见,“天下会有让玄气慢慢流失的毒雾吗?” 同时似乎也解释了一路上见到的羽武者的尸骸,他们是魔族的克星,却无一不惨死,难道这毒雾谷的毒雾真的能让人的修为慢慢流失掉? 否则那些羽武者再怎么样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可不妙啊,只怕越深入,一身修为就越是流失。”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那些羽武者面临自己修为不断流失的情况下,仍旧还得跟追杀而来的魔族以死相搏。 现在这毒雾谷只是让他们流失修为罢了,并没有什么魔物追杀着他们。 “况且。”何离剑指尖轻抚刻在石头上的那行字,一路上已经不记得这些羽武者究竟留下来了多少行字,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遇到,“这条路已经有先人走过,若我是第一个来到这里,一定比现在还要惊慌。” 虽然一个字都看不懂,他仍旧隐隐感到从那一行字里传过来的温暖,相隔千年的温暖。 这些先人的足迹让他这个后人感到一丝安心,一路上所见都是羽武者的尸骸,但仍旧感到一丝安心。 毕竟,他不是孤独的,而且千年前曾经有人先走过了这条路,似乎无形中告诉他,一直往前走没有错的,你终将会离开这里。 指尖离开那几个字,何离剑露出一种渴望,暗暗道:“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叫姚羡琦和小桃儿教我识字。” 存在于传说中的羽武者,千年中无人能一睹真面目,就算是残留下来的一块破布也好,但就是没有人见过。 他如今一路上见到无数这些传说中的羽武者的尸骸,残断的上古兵刃,甚至还留有他们亲手刻下的字。 本该是激动无比,但激动不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本该是一探他们遭遇的整个过程的唯一机会,但他却只字不识。这是唯一的机会,就算他命大能活着离开这个只有黑暗的恐怖的地方,以后也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想起初到运择城的时候,姚羡琦将城头上刻着的三个字念给自己听,那一丝遥远的温暖和甜蜜传过来,钻进心里,禁不住淡淡微笑。 好想念她们,想念姚羡琦,想念小桃儿,想念所有认识过的人,哪怕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的武三娘。 反而希望武三娘突然出现在面前,痛骂自己,叫嚷着要跟他再来一场比试他也愿意。 长长出一口气,他咬咬牙,站起来,不能停下,只要还呆在这谷底一刻,他就一步都不能停下。 十几天了,他一步都没停,他不敢停下来,十几天不吃不睡,不停歇地往前走,顺着河流走。 莫名又想起梦中的那条光河,自从被姚昙昇的还神丹救过来之后,再也没有梦到那条河,再也没有梦到绝断峰,以及绝断峰上的小木屋。 那是最后一次梦到那条光河、那座山峰、那间木屋。 梦里抱着他的父母被破门而出的魔物撕成一片粉碎。 这条指引他走了十几天的河冰冷无比,一般人若是喝了一口这河水恐怕肠胃要被冻坏,所幸他是古武之躯,不算是地道的人族了。 那条光河给了他直到今天为止的人生,那么这条冰冷的,世界上藏得最深的河,会将他指引到什么地方去? 深深吸一口气,当时躺在竹篮中的他没有一人看见,他自己也还没记事,完全不记得自己如何飘到宁水乡的。 宁断裕的长剑倏然在手,在峭壁上也刻下了一道清晰的剑痕,这一次他想要在这条自己曾经经过的河边留下一点痕迹,就让这痕迹记住他曾经来过这里吧。 他不识字,只是简单地划了一道剑痕,那道剑痕静静地出现在那行字旁边。 千年后,他们的后人也来到了这里,一起陪伴他们。 心中一慌,吃了一惊,握剑的手微微哆嗦:“玄气何故比之前稀薄了?什么时候流失的?为什么流失掉了?如何流失的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察觉?” 恐慌地看一眼这黑漆漆的世界,似乎明白那些羽武者为什么死得这么惨了。 越深入,修为就越流失,最终像流干的河床一样,一滴不剩。 身影一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速度比一路上更快了,不能再慢吞吞的,如果修为尽失的话就真的再也无法离开此处。 希望能在修为流失干净之前离开此处,希望吧。 第153章 希望中的绝望 “不对。”郝癸霓瞪着眼睛,望着那一片黑暗,“不只是走了十几天,这十几天是在毒雾谷中的,算上绝命天坑中的五天,至少已经快二十天了。” 进入毒雾谷之后便就不分昼夜,不知不觉两人在谷底迷失了近二十天。 “何离剑,你至少让我知道你到底还活着还是死了,你究竟还继续沿着这条河走还是中途改道了。”她焦虑起来。 双眼突然一亮,纵身而去,轻抚那一道新鲜的剑痕:“是你,你终于留下你的踪迹了。” 目光又暗下来:“那也说明你开始放弃了,只有察觉到自己将要死去的人才会想要留下一点什么。” 这道新成的剑痕旁边是一行字:“追来魔族已经毫无动静,料想已经杀尽,但此雾有毒,我们正在逐渐流失修为,恐怕命不长矣,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可恨不能在死之前杀光玄泰魔族。” 水灵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果真没错,毒雾谷,这毒并非是致命的毒,而是让修为流失的阴险之毒。” 世上使毒的人虽然为人不齿,但仍旧有很多,他们使用的毒当中就包括一种常见的卑鄙之毒,软骨散,能在极短时间之内让人修为暂时流失。 而这毒雾谷的毒明显就是一个性质的,虽然并非致命,但却阴险无比。 不过,软骨散只对古武气境修为有用,从古武体境开始他们已经不算是人族,如今天下不论是什么毒对他们都完全无效。 但这毒雾谷的毒哪怕是玄武者也仍旧能起作用,足见这毒雾的可怕,软骨散在它面前简直就是活血通气的良药,根本不算毒。 不,非但是玄武者,羽武者也无法抵御这毒雾。 她吸了一口凉气,玄武者根本意义上已经不是人族,羽武者更不用说,世间没有任何毒药能奈何他们,但这毒雾的存在已经嘲讽了玄武者和羽武者。 这毒雾,恐怕堪比魔气。 “等我。”她绷着脸,婀娜身姿快速掠过去,知道何离剑刚来过这里就安心了。 她的修为原本就比何离剑高,高出不止一个境界,她是玄武力境中期,何离剑才刚刚开始尝试玄武体境的修炼。一旦确定何离剑就在前方,那么一口气追到他已经不是难事。 只要继续沿着这条地底最深处的河流,就一定能追到他。 大口大口地喘气,何离剑心口慌乱无比,咬牙恨声暗道:“你可别这时候给我来这一手,已经十几天了都没有发作,竟然在这时候发作。” 丹田中那几缕可怜的玄气慢慢游荡着,他睁大眼睛,哆嗦不止:“已经流失得这么多了吗?” 手忙脚乱从小袋子中取出一颗还神丹,一口吞下,略一定神,丹田中慢慢地又生出几缕玄气。他颤抖着手又取出一颗还神丹,一口吞下,不住喘气。 如果让天下人看到他吃糖一样这么吃还神丹,一定气得死过去。 这次身体几乎是软绵绵地坐下,仓促盘起腿,凝神静气,不住暗道:“冷静,我要冷静,武者武者,心念早已与体内之气和力量合为一体,心不能静,气必乱,力必失控。” 黑色的魔气一缕缕跟着那金黄色的玄气从体内慢慢排出来,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艰难地站起来,如今已经极度虚弱。又吞了一颗还神丹,咬咬牙,继续往前而去。 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这血原本如水,但吐出来却像淤泥一般,是一块。 正在让修为飞速流失的毒雾,加上刚刚运了一遍洗魔大法,虽然有还神丹但是玄气的生成速度看来开始跟不上魔气滋生的速度:“糟糕,看来下一次爆发会来得更快。” 他开始有点惊惧,吐掉嘴里的血丝,狠狠咬牙,身影飞速掠过去:“马上离开,必须马上离开这片浓雾。” 慢慢地,黑暗中浮现出一片似有似无的白色,错觉一般,不知道这片白色究竟是真的还是幻觉。 何离剑心中一颤,喜道:“这……这难道是光吗?” 身影倏然一闪而过,朝那片白色没进去,卷起来的风劲将冰冷的河面荡出一片淡淡的涟漪。 白色的越来越清晰,不错,确实是白色。 十几天之后,这一片黑暗终于出现了第一种颜色,那就是白色。 “是雾,果真是雾,能看见了,终于能看见了。”他惊喜地仰天长啸,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淤泥一样的黑血。 这一回就连这口黑血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落在地上,立即嗤嗤作响,慢慢凝固起来。 这片藏在黑暗中的浓雾终于可以以肉眼可见,那说明阳光已经能达到这谷底了,说明他已经离地表不远了。 他抖着脚,拨一拨那块凝固的黑血,黑里透红,红里透黑,宛若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 他不寒而栗,难道他体内的血液现在就是这样,黑红黑红的,并且泥潭一样浑浊不已,连流动都无法流动吗? 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吓得将目光移开,苍白着脸快速沿着冰冷的河流继续往前走。 浓雾越来越白,慢慢地,整个世界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他极力看过去,但最多也只能看到距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一丈范围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天知道这片浓雾究竟能有浓。 白色的世界中一团黑影若隐若现,何离剑将手按在剑柄上,放慢脚步。 那团黑影慢慢从白茫茫的浓雾中浮现出来,他松了一口气,还是一副骷髅。一路上见到的羽武者的尸骸已经数不胜数,已经不用再看了。 可他停下来,吃惊地看着那副骷髅,宛若被人敲了一棍闷棍。 这副骷髅死状与之前的完全不同,一柄长剑穿透了它的心窝,卡在胸骨之间,它自己手里的长剑被折断。 何离剑抽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慢慢靠近:“怎么会?” 以往所见羽武者都是被魔物残忍杀死,并将心脏挖出来,那些尸骸无一不是胸骨尽碎,出现一个大洞。 但这副骷髅却是被一柄长剑贯穿心脏而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柄长剑将它牢牢钉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它身边留下一行字。 何离剑看看那行字,恼怒地一拳砸在地上,到底谁来告诉他这行字写的是什么? 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否则羽武者不会将羽武者给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仔细查看,这副骷髅临死死抓着那柄长剑,令得杀死他的人无法将长剑抽出来,就此从永远留在他体内千年。 长剑剑刃卷曲,经过了激烈的碰撞,剑身出现一条条裂痕,足见力道之大。 再看这副骷髅手中的断剑,明显就是这柄将它杀死的长剑折断的。 临死之前它经历了奋死挣扎和反抗,但终究被同伴亲手杀死。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杀了自己的同伴?”何离剑感到一丝寒意。 禁不住慢慢离开这副骷髅,瞪着眼睛看住那片浓雾,河流无声在身边流淌,静静地继续往前流。 环视一圈,除了这副骷髅,这条河流,就是白茫茫一片,空无一物。 何离剑抽出长剑,在脚下坚硬无比的地上刺出一个小口,离开河流,走三步,回头看看,能看见地上的那个小口。便又在地上刺了一剑,如此慢慢离开河流。 他感觉到自从能肉眼看见这片浓雾之后,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走了约莫半柱香,他停下来,颤声低道:“果然,其实我早就离开深谷了,那条峡谷的峭壁已经不见了,不知不觉我已经离开深谷了。” 他一边在地面上做着标记,一边横向往前走。半柱香时间,走了大概有近半里。 原本的峡谷一直都是十余丈宽,十余丈,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但半柱香时间仍旧没有走到头,说明已经远离峡谷了。 他还不放心,剑尖挑起一块石头,微微运气,手指一弹。这块石头嗤嗤破空而出,在白色的世界里一闪而过,过了半晌,才隐隐传来石块落地的声音。 这一弹至少有数里,果然是已经离开深谷了。 离开绝命天坑,进入了毒雾谷,绝命天坑的尽头就是毒雾谷,阳光也穿不透的毒雾谷。 不过那阳光将浓雾照亮,说明毒雾谷是在地表上面,并非在地下。 但他还是持着怀疑,暗暗静下心神,体息无声张开,一寸一寸,一丈一丈,一里一里往外扩张。 直到十余里之外,无法再更进一步扩张的时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错,已经离开深谷了。” 转身回去,来到河流旁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更何况,羽武者为什么将羽武者杀了? 这才是何离剑真正担心的地方,终于再度出现的阳光底下,看似是希望终于来临,其实暗藏更加恐怖的绝望。 “我没有其他路可走了。”他狠狠咬牙,无路可走,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第154章 雾中黑影 这是他第二次留下自己的踪迹,郝癸霓顺着他在地上留下的剑痕一步一步过去,又一步一步回来,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她也已经确定,自己早就离开深谷了。 绝命天坑,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这片浓雾如何可怕,除了跟着河流走,你完全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 比这片浓雾还要可怕的是,羽武者留在地上的那行字,那行何离剑看不懂的字。 “修为尽失,羽武之躯也开始崩溃,致使魔气侵蚀,前所未有,毒雾令魔气第一次侵蚀羽武者,愿君安息,希望泉下能想起自己是谁。” 盂洁瑶曾经说过,如果何离剑最终失去神智的话,她会杀了他。 看来这名羽武者已经被魔气侵蚀得丧失了神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的同伴无奈之下唯有将他忍心杀死,那才是他最好的解脱。 造成这个结果的,正是眼前这片浓雾。 “连羽武者的羽武之躯也能逐渐瓦解,不单单是让羽武者之气流失掉吗?”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恐惧。 那片绝望与浓雾合为一体,将她包围在其中,她无处可去。 这些羽武者虽然杀尽追击而来魔族们,但却死于魔气侵蚀,与魔族交手没有不会沾染魔气的。 原本对魔气完全免疫的他们,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的魔气,被这毒雾变成了致命的东西。 “何离剑……。”秀眉紧锁,看着白色的世界。 她倒还好,就算是修为流尽也没有性命之忧,关键是何离剑。 这个千年后第一个遭受魔气侵蚀的人,今天来到这片浓雾简直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了。 婀娜身影匆匆追过去,心头宛若石头一样沉甸甸的:“不论如何,都要第一时间追上你。” 何离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心脏在颤抖,瞪大眼睛:“完了,不仅仅是修为流失,连古武之躯也开始撑不住了,难道连古武之躯也能被这毒雾瓦解掉吗?” 第一次觉得身体如此深重,武者苦练得来的古武之躯正在蜕皮一样,慢慢恢复成血肉之躯,那就糟糕了。 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片浓雾,他迟早退回血肉之躯。 从未有过如此恐惧和绝望,他满目无奈地望着这片浓雾,白茫茫的:“娘的,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这片浓雾到底有多大?” 他无力地坐下,不住摇头:“不,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怎么可以就这么完了,我还没成为羽武者,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在这里,我不甘心。”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声音都是颤抖的:“只要成为了羽武者,离开这片浓雾算什么,只要成为羽武者。” 他不知道就算是羽武者在这片浓雾面前也会慢慢退回血肉之躯,变成一个寻常人,那就是那名羽武者被杀的原因。 如果他识字的话他就不会这么说了,但也许不识字反而也是一个优势,至少他唯一的精神希望,羽武者还是存在。 白色的浓雾中似乎有一条黑影一闪而过,何离剑猛然抬头,瞪着眼睛看过去,错觉吗? “谁?”先不管了,如果真是有人的话那就太好了,他几乎崩溃了。 “有人吗?是谁在那里?”他激动得跳起来,伸长脖子看过去,目中满是期待,屏住了呼吸,“回答一声,是谁?” 对面静悄悄,他坚信刚才肯定有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他身影一动,无声冲了过去,离开河边。那条唯一的河流在他身后一闪即逝,永远消失在浓雾中,再也看不见。 心中的惊恐和绝望变成了激动,激动得心脏狂烈地跳动。是人,绝对是人,终于有希望了,他终于能离开这片浓雾了。 跺了一下脚,她惊疑地瞪大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河边:“不对,他修为原本就不如我,身上又被魔气侵蚀,再怎么样我也早该追上他了,为什么至今仍旧毫无结果?” 不论顺着河流走了多久,总感觉自己在原地停留,因为世界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一成不变。 这名少女气恼地跺脚:“早知道我就不下来找你了,真是一时冲动。” 心中蓦然一惊,狐疑地看往那片白雾:“难道他像我一样开始绝望了,干脆放弃沿河而行,跑到别的地方去吗?” 但是看看那片白雾,她吸了一口凉气,凝眉犹豫,最后坚决摇头:“应该不会,就算他离开岸边我也不会追去,对不起,如果真的救不了你,原谅我吧,我现在也自身难保了。” 她还是选择继续顺着河流往前走,婀娜身影融化在白色的浓雾中,终于看不见。 一团黑影从浓雾中慢慢浮出来,隐约可见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无声地盯着那条曼妙娇小的身影,看着她融化在白雾之中。 这团黑影一花,也无声无息从浓雾中消失掉。 可惜,她刚才驻足的地方就是何离剑离开岸边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何离剑没有留下自己的踪迹,就这样两人在浓雾中分开了。 何离剑察觉到的也不是幻觉,这片浓雾之中却是有一条黑影在暗中窥视着他们,无声无息,宛若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一定存在了千年,只是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呼哧,呼哧,呼哧,何离剑听到自己的喘气声,粗重得好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背着所有家当在奔跑,这所有家当将他压得腰都直不起来,但仍旧得继续往前追。 “不对,既然是人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为什么?”何离剑大口大口喘气,只恨喉咙太小了,无法一口气将所有空气都吸进去,平息一下这可怕的喘息。 脚步沉重得像是长在地面上,根本无法抬起来,他被迫停下,瞪大眼睛,浑身剧颤地换气。 这才发现所谓的古武之躯竟然如此不堪,发现古武之躯如此不堪的时候他手脚一阵冰凉。 没错,越是深入,这片浓雾从一开始让修为流失,慢慢连古武之躯也开始进行瓦解。哪怕是修为尽失,古武之躯也仍旧不会让他感到如此疲惫。 还记得与冼立风最后一战的时候,他也是仅凭古武之躯拼死相搏,那比现在徒步奔跑要可怕得多,但都没有现在这样疲惫不堪。 只能说明,古武之躯正在逐渐瓦解。 猛烈咳嗽,他又吐出一口黑血,指尖颤抖不已。 惊恐再度袭来,令他狐疑地环顾四周的浓雾:“要来了,下一次侵蚀爆发马上就要来了。” 他取出小袋子,又连续服了三颗还神丹,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捏一捏袋子,里面只剩五颗。 他咧开嘴,无力地低声笑起来:“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回望过去,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真是蠢啊,现在想要回去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他已经离开那条冰河太远了,这浓雾中目见范围只有一丈,不分东南西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只因为近二十天后见到一个黑影,他一个激动,竟然忘记了二十天里的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标记,这回再也回不到河边了。 一声长叹,就这样吧,他嘿嘿低笑着,咬牙切齿,目中满是憎恨和怨毒,恶狠狠瞪着那条挺拔的身影:“真元派,不要让我活着出去。” 那条挺拔的身影,俊朗的面孔嘲讽地无声轻笑,从他眼中消失,现实中的浓雾再度浮现。 “嘿嘿嘿。”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往那浓雾的深处走去,没有了任何标记,没有了任何方向,那就乱走。 反正他已经死定了,只是可恨竟然中了那位大公子的奸计。 叮当,他又踩到一柄断剑,根本已经不稀奇了,他看都不看一眼,慢慢从旁边走过。倏然停住,猛然回头,瞪着那柄断剑。 “不对,羽武者们不是一直沿着河流而行的吗?怎么也有人像我一样离开岸边?”他吃惊地回去,盯着那柄断剑。 这不过是三寸长的剑尖,剑尖上染着红黑的血色,他瞪大了眼睛:“黑血?羽武者怎么会流出黑血?” 虽然不知道羽武者为什么自相残杀,但知道这血一定就是羽武者的:“不,难道羽武者也被魔气侵蚀?不是说羽武者是完全免疫魔气的吗?” 他震惊地后退,无法相信:“还是说除了羽武者还有玄武者也曾经逃到这里来?” 不住摇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不,不对,就算有玄武者也逃到这里来,就算他们因为毒雾无法排除魔气,有羽武者在也不会有事。” “这黑血,是谁的?”他两指夹着那三寸长的剑尖,瞪着眼睛凝视,黑血已经凝固,贴在剑身上。 手指一弹,将那块凝固的黑血弹落。没错,是遭受魔气侵蚀的人的黑血。 越来越不安了,他抛下剑尖,转身就走,像个被这片浓雾戏弄的傻子一样,惊慌地往前走。 一片黑色在浓雾中浮现出来,将他前路堵住,他吃了一惊:“石头?” 原来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粗大无比,宛若一间小屋子。 他绕过这块石头,看到几株翠绿的野草从石头边上生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山,是山,终于离开深谷,终于见到山了,只要爬上这山,一定能离开这片浓雾。” 正要爬上这块石头,身后一条黑影闪过,刮起来的阴风从他背后袭来。 第155章 绝望中的绝境 他抽了一口凉气,本能地往后一剑划出,却除了浓雾空无一物。 这绝对是真的,不是错觉,他气得振声道:“到底是谁,快快现身,否则我不管你是敌是友,将你杀了别后悔。” 白雾之中,两点红光,隐隐闪现。 “魔物。”何离剑大吃一惊,纵身往后跳开。 一头高达三人的狼人慢慢从浓雾中爬出来,血红的眼睛宛若迷茫的世界中的两盏灯笼,将何离剑震惊的面孔照亮了。 那白森森的利爪,那长长的獠牙,那正在滴答的唾液,勾起他了的回忆。 这丝寒气瞬间从地面上升起来,贴着他的两腿直奔背脊,从背脊上一闪而过,灌入他的脑中,让他刹那清醒。 这时候绝他对不是它的对手,他大喝一声,长剑一个虚晃,身影一掠,贴着山体没入浓雾之中。 千年后竟然还有魔物残留。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魔物,不是魔咒致使的魔物。 他不过是玄武气境修为,如今修为已经流失得所剩无几,古武之躯更是濒临崩溃,体内又有疯狂滋生的魔气。 别说跟它拼了这样的傻话,就算没有它能活下去已经是奇迹,谁知道在最绝望的时候,它竟然出现了。 它比绝望还要绝望,比恐惧还要恐惧,比这片浓雾还要可怕。 “糟糕,糟糕,糟糕。”心脏疯狂地跳起来,心脏比他还要惊惧。 伸手在小袋子中抓了两颗还神丹,一口吞下,现在只剩下最后三颗了。 所幸有这一片浓雾在,只要躲在雾中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就此逃过一劫。 他大气不敢出,体息无声张开,但却无声地熄灭,一个哆嗦,他连最基本的体息都无法维持住了。 脚下一空,整颗心都悬起来,白茫茫的浓雾加上一时的惊慌,根本没发现脚下一个大洞,就此跌落进去。 他痛苦地爬起来,浑身被摔得几乎散架,越来越说明他的古武之躯正在消失,可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哇的一声,又是吐了一口黑血,痛苦让他手脚不听使唤,差点没爬起来又摔了。 抬头瞪着眼睛看上去,一口洞口就在正头顶,讥讽一样也看下来。洞口约莫不足一丈方圆,刚好够两人同时挤进来,洞边长满了翠绿的野草,将这洞口完美地遮掩起来,难怪他没看见这口洞。 高度大概才十余丈高,只要一纵身就轻易能上去。 掂量了一下,他放弃了尝试。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说轻易是在以前,现在体内玄气所剩无几,古武之躯又已经濒临崩溃,别说是十余丈,哪怕三丈他可能也跳不上去了。 “混账。”他颤声怒骂一句,无力地坐在地上,又是哇地吐了一口黑血,只觉得口舌越来越干燥了。 他禁不住笑起来,笑得浑身不住抖,这就是绝望的笑声:“嘿嘿嘿,哈哈哈。” 越来越干燥的口舌,越来越燥热的身体,那是魔气又开始进行侵蚀,跟预料的一样,一天不到它已经开始第二次侵蚀。 内视一眼,丹田中可怜地生出几缕玄气,他长叹一声,放弃了。 捏着手里的那小袋子,里面还有三颗还神丹。 但他不打算服用,刚才一口气服用了两颗,得到的却仅仅是几缕玄气,只要还没离开这浓雾,再给他一大桶还神丹也没有用。 环视一圈,不由得从地上跳起来,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他不是第一个掉进这口洞的人。 洞内密密麻麻,横七竖八,或横躺着,或卷曲起来,或趴着,满是累累白骨。不及细数,大概有十个人。 十名羽武者,竟然全都掉进这口洞中,并且全都死在这里。 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吗?一路上循着他们的踪迹而来,他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吗? 千年后,他只不过是将这些羽武者死掉的路重新走了一遍而已,并没有能离开浓雾。 瞪着眼睛一一从这些白骨上看过去,无一不是自相残杀而死,并非是死于魔物,而是死于自相残杀。 他不明白,为什么羽武者会自相残杀,并且还是在这口洞里自相残杀的,难道一个个都因为绝望疯了吗? “不。”他摇头,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猜测,如果羽武者也绝望的话现在就不会有人族了,一定是别的原因。 心底涌起强烈的恐惧,他决心好好调查一番,究竟为什么这些羽武者要自相残杀。 将每一副白骨仔细查看,没错,都是被自己的同伴杀死。 他满目惊疑地环视:“等等,这口洞有点奇怪。” 看那洞壁,整齐划一的划痕,这是人为挖出来的一口洞。 他明白了:“这口洞是他们挖出来的,为的是躲避追杀他们的魔族。” 目光一抖,快步过去,因为极度虚弱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洞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少说也有几百字。 但是他一个都看不懂,懊恼地一拳砸在那密密麻麻的字上:“混蛋。” 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无能,真的不能怪人了,一路上这些先人留下多少字迹,但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终于来到这最后的地方,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字,不用说一定是临死之前将所有经过都记载下来的。 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机会,但他看不懂。 “哈哈哈。”他苦笑着,不住摇头,“不错,我本来就是只字不识,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 “他妈的。”他狂怒地一拳砸上去,“我就是看不懂,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长叹一声,看着这口羽武者们为了躲避魔族而挖出来的洞,慢慢地坐下来。 他放弃了:“抱歉,让你们失望了,你们等来的是一个不识字的人,是一个千年后玄泰大陆上最底层的人。” “嘿。”他连笑都不想笑,脸皮一抽,看着一洞的白骨。 蓦地,又是一阵狂躁地心跳,他咧开嘴,嘴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干得裂开,抬手看看,皮开肉绽,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 “来吧,将我彻底侵蚀吧。” 话没说话,哇地喷了一口血,黑色的血淋在地上,宛若泼墨一般,像是一幅画。 突然之间身子一颤,大洞中间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印记,因为经历了千年几乎无法发现。 他艰难地半爬半走,来到这个印记跟前,瞪大眼睛。 说到印记他只见过一次,只见过一种,血红色的印记,魔咒,那是在贾烙山身上看到的。 第156章 最后的羽武者 擦掉这满地的灰尘,这个印记清晰地浮现出来,黑色的,漩涡形状。呈着放射状,螺旋旋转,往四周散开。 他哆嗦着手将地上的森森白骨挪开,将那厚厚的尘土擦掉,时不时剧烈咳嗽,脸上越来越黑,烧焦的黑炭一样。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更加焦急。 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刻里,他唯一发现的这个奇怪的黑色漩涡,到底是什么? 所幸这个洞也不是很大,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将地面上的尘土都擦掉。 原本横七竖八的白骨和兵刃被他堆到角落里,要是玄极门知道他这么对待他们的羽武先祖,一定会气疯了。 但他才不管。 站在这个黑色漩涡的中心,他环顾一圈,整个人站着跟着那一圈一圈的漩涡原地旋转,目光从一道一道漩涡波纹上看过去。 “魔气。”他吐出了两个字,“这是印上去的魔气。” 魔气形成的巨大漩涡,将这个洞全部布满,螺旋的形状让人眩晕。 他震惊得心跳都停止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抬头看去,那个洞口不过丈许方圆,不足以让一头三人高的魔物挤进来,那么说明这魔气不是来自魔物的。 颤声道:“难道羽武者也会被魔气侵蚀?所以才自相残杀?” 他瞪着眼睛看往角落里那堆森森白骨,真的是这样吗:“这毒雾能令修为流失,能令我的古武之躯退化,难道连羽武者也不能幸免吗?” 只有这个解释了,他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全都解释得通了:“死在这里的人,全都是羽武者,但是都被魔气侵蚀了,故而为了解除痛苦被同伴杀死,直至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目光倏然停在那密密麻麻的字上:“那最后的一名羽武者,千年前在这里将自己的同伴一个一个亲手杀死,然后刻下了这些字。” “但是。”他剧烈哆嗦,满是震惊和疑问,“那个最后的羽武者在哪里?如果他是最后一个的话,没有人杀了他,他后来怎么了?” 那堆白骨无一不是胸前插着一柄长剑,一副白骨就是一柄长剑,那一定是他们自己的剑,被同伴夺过来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低下头,看着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这不是他们被同伴杀死时留下的魔气,如果一个一个杀死,不会形成这么规矩的痕迹,魔气是来自同一个根源的,来自于那位最后的羽武者。” 突然大步走过去,身子一歪,呯然倒地,心口狂烈地跳动。 他咬牙坚挺,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已经一块一块开裂开来,狠声道:“不,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允许你现在就死。” 抖得像个筛子一样,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那密密麻麻的字面前,激动地颤声道:“果然没错。” 洞壁上,除了被刻上去的密密麻麻的字,还隐隐藏着几乎无法看见的黑色痕迹。 那个黑色的漩涡是魔气印上去的,印在地面上,洞壁上也有魔气印上去的痕迹。 但不是漩涡形的,与地面截然相反。 他激动地从这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痕迹一一看过去,绕着洞壁艰难地走了一圈,最后瞪大了眼睛,半晌一动不动。 那些痕迹在脑海里不住闪现,零零碎碎地拼凑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整体,呈现在他面前。 他被这个结果震惊住,连连抽了几口凉气:“这是人体经脉图,洞壁上印着的是人体每一条经脉,而地面上则是漩涡。”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嘴里飞快地念叨,脑中飞速运转起来。 蓦地,嘴里停住念叨,猛地抬头:“最后的那名羽武者,找到了将魔气彻底排掉的方法,在所有的同伴都被自己亲手了结之后,他在悲痛中竟然发现了排除魔气的办法。” 难道这就是羽武者传授给玄武者的洗魔大法的来历? “不。”他越想越是被震撼住,“不是洗魔大法,比洗魔大法还要可怕,比洗魔大法还要精妙,这,这不是洗魔大法,相反,洗魔大法是由它而生的,先有它才有洗魔大法。” 伸手一摸,取出一颗还神丹,张口吞下,盘腿而坐,深深吸一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兴奋和坚定:“这个羽武者自创了一套功法,让他最终幸免于难,并最后离开了这里。” 双眼闭上,面带微笑,这么微微一笑,龟裂的脸上纷纷掉落一片片黑色皮肤,焦黑的灰烬一样:“如果没有领悟错的话,我已经知道这功法是什么了。” “来吧。”一声低喝,瞬间就凝神静气,进入了忘我境界。 慢慢地,这个洞中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没有风,但却自己流动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恶魔正在驱使着空气。 这一次何离剑没有张口将体内的魔气吐出来,而是心中冷笑:“魔气,另一个世界的气,并非是无法控制的,甚至能将它化为自己的力量。” “不错,那位最后的羽武者发现了这一点,在修为尽失,甚至失去羽武之躯的情况下,他干脆将魔气据为己有,化作了自己的力量。” 这就是他凭着洞里被印上去的魔气的痕迹领悟出来的功法,将魔气化为自己的力量的功法。 那是绝望的羽武者在临死的时候顿悟出来的功法,不论是飞禽还是走兽,在饥肠辘辘,却被困在无法脱身的绝境的时候,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会毫不犹豫吃掉。 这位羽武者在修为尽失,羽武之躯已经不在的情况下,怒而将正在侵蚀自己的魔气化作自己的力量。 因为这个洞里他是最后一名羽武者了,他的同伴们都被他杀死了,但却没有人来结束他的痛苦。 所以,他惊为天人地干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将侵蚀自己的魔气反过来驾驭住,化为自己的力量。 突然,嗡的一声,一道无形波纹从何离剑身上荡开,就像是他刚刚开通体息那样,强劲的气浪从他每一个汗毛孔中激射出来。 刹那间,一片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喷出,疯狂地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每一条纹路都与地面上的完全吻合。 这团黑乎乎的黑气疯狂地旋转起来,无声地咆哮着,宛若一头魔物正在试图从这个洞中诞生出来。 泼的一声,何离剑背心突然炸开,飞溅出一道黑色的气劲,从黑色的漩涡中一闪而过,清晰地印在洞壁上,与千年前留下的印记完全吻合,形成了一条经脉。 泼,又是一声,他身上又是一道黑色的气劲激射而出,在洞壁上印下一条清晰的印记。 黑色的漩涡疯狂地旋转,将他包裹在里面。黑色的气劲雄劲有力,一道接着一道从他身上激射而出,一道接着一道印在洞壁上。 以漩涡为中心的他正在将一条条经脉打通。 泼泼泼之声不绝于耳,从这洞中一声一声闷响,听着好像被晒干的豌豆自己裂开,一声一声打破这片望不见尽头的浓雾的死寂。 这片白白的浓雾慢慢变暗,越来越暗,终于慢慢变得黑起来,一定是太阳已经落山了,那困住他将近二十天的黑暗又要重新降临。 但这一次不用担心,等到明天的时候,太阳又会再度出现。 现在不会像近二十天里那样,只有黑暗了,他似乎真的好像已经来到了这片浓雾的边缘,再坚持一下就能离开了。 第157章 魔武者出世 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浮现出来,慢慢地靠近,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光听声音就知道它与被魔咒变成魔物的魔物不同,它才是真真正正来自魔界的魔物,千年前肆虐玄泰大陆的魔物。 泼,又是一声,这头魔物四肢趴在地上,喉咙里低低滚动着吼声,朝那声响发出来的方向慢慢爬过去,庞大的身躯压得低低的。 何离剑已经运功一天,这头魔物终究还是在浓雾中找到了他。 那双血红的眼睛从那个丈许宽的洞口中瞪进去,灯笼一样,将里面照得一片血红。 蓦地,洞里那个黑色的漩涡突然轰隆一声炸开。 魔物惊得往后跳开,仰头发出一声悠扬的狼嚎,仿佛被吓到了,又仿佛被激怒了。 洞里一阵剧烈颤动,堆在角落里的森森白骨被震得漫天飞舞,从何离剑身边纷纷落下。他好不容易将它们堆在角落里,却又横七竖八遍地都是,就像他刚刚掉进这个洞里一样。 那一声狼嚎之后,魔物咆哮着跳起来,朝那个洞口扑了过去。 何离剑突然睁开眼睛,双眼也是血红血红的,蓦地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刚劲有力,充满了无尽的憎恨,狂怒,狂野,兽性,仿佛想要将这个世界撕成一片粉碎。 一道黑金的光芒从洞中激射而出。 魔物大吃一惊,往后跳开,将脑袋死死压在地上,冲着那个洞口发出低低的吼声。 何离剑一声长啸吼完,缓缓平静下来,环视一圈。 地面上的漩涡每一条波纹都是完全吻合,洞壁上的每一道痕迹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嘿嘿嘿嘿。”他低声笑起来,从未有过这种充沛的感觉,抬起手,五指用力狠狠握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咧开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声震得洞中剧烈颤抖,回声在封闭的空间中不住来回乱撞,将洞壁震得一片片抖落,一片片厚厚的尘土落在地上,将那个刚刚形成的黑色漩涡覆盖住。 竟然完全一模一样,千年前那位羽武者一定也为自己创立的功法震惊,惊喜,狂喜,像他一样仰天长啸,不住大笑。 不,应该说是他像那位羽武者。 “嗷呜~~。”洞口蓦然发出一声狼嚎,轰隆一声,那庞然大物一头撞进来,将那丈许的洞口撞得粉碎,庞大的身躯轰隆一声,落在洞中,瞪着血腥的双眼,直勾勾看住他。 尖尖的鼻子因为怒气在不住颤抖,发出低低的吼声在喉咙里滚动着。 何离剑收住笑声,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冷冰冰看着眼前的这头魔物。 他的双眼也由原来的血红色慢慢变暗,恢复了黑色,一声冷笑:“没想到吧,千年前将他们逼得自相残杀,终究还是让你存活下来,并且在这浓雾中苟活了千年,没想到千年后我人族还有后人。” 魔物似乎能听懂,这一点跟被魔咒魔化的魔物完全不同,它狰狞地龇牙咧嘴,满嘴的唾液飞得洞中到处都是。 何离剑目中露出鄙夷之色,冷道:“魔族,听着,千年前你们输了,还差点被我人族灭绝了,你独自徘徊于这谷底,千年前后才有人告诉你战果,说说你现在的感受。” 这头魔物猛然浑身一颤,它果然能听懂,血红的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突然仰天怒吼,朝他扑了过去:“魔族,不会被灭绝。” 何离剑第一次知道魔物原来也会说话,但这不重要,它们会不会说话已经不重要。 长剑一抖,一道黑金的光芒激射过去:“久等了,千年的死亡今天才由我送来。” 一道黑金的光芒刹那从洞口中冲天而起,震得大地剧烈哆嗦。 轰隆一声,这道巨大的黑金光将那个洞刹那震成一片粉碎,从地面炸出来,形成一个方圆近半里的深坑。 浓重的血腥气和魔族难闻的臭味弥漫在浓雾中,那庞然大物的碎片从天上纷纷掉落,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为一缕缕黑烟,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离剑冷道:“这个世界不欢迎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长剑一抖,回入鞘中,低着头,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像一个疯子一般。 蓦地仰天大笑不止:“哈哈哈哈。” 许久许久,这笑声终于慢慢地停下来,他终于笑够了。 也许笑得太过了,微微喘气,看着自己的双手,面露难以抑制的狂喜:“好厉害的功法,非但解决了魔气侵蚀的问题,还让我修为一跃进入了玄武力境,在魔气的相助之下,玄武者,完全练成。” 莫名让人想起修为十年里突飞猛进的贾烙山,贾烙山也是借由魔咒才达到玄武体境后期。 难道说玄武者和羽武者,真的只有在魔气的刺激下才会觉醒吗? 否则已经没有魔物的玄泰大陆上,千年里怎么会没有羽武者呢? 五指一张,一团黑金光芒在掌心呈现,火焰一般游动不止,将他那近乎狰狞的笑脸映照出来,咧着嘴:“非但已经完全练成玄武者,我还拥有了魔气,不,这已经不是魔气,是魔气和玄气的混合,这到底是什么?” 一把抓灭那团黑金火焰,他十分狂喜地嘿嘿嘿笑着,就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一样,就是忍不住要这么疯狂地笑。 “魔武者。”他笑毕,咧着嘴巴,“我已经不是玄武者,我体内已经没有任何一丝玄力,没有任何一丝纯正的玄力,这是魔武者,玄力和魔力混合而成的力量,魔武之力。” 他哈哈大笑,有点张狂地看一眼这个方圆近半里的大坑:“玄武者无法与魔族抗衡,但我只是使出两成功力就轻易击毙了它,虽然还不是羽武者,但已经远超了玄武者,我既不是玄武者,也不是羽武者,我是魔武者。” 也许是这个深坑提醒了他,他想起了原本的那个洞,那个洞已经被他轰成这个深坑,那些羽武者的尸骸也都连渣滓都没有剩下。 目光微微一暗,这才真正冷静下来,狂喜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原来如此,因为魔力的影响,我似乎有点不对头。” 长长叹了一口气,目露悔恨和恐惧之色。 悔恨的是自己竟然将羽武者的尸骸化为虚无,这是对先人的不敬。 恐惧的是,让自己干出这一切的,是魔武者的疯狂。 目光微微一定:“希望原谅我。” 蓦地,浓雾之中,遥远的地方,遥遥传来一声悠扬的狼嚎声,充满了狂怒和憎恨。 何离剑脸色倏然一变,将心一沉:“不只有一头存活下来吗?” 身影一花,没入浓雾之中,没入这片连魔物都迷失其中千年无法离开的浓雾之中,迅疾朝那一声狼嚎飞身掠过去。 “今天我就继承先人遗志,将他们未了的心愿完成吧,千年前残留于此的魔物,一头不留。” 第158章 禁忌魔武 这就是何离剑离开岸边的原因? 身后那臭不可闻的气味越来越近,黑夜的来临加上原本浓得只见丈许的浓雾,真的是黑漆漆一片。 脚下一滑,娇小身姿飞出去,摔倒在地。 翻身而起,却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唯有惊恐地横过长剑,瞪着水灵的大眼睛。 “可恶。”她不甘心地哆嗦,瞪着眼睛,微微喘气,“若非是这毒雾,我未必杀不了你。” 连羽武者都无可奈何的毒雾,她一个玄武力境中期更加无法抵御,现在已经变得近乎一个寻常少女了,连手里的长剑也变得比以前沉重。 这就是何离剑离开岸边的原因吗?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原来他遇到了魔物,这毒雾谷里残留着幸存的魔物。 那些羽武者们最终没有能活下来,是这片毒雾害了他们,原本面对魔物他们能轻易杀了的。 黑暗中两道红光一闪而过,那是魔物的双眼,速度快到了在黑暗中留下两道痕迹。比红光还快是一片白光,白光由数道组成,那是魔物的森森利爪划出的。 “你休想动我分毫。”她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奋力抬起来,却是软绵绵的,刹那心跳都停止了。 嗤的一声,一声轻吟,她那娇小的身躯飞了出去,手臂上出现几道血红的划痕,血花绽放在黑暗中。扑通一声,一声闷哼,几欲晕厥。 腥臭难闻的气味沿着河边飞速而来,又是几道白光,在血红的双眼之下,在魔族难闻的气味中,森森利爪离她的喉咙只有一寸。 倏地,一道黑金光芒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将这头庞然大物钉入地面。 大地剧烈一颤,蓦然出现一个巨坑,河流被震得浪花飞溅,淋在她的脸上,她一瞬清醒。哗啦啦的一阵响声,这个大坑让冰冷的河流倾泻而入,形成一个水潭。 那条削瘦的人影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她以为自己肯定没有看错:“何离剑?” 只觉得被人一把扶住,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是你?” 没错,是他,但这声音带着几分狂野和孤傲,又好像不是他,他究竟是谁? 她嘤的一声,双眼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何离剑抓起她的手臂,袖子被那一爪子抓得粉碎,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直流口水,想要放入口中。 那几道血红的抓痕历历在目,鲜血刚流出来立即嗤嗤作响,化作一阵阵黑烟,眨眼之间,抓痕变成了焦黑焦黑的。 他大吃一惊:“这就是真正的魔物的厉害之处吗?哪怕只是被抓伤,立即被侵蚀了。” 难怪千年前玄武者根本无法抗衡魔物,只有羽武者能完全免疫的魔气面前,除了羽武者谁也别想与之面对。 那几道抓痕慢慢凝结,真像是被烧焦了一样,伤口外翻,连里面的皮肉都是黑色的。 他出手如电,在她肩头上点了几下,希望以此能阻住她的气血,免遭魔气进一步侵蚀,将之阻挡在这条手臂中。 身后那口潭水之中,一片黑烟从冰冷的水中冒出来,一丝丝一缕缕消失在黑暗中,那低沉的声音也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魔武者?原来你没死,不,你不是他,他应该在千年前就死了,从他离开这里之后一定早就死了。” 何离剑猛然回头,双眼倏然变得通红:“你说什么?这果真是魔武者?” 那异族的声音最终消失掉了:“呵呵,区区人族竟然触犯魔气,竟然妄图驾驭魔气,你们这个弱小的世界是无法承受我魔界的魔气的。” “终有一天,你会死于对魔气的轻视和狂傲之中,魔武者,在羽武者绝望之中诞生的武者,不论对你们人界来说还是我魔界来说,你永远都是一个禁忌。” 何离剑呆住了,瞪着那一片空荡荡的黑暗,耳边回荡着这头魔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从它的只言片语中,千年前那位羽武者确实是第一位魔武者,并且它从他手中脱身,在这浓雾中活了千年。 它也将之称为魔武者,跟何离剑一样,除了这个名字再没有更适合这种武者的称呼。 那名魔武者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它断定他已经死了,早在千年前就死了。 何离剑的出现确实吓了它一跳,但它马上发现何离剑并不是那位第一位魔武者。 “两界的禁忌?”何离剑心在哆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它如此肯定第一位魔武者已经死了,并且对何离剑做出了预言,预言何离剑最终会死于现在的魔武之力,就像那第一位魔武者一样,死于两界的禁忌。 怀中少女的娇躯越来越热,将何离剑的心神唤回来。 他五指抓住那条焦黑的手臂,冷着脸:“出来吧。” 五指插入这条焦黑的手臂,慢慢往外面一拉,抓着一团黑乎乎的黑气,微微一捏,黑气刹那游荡着钻进他的指尖,被他吸收殆尽。 从那只小袋子里取出一颗还神丹,撬开那张樱桃小口,将它送入口中,指尖触及樱唇,柔软滑腻,让人心中一阵乱跳。 他禁不住手指按在这晶莹剔透的樱唇上,微微按了按,心中呯呯跳个不停。 “唔。”一声低吟,将何离剑猛然惊醒。 少女幽幽醒来,长长的睫毛轻轻一动,眼睛水灵水灵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简直不敢置信:“真的是你。” 何离剑暗暗大呼惊险,更是吃惊不已,为什么自己竟然这么不受诱惑。 只是觉得自从得到了魔武之力之后,连心情都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处处在意,变得对一切都毫不在乎,变得想干什么就想干什么,变得不想再控制自己。 他甚至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处处控制自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是一个正常人,我又不是圣人。 “是我。”他一边震惊自己的变化,一边回答,将她抱起来,这柔软温暖的身躯,娇小,轻盈,富有弹性。 郝癸霓脸上绯红,死死咬住嘴唇:“放……放下我。” “不。”何离剑只说了一个字,似乎在他面前,别人说的话都不算,只有他的话才算,包括她在内。 郝癸霓试图挣扎,也才发现自己实在虚弱,唯有低声道:“你……你不准说出去。” 何离剑身影一晃,沿河飞速掠过去,郝癸霓大吃一惊:“玄武力境后期?” 何离剑并不答话,他早就不是玄武者,玄武者在他面前早已经不堪一击。 现在的他超越了玄武者,但他既不是玄武者,也不是羽武者,是魔武者,被那头魔物称为两界禁忌的魔武者。 第159章 脱离噩梦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非但没有受到这毒雾的影响,竟然还一跃练成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怎么回事?”郝癸霓震惊地看着他。 何离剑停止了思考,没有回答她,反而反问她:“在千年前,除了羽武者还有什么武者能与魔族抗衡吗?” “你……。”郝癸霓无法相信这一切,微微摇头,“我不信普界门的功法真的这么快,你难道现在就想成为羽武者吗?没有我六大门派的突破秘方,你永远无法成为羽武者。” 何离剑嘿嘿笑一声。 郝癸霓双眼不住闪着微光,似乎在思考:“不可能,普界门,不可能的,普界门,根本不可能。” “告诉我。”何离剑问她的话她还没回答。 她看着他:“没有,除了羽武者没有任何力量能与魔族抗衡,除了羽武者不会有其他武者能与之抗衡。” 那么那名魔武者离开这片浓雾之后到底去了哪里,退魔大战中根本没有他的传说,连羽武之后也没有他的事迹。 这个魔武者好像离开浓雾之后就永远消失了,从来不存在一样。 禁不住微微抱紧了这名少女,郝癸霓惊道:“你……。” 何离剑声音很轻:“谢谢。” 心口一头小鹿一样疯狂乱撞,别说被男子这么整个人抱在怀中,就是跟男子手牵手她都没有过。在被他微微抱紧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晕厥过去,没想到原来他是感激。 他的声音被强忍着激动,从坠落入谷底那一瞬间起,他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从见到那条峡谷开始,他就知道玄极门永远不会来救他。 那是羽武者都无法脱身的地方,别说是玄极门,就是羽武者尚在估计也会放弃救援。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除了师父、姚羡琦、小桃儿,已经没有人给他这种心脏被冲击得粉碎,瞬间软下来融化在温暖之中的感觉了。 他跟她只是两面之缘,曾经认为她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少女,曾经很讨厌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但在绝望的谷底,在他孤独地一个人在黑暗中迷失的时候,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她一直跟在后面,只是他并不知道。 有时候有些事发生过之后才发现,那种冲击力更加巨大,连他都激动得声音也变了。 为什么? 仅仅是对他的愧疚不至于此,她可是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大小姐,他不过是一个无名的小奴隶,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为什么呢? 现在这份融化他内心的温暖就在他怀中,因为他而险些丧命的这份温暖,他救下她之后才猛然发现,原来一直的绝望之中他不是孤单的,她一直在试图救他。 他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她一直跟在身后,从未放弃想要救他。 只是她一直在他身后,所以他从未发现。 在他摆脱了绝望之后,她却因为失去了他的踪迹而陷入险境。如果晚上那么一步的话她已经死掉了,怀里的这份温暖也已经冰冷了。 所以禁不住抱紧了这份温暖,这是珍贵的,让他害怕自己真的晚到一步的话变成了永远无法挽回的痛苦和绝望。 但他终究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救了下来,他守住了这份温暖。 “我……。”郝癸霓感受到他传来的哆嗦,心脏更是像要冲破胸口一样,让她难受,睁着大眼睛。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毫不犹豫就冲下来了,而且在这近二十天里自己竟然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毫不犹豫就冲下来救他呢?难道没想过他可能立即就摔死了吗?难道没想过自己也会一去不回吗? 被他问起来才发现,如果当时自己想过这些问题,她绝对不会下来。 可她就是下来了,并且最终找到了他,被他救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说完呆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何离剑禁不住无声苦笑,看着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其实很美很美,而之前却没有看出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她并不是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大小姐那么简单,这才是真正的她:“谢谢。” 郝癸霓脸上绯红,只觉得心慌意乱,不敢多看他一眼,更加不想他多看自己一眼:“不,你是为了救甄师兄才坠落下来的,我是为了替甄师兄报答你。” 何离剑微微一抖,却淡淡一笑:“是吗,你对他真好,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报答他。” 郝癸霓目光微暗,许久才道:“只是他不明白那只是兄妹的感情,竟然仍旧执迷不悟,否则也不会害你坠落下来了。” 何离剑微笑着,目中的那片温暖中隐隐流过一丝怨毒,一闪即逝:“真元派的大公子,他应该什么都明白的。” 黑暗之中,若隐若现有微光在闪烁。 郝癸霓躺在他怀中第一眼就看见了,欣喜若狂,险些从他怀中挣扎得掉下去:“出来了。” 头上的黑暗一花,黑暗彻底消失无影无踪,一片清晰的繁星密密麻麻布在夜空中,一眨一眨的。 何离剑身形停下来,落在一棵树上,举目望去。 淡淡的夜光下,无边无际的,是一片不见尽头的森林,平铺在地上,消失在天际边。回望过去,微弱的星光将那一片乳白色的浓雾映照出来,也是无边无际,横在身后。 “就是这一片浓雾。”何离剑声音略微哆嗦。 就在身后,那一片不见尽头的浓雾,横在天地之间。这一边是森林,那一边就是它,同样地铺在地上,无边无际。 双眼极力望去,天下空荡荡的,并没有见到什么高山。 郝癸霓半晌愣愣道:“无影秘森。” “无影秘森?”原来这就是这片森林的名字。 “但是现在我们在哪?”郝癸霓双眼茫然,“如果不知道我们在哪的话,就算离开了毒雾谷也永远都出不去。” 何离剑身形一掠,继续沿着那条从浓雾中伸出来的河流飞速掠过去:“继续跟着它。” 嗖的一声,这条人影一眨眼就消失在森林的尽头。 这条藏在大地最深处的河流将他引导出来,从大地最深处伸出来,让他脱离了那噩梦一般的深谷,噩梦一般的浓雾。 那是连羽武者都无法逃脱的噩梦,连魔物都无法逃脱的噩梦,他们被困在其中千年。 但一切已经过去,近二十天后,他们终于出来了。 郝癸霓目光掠过他的肩头,看着那片乳白色的浓雾消失在地平线上,天上的繁星一眨一眨的,看着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夜风清凉舒爽,宛若告诉她那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何离剑。”她叫了一声。 “是。”何离剑紧紧随着这条河流飞速掠过去。 再看一眼这个小黑子,她低声道:“谢谢。” “什么?”何离剑一愣,他救她是应该的,如果他没能救了她那他必定痛苦一辈子,那是一辈子的后悔,“我应该的。” 郝癸霓摇头,秀发如水随风飘扬,有几缕在他脸上拂过,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不,我不是说这个。” 何离剑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双眼又暗暗看了他一眼,禁不住微微一笑:“我知道为什么我会想都不想就来救你了,只是没能救你,却让你给救了,真是好笑。” 她终于知道了? 何离剑看着她,她脑子怎么一会一会的:“为什么?” 她却笑道:“我不告诉你。” 她只知道如果何离剑没来到玄极门的话,她一定是一个人偶,而不是现在这样。 “活着真好。”她幽幽道。 何离剑狐疑地看着她,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其实她依旧还是那样疯疯癫癫的?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没有一句话是正常人会说出来的话。 她口吐兰气,微微打了一个呵欠,此刻在他怀中两人紧贴,彼此鼻息本就相互交融,这个呵欠打得她面泛红晕。 可她真的忍不住了:“好困,好累。” 何离剑知道,近二十天不眠不休,就算是钢铁打造的身躯也撑不住了。看她长长的睫毛忍不住慢慢合上,嘴里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慢慢睡去。 那种安详的美态让心脏一阵狂跳,口干舌燥起来,但这不是魔气侵蚀,魔气已经侵蚀不了他。 暗暗咬牙,稍微调整一下姿势,将她牢牢抱住。 算了,疯疯癫癫也没所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 就像盂洁瑶冷冰冰的,其实人也一点也不坏,没有她的话自己也不会来到玄极门。 不由得微微一笑,就让她疯疯癫癫吧,反正他已经不在乎她疯疯癫癫的,知道她是自己心中的一份温暖,那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不知不觉,心头慢慢地一点一点暖起来,师父、姚羡琦、小桃儿、宁断裕,一个一个从眼前浮现出来,现在又多了一个。 就是怀中的这名柔软娇小的少女,虽然有点疯癫就是了,甚至有时候很霸道毫不讲道理。 但是他感激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更加不舍得他们。 魔族将至,他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受到半点伤害,一定。 第160章 弄假成真 晨光穿过密不透风的树林,穿过繁茂的枝叶,将第一缕阳光投在她的睫毛上,透过这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眼皮微微抖一抖,慢慢睁开,嘴里咿咿呀呀:“唔,天就亮了吗?我们到哪里了?” 感觉有点不对劲,何离剑有点坚硬,并且有点冰冷。 人倏地坐起来,满眼的树林,翠绿翠绿的,无边无际。 她独自一人靠在一棵树干上,树干坚硬,冰冷,粗糙。 何离剑不见了,只有那条近二十天里一直在引导他们的河流还在旁边,无声流淌。 靓影一掠,跳上树梢,举目望去,可见无影秘森的边境就在眼前。 “咦?”森林的尽头让她高兴,不见人影的何离剑让她惊讶,环顾一圈,体息无声张开,一无所获,“你去哪了?” 只是一夜一身修为恢复如初,宛若天方夜谭,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是玄极门的人,肯定是何离剑给她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昨晚醒来就隐隐察觉那一丝暖意一直留在心间:“你如何做到的?” 他如何做到的? 毒雾谷不是让人修为尽失,武者之躯荡然无存的么?只是一夜他就让她恢复如初?他如何做到的?他不是只有玄武气境修为么?如何将那头魔物一击毙命? 就算是力境中期的她也没有那个自信。 他非但没有失去修为,没有失去武者之躯,在谷底转一圈还突破完全不可能的几个境界,一下子拥有超越玄武者的力量,他如何做到的? 晨风清凉,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如初,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她感到的已经不是震惊,是恐惧:“你如何做到的?” 他如何做到的? 羽武者尚且因为毒雾谷遭受魔气侵蚀,世上唯一能免疫魔气侵蚀的羽武者尚且因为毒雾谷都被侵蚀,可她体内的魔气一丝都没有剩下。 而且,他自己本身就一直遭受魔气侵蚀,无法挣脱,必须依赖玄极门才能存活至今。 这绝对不是他,不是因为被侵蚀至不省人事被盂洁瑶带回来的他,不是只有自己的父亲才能救的他,不是至今魔气根源无法根除的他,那个他似乎已经死掉了。 除了死掉没有其他解释,因为现在的他判若两人:“你……你到底是谁?” 水灵的眼睛瞪得大大,望着他留给自己的森林的尽头,近二十天里一直渴望的希望。 这片森林的尽头告诉她绝命天坑,已经过去了,毒雾谷,已经过去了,无影秘森,已经过去了,地狱一般的近二十天,已经过去了。 她,也已经醒来了,这是全新的一天。 她捧住自己的脸蛋,不住甩一甩脑袋:“是梦吗?” 不是梦。 不是梦的话他怎么不见了,是梦的话还可以解释,一个人在自己梦中突然不见根本不需要解释。 但这不是梦,婀娜身姿从树尖上一掠而过。 铜铃一样的声音让人心神荡漾,在空寂的森林上空遥遥传开,宛若痴情女鬼的呼唤:“何离剑,你在哪,何离剑。” 这条灵猫一样让人心中难耐的成熟身姿最终停在森林的尽头,呆呆然的:“何离剑。” 没有,他肯定不会返回无影秘森,但是森林尽头也没有见到,只有那条一直在默默指引他们的河流无声地从森林里流出来,流入一片微微起伏的丘原之中。 丘原像是静静的海面的波浪,起伏极其微小,与冲天而起的玄泰之巅形成极大对比,玄泰之巅的恢弘气势在这里没有,这里只有悠闲宁静。 隐约可见的房屋和街道就藏在丘原的波浪之中,宛若世外桃源。 “忘生乡?”她又惊又喜,又诧异,大眼睛大大地看着那片宁静的世界,怎么回事? 原来这条一直指引他们的河流发自地狱一般的绝命天坑,穿过地狱一般的毒雾谷,穿过迷失的世界无影秘森,最终通往的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忘生乡吗? “这……。”大眼睛中险些流出几滴泪,她抑制不住自己,纤纤素手将之抹去,禁不住微笑,“这如何能让人相信?”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你以为的仙境其实源自于地狱,你以为的地狱其实通往仙境,就看你到底能不能坚持到底,见到最后的仙境。 少女的心被这一段经历激荡着,美目满是感触,深深的感触。 她与甄途阳自幼极为亲密,又生在玄泰之巅,如此人生只有仙境之中才有。但谁料到这个仙境一般的人生险些被父亲变成一片地狱,她也差点放弃了反抗坠入地狱。 但是何离剑来了,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让她坚定宁愿牺牲一切也要追求自己的追求的决心,将父亲造成的地狱化为粉碎。 本以为粉碎地狱之后是仙境,谁料到因为甄途阳何离剑坠入绝命天坑,她毫不犹豫就冲了进去。 绝命天坑,谁也料不到仙境一般的玄泰之巅底下其实是地狱,那就是绝命天坑和毒雾谷,连羽武者和魔物都被困在其中千年的地狱。 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又是何离剑,将她从地狱中带了出来,让她见到了最终的仙境,忘生乡。 忘生乡,毗邻与世隔绝的玄泰之巅,连接着她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去过的世界,玄泰之巅外面的世界。 “何离剑。”她差点喜极而泣,迷人的脸蛋挂着微笑,念着那个现在不知所踪的人的名字。 他的到来改变了她,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更加确定自己当日毫不犹豫就冲下去救他,并且一路上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的原因了。 经过两派的婚约之事,经过绝命天坑和毒雾谷的洗礼,她宛若重生。若是她中途哪怕放弃了那么一丁点,现在的这份重生永远不会发生。 让人痴迷的窈窕身影一掠,朝忘生乡无声飞速掠过去,她挂着坚定的微笑:“何离剑,不管你跑到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是跑进魔界中,我也要追到你,你逃不出本小姐的掌心,非你莫属,本小姐吃定你了。” 原本甄途阳是真的误会了她和何离剑,但没想到他的误会竟然成真了,真是无尽的讽刺。 第161章 非你莫属 靓影从天边而来,无声落在这条街道上。 一个月前这条街道上曾经挤满了人,个个翘首仰望鲁悼司和邵澄茗将五大门派一一接进谁都渴求的玄泰之巅中。 街上刹那炸开了锅,忘生乡的乡民惶恐不已,瞪着眼睛看着她,不住后退,不住揉着眼睛,颤抖不已:“玄极门……弟子?” 一瞬间这个武者之乡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惊呼,惊呼旋即变成一片同样惊天动地的欢呼,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 “玄极门弟子,真的是玄极门弟子。” “玄……玄极门终于来到忘生乡了。” 郝癸霓禁不住皱起眉头,恼怒得大喝一声:“够了,吵死了,你们没见过吗?吵什么吵。” 刹那一片鸦雀无声,个个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美人,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的美人。 郝癸霓气呼呼的,恶狠狠瞪他们一眼:“哼,真是一群世俗之人,吵得本姑娘心中烦躁。” 素手一指:“你,本姑娘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瘦瘦的小黑子。” 那人吓得一个哆嗦,指指自己,看看身边的其他人,东张西望:“我?” “没错。”郝癸霓气得加大了声音,“问的就是你,聋子吗?快说。” 那人连连摇头,浑身抖得像个筛子,话都不敢说。 身后有人哆嗦着声音,努力让自己鼓起勇气:“我……我见过。” 郝癸霓回头看着他,满脸惊喜:“他在哪?” 那人连连吞口水,让自己平静:“唔,已经离开了。” “什么。”郝癸霓秀眉倏然拧起来,脸上又腾起怒气,“你敢戏弄我。” 那人吓得连连摆手,拼命摇头:“不不不,他真的离开了,我当时正在练功,天都没亮呢。” “说重点。”郝癸霓一把将他揪住,瞪着眼睛,迫不及待。 “他问我真元派在哪,我告诉他之后他就走了。”那人吓得舌头抹了油,一口气说出来,惊恐地看着她。 郝癸霓手一松,放开他,呆住了,喃喃道:“真元派?为什么要去真元派?” 何离剑不知道如何做到的,现在已经不需要玄极门也能面对侵蚀自己的魔气,尚且还将她体内的魔气也给排出来,他离开是必然的。 但,为何是真元派? 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远方,他想要干什么? 眼前就是玄泰大陆。 自幼生于人人都向往的玄泰之巅,从未离开过那块圣地,现在这块玄泰大陆就横在她面前,无声地等着她似的。 何离剑就在那里,他本来就是那里的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来到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就是玄泰之巅。 他一来就将她从门派定终身的命运中救出来,将她从已经被定好的人生中救出来,将她从绝命天坑中救出来,将她从毒雾谷中救出来,将她从隔绝玄泰之巅和玄泰大陆的无影秘森中带出来,将玄泰大陆展现在她面前。 那是她从未涉足的世界,那是他的世界。 她的心在跳动着,瞪着眼睛,喃喃道:“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牺牲一切,无所畏惧吗?” 这颗心也已经不是十七年里的那颗心了,何离剑将玄泰大陆打开在她面前,同时也打开了她的心。 何离剑给她的也不仅仅是这块玄泰大陆,而是全新的她。 她笑了,何离剑,就在那个世界中,玄泰大陆。 迷人身姿一掠,朝着那块对她来说崭新的,从未涉足过的世界毫不犹豫掠过去。 就像那天毫不犹豫追入绝命天坑一样,只因为何离剑在的地方她就毫不犹豫冲过去。 “谁说我不敢追求自己的追求。”她欢喜地笑道,“就算是魔界我也要追到你。” 忘生乡中的武者乡民你看我,我看你,呆若木鸡。 二十几天了,这位美妇人风韵犹存的身姿一动不动坐在小凉亭里,这是少女最喜欢的小凉亭,但现在人已经不在。 美妇人风姿依旧的脸满是愁态,又是一声幽幽叹息,别有一番成熟的美。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从那一晚开始,父女十七年来第一次爆发从未有过的争吵,极度恶劣的争吵。 现在已经那名少女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确实长大了,不再是他们的小女孩。 只是为了这个证明她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她已经死了。 “癸霓。”美妇人又要哭,已经二十几天了一想起她还是又要哭。 这座十层高的高楼中的空中庭院门口,一条魁梧结实的人影躲在门后,满头黑白相间的须发,又比二十几天前苍老了很多很多。 这条人影不敢进来似的,只是默默站在庭院的门边,连美妇人都没有察觉到。 两条熟悉的人影并肩飞速掠过来,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十万火急,瞬息之间就落在这座十层高楼上。 带着一股从无影秘森跟过来的清风,倏然落在这位老者身后:“师父,师父,找……找到了。” 这个黄鹂一样的声音将那份惊喜毫无保留传出来,邵澄茗闪着大眼睛:“前几天忘生乡有动静,他们都声称亲眼目睹大小姐。” 一阵狂风从庭院中吹出来,瞬间融化在玄月城的高空中,那条风韵犹存的婀娜身姿刹那无影无踪,只有那震惊而又惊喜的声音留在这座高楼上:“癸霓。” 鲁悼司急得跳起来,想要过去拦住:“等等,师娘,邵师姐已经离开忘生乡了。” 郝豪韧抖得几乎要散架,黑白相间的须发剧烈哆嗦,手指一颤一颤的,双眼瞪着这两名爱徒:“忘生乡?这可是真的?确定是癸霓吗?” 邵澄茗不住点头,眼中尽是兴奋:“嗯,除了邵师姐没有别人了。” 郝豪韧又惊又喜,禁不住后退一步。 这二十几天的悲痛几乎将他击垮,二十几天的绝望几乎让他窒息,这时候一口气松下来,纵是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也差点晕厥。 猛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旋即一愣,老者也瞪大眼睛,从未有过如此惊疑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态:“慢着,忘生乡?为什么是忘生乡?绝命天坑乃是在玄泰之巅,为什么他们出现在忘生乡?” 刹那恍然大悟,惊得连连吸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绝命天坑并非只有一条出路,它原来连着无影秘森。” 蓦地又是一惊,瞪着邵澄茗和鲁悼司:“离开了?” 第162章 改变这一切的人 鲁悼司连连点头,也是百般不解,二十几天的伤心一扫而空:“是的,两人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当然奇怪,忘生乡的人说是前往真元派了。” “真元派?”郝豪韧更是吃惊,半晌呆若木鸡,许久许久才哆嗦着手不住捋着胡须,“真元派?为什么要去真元派?没有立即回来是为什么?身上的魔气根源尚在不是应该立即回来么?竟然头也不回就走,难道真的已经放弃了自己,就此让魔气侵蚀致死吗?” 甄途阳与何离剑交手的时候,何离剑就是误会郝豪韧认为魔气根源无法找到,只能杀了他以免后患。 “这……。”郝豪韧惊得不住颤抖,面露痛苦的悔恨,不住摇头,“看看老夫干了什么,老夫都干了什么。” “先是险些害了女儿,现在又害得普界门弟子绝望自暴自弃,真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胆小,老夫都干了什么。” 邵澄茗吓得扶住他:“师父,您不要乱想。” 鲁悼司也吓得站在他身边:“师父,不论如何,邵师姐和何离剑两人吉人自有天相,连绝命天坑都无法奈何他们,他们能从连羽武者都害怕的天坑中活着出来,难道这点魔气还用担心吗。” “以后一定会有办法帮他彻底根除的,最主要现在两人平安无事,这才是重中之重,应该高兴才是。” 郝豪韧无声苦笑,不住摇头,痛悔自己这些天的作为,身为长辈有时候对儿女太过溺爱就变成了残害,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 仰天长叹:“你说得没错,悼司,你说得没错。” 罢了又是一惊,瞪着眼睛看住他:“慢着,为什么他们要去真元派?” 鲁悼司一愣,摇摇头,他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会赶紧与邵澄茗飞速而来禀报了。 郝豪韧面上一片疑云,心中渐渐感到一阵不安:“难道何离剑现在很恨途阳么?” 邵澄茗连忙不住否决,目中坚定无比:“不会,如果他恨甄师兄的话那天怎么会舍身相救呢?” 倒也是,郝豪韧又惊又疑,纵然是他也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这两个年轻人究竟在干什么,但却禁不住突然一声笑。 将鲁悼司和邵澄茗笑得愣住,你看我我看你。 郝豪韧不住叹息,目中尽是欣慰和赞叹:“果然是长大了,身为父亲已经开始不明白自己的孩子在干什么,那就说明她真的已经长大了,从今往后,老夫再也无权干涉她的任何事。” “咦?”邵澄茗惊讶地睁大眼睛,托着下巴凝眉苦思,不理解这句话。 怎么完全不懂自己的小孩子在干什么反而是小孩长大了? 郝豪韧微微一笑,她这个小姑娘当然不懂。既然两人都没事,都正在为自己的主见坚定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那么就放心吧。 但他仍旧是带着深深的疑虑,沉声道:“悼司,澄茗。” “是。”邵澄茗还在苦思呢,吓一跳,连忙应声。 郝豪韧微微一笑,这一次若不是这两个活宝一样的爱徒,恐怕还不知道两人还活着。 这位老者目露感激:“你两人即刻前往真元派,看看那两个年轻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啊?”鲁悼司面露惊喜,看看邵澄茗。 邵澄茗也兴奋地对他不住点头,跃跃欲试。 郝豪韧笑道:“怎么,你俩不是一直想要看看玄泰大陆是什么样的吗?不想出去吗?那老夫就找其他弟子了。” 鲁悼司的声音刹那大起来,生怕郝豪韧没有听见:“弟子,遵命。” 邵澄茗也跳起来,不住拍手:“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马上出发吧。” “还有。”看他两人如此激动兴奋,郝豪韧暗暗好笑,开始临行前的叮嘱,“如果并没有什么事的话,你俩离开真元派即刻就去找寻雄章和洁瑶,协助他两人追查五大恶人的行踪,将木吊坠夺取回来,阻止五大恶人找到剩余三令。” “是。”两人齐声道,就要纵身而去。 “别急。”郝豪韧笑了,将他们叫住,“你俩第一次去玄泰大陆,外面的世界可跟我们玄泰之巅截然相反。” “你们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论对方是谁,对他来说你越是一片空白就越是对自己有利,对他则就越不利,不可轻信他人,多留心眼。” 这位老者像个老妇人一样,不嫌烦地叮嘱他们,直至最后确定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才点点头:“还有,让你们师娘快快回来,不必为癸霓和何离剑担心,叫她放手。” “去吧,魔族将至,先去磨练磨练自己。” “是,弟子告退。”鲁悼司和邵澄茗相视而笑,早就按捺不住,双双纵身一掠,刹那消失在天空中。 看着身边的爱徒一个一个离开玄泰之巅,看着自己的儿女一个一个离开自己身边,这位老者没有难过,反而感到欣慰开心。 正如何离剑与甄途阳交手之时嘲笑的那样,他们这些羽武之后将自己与世隔绝开来,形同是被人种在窗台上的娇花,从未见过狂风暴雨。确实是比任何野花都要娇艳迷人,但这种娇艳迷人经不得风吹,一闪即逝。 而何离剑的人生确实跟地狱没有两样,这个黝黑的小子非但是孤独一个人战胜了那地狱,战胜了自己,还活到了现在。 现在终于十分肯定他那深藏的野心不是针对人族,是针对魔族,他那疯狂是针对魔族,而不是人族。 身边的儿女和爱徒都是这黑小子所看不起的娇花,他们是应该要出去见见世面,经受考验了。 否则魔族一旦出现,这些自称羽武之后的人恐怕反而是第一个死的人。 如今郝雄章、郝癸霓、盂洁瑶、鲁悼司、邵澄茗一个不在身边,感觉有点空落落的,但却很是开心,仰天哈哈大笑。 这已经是年轻人的时代了,他们这一代必定能出羽武者,一定的,身为长辈的他不必太过担心忧虑。 让他们去吧,是何离剑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那就顺从何离剑带来的天意,放手让他们去吧。 人族千年前能诞生羽武者,千年后也必定能诞生羽武者,这是诞生于退魔大战的武者,只要魔族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消失。 第163章 熟悉的感觉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他抬脚跨了进去,种种回忆扑面而来。 选择仁武客栈的一般都是道上的人,当然不排除毫不知情的寻常人,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所以店小二堆出训练出来似的笑容,恭敬,却又不失自己的尊严,拱手:“客官,用膳呢还是留宿呢?” 何离剑觉得温暖,仁武帮三个月前将内部的作乱分子贾烙山清除,三个月,对于天下最大的帮派来说已经足够重整旗鼓,现在不用对这个店小二提防,完全可以放心。 第一次知道仁武帮的存在是在第一次进入仁武客栈,师父告诉的,当日与师父打探残害宁水乡的帮派的情形历历在目。 他知道怎么做,师父亲身教过他了,环视一圈,仁武客栈的格局果真还是统一的:“吃饭。” 他身上没钱,何尝不想再住一次仁武客栈,见到仁武客栈就好像见到了她,心情都变得不同起来,只觉得阵阵暖意,隔着十万八千里传过来,让人沉浸在幸福中。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店小二勤快地答应,将他带到一张桌子面前:“这位爷,这边请,稍等片刻。” 何离剑觉得亲切,宛若久未相逢的亲人一样,对那店小二投以放心的感激目光,微微一笑。 店小二一愣,大概也觉得这人怎么对自己露出我是自己人的表情感到奇怪,略一打量他,确实不认识,暗暗称奇转身离开。 何离剑深深吸一口气,放空了脑袋,只要身在仁武客栈,就像到了家一样。 他想她了,心中暗暗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等我找到那小子算账之后,马上回去看你,再和你一起去找师父。” 禁不住微笑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者了,已经超越了玄武者,就算是六大门派的掌门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人族千年中最高的修为只到玄武力境后期,玄武者之后再无更强,但我现在比玄武者还强,虽然并非是羽武者,但我不后悔成为魔武者。” 当然不后悔,只有魔武者才能救他,才能将那魔气的根源彻底化解掉,非但化解掉,还能获得如此力量,为什么要后悔? 再者,既然是羽武者创立的功法,他还用犹豫吗? 那些羽武者一路引导他在地狱中前行,最后给了他能离开的力量,这是羽武者选择的力量,还用犹豫吗? 想到魔武者,又想起那头魔物消失之前说的话,眉头禁不住皱起来。 那位绝望的羽武者,在临死的时候顿悟出一套与众不同的奇门功法成为了第一位魔武者,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与他有关的踪迹,有关的线索,哪怕是传说竟然也没有? 仿佛魔武者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那头魔物所说的两界的禁忌,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位魔武者离开毒雾谷之后不久便死于禁忌吗?”何离剑开始担心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自己不是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吗。 “妄图驾驭魔气的人终将死于他们轻视的魔气?魔气不是我们这个世界能承受的?不论对魔界还是人界魔武者都是一个禁忌?” 难道那位魔武者就是因为如此,刚离开没多久就默默死去,无人得知吗? 店小二端着茶具过来,给他倒了一盏茶,笑道:“客官,不知为何你我一见如故,这茶是小的请的,还望不要嫌弃。” 仁武客栈所有的消费都比天下贵十倍,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仁武客栈的时候师父告诉他的。仁武客栈是帮派的客栈,接待的都是道上的人,彼此都是利益关系,金钱关系,是冷冰冰的关系。 所以,赠送一壶清茶什么的,从未有过。 这在仁武客栈里绝对是破天荒地的事。 但就何离剑来说,他之前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师父曾经得到对方请的一壶清茶。 现在,他也得到如此待遇。 店小二声音虽然不高不低,但客栈里的人都禁不住纷纷看过来,目露诧异之色。 客栈里的都是道上的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些人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头,说不准他们一离开仁武客栈就大开杀戒,其实是一个杀人狂魔也不定。 这个黑小子竟然得到仁武客栈如此特别的对待,究竟是何人?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何德何能? 但仁武客栈的规矩很简单,只要你人在仁武客栈,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这玄泰大陆任何一个角落随便你选,你怎么躲都躲不掉。 仁武帮,天下第一大帮派,遍地都是仁武帮的人,你躲吧。 所以只要有仁武客栈的地方,那个地方绝对是最和平的地方,也是最繁荣的地方。 只有和平,才有繁荣,但,只有绝对强大的武力,才有和平,仁武帮就是玄泰大陆上最强大的武力。 所以客栈里的人虽然诧异,却没有人敢于开口询问,只是纷纷目露敬佩之色看往何离剑。 别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世上奇才无数,卧虎藏龙,他能得到仁武客栈的敬重必定有他可怕的地方。 因此除了敬佩之外,这些人无一不都露出一丝警惕,警惕这个黑小子,但又渴望知道他究竟是谁。 何离剑对那片目光视若无睹,就如他刚才心中所想,现在就连六大门派的掌门他都不放在眼里,这些人其实跟杂碎没有区别。 他淡淡一笑,对店小二感激道谢:“谢谢,感激不尽。” 身为普界门弟子就已经足以让这些杂碎恐惧,更何况他现在是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人族有史以来的第二位魔武者? 别说是魔武者,普界门,六大门派都退让三分的门派,已经足够了。 在玄泰之巅也已经证实了,普界门其实恐怕要比六大门派强。 只是普界门自古为人行事极端低调,令得天下人都轻视了它。 其实,它的招式恐怕是天下最强的招式。 当日一招断心碎梦破掉了真元派的白虹袭日历历在目,让他至今感到自豪,而后断心碎梦又奇迹一般破掉了玄破苍穹,更是让他震惊。 白虹袭日,被六大门派认为天下最完美的招式,断心碎梦将之破了。玄极门,公认的天下最强大的门派,断心碎梦将它的玄破苍穹破了。 所以就算不是魔武者,他也丝毫不畏惧任何人。 第164章 灭葬场 他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却在刹那为奴的十载从眼前浮现出来。 杯中的清茶宛若一面光阴的镜子,将那十年的辛酸苦难,绝望痛苦,地狱一般的每一天清清楚楚呈现给他。 他的手微微一抖,心中一阵揪痛:“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畏惧任何人,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最弱的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师父说得对,哪怕当时我是最弱的人,但我也战胜了那十年,现在我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怎么能忘记了当时的弱小。” 微微抿了一口,对店小二感激道:“好茶,在下感激不尽。” 其实他根本不懂这茶好是好茶还是坏茶,只不过模仿那些人的阿谀奉承一顿乱说罢了。 店小二愈发对他好奇,虽然不过十七八岁,却竟然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也许是有些人一辈子都经历不过来的。 加之他一进客栈就露出浓浓的怀念和亲切感,更是让他好奇,忍不住问道:“客官是否时常光临仁武客栈?” 只有老客户这个解释,店小二这么认为的。 何离剑笑了,放下茶杯:“不,严格来说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师父带进来的,第二次就是与冼立风最后一战的那一次,也是第一次听到宁断裕和高笛的那一次。 之后有很多次进入仁武客栈,但都是祥武分舵的客栈,那是和姚羡琦一起去大开杀戒的。 店小二更加感到奇怪:“那客官要去何处?” 何离剑没有隐瞒他,他对仁武帮很放心:“真元派。” 店小二恍然大悟一样,一拍脑门:“原来如此,客官竟然是真元派的弟子,难怪与众不同。” 何离剑笑笑,目中藏着一丝憎恨和怨毒,没有流露出来,并不回答。 一听到真元派,客栈里的人都是大吃一惊,刚才还明目张胆看过来,这一回吓得连忙移开视线,偷偷看他一眼。 天下六大门派,玄泰大陆千年后唯一的羽武之后创立的门派,最好不要靠近。 却有一个人忍不住插话:“若是前往真元派的话,在下有一句话好生提醒,可别往灭葬场去,据说最近这段时间那边有点诡异,还是绕道走吧。” 何离剑大为惊奇,店小二已经抢在他之前搭话了,对那人拱手:“这位客官有心了,这位公子既然是真元派的弟子,那么想去哪还不是像自家一样?” 那人笑了:“他可没说他是真元派弟子,只是说要去真元派,要去真元派必经灭葬场,我也只是好意提醒。” 何离剑看去,那人胖乎乎的,将手脚几乎都挤得没了,五官更是圆滚滚,一脸福气,面目和善,语气也很柔和,一副人畜无害。 不过以他的这个体型,除了用自己的体重将自己害死,也没法害别人了吧。 何离剑点头,对他表示感激:“我确实并非真元派弟子,多谢兄弟提醒。” “你看吧。”胖子对店小二笑了。 店小二略微吃惊,原来何离剑并非是真元派弟子,显得失望,对那胖子道:“客官了得,观察力非同凡响。” 那胖子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肉,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桌子上的一坛酒喝得去掉一半,满足地咂咂嘴:“兄弟要去真元派干什么?真元派所在镇渊峰无人能靠近半步,跟天下闻名的玄泰禁地无影秘森有得一比。” “只是看看。”何离剑端详他,这胖子吃得满头大汗,一嘴的油呼呼直冒,“兄弟怎么称呼?” 胖子狡猾地看一看客栈里的所有人,嘿嘿笑开了:“你果然是第三次来仁武客栈,哼哼,我可没那么笨,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可怕的人物,我才不说我是谁。” 何离剑愕然,这倒也是,自己不也是一直遮遮掩掩没有暴露身份么? 客栈里间忽而传出一声吆喝,店小二慌忙转身进去,不多时端了饭菜放到何离剑面前,毕恭毕敬:“客官,请慢用。” 何离剑禁不住又看了一眼那胖子,别看他胖乎乎的看起来很傻,其实是一个道上的老油条。客栈里的人也禁不住看了那胖子一眼,不过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灭葬场?”在忘生乡问到如何前往真元派,但却没有被告知路上必经灭葬场。 灭葬场究竟是什么地方?这胖子说的最近那里有点诡异又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这些,光是“灭葬场”这个名字本身就很诡异不是吗? 胖子又笑了,吧唧吧唧嚼着嘴里的肉块:“你真是第一次前往真元派的?连灭葬场都不知道?” 何离剑并不搭理他,他很清楚,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一切,所以不回答。只怪自己因为好奇一时脱口说出来,还是满是惊疑的口吻的。 有人就说了:“灭葬场,千年前羽武者大肆屠杀魔族的地方,那是魔族开始落荒而逃的开端,就是因为灭葬场的屠杀才让魔族心生恐惧,进而节节败退。” 另有人也嘿嘿冷笑:“那根本就是屠杀,就像杀猪杀牛杀羊一样,魔族毫无反抗之力,被羽武者们围堵在那块可怕的地方之中无法逃脱,只有被杀死,真真正正的屠杀。” 何离剑心中一阵颤抖,屠杀?千年前的羽武者竟然如此可怕? 不过差点灭绝了人族的魔族竟然有这么一天,实在是大快人心,不由得涌起一股豪情,激动得被夹住的菜哆嗦。 说来也是,毕竟是唯一能抗衡魔族的武者,郝雄章更是将之称为魔族的克星。 虽然毒雾谷之中羽武者们的下场惨烈无比,但那是毒雾所致,并非是他们真正的实力,如果没有那毒雾大概自己见到的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吧。 但,羽武者就是羽武者,人族最强大的武者,哪怕是毒雾也没能让他们绝望,反而让魔武者就此诞生,这就是羽武者,这就是可怕的人族。 玄武者,羽武者,这不是人族应该拥有的力量。但在灭绝的尽头,人族拥有了并非自己的力量,存活至今,这就是人族最可怕的地方。 只是感慨之间,不知不觉慢慢将一桌饭菜都吃完了,看看天色尚早,还可以继续赶一段路。便就叫了店小二过来,在怀里摸了一摸,他身无分文。 店小二至今没能知道他到底是谁,有点失望。 因为他对仁武客栈确实似乎有很深的感情,不过他也知道大家都是道上的人,对方不说的话他是不会追问的。 何离剑却拉过他的手,将最后一颗还神丹放入他手里,牢牢按住,免得被人看见:“够吗?” 店小二浑身一颤,刹那宛若五雷轰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何离剑,他终于明白这名年轻人为什么对仁武客栈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哆嗦着手将那最后一颗还神丹推回去,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不敢接下来:“小的……不知原来如此。” 还神丹,天下千金难求一颗的灵丹妙药,唯独仁泽分舵舵主姚家的姚昙昇才有,试问有哪一个仁武客栈敢于接下来? 何离剑沉声道:“收下。” 店小二露出一个微笑,低声道:“这是帮主的还神丹,客官不收回去是要了小的的小命,还请不要为难小的,不论用膳住宿,全免了,这是本客栈的荣幸。” 何离剑一喜,想不到姚昙昇竟然已经是仁武帮的帮主。不过料想也是,现在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接过仁武帮? 店小二又执意将那丹药推回来,何离剑唯有将它收回掌心,感激地点头。 店小二又低声道:“客官,你可是为了灭葬场而来的?” 刚才就为灭葬场感到惊疑,立即沉声问道:“你知道多少?” 店小二摇头:“听说帮主已经派人来,没想到竟然就是公子,公子好厉害,骗了他们说是去真元派。” 何离剑暗暗好笑,自己本来就是去真元派的。没想到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上,有时候真话反而没人信,谎言倒是一大把人坚信不疑。 就像退魔大战的传说一样,忘生乡对此可是深有体会。 现在不便多问,他也没有心情关心其他事,只想着找甄途阳算账,然后去看日思夜想的姚羡琦,再与她一起去找师父。 毕竟,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他永远不会忘记。 店小二误会就误会吧,点了一点头,转身离开。 店小二激动地看着他,这大概是他人生当中最高兴的一天了吧。 那胖子咣当一声,将筷子扔在桌子上,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啊,好爽,好爽,太爽了。” 掏出钱来放在桌子上,摇头晃脑地也跨步出了客栈:“不用找了,剩下的是本大爷的一点小心意,天下能让你安心吃饭的地方只有一个,仁武客栈,哪怕是一百倍的价钱我也出,痛快,吃得太痛快了。” 他一走,客栈里三人也同时起身,将饭钱放在桌上,一声不吭出了客栈。 客栈里的人见到那三人悄悄跟在胖子身后,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这不关他们的事,也许他们自己本就有事缠身无暇理会,而且这种事似乎在仁武客栈家常便饭。 仁武客栈,哪怕你的仇人也追了进来,对方也不敢动手,直到你离开客栈他们才敢动手。 不,有时候必须得远远离开仁武客栈所在的地方才能动手。 第165章 灭葬疑云 从离开客栈开始他们就一直跟着,何离剑心中冷笑,倒要看看这四个人想干什么,早就察觉他们不对劲了。 只要是进出仁武客栈的必定都是这种人,但自己一没暴露身份,二没显得像个初入江湖的毛小子,他们究竟跟来干什么? 可能因为自己那个不应该的失误吧,第一次听到灭葬场没能忍住惊讶可能就是唯一的失误。 何离剑故意控制自己的速度,保持在玄武气境前期的修为,以免打草惊蛇,引诱这四人赶紧露出他们的真面目和追来的目的。 他们果真慢慢追上来,如果连玄武气境前期修为的速度都无法追上,他们也就不值得何离剑想要瞧瞧究竟想干什么了。 “兄弟,兄弟。”身后是那个胖子的声音,听着气喘吁吁,让何离剑确实感到意外,没想到四人中的第一个居然是他。 胖子一边不住擦汗,一边吃力地追上来:“兄弟好身手,追得我好辛苦。” 何离剑佯装不知,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何贵干?” 胖子嘿嘿地笑,胖嘟嘟的模样十分憨厚:“我早就猜到兄弟不会绕道,正好我也要经过灭葬场,不如结伴而行。” 说完,露出害怕的神色:“毕竟听说最近灭葬场时常有诡异之事发生,着实让我有点害怕。” 何离剑表现出竟然被你猜到的失望样子,唉声叹气:“兄台好眼力,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你一直说灭葬场有诡异的事发生,到底是什么事?” “若是知道就不叫诡异了。”胖子无奈,不住擦汗。 何离剑不信天下还有比绝命天坑和毒雾谷更加诡异的事。 但毕竟是仁武帮要插手的事,那就去看看吧,反正也不想绕道:“你越说我越想知道了,那就去看个究竟。” 胖子哈哈一笑:“兄弟好强的好奇心,不过正合廉某的性子,廉某也不相信天下有什么邪。” 身影一掠,反而比何离剑还要兴奋:“那就去看看。” 何离剑暗中好笑,其实这胖子何尝不是好奇心满满的? 眼看剩余的那三人还没追上来,佯装不知道被他们跟着,也纵身追上去:“廉兄怕是本来就冲着灭葬场来的吧。” 胖子挠挠头皮,看样子两人彼此半斤八两,都被对方看出来:“嘿嘿,瞒不过你,廉某也不擅长伪装掩饰,昔日羽武者们屠杀魔族的死亡场有怪事发生总让人好奇。” 何离剑笑了:“不知道廉兄如何称呼?” 胖子又不住摇头:“不不不,廉某默默无名,世道人心险恶,并非是不相信兄弟你,廉某是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谁的,廉某也不会问兄弟姓甚名谁,彼此都想去看看就暂时结伴如此而已,还望兄弟谅解。” 这家伙,说是狡猾还是实诚呢,或者说是实诚的狡猾? 何离剑也不为难,反正也是随口问问,也就笑了笑。 心中诧异身后的那三人一直在保持距离,并没有一口气追上来的意思,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只是花了约莫两个时辰,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其他话,两人见到一片光秃秃的群山从视野中慢慢浮现出来。 这些山头寸草不生,通体赤红如血,只有光溜溜得发亮的石头和铁锈一般的泥土,宛若没有半点生命。 何离剑目露惊讶之色,天下还有这样的地方,竟然有寸草不生的山头。 从这里看过去,一座一座的山头此起彼伏,真像是一块一块坟头,一片死气沉沉,赤红的色泽让人心中略微烦躁。 “这就是灭葬场吗?”何离剑料想就是这里了。 胖子似乎也开始紧张起来:“不错,就是这里了,由于浓重的魔气所致,哪怕千年后仍旧寸草不生,据说这一片红色就是鲜血染红的,不论如何尝试,哪怕一棵草都种不出来。” “魔族的血?”何离剑记得魔物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一旦死亡连尸骸都不剩,一滴血也无法留下,“灭葬场。” 但这一座一座坟头似的群山竟然被侵染得千年后都寸草不生,可见当时这里究竟死了多少魔物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结果。 赤红的群山之间风声隐隐,宛若千年前那片哀嚎还残留在世间,让人不寒而栗,何离剑被那片赤红刺得双眼隐隐不适。 鲜血让人恐惧,让人疯狂,这片赤红色就像是千年前的鲜血一样。 “灭绝,葬送。”胖子也沉声道。 在何离剑留心身后的那三人时,赤红的群山脚下,极为醒目地露出了一片稀稀落落的房屋。 粗略看一眼,大概有十几间房屋,背靠那片赤红得让人难受的群山,仿佛被世间遗忘了一样,一动不动立于呼呼作响的风中。 两人落在十几间房屋面前。 十几间房屋均为木屋,干燥炽热的风从那片赤红的群山中吹出来,穿过开裂的木板缝发出嘶嘶的响声,听着像毒蛇吐信,在风中摇摇欲坠。 这股风带着炽热,像是从火炉中吹出来的,令得空气极为干燥。 这种干燥的感觉让何离剑想起被魔气侵蚀时出现的干燥感。 何离剑感到莫名的不安,这确实是魔气侵蚀的迹象,叫住了胖子:“慢着,廉兄,这地方不对劲。” 胖子嘿嘿直笑,艰难地回过半个身子,他没有办法转头,因为胖得连脖子都没有了:“兄弟也感觉到了?这地方果真十分诡异。” 体息无声张开,小心翼翼从每一间木屋之中搜寻过去,心中微微一凛:“无一活口。” 胖子赞赏地看他一眼:“兄弟好强的体息,恐怕已过玄武气境。” 何离剑凝眉不语,现在没心情搭理他,小心推开第一间木屋,一股烤焦的肉味从里面扑鼻而来。 胖子几乎是在地面上滚动着的,也过去推开另一间木屋,突然转身,哇哇地呕吐起来:“妈呀,这都死了多久了?” 何离剑捂住鼻子,目光落在屋内的尸体上。 焦黑的皮肤,干裂的皮肉,露出来的血红的肌肉,一张红色的蜘蛛网一样从头到脚布满了一具具尸体。 “魔气侵蚀。”何离剑一个哆嗦,指尖从尸体龟裂的皮肤上慢慢滑过。 干燥、炽热、坚硬的皮肤立即化成一堆黑色的粉末在屋里袅袅飞扬,像一群结伴而飞的黑色飞蛾,缭绕在何离剑身边,甚是骇人。 一片疑云慢慢爬上何离剑的脸,难道除了毒雾谷玄泰大陆上还有残留的魔物吗? 灭葬场,不计其数的魔族被围堵在这个地方,而后遭致羽武者们的大屠杀。 在那场屠杀中,真的还有魔物幸免于难残留至今吗? 为什么一直躲避了千年现在才开始现身? 心中一凛:“十余年前魔族开始潜入玄泰大陆,五大恶人与之勾结,开始找寻天下四令,如果真有魔物能在灭葬场的屠杀中残留,而选择现在这个时间开始行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继五大恶人夺得木吊坠之后,他们又找到了另外一块四令,这头魔物就是因为这块四令才行动的。” 天下四令,一旦聚齐毁天灭地,难道另一块就在这附近吗? 绷着脸离开木屋,将木门关上,凝眉久久不语,望着那片赤红色的群山,灭葬场。 真要有魔物从那场屠杀中存活的话,现在因为另一块四令开始行动起来,那么现在它还在那片赤红的群山之中吗? 那赤红的群山,灭葬场。 如果它已经找到另一块四令必定不会继续留在灭葬场,它的行踪现在已经暴露了,那么得到另一块四令之后它会在哪里? 不可能回到魔界,如果可以的话它也不会躲在灭葬场千年之久了,现在它会躲在哪里? 胖子吐完之后浑身虚脱了,不住擦着满头大汗,还想再吐,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吐,恼怒地骂道:“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目前来看此人还算可以,何离剑好意提醒。 胖子气得摇头:“不,廉某必须进入灭葬场。” 何离剑淡淡道:“为什么这地方这么诡异,你现在没感觉到吗?” 胖子连连瞪着眼睛:“你知道了?” “魔气开始侵蚀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了,离开吧,不管原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何离剑看他仅是被魔气侵蚀致死的尸体都看不了,确实出于一片好心,听不听就看他的了。 胖子吐得圆滚滚的身子颤抖不已,吃惊地瞪着眼睛:“什么?魔气侵蚀?兄弟,你在骗我吗?” 何离剑摇头,纵身往那片赤红色的群山而去:“离开吧,否则没有人能救你。” 胖子吃力地站起来,也要跟过去,急得不行:“等等廉某。” 身后倏然落下三条人影。 胖子收住身形,缓缓转身,嘿嘿一笑,双眼被胖乎乎的脸挤成一条缝,从三人面上一一看过去。 三人个个均都冷着脸,毫无感情地看着他,宛若在看一头准备要被宰割的肥猪,一个接一个慢慢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剑,一语不发。 第166章 神秘的胖子 胖子无奈地耸耸肩,摊开双手,才发现他身上连一把小刀都没有带,笑道:“真要这么做吗?” 三人当中一人冷道:“姓廉的,今天就偿命吧。” 胖子苦笑:“何必呢,你们一定要死追到底吗?活着不挺好吗?” 三人齐声怒道:“纳命来。” 蓦地,同时一颤,低头一看,双脚齐膝被斩断,扑通扑通扑通,三人同时倒地,六只脚散落在身边。 这时候才惊恐起来,哆嗦着身体连动都动不了,一个个瞪着那笑眯眯的胖子。 胖子双手依旧是摊开的,仿佛动手的并不是他,而他没有兵刃也根本不可能将三人双脚一瞬斩断。 “你……。”三人惊恐地往后退,努力爬开。 从被斩断的膝盖上飞溅而出的鲜血淋得遍地都是,如同那片群山一样赤红,让人窒息。 胖子啪的一拍手,笑道:“不要妨碍我,我现在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去找,他肯定就在这灭葬场里,我找了很久很久了。” “你……原来是你……。”三人当中一人瞪大了眼睛,恐惧变成了绝望,“我知道你是谁了……,如此手法,我知道你是谁了……。” 嗤嗤嗤,三颗人头突然从三人的肩膀上飞起来,腾在空中。 脑袋上的表情还是惊恐和绝望,他们看见了自己没有双脚没有脑袋的身体:“咦?” 咚咚咚,三颗脑袋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停在自己身体边,瞪大的双眼慢慢失去了光芒,死死盯住没有脑袋的身体,声音一点一点消失:“我……死了?” 胖子拍拍手,艰难地转过身:“现在才知道,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呢,真是的,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我很怕见人的。” 圆滚滚的身影一花,从十几间木屋上一掠而过,那焦急的呼声眨眼就在赤红的群山之中响起,带着回音遥遥传来:“兄弟,兄弟,等等我呀,我也要进去,等等我。” 炽热的风从赤红的群山里吹出来,地上那滩刚从身体里流出的鲜血立即冒出缕缕白色的烟雾,水汽一般眨眼被蒸干,一滴都没有留下。 那六只被斩断的脚也在嗤嗤声响中冒出缕缕白烟,整齐的切口处慢慢变得焦黑,干裂,宛若一块被烤得干巴巴的烤肉,黑乎乎的。 一股不祥的气息隐藏在这炽热的风中,一刻不停从赤红的群山里吹出来,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警觉,这隐藏在热风中的气息,就是魔气。 最近灭葬场变得很诡异的消息让周遭一带无人敢于靠近半步,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诡异,只知道很诡异很诡异。 就连在灭葬场不远处开有客栈的仁武帮也已经派人前来调查。 只要仁武帮开始插手,那就没事了,他们一定能搞定,安心等待结果吧,真相很快就能被他们揭开并且完美解决。 “兄弟,兄弟你在哪?” 何离剑唯有将速度慢下来,有些焦虑地咬咬牙,这家伙怎么跟来了? 原本就黝黑的人现在脸更加黑了,盯着一片赤红的世界,心头不安越来越浓烈。 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顾及这个胖子,但他偏偏不顾一切死活跟进来了。 不论如何要将他劝回去,魔气侵蚀可不是开玩笑的。最主要他可不想为他除去魔气的时候被他发现自己魔武者的身份,就连郝癸霓他都没有让她知道。 身影一压,无声落在那山腰上,赤红色的石头和砂石散发出滚烫的热浪,从脚底下冒上来,逼得人连呼吸都极度困难。 别看他圆滚滚的,身法迅疾无比,宛若一个没有手脚的大皮球一样,很快就追上来了。 这种速度,修为至少已经超过了玄武气境前期,估摸在气境中期与后期之间。 他追得匆忙,似乎害怕跟丢了何离剑,匆匆落下来,不住擦汗:“哈哈,追上了,走吧。” “不,你还不明白吗?”何离剑摇头,指指天边。 这满地的赤红色越来越让人心慌,连头上的天空也被染成一片昏黄昏黄的,天地之间宛若塞着一团巨大的棉花,让人无法呼吸。 “这里还残留着魔气,尚且是不容小觑的魔气,你没看见那些死在屋里的人吗?那都是被魔气侵蚀致死的。” “哎呀。”胖子似乎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看一看自己手上的汗水,带着一层油,反射着天空的那片昏黄,“这里好热啊。” “哎。”何离剑无奈地叹一口气,这家伙竟然佯装没在听,伸手一指,“出去,快,你我虽然并不相识,但还算处得来,我不希望你死在我身边。” 胖子忽而微微叹了一口气,宛若心事重重,半晌才道:“我是来找人的,一位好友无故杳无音讯,他一定是来到这里了,不论如何廉某也要进去。” 圆滚滚的身子倏然一动,当然往里飞掠进去:“再说了,一开始是廉某劝你绕道的,廉某本就铁了心要进来,为什么反过来是你劝廉某离开了?有趣有趣,哈哈,有趣。” “朋友?”何离剑纵身追去,暗暗好奇,这胖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来倒也是,在客栈中的时候只有他劝自己绕道而行,其他人甚至连话都没说,不由得对他更加好奇起来。 也罢,他很快就追上这个古怪的胖子:“也罢,虽然此处残留的魔气很强烈,但对于玄武者来说还不至于被侵蚀的地步,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没事。” 瞥一眼这个胖子,愣住:“你……。” 这胖子竟然两手空空就来了,连兵刃都没有。 胖子满不在乎:“侵蚀就侵蚀,没事,本大爷既然决心来找他,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如果他真的来到这里说不定已经被侵蚀致死了。” 他真的不怕死吗,嘿嘿一笑:“也有可能他还没被侵蚀,正等着廉某赶去救命呢。” 何离剑暗中赞叹一声,能有如此朋友真是难得:“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胖子呼呼摇头:“不不不,廉某可不会告诉你的,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就当你我两人彼此半途偶遇,恰好有相同的目的地,暂时结伴吧,廉某也绝不会问你的姓名和有关你的一切的。” 何离剑哑然,这个死胖子,果然是实诚的狡猾,天下最坦诚的老油条。 轻轻一笑,也就不多问了。 这个圆滚滚的人,脑袋是圆滚滚的,身子是圆滚滚的,手脚也是圆滚滚的,好像六个大小不一的圆球拼凑而成。 不论远近都无法看出他的动作,就连脸上也无法看出他的表情,那张被挤得没有多余空间的脸哪里还能露出喜怒哀乐的表情? 不知道他究竟遇到过什么,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提防到了如此地步。 你说他被人迫害得惧怕一切了,也不对,他根本不惧怕,反而坦白告诉你我不相信你,一副我知道你要害我,你尽管来害我,看看你行不行的模样。 何离剑禁不住一声朗笑:“你真是古怪,好吧。” 胖子依旧不住擦汗,可以想象一个人将一辈子的棉袄都穿在身上,然后跳进火坑里的那种难受感觉:“先说好,如果在灭葬场里你遇到什么危险廉某会根据情况判断要不要出手相助,别到时候怪廉某见死不救。” “至于廉某若遇到危险嘛,也希望你能帮的话帮一下,廉某先谢谢了。” “一言为定。”何离剑很喜欢这种干脆直接的实在人。 “一言为定。”胖子想要点头,但没有脖子的他无法点头,下巴艰难动了一动。 两人无声从炽热的空中掠过,感觉天空越来越昏暗,一片屎黄屎黄的,吸到鼻子里的空气也带着让人难受的尘土味道,那是沙尘。 炽热的风迎面而来,干燥得宛若烧过的刀子割在脸上,两人禁不住眯起眼睛,一声不吭。 第167章 没有传说的武者 一路无阻进去,过了半个时辰仍旧除了一片赤红还是一片赤红,什么都没有剩下。 既然是屠杀魔族的地方当然不会有什么留下,魔族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胖子看看从身边掠过的半截山头,已经不记得究竟是第几个,这一次终于没忍住:“不愧是羽武者,整座山头都能一剑削掉,这是何等力量,都说玄武者已经不算人族,羽武者才不是人族呢。” 何离剑已经在玄泰之巅见识过这种力量,定威台就是建造在被削平的峰头上的,对此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 反倒是这灭葬场至今毫无任何线索让人感到不安,至今已经深入了约莫近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 “一千里?两千里?难道上万里吗?”何离剑心中战栗。 方圆上万里的灭葬场,当时究竟有多少魔族在绝望中被羽武者们围堵起来慢慢杀死,那是何等场面。 从不停歇的热风呼呼作响,宛若从千年前的杀戮现场传过来,遍地哀嚎。 胖子想起他是第一次来灭葬场,眯成一条缝的双眼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不错,灭葬场确实占地近万里,你我两人现在连大门都还没跨进去,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哭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你害怕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何离剑心中微微一抖,没想到真的占地方圆万里。 两人在热风中如两只断了线的风筝飘摇在空中,魔气暗藏在热风中,那一片绝望和哀嚎则藏在残留的魔气之中,无声诉说千年前的这场屠杀。 “占地方圆万里。”胖子明明热得不住擦汗,何离剑却感到阵阵寒意,暗暗打了一个哆嗦,“多少魔族,多少羽武者。” “一直以为断绝的羽武者在千年前必定也是极少数,没想到竟然能将方圆万里的地方围堵住,多少羽武者。” 羽武者在胖子眼里似乎就是一个骗小孩子的笑话,他目露轻视:“围堵灭葬场的羽武者只是千年前所有羽武者中的一小部分,但再多又有什么用,现在不是只剩下了六家后人。” “嘿嘿,最后的羽武者们没能从魔界中回来,他们一定死在魔界里了,魔族一定还没有灭绝,如果它们再来的话人族必灭无疑,六大门派就是一个笑话。” 围堵方圆万里的灭葬场,何离剑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羽武者,少说也有千万吧,胖子却说那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再让何离剑内心颤抖:“千年前人族竟然如此强大,难道千年后人族真的还没有从退魔大战中恢复过来吗?” “哈哈,廉某不关心这个,怎么样也好,廉某是不会成为羽武者的,只有六大门派的人才能成为羽武者。”这胖子不知道是真的乐观还是认清了事实,满不在乎。 何离剑默不作声,能成为羽武者已经是万里挑一中的万里挑一,千年前羽武者就有千万上亿名羽武者,千年后却只有六家后人。 他没有胖子那么看开,长长叹一口气,千年后想要成为羽武者根本不可能:“羽武者乃是人族精英中的精英,却就此灭绝了,活下来的反而是人族中的弱者。” 人族,如何是好? 胖子嘿嘿嘿笑起来:“不错,千年后的人族除了六大家都是垃圾,死不足惜,那些最后的羽武者们不应该追入魔界,真是愚蠢,只留下了一群垃圾。” 分辨不出他是痛恨千年前最后的羽武者们愚蠢,还是他只是就这么说话的。 何离剑看他一眼,胖乎乎的脸看不出什么神色。 “除了羽武者没有其他武者能与魔族抗衡了吗?”身为羽武之后的郝癸霓都毫不犹豫否定,说明真的没人见过魔武者,千年前也没有人见过,何离剑还是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胖子笑起来,“有的话还要羽武者干什么。” 果然如此,魔武者,从未有人见过,千年前就从未有人见过,那名成为第一名魔武者的羽武者离开毒雾谷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世间。 一丝忧虑爬上眉头,何离剑默不作声,脑中回响着那头魔族消失之前说的话。 魔气并非人界能承受,试图驾驭魔气的人必定因为魔气而死,难道那第一位魔武者离开毒雾谷之后就真的因此丧命吗? 他深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微闪动。 “兄弟,兄弟。”胖子叫唤他,连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 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出他似乎很不安:“感觉到了吗?魔气,我也感觉到魔气了,说明越往里魔气就越重,你好像开始不舒服了,需要我杀你的话就说一声。” 何离剑心头一凛,确实,魔气已经比刚才重了,胖子以为他是害怕了,嘿嘿直笑:“给人一个痛快我还是做得很顺手的。” 这胖子甚至已经做好杀掉被魔气侵蚀的何离剑的准备了:“相信我,死在我手里没有痛苦,死在魔气手里可就不好受了,你也看见过了不是吗?” “那就有劳了。”何离剑沉声道,“我们已经深入了多远?” 胖子笑眯眯:“你现在可以回去,不足三千里,你跟我不一样,我是抱着必死的心进来的,你只是好奇而已。” 何离剑看他一眼,这个胖子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回过头盯着前方,天色越来越暗了,那片赤红和昏黄因为失去阳光的照耀逐渐变得黑起来:“不,我要穿过去。” “哈哈哈哈。”胖子又笑,不住摇头,“你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也在找朋友吗?” 何离剑嘿嘿一笑:“不,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胖子一愣,蓦然大笑:“哈哈哈哈,也对,也对,廉某真是傻掉了自己,哈哈哈。” 何离剑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等他笑够了:“廉兄,你发现了没有,这个漏斗。” 原本连成一片的赤红群山现在变得稀薄,被毁掉的山峰也越来越多,地势越来越平坦。 随着地势越来越平坦,那魔气越来越强烈。 何离剑暗暗掂量这份魔气,警惕地看一眼胖子,如果魔气再强一点的话,以胖子的修为可能就要开始遭受侵蚀了。 而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三人却竟然没有进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想是被十余间木屋中的死人吓得止步了吧。 地势越来越往下,果真如何离剑所说的,越是往里,就越是往下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 第168章 人间怪物 胖子嘿嘿笑:“那当然,一圈一圈往里收,越往里魔族就越多,以羽武者的力量在屠杀它们的时候不小心将这万里方圆的地方挖成一个漏斗并不奇怪。” “所以魔气也越来越重。”何离剑这时候也把话说清楚了,“你需要的话我也会杀了你。” “不不不。”胖子连连摇头,“千年后幸存的人族都是人族中的垃圾,身为垃圾本该千年前就死去,只是因为羽武者才能幸存,廉某要按照原本应该的方式死去,别杀我,我要死在魔气手中。” “你很看不起现在的人族。”何离剑觉得他越来越奇怪。 胖子目露一丝寒光,咧嘴而笑:“没错,很看不起。” 何离剑身影倏然一停,胖子也吓得连忙停住,瞪着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东张西望:“你发现了什么?” 何离剑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好好想想。” 胖子不服气,目露鄙夷之色:“没错,本大爷就是说现在的人族是垃圾,你要打吗?” 何离剑摇头:“我不是说这个,现在的人族也许真的是垃圾,但也许是因为退魔大战所致的虚弱,一切都有可能。” “我说的是,再往前一步以你的修为你会立即遭受魔气的侵蚀,你自己也清楚,你无法抵御的。” 胖子嘿嘿一笑:“你心地不错,难道你就能抵御了?” 何离剑点头:“我能。” “你真是深藏不露,难道已经玄武体境?除了玄武之躯还真没有什么能抵御接下来的魔气。”胖子看着他,揣摩着他真正的实力。 “我不会告诉你,你决定吧。”何离剑摇头。 胖子一声笑,圆滚滚地往空中一掠:“多谢好意,作为回报奉劝一句,在这个世道上心地太好没有任何好处。” 何离剑脸色一沉,这胖子不是开玩笑的,越来越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他要找的人究竟是谁了。 也纵身而去,暗暗决定下来:“若是他真被侵蚀了,我就将他打晕,再帮他排除魔气,如此一来他就无法发现我的身份了。” 胖子圆滚滚的身影突然落下,何离剑也跟着落下,两人看着脚边的那具尸体。 焦黑焦黑一片,皮肤龟裂,露出里面艳红的肌肉,双眼高高鼓起,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胖子脚尖拨一拨他身边的长剑:“这段时间里因为好奇而来的武者看来不少,这就是下场,真是不自量力。” 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嘴巴却毫不留情,原本白白嫩嫩的他开始有点不易察觉的泛黑。 魔气,已经开始侵蚀他了。 何离剑上前一步,扒开这具尸体胸前的衣物,焦黑的胸口上布满因为干裂所成的密密麻麻的裂痕,当中一道裂痕整齐干脆:“被人杀的。” “哦。”胖子也看一眼,“你很快也要被我杀死了。” 何离剑摇头:“不是随行的同伴所杀,你看他的剑。” 胖子捏着剑柄将长剑提起来,凑近看:“唔,好多缺口,死之前还打了一场。” 看着那惊恐的表情遗留在焦黑的脸上,双眼高高鼓起,嘴巴张得大大的,是什么让他如此恐惧。 胖子嘟哝着:“死之前没少受到惊吓。” 何离剑凝眉不语,忽而纵身离去。 胖子也扔掉长剑,紧随其后:“别跟廉某说还有魔族残留,那不可能,他死于剑下。” 谁知道呢,何离剑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灭葬场的诡异确实是诡异,难道人族当中有长得极为恐怖的人,可以把对方吓死吗? 但除了见到魔族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人露出如此恐怖的表情死去? 诡异,本就是不祥之地的灭葬场,有了这一份诡异更加阴森森的,任何人进去了都会无法出来。 天是终于黑了,哪怕在黑夜里这片赤红依旧若隐若现,仿佛就算比黑暗还黑的东西也无法遮挡住它的赤红。 这片赤红由并非这个世界的鲜血染红,如果这个世界无法将之抹去的话这个世界的黑暗也无法将之遮住。 “哎呀,好冷啊。”胖子打了一个哆嗦,这地方昼夜温差天地区别,连他都觉得冷。 何离剑一语不发,时刻注意他的情况,他控制得很好,魔气无法更进一步侵蚀,现在还有神智尚存。 现在终于明白盂洁瑶当日为什么对自己说那句话,他也这么说了:“如果我发现你神智开始迷糊的时候,我会杀了你。” “啊哈哈哈哈。”胖子有些不满,甚至露出些许愤怒,“我说过我要死于魔气侵蚀,别可怜我。” 何离剑不再说话,不知道他究竟遇到过什么,看似一生是在尔虞我诈之中活到现在,对人族充满了仇视和鄙夷。 这样的人很好理解,难怪他会不顾一切进来找他的那位朋友,他应该没有什么朋友,那是唯一的朋友吧。 “喂。”胖子突然大声呼喝起来,冲着黑漆漆的山头使唤,“你给我站住,问你几句话。” 山头上有一条人影若隐若现,何离剑早就发现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开口吆喝起来。 无奈,也落下去,与那个人影保持百丈距离,手按在剑柄上,紧盯着对方。 胖子也才意识到何离剑的警惕,抬起来的脚收回来,与何离剑并肩而立,伸手指指点点:“听到吗?过来,问你呢。” 那人摇摇晃晃,步伐踉跄,何离剑心中一动:“受伤了,看来灭葬场里真不只有你我两人。” 胖子一听受伤了,放心地大步跨过去,何离剑阻拦都来不及:“慢着。” 那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听见胖子的喊声,更没理会两人正在朝自己而来,背对着两人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往山下而去,手中的长剑耷拉下来,拖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粗重的喘气声听着像是呼噜呼噜的低吼声。 胖子抬手扳过他的肩头:“兄弟。” 那人回过头,一颗眼珠子从眼眶中掉落,落在胖子的手背上,再落到地上,蹦跶着顺倾斜的山坡咕噜噜滚下去。 “妈呀。”胖子一声尖叫,往后掠开。 当的一声,何离剑长剑刹那出手,将那一剑挡下来,惊得险些也叫出来。 这一片火花在黑暗中一闪,将这人的脸映照出来。 半张脸的皮肉都不见了,露出里面的两排牙齿,那根舌头就从这漏着的半边脸中滑出来,剩下的另一只眼睛目中无光,宛若一具会动的尸体。 一声惊喝,何离剑长剑一震,将对方震开,也吓得往后掠开。 胖子抖着手指着那人,胖得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此刻竟然被吓得瞪大:“死人……会动的死人。” “听见吗。”何离剑厉声喝道,长剑对准了正在踉踉跄跄过来的人。 对方真是完全听不见,一边走,身上的肉块还一边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何离剑吓得抽了一口凉气,惊得目瞪口呆,“真的是已经死了,如何可能。” 这人突地仰天发出一声哀嚎,倏地往前一闪,面目狰狞地一剑挥出。 胖子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当,何离剑剑尖一抖,对方的长剑应声飞上半空。手腕转过来,长剑横着扫过去,在黑暗中呼呼作响,剑身咣的一声拍在对方的脑门上。 泼,像是一颗西瓜被人摔在地上一样,这颗脑袋刹那变成了一片肉酱,四向炸开。 血腥气和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何离剑身影一花,往旁边掠开。一片红黄相间的血浆从那人光秃秃的脖子上喷溅而出,浓得宛若粘稠的米粥。 这人扑通一声扑倒在地,脖子里哗啦啦不住响着,流出一片一片淤泥一样的血浆。 只是这血浆不是鲜红色的,而更像是黄色。 两人呆住半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夜风呼呼作响,白天里它炽热无比,但现在却刺骨地冰冷,冷得连血液都停止流动了。 第169章 两族禁忌 胖子瞪着地上那无头尸体,腐肉的霉烂味充斥着这座山头,这一次吓得连呕吐都忘掉了,半天才压制哆嗦的声音:“死透了吗?” 会动的尸体,而且具有很强的攻击性,难道这才是灭葬场真正诡异的地方吗? “胖子,你怎么看?”何离剑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知道的不多,看住他,希望他能瞧出什么端倪,“修为在玄武气境前期上下,刚才肯定是他的全力一击。” 胖子也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开始皱着眉头苦思,眼睛被眉毛挤成两条细缝:“嗯,死后还能攻击人,一出手就是全力,死后还能保留生前修为。” “既然他已经死了,是谁在驱使这具尸体,尸体是没有自我意志的。” “魔族当中有如此诡异的邪门歪道吗?”在盂洁瑶来了之后何离剑才知道魔咒的存在,能让人化身魔物的血红印记。 这具尸体没有化身魔物,身体早就腐烂,一碰就粉碎,已经死了几个月了。 难道魔咒也能用于死尸,只是不能化为魔物而已? 不,何离剑凝眉,魔咒会有血红色的印记,这具尸体并没有。 长剑往前伸去,将那具尸体翻过来,腐烂的味道钻进鼻孔里,何离剑连忙用手捂住。 灭葬场之中魔气尚存,现在两人又已经深入至少四千里,对于占地方圆万里的灭葬场来说,他们其实已经快要到达中心了。 魔族对于千年后的人族来说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异族,异世界的种族,谁也不能保证除了魔气能侵蚀人族之外魔族就没有什么其他手段了,哪怕是尸气也必须时刻提防。 胖子渐渐不安,这时候也才来到旁边,看着那具腐烂的尸体:“据说,只是据说,退魔大战中除了魔物确实还有这样的怪物,人族变化而成的怪物。” “只是相比起魔物,这种怪物更像是被人杜撰出来骗人的,所以没人相信,渐渐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传说了,看来这种怪物从千年前就真的有。” “怪物?”何离剑吃惊地看他。 胖子点头:“并非人族,也非魔族,不是怪物是什么,怪物,怪异之物,怪物不是一种东西,什么东西都不是,所以叫怪物。” 何离剑心头触动,一个声音在脑中响着:“魔武者,并非是羽武者,也不是魔族,难道不也是怪物么?所以才被两界视为禁忌之物吧。” 第一位魔武者是羽武者变化而成的,他是人族千年后的第二位。 只是他是玄武者变化而成的,比起第一位差得远了,完全不能相比。 但纵然如此,仍旧比如今玄泰大陆的武者强。 因为千年后人族武者最高的修为境界只是玄武者而已,他已经超越了玄武者,但不是羽武者,而是魔武者。 魔武者,也许因为是怪物所以才被称为禁忌。 “千年前他尚且不能在禁忌中活下来,我可能也命不久远了。”何离剑脸色越来越难看。 千年前的第一位魔武者是羽武者变成的,不是他这个后辈魔武者能比的,如果真的像那头魔物所说的,他只怕要比他更惨。 胖子见他半晌不语,开口道:“有没想过被魔气侵蚀的另一种结果不是死亡,而是变成怪物?” 何离剑也正担心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这具尸体上确实有很浓重的魔气。 长剑一抖,将那一片魔气抖掉,慢慢入鞘:“有可能。” 胖子不住点头:“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千年前有些人遭受魔气侵蚀之后变成了怪物。” 倏地,他惊道:“慢着,这不是仁武帮的人么?” “什么?”何离剑大吃一惊,“你确定?” 胖子从那具尸体的腰间一抠,两指捏着一块令牌,慢慢提起来,上面刻着两个大字:仁武。 何离剑并不识字,瞪着那两个字,每一道笔画都与仁武客栈门匾上的字一致。 现在他终于认识了两个字:“真是仁武帮。” 他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一步,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赤红和黑暗:“仁武帮其实早就有人深入这里调查了吗?” 白天里店小二误以为他是姚昙昇派来的人,原来在他来之前仁武帮早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派人来了。 胖子一把将那块灵牌扔在地上,不住擦手:“当然,当然,可以说得通,可以说得通,仁武帮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地盘上出半点乱子,这一次灭葬场的诡异实在太诡异,恐怕要波及他们所在的地盘,当然要派人来查。” 他嘿嘿冷笑一声,满是轻视:“天下最强大的帮派,原来也不过如此,还是说这灭葬场真的太过恐怕了?” 何离剑绷着脸无声掠入深空,胖子吓得连忙追过去,生怕那具尸体会复活起来攻击他一样。 心中真是百味杂陈,原以为成为魔武者终于让自己摆脱了被侵蚀的命运,而且还是羽武者选择的力量,没想到事情变得越来越像那头魔物所说的那样。 第一位魔武者确实从千年前开始就从未出现在世间,世界上大概只有毒雾谷里的那两头魔物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他极有可能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死于他妄图驾驭的魔气。 魔气,本是魔界的气,如人界的天地之气一样,气,乃是万物之源。 不同源的两个种族,如何能驾驭得了对方的气?更何况魔气确实不是人族能承受的? “怪物吗?”何离剑心中越来越难受,紧紧锁着眉头,一声不响,心中暗道,“难道真的只有羽武者才是人族的出路吗?” 胖子嘿嘿冷笑着看他一眼,他现在一脸惊疑和焦急,烦躁和不安:“兄弟,你其实是仁武帮的人吧?白天里就有这种感觉了,廉某从未见过贪财如命的仁武客栈还有茶送的,别怪我心眼多,白天里我可是看见了,你根本没有付钱。” 胖子果真是刀子嘴,也不怕何离剑真的是仁武帮的人,直截了当称仁武帮贪财如命。 何离剑没心情搭理他,依旧绷着脸。 第170章 赤红龙卷风 胖子哼哼笑几声,当做是自己猜对了:“现在一看到是帮中的人,着急起来你就原形毕露了。” 何离剑身影突然一花,速度瞬间提上去,眨眼从他身边消失无踪,沉没在遥远的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 胖子惊得险些叫出声,瞪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喃喃道:“不是吗,原来不只是玄武体境,竟然是力境,仁武帮就连步忖栽那个老不死都只到玄武体境后期而已。” “嘿嘿,也是,仁武帮怎么会有力境修为的人呢。” 不紧不慢地朝他消失的方向追过去,不住咂咂嘴:“哎呀,真是麻烦,再找不到你叫我怎么办才好,我已经激怒他了。” 说激怒是夸张了,他自己也清楚。何离剑也许是有了新的发现,也许只是对他的嘴巴感到不快罢了,并没有到厌恶的地步,真生气的话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像他自己说的,两人本来就萍水相逢,不想相互发生任何牵连,只是因为目的相同才结伴。 如同现今的帮派一样,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所以聚在一起,仅此而已。并不是为了交朋友,更不是因为彼此是朋友,也更加不是因为志同道合才在一起的。 仅仅是因为像交易一样,我能帮你实现你的目标,按照帮规你也必须帮我实现我的目标。 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利益关系罢了。 “哎。”胖子长长叹气,“麻烦啊,上哪不好,你偏偏跑这里来。” 据白天里他跟何离剑所说,灭葬场最近才开始出现如此诡异,也因此引来不少好事者来到这里一探究竟。 看来这些好事者的下场都是一样的,无人能活着出去,包括他现在要找的那位朋友。 明明知道是一个有去无回的诡异之地,却仍旧陆续闻风而来,不知道这些武者的脑子是用什么做成的。 也许因为这里是灭葬场,每一名武者心里都藏着一个羽武者的美梦吧。 沉寂千年的灭葬场,灭绝葬送魔族的地方,突然有了诡异发生,谁不愿意去看看呢? 说不定,成为羽武者的秘密就在这一片诡异中。 他们不是羽武之后,能最近距离接近羽武者的也只有这种地方了。 “嘿嘿。”胖子冷笑,满是轻视和愤恨,“去他妈的羽武者。” 风越来越大了,呼呼从身边刮过去,风中的细沙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手背上,火辣辣生疼。 何离剑暗暗运气,体内那一片黑金色的光芒飞快在经脉中运转起来。 丹田现在是黑色的,黑得发金,也可能还是金色的,只是金得发黑,经脉也是。 “魔武者。”看着这与众不同的丹田和经脉,他有点害怕。 这是将玄气和魔气混合而成的丹田和经脉,不是玄武者的,也不是羽武者的。 黑金的经脉无声一震,形成一个看不见的力场将他笼罩在内,避免他吸入了狂风中的细沙。 感受着这无形力场的强劲,他心中一阵感慨。 在仁武城中醒来之后就一直渴望体验一下力境的感觉,现在终于体验到了。 但却不是玄武者力境,是魔武者。 魔武者不是玄武者,但魔武者超越了玄武者,他体内已经没有玄气,没有魔气,只有魔武之力。 这副曾经伤痕累累,被魔气侵蚀得几乎崩溃的身体,也已经变成了魔武之躯。 不论玄武者还是羽武者,尚且都有先人的实践,让人安心。 但魔武者只有一个先人,致使他对魔武者一无所知,这位先人还是极有可能刚诞生没有多久就死于魔武者身份的先人。 虽然超越了玄武者,但他没有片刻安心,越来越害怕这种陌生的力量。 陌生是因为未知,未知是最可怕的,就像千年前突然出现的魔族一样。 事实上现在也是,人族至今对魔族仍旧知之甚少。 身影突然在空中微微一抖,大吃一惊。这风怎么越来越强了,强到了连他都差点吹飞的地步,他可是魔武者,如今玄泰大陆上最强的武者。 惊讶地看过去,更加惊得背脊一阵寒意升起来。 但见一道巨大的龙卷风轰鸣着从这方圆万里的中心升起来,宛若一道巨大的柱子直没黑漆漆的天空。 天空不见半颗星辰,大地不见半条人影,恍若这黑色和赤红的世界之间,所有的东西都被这道巨大的龙卷风吞噬干净了。 “十里?”何离剑瞪大眼睛,加快了速度,估算着那道龙卷风的直径,“不,二十里。” 他干脆放弃了估算,这道龙卷风不论他怎么加速都永远遥遥从地平线上升出来,说明彼此相距甚远,至少有数百里。 只有到达它跟前才能知道它真正的大小,现在看到的都是不准确的,因为离得太远了。 原来这就是灭葬场热风的来源,整座方圆万里的灭葬场所有的风的源头就是这里。 巨大的龙卷风将天地之间卷得一片赤红,漫天都是赤红的沙尘。何离剑就像一只狂风暴雨之中的小鸟,奋力迎着这飓风不断前进。 倏地,他身影一压,慢慢落下来,抬手按在剑柄上,狂风将他的衣襟吹得飞扬,他冷着脸慢慢过去。 一条人影死死趴在赤红的地面上,艰难地爬动,每爬一下就只往前挪动几寸,但仍旧顽固地往那龙卷风爬过去。 何离剑一步一步靠近,冷冷看着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 对方也发现了他,猛然回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看过来。 一脸焦黑焦黑的,因为开始干裂,被飓风一刮,几块脸皮无声脱落,在风中飘一飘,刹那被搅成一片黑色的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离剑脸色沉下来,这个人已经被魔气侵蚀得快不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沉声道:“听得到吗,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但凡被魔气侵蚀得严重的人一旦神智迷糊起来就基本没有希望了,若非有盂洁瑶他恐怕在被带回玄极门之前就已经死了。 这人突然浑身一个颤抖,瞪着他:“是你。” 何离剑心中叹一口气,已经没救了,他根本不认识他。他的神智已经错乱,出现了幻觉。 可并没有出手给他一个痛快,也许这就是胖子要找的朋友吧。 第171章 黑风眼 上前两步,俯身按住他的背心,他现在是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爬的,被人这么按在背心想要动一动立即会被制服。 何离剑沉声道:“你是谁?” 这人传过来的剧烈颤抖出乎何离剑的意外。 他几乎要激动得晕过去,沙哑声音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我们都还记得你……,救救……救救舵主,求求你……救救武舵主……风眼……风眼……。” “武舵主?”何离剑一愣,一个不好的预感从脑中一闪而过,厉声道,“武三娘?你是仁武帮的?” 那人连连喘气,不住点头,咧开嘴安心地笑,焦黑的嘴唇却被飓风一刮,下半嘴唇刹那被刮走,从一张干燥的饼上掰掉一块似的。 何离剑一声大喝,五指插入他背心,又惊又怒:“慢着,你给我撑住。” “出来。”一声怒喝,五指抓着一团黑乎乎的黑气从他背心扯出来。 狠狠一抓,那团黑气无声在他指尖缭绕,钻进指尖之中,融化在他体内。 那人一声闷哼,四肢微微一颤,却带着最后的笑容一动不动。 何离剑震惊地看着他,心脏在哆嗦,颤声道:“王八蛋,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对不起,没能救了你。” 宛若背着一座大山一样,他愤怒地站起来,瞪着那道巨大的龙卷风。 原来这一次姚昙昇竟然派出了武三娘,看来灭葬场的变化没有那么简单。 分别之时姚昙昇誓要找出五大恶人的行踪,连武三娘都派出来了一定是跟五大恶人有关,五大恶人出现的地方一定就跟天下四令有关。 呼的一声,他一头扎进那飓风之中,贴着赤红的大地一闪即逝,宛若一道无法动摇的闪电一般,毫不犹豫。 那名仁武帮的弟子一动不动,在飓风中焦黑的皮肤一块一块脱落,被搅成粉碎,融化在风中。 一个圆滚滚的人影从远方迅疾而来,无声落在这名弟子身边,低头看一眼:“嗯,又是仁武帮,嗅觉比狗还厉害的仁武帮。” 那名弟子忽而微微动了一下。 胖子看见了,嘿嘿冷笑:“抱歉呀,被魔气侵蚀的最终结果就是这样,成为魔族的行尸走肉。” 那名弟子动作畸形地爬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双眼无神,僵硬地将脑袋转过来,直勾勾瞪着他,跟之前见到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飓风将他焦黑的皮一层一层剥掉,褪去了那层焦黑的皮肉,里面鲜红的血肉暴露在外。他浑身慢慢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不知道究竟是魔族的恶臭味,还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明明刚刚才死的,却好像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倏地,他突然浑身炸开,化作一片黏糊糊的肉酱,被飓风一卷,从胖子面前消失掉。 胖子慢慢放下双手,嘿嘿冷笑:“真是的,竟然想对我动手,是你自找的。” 圆滚滚的身影一花,朝着那龙卷风掠过去:“好大的动静啊,我要赶快才行,真的是麻烦死了。” 突然像一个球一样在地面上滚了一圈,连滚带爬站起来,望着那龙卷风恨恨道:“好强的风啊。” 他这体重少说抵得上三个人,仍旧被吹得满地打滚,足见这风究竟有多大。那两道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望着龙卷风,半晌不语,何离剑已经没了影,估计已经钻进那龙卷风里去了吧。 他一脸无奈:“哎,没有力境修为谁也别想进去吧。” 圆滚滚的身子猛然往下一沉,双脚生根了一样,牢牢站着:“嗯,不错,很诡异,往外吹的龙卷风,再没有比这个更诡异的了。” 何离剑也一直凝眉不解,龙卷风无一例外是往里吸气,但这道巨大的龙卷风却正在往外呼呼狂吹。 不出片刻,终于见到这道龙卷风的根源。 疯狂旋转的风眼将赤红的大地钻出了一个巨大的漏斗,这个巨大的漏斗直径少说数百里,中心就是那道龙卷风。 呼呼作响的风声震得耳膜不住颤抖,随时会被震破的样子。强劲的风力横着在面前迅疾扫过,被卷起来的沙子形成一面不见尽头的风墙,咆哮不已。 何离剑眯起眼睛,咬着牙站稳脚跟,往左看去,再往右看去,这道骇人的龙卷风直径约莫三十里。 大地剧烈的颤抖让他身子不住摇晃,但双脚就是稳稳吸在赤红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这道风墙。 赤红大地一片一片,脱皮一样被这龙卷风卷起来,刚卷到空中立即被绞碎成一片狂沙,如刀一般割在何离剑的脸上。 地面正在被这龙卷风一层一层刮掉,一层一层往天上飞扬,一层一层化作漫天狂沙,这个方圆数百里的大漏斗也正在不断变得越来越深。 抬手往风墙之中伸进去,嗤嗤嗤一片爆响,衣袖立即化成一片粉碎,露出他那黝黑的胳膊。 皮肤上一片火辣辣的,何离剑看着手臂上微微发红的一片,若非是魔武者之躯早就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这风眼里就是一切诡异的发源地。”虽然隔着这面风墙,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浓烈的魔气正被这风眼含在里面,一点一点吐出来。 一声低喝,体内黑金色的光芒刹那遍布每一条经脉,他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一样,抬脚往风墙之中踏进去。 浑身同时嗡的一声,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力场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闪电一般疯狂刮过来的沙子离他皮肉不到寸许立即纷纷被震开。 看起来好像水面是竖起来的,他只是往着水面之中沉了进去一样,只是一步,整个人消失在风墙后面,已经进入了直径三十里的风眼之中。 脚下一轻,踩在坚硬的地面上,耳边那呼呼的狂风声突然消失。他大吃一惊,浑身一个颤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一面赤红色的风墙将这块直径三十里的圆形大地包围起来,高得不见尽头的风墙。 直径三十里的圆形大地,是黑色的,与外面的赤红截然相反。 黑色的大地,滚烫无比,一缕缕黑色的魔气从这焦黑的地面上蒸发出来,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浓雾,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比黑夜还要黑。 这个风眼里,除了魔气空无一物。 何离剑在剧烈地颤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强烈的脉搏几乎要将他震晕:“魔气,好强烈的魔气,遍地都是魔气。” 四下里一片静悄悄,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没听到,何离剑大口大口喘气,瞪着眼睛一时间没法动弹。 风眼并不是这样的,真正的风眼哪有中空的? 真正的风眼,越是往中心,风劲就越大。 但这道龙卷风确实是中空的,圆形的,高得不见尽头的风墙将这块直径三十里的大地与灭葬场完全隔绝开来。 不错,这是一个假的风眼,它其实是由首尾相连的圆形风墙所成的。 它的内部连一点风都没有,只有直径三十里的焦黑大地,还有不断从大地之中蒸发出来的魔气。 空气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黑雾,就是魔气。 何离剑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一张脸被冰冻住一样。 蓦地,这片黑雾之中传来一声轰鸣,将他惊醒。 他如闪电般飞掠过去,整个人刹那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172章 五大恶人 他刚没入那片黑雾没有多久,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也扑哧一声,从风墙上冒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一滚,跳起来。 刹那浑身一颤,被挤成一条细缝的双眼再一次瞪得圆滚滚的:“什么?” 胖子的眼睛几乎要被瞪得掉出来,惊得后退了一步。 一直热潮冷风,哈哈乐天的他,此刻竟然声音都颤抖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千年里灭葬场一直封着如此强烈的魔气。” 笑声慢慢变得疯狂起来,圆滚滚的身影无声滚入黑色的浓雾中。 直径三十里的黑色大地,那是因为已经被魔气侵蚀得完全改变了自己原貌。 而那魔气千年之后仍旧没有消失,仍旧不断从黑色大地里冒出来。 千年前羽武者们到底屠杀了多少魔物才能残留下来如此惊人的魔气? 魔物并非人界之物,一旦死亡立即荡然无存。但它们的魔气,似乎凌驾于人界的天地之气的魔气,却残留至今,就连羽武者们也无法将之彻底除掉。 到底杀了多少魔物才能有如此可怕的魔气? 玄武者无法抵御魔气,这胖子竟然毫不犹豫就进去了。 按照何离剑的估算他不过是玄武气境中期和后期之间的修为,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担心的样子。 看来不仅仅是何离剑,他也一直在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 而已经深入其中的武三娘,何离剑记得她只是玄武体境修为,不知道如此魔气玄武体境能不能支撑得住。 又是一声轰鸣,何离剑听得心中焦急,怒喝一声,速度陡然暴增,咬牙瞪着那一片黑漆漆的魔气:“你可要撑住,该死的女人。” 黑暗中,一条婀娜的身影灵动如蛇,划动这片浓得宛若实体的魔气,荡起的波纹遥遥传开,清晰地传到了何离剑这一边。 何离剑喝道:“找到你了。” 闪电一般的身影转一个方向迅疾而去。 那条婀娜妩媚的身影从黑暗之中浮现出来,一片血花却在这时候猛然炸开,将她包裹在里面。 何离剑在黑暗中一闪,手臂一伸,揽住她的纤纤细腰,无声落在地上。 武三娘大吃一惊,暴怒如雷:“谁敢吃老娘豆腐。” 哇地喷了一口鲜血,淋在何离剑的脸上,满是腥气。 一看到是何离剑,更是大吃一惊,秀眉高高竖起,杏眼瞪得圆圆的,目中满是怒气,仿佛要生吃了何离剑:“臭小子,你敢摸老娘,你毛都没长齐呢。” 嘤的一声,柔软的身躯一抖,就此晕厥过去。 何离剑从怀中取出最后的那颗还神丹,片刻不迟疑地塞入她的口中:“别死啊。” 她那白白嫩嫩晶莹剔透的脸蛋已经变得黑乎乎一片,上面点着一片刺眼的红色,那是她自己的鲜血。 何离剑举目往黑暗中望过去,心中颤抖:“果然,这个浓度的魔气就连玄武体境也无法抵御了,这只是残留下来的魔气而已。” 这只是残留下来的魔气,经过了千年的时间已经弱了很多很多,如果是在千年前,恐怕就连现在的六大门派都无法抵御,立即纷纷被侵蚀致死。 黑暗中两点红光闪现,慢慢进入了何离剑的体息范围之中,何离剑脸色一变,在进入灭葬场之前就已经料到了。 但此刻仍旧震惊:“果然有魔物残留。” 这怎么可能,难道还有魔物能在那群羽武者们手中幸存下来? 他慢慢放下软绵绵的武三娘,盯着那对血红的眼睛,站起来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一抖,挡在她面前。 冷道:“来得好,我刚好有很多话要问个明白。” 魔武者为何被称为两界禁忌? 这一次一定要留下活口,问个明白。 还有灭葬场中这个诡异的龙卷风和残留的魔气,全都问个明白。 但当那条人影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时候,他愣住了:“不是魔物?” 这是一条魁梧的人影,光溜溜的脑袋,狞笑着的面孔,那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看住何离剑,长剑上的鲜血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落,梅花一般印在黑色的大地上。 对方看着一头已经被杀死的猎物,正在发愁怎么烹饪味道更美一样,端详着何离剑:“嗯?竟然没被侵蚀,看来是力境修为,终于来个看得入眼的了,能及时赶到这里来是真元派?还是断铁门?” 看样子真元派和断铁门是距离灭葬场最近的。 何离剑冷笑一声,目中露出丝丝寒意,纹丝不动:“你说的都是一些什么破门派,我是普界门的。” 对方血红的双眼微微一睁,似乎感到震惊,仍旧狞笑着。 何离剑心中暗暗诧异,这又是怎么回事? 血红的眼睛一直是魔物的特征,但这个人明明是一个人,却拥有红得发亮的眼睛。 心中一颤,他明白了,冷冷的声音中满是轻视:“可怜,一个魔咒竟然让人如此狂妄自大。” 对方狂笑不止,咧开嘴嘿嘿冷笑:“不错,就是魔咒,贾烙山让你们知道的还挺多的,回头我要好好问问金卸银,这人是怎么挑的,就算挑姚昙昇也不要挑贾烙山这种废物啊。” “原来是他的魔咒是金卸银给的。”何离剑明白了。 十年前仁武帮与五大恶人之一沙布斤进行过一场死战,天下仅有的四颗三思丹中的第一颗,就是当时的帮主步忖栽服用的。 多得那颗三思丹,步忖栽击败了沙布斤,但自己也失去了毕生的修为。 贾烙山因为此战动摇了武者之心,竟然接受了魔咒,十年里进境突飞猛进,也因为魔咒的影响整个人的性情也变得判若两人。 最终,在三个月前被赶来相助仁武帮的盂洁瑶一剑击毙。 但是,最后木吊坠仍旧被金卸银夺走。 刚才对方也说过贾烙山是金卸银挑中的,被挑中的贾烙山十年里不断找寻木吊坠,找到之后却没有交给金卸银,妄图以木吊坠压制自己避免成为魔物。 但后来在玄极门中得到郝豪韧和郝雄章的证实,魔咒与魔气侵蚀完全不同。 何离剑在十六年前就遭受魔气侵蚀,是木吊坠十六年里一直在压制着魔气的侵蚀。 而魔咒,木吊坠根本无法将之压制住。 随后金卸银出现在仁武城,将木吊坠夺走。贾烙山得到木吊坠的事他一定立即知道了,没有将木吊坠交给他令得他被迫亲自现身,将木吊坠收入囊中。 自己的师父在松莲乡分别后曾与金卸银遇过一面,惧怕师父的金卸银不敢停留,立即离去。虽然师父及时赶来,仍旧被他给脱身离去。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金卸银,但他认识金卸银,何离剑知道他谁了,只有他才能引来仁武帮的追查。 何离剑冷道:“沙布斤。” 光头大汉吃了一惊,血红的眼睛越来越红,死死盯着何离剑。 就是这个人,让步忖栽失去了一生的修为,面对贾烙山十年的疯狂却无法将之制服。 那位牺牲自己最后的生命让自己成为玄武者的老者,就是因为这个人失去了制服贾烙山的力量,被迫让仁泽分舵惨遭悲惨的命运。 何离剑怒火中烧,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这个改变了仁武帮命运的人,咬牙冷笑:“原来输给步帮主之后,你也选择了魔咒。” 光头大汉蓦地哈哈大笑,狰狞着面孔,牙齿咯咯作响:“不错,哈哈哈哈,不错,不愧是普界门的弟子,好厉害的脑子。” 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那位老者慈祥的面孔浮现在脑中,让心中剧痛无比。 长剑抬起来,何离剑强忍怒气,现在还不能让他死:“在你说出木吊坠现在在哪之前,你不会死的。” 沙布斤双眼突然红光大盛,一头恶鬼一样从黑暗中扑过来,带血的长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白相间的寒光,声音充满狂野:“但是你会死。” 第173章 魔咒的目的 当的一声,那柄带血的长剑突然应声断为两截。 沙布斤庞大的身躯被何离剑一把抓起来,顺势旁边一扳,轰隆一声,死死按在焦黑的大地上。 嗤,宁断裕留给他的长剑穿透了沙布斤的肩头,将这个庞大的身躯牢牢钉在地上。 何离剑双眼泛红,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声音在喉咙里滚动着,宛若一头野兽:“说。” 沙布斤连哼都没哼一声,不住哈哈大笑,双眼越来越红:“好个普界门,竟然是力境后期,好个普界门。” 泼的一声,整只手臂突然炸开,暴长三倍,化作了一只毛茸茸的利爪,划过黑漆漆的黑暗,呼啸着朝何离剑扫过去:“臭小子,在魔气之中跟老子打,不想活了吗。” 轰隆一声,何离剑看也不看,左手一挥,一掌将那条毛茸茸的手臂拍飞。那条手臂仿佛被拍得骨头都粉碎了,软绵绵瘫在地上。 何离剑冷冰冰的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你就是化身魔物也不是我的对手。” 就算是真正的魔物他现在也能一击毙命,这种魔咒变成的魔物,更不在话下。 沙布斤瞪大眼睛,蓦地双眼红光大盛,另一只手也化作毛茸茸的,带着森森利爪发出的寒光,朝何离剑扫过去。 何离剑身子动都没动,一掌拍出,那条手臂应声被拍飞,传出骨头粉碎的声音瘫在地上。 他从始至终抓着剑柄,将沙布斤死死钉在地面上,单凭左掌,看都不看一眼,就废掉了沙布斤的两条手臂,尚且是化成魔爪的两条手臂。 沙布斤开始颤抖,血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颗光头上不知不觉冒出了一层冷汗,让这颗脑袋看起来隐隐发光:“你……你绝对不止玄武力境后期,绝对不止……。” 嗤的一声,何离剑长剑一划,一片血光冲天而起,那条毛茸茸的手臂飞上空中,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形轨迹,落在三丈开外。 何离剑冷森森盯着他,甩掉剑身上的血迹,一字一句道:“说,木吊坠在哪?” 沙布斤一声惨叫,大口大口喘气,魁梧的身躯剧颤不止,愤怒地瞪着血红的眼睛,鼻孔里呼哧呼哧出气。 三丈外那条手臂慢慢分解,化作一片黑烟融化在黑雾之中。 何离剑站起来,抬脚踏在他的胸口,粗重的喘气让这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 脚下微微使劲,这条魁梧的大汉立即不住咳嗽,因为喘不过气差点窒息。怒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瞪着何离剑。 俯瞰下去,何离剑迎着那双血红的眼睛,迎着那狂怒的眼神,迎着那憎恨的眼神,冷冰冰的:“来吧,化身魔物吧,你还没真正绝望,等你变成魔物之后我会给你真正的绝望,看来只有绝望才能让你开口。” 脚下一松,足尖在他腋下一点,这庞大的身躯被踢得飞起,落在十丈开外。 沙布斤发出一声惨叫,狂怒无比。捂着没了手臂的肩头,咬着牙齿站起来,红着眼睛瞪着他,牙缝上滑落一缕鲜血,那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他的嗓子好像被自己的狂怒撕破了,声音沙哑:“魔武者。” 何离剑身子一抖,刹那惊得失声喝道:“你说什么?你知道?” 沙布斤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瞪着何离剑,满是惊喜、疯狂、贪婪、妒忌、憎恨:“没有骗我,果然没有骗我,魔咒……真的是成为魔武者唯一的办法,魔武者是真的存在的。” 何离剑抽了一口凉气,魔咒能让人变成魔武者?怎么越来越乱了? 沙布斤狞笑着,自信满满:“因为我解开了这封印,所以你才被派来来杀我的吗?” “什么?”何离剑握紧了长剑,恨不能一剑杀了他。 但必须要忍住,对方的话越来越奇怪。 沙布斤嘿嘿狞笑:“别装了,普界门的,那女人已经晕过去,听不到我们说的话。” “嘿嘿嘿,人族千年无羽武,仅存的六大门派千年了也无法成为羽武者,现在的人族是人族中的垃圾,人族的精英早在千年前死绝了,垃圾是永远都无法成为羽武者的。” 现在的人族是垃圾中的垃圾,这句话似乎在哪听过。 沙布斤狂笑不止,目中越来越贪婪:“但是魔族将要来了,千年后魔族将要来了,不想死但却无法成为羽武者,怎么办,只有成为魔武者。” “嘿嘿嘿。”沙布斤露出无尽的轻视和狂态,那双血红的眼睛宛若已经将何离剑扒得干干净净,甚至将何离剑剖开,何离剑体内的五脏六腑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狂笑不已:“就连你也选择了魔咒,嘿嘿嘿,普界门的弟子也选择了魔咒,哈哈哈。” 何离剑连连震惊,将心中的怒火和仇恨极力压下去,让一片混乱的脑子清醒过来。 郝豪韧也正是因为对羽武者的渴求,才私下定下了郝癸霓和甄途阳的婚事。这么看起来六大门派的掌门个个都说这一代人必出羽武,反而像是自我安慰一样。 其实他们心里很虚,所说的必出其实是期望能出。 所谓的期望,其实是面对绝望而生出的无力的幻想,这个幻想就叫做期望。 就连羽武之后的六大门派也都没有自信,难道幸存至今的人族真的无法成为羽武者吗? 而沙布斤竟然说魔咒能让人变成魔武者,更是让人吃惊。 何离剑当然不会相信魔咒能让人变成魔武者,他自己就是魔武者。 强行压下震惊,禁不住哈哈大笑,盯着这个疯狂的人,冷道:“你想像我一样成为魔武者?” “想。”沙布斤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充满了狂喜,但却又不相信何离剑。 何离剑冷笑:“你想知道如何避免成为魔物?” “想。”像一个饿了十年的人终于见到自己一直渴望的丰盛大餐,沙布斤双眼越来越红,贪婪之色满溢而出,死死盯着何离剑,“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来到这魔武者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找寻那个诀窍。” 何离剑再度震惊,哆嗦的心脏让握剑的手也在颤抖:“千年前的魔武者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沙布斤狞笑着,虽然十分兴奋,但仍旧不相信何离剑会将这个诀窍告诉他。 他认为何离剑是奉命来杀掉他的:“不然连羽武者都无法封印的魔气,是谁将它封印了千年。” 明白了,这就是他来到灭葬场的原因,是他解开了这个封印才导致这段时间里灭葬场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诡异,是因为魔气的泄露。 一路上见到的因为魔气侵蚀而死的人,因为魔气侵蚀而变成丧尸的人,这种种诡异全都因为这里的魔气泄露了。 泄露的魔气,是这个疯狂的人造成的。 “十年前因为输给步帮主而想要得到强大的力量,没想到居然是超越玄武者的力量,堪比羽武者的力量,当时的你一定没想到。”何离剑已经理清了思绪。 沙布斤狂笑:“步忖栽?谁还记得他,只要能成为魔武者,我杀都懒得杀他,据说他也不得好过,失去了一身修为。” “嘿嘿嘿,这比杀他还要痛快,我不会杀他的,就让他一辈子痛苦地死去,只可惜竟然在三个月前死了,死得太快了。” 何离剑目中慢慢浮出一直压制着的怒气和仇恨:“把木吊坠交给我,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成为魔武者。” 沙布斤突然爆发出一片笑声,笑得摇晃不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身影一花,掠入那片黑暗之中,刹那无影无踪。 何离剑一声怒喝,一道黑金光芒激射过去,黑漆漆的魔气之中传来一声惨叫。 何离剑冷着脸,一步一步走过去:“你会交给我的,你会告诉我它在哪的,你哪也别想逃,你逃不了。” 他根本不用看,宛若一头毫无感情的恶鬼,浑身都是冰冷的寒气。 一步一步穿过那片黑暗,停在一滩刺眼的血迹跟前,但却空荡荡,沙布斤不翼而飞。 他站着许久,目中越来越冰冷,宛若两点寒光在黑暗中幽幽闪着,盯住那片黑暗。 除了沙布斤,这片黑暗中还有其他人,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救走了沙布斤。 第174章 人畜无害的胖子 让这位貌美如花的女人知道自己现在的脸黑漆漆一片一定暴怒如雷,幸好她现在昏了过去。 依旧勾得人心一片慌乱的身姿一动不动,静静躺在黑色的大地上,每一条线条都充满了成熟的诱惑。 这是一种与少女完全不同的诱惑,有时候比少女还要致命。 何离剑五指张开,按在她的小腹上,沉声喝道:“出来。” 慢慢抬起手,一片浓得宛若棉花团一样的黑气被掌心吸了出来,缭绕在指尖。 何离剑焦虑地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至少一倍的大美人,她竟然不顾一切就冲了进来,昔日对自己愤怒的责问还萦绕在耳边。 是自己害死了步忖栽,那位老者以最后的生命给他换取了玄武气境的修为。 她还在恨着自己,不管怎么恨都不会让她死。她是因为步忖栽才恨自己,也因为步忖栽狂怒地追进这里来,这个黑色的风眼之中。 这个明明比自己大了一倍却看似少女的女人一声轻吟,何离剑抖掉手上的魔气,将她扶起来,柔软的身躯微微靠在自己身上。 “唔……。”武三娘皱着秀眉,慢慢睁开眼睛,抬眼就看见了何离剑,气得娇躯剧颤,“你这臭小子……臭小子……。” 何离剑没好气地冷道:“因为你我错过了极好的机会,我本可以追进去的,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除了火气比年轻人大你还能干什么,我会送你出去,你不能呆在这里,接下来是我的事,不要妨碍我。” “你……。”武三娘险些气得又要晕过去,柔软的身躯不住颤抖,才发现自己靠在他身上,更加一股怒火冲上脑门,“放开我,我要杀了你这个臭小子,你竟敢碰我。” 何离剑冷哼一声,故意气她一般,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外面飞掠出去:“不自量力,净添麻烦。” “混蛋……混蛋……。”武三娘气得哆嗦,可惜毫无力气,抬起的拳头无力地打在他胸口,“老娘竟然被你这臭小子……被你这个臭小子……。” 何离剑冷道:“我对你没兴趣,不看自己多大年纪,少洋洋自得。” 武三娘嘤的一声,真的要晕过去了,其实她的意思是竟然被何离剑救了。 何离剑却毫不给面子,专挑她的软肋不失时机狠狠攻击她。 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她却竟然慢慢冷静下来。毕竟这就是现实,她被何离剑救了。虽然脾气火爆,可她依旧是何离剑的长辈,该冷静的时候必定会冷静下来。 睁着那双眼睛盯住何离剑:“玄武力境?” “算是吧。”何离剑也不想跟她斗气。 “怎么可能?”武三娘吃惊,看起来宛若真的只是一名少女。 何离剑不答话,一脸冷冰冰。 武三娘目光微动,似乎步忖栽的眼光真的没有错,她被这个来得这么快的事实震惊住。 半晌忽而一声轻笑,隐约有一丝欣慰从目中流过:“那就算你没让帮主失望吧,我以后也不会为难你了。” 咬牙切齿地,怒目圆瞪:“你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没有他的话帮主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何离剑不用她说,不出片刻,泼的一声从那面赤红的风墙中穿了出去。在空中掠过,远离了那道龙卷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却被她伸手拉住,沉声道:“这里原本好像有一个封印,应该是千年前羽武者留下的,现在被他破掉了,没有彻底破坏,如果这里的魔气泄露出去就糟糕了。” 何离剑一愣,没见过她露出如此哀求的神情,心中一阵触动,自己太过小孩子气了。 点点头:“你放心,我会杀了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阻止这个封印破裂吧。” 略微停顿,看着她安心的表情,抛去一直以来的针锋相对原来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咬牙道:“对不起,我说话比较冲。” “快去。”武三娘一挥手,皱起眉头。 何离剑哑然,这温柔只是一瞬而已,立即又被那张熟悉的怒脸取代了,一声不吭转身掠去。 武三娘也一声不吭,看着他瞬间远去,化成一个小黑点,沉没在那面风墙之中。 半晌,嘴里恨恨吐出一句话:“老娘守身如玉三十余载,竟然被一个乳臭味干的臭小子抱在怀里,双手一顿乱摸,真是混账的臭小子。” 狂风呼呼不止,好像嘲笑一样,将她的衣襟吹得飞扬,让那魅惑的身姿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有起有伏,有凹有凸,让人欲罢不能。 圆滚滚的身影停下来,将这个没了手臂的人扔在地上,笑眯眯的:“一定是你了。” 沙布斤吃力地站起来,咧开嘴嘿嘿嘿直笑,看着这个圆滚滚的人:“哦,你才是被派来杀老子的人吗?” 胖子不住点头:“不错,正是我,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一旦这里的封印被破立即引来六大门派的注意,你想在成为魔武者之前就被六大门派灭绝了吗?” 沙布斤瞪着他,疯狂展露无遗:“只要我成为了魔武者,谁还能灭我?” 胖子啧啧几声,不住摇头:“你真是没良心,别把我们都给害死了。” 一直在揣摩一样,现在终于恍然大悟,沙布斤往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他:“原来是你,圆头圆脑,廉书峥。” 胖子笑眯眯,点一点头:“你好,沙布斤,世人将我们称为五大恶人,但廉某与你沙布斤却从未谋面,就凭没有良心这一点,你可以与我齐名。” 沙布斤嘿嘿嘿笑起来:“五大恶人是那群垃圾的叫法,我四人从未将你视为同类,我们眼中只有四大恶人,你不配。” 胖子不住摇头:“不不不,其实我比你们四个都要恶,你们都是小孩子,不然我也不会来杀你了,除了我没有人能杀了你们四个。” 罢了不住叹息:“哎,真是可惜,原本被称为五大恶人的你我终于见面,没想到首次见面就要说声永别,只能怪你不听话,只为自己的私欲却要害惨我们其他四人。” 第175章 魔咒传播者 沙布斤大笑不止:“你以为六大门派不知道吗?他们早就怀疑我们与魔族有关系了。” 胖子笑道:“我宁愿让他们怀疑我们与魔族有关系,虽然我们其实跟魔族半点关系都没有,嘿嘿,魔咒,可不是只有魔族才有的,魔咒,也不只是让人化为魔物的,也能让人成为魔武者,没事的,让他们怀疑去。” 两道细缝忽而微微眯开,里面一片寒气漏出来,盯着沙布斤:“但你会让他们知道我们要成为魔武者,成为被称为异端的武者。” “魔咒是成为魔武者的条件,你已经有了,至于你去哪找成为魔武者的玄机都好,唯独灭葬场不能来,千年前魔武者曾在这里出现,傻子也能明白我们成为魔武者的目的了。” 沙布斤打了一个哆嗦,仿佛这个胖子比何离剑还要可怕,那片寒气让他冻得微微颤抖:“他们不会想到魔咒能让人成为魔武者,我能让你在这里就成为魔武者。” “你在求我吗?”胖子眯成两条细缝的双眼慢慢睁开,一点一点睁开。 他戏谑地看着这个疯狂的人:“魔气侵蚀能让人丧命,但有一些人丧命之后仍旧能持剑杀人,化身被称为怪物的丧尸,难道那些自诩羽武之后的傻瓜们不会联想到魔咒也是成为魔武者的条件吗?” 那双眼睛越来越睁开了,直勾勾盯住沙布斤:“魔气侵蚀的结果是死掉,另外一种结果是变成丧尸。魔咒的结果是化身魔物,另外一种结果是什么?” “你来到这里就等于提醒了他们,会变成魔武者,不然你来这里解开这个千年封印干什么?这,可是千年前第一位魔武者设下的封印。” 那双眼睛完全睁开,红通通的,圆滚滚的,冷冰冰看着沙布斤,“自诩羽武之后的六大门派至今无法成为羽武者,怎么会容许匹敌羽武者的魔武者诞生,况且成为魔武者的还是我们这种人,你死吧。” “慢着。”沙布斤喝道,满头大汗淋漓,惊恐地瞪大眼睛,双眼中的那片血红无声消失,仿佛在示弱一般。 他声音颤抖:“我保证,这块被第一位魔武者封印起来的地方一定藏着成为魔武者的秘密,如今你我都拥有了身带魔咒这个成为魔武者的条件,我保证,你我两人一定能成为魔武者,之后不用再听他们的了。” 一旦成为魔武者就是千年后最强的武者,除非六大门派之中真的能诞生出羽武者,否则谁也无法奈何他们,他们还用听谁的命令? 这也是胖子担心沙布斤引来六大门派,发现他们试图成为魔武者的原因。 前面胖子说过了,魔气侵蚀有两种结果,一种,直接死了,另一种,化身丧尸。 而魔咒,也有两种结果,一种,化身魔物,另一种,战胜魔咒成为魔武者。 带着魔咒出现在被魔武者封印住的地方,就算没人知道魔咒的另一种结果,傻子都能猜出来他们想要成为魔武者。 胖子咧开嘴,笑了:“你的魔咒是金卸银给的吧,你知道金卸银的魔咒是谁给的吗?” “难道是你?”沙布斤打一个哆嗦。 “聪明。”胖子满意地点头。 “你……你……。”沙布斤震惊无比,几乎说不成话,瞪着这个人畜无害的胖子,瞪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原来……原来你就是魔咒的传播者。” 踉踉跄跄往后退,惊恐地瞪大眼睛:“你就是金卸银说的那个人?就是千年后第一个拥有魔咒的人?” 胖子红通通的双眼忽而一闪,恢复成两条细缝,笑眯眯:“不错,我就是千年后第一个魔咒的拥有者,你们所有人的魔咒都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 “一直以来你们接到的命令都是我下的,你们,一直在为我办事,而我,只要你们找齐四令我就能让你们成为魔武者,这就是你们当初接受魔咒的条件,对我来说是血亏的生意。” 沙布斤差点瘫软在地上,不住连连抽凉气,露出了绝望,身体僵硬住了一样:“没想到……没想到是你……更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来杀我。” 胖子笑道:“不错,金卸银至少已经找到了四令之一,但你和其他人至今什么事也没办成,你更加是背叛了我,来,让我看看。” “看什么?”沙布斤已经放弃了抵抗,完全摸不透这个胖子。 “你说的这里有能让你成为魔武者的秘密。”胖子笑眯眯,憨态可掬,人畜无害,“反正六大门派的人也快来了,现在杀你已经太晚了,就让我看看吧。” 一片一片惊疑从目中掠过,沙布斤没有动:“你不杀我?” “你成功的话就不杀你。”胖子点头,鼓励他快点去干,“但是你得抓紧,六大门派只怕已经进入灭葬场了,很快就会到,你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们一到,不用我杀你你也会死。” 沙布斤咧开嘴,双眼慢慢恢复通红,嘿嘿嘿笑起来,狰狞着脸看住这个胖子。 蓦地,身影一花,消失在黑暗中。 胖子没有跟去,笑眯眯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傻,然后再杀掉你。” 圆滚滚的身影倏然消失在黑暗中,根本没看见他到底消失在哪个方向,竟似凭空消失的。 狞笑让沙布斤的面孔变得扭曲,扭曲让他看起来越来越不像人,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扭曲着他,而他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就像贾烙山一样。那东西也许是他的本心,但也许是那个可怕的魔咒。 或许,魔咒只是激发了本心罢了。 扭曲的脸微微闪现一片血红,那轮刺眼的印记在他额头上浮现出来,他的嘴巴因为兴奋咧开到了腮边,宛若饥渴的野兽。泼的一声,齐肩断掉的手臂突然从体内长出来,带着湿哒哒的粘液,滴落在黑色的地上。 粘液嗤嗤作响,被灼热的黑色大地蒸发掉,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蒸发掉的粘液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这个痕迹静静印在一条如蛇的刻痕里面。刻痕手臂粗细,形成一个巨大的弧线,往黑暗的中心伸进去。越往里,就见到越多的刻痕,一条一条,弯弯地紧密排在一起,越来越密。 最终,所有的刻痕归于一点,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刻痕。沙布斤疯狂的身影倏然停在这螺旋中心,咧开嘴笑了。 狂笑着抬起头,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穿过厚厚的黑色魔气,将直径三十里的圆形大地包围起来的那面封闭风墙,正在飞速旋转着。 它旋转的方向是与这个螺旋的刻痕相反的。 第176章 魔武封印 “魔武封印。”他禁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舌头血红血红,尖尖的,一个不小心,居然舔到了自己的下巴。 但兴奋让他浑然忘我,没有意识到人是无法舔到自己的下巴的。 泼的一声,刚长出来的那条手臂化作一只巨大的魔爪,狞笑着往这个螺旋刻痕的中心插进去,声音中满是狂喜和兽性:“逆转吧,我已经看出这个封印的玄机了。” 地面微微一颤,这个巨大的螺旋发出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当中一条螺旋臂出现了细细的裂痕,这道裂痕噼里啪啦响着瞬间化作千千万万道细细的裂痕,将这条螺旋臂顷刻布满。 “哈哈哈哈。”沙布斤狂笑着,额头青筋高高鼓起,额头上的血红印记越来越红,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噼噼啪啪的声响中,密密麻麻的螺旋臂一条跟着一条布满细细的裂痕,看着让然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螺旋臂开始慢慢移动,越是移动,裂痕就越多,越密。 地面微微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条一条螺旋臂被这只魔爪捏住了七寸一样,开始慢慢变得笔直,形状的变化让它们自身崩出无数的裂痕,宛若正在拼命折断自己的骨头,朝相反的方向掰过去。 崩的一声,第一条螺旋臂由直线开始往反方向弯过去,那似乎很为难它,它也弯得很吃力,对它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直径三十里的风墙突然一震,荡出一圈赤红色的波纹,这圈波纹无声从巨大的漏斗上横扫而过。 赤红的大地剧烈抖动,被刮掉一层地皮,震飞在空中。 旋即猛烈的飓风呼啸着紧随那道赤红色的波纹吹来,将那层腾飞在空中的地皮一卷,瞬间吹成一片粉末,化作细沙呼呼往灭葬场外面吹去。 武三娘震惊地看着那道巨大的龙卷风发生的一切,大喝一声,稳住一身心神经脉,还神丹让她刚恢复的几成功力保住了她的命。 那道赤红的波纹几乎将她震碎,让她头晕目眩,几欲不省人事。 “王八蛋。”这大美人破口大骂,怒目圆瞪,“叫你进去干什么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连忙又闭嘴,抱住脑袋,那阵紧随赤红波纹而来的狂风将她吹得东歪西倒,婀娜的身姿像是摆动的杨柳,甚是风情万种。只可惜这种地方没有其他人,无人能一饱如此眼福。 崩,又是一声响声,第二条已经绷直的螺旋臂开始硬生生往反方向弯过去。 “哈哈哈哈。”沙布斤狂笑不止,“千年之后,天上地下,唯我一人。” 嗤嗤嗤几声,那条粗大的魔爪突然裂开,开裂的皮肉里飞溅出一片鲜血,淋在这个被他硬生生扭得笔直的螺旋刻痕上。 这条魔物的手臂已经达到了它的极限,逆转这个巨大的螺旋刻痕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泼,另一条手臂也化作魔爪,往螺旋的中心插进去,恶狠狠抓着一颗心脏似的,瞪得血红的眼睛几乎裂开。 狞笑的脸也慢慢变了样,两排紧咬的牙齿慢慢变长,形似狼人的獠牙。滴滴答答的唾液从白森森的牙齿上滴落,散发着恶臭。 他一声怒吼,一股蛮力发自腰间,泼的一声,从腰间开始,直达背心双肩,倏然变成狼人模样。 双脚生了根一样,稳稳站在这个巨大的螺旋刻痕上,泼泼两声,也变成了两条狼腿。 “解。”他仰天怒吼,吼声带着悠扬的狼嚎声,冲破厚厚的黑色浓雾,直上云霄。 崩崩崩之声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螺旋臂刹那间同时朝相反的方向弯过去,移动的螺旋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一只猴子正攀爬在干枯的树枝上荡着秋千。 呜的一声轰鸣。 武三娘惊得软倒在地,瞪着那个巨大的龙卷风在一声悲鸣中慢慢变弱,旋转的速度慢慢降下来。 巨大的漏斗之中风声也渐渐变小,飞沙走石纷纷停止,一片一片从空中落下,血红色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 风,停了。 那道龙卷风逐渐变得稀薄,赤红色正在褪去,反而里面那片方圆三十里的黑色魔气越来越清晰,在这直没天空的赤红屏障后面迫不及待地舞动着。 嗖嗖两声,两条人影自黑漆漆的天边迅疾而来,从武三娘头上一闪而过,径直往正在消失的龙卷风扑过去。 倏地,一道黑金的光芒穿过这片浓浓的黑雾,嗡的一声,击穿沙布斤那已经变成狼人的身躯。 沙布斤脸上还是狞笑着,血红的眼睛瞪着那道黑金光芒来的方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心窝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他的心脏不见了:“咦?” 那条削瘦的人影宛若天降陨石,瞬间将他击飞,他看着那个巨大的螺旋刻痕在自己身下一掠而过。 轰隆一声,他被这个人按进焦黑的大地之中,地面一震,出现了一个大坑。 何离剑双眼闪着红光,森森白牙里传出一声怒吼:“死吧。” 五指张开,一把抓住了这个人的整张脸,往这个大坑中一砸。 泼的一声,同时掌心爆发出一片黑金的光芒,焦黑的地面轰隆隆作响,剧烈颤抖着。 何离剑怒目圆瞪,浑身因为怒火微微发抖。 五指之中,沙布斤的脑袋已经化为虚无,连同三人高的庞大躯体变成一片黑烟,狰狞地游动着融化在浓浓的黑雾里。 回过头去,闪着红光的双眼看见两条人影闪电一般落在那个巨大的螺旋刻痕上。 他浑身一震,嘿嘿嘿地笑起来,瞪着两人中的一人,眼睛越来越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握得噼里啪啦爆响,一步一步走过去。 “糟糕,来晚了一步。”当中一人声音苍老,满是震惊,看着这个逆向的螺旋。 另一人猛然发现何离剑,挺拔的身影剧烈一颤,连连后退几步,俊朗的面孔毫无血色,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何离剑眼睛已经钉在了他身上一样,嘿嘿狞笑着,话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吐出来:“甄公子,好久不见了,正要去找你呢。” 来者正是甄途阳和真元派掌门甄逸世。 第177章 你已经死了 “何离剑?”甄途阳见到了厉鬼一样,浑身僵硬,连眼睛眨一下都无法做到,“你……你还活着?” 甄逸世大吃一惊,双目炯炯有神看过来,抽了一口凉气,禁不住也后退一步:“你?” 何离剑咬牙切齿,双眼血红,哈哈大笑:“甄公子,你过来,快,快过来。” 甄逸世惊道:“你没死吗?” 何离剑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道:“废话,你这么老都还没死,我能死吗?” 甄逸世勃然大怒,突地厉声喝道:“何离剑。” 何离剑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道:“老人家,请你滚一边去。” 甄途阳满是惊恐,微微颤抖,魂魄被何离剑咬住了一样。 甄逸世暗暗称奇,在这个灭葬场的中心之处竟然见到了何离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人是人还是鬼?既然他还活着那么郝癸霓呢? 他又是怎么从绝命天坑中活下来的?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 还有,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染血了一样的通红,红得发亮,这一片黑漆漆的魔气之中这是唯一的红色。 蓦地浑身一颤,一张老脸刹那变了色,瞬间沉下来,声音因为震惊哆嗦:“你……你最终还是被魔气侵蚀了吗?这段时间灭葬场发生的一切都是你干出来的?” 何离剑爆发出一阵笑声,歪着脑袋看住这个可怜的老人:“是吗?是我干的?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年纪一大把脑子还真快,变成是我干的了?” 甄逸世目露失望神色,满是痛心,颤声道:“枉郝兄为你尽心尽力,惜才如命,终究算不过天意,还是没能救了你。” 何离剑坠入绝命天坑,就此失去了最后的治愈机会,在绝命天坑中慢慢被彻底侵蚀,最终变成了这幅模样,血红的眼睛,是魔物特有的,这就是这位老者的推测。 他长叹,满满悔意和惋惜,满满自责和罪恶感:“若非是为了救小儿,你也不至此,看来癸霓终究是没能活着出来。” 既然何离剑都出现在这里了,那说明紧追着他进入绝命天坑的郝癸霓已经丧命其中。 甄途阳一听到这个名字,颤抖着抽了一口凉气,似乎开始恢复了神智,但仍旧不敢看着何离剑,一步一步后退。 铮的一声,甄逸世长剑闪现在手,目中悲痛如颤抖的水面:“一切因我甄家所致,就让老夫来了结吧,但希望你死之前知道原因,你现在已经被魔气完全侵蚀,你其实已经死了。” “你的肉身变成了丧尸,只有极少数人被魔气侵蚀致死之后才会变成丧尸,也只有极少数丧尸死后仍旧保留生前的执念。” 最后一句话揪心痛:“老夫知道你恨小儿,不是为了救他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你本来有大好前程。” “闭嘴。”何离剑怒喝一声。 甄逸世点点头,含着悲痛不再说话,长剑却慢慢抬起来,剑尖直指何离剑。 何离剑冷笑着看住甄途阳:“甄公子,有什么心事你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肯说吗?” 甄途阳脸色苍白无血,咬咬牙,沉声道:“你其实已经死了,不过是化为丧尸的肉身还残留着执念,这在千年前的退魔大战中是常见的。” “尤其是那些修为极低的人最容易化为丧尸,为魔气驱使,左右行为,滥杀无辜。” “哈哈哈哈。”何离剑大笑不止,点点头,“好,你不说那就由我来说了。” 甄途阳点点头:“你说吧,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听着,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你,你恨我是应该的。” 何离剑双眼倏然一瞪,浑身顿然冰凉,这时候才发现嘴巴无法张开。 他说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因为执念导致的,说出来的事也是被执念扭曲过的事实。 嘿嘿嘿笑起来,咬牙切齿地笑。 甄途阳慢慢恢复了平静,苍白的脸也慢慢恢复了原本的俊朗,甚至露出无尽的悲痛。他上前一步,按下甄逸世的长剑,缓缓抽出自己的长剑。 微微一抖,长剑发出一声轻吟,直指狂笑中的何离剑:“爹,一切因孩儿所致,爹的责骂已经让孩儿醒悟,还是让孩儿来吧。” 甄逸世强忍目中悲痛,后撤一步。一想到郝癸霓也葬身绝命天坑,又险些老泪纵横。愧对玄极门之心至今依旧折磨着他,恐怕他的余生都要在这份折磨中度过。 而郝豪韧没有责怪父子两更是让这份罪恶感和愧疚更加强烈。 但当日有定威台所有弟子为证,何离剑确实是为了救甄途阳才摔落绝命天坑,郝癸霓也是自己追入绝命天坑的。 所以郝豪韧无法责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这天意。 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是毁掉了一柄宝剑或者其他东西还好,真元派不论如何也能还得起,但这人命,如何还? 甄途阳目中隐隐露出一丝杀机,满满的憎恨和愤怒,从颤抖的声音里慢慢说出来:“是我害死了你,害死了……癸霓。” 说到“癸霓”两个字,他将心一狠,似乎彻底将郝癸霓忘掉一样,没有丝毫留恋。 何离剑收住笑声,反而冷静下来。 依旧红着双眼,笑吟吟看着他,长剑一抖:“甄公子可要手下留情,我不过是玄武气境修为而已,不要像那天一样使出力境修为啊。” 甄途阳(哔)根本不知道何离剑究竟是真的变成了丧尸,还是奇迹一般地还活着。 但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加之那双血红的眼睛,唯独魔族才有的眼睛,确认他已经变成丧尸无误。 放心地一咬牙,但何离剑这句话仍旧勾起当天的耻辱,目中的杀机更盛,那憎恨和愤怒更加浓烈。 只是声音却装出悲伤:“咱们来世再做兄弟,我认识你实在太晚,永别了。” “永别了。”何离剑冷冷道。 一道黑金光芒倏然横过黑色的浓雾,径直朝甄途阳而去。 甄途阳大吃一惊:“什么?” 甄逸世更是脸色大变,蓦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倏然一闪,一道刺眼的白光刹那将黑色的浓雾照得一片白茫茫:“闪开。” 挥掌拍开来不及反应的甄途阳,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的白光从这黑乎乎的浓雾之中冲天而起,直没夜空。 这道白光一闪即逝,这时候才发现那面风墙已经彻底消失了,方圆三十里的魔气无声地舔舐着赤红的地面,正在慢慢从巨大的漏斗之中往外爬出去。 第178章 久别重逢 哇,甄逸世喷了一口鲜血,身躯微微摇晃,单膝跪在地上。 当一声,长剑倔强地将他撑住没有倒下,惊恐地瞪大眼睛:“魔武之力,魔武者?” 说完,又是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浑身剧颤不止:“你……你真的没死?” 何离剑长剑一晃,在手中一转,理都不理甄逸世,剑尖直指甄途阳:“甄公子,堂堂羽武之后的大公子,万人仰慕的翩翩君子,怎么让年迈的父亲挡下那一剑呢,你害死了我和郝癸霓就算了,还想要害死你父亲吗?” 甄途阳连连抽凉气:“你……。” 何离剑冷笑:“怎么了,一脸见鬼的样子,来,告诉你父亲我是怎么坠入绝命天坑的。” “你……。”甄逸世也连连抽凉气,震惊地看着何离剑,这个老人似乎终于有所察觉了,又震惊地看着甄途阳,“途阳?” 甄途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突地一剑挥出:“你已经死了。” “不。”甄逸世大吃一惊,区区玄武力境如何能敌得过魔武者? 原本将要崩溃的身躯一晃,电光火石之际闪过去,挡在他面前。 何离剑那一道黑金光芒又一次闪亮起来,在甄途阳那一招白虹袭日的刺眼白光下看着尤为可怕。 嗤,白虹袭日又一次被何离剑一剑破开,黑金色的光芒笔直地朝着那位老人的身躯击过去。 倏地,一条娇小婀娜的身影一闪,一把将甄逸世往旁边推开:“甄老前辈。” 轰隆一声,这条身影救了甄逸世,却没来得及救下甄途阳,事实上能在魔武者的剑光下救人已经算是奇迹了。 甄途阳像一根树枝一样飞起来,从方圆三十里的黑色浓雾中激射而出,砸在巨大漏斗的斜坡上,震出一圈小小的涟漪,形成一个小小的坑。 “甄师兄。”这条人影惊声而叫,一掠,从这片黑色浓雾中一闪而出,眨眼间落在漏斗斜坡上的那个坑边。 远看的时候是一个小坑,其实落在旁边才发现乃是方圆数十丈的大坑。那个俊朗的人双目紧闭,七窍流血,生死不明。 甄逸世从地上翻身而起,但剧痛让他一声闷哼,又一次跌倒,与何离剑异口同声惊呼出来:“癸霓?” 何离剑喊的则是:“郝癸霓?” “不。”甄逸世那苍老的面孔刹那被悲痛撕成粉碎一样,剧烈哆嗦,咬着牙齿,奋力一跃,纵身掠过去。 “甄师兄,甄师兄。”郝癸霓抬手在他颈边摸一摸,秀目刹那崩碎,几乎化成一片泪水落下来,不住呼唤。 甄逸世落在身边,剧痛和虚弱让他气喘如牛,几乎是跪着落地,惊恐地扶起自己的儿子:“途阳。” 何离剑立于那片黑色的浓雾中,遥遥看过来。 昔日郝豪韧带着郝癸霓藏在山头,他以玄武气境修为根本无法看得见,现在相隔数十里,三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冷冰冰的脸依旧毫无感情,但目中那片憎恨却慢慢变得淡起来。 郝癸霓就要哭出来:“甄老前辈,救救他。” 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哪有不愿意救的? 甄逸世颤抖着将甄途阳放下,震惊至今没让这个老人镇定下来:“老夫……救不了,这是魔武者的魔武之力所伤,天下能救他的也只有五个人,郝兄即是其中一位。” “而且……。”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忍看见甄途阳的模样,“还是在他还活着的情况下的,他……已经死了。” 郝癸霓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看着甄途阳。 她茫然回过头,看着那片黑色的浓雾,喃喃道:“魔武者?何离剑吗?为什么要杀甄师兄?” 她知道何离剑也正在看过来,虽然因为那魔气遮挡她无法看得清楚何离剑,但知道他一定正在看过来。 她想起了毒雾谷中自己明明身中魔气却安然无恙,现在才知道是为什么:“魔武者?原来你成为了魔武者,难怪……难怪……。” 又看一眼身边的甄途阳,声音中的哭腔再度不受控制:“可是,为什么要杀甄师兄?” 甄逸世大口大口喘气,努力让自己平静。遭受何离剑那突如其来的一剑,加上如今悲痛交加,让这位老人几乎被自己的心脏冲击得晕过去。 何离剑目中微光闪动,那片冰冷慢慢也消失了,化作了一片冷淡。 郝癸霓看过来的时候他当然看见了,他看得很清楚,那是破碎的眼神,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是粉碎的,而打碎它的人正是他。 那一丝温暖不舍地从他心底游动着钻出来,似乎在哀求他,哀求他不要忘记了那近二十天里,那名少女一直不离不弃地追在自己身后。 他抖着声音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淡漠无比,身影突然一花,从黑色的浓雾之中掠出来,在空中一闪,无声落在郝癸霓身边。 默然不语,冷冷看着甄途阳。 “何离剑。”郝癸霓颤声叫他一声,但没有看他一眼,似乎不愿意见到他,或者说已经开始讨厌他,甚至是惧怕他。 因为她知道他是一名魔武者了,那是异端的武者,而她是地道的羽武之后。 郝癸霓目中光芒闪动,被他救下的那一晚,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晚,从他怀中传过来的那片体温,至今依旧宛若还在身边。 她颤声道:“为什么?” 原来这就是他不辞而别的原因,他是一名魔武者,知道不能与羽武之后在一起,离开的目的更加让人胆寒,原来他想杀了甄途阳。 他明明舍命救了甄途阳,为什么却突然反过来想要杀了他? 为什么? 何离剑一声不吭,蹲下来,看都不想看甄途阳一眼,一掌拍在甄途阳胸口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郝癸霓大吃一惊,刚要出手阻止,却被甄逸世拦住。 何离剑拍完那一掌,扭头走开:“再见。” “何离剑。”郝癸霓跳起来,拉住了他,大眼睛哀求地看住他,似乎坚决不承认这是让她坚强起来的人。 当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哪怕他是魔武者那一晚他也仍旧救出了自己。 何离剑心中微微哆嗦,那只滑腻柔软的小手冰凉凉的,他沉声道:“放开我,再晚的话魔气就要散开了,你自己问他吧。” 微微从那只滑腻柔软的小手中挣脱,身影一花,没入那片黑色的浓雾中。 原本方圆三十里的黑雾现在已经扩大到了四十里,没有了那道赤红色的龙卷风现在看得清清楚楚,一片鬼影似的,黑压压,触目惊心。 落在这个巨大的螺旋刻痕中心,何离剑微微吸了一口气。这是永远都忘不掉的漩涡,只看一眼就知道出自于谁人手中。 这个漩涡与让自己成为魔武者的功法略有不同,但其中武理是一样的,不难理解。 封印这块地方的,正是那名第一位魔武者。 第179章 梦话真相 那位魔武者并没有死于所谓的禁忌之中,并没有死于被他驾驭的魔气之中,这一场灭葬的大屠杀,他也参与了。 看来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位羽武者能够将这片残留的魔气封印起来。 魔气,对魔武者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想要封印肯定也不是难事。 沉声底喝,伸掌按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凝神静气。 巨大的螺旋刻痕崩的一声,微微一抖,开始吱吱吱地扭动起来,一条一条刻痕努力变得笔直,好不容逆转过来却又要马上转回去,似乎很不开心,也很疲惫似的。 何离剑抬眼看一眼,由于已经扩散开,这片黑雾变得比一开始淡了很多,从这里就能看穿过去,粗略估算,已经扩散了差不多六十里。 漏斗斜坡上的郝癸霓也担心地看一眼那片黑雾,黑雾离她不过百丈。 蓦地,崩的一声,脚下微微一抖,何离剑浑身刹那冰凉,惊得站起来。 这个巨大的漩涡无法承受逆转,本就已经濒临崩坏,何离剑又想将它转回去,当即崩成一片粉碎。 他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脑中一片空白。 “嘿嘿。”那个圆滚滚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来,不住擦汗,双眼一亮,“找到你了,兄弟。” 何离剑根本不搭理他,双眼直勾勾盯着那个巨大的漩涡,呆得一个木头人似的。 “这就是魔气的封印吗?”胖子颤声道,站在他身边,目露敬意,“怎么坏了?” 倏地一个颤抖,打了一个寒战,环视一圈:“糟糕,糟糕,魔气正在扩散,用不到天亮必定蔓延出灭葬场了,不妙啊,兄弟,你快想想办法。” 何离剑这时才绝望地一字一句道:“我虽然知道怎么做,但我做不出来,这不是我现在的能力能做的。” 他成为魔武者的时候只是玄武者,而设下这个封印的魔武者,在成为魔武者的时候是一名羽武者,两人虽然同为魔武者,但却天差地别。 胖子跳起来,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团团转:“为什么?为什么?到底谁才能做得到?” “魔武者。”何离剑无力地苦笑,看他一眼,他果然跟自己一样,一直在隐瞒着实力,敢于进入这片黑雾之中,最少得是玄武体境修为。 一条妖娆的身影从天而降,怒目圆瞪,声如惊雷:“何离剑,你到底在干什么。” 武三娘终于来了,若非有还神丹她可能都回不来。 “原来兄弟叫何离剑。”胖子不住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不对,现在不是你名字的问题,现在是我们应该怎么办?” 何离剑忽而沉声道:“你们都离开,马上。” 说罢,担忧地看一眼远方的那三人。 “混账,你算老几。”武三娘勃然大怒,“要离开你先离开,要么就一起离开。” 原来好话也可以说得这么难听,何离剑目露感激,看一眼这个形似少女的武三娘:“不,我有办法,但不能殃及你们,你们离开吧,我不会有事。” 武三娘气得一把抓起他的手,就要拉着他走。 何离剑却挣开,看着她,又看看胖子:“实不相瞒,我是魔武者,这封印是魔武者设下的,只有我有办法,你们快走,别耽误我。” “魔武者?”武三娘将信将疑看住他,宛若在看一个试图对大人撒谎的小孩子。 “魔武者?”胖子蹦起来,瞪大眼睛,他很少将眯成两条缝的眼睛瞪大,“你开玩笑,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竟然一开始骗本大爷只是玄武气境,混账东西。” “你说什么?”武三娘怒道,瞪着这个胖子,“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圆头圆脑,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快走。”何离剑厉声喝道,怒视着两人。 武三娘刚要发作,却一愣,看住何离剑半天,咬牙道:“好,看来你是认真的。” 一跺脚,纤纤细腰一扭,却又回过头,看了何离剑一眼:“你知道谁在仁武帮等着你,别跟老娘玩消失。” 素影一花,从黑雾之中掠出去。 胖子不住擦汗:“兄弟,看来你是认真的,说起魔武者。” “走。”何离剑打断他。 胖子吓一跳,嘀嘀咕咕:“好好好,本大爷这就走,不过是想告诉你曾经见过一个想要成为魔武者的奇怪的人罢了,如果你感兴趣,往南而去,铁水湖找我。” 何离剑心中一跳,等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胖子已经圆滚滚地掠出去,很吃力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极为难看的轨迹,孤零零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说来倒是忘记他究竟找到他那位朋友没有了。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环视一圈已经扩散到方圆六十余里的黑雾,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双眼倏然红通通起来。 看着那两条人影,一条娇媚诱人,一条圆滚滚的,陆续从黑雾中飞掠出来,慢慢离开。 当中那条娇媚的身影不舍地落在远方,遥望着那片黑色浓雾,似乎在等那个人跟出来。而那条笨拙的圆滚滚的人影,则奋力逃命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六大门派与世隔绝,当然不知道那是武三娘和那位胖子。 哼的一声,甄途阳抖了一下,似是梦中被惊吓到了。 郝癸霓又惊又喜,回过头来:“甄师兄?” 甄逸世也吃惊地抬头:“不可能,老夫明明已经把不到他的脉搏。” 甄途阳长长吐出一口气,四肢一阵剧颤,双眼慢慢睁开。 一看到郝癸霓,触电一样打了一个哆嗦,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也要来跟我索命吗?” “你在说什么,甄师兄。”郝癸霓险些喜极而泣。 甄途阳嘿嘿直笑,目露寒森森的寒意:“我不会怕你们的,不错,我活着的时候能把你踢下绝命天坑,死了以后也还是能杀了你。” 此言一出,甄逸世与郝癸霓宛若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两人不约而同惊得后退一步,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甄途阳哈哈大笑:“没能杀死你是我失算,竟然让你活着并且杀了我,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也死了,来到这死后的世界,我再把你杀掉,是你让癸霓拒绝了婚事,让我颜面无存,是你破掉了我的白虹袭日,让我颜面无存。” 笑毕,双眼冰冷地看住郝癸霓:“而你,唯有羽武之后与羽武之后结合诞下的羽武之后必定能成为羽武者。” 说着说着,他的笑容慢慢僵住,声音也慢慢停住。抽了一口凉气,看看甄逸世,看看郝癸霓。也宛若一道青雷劈落似的,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半晌久久不语,继而开始微微颤抖。 “你……。”甄逸世压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咬牙切齿,双眼瞪得几乎裂开,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你这个畜生……。” 郝癸霓被冰封住一样,一动不动,完美的脸蛋上,水灵的大眼睛中,一片一片的,都是震惊、失望、绝望、心碎。 “老夫杀了你。”甄逸世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摇摇晃晃几乎摔倒,颤抖着手抽出腰间长剑,怒目圆瞪,“原来竟然是你将何离剑踢入绝命天坑中,老夫……老夫……。” 哇的一声,一口气上不来,举着的长剑还没斩落,人立时被气得晕倒,扑通一声躺在旁边。 郝癸霓身影一闪,将这位老人扶起来,看也不看甄途阳一眼,素手疾点,在老人背上几个推拿。 颤声道:“竟然是这样,为什么,我竟然还当你仍旧不明白我说的话,其实当天你就明白了,你……你一开始问我他是谁的时候就想杀他了是不是?” 甄途阳木头人一样,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没看见父亲气晕过去,也没听见郝癸霓问的这句话。直勾勾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黑夜,宛若一个巨大的不见底的深渊,无形之中其实已经将他吞噬了进去。 风突然吹起来了,无声地,慢慢地,轻柔地。 这风吹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劲,隐隐有呼呼的声音。这股风似乎不会停,吹动郝癸霓的衣襟,那背影娇小柔弱,背对着甄途阳。从此以后,她恐怕再也不会回过身来。 这风来得太诡异,郝癸霓只推拿了几下的时间,立即变成呼呼大作的狂风。 抬头看去,风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慢慢往巨大的漏斗中收缩,将那片黑色的浓雾卷动着往里面吞进去。 黑雾在这股阴风的吹动下缓缓流动,留下一道一道密集的螺旋状痕迹,慢慢被吸进那块方圆三十里的封印之地之中。 武三娘美目中映出这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吞噬那片黑雾:“你在干什么,你疯了,你这个总是不听老娘的话的臭小子,你疯了。” 郝癸霓大吃一惊,隐约明白了什么,望着那个漩涡:“何离剑?” 这就是何离剑解决扩散的魔气的办法吗? “不。”她颤声道,看着那个漩涡,也看见武三娘那条婀娜身影飞速往漩涡中心掠过去。 手突然被人抓住,惊得一看,原来是甄逸世,甄逸世连连喘气:“去,纵然是魔武者,如此魔气怎么可能一口气化掉,如果可以的话也就不用封印起来了,快去。” “何离剑。”郝癸霓惊叫一声,窈窕身姿一掠,贴着巨大漏斗掠下去,一闪立即没入那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甄逸世吃力地站起来,拾起地上的长剑,剑尖一挑,将甄途阳腰间的长剑卸下来,默默收入自己腰间。 罢了看一眼这个呆得宛若失去了灵魂的人,真是讽刺,也许也是最好的方式,让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而且还是神智迷糊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情况说出来的,父子俩一开始认为何离剑变成了丧尸,没想到这个方式真是讽刺。 “从此以后,甄家已经绝后,家谱之中再没有你的名字,哪怕魔族明天就出现在玄泰大陆,宁愿甄家就此灭绝也不要再见到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六大门派面前。” 这位老人瞬间好像苍老了很多很多,淡淡说出这句话,绝望地看他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往那个漩涡中心纵身掠过去。 “甄家与六大门派,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是老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片被割下来的锦布飘扬落下,那是老人将自己的袖子割掉了。 亲情与道义已然断绝。 甄途阳依旧一动不动,双眼无光地盯着那片黑漆漆的夜空。 不,那是无底深渊,就像他将何离剑踢下去的无底深渊。世界是冰冷的,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明。 往昔的一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回来。 第180章 禁忌异端 “何离剑。”郝癸霓身影比闪电还快,离漩涡中心只有半里,大眼睛里却只有一片黑乎乎的魔气,没有何离剑的身影。 武三娘及时拉住了她,沉声喝道:“慢着,不要靠近。” 但她毕竟是玄武力境中期修为,区区玄武体境修为无法一下将她拉住,两人同时惊呼,一起被这强大的漩涡吸了进去。 武三娘反应极快,长剑倏然一闪,当的一声,插入焦黑的地面,死死抓着郝癸霓的手不放。 “放开我。”郝癸霓目中尽是惊恐,冲这名美人怒喝。 武三娘一声底喝,愣是将她从漩涡的吸力之中拉了出来,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郝癸霓跳起来,又要冲进去,被武三娘拦腰抱住:“你疯了。” “不。”郝癸霓怒得想要挣脱。 蓦地,呼地一声,最后那一片黑色的魔气贴着地面咆哮着疯狂旋转,刹那消失在漩涡的中心,风声也戛然而止。 武三娘放开她,当先冲了过去:“何离剑。” 但郝癸霓从她身边一闪,玄武力境中期的修为终究比她先到一步,扑到这个盘腿而坐的人跟前:“何离剑。” 何离剑一脸焦黑,纹丝不动,双目紧闭。 纤纤素手颤抖着抬起来,刚刚触碰到他,咕咚一声,何离剑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混账。”武三娘怒冲冲落在何离剑身边,将他扶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反手按住他的门脉,这才颤声道,“你这么喜欢逞强吗?” 说完脱力地一笑,看一眼郝癸霓:“只要还没断气,姚家就一定能救他。” 郝癸霓一个颤抖,整个人刹那松软下来,看着他静静躺在武三娘怀中:“何离剑……。” 武三娘环视一圈,千年之后,这片被封印起来的魔气一丝都不剩,都被怀里的这个小子一口气吞噬掉了。 禁不住失声而笑:“幸好经过了千年的封印这魔气已经很弱,否则。” 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否则我武三娘就得将你埋了。” “原来是仁武帮的武三娘。”这个苍老的声音满是悲痛、苍凉。 武三娘抬头看去,甄逸世艰难地落在三人面前,虚弱无比。 望着她怀中的何离剑,这老者目光复杂,长叹一声:“魔武者,就算是在千年前,能见到魔武者一面的羽武者也寥寥无几,超越了玄武者,但却并非是羽武者,被称为异端的武者。” “虽然老夫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成为魔武者的,但甄家已经没有这个脸面,没有这个资格。”甄逸世目光尽碎,不敢多看一眼何离剑。 移开目光,却又遇到郝癸霓,羞愧地再度移开目光。 武三娘吃惊无比:“甄家?前辈莫非是真元派的甄掌门吗?” 甄逸世苦笑不已,现在连承认自己的身份都变得这么艰难了:“惭愧。” 武三娘看往郝癸霓:“那你是谁?” 郝癸霓正愣愣看着何离剑,目中满是深情,甄逸世看得清楚,触到心中的痛处,长叹一声:“这位就是玄极门大小姐,郝癸霓。” “什么?”武三娘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突地放下何离剑,瞪住甄逸世:“甄掌门,救救他。” 甄逸世苦笑一声:“如果他出手再轻一点的话,老夫也许还能剩一点力气尝试一下。” “魔武者?”郝癸霓这时候才察觉到似的,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甄老前辈,刚才听到你说那是异端的武者,那何离剑……何离剑他……。” 甄逸世无力地摇摇头,环视一圈:“千年前这片魔气就是魔武者封印的,灭葬场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地方,魔武者也参与了这场屠杀,并且还亲自将残留魔气封印起来。” 看住何离剑:“若非千年里这片魔气已经极度虚弱,恐怕他现在已经性命不保,真是疯狂的年轻人,不可思议的年轻人,人族千年后羽武未出,魔武却已经现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哪怕千年后人族也不会被魔族灭绝。” 又看往武三娘:“他吸纳过多的魔气致使一口气缓不过来,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毙命,能活着真是奇迹,能否挺过难关,全看他自己。” 那片愧疚和悲痛再度让他痛苦不堪,似乎已经无法说再多的话:“老夫,惭愧,愧对这位年轻人,愧对玄极门。” “甄老前辈。”郝癸霓轻声道,想要说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武三娘心中仍旧有所余悸:“但是被称为异端,他岂不是……岂不是……。” 甄逸世知道她担心什么,刚才郝癸霓因为“异端”这两个字问同样的问题,他至今没有回答。 这才长叹一口气:“魔武者之所以被称为异端,乃是以异端功法将羽武之力与魔族之力合为一体,称魔武之力。” “魔武之力,并非羽武之力,也非魔族之力,却强悍无比,并非人界武者,也非魔界武者,因故称异端武者。” “魔族将魔武者视为玷污魔族的武者,甚至将之称为禁忌,诅咒魔武者必死于魔气,因为它们无法忍受自己的魔气被人族驾驭,反过来灭绝自己。” 甄逸世目中微颤,如此另类的武者千年后至今让人心中战栗:“这是一个没有同类的武者,被人族称为异端,被魔族称为禁忌。” 老人看着何离剑:“因为没有同类,他必须在人族与魔族之间做出选择,但,千年前魔武者选择了人族,所以被魔族称为禁忌,如果他选择了魔族,大概也会被我人族称为禁忌吧,同时拥有人族和魔族的力量,这是两族任何一方都不允许的。” 这就是禁忌,这就是异端。 长长叹息,这一夜对这位老人来说如此漫长和沉重,看一眼那个巨大的漏斗。 相隔数十里,能看见一动不动的甄途阳:“他原本对他恨之入骨,一出手就是致命招式,但最终还是将他救了过来,赤子之心,不用怀疑,以后有谁因为他是魔武者进而刻意为难,老夫第一个为他出气。” 武三娘听得惊喜,又是震惊,娇躯微微哆嗦,被身边这个黑乎乎的小子震撼到:“前辈当然尽管放心,他绝对不会选择魔族的,他就是因为魔族而被改变了一生。” 甄逸世苦笑,悲痛和凄凉并存:“跟他比起来,有些人真是死不足惜。” 郝癸霓心中颤抖,知道他说的有些人是指谁。小嘴微微张一张,但看一眼不省人事的何离剑,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事已至此,有些人已经自己说漏嘴暴露了真相,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微微咬住嘴唇。 “若非是他自己神智迷糊说漏了嘴,恐怕还要残害何离剑,至死方休。”甄逸世这句话说得痛彻心扉,直咬牙切齿,眼中泪光隐隐闪动。 这是心痛、失望、绝望、愤怒,全都来自于甄途阳。 郝癸霓也看见了老人腰间别着两柄长剑,一柄是老人自己的,另一柄则是甄途阳的。 第181章 最大的宽恕 甄逸世环视一圈,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尽量让自己冷静。 不愧是六大门派之一的掌门,处事公平公正,与亲儿子的关系说断就断,尚且在如此悲痛之下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知道灭葬场之中有魔武封印的,除了我六大门派,别无他人,看来这一次又是魔族暗中作祟。” 郝癸霓也希望他的悲痛能减轻一点,看他不愿再想甄途阳的事,便也点点头:“别说是我们六大门派,连癸霓都不知道这里有封印,还是魔武封印,而且,癸霓也是第一次听到天下还有魔武者存在。” 甄逸世看着何离剑:“知道魔武者和魔武封印的人,千年后其实只有六个人,就是我六大门派的掌门。” “魔武者被称为禁忌和异端并非空穴来风,只是我人族千年前运气好,魔武者选择了人族,如此武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有人知道更加好。” “如此武者,不论对人族还是魔族来说都太过危险了,魔族因为他选择了人族而诅咒他,如果他选择了魔族,人族必然也会诅咒他永远不要诞生,说到底,其实不论人族还是魔族,谁都不愿意魔武者诞生,这种武者本就不该存在。” 看着这一片空荡荡的黑色大地,甄逸世渐渐感到不安:“但看来千年后知道魔武者存在的并非只有我六人。” “不。”郝癸霓连忙解释,“何离剑其实是在绝命天坑中就已经成为了魔武者,他并非是在这里成为魔武者的。” 何离剑不是第七个知道魔武者的存在的人,更不是来到灭葬场才成为魔武者的,魔武封印并非是他破坏。 听完她的讲述,武三娘惊恐地瞪大眼睛:“什么……这个臭小子……经历了如此……如此地狱一般的……。” 甄逸世的脸色沉下来,凝眉良久:“这就是天意,料想玄极门现在也已经开始着手彻查绝命天坑了吧,想不到竟有能化解羽武之力和羽武之躯的毒雾。” “老夫若是没有料错的话第一位魔武者就是在绝命天坑诞生,否则也没有何离剑这个千年后的第二位魔武者。” “第二位?”武三娘惊奇,“一直以来魔武者只有一位么?” 甄逸世点头:“这样的武者若有两位,退魔大战结果如何恐怕难料。” “也是。”武三娘惊诧不已,喃喃道,“这样的武者,存在就已经不应该了,有一位就已经让人恐惧了,所以被称为异端,被称为禁忌,如果有两位那还得了?” 甄逸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曾经有几位魔武者:“沙布斤为何出现在此处?带着魔咒的沙布斤……。” 武三娘就是追着沙布斤来到了此处。 蓦地,惊得整颗心一阵透凉,郝癸霓跳起来,颤声道:“他也想成为魔武者,五大恶人与魔族有关系,必定是魔族让他来的,除了六位前辈,千年后知道魔武者曾经存在的就只有魔族了,魔族,想让他们成为魔武者。” 刹那一语惊得甄逸世浑身一抖,脸色大变。 就连武三娘也惊呼出来:“王八蛋,原来是这样,老娘说怎么一路追着追着,竟然追进灭葬场来了,还害死了老娘手下十名兄弟。” 甄逸世脸色苍白,倏然起身:“癸霓,你说得对,极有可能是这样,事不宜迟,老夫须得马上一一通报我六大门派。” “没想到竟然盯上了魔武者,不仅仅是为了天下四令这么简单,好一个可怕的魔族。” 他看一眼何离剑,满是愧疚,目中尽是敬意:“好小子,郝兄果真没看走眼,这次若非有你恐怕会让魔族得逞,一旦得逞,五大恶人化身魔武者。” 抽了一口凉气,不敢想象:“单凭五位魔武者,灭绝没有羽武者的人族,已经不需要天下四令了,可怕,可怕。” “普界门弟子,我六大门派欠你实在太多,人族欠你实在太多,根本无法偿还。” 看着昏迷的何离剑,甄逸世身子微微颤抖,一定又想起现在还傻在数十里开外的亲儿子。 那是六大门派一直赞叹不已的亲儿子,六大门派一直期望的亲儿子,六大门派一直坚信必定成为羽武者的亲儿子。 老人目光刹那崩碎,但却恶狠狠一咬牙,目中的绝情毫不犹豫,如今父子俩已经割袍断义,再也不是亲人。 看住郝癸霓,正是自己的亲儿子险些害死了何离剑,险些害死了同样是六大门派的期待的郝癸霓。 满目愧疚:“癸霓,你的选择是对的,不要心中不安,老夫此去必定要跟玄极门跪地谢罪,将那个畜生忘了吧,让他还活着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六大门派之中以后永远没有那个人。” 身影一花,掠入空中,慢慢融化在黑暗里。 这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何离剑没有杀了他,他父亲也没有杀了他,没有人杀他。但他的人生已经就此终结,他父亲选择给他另一外一份人生,不再是真元派大公子的人生。 堂堂羽武之后之子,本该以人族为使命,却因为妒忌变为憎恨,进而残害不是羽武之后的同龄人。 以羽武之后的理念和宗旨,残害本该得到保护的人族,他已经是叛徒。 以大门派来说,以阴险手段残害比自己弱的人,轻则丢尽了大门派的脸面,重则该门派从此无法立足。更重的,已经是卑鄙小人,他只有以死谢罪。 以道义来说,对方是带来魔族重现的消息的人,是关乎人族存亡的关键之人,他却将之卑鄙阴险杀害。对他已经没有任何道义可讲,人族该杀了他。 以恋情来说,他对郝癸霓根本不是爱,真的爱她的话就该像他自己那天说的那样,祝福她才是爱。但那天他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却是虚伪的,其实心中妒忌已生,杀心已生。 但,何离剑没有杀他,他父亲没有杀他,没有人杀他。 你说因为他毕竟曾经是羽武之后之子也好,你说任由自生自灭也好,你说大家都默许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也好,总之他还活着。 只是因为妒忌,对抢走郝癸霓的妒忌,对败给比自己弱的人的妒忌,他就心狠手辣阴险卑鄙地残害了对方。 可是,对方仍旧没有杀他。如果对方和他对换过来,他早就死无全尸了。但他是他,别人是别人,别人跟他不一样。 武三娘默默抱起何离剑:“既然只能靠他自己,武三娘也就此别过,灭葬场有玄极门和真元派插手,仁武帮不需再担心,相信盂姑娘也将以前的事都如实告知你们,仁武帮会尽自己所能,阻止魔族找齐天下四令。” 婀娜身姿一花,抱着何离剑掠入深空。 郝癸霓看一眼巨大漏斗上的斜坡,隐约可见甄途阳依旧一动不动躺着,目中微光一碎。 但却毅然回头,追着武三娘而去:“慢着,我也跟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掠过,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当这片赤红的大地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时候,一条人影无声落在这个巨大漏斗上,望着空无一物的中心。 曾经的封印已经被毁掉了,但封印着的魔气,却荡然无存。 人影鬼魅一样贴着漏斗掠过,停在这个一动不动的年轻人面前。 这个年轻人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灵魂,只是一副空壳,无神的双眼中只有那无边无际的深渊。 这位曾经的羽武之后,真元派大公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人影黑乎乎的,冷冰冰俯视着他。 第182章 黑色漩涡 现在这条河变成黑金色的了,成为黑暗中唯一的颜色。 何离剑又一次梦到这条河,这是它第一次变得跟以前截然不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同样的东西如果现实中有了变化梦中自然会将这变化呈现出来。 何离剑依旧还是顺着这条河流走,黑金的色泽跟他现在的丹田和经脉完全一模一样,魔武者的丹田和经脉。 他知道是梦,已经许久没有做到这个梦。绝断峰在河流的尽头静静立着,等着他过去。到了山脚下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暖暖的,软软的,滑滑的。 “何离剑,不要过去。”姚羡琦对他说。 “是你。”何离剑惊喜,“为什么?再陪我走一次。” 姚羡琦不住摇头:“我不能让你过去,你过去干什么?” 过去干什么,当然要看一看自己的亲生父母。 想起在玄泰之巅的种种,看那些大门派的公子小姐们,个个在父母的关爱中成长,无忧无虑。如果世界上从来没有魔族,自己虽然不能跟这些公子小姐们相比,但欢乐肯定不会比他们少。 “我想看看他们。”何离剑望着她,弯眉大眼,巧鼻樱唇,肌如凝脂,白里透红,至少她还有父亲。 “但是。”姚羡琦想劝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何离剑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转身就走:“没事的,跟我一起去。” 那只小手却滑溜溜的,他无法抓得住,回头看时姚羡琦却不见了:“不要去,何离剑。” 手里空空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反而更加想要再登绝断峰,用点什么来填补这空落落的感觉,否则跟会动的尸体没有区别。 “哼,没错,你就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而已。”充满了嘲讽,一回头,甄途阳那挺拔的身子,俊朗的面孔映入眼眶,让他立即冷下脸来。 甄途阳面无表情,目中尽是轻视,“你已经死了,你现在是丧尸。” 何离剑冷视着他,那一天被他踢落绝命天坑历历在目,但他没有爆发出来,淡淡道:“你走吧,我以后都不会杀你了,如果那样会让她心碎的话你就苟活着吧。” 甄途阳狞笑起来:“不错,我就是要害死你,纵然如此她依旧选择我而不是你,看清楚一点,小奴隶,我乃是羽武之后,六大门派的大公子,不是你一个连自己的出身都不知道的小奴隶能比的。” “你比我强又怎么样?我可以害死你一千遍一万遍,而没有人会责怪我,但你只要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一生就毁了,比我强,有用吗?” “嘿嘿嘿,哈哈哈,郝癸霓是我的,只有她跟我结合才能配出最出色的羽武之后。”甄途阳狂笑,目露鄙夷,“你这坨牛粪,竟然妄图靠近我的女人。” 何离剑目光越来越冰冷,极力克制自己:“你能害死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仍旧还能活着,跟我见过的所有人相比,你连牛粪都不如。” “我永远不会死,我就是比你强,就算天下所有人都向着你,那又怎么样,我又不需要天下所有人向着我。” 微微咧嘴,嘿嘿狞笑:“我甚至不需要天下人,总有一天我将他们所有人踩在脚下,将这个世界踩在脚下,狠狠将他们踩扁,他们,全都是垃圾,垃圾中的垃圾,不配活着。” 甄途阳脸色苍白,轻视之色慢慢被恐惧取代,不敢置信地看着何离剑,一步一步后退:“不需要天下人?你们这些废物这么拼命这么努力这么不顾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天下人对你们的惊叹吗?不就是为了得到天下人的承认吗?” 何离剑面目扭曲起来,双眼突然变得血红,森森白牙咧开到腮边,宛若一头恶魔,狞笑不止:“不,娇贵的大公子,只有你们需要,只有垃圾才能显出你们的尊贵,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而我会将这个世界,将所有人都撕成粉碎。” 他仰天狂笑:“这是一个低等的世界,你们全都是人族中的垃圾,不配活到现在。” 甄途阳目露恐惧,大叫一声,转身就跑:“爹,爹。” 何离剑冷冰冰的跟在他后面,看他走一步就摔一跤,爬起来走一步又摔一跤,任由他怎么拼命就是无法逃跑,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头可怕的恶魔,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何离剑。”身后传来呼喊声,飘渺,遥远,充满焦急,“何离剑,快回来,那是有去无回的路,快回来。” 何离剑充耳不闻,甚至皱起眉头:“是你。” 那近二十天里,她一直就追在自己后面,可惜自己竟然毫不知情,以为自己是孤独一人的。如果,那时候能听得见她的呼唤该多好。 但是他没有回头,冷冷看着眼前这个天下大门派的大公子连滚带爬,一步一步逼过去。 甄途阳颤抖着,惊恐地看着他,突地大喊一声:“你再过来,你再过来。” 何离剑往前跨一步,冷道:“然后呢?又要她来救你的命吗?” 泼,甄途阳浑身突然一花,化作一头三人高的魔物,狰狞着面孔,吼声让人不寒而栗:“我要杀了你。” 森森利爪朝他抓过来,何离剑冷笑:“就算是真正的魔物我也不放在眼里,你?” 长剑一闪,刹那将这头魔物绞碎,化作一片黑色的烟雾。蓦地,这团黑色烟雾突然疯狂旋转起来,变成一个漩涡。 何离剑脸色一变:“魔武功法?” 身子一轻,刹那被这个黑色的漩涡吸了进去,整个人被拉扯成一条细线,他怒吼一声:“不。” 四肢一颤,猛然惊醒,大汗淋漓,将被窝都沾湿了。 一只温暖的素手轻轻拭擦他额头上的汗水,还以为是小桃儿,想起来小桃儿此刻正在仁武城中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温暖的清香从身边传来,带着成熟的温柔,带着母性的柔软,睁开眼,果然不是小桃儿。 柔软之中不缺刚毅,成熟让母性浓浓,但这绝对不是她,应该还是梦吗,何离剑看着对方,自己怎么可能连她都会梦到呢? 武三娘似乎极不情愿,白了他一眼,将湿哒哒的毛巾扔进水盆中:“好了,醒了就没事了。” 何离剑目光黯淡,极为疲惫的样子,慢慢想起所有的一切。 他这般崔头丧气让武三娘也感到奇怪,可她就是不愿意开口问:“好好呆着吧,已经派人去跟那个帮主要还神丹了,我的用完了,没有办法。” 现在的帮主是姚昙昇,她也被称为武舵主,三个多月后仁武帮已经发生了巨变,宛若换了一个新时代。 她一路追着沙布斤进入灭葬场,一定早就用尽了身上的还神丹,没想到却遇到了何离剑,将他最后一颗还神丹给用了。 “谢谢。”何离剑还是要跟她道谢的。 脑中满是刚才那个诡异的梦,仅仅一个梦就将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一切都梦到了,从未有过。像是他的内心开始审视自己,以方便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到底是什么选择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根本不明白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第183章 娇羞三娘 看看这个格局,不用问也知道是那天的那间客栈:“这是你的客栈?” 武三娘哼一声,因为他面对长辈开口闭口你来你去,还是因为自己居然在照顾他而放不下架子来? 让堂堂仁武帮分舵主照顾你,这是何等面子,还是一个绝世大美人分舵主。 但也许是因为两人之前有过相互斗气,彼此之间仍旧存在尴尬吧:“不错,我现在是祥武分舵舵主,这间客栈当然是我的,不过念你救了老娘一命,就不跟你收费了。” 没有见到郝癸霓,也没有见到甄逸世,看来他们已经回去了。 她居然追过来让他感到极为意外,那天自己不辞而别就是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是来杀甄途阳的。 脸色慢慢暗下来,如果不是她,甄途阳早就死了。 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梦中的那种感觉依旧还在,自己不过是身世不明的小奴隶,他们都是六大门派的子女,这是一种让人很难受的感觉。 就像梦中甄途阳所说的,不论他害死自己多少次,都没有人会怪他,因为他是六大门派的大公子。 而自己是连狗都不如的奴隶,被人害死一千一万次都没人会出声。 明明心中有怒火,却无力握紧拳头,你再强有什么用?你再强只要碰他一下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而他纵然比你弱却可以肆意迫害你,没人来主持公道。 “我要将这个世界踩在我脚下,将这些所有人都踩在我脚下,我才不需要你们的承认,我才不需要你们的接纳。”他心中一个声音恨恨道,满满的邪恶,他绷着脸。 武三娘皱起秀眉,看着他呆呆的模样,素手叉在纤纤细腰上:“什么脸色,你以为老娘愿意照顾你,你需要小姑娘照顾的话自己去找,我祥武分舵可不会出钱给你请一个,哼。” 何离剑怎么会忘记,自己将她送出去了,她却又在最后关头回来了,虽然嘴巴上还是那么咄咄逼人,但其实是为了救自己。 话说回来,让天下最大的帮派的分舵主照顾自己,说出去谁敢相信,而且还是大美人。 这才抬头看她,自己刚醒来肯定有些晕乎乎,她却认为是自己在嫌弃她:“谢谢,何离剑感激不尽。” 武三娘挥挥手:“算了,扯平了,你也救过我。” 说到这里,秀眉微微皱,似乎想起被他抱着的事,仍旧觉得不爽:“你这小子有什么好,小琦儿那丫头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哼,笨手笨手,呆头呆脑,见到女人就抱。” 何离剑此刻也才想起救她的情形,脸上微红:“抱歉,当时形势所迫,我不抱着你难道你要我把你丢出去吗?” 脸更加红了:“什么叫她看上我,你别乱说。” 他说得比武三娘更直接,武三娘满脸通红,一跺脚,秀眉竖起来:“喂,你够了,抱了就抱了,老娘也是过来人,不会跟你计较,以后不准跟任何人说,听明白没有。”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不爽:“你年纪都比我大一倍,在意什么?” “混账。”武三娘瞪起眼睛,声音不自觉也大了,脸红得不能再红,“你吃了老娘豆腐,到处乱摸,竟敢还厚颜无耻反过来说我,不准说我的年纪。” 何离剑撇撇嘴,懒得搭理,嘴里嘀嘀咕咕:“谁吃你豆腐,是你吃我豆腐还差不多。” “我呸,呸,呸。”武三娘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两手叉腰,“你这不害臊的臭小子,你既然碰了小琦儿就不准碰其他女人,听到没有,看都不准看。” 何离剑不住点头,嘟嘟囔囔:“难道你还没被男人碰过吗?” “哈?”武三娘惊得双眼大大的,挽起袖子,却又不能打他,唯有气呼呼瞪着他,“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何离剑用余光看她一眼,心中料到了七七八八,声音低低的,“唔,这脾气,再美也碰不起,不是不想碰。” “闭嘴。”武三娘大吼一声,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羞愧还是生气。 何离剑却嘿嘿一笑,一脸你耐我何的模样。他知道她脾气是很爆,但人其实不错。 他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出一口气罢了,否则现在她又是祥武分舵舵主,一开始气势就输给了她,以后可不得了。 武三娘气呼呼地端起水盆,一脚将客房门踢开,咚咚咚地在走廊上走过,听声音已经下了楼。 何离剑慢慢收起笑脸,心头却沉甸甸的,目光中满是无尽的忧虑。 “魔武者。”他喃喃念了一声,“禁忌。” 房门微响,店小二惊慌慌地跑进来,心有余悸地看一眼门外,抬起手捂住耳朵。何离剑诧异地看着他,这名店小二绷着脸,明明早就在那天认识却没有看他。 正感到奇怪的时候,楼下咣当一声,锅碗瓢盆一顿乱响。 何离剑瞪大眼睛,店小二这才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不好意思笑笑,对他毕恭毕敬拱手:“公子,你醒来就好了。” 何离剑点头,瞠目结舌:“那女人的脾气一直这样吗?” 店小二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疑神疑鬼地看看外面,压低声音:“公子,你惹谁都好,为什么要惹舵主生气?” 何离剑禁不住笑,这么一笑,连连喘气,吓得那店小二过来不住推拿按背。 何离剑示意他没事,只是刚醒来极为虚弱罢了:“我昏了几天了?” “七天了。”店小二记得清楚,目中又升起崇敬之意,“公子真是了得,连玄极门大小姐都亲自出手救公子。” 何离剑身子一抖,惊诧不已:“是她救我的?” 店小二点头:“玄极门大小姐为你运功排气,足足七天七夜,这才将你体内魔气排掉。” 心中格楞一下,微微运气,才发现被自己一口气吞噬的魔气比当时弱了不少,刹那明白过来。 郝豪韧也说过洗魔大法并非是什么不能外传的功法,只是用以救命的功法,既然外人都可以传授,那么身为大小姐的郝癸霓当然也会。 别说郝癸霓,恐怕六大门派的弟子无一不会,他们可是时刻为了魔族而准备的。 “原来如此,普天之下除了洗魔大法没有什么可以救我了。”想到自己一时情急,不顾一切将残留千年的魔气一口吞噬,心有余悸,暗暗庆幸,“幸好那魔气经历千年已经弱得不行,否则我真的要被撑死了。” 再度暗中运了一遍气,已经畅通无阻,并无大碍。 “她已经回去了吗?”何离剑心中一丝感激和不敢相信,以为她因为自己杀了甄途阳转身离去,没想到竟然留下来救自己,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绝命天坑。 她好像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为什么? 店小二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虽然因为功力消耗过度,但并没有什么大碍,正在本客栈中休息,相信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何离剑艰难地起来:“在哪?” 店小二阻拦不住,唯有扶住他:“公子小心,就在隔壁。” 第184章 孤独武者 在他的搀扶下何离剑出了这间客房间,慢慢来到相邻的客房面前,心中刹那百感交集,禁不住叹道:“昔日在玄泰之巅你我相邻,现在又是相邻。” 店小二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刚要敲门,何离剑摇首示意不要,自己轻轻推开。这一次是他主动来到她所在的房间,与在至善楼中反了过来。 店小二却为难地停在门口,不敢进去,但又必须得扶住何离剑。 何离剑示意没事,举步跨进去:“没事,我并没有受伤,已经好很多了,你去忙吧。” “是,公子多加小心。”店小二看他果真恢复得极快,目露惊讶之色,带着不解和敬佩将房门无声关上。 何离剑来到床边,这名少女睁开眼睛,似乎早就听到他来了:“你醒了。” 何离剑拉过椅子,慢慢坐下。 又想到在至善楼中对方的父亲为自己排除魔气,想到后来自己与她如何相遇,想到自己和六大门派如何被普界门的招式震惊,想到被甄途阳踢下绝命天坑。 不用问也知道,那对父子已经回去了,何离剑看着她:“那么现在六大门派开始要盯着我了?” “什么?”郝癸霓不解。 “我是魔武者。”何离剑知道她为什么追过来。 “不。”郝癸霓躺在床上,微微摇头,“灭葬场的封印就是魔武者设下的,羽武者并没有排斥魔武者,当然,如果他选择魔族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说罢,略微担心地看何离剑:“我知道你恨甄师兄,我也不知道原来甄师兄竟然想要害你,我……我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人……,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并不是来盯着你的,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是魔武者。” 何离剑半晌不语,微微低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久才道:“为什么?” 如果第一次是她本能的救人反应,那这一次是为什么? 就算第一次是本能反应,她也完全可以立即返回,没有必要坚持到毒雾谷,甚至险些送命。 那已经不能用因为是她害得自己被六大门派怀疑来解释了,单单是愧疚,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近二十天里一直追着他,那里可是羽武者和魔物都无法逃脱的地狱。 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郝癸霓咬咬嘴唇,脸色微红,却不答话。 何离剑看她一眼:“我是禁忌,是异端,一无所有,出身不明,这原本就是你和他的事,却将我牵连进去,尚且差点毙命,我受不得别人这么对待我,不过却也因此让我成为魔武者,而我也已经无法成为一直向往的羽武者,我成为了禁忌和异端。” 郝癸霓颤声道:“不,你别这么说。” 她目中满是哀求,隐隐有泪光闪动:“我知道你恨他,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了,我求求你。”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成是自己的大哥哥来看待的人,一夜之间却仿佛见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那种被欺骗了十七年的感觉,应该跟世界崩塌了没有区别吧。 “我们……对不起你,请你原谅。”郝癸霓忍着声音,死死咬住嘴唇,哀求地看着他,“忘了这件事吧,好吗?” 何离剑摇摇头:“我不会再找他麻烦,否则那天也不会又将他救过来。” 郝癸霓含泪点点头,低声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何离剑长长叹一口气:“我虽然不会再找他麻烦,但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没有什么大气概,没有什么大气量,对你们而言我本来就是楼蝼蚁不如的小东西。” “若非是冲着我将消息带给你们,冲着普界门,你们怎么会对我这么好,你清楚,我比你们更清楚。” “你……。”郝癸霓瞪大眼睛,“你恨我们吗?” 何离剑摇头:“没有什么恨不恨,人有时候一出生就被决定了,你们在天,我在地,就是这样而已。” “不管怎么说,除了那个人渣你们其实都是好人,你们对我都很好,只是我是地上活着的人,你们是天上活着的人。” 郝癸霓颤声低道:“他已经被逐出师门了,甄老前辈也将他的佩剑收了回来,断掉了父子关系,从今往后六大门派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形同互不认识的路人,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虽然看起来很可怜,但她并没有露出丝毫怜悯。 她现在已经知道他只是将她当成繁衍工具看待,而她却一直将他当成大哥哥看待。 他甚至因为不敌比自己弱的何离剑而妒忌,而憎恨,并且残害何离剑。 那样的惩罚其实很轻,不值得怜悯。 何离剑嘿嘿一声低笑,目露鄙夷,果然跟梦中的一样。 正因为他是羽武之后的大公子,他仍旧是还能继续活着,因为他父亲就是六大门派之一的掌门,更也许他就是千年后唯一的羽武者呢?怎么能因为一只蝼蚁而轻易杀了他? 郝癸霓不敢看他,仿佛自己亏欠了他很多很多:“你要如何选择?” “什么?”何离剑很冷淡。 郝癸霓屏住呼吸,声音低低的:“你憎恨人族吗?憎恨这个对你不公的世界吗?” 何离剑冷淡无比,许久才声音平平:“有用吗?憎恨有用吗?” 郝癸霓目中尽是担忧,哀求地看着他:“魔武者之所以被称为禁忌,之所以被称为异端,除了他的力量之外,还有他的选择。” 何离剑明白了,冷笑不止:“原来如此,你生怕我选择魔族是吗,原来如此,所谓的禁忌是因为对方没有选择自己所以就叫他禁忌,所谓异端是因为对方没有选择自己就叫他异端。” “嘿嘿嘿,这就是禁忌和异端的定义,不论你怎么选,都会有憎恨你诅咒你死去的一方,魔武者还真不容易啊。” 郝癸霓心在哆嗦,他说得没错,成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不论选择哪一方都会被另一方憎恨、诅咒、丑化。 魔武者,是孤独的,他没有同类,没有同类是可怜的,看着确实很强大,但却是那么的可怜。 第185章 衬托选择 何离剑无声冷笑,看着她不敢出声的模样:“那么,我要是选择魔族呢?” 郝癸霓一个颤抖,瞪大眼睛,直勾勾看住他,泪光抖动不止。 何离剑心中一动,这是什么目光? 并没有因为他的选择而恐惧和愤怒,没有因为他的选择而憎恨和厌恶,而是真诚的哀求和心碎。 不知道为什么,将甄途阳一剑击杀之时见到她的目光的那种心碎又一次浮上来。 那一次他确实差点毁掉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她心碎,但这一次,她心碎干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她很重要的人了? 他不相信,心在哆嗦,微微摇头:“比起人族,我更加憎恨魔族,并非是人族有多好,只是还有比他们更加令人憎恨的种族罢了。” 郝癸霓大眼睛闪闪着泪花,长长的睫毛慢慢垂下,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郝豪韧的担心是对的,一个人拥有这样的人生,岂有不憎恨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的?这样的人如果给他最强大的力量,对这个世界和其中的人来说是灭绝的灾难。 但没料到,他选择不毁灭这个世界的原因是魔界比它更加让他憎恨。 他的心慢慢软下来,这名少女始终是让他的心开始慢慢变软,很奇怪她一句话不说却竟然能让他软化掉了。 他慢慢叹一口气:“我只是说说而已,真要恨人族成为魔武者之后我现在已经杀人无数了。” 确实只是想想罢了,一个压抑的人永远不会真去做的幻想而已,只是发泄自己的幻想而已。 “谢谢。”他看着这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大小姐,轻声道。 毕竟他本身就是人族,虽然有时候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但是她在绝命天坑中一直追着自己,并且一直追到了这里。 还有师父和姚羡琦,和小桃儿,和仁武帮,和玄极门的其他人,没有人故意将他遗忘,大家都在关心他。 他感到温暖,不知道为什么成为魔武者之后竟然变得这么容易愤怒和憎恨。 再说了,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将他遗忘了,为什么让他成为匹敌羽武者的魔武者? 这是危险的武者,对人族和人界来说极度危险的武者,如果这个世界不喜欢他为什么会让成为这样的武者呢? “我真傻。”他目露歉意,这么多人关心他,他却依旧自我封闭,活在以前之中。 禁不住伸手将她额头上的几缕秀发轻轻拨开。 郝癸霓扑哧一声,一张脸刹那红得几乎要流血,拉过被子遮起来,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那羞态让何离剑心中扑通一声跳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伸出手,连忙收回来:“抱歉。” 郝癸霓半颗脑袋埋进被窝里,不住摇头。 完全没有了当日冲进自己房间的气势,反差如此之大让何离剑手足无措:“你……你休息。” 慌忙起来,暗暗称奇,这娇惯的大小姐怎么了? 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郝癸霓突然喊住他,微微哼一声:“你下次不准再一声不吭就离开,否则我不饶你。” 何离剑一怔:“你好了就回去吧,不要跟着我了,就算我真的选择魔族你也看不住我,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天下哪怕是六大门派的掌门联手恐怕也奈何不了我。” 郝癸霓刷的将被子一拉,将脑袋伸出来,瞪着眼睛,要吃掉他一样:“我不管,你去哪我就跟去哪,就算你选择魔族,我也跟到魔界去。” 何离剑越来越奇怪:“你是玄极门大小姐,我有我自己的事,你们也有比我更重要的事去做。” “不。”郝癸霓打断了他,目中微光闪动,咬咬牙,倔强着脸,“我就是要跟着你。” 何离剑皱一皱眉头,点点头,将门轻轻合上:“那好吧。” 站在关上的门前,挠挠头皮。 她果然还是疯疯癫癫的,依旧还是霸道得蛮不讲理。 但离开了玄极门就由不得她了,她的霸道和蛮不讲理只在玄泰之巅之中才有用。 回身慢慢下了楼梯,每到有事的时候仁武客栈就不接来客,甚至还会将已经住下的客人请出去,客栈里空荡荡的。 店小二欢喜地过来,扶他坐下,何离剑很不习惯,坚持不要人这么搀扶。 望着空无一人的客栈,何离剑忽而道:“你们舵主呢,我有话跟她说。” 店小二好心提醒他,压低声音:“以后再说吧,现在不要去。” 何离剑淡淡一笑,往客栈里面走去:“没事。” “什么事?”武三娘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来,那条成熟的迷人身姿杨柳般摆动,从里屋转了出来,看样子气已经出了不少。 何离剑看一眼客栈里当中一张桌子,那是当天胖子坐过的:“那一夜的胖子你认识吗?” 武三娘已经准备好跟他再来一场唇枪舌剑,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不认识,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何离剑凝眉沉吟,想起胖子离开之前曾说过,他见过一个想要成为魔武者的人。 心中的疑虑慢慢变得浓起来,这个胖子看着人畜无害,拒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打探他人的身份,一直隐藏自己的修为,完全符合他的生存法则,确实没有问题。 唯一的疑点是,他从哪里见过想要成为魔武者的人? 想要成为魔武者的人,怎么会让他知道自己想要成为异端呢?更何况他不是从不打探别人的身份和事情的吗?试问沙布斤难道会见到一个人就说,老子要成为魔武者吗? “铁水湖怎么去?”何离剑脸上疑云越来越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位大美人。 武三娘秀眉一皱,目露不满:“哟,大爷。” 何离剑愕然,苦笑一声,对她拱手:“武舵主,请问铁水湖怎么去?” “哼。”武三娘扬起下巴,素手抱在胸前,手指不住点着手臂,“见外了见外了,叫什么舵主呀,你说什么?” 何离剑不住摇头,百般无奈,一咬牙,狠心道:“武姐姐,请你告诉我。” 武三娘刹那眉开眼笑,喜上心头:“哼,满嘴蜜汁,油头滑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小子,不是看在小琦儿面子也不告诉你。” 但她却欢天喜地的,笑得宛若一朵娇艳的迷人花朵:“好吧,铁水湖往南而去,以你的修为日夜不停,赶个月把路程也差不多了吧。” 何离剑哑然失笑,点点头:“谢谢了。” “不客气。”武三娘高高抬起下巴,极为傲然,但眼中却是欢喜不尽。 店小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年纪,这确实也是她最致命的火气爆发点。 何离剑长长叹了一口气,看一眼楼上,对店小二拱拱手:“多谢兄弟照顾,就此告辞了。” “慢着。”武三娘好不容易开心,脸色立即一变,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拉回来,“你知道谁一直在仁武帮中等着你吗?你当日的承诺忘得干净了吗?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何离剑苦笑,将自己心中疑虑细细说明。 武三娘皱起眉头,沉吟半天:“唔,那你稍等,我派几个人跟你去。” 店小二连忙不住伸手指着自己,对何离剑连连挤眉弄眼,一副兴奋不已。 何离剑却摇头:“你们只会是我的累赘,不是我看不起你们。” 武三娘大怒,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嘲讽。 但却也无法反驳,哼一声:“好吧,那你走吧,可别忘了你对小琦儿的承诺。” 何离剑面前浮现出那条梦中的身影,不由自主笑,那还用她说。 身影一晃,从客栈中无声掠出去。 看得店小二瞠目结舌,继而垂头丧气,他本以为能跟何离剑一起去的,便无聊地从肩头扯下毛巾,无精打采拭擦着桌椅。 武三娘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客栈门口,喃喃自语:“魔武者,真是堪比羽武者的武者,竟然已经恢复到如此地步了。” 楼上呯的一声,惊得她和店小二抬头看去。 郝癸霓怒气冲冲踹开客房的门,一声不吭掠出客栈,恨恨道:“竟敢背着我又一次跑了,幸好本小姐一直留心。” 武三娘瞪大眼睛,与店小二你看我,我看你。 “哎呀。”武三娘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呆若木鸡,满脸恐惧,“怎么办,小琦儿将还神丹送来的时候我该怎么说?” 她已经派人前往总舵索取还神丹,姚羡琦肯定是将丹药送来的人,不用怀疑。 第186章 紧追不舍 将群山扔在脚下,抛在身后,身轻如燕,宛若只要一阵清风就能让自己飞起来。 这种感觉是很多人只有在梦里才有的,那就是会飞的感觉。 但何离剑没有感到什么新鲜感,现在的心千斤重一样,让他开心不起来。 人人都说魔武者堪比羽武者,羽武者羽武者,按郝雄章的话来说,能御风而行,那其实就会飞,真的能飞的武者。 他已经是足以匹敌羽武者的魔武者,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会飞,也许是他夸大其词了。 但也许他成为魔武者的时候是一名玄武者,其实离真正的魔武者还有一大截吧。 魔武之躯非同小可,远非古武之躯和玄武之躯能比,刚刚醒来没多久他就已经痊愈如初,体内浑厚刚劲的魔武之力也宛如初成。 内视进去,黑金色的丹田与经脉历历在目,随时准备进行无穷无尽的爆发。 “之所以恢复得这么快难道是因为藏于我体内的魔气根源吗?” 如果不是成为魔武者他现在还在与那魔气根源进行殊死抗争,一条命全系在郝豪韧的手里,郝豪韧只要一天找不出那根源,他就一天面临着毙命的危险。 却没料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扎根他体内的魔气根源却成为了魔武者源源不绝的补充之源。 师父曾经说过,一旦练成气境丹田就会自行诞生气,古武者则是真气,玄武者则是玄气,羽武者没人知道。 而力境如是,一旦练成力境,丹田也会不停歇地将真力、玄力源源不绝诞生出来,直至将丹田都塞满。 魔武者,是将玄力与魔力融合为一体,诞生出一种全新的力量,魔武之力。 哪怕没有那深藏的魔气根源他的黑金丹田也能慢慢自行诞生出魔武之力,只是这魔气根源却对丹田诞生魔武之力起到促进的作用,它会让丹田更加快地诞生魔武之力。 从空中无声掠过,人在半空,回想自己成为魔武者之后仍旧没有找到那魔气根源所在之处,心中暗暗庆幸:“就连魔武者都无法找到这根源,如果一天一天干瞪眼地等他帮我找到,恐怕我已经死了他都还没找到。” 他,说的是郝豪韧。 也是,自己现在已经是魔武者,就连魔武者自己都无法找到那根源,郝豪韧如何能找到? 正如郝豪韧说的那样:“只有知道十六年前我究竟是如何被侵蚀的,才能知道这魔气根源究竟藏在哪里?” 眼中浮现出两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他曾经梦到的父母,因为从未见过,所以只是根据他的想象梦到的模糊人影:“爹,娘,十六年前绝断峰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又在哪?” 已经十六年了,他们可能已经死了,否则也不会十六年里没有沿河找到他。 但他仍旧期望能找到他们,总感觉他们一定还没死。 这十六年里他经历了很多很多,被宁水乡的一对老夫妇收养,被帮派抢走抵押地租沦为奴隶,之后十年里一直像牛羊一样从这个财主转到另一个财主手中,连狗都不如,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还是就此累死了,病死了,饿死了,被打死了? 他眼睛微微湿润,抬手轻轻擦掉。 但是后来追踪魔物行踪的师父救了他,并开导他,让他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强大。以这个世界上最弱小的力量,他战胜了地狱一般的十年。那是超越了他那份弱小的力量的地狱,但他做到了,他很强大。 之后,他成为了武者,曾经的弱小让他永远只有一个追求,那就是,力量。 没有最强,只有更强,他要成为在我之上永无他人的强者。 而今,他暂时做到了第一步,现在他是玄泰大陆千年后最强的武者,魔武者。 但他没有因此洋洋自得,心中暗道:“我成为魔武者的时候是玄武者,而第一位魔武者成为魔武者的时候是羽武者,玄武者完全不能与羽武者相比。” “我,也不能与第一位魔武者相比,而第一位魔武者也只是堪比当时的羽武者而已,并没有人说他超越了羽武者。” 狠狠握紧拳头,暗暗咬牙:“跟千年前相比,我只是一名比玄武者强的武者,但完全还不能跟羽武者相比,我还差得远了。” 所以,他现在要去找那个胖子,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去。 关于魔武者,千年后唯一知道其存在的六大掌门也知之甚少,他迫切想要知道更多。 “沙布斤是受了魔族的蛊惑欺骗,误以为魔咒能让他变成魔武者。”他很清楚,否则沙布斤也不会接受魔咒。 那个疯狂的人坚信千年后人族永无羽武者,所以他只有成为魔武者这条路可走。因为魔族要来了,他选择成为魔武者为魔族效力,而不是成为被魔族屠戮的猎物。 魔武者,是没有同类的,可以选择任何一方,同时被另一方憎恨诅咒,沙布斤没有选择没有羽武者的人族。 可惜,猎物就是猎物,捕猎者永远在戏弄着自己已经到手的猎物。人族永远是魔族的猎物,沙布斤对魔武者的痴迷和疯狂让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甚至认为何离剑也是接受了魔咒才成为魔武者的,那没办法了,正宗的魔武者他都怀疑,说明已经完全失去判断的能力。 但胖子却说见过想要成为魔武者的人,这个人是谁? “何离剑。”郝癸霓恼怒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除了愤怒还有一些委屈,那种被欺骗的委屈。 何离剑惊讶不已,禁不住停下来,身形缓缓落下,抬头看过去。 郝癸霓委屈着脸,窈窕婀娜的身影落在他身边,秀眉竖起来:“为什么扔下我?” “我没有答应过你让你跟在我身边啊。”何离剑也不好说。 她是真的委屈,何离剑暗暗称奇:“为什么你一定要跟着我?你身为玄极门大小姐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你跟着我的时间去做其他事说不定能救更多人。” 郝癸霓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不放:“不,我就是要跟着你。” 第187章 突如其来的表白 “你……。”何离剑禁不住有些好气又好笑,暗暗摇头,这一次她是真的蛮不讲理,甚至让他有些厌恶。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些大公子大小姐的脾气:“你知道你身为羽武之后的使命吗?” 郝癸霓毫不犹豫,目中坚决,气鼓鼓的:“我又不想成为羽武之后,如果出生前可以选择,我才不选成为羽武之后的女儿。” 这些大公子大小姐都怎么了,那是天下人妒忌都妒忌不到的身份。 何离剑声音带了些严厉,他开始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这种大小姐脾气是最不讨喜的:“你回去,我不喜欢你跟着我,你怎么选是你的事,为什么一定要粘着我。” 虽然这么说,其实他并不讨厌她,他还记得她在绝命天坑近二十天不离不弃地追寻自己。 如同她所说,她的出身已经决定她被惯着养大,她也没得选择,但她人是不错的。 之所以口吻这么严厉,是希望她不要跟着来。 郝癸霓面露委屈,咬牙忍住,成熟诱人的身姿微微扭来扭去,看来是平时对父母撒娇养成的习惯性动作。 终于低声道:“可是我喜欢你,我就要跟着你。” 何离剑惊得缩回手,像是她手里藏着一道青雷,被狠狠电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这名让人无法把持的少女,身心都在颤抖。 半晌才颤声道:“你说什么?” 郝癸霓脸蛋飞着一片红晕,低着头,拧着衣襟,声如细蚊:“我喜欢你。” 抽了一口凉气,但这一口凉气没有能成功让何离剑镇定下来:“你……你……。” 郝癸霓咬住嘴唇,媚态百生,微风将她耳际的秀发吹动,露出晶莹剔透的半边玉颈,耳朵和玉颈都是粉红粉红的,脸蛋更是红扑扑。 这副依人小鸟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揽入怀中,不愿意放手。 “不可能。”何离剑崩出三个字,双眼已经不能瞪得再大,连连摇头,不住后退,仿佛很害怕她,手指都在颤抖。 郝癸霓羞得别过脸,这不是她想要听到的,这三个字不是。 何离剑觉得头晕,四肢发软,慢慢坐下,呵了一口气,呆成一块木头,半天说不出话。 难道甄途阳并没有误会自己,她真的是喜欢自己? 何离剑颤声道:“你这玩笑开大了,我虽然是不起眼的人,但没有可怜到需要人喜欢的地步,哪怕有没有人喜欢我都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也不需要。” “但是如果有呢?”郝癸霓咬住嘴唇,她很喜欢打断他说话。 如果? 何离剑脑中浮现出姚羡琦,心中在颤抖:“如果?不是如果不如果的问题。不,如果的话,如果她喜欢我的话,那就太好了。” “但不可能的,我跟她只是能够坦诚在一起,我对她放心,她对我放心的朋友罢了,这天下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女子喜欢我。” 郝癸霓的话让他想起姚羡琦,等他回答的这句话,他却以姚羡琦来作为假想到底如何回答。 他坚决摇头,禁不住都笑了:“没有如果,我说过了,我也不需要,就算真有的话,我反而不希望有,我没有什么值得你们喜欢的,我没有心情来理会这些喜不喜欢的事,我心里只有一件事而已。” 那就是成为最强的武者。 “你……。”郝癸霓始终等不来他真正的回答,反而更加害羞,感觉是自己自作多情。 旋即目中露出倔强,似乎也料到会这样了,她早做好了准备:“哼,我不管你,我就是喜欢你,我就要跟着你。” 何离剑慢慢镇定下来了,手也不抖了,才发现自己额头出了一层汗,但是一看到眼前的这名少女仍旧是感到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她什么,要打她打不过自己,要来硬的就凭她的娇惯脾气那是遇到克星了,他才不理这些大公子大小姐的脾气。 但他就是害怕,从未有被人这么直接撞击过心扉,太直接了,他卒不及防。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让他竟然发抖起来。 “心境,心境。”他心中暗暗道,慢慢站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看她一眼,仿佛要战胜这个蛮不讲理试图霸道地撞开他心扉的大小姐似的。 一看,却刹那心脏狂跳起来,这颗心脏大概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诱惑。 那真的是一名让人无法移开双眼的少女,让人想要得到她的少女,让人想要为她做任何事的少女。 郝癸霓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抬起眼看他,两人四目交接,刹那双双满脸通红。 “你回去吧。”何离剑连忙说,“我有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来干涉我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都有自己的空间,郝癸霓当然知道。 她父亲就是跨过了界,试图干涉她的人生,干涉她的少女心,逼迫她嫁给自己不愿意嫁的人。 但她从忘生乡追到此处,就是为了闯入他的世界:“我帮你,不管什么事我都要在你身边帮你。” 何离剑坚决摇头:“这是我的私事。” 郝癸霓哀求地上前一步,宛若一只小小的灵猫:“我不会影响到你,我只是要跟在你身边。” 何离剑刚要开口,心中却一直狂乱,手心一阵一阵出汗,往后退了一步。 想起她在绝命天坑中一直追着自己,在毒雾谷中一直追着自己,又从忘生乡中一直追着自己,心中剧烈哆嗦,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扑通扑通,心脏恼怒地撞击着他的胸膛,愤怒地责问他:“混蛋,你竟敢拒绝她?你让开,你不要开口,你一开口就是拒绝她,让我来回答她,王八蛋,你拒绝她试试。” 咕咚一声,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微风吹来,被她的少女气息包裹在里面,身体几乎不受控制。 咬咬牙,点点头:“好吧,那你就来吧。” 说完这句话,两耳嘤嘤嗡嗡作响,感觉自己中了第一个陷阱,恐怕以后要被她牢牢握在手里了。 郝癸霓欣喜若狂,抓住他的手:“嗯,我不会影响你办事。” 何离剑想要再度挣开,岂料她早有准备,牢牢抓住不放。 那滑腻腻的小手,一片片柔软柔软的,暖暖的,让一颗心都差点被融化。 “我们去哪里?”郝癸霓看住他。 虽然他并没有马上接受,但总算是让她有了机会。粉红的脸蛋洋溢着快乐和兴奋,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何离剑慌忙移开视线:“铁水湖。” 郝癸霓兴奋地点点头,拉着他纵身而去:“有我在你就放心了,我虽然没有离开过玄泰大陆,但玄泰大陆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知道铁水湖怎么走,我带你去。” 身为玄泰大陆最后的希望,时刻为魔族的到来准备的羽武之后,即便足不出户当然必须要知道这块全靠他们守护的大陆的每个地方。 何离剑被她抓住的那只手动都不敢动,心中暗暗叫苦,另一只手不住擦汗,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仿佛自己的命脉被她轻轻捏在手里,她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而自己却无力抵抗。 看她高兴得面泛桃红,惹人怜爱,身姿如水。何离剑除了任由心脏疯狂跳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觉得云里雾里,被一团甜蜜蜜的棉花轻轻包裹着,什么也不知道,恍若变成了她的一个木偶。 第188章 帝 三种丧尸 “魔咒?”郝癸霓吃惊,连连摇头,“魔咒不会让人成为魔武者。” 当日沙布斤为了成为魔武者疯狂,甄逸世也因为察觉到魔族意图让五大恶人成为魔武者惊得立即离去,但谁都没料到魔咒能让人成为魔武者,至少沙布斤是这么坚信。 郝癸霓也百般不解,闻所未闻魔咒能让人成为魔武者:“你不就是魔武者吗?难道如何成为魔武者你都不知道?” 何离剑当然知道,显然魔族也不知道如何让魔武者诞生,冷笑了,“魔咒只是用来控制他们,魔族根本不知道如何让魔武者诞生,没有人平白无故接受愿意魔咒,只有欺骗他们魔咒能让他们成为魔武者他们才会接受魔咒。” 魔咒,就连师父都不知道其存在,如果是第一次听到魔咒的五大恶人,听说魔咒能让他们变成魔武者岂有不上当之理。 “魔武者,可不是你们字面上认为的遭受魔族诅咒的武者。”何离剑冷笑。 郝癸霓点头:“以为接受了魔咒就是魔武者了,哼,未免太过肤浅。” 她为自己能帮到何离剑有些许傲然,抬起下巴,露出幸好你当天没有拒绝带着我的神情:“魔咒,那是诞生于魔族绝望之时的东西。” “当时距离灭葬场大屠杀已经过去很久很久,魔族节节败退,被逼到离魔界之门已经不远的地方,你知道魔咒怎么来的吗?” 一直知道魔咒,但却从不知道魔咒是如何诞生的,何离剑摇头。 郝癸霓拉住他的手,露出撒娇的模样:“哎呀。” 何离剑不解:“怎么来的?” 郝癸霓满心欢喜,终于让这小子开口主动问自己了:“你还记得灭葬场中见过的丧尸吗?” “演变自魔气侵蚀?”何离剑万万没料到,略微惊讶。 看他惊讶,郝癸霓更是感到傲然,帮助他的那种兴致更加高昂:“不错,就是源自魔气侵蚀。” “魔气侵蚀能让死尸拥有行动能力,前提是积累在体内的魔气达到一定的程度,这样一来哪怕人死了,尸体里却仍旧残留有足够的魔气,正是这些魔气驱使尸体行动的。” 何离剑抽了一口凉气,脸色渐渐变得不安。 他越惊讶,郝癸霓就越感觉自己帮了大忙,就越是兴致高昂:“丧尸可分有三种,第一种纯粹是魔气驱使,纯粹的死尸,毫无分辨能力。” “第二种,有些人意志力比较顽强,致使成为丧尸之后仍旧保留有一定的生前的意识。” “第三种,这是最可怕的,不论身心都彻底被魔气侵蚀得透彻,完全变成了隶属魔族的东西,属于魔物,由人族变成的魔物。” 何离剑脸色微微泛白,越来越明白了:“魔族创立出一种特殊的侵蚀手段,就变成了魔咒?能让人化身魔物的魔咒?” “是的。”郝癸霓点点头,“三种丧尸只有第三种算是魔物,虽然不是魔界原产的魔物,而是人族变成的,但仍旧属于魔物,不过他们仍旧保留人族形态,而魔咒则是让人彻底变成魔物的形态。” 幽幽叹一口气,望着天际,似乎在看着千年前的灭绝之战,忽而浅浅一笑:“幸好你成为了魔武者。” 何离剑也正因为听了魔气侵蚀的详细解释脸色微白,如果不是魔武者他现在应该被深藏体内的魔气根源彻底侵蚀,化身第三种丧尸了吧。 难怪甄逸世在灭葬场第一眼看到他就认定他已经被侵蚀了。 也庆幸自己遇到了盂洁瑶,没有她的话在仁武城中他可能会被师父和姚羡琦亲手杀死。 他长长叹一口气,对这一段时间里的经历感慨颇深。 “好了。”郝癸霓跳起来,将他也拉起来,伸手一指前方,“铁水湖马上就要到了。” 两人不停赶路,一晃又是将近一个月过去,不知不觉马上就到铁水湖了。 “想不到,原来人族竟然能变成魔族。”何离剑目光充满不安和忧虑,这说明了什么? 他知道,那天在毒雾谷中那头魔物临死的话至今萦绕耳边:“妄图驾驭魔气的人终将死于魔气,魔气,是魔界的东西,魔界的万物之源,不是人界能承受的。” “什么意思?”郝癸霓不解地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何离剑将那天救下她的经过告知,连她也不安,一脸焦急:“不,你不会变成魔族的。” 这可不是何离剑说了算,所以他才一直追寻第一位魔武者的行踪。 如果他真的是死于魔气那么自己必定也会遭致如此下场:“千年里有关魔武者的一切除了六大掌门无人能知,但就连六大掌门自己也知之甚少,千年前肯定有人一直在刻意抹掉他的痕迹,为的就是避免出现第二位魔武者。” 郝癸霓抓着他的手不放,目中闪闪,被他这么一说,更加不安:“不,之所以刻意抹掉他存在的痕迹,是为了避免出现第二位魔武者,避免出现第二位魔武者,是因为谁也不能保证第二位魔武者选择的也是人族。” 何离剑摇头,露出一个苦笑:“那头魔物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魔界是高于人界的世界,所以人界无法承受魔界的万物之源,更别提人族了。” “恐怕真的如同它所说的那样,第一位魔武者最终的下场是被自己驾驭的魔气反噬,化身魔物,而被羽武者们杀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件事,现在越来越确定,不安和无奈在目中隐隐流动:“如果第一位魔武者化身魔物之后没有被羽武者们杀死,那么他一定早就带着魔族灭绝了人族。” “所以他一定被杀死了,这就是他的存在被抹掉的原因,世上永远不允许再出现魔武者的原因。” 如果再来第二名魔武者,最终也会因为妄图驾驭魔气而化身魔族,哪怕他选择的是人族,却依旧改变不了自己会变成魔族的事实。 所以魔武者不论如何不允许再出现,有关他的一切都要被抹掉,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第189章 铁水湖与普界门 “何离剑。”郝癸霓没见过他这样丧气,是这个人让自己下定决定追求自己的追求,一直以来他在心中都是不倒的象征,秀眉微微发愁地皱起来,“我不会让你变成魔物的。” 何离剑淡淡一笑,掩饰不掉那一丝忧虑:“走吧。” “嗯。”郝癸霓纵身而去。 何离剑看她那身影,眼睛一花,却变成了姚羡琦,心中一个颤抖。 默默在心里念着:“你到底怎么样了?” 郝癸霓看他痴痴盯着自己,禁不住欢喜:“你在看什么?” 何离剑慌忙摇头:“没什么。” 郝癸霓心中欢喜不已,暗暗为自己鼓劲:“加油,我一定要得到他。” 便轻轻一笑:“你知道铁水湖为什么叫铁水湖吗?” 何离剑摇头:“不知道。” 等了半天不见她说,略微奇怪,看过去却见她微微叹一口气:“还是到了再告诉你吧,我六大门派欠铁水湖太多了,普界门也是。” 何离剑一怔:“普界门?为什么?” 没想到铁水湖竟然跟普界门也有关系,着实万万没料到。 这份吃惊确实让何离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普界门跟铁水湖也有关系吗?” “是的。”郝癸霓神色黯然,微微点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既然说到了再说那就不会现在说了,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神情。 六大门派和普界门到底欠了铁水湖什么,铁水湖究竟又是什么样的? 隐隐有一丝奇怪的预感从心中掠过,胖子选择铁水湖而不是其他地方,究竟是无意的,还是别有用意? 那是一个老油条中的老油条,除了拒不透露自己的名字,拒不透露自己的身份,拒不透露自己的任何事,他似乎知道的东西很多很多,甚至连魔武者都知道。 难道他曾经遇到过魔族,并且因此知道魔族想要让魔武者诞生? 何离剑不好作出判断和推测,至今为止对他知道的只有他确实是去找一位朋友,而到底那天找到没有也不知道。 也许如他所言,他朋友可能早就死于魔气侵蚀了,如果这样的话他早就将他杀了吧。 以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的原则存活至今,他当然不会告诉何离剑我找到并且杀掉我的朋友了。 目前来看,他似乎是真的想要帮助自己。 他选择铁水湖肯定是特意选的,铁水湖,何离剑第一次听到跟普界门有关系的地方,难道胖子从自己的招式之中看出自己是普界门的了? 山势渐渐变得险恶起来,悬崖断壁也从一面两面慢慢从大地上逐一出现,裸露在蓝天下的土黄色山石和青灰色的树木是大地上唯一的两样东西。 随着越是往前,地形就变得越来越崎岖,地貌也变得越来越大。 两人的身影看似两只小小的鸟儿,从这座山腰上掠上山头,再从山头翻到另一面去,慢慢掠入山脚,再又掠上下一作山头,一座一座地翻过去。 玄武者已经不算是人族,能够这样翻山越岭的,也只有玄武者了。 当越过这座山头之后,何离剑眼前一片开阔明亮,一块平整的大地铺在天空下,直没天际,群山被这块平地断绝掉。 平地由焦黄的沙土和石头而成,一望无垠,在烈日的炙烤下地面有一层淡淡的热气,将地面的空气微微扭曲。 “这里是?”何离剑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是说去铁水湖吗?” 郝癸霓小鸟儿一样的身影当先从这最后一座大山上掠下去,化成一条优美轻柔的线条,直扑那块平地的怀抱。 她回头笑道:“很多人见到这地方就以为没路了,往往止步于此,岂料铁水湖就在这块地方的尽头。” 何离剑暗暗惊叹,没想到铁水湖竟然藏在一无所有的平地之中,这确实让人始料不及。 看那块平地,干燥,闷热,空无一物,除了焦黄的沙土就是焦黄的石头,怎么也不会跟湖水扯上半点关系。 但是谁知道有那么一面湖水竟然愣是藏在这样干燥的地方之中呢? “如果我一个人来的话,也许真的会绕开这里继续往前找寻,就此错过了。”何离剑惊叹不已,这铁水湖竟然把自己藏得这么深,这么隐秘。 郝癸霓身姿挪动,朝他靠过来,看他一眼,满是傲然和轻视。 何离剑哑然,知道她的意思:“我不是让你跟来了么?” “哼。”郝癸霓露出强烈的轻视,高高抬起下巴,“现在是你跟着本小姐,什么叫我跟你来?” “是是是。”何离剑唯有点头称是,不想跟她计较这个大小姐脾气。 两人慢慢从山上掠下,迎面一股热风扑来,禁不住让人想起灭葬场的热风,心里又开始沉甸甸起来。 两条人影比肩掠过,是这块无边无际的平地唯一的杂色,除此之外一片焦黄焦黄。 何离剑一路细看这地方,每一块沙地,每一块石头,都像是里面所有的水分都被蒸干掉了,烤干的馒头似的。 更加对铁水湖感到好奇,喃喃道:“这样的地方竟然能有湖水,到底是什么样的湖水?” 说着,却见那些石块一块比一块大,越是往里,原本平坦的地势就开始变得有起有落。 他甚至看见柱子一般的地势直接从这块大地上升起来,还在吃惊的时候这样的柱子就越来越多,两人穿插在石柱林之间,飞速继续深入。 “虽然听过,但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郝癸霓也为这奇特的地势所吸引,睁大眼睛看着那一根根石柱从身边闪过。 慢慢地,这些石柱林开始一根一根减少,直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两块从平地上升起来的高地,高地之间形成一个空旷的大峡谷。 “择义谷。”郝癸霓瞪大眼睛,“这就是择义谷。” “择义谷?”何离剑想起绝命天坑的峡谷。 眼前的这个峡谷纵横宽达数十里,却不是绝命天坑中那种压抑的深谷。而且也不是弯弯曲曲的,宽大,却又笔直地没入天际尽头。 第190章 择义谷 何离剑心中一亮,看出了什么:“这个峡谷原本莫非是一条大河?” 郝癸霓从这个峡谷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是的,这里原本是一个河床,河流干涸之后形成了现在的择义谷,这条已经消失的河流,就是发源自铁水湖。” 何离剑吃惊着实不小,本以为铁水湖只是一面小湖。 但看看这个巨大的峡谷,单单是宽度就已经有数十里:“铁水湖?铁水湖那么大吗?” 郝癸霓点点头,幽幽叹息一声:“铁水湖是玄泰大陆上最大的湖水。” 何离剑愕然,这些地方都大有来历,连名字也是,比如玄泰之巅,绝命天坑,毒雾谷,灭葬场等等。 这择义谷之名一定也有来源,并非乱起的,问道:“为什么叫择义谷?” 郝癸霓摇头:“我也不知道,爹告诉我要去铁水湖必经择义谷,但却没有告诉我择义谷的来历,它本就是一条河床罢了,相比铁水湖哪有什么来历。” “说不定它的本名其实叫铁水河,只是干涸之后不能称为河水,也已经不是铁水河了,就改名叫择义谷了吧。” 忽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空旷的峡谷之中遥遥传来,声音底气充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修为之高,颇有以自己的修为来恐吓住来犯者的意味。 “两位,请止步,此乃择义谷,闲人免进,否则不要怪我们没有好意提醒。” 郝癸霓吃一惊:“什么?这择义谷里竟然有人居住?” 旋即秀眉竖起来,目露怒色,振声将话传了过去:“放肆,这里又不是你家,本姑娘要来就来,你们是什么人。” 何离剑微微摇头,那就看看这位天下最强的门派的大小姐如何解决突如其来的事情,真希望对方能挫一挫她的锐气。 于是挂着一丝看戏的微笑,体息却早已经无声张开,宛若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这空旷的大峡谷里慢慢摸索过去。 体息乃是武者的第六感,人有五感,是为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唯有将五感完全封闭才能触发内视,可见体内丹田与经脉,只有见了丹田与经脉方能行功运气进行修炼。 而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丹田与经脉便会激活第六感,即为体息。 这个空旷的峡谷之中每一块石头,每一粒沙子,每一寸土地,在体息的探索下清晰地映在何离剑心中,一目了然。 确实是荒野之地,这样的地方寸草不生,加之没有半滴水,无法耕种,千年里根本不会有人居住。 蓦地,一股无声无息的感觉也从峡谷深处探出来,与何离剑的体息相互接触,旋即倏然消失,显然被何离剑惊人的体息惊到了。 那个苍老声音在谷中笑起来,竟然没有因为郝癸霓而生气:“如此体息,好高的修为,看来拦也拦不住你们了,年纪轻轻,竟然能有如此修为,来到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 “体息?”郝癸霓一怔,看了何离剑一眼,立即明白,“哼,让我来教训他,不要你帮忙,你干嘛吓他。” 何离剑苦笑,说来也是,她本就是羽武之后,除了六大门派中的寥寥几个人天下没有能奈何她的。 怎么说她的修为也已经到了力境中期,这对千年后的人族来说,是很多人无法达到的境界,比如仁武帮前帮主步忖栽穷一生精力却只能练到玄武体境后期。 她气呼呼地白他一眼,提高声音:“滚出来,别跟本小姐装神弄鬼,非要我将你揪出来结果可就不一样了,我们本就是路过而已,让本小姐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事在这里拦路。” 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蓦地在峡谷里爆发出来,与刚才的声音截然相反,充满阳刚之气:“混账,哪里来的野丫头,不教训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 “你给我出来。”郝癸霓勃然大怒,气得直跳脚,瞪着眼睛在空旷的峡谷里搜寻,“竟敢这么放肆,不打断你一条腿你就不老实是不是。” 何离剑禁不住插一句话:“不是应该问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么?” 怎么变成要打架了?这就是郝大小姐的办事方式吗? 郝癸霓怒气冲冲掠过去:“你闭嘴,我要教训他,哪里来这么嚣张蛮横的人。” “哎。”何离剑叹了一口气,也跟过去,免得她胡乱生事。 空旷的峡谷一角,一条人影激射而出,带着寒光闪闪,如同对方的那股怒气一样咄咄逼人:“让你见识见识靖宁门的厉害。” 郝癸霓怒目圆瞪,长剑倏然出手,当一声,峡谷中一片火花闪现,刹那化作一片刺眼白光绽放开,将峡谷照得一片明亮。 对方身影往后荡开,落在峡谷之中,面露震惊。 郝癸霓也落下去,长剑一抖,傲然而立,窈窕身影婀娜多姿,却充满了让人不可靠近的杀气。 “玄武体境,难怪这么嚣张。”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脸黝黑,跟何离剑有得一比,慢慢收起震惊,目露鄙夷之色。 “哦?原来已经到了如此修为,难得,难得,真是后生可畏。”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在峡谷里回荡,时而在东边响起,时而在西边传来,有时好像又藏在地下,有时好像就在天空中,让人捉摸不透。 何离剑淡淡一笑,已经知道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者在哪里,但没有说出来,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门派。 他如今乃是魔武者,任由这位老者刻意隐藏,在他面前毫无结果。 他现在是玄泰大陆最强的武者。 郝癸霓一声冷笑,抬起长剑,盯着对面的年轻人:“躲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见得人的门派,靖宁门?听都没听过,报上你的名字。” 年轻人不甘示弱,轻视之色丝毫不减:“我靖宁门已经先报上师门,倒是你们又是何门何派的?” “你会知道的。”郝癸霓气呼呼,“今天本小姐就要从这里过去,看你们怎么拦着我。” “那就得罪了。”年轻人身影一花,倏然出现在郝癸霓身后,“好话已经说尽。” 何离剑略一惊讶,脱口说出:“力境前期?” 这天下除了六大门派和普界门,竟然还有年纪轻轻就能达到力境前期的门派? 年轻人脸上浮出一丝傲然,应该有不少人为他的修为吃经过,甚至是吓坏过。 确实在如今的玄泰大陆上,能达到力境修为的已经足以横行天下,能达到体境修为的,已经足以雄霸一方了。 那丝傲然的冷笑还没有消失,却见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剑光扑面而来,他甚至连郝癸霓如何出手的都不知道。 吓得惊呼一声,一阵不绝于耳的叮当声响中,手里那柄长剑化作一片粉末飞扬在空中,他手里只剩下了一个剑柄。 郝癸霓长剑一闪,直指他的喉咙。 何离剑心中暗道:“终于出来了。”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两指捏住了郝癸霓的长剑。 第191章 靖宁门 一位满头须发苍白的老者挡在那名年轻人面前,双目炯炯有神地看住夹在两指之中的长剑,一声长笑:“原来是六大门派中人。” 郝癸霓长剑一挣,却没有挣脱出来,大吃一惊,她可是玄武力境中期,可见这老者的修为比她还高,只有玄武力境后期了。 老者竟然只看她出了两招立即知道她是六大门派中的人,更让她吃惊,喝道:“知道还不放手。” 何离剑这才上前拱手:“前辈,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却不知道为什么前辈要阻拦我们经过这里。”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两指松开。 郝癸霓的长剑发出一声轻吟,剑身一轻,抖了一个剑花回入鞘中,看了那年轻人一眼,颇为得意:“哼。” 年轻人看着手里的剑柄,这才恍然大悟,虽然输了却仍旧不甘心:“原来是六大门派的人,难怪我会输了。” 老者也笑吟吟看住郝癸霓:“天下能得到四方院赠予宝剑的唯独六大门派,玄极门三柄,真元派两柄,断铁门、长生派、鸿善派、倾世派各一柄,除此之外便就只有普界门和丹药世家各得赠剑。” “老夫没猜错的话,姑娘手里的可是紫光剑?” 郝癸霓看对方已经输了,也就消了气,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这位老者。 既然对方已经看出来,何离剑就拱手替她回答,知道她现在还有一些脾气:“她确实是玄极门的人,还望前辈不要放在心上,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他已经问了第二次了,老者却依旧没有回答他,满目惊喜,却将他视为无物,看着郝癸霓:“哦,原来是玄极门,能有紫光剑,难道是郝掌门爱女?” 老者身后的那年轻人看一眼何离剑,嘿嘿低笑一声,满是鄙夷。 郝癸霓点点头:“是我,恕我直言,玄极门还真从未听过择义谷里竟然还有靖宁门这么一个门派,你们为什么要阻拦他人路过这里?” 老者满脸红光,不住捋着胡须,开心得大笑:“见怪了,见怪了,靖宁门并非什么大门派,见不得人,见不得人,玄极门当然不知道我们,不知道原来是玄极门大小姐,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靖宁门此举也是为了大家好。” 拱手道:“你们改日再来吧,七日之内,任何人不得经过择义谷。” “你……。”郝癸霓目露怒色,被何离剑一把拉住。 何离剑看看这位老者,看看这位年轻人,第三次发问:“我们只是路过也不可以么?其中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要知道六大门派是玄泰大陆上最强大的门派,任何人见了都纷纷避让唯恐不及,这个听都没听过的靖宁门竟然敢干脆直接地拒绝让玄极门通过,真是奇怪。 老者身后的年轻人轻笑道:“对不起,无可奉告,七天之后,你们可以随意进出。” “你说话小心一点。”郝癸霓冷冷看着他,“本小姐今天硬要过去你们两个都拦不住。” 年轻人哈哈大笑:“不愧是玄极门,有实力就是可以目空一切,完全都不用讲道理了,实力就是道理,对不对,哈哈哈。” 老者挥手让他闭嘴:“好了,如此说话成何体统。” 何离剑淡淡笑,牢牢抓住郝癸霓的手,不让她冲动,否则可能又要冲上去:“既然要讲道理,那就说说为什么不能过去。” 说完,语气慢慢带着一丝寒气:“玄极门大小姐说了,这里又不是你们家的。” 老者目光炯炯,迎着何离剑的那一丝寒气,露出一丝微笑,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太不自量力:“靖宁门自古就守着择义谷,玄极门号称天下第一,应该不会为难靖宁门吧,至于七天之内任何人不得经过,那是靖宁门门内之事,无可奉告。” 他身后的年轻人更是嘿嘿一声冷笑,轻视地看何离剑一眼:“你家小姐就算硬要过去也未必能过去,我靖宁门好话已经说完了,你们真要硬闯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如果你们大小姐因为我们出了什么差错,玄极门到时候会不会过来找我们以强欺弱,那脸面可就,嘿嘿,可就那什么了。” “可恶。”郝癸霓咬牙瞪眼,被何离剑死死拉着。 “这位兄弟,如何称呼,这位前辈,如何称呼?”何离剑依旧挂着那丝淡淡的笑容。 老者捋着胡须,微笑点头:“靖宁门本就没人知道,老夫姓甚名谁更加无关紧要,叫一声谷鬼子那是对老夫的调侃,靖宁门自古深居择义谷不离半步,能得如此称号名副其实,谷中之鬼,鬼,非人也,择义谷杳无人烟,在此出没者除了鬼再无他物。” “谷老前辈。”何离剑拱手,点点头,看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嘿嘿一笑,甚是轻视:“经宏易。” 何离剑点点头,淡淡一笑,拉着郝癸霓的手身形往后一荡,飘飘摇摇掠开:“那就七日之后再见吧。” 郝癸霓大吃一惊,奋力要挣脱他的手:“干什么要退回去,我郝癸霓要去的地方没有去不成的,我说现在去就现在去。” 何离剑经不住她突然奋力一挣,虽然早有准备她会如此剧烈反应,仍旧还是险些脱手。 干脆另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住,那纤纤细腰被他揽在怀里,整个人举起来扛在肩上,瞬息之间消失在焦黄焦黄的大地上。 郝癸霓气得手舞足蹈,不住捶打他的背心:“放开我,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志气。” 何离剑目中露出不安,沉声道:“够了,给我安静一点,连玄极门都没听过天下有靖宁门这个门派,你不觉得怪异吗?我问了好几次他们都故意避而不答为什么不让人经过,这择义谷之中恐怕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郝癸霓也才发现确实很诡异,停了下来:“对啊,确实从未有过靖宁门这个门派。” 何离剑咧嘴而笑:“你想知道吗?” 郝癸霓秀眉一挑,举拳狠狠在他背心砸一下:“知道还不快说。” 何离剑肩头一震,将她震开,回望过去,冷笑道:“天黑再说。” 郝癸霓在空中滴溜溜一转,无声落地:“天黑?” 眼睛闪一闪,也笑了。 第192章 黑暗中的秘密 星满夜空,寒风刺骨。 一条人影无声从择义谷中一掠而过,快得宛若不过是一个幻觉。 这条人影眨眼间停在两个人面前,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你们还有明天最后一天时间。” 经宏易冷道:“说话注意一点,没有我们你们永远无法成为魔武者,拥有魔咒也是没用,可别忘了,魔咒最终的结果是让你们化身魔物,现在是你们求我们,否则你们就等着被魔咒反噬化身魔物吧。” 对方嘿嘿一笑:“没有我们给你们的魔咒,你们也无法成为魔武者,魔咒可是成为魔武者的先决条件,纵然你们千年里苦研成为魔武者的秘方,魔咒这个唯一的条件你们却一直都没有。” 那位自称谷鬼子的老者笑吟吟,目光满是寒气,并且双眼开始微微泛红:“魔咒之理老夫这段时间已经参悟得差不多,眼下是如何将魔咒之理与本门功法相结合,你们若是一而再再而三来打扰老夫,恐怕再给一年老夫也无法专心苦研。” “那就好,如今六大门派已经察觉到我们试图成为魔武者,就这么一个提醒。”这条人影声音毫无感情,双眼染了鲜血一般。 “哦?”谷鬼子目露不满,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见到玄极门的人来访了,“看来你们手脚也不利索,是天下人高估了五大恶人吗?” 人影冷道:“你不用担心,不过有人按捺不住,不想等待,跑到灭葬场大闹了一番罢了,人已经死了,他之所以耐不住心还不是因为你们进展实在太慢了。” “再如此拖延下去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们,你们离被魔咒反噬已经只有明天最后一天了,除了成为魔武者没有其他办法摆脱魔咒的反噬。” 谷鬼子一声长笑:“我靖宁门千年里一直隐居择义谷,潜心专研成为魔武者的功法,如今得了魔咒与魔咒之理,怎么会失败。” “很好。”人影抬起手,“那就开始吧。” 谷鬼子淡淡道:“宏易。” 经宏易冷冷哼了一声,目中露出丝丝不满,盘腿而坐。 人影伸手按在他天灵盖上:“开始。” 谷鬼子冷视着人影,慢慢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一字一句将心法口诀,行功要点慢慢说出来。 人影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专心核对经宏易运行的功法是否与谷鬼子所说的口诀心法一致。 人影真是心思缜密,要对方的弟子当面运功核对心法口诀,这形同在拿对方弟子的性命来验证,这样一来对方就无法传给自己错误的心法口诀了。 一个周天之后,人影慢慢松开手掌:“不错,比上一次的功法又有进展。” 谷鬼子冷笑,双目直逼人影:“五大恶人如今只剩下四个,你们要是有自信能自己完成魔武功法的话,老夫在泉下祝福你们,若是你们不行,那么靖宁门必须要七天时间。” 人影嘿嘿冷笑,似乎对这一次感到十分满意。 倏地,五指成勾,狠狠插进经宏易的额头之中,但见一轮血红的印记立即浮现出来,正在滴血一般狰狞可怕。 人影五指微微一动,慢慢拔了出来,经宏易大口大口喘气,趴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 人影冷道:“十五年了,你我合作已经十五年了,再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之后不成的话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说着,抬起如钢勾一般的五指,慢慢插入谷鬼子的额头,又是一轮血红印记浮现出来,红光将谷鬼子那冰冷的微笑映得清清楚楚。 人影冷道:“希望七天后你们又有进展,否则你们就真的只有七天时间了。” 谷鬼子冷森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也是真的只有七天时间了,除了我靖宁门,你们找不到其他人能研创出魔武功法,千年苦研成为魔武者的功法,普天之下唯我靖宁门一个。” 人影嘿嘿冷笑:“所以大家必须相互信任。” 这可不是相互信任,这靖宁门的一老一少完全是被人抓在手心里任由宰割。 人影慢慢拔出五指,拂袖而去。 经宏易爬起来,微微喘息,恨恨瞪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师父,不如干脆杀了他们吧。” 谷鬼子淡淡冷笑:“当然要杀掉,就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创立出魔武功法了,一旦成为魔武者,杀他们易如反掌,现在他们又只剩四个,真是天助我也。” 经宏易咬牙切齿:“一旦创立出魔武功法,我们必定能比他们先练成,到时候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解掉这心头之恨。” 谷鬼子望着这一片黑漆漆的空旷之地,冷道:“魔武功法大成之前他们不敢动我们分毫,纵然是千年前,那些想成为魔武者的羽武者们也因为无法承受魔武功法葬身此处,就算天赋凛然也不一定能成为魔武者。” 经宏易声音一变:“连羽武者都不行,那我们岂不是也有可能无法成为魔武者?” 谷鬼子冷笑一声:“为师不是说过吗,千年前的第一位魔武者肯定是因为意外才成为魔武者,而羽武者,完全免疫魔气侵蚀的武者,想要成为魔武者更加不可能。” “但我们并非羽武者,不会免疫魔气,可以接受魔气,为师现在则是通过魔咒侵蚀的方式,跟第一位魔武者是完全不同的,第一位魔武者纯粹是意外,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为魔武者的。” 经宏易松了一口气,暗暗擦汗:“师父高明。” 听得黑暗中一人嘿嘿冷笑:“错了,第一位魔武者确实是因为遭受魔气侵蚀才成为魔武者,而且,他自己本来也是羽武者。” 谷鬼子没有回身,朗声笑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们是力境修为在老夫眼里也是不堪一击,不,哪怕是郝豪韧亲自来也不是我老夫对手。” “好大口气。”何离剑面带微笑,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看了郝癸霓一眼,“我说晚上来一定有什么发现吧?” 郝癸霓目露轻视之色,看着眼前这一对师徒:“就凭你们现在拥有的魔咒吗?” 谷鬼子傲然道:“不错,就凭老夫身上的魔咒,最强大的玄极门掌门也拿老夫没有任何办法。” “那你还是太肤浅了。”郝癸霓冷笑,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不用我爹,我一个人就够了。” 经宏易突地爆发出一声长笑,双眼开始微微泛红:“就凭你?你也就仗着四方院的紫光剑,我现在不用剑都可以将你杀了。” 何离剑按下郝癸霓手中的紫光剑:“他说的没错,拥有魔咒的话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经宏易大笑不止:“现在求我已经晚了,你们必须死,你们不该回来的,叫你们等七天你们就应该等七天。” 何离剑笑道:“让我来领教领教你们半成品的魔武功法,苦研千年到底出了个什么样的东西。” 经宏易勃然大怒,那双眼睛刹那血红,额头上甚至隐隐出现一轮血红色的印记,身影一掠,宛若融化在黑暗之中一样,几乎无法看得见。 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充满鄙夷轻视:“狗仗人势,叫得越凶死得越惨,今夜我就把你这条玄极门养的狗杀了。” 黑暗中两点红光闪现,森森利爪突然破开空气,照着何离剑的天灵盖抓落下来。 第193章 为魔武者狂 啪的一声,那只利爪突然半途炸开,一片血花从黑暗中洒落,溅在干燥的沙土上发出嗤嗤声响。 经宏易一声哀嚎,身影往后掠开,捂住自己的手臂,一抓却抓了个空,吓得大汗淋漓。 他那条手臂齐肩没了。 谷鬼子刹那脸色大变,捋着胡须的手停住。 何离剑身形动都没动,看着没了一条手臂的经宏易:“这就是你们的魔武功法?” 郝癸霓看得心中痛快,冷笑道:“那分明是魔咒的力量,哪里是什么魔武功法。” 谷鬼子往前踏出一步,声音里满是怒气和震惊,杀气弥漫在空旷的峡谷之中:“玄武力境后期?” 经宏易怒吼一声,空荡荡的肩头泼的一声,瞬间长出一条新的手臂,上面沾满了透明的黏液,散发着刺鼻的恶臭:“不过是力境后期,不用师父出手。” 泼泼两声,两只手臂同时化作黑乎乎的魔爪,再度朝何离剑扑过去,森森白牙狰狞无比:“我只要一击就能将他撕成粉碎。” 啪啪两声,两条毛茸茸黑乎乎的手臂飞上半空,刹那化作两团黑烟消失无踪。 经宏易咚咚咚连续往前冲,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目中震惊:“怎么可能。” 何离剑冷道:“你可比沙布斤弱了,不堪一击。” “沙布斤?”谷鬼子身子一抖。 刚才的人影说过因为五大恶人中的一人等不及魔武功法大成,擅自跑到灭葬场找寻成为魔武者的方法,并引来了六大门派的察觉,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就是沙布斤。 经宏易突地仰天怒吼,谷鬼子厉声喝道:“慢着,万万不可,这功法尚未大成。” 吴步观曾经对何离剑说过,但凡武者到了一定境界心念与体内的力量能达到心念一动,力量则被触动的地步。 谷鬼子喝声没落,经宏易额头上的血红印记突然炸开,刹那化作了一头三人高的魔物。 郝癸霓紫光剑刹那出手,一声娇喝:“魔咒给你们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何离剑见过高笛所化的魔物,见过冼立风所化的魔物,见过贾烙山所化的魔物,这些因为魔咒所化的魔物,没有一头比得上毒雾谷中真正的魔物。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其强弱与生前的修为有直接联系。 白天里郝癸霓虽然胜了经宏易,但经宏易毕竟已经玄武力境前期,一旦化为魔物不是郝癸霓能应对的。 电光火石之际,身影一闪,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往旁边一带。 经宏易那只森森利爪从两人身边呼啸着擦过,轰隆一声,将地面刨出一个大坑,碎石块夹在沙土之中四向飞溅。 他反手一掌拍落,这头三人高的魔物呜的一声长嚎,整颗硕大的脑袋被拍得插入自己刨出来的大坑之中,峡谷之中微微一颤。 “你干嘛要帮我,我一个人就能杀了它。”郝癸霓气道。 谷鬼子惊得连连后退,苍白的须发在黑夜中被气劲吹得飞舞不止,看似一个活在无人深谷中的老鬼:“不可能,超越了玄武者的力量。” 何离剑瞥一眼正在将脑袋从深坑中拔出来的经宏易,看看谷鬼子:“救不了了呢,只能杀掉了,你来杀还是我来杀?” 谷鬼子怒发冲冠,冷着脸拔出长剑,咬牙切齿:“我靖宁门虽然从未干过好事,但却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自从最后的那批羽武者消失在魔界之后,人族就已经注定永远无法再度诞生羽武者,难道靖宁门想要成为魔武者都不可以么,玄极门。” “你说呢?”何离剑问。 这当然不是反问他的,问的是郝癸霓。 郝癸霓冷道:“谁说千年后人族无法诞生羽武者的?就算人族无法再诞生羽武者也轮不到你们来成为魔武者,更何况你们还是与五大恶人有关系的人,魔武者,有一个就够了。” 经宏易再度咆哮着从大坑之中扑出来,双眼红通通,带着一股魔族特有的恶臭味,夹在森森白光之中利爪狠狠抓落,一声狼啸冲破天际,震得天地微微颤抖。 却见一片黑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即逝,这一声狼嚎没有消失,那头庞然大物被这片黑金色的光芒切成粉碎,化作一阵黑烟消散无踪。 谷鬼子抽了一口凉气,已经抬起来的长剑禁不住放下来,往后退一步:“这是什么剑光?” 郝癸霓满是轻视,吟吟冷笑:“古武者的真气是白色的,玄武者的玄气是金色的,但不论古武者还是玄武者所发剑光都是白色的,这剑光却黑中带金,金中带黑,你说呢?” 一丝惊疑爬上谷鬼子的脸:“超越了玄武者却不是羽武者,不是玄武者也不是羽武者,处于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这就是人族千年来一直无法突破的致命瓶颈,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的空白地带。” “错了。”郝癸霓笑吟吟的,“那个空白地带的剑光,是玄气的本色,金色的。” “空白地带?”何离剑从未听过,就连师父也没有跟自己提起。 郝癸霓点头:“嗯,那正是千年里一直困住我六大门派的空白地带,一旦突破了这个空白地带,即能成为羽武者。” “虽然已经不是玄武者,但毕竟也还不是羽武者,所以处于这个空白地带的修为发出来的剑光就是金色的。” “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的空白地带?”何离剑惊讶地瞪大眼睛。 没想到除了古武者、玄武者、羽武者,在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竟然还存在这样一个地带。 郝癸霓目中涌出不甘:“那是受诅咒的地带,正是那个空白地带一直阻住我六大门派无法成为羽武者,天下能进入这个已经脱离玄武者将要成为羽武者的空白地带的人,也寥寥无几。” 说罢,却又戏谑地看着谷鬼子:“臭老头,你一定连这个空白地带都无法进入。” 百里之外。 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一下,正是刚才那条见过靖宁门师徒的那个人。 从这里看过去,虽然相距百里,但那双血红的眼睛其实看得很清楚,看见何离剑如何废掉经宏易,如何杀掉经宏易。 那不过是举手投足,谈笑风生之间的事,何离剑根本没认真,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 第194章 空白地带 这个人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笑眯眯问他:“如何?” 这人影凝望着近百里之外的三人,声音里充满了渴望和贪婪:“不错,确实是魔武之力,只是和她描述的略有不同。” 身边的人笑眯眯的,身子圆滚滚,宛若六个大小不一的圆球拼凑而成:“当然当然,他是从玄武者变成魔武者的,魔武之力是由魔力与玄力而成,剑光当然是黑金色的,她所说的第一位魔武者可是由羽武者变成的,剑光当然不是黑金色的。” 人影开心地嘿嘿笑起来:“不错,有道理,没想到你只是去杀掉沙布斤而已,却竟然能遇到他。” 胖子不住摇头否决:“不不不,你错了,其实她早就察觉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诞生了,所以叫我多留意,也许千年后的这位魔武者也会出现在灭葬场附近而已,她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不是意外,这是必然。” 人影激动地握紧拳头:“好,好极了,她果然没有骗我,你果然也没有骗我,我们真的能成为两族都惧怕的魔武者,嘿嘿嘿,太好了。” 胖子摇头晃脑,似乎很不开心别人这么说自己:“这么说其实你一直都在怀疑廉某和她,真是伤人心,廉某明明是真心想要帮你的。” 人影笑了,笑声时而嘿嘿嘿,时而咯咯咯,极为诡异:“现在我不再怀疑了,哪怕是五令六令十令也好,我一定会全都找到,不论花多少时间我都会找到。” 胖子连连表示感激:“有兄弟你这句话廉某就放一万个心了,至今为止十五年过去了,唯独金兄你找到了木令,金兄着实让廉某折服。” 人影嘿嘿冷笑:“很快了,只要找到四令就能让我们成为魔武者是吗?” 胖子点头,眼睛眯成两条细缝:“不错,只要将四令找齐之后交给她,她就可以以四令让我们成为魔武者,而不需要什么功法,魔武功法失传千年,如此功法再给一万年也不可能再被创立出来。” 说完目露鄙夷,似乎一个玩具已经玩了十五年早就腻了:“至于靖宁门本来就无聊玩玩而已,他们永远创立不出魔武功法,就让何离剑杀了吧,玩了十五年也该玩腻了。” 人影露出邪恶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嘿嘿,现在我们拥有了魔咒,成为魔武者的条件已经具备,要成为魔武者接下来除了得到魔武功法,就是找齐四令交给她,让她以四令将我们变成魔武者。” 他笑得更加开心,更加诡异:“现在四令还没找齐,反而拥有魔武功法的魔武者已经到手了。” 胖子连连摇头否决:“不不不,之前我们只有找齐四令这个办法,成为魔武者的何离剑出现之后我们才知道魔武功法还存在,但何离剑肯定不会将这魔武功法轻易分享给我们,还是找齐四令最牢靠。” 人影不得不承认他考虑周到,目露不甘:“也是,我们如何能逼迫魔武者传授魔武功法,只有比对方强才能逼迫对方,想要逼迫何离剑交出魔武功法简直是找死,还是找齐四令最牢靠。” 胖子心有余悸一样,遥遥看着百里之外的何离剑:“那一天真是悬呀,还以为被甄逸世认出来了,看来何离剑杀死他儿子的事让那老头倍受打击,连我的身影都没认出来。” 舒服地眯起眼睛:“嗯,何离剑与六大门派合不来,嘿嘿,合不来,注定跟我们是一边的,必须要跟我们一起,一定要让他跟我们一起,现在他还没做出决定,所以那丫头必须除掉,免得影响了他的决定。” “那么。”胖子看一眼近百里开外的三人,“廉某就先告辞了,除了何离剑其他人一个不能留,所以玄极门大小姐就交给金兄解决掉了,金兄也得自己小心呀,魔武者要杀你我不过是轻轻抬手罢了,廉某也得赶快将那火令找出来。” 人影冷笑道:“你放心去吧,有什么事交给我金卸银会失败的?” 原来刚才见过靖宁门师徒的人影,就是金卸银。 昔日在仁武城,盂洁瑶现身杀了贾烙山所化魔物之后,他在电光火石之际从盂洁瑶手中夺走了木吊坠。而后因为吴步观也追到了,故而仓皇而逃。 天下人能将玄武者完全练成的本就寥寥无几,练成玄武者之后再有突破,进入这个空白地带的更是寥寥无几。 而这个空白地带,才是最致命的地带,千年里六大门派一直苦研至今仍旧毫无突破。 这个空白地带宛若一道无形的围墙,将人族武者牢牢围堵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没有人能从中跳出来,成为传说中的羽武者。 这就是人族千年无羽武的原因,有一块空白地带横在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宛若屏障。 谷鬼子忽而嘿嘿笑起来:“老夫不屑于进入这个地带,就算你能进入了又怎样,你们六大门派千年里试图突破这个地带,至今毫无成果,空白地带就是死路一条,老夫选的是另外一条路。” 蓦地,一声底喝,双眼倏然通红,额头上一轮血红印记浮现出来,但他却没有变成魔物。 面目狰狞在那片红光之下,咧嘴狞笑道:“就让你们看看靖宁门千年里的苦研,这天下可不只有你们六大门派在潜心苦修,只是你们选择的是不可能的羽武者,而我靖宁门选择的是魔武者。” 长剑一抖,指着郝癸霓:“杀你们两个兔崽子已经足够了。” 郝癸霓脸色微微一变,看他那狰狞的模样,心中暗暗不安:“何离剑。” 何离剑冷冰冰抬起长剑:“我不会让你死的,关于魔武者我可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谷鬼子大喝一声,明明满头白发,已经是暮年之人,却宛若一头猛兽般充满力量地扑了过来:“老夫不得不让你们死,人族除了羽武者还有魔武者这条路可选,凭什么你们六大门派是对的?靖宁门才是对的。” 何离剑剑光一抖,一道黑金光芒迎头扑上:“魔武者没有错,错的是想要成为魔武者的人,所以成为魔武者的人绝对不是你,更加不会是五大恶人。” 轰隆一声,一道黑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择义谷之中一片骇人的闪光不断交加,时而金光闪现,时而黑斑掠过,让人炫目不已。 金卸银在近百里开外看得血红的眼睛光芒大盛,兴奋得浑身哆嗦:“魔武之力,魔武之力,嘿嘿嘿,没想到那天都没注意到的小子竟然变成了魔武者。” 他当天从盂洁瑶手中夺走木吊坠,傲视在场所有人,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若非是因为惧怕普界门门主吴步观与盂洁瑶恐怕要将仁武城屠杀干净。 对何离剑的印象几乎是没有的,现在重新见到何离剑,才隐约想起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子。 平坦的大地上,遥遥飞掠过来两条黑色的人影,速度迅疾无比,快若闪电,径直朝着那道黑金色的光芒而去。 金卸银咧开嘴,双眼更加红了,身影一花,朝那两条人影而去,狞笑不止:“这么快就追来了,果真是把十五年前的事每天都记在心里,玄泰大陆那么多人,偏偏就只记得我金卸银一个,嘿嘿嘿。” 两条人影一条挺拔强壮,另一条有如流水一般,却有点冰冷让人不敢靠近,是一男一女,明显是被这道黑金色的光芒吸引而来。 听那男子沉声惊道:“盂师妹。” 女子声音平淡无比,宛若宁静的深谷中潺潺的流水声:“难道这就是他们一直想要的魔武之力?” 郝雄章面色沉重,凝眉盯着那道一闪即逝的黑金光芒:“恐怕如此,没想到这次出来非但找到了金卸银的行踪,还知道他们想要成为魔武者。” 罢了恨恨道:“莫非他们已经成功,我们终究是晚了一步吗?” 盂洁瑶脸色平静,毫无波澜,如水的双眼微微一动,往天边看去,一条人影正朝两人迅疾而来。 第195章 折翼武者 黑金光带来的咆哮野兽似是的在空旷的峡谷中回荡不绝,巨大的风浪所成的漩涡哀嚎着慢慢消失,卷动地面上的砂石沙沙作响。 谷鬼子一根枯老的树枝一样从天空中坠落,飘飘摇摇,任由这风浪左右摆布。离地三尺之时满头花白须发张开,长剑一抖,插入地面,想要翻身过来双脚落地。 怎料握剑的手一软,摔了个狗吃屎。 不偏不倚,就落在何离剑跟前,抬头即可见到他的双脚。 谷鬼子一头苍白须发剧烈抖动,将双眼从那双脚上移开,慢慢低下头,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老人宛若处于垂死之际,呼吸都时有时无:“魔武之力。” 何离剑轻轻一推,将长剑推进鞘中,对方的血红印记已经消失,这老头对魔咒的控制确实有一手:“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谷鬼子无力地喘息,恍若在回想自己一辈子的所有,无声苦笑:“真傻。” “说吧。”何离剑声音平淡。 谷鬼子呵呵地低笑,对自己充满无尽的嘲讽:“老夫真傻,靖宁门……真傻,原来千年里魔武者一直都没有消失。” “羽武者已经断绝千年,唯独魔武者依旧,竟然妄图与魔武者交手,老夫真傻,竟然想要创立魔武功法,靖宁门真傻。” 郝癸霓冷冷道:“要成功的话你们早就成功了,魔武功法,岂是你说创立就能随随便便创立的?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再现的。” 她这句话说得何离剑动容,确实,魔武功法,那是绝望之中的功法。 一个人一生中可以有无数次绝望,但没有哪一次绝望是完全相同,每个人都有过绝望,但彼此没有哪一种绝望是完全相同的。 魔武功法,不是每个人都创立出来的,因为没有谁的经历与第一位魔武者完全一样,经历不能完全一样,感悟也无法完全一样,那么就肯定不能创立出完全一样的功法来。 魔武功法,是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制的。 “不。”谷鬼子绝望地摇头,这个垂死的老头放弃了一切,目中尽是无边的黑暗,“就算靖宁门真能创立出来也没几个人能成为魔武者。” “就连羽武者都失败了,魔武者,不是谁想成为就能成为的。” “羽武者?”何离剑与郝癸霓相视一眼,大为震惊。 羽武者也曾经想成为魔武者? 谷鬼子嘿嘿直笑,抬起眼从峡谷的这一头慢慢看过去,慢慢看往另一头。 这是一条宽达三十里,不见尽头的峡谷,他似乎看见了千年前的一些东西,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喃喃道:“择义谷,本名折翼谷,据闻羽武者能御风而行,如有双翼,却在这谷中面临魔族大军团团包围,被魔武者只身救下。” “羽武者见识了魔武者的可怕,但哪怕魔武者丝毫不隐瞒魔武功法,分享与羽武者,但,但凡有尝试成为魔武者的羽武者,无一不被魔武功法反噬致死,折翼此谷。” 他发出一声长笑,笑声充满了自嘲和无力,以及绝望,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似乎在询问苍天。 现在是夜晚,苍天不在了。 何离剑与郝癸霓在他的笑声中惊得面面相觑,择义谷,折翼谷? 曾经被魔族大军团团包围堵死在此谷中的羽武者? 想要成为魔武者却无一例外被魔武功法反噬的羽武者? 折翼,如有双翼的羽武者因为魔武功法就此折翼,但凡触碰魔武功法均都毙命? 就连羽武者都被死亡警告了他们的尝试,不难理解这个老人现在的心情。尤其见到了千年后的魔武者,更宛若一声警钟在这峡谷之中响起。 无声在说:“魔武者,该是魔武者的就是魔武者,不是魔武者哪怕传授功法给你也只会让你毙命,如此而已。” 那双老眼越来越浑浊,越来越黯淡,让人想起马上要熄灭的烛光:“折翼谷啊,择义谷啊,为了避免再有因魔武功法而死的羽武者出现,是应该将这谷中曾经的一切掩埋掉。” “择义择义,选择适合自己的,羽武者就是羽武者,魔武者就是魔武者。” 所以折翼谷被更名择义谷,让世人忘记了曾经在这里折翼的羽武者。 眼看他大限已至,郝癸霓也慢慢收起长剑,看一看何离剑,何离剑也微微点头。 这个老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尚未完成的功法本就是错误的功法,加上魔咒的力量,更是暮年之际,何离剑那一剑已经宣告了他的结局。 “告诉我,五大恶人在哪?”何离剑蹲下来,看着他。 谷鬼子无力地摇摇头,却看住何离剑:“可以……可以让老夫知道真正的魔武功法么?” 何离剑想都没想:“当然可以。” 谷鬼子咧开嘴笑:“太好了,如此老夫死也无憾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功法,究竟是什么样的?” 何离剑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漩涡。” 谷鬼子浑身一颤,浑浊的双眼吃力地睁大,声音几乎发不出来:“漩涡?原来是漩涡……原来是漩涡……,错了,一直都错了,竟然是漩涡,千年里靖宁门一直在错,嘿嘿嘿,不愧是独一无二的功法,竟然是漩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郝癸霓连声道:“喂,快告诉我们五大恶人在哪,你别装傻了。” 天边轰隆一声,一片刺眼的白光将这峡谷照得一片明亮,宛若白昼,何离剑与郝癸霓惊得抬头看去。 只见百里开外,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破开这黑暗,将那片刺眼白光传得方圆百里之内一片明亮。 “玄破苍穹。”何离剑身影迅疾一掠,从峡谷之中激射而出,穿过那道光柱带来的白光,直奔那道光柱而去。 郝癸霓婀娜身姿倏然一闪,瞪着那片白光:“玄破苍穹,是谁?” 白光一闪即逝,强大的气浪压得大地轰隆隆作响,剧烈颤抖不已,形成一阵巨大的沙尘暴,向四面八方吹散开,风声呼呼作响。 第196章 四方院遗孤 金卸银倏然一闪,落在地上,双眼红通通的。 他身影瘦小,简直瘦骨嶙峋,宛若一块黑色的形状怪异的石头,弯弯的鹰钩鼻子更是镰刀一样,看似一只小小的恶魔。 直勾勾盯住那条如水的身姿,咧开嘴狞笑:“十五年了,你长大了呢,越来越诱人了。” 郝雄章身影一动,却被盂洁瑶抬手拦住。 盂洁瑶声音冷冰冰的,感觉这个世界一瞬间便迎来了寒冬,刺骨的北风穿透衣物,直达灵魂深处:“他是我的。” 郝雄章压下长剑,冷冷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人,目中强忍杀气和怒气,剑身一闪,长剑回入鞘中,袖手而立。 人影嘿嘿一笑,双手一扬,手里多出了两件兵刃,弯如玄月,闪着片片寒光,与他那双血红的眼睛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这对兵刃形似月牙,第一眼看的时候很像农家所用镰刀,第二眼看的时候却像弯钩,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兵刃。 “留着你就是为了等你熟透落地的时候再享用,果真是长成如此大美人,看得我金卸银浑身欲火中烧,等了十五年了,哈哈哈。”金卸银血红的眼中浮现出无尽欲念,双眼在盂洁瑶那致命的身段上不住扫来扫去。 他开心地狞笑:“杀完人再上他的女儿,真是棒极了。” 郝雄章目中杀机越来越浓,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金卸银现在已经死了千万遍。但盂洁瑶不要他出手,他就纹丝不动站着,怒视着这个瘦小的人影。 当天在仁武城从盂洁瑶手中夺走木吊坠的就是金卸银,盂洁瑶一见到他立即扑了过去,竟似理智刹那被毁掉,判若两人。 这十五年的时间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冰冰的冰美人,宛若用冰块雕刻出来的人偶一般。 她原本一定没有这一身冰冷,一定没有,是眼前这个瘦小的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盂家上下总计六千六百六十六人,一人啃一口。”她手中长剑泛起一片洁白色的光芒,嗡嗡作响,冰冷的脸上满是憎恨,秀目中尽是无边无际的杀机。 蓦地怒喝一声:“我要把你切成六千六百六十六块。” 六大门派都知道玄极门中有一位冰美人,毫无感情的冰美人,一言一行宛若木偶,从不跟任何人站在一起,也不跟任何人多说哪怕半个字,更加不会看任何人一眼,仿佛已经不是人族,只是空有人族外壳的奇怪东西。 今天这个宁静的夜晚,这个冰美人十五年里首次融化,将藏在冰层底下的憎恨和怒火倾泻而出。 金卸银矮小的身影一花,角度极度刁钻,从那一道白光之中一闪而过。 两道寒光形同弯月,斜刺里朝盂洁瑶激射过去:“好好的玄破苍穹让你用成这样,你还是太嫩了。” 轰隆一声,盂洁瑶这一剑又激起一道光柱,狂怒地击穿黑压压的夜空,将那条瘦小诡异的人影映照出来,血红的眼睛在狰狞的笑容下更为恐怖。 这个五大恶人之一的金卸银,身法诡异,宛若是一条黑色的影子,根本不存在的影子,竟然在玄武力境后期致命一剑之下闪了过来。 这极为巧妙的角度就连郝雄章也意料不到,惊得脸色大变,长剑应声在手。 盂洁瑶怒声喝道:“你如何灭绝了我盂家,你还记得吗?” 如水身姿原本静如冻结的河面,此刻却化作狂怒的阵风,金卸银那两道月牙白光还没靠近,她腰肢硬生生一扭,从呼啸而来的月牙之间掠过,反手又是一剑。 玄破苍穹带来的白光刹那从剑身上爆发出来,听着好像数千只死不瞑目的恶鬼在咆哮。 金卸银双眼倏然睁大,嘴巴咧开到腮边,笑得不能自已,似乎在征服一只胡蹦乱跳的小白兔。 这种征服给他无以伦比的快感,无以伦比的成就感,一旦他将这只小白兔按住了,就可以肆意享用了。 “看来玄极门没有白收留你,两把刷子确实是有。”这种兴奋让他热血沸腾,双眼红通通瞪着盂洁瑶成熟诱人的娇躯。 那诱人娇躯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他视线一刻也不肯离开,口水都从咧到腮边的嘴里飞溅出来:“但对我没有用,今晚我就上了你,杀完老子上女儿,哈哈哈。” 咚的一声巨响,手里两道月牙寒光猛然交叉在一处,硬生生接下盂洁瑶那一剑,一声怒吼,月牙寒光魔爪一样将玄破苍穹刹那撕成两半,强大的剑气从他瘦小的身边呼啸而过。 他狰狞着面孔,直勾勾盯着盂洁瑶:“玄武力境后期,不愧是玄极门,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羽武之后的门派,年仅二十就拥有如此修为,可惜,我也是力境后期。” 盂洁瑶倏然出现在他面前,长剑嗡嗡作响,又是一道剑光爆发出来,怒声喝道:“你如何灭绝了我盂家的四方院。” 金卸银突地两道月牙寒光化作一片飞舞的白光,眼花缭乱地在这大地上闪现出来。 不及细数,约莫有数十道,每一道都夹着呼啸的风声,相互交错在一起,不住穿插,看似一团乱麻,却每一个方向都是致命的。 泼的一声,这数十道月牙刹那将盂洁瑶这一剑撕成粉碎。 金卸银双手不知什么化作了魔爪,额头上一轮血红印记若隐若现,丝丝寒气藏在夜色中遍布四方:“玄破苍穹,不过如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是假的。” 盂洁瑶宛若失去了理智,怒吼着再度挥动长剑。 金卸银狞笑,那一片乱糟糟的月牙刹那再度闪现,玄破苍穹还没发出,立即被撕成一片粉碎,宛若少女洁白色的长裙一样,被撕得一片一片的,飞扬在空中。 蓦地,一道白光斜刺里轰鸣着激射过来,郝雄章喝道:“盂师妹,快退。” 盂洁瑶却不顾一切朝那片乱糟糟的月牙之中扑过去,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秀目中无尽的仇恨和怒火:“我杀了你为四方院报仇雪恨。” 金卸银蓦然大喝,瞪着血红的眼睛狠狠朝郝雄章瞪过来。 声音沙哑低沉,让人不寒而栗:“找死。” 泼的一声,再一片月牙闪现,不费吹灰之力将郝雄章那一剑撕成粉碎。 粉碎的白光还没有消散,那片月牙呼啸着从碎片中一闪而过,直扑郝雄章。 郝雄章惊得瞪大眼睛,原来金卸银一直没有下狠手,这一片白光不但撕碎了他那一剑,还径直穿了过去,这才是金卸银真正的实力。 郝雄章怒吼一声,避无可避,长剑闪出一团白光,意图将那片月牙寒光击碎。 却见一朵血花在他身上炸开,继而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只在眨眼之间他浑身血淋淋,被击飞得往后掠出百来丈,呯然倒地。 奋力跳起来,却双脚不住颤抖,看到眼前的一幕刹那浑身哆嗦。 金卸银两把弯钩一闪,盂洁瑶一声低吟,手中长剑应声粉碎,强大的力道从粉碎的长剑传过来,震得她刹那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几欲晕厥。 只是这么一晕,金卸银伸手抓住她冰晶一般的脖子,反手将她按在地上,目中淫色大放,狞笑不已:“十五年前开始就注定你是我的了。” 盂洁瑶怒吼一声,双掌化刀,却被这个瘦小的人一把抓住手腕,狠狠按在地上。 抓着她脖子的那只手突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道,刹那震得她一身玄力几欲被崩碎,根本无法使出来。 这个瘦小的人影抬脚一跨,骑在她身上,狂笑不已:“我的了。” 第197章 非人之战 郝雄章仰天怒吼,咆哮着扑过去,长剑绽放出一道巨大的光柱,也不管会不会伤及盂洁瑶,满心里只想着将金卸银一剑轰成粉末:“给我死。” 金卸银怒得暴跳如雷,两把弯刀在夜空中一闪,狂吼着朝郝雄章扑过去:“艹尼玛的,竟然没死。” 轰隆一声,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白光中,那条瘦小的人影手臂再度化作黑乎乎的魔爪,带着魔爪的寒光猛然张开,一把抓住郝雄章的脑袋,狠狠砸在地上。 大地一抖,顿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郝雄章一张脸被这只魔爪抓住,完全透不过气来,只觉得魂魄都被震出体外,浑身剧痛无比,发出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 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却被这只魔爪堵住,将自己淋了一脸,浓浓的血腥气几乎让他晕过去。 金卸银抓着他提起来,扔掉一块软绵绵的毛巾一样,随手扔在旁边:“先别死,看看我是怎么上她的,哈哈哈哈。” 他大笑不止,大步往一动不动的盂洁瑶而去:“我金卸银什么都不感兴趣,唯一的喜好是美色,我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等了我十五年终于可以饱餐一顿,哈哈哈。” 倏地,笑声停住了,笑容依旧还挂在脸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哦,来了?”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两个人站在盂洁瑶面前,挡住了他。 何离剑一抖长剑,朝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冷冰冰的:“木吊坠呢?” 金卸银咧开嘴,目中的欲念慢慢退去,被一片贪婪和渴望取代,盯着何离剑的每一根毛发,仿佛在端详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物:“你也是我的。” 郝癸霓几乎要心碎了,颤抖着扶起盂洁瑶,银牙咯咯作响,狠狠瞪着那条瘦小的身影。 盂洁瑶目中的仇恨没有边际:“帮我杀了他,杀了他,癸霓。” “盂师姐。”郝癸霓声音是颤抖的,心也是颤抖的,手也是颤抖的。 崩的一声,何离剑几乎咬碎了牙齿,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倏然变得血红血红,剑柄被他抓得发出吱吱的响声:“木吊坠呢?” 金卸银露出一丝狡猾,摊开双手,桀桀怪笑:“木吊坠木吊坠木吊坠,魔武者只会说这句话么?还有比木吊坠更重要的事啊,我得把这三个玄极门的杀了,然后带你去见一个很重很重要的人,她早就想见你一面了,说点正事行么?” 血红的眼睛阴森森的,带着兴奋的狞笑:“比如说你怎么得到失传的魔武功法,比如说成为魔武者之后的选择,看看这三个垃圾,再想想即将重现的魔族,闭上你的眼睛,想一想千年无羽武的玄泰大陆。” 他嘻嘻怪笑,指指郝雄章,指指盂洁瑶,指指郝癸霓,耸耸肩,一副你还不明白我也无可奈何的模样:“不要老是木吊坠来木吊坠去的,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人族,不可能的,跟我们一起干,魔武者已经不是人族了,魔界能容得下我们,跟我们一起干吧。” 何离剑嘿嘿狞笑,双眼也越来越红,狠狠盯着这个瘦小的人影。 金卸银也狞笑着嘿嘿不止,死死盯着他,两个人好像都疯掉了:“你明白了?” “说得对,问点正事的,比如说十六年前你们有没有去过绝断峰,天下四令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要谈一谈正事,然后再想想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干。”何离剑咬牙切齿,把话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 倏然扑了过去:“但我现在就只想干死你。” 金卸银也倏然扑过去,身形一动的瞬间两只魔爪顿然显现:“别以为你现在是魔武者就能赢我了,你不过是玄武者所成的魔武者,差远了。” 他说得对,何离剑确实远远不及第一位魔武者,也许他根本无须惧怕,是胖子太过谨慎小心了。或说,胖子太害怕魔武者了,而忘了何离剑是从玄武者变成魔武者的,根本不能与第一位魔武者相比。 足见魔武者的可怕,哪怕何离剑是玄武者变成的魔武者,胖子依旧惧怕,依旧小心翼翼。 在魔咒的驱使之下,金卸银也已经超越了玄武者,但又不是羽武者,根本没有衡量强弱的办法,唯一的办法是直接交手。 一方是双眼通红的魔咒使用者,一方是双眼通红的魔武者,两人,都与魔族有关系。 刷的一声,近百道月牙状寒光从森森利爪之中激射而出,呼啸着从各个方向直扑何离剑。 何离剑长剑一抖,也是近百道寒光激射而出。 刹那之间,天地之间爆发出一连串的惊雷声,白色的光芒和黑金色的光芒惊恐地闪现,又熄灭,又闪现,又熄灭。 两人从那片密密麻麻的闪光和爆炸声中穿过,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金卸银两只魔爪牢牢抓住了那柄长剑,越来越惊叹和狂喜:“不错,竟然化掉了这一招。” 但那柄长剑如蛇一般灵动,根本无法抓住,魔爪中一空,长剑已经不见了,连何离剑人也不见了。 金卸银狂笑着利爪往天上一抓,利爪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速度之快竟然摩擦得空气中飞溅出一片火花,将这一爪的轨迹呈现出来。 叮叮当当声响中,何离剑手里一阵发轻,长剑应声断裂为一堆碎片,被金卸银悉数抓在爪子里。 魔爪一张,这些碎片嗖嗖嗖激射而出,形成一张网将他笼罩在内。 他本就自上而下扑落下来,这一回没有借力点避无可避。 “再化解给我看看。”金卸银哈哈大笑,再补上一爪子,又是近百道月牙呼啸而出。 他单单是数十道寒光就能将玄破苍穹撕成粉碎,别说这近百道了。 何离剑狞笑:“这种招式我闭着眼睛都能解开。” 类似的招式曾经将他屡屡逼到死亡边缘,那就是冼立风的夺魂十刃。 话刚落音,空中突然无端端扭曲起来,一张无形的大嘴巴一样一口将那一把碎片吞噬掉,旋即猛然炸开,声如惊雷。 地面甚至被这一声惊雷震得荡出一圈尘土,看似这张无形的大嘴巴朝地面吹了一口气。 但那近百道寒光却嗖嗖嗖从扭曲的空气之中穿过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嗤嗤几声,那个真空空间立即被撕破。 这一招本就是他模仿断心碎梦自创出来的招式,面对金卸银这种人当然完全不管用。 第198章 一剑一个问题 “何离剑。”一柄长剑斜刺里闪电一般激射过来,何离剑看都不看,伸手抓住这柄长剑,强大的冲劲将他整个人都往旁边带走。 那片近百道寒光因为他被这长剑带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没入夜空中。 何离剑无声落地,手中长剑还带着少女淡淡的清香,一声冷笑,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金卸银。 “紫光剑?”金卸银咧嘴而笑,转头看往郝癸霓。 何离剑长剑一闪:“我断你一条手臂你就说一句话。” 一道黑金色的光芒在大地上横过,金卸银那瘦小的身子飞上天空,连续打了几个转,这才从空中落下来,抬手捂住肩头,空荡荡的。 何离剑说到做到,冷然将长剑指着他:“十六年前你们有没有去过绝断峰?” “咦?”金卸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条手臂断了,震惊地抬头看着他。 “说。”何离剑冰冷无比。 眼中红光闪动,金卸银这才明白:“断心碎梦?” 郝癸霓搂着盂洁瑶,两人坐在地上,看金卸银那震惊的面孔,淡淡道:“现在才刚刚开始,盂师姐,你好好看着。” 盂洁瑶目中除了仇恨空无一物,仿佛没听见郝癸霓的话,也没看见何离剑,整个世界一无所有,眼中只有那个瘦小畸形的身影。 郝雄章吃力地将自己撑起来,已经没有心情去奇怪何离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心情奇怪他不是一直在至善楼么,没有心情奇怪他身上的魔气根源难道还没有清除掉么,还有什么是魔武者。 而是一语不发看着他。 在他眼里,不论是金卸银还是何离剑,两个人都是超越了玄武者的怪物,不是羽武者,是怪物。 金卸银微微发抖,双眼越来越红,龇牙咧嘴:“跟我走,你什么都知道,她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切才想要见你的,跟我走。” 又是一道黑金色的光芒,金卸银一声长笑,瘦小的身影一闪,不可思议地避过了这一剑:“区区断心碎梦,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招式,同样的招式还使出第二次。” 倏然一颤,发现自己重心飘乎乎的,另一条手臂也没有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回笑容没有了,盯着何离剑:“断心碎梦?” 何离剑冷道:“在这一招面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连梦都别想做,天下四令是什么?” 金卸银脸色慢慢暗下来,双眼却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 何离剑看着他,他额头上的那轮血红印记似乎比刚才红了一点:“说呢,还是化身魔物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不用变成魔物,如果变成魔物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金卸银红通通的眼睛隐约闪动,他在思考:“原来这才是魔武者真正的实力吗?” “你只是因为魔咒变化而成的魔物罢了。”何离剑冷视着他,“我杀过真正的魔物,来自魔界的真正的魔物,那不是你们这些东西能比的。” 他的脸已经慢慢变苍白,何离剑的话有了作用,他明显知道魔咒所化的魔物在真正的魔物面前算什么。 那根本不算什么。 他白森森的牙齿狠狠一咬:“没去过。” 何离剑笑了,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如同千年前一样,除了强大的力量人族什么都不需要:“天下四令是什么?” “嘿嘿。”金卸银咬牙冷笑,目露不甘,恶狠狠瞪着何离剑,仿佛痛恨现在魔武者是何离剑而不是自己。 而若非是何离剑发现了他,他应该也快要成为魔武者了:“藏着天地玄机之物,天下四令,唯有四令才能让我成为魔武者。” “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变成魔物是吗?”何离剑冷笑,看着这个可怜的人,可恨的人,他是五大恶人之一,没想到他也会被骗了。 他充满憎恨和鄙夷,冷笑:“天下四令,一旦齐聚,毁天灭地,抱歉,并不能让你成为魔物,魔族是如何找上你们的?” “不能?”金卸银大吃一惊,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如果何离剑没有骗他的话他坚信不疑,因为何离剑就是魔武者。 “怎么,原来不知道自己一直被骗吗?”何离剑目露怜悯,但这怜悯怎么看都是恶劣的讥讽,“魔族怎么会对你们这么好?只要是人族,不管是五大恶人还是羽武之后,它们都会灭绝干净。” 金卸银双眼咕噜噜转动,脸上又惊又疑,禁不住后退一步。 蓦地,脚下一空,整个人咕咚摔倒,等到黑金色的光芒消逝的时候才发现何离剑又挥出了一剑。 他瞪着眼睛低头看,原本双手双脚,现在只剩下一只脚了。 他哆嗦着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这个人,惊恐之中充满了无边的愤怒。 何离剑说到做到,他不是开玩笑的,一剑就一个问题。 “魔族如何找上你们的,什么时候找上你们的,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找寻四令的。”何离剑手中的紫光剑纹丝不动,一条毒蛇一样死死盯住金卸银,他的声音就是毒蛇吐出来的寒气,嘶嘶作响,让人背脊发凉。 金卸银眼睛瞪得达到了极限,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是震惊让他无法开口。 没想到何离剑这么心狠手辣,身为五大恶人之一的他第一次感到恐惧,因为感到恐惧而无尽愤怒。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臭小子。”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瞪着何离剑说出来,声音颤抖不止。 但他根本无能为力,他连对方怎么出手都看不清楚,所以绝望。 能让五大恶人之一的他绝望的,这一辈子中何离剑应该也是第一个。 何离剑依旧毫无表情,冰冷到了极点。 “不是魔族。”他颤抖着说。 不论是震惊,还是恐惧,还是愤怒,还是绝望,他最终还是选择回答。 回答过后,耻辱像无底的海水一样将他吞没,让他剧烈哆嗦不已,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怎么找上你们,什么时候。”何离剑应该很震惊,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 不是魔族?不是魔族他们如何拥有魔咒?除了魔族还有谁渴望天下四令? 郝癸霓失声惊道:“不是魔族吗?” 自从盂洁瑶将仁武城的消息带回玄极门之后,所有人都坚信不疑,五大恶人与魔族暗中勾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但没想到从金卸银嘴里说出来的,却竟然不是魔族。 第199章 杀人灭口 金卸银咬着牙齿,恨恨看往盂洁瑶,嘿嘿冷笑:“十五年前,第一个任务就是灭绝四方院。” “四方院……四方院是你们灭绝的?”郝癸霓惊得差点站起来。 盂洁瑶怨毒地瞪着金卸银,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半寸。 “哈哈哈。”金卸银不住大笑,“不错,只留了一个人,就是盂洁瑶。” 郝癸霓真的刷的一声跳了起来。 盂洁瑶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的地狱,目中的怨毒简直要化为地狱之火,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掉。 “盂师姐……盂师姐……其实是四方院的人?”郝癸霓惊得目瞪口呆,宛若身处一场噩梦。 郝雄章慢慢低下头,恨恨咬牙,粗重的喘气让声音变得毛骨悚然:“不错,盂师妹其实就是四方院的大小姐,爹赶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玄泰大陆,从此再无四方院,四方院铸剑从此成为绝响。” “除了我六大门派,四方院的铸剑是魔族另外一个阻力,没有四方院的铸剑对它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郝癸霓从牙缝中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这就是盂师姐讨厌四方院铸剑的原因吗?” 盂洁瑶如水一般轻柔的身姿微微颤抖,一语不发。 十五年,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四方院被灭门的那一刻的痛苦和仇恨一定都在啃咬着她,哪怕只是见到了四方院的铸剑,也能唤醒这种啃咬。 也许这就是她厌恶四方院铸剑的原因吧。 就连在玄泰会武上她都拒绝触碰四方院铸剑,引得六大门派所有人个个惊异。 “除了我和爹娘,没有第四人知道。”郝雄章看着盂洁瑶,目中尽是心碎,隐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深情。 他两人都是同岁大小,这名冰冷的女子一定早就刻在他心里了,从小的时候开始,也许是第一眼见到的那一刻起。 这就是这位冰美人冰冷的原因,今夜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她的冰冷,只有冰冷才能将那仇恨和怒火控制住,否则恐怕她随时会失控。 何离剑心中剧烈哆嗦,他深切知道这种痛,这种憎恨,这种愤怒,这种绝望,也终于知道这种冰冷了。 正是她将自己带回玄极门,没有她这个开端,现在自己也不是魔武者,而是一个死人。 “她比任何人知道生命的珍贵,比任何人敬畏生命,比任何人珍惜生命,比任何人知道生命的沉重。” 何离剑现在才明白郝豪韧所说的这句话,原来是这么回事,心脏微微地跳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金卸银却说找上他们的不是魔族,给了他们魔咒的也不是魔族。 就连胖子在灭葬场中也对沙布斤说过,是六大门派兀自以为是他们与魔族有关系。 何离剑的长剑慢慢放下,金卸银已经只剩一条腿:“那个人是不是一个胖子?” 敏锐的预感让他终于发现这个胖子的神秘。 在灭葬场中来去自如,魔武封印被破之后他连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都毫无察觉,而后又暗示让自己来到这里,现在自己来到这里了,见到了这一切。 已经不用怀疑。 “他确实是第一位拥有魔咒的人,可惜,并不是他。”金卸银笑了,看着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真是痛快。 泼的一声,他双眼倏然惊恐地睁大,额头的血红印记突然自己炸开,瘦小的身影刹那间化作了一头三人高的魔物。 在发出一声悠扬的狼嚎声之前,他震惊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为什么?魔咒竟然能被你控制?” 没人回答他,在场所有人比他还震惊,就算有人回答他也不知道了,他已经不存在,取而代之的就是眼前的这头魔物。 染血一样的红眼睛,长长的獠牙,乌黑的毛发,森森利爪,以及那臭不可闻的魔族的气息。 呜的一声,魔物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吼得地面尘土飞扬,宛若天地之间风云骤变。 何离剑一挺长剑,怒声喝道:“混蛋,还是变成魔物了。” 魔物血盆大口吹出腥臭难闻的味道,利爪划破夜空,黑乎乎地朝他扑过来。 断心碎梦应手而出,这头魔物乃是玄武力境后期的武者变化而成,单凭速度已经迅疾如一道闪电,从变身到出手,一气呵成,若是何离剑慢了半点当即被这一爪抓中。 电光火石之际,那道不详的黑金色光芒破开夜空,轰鸣着将大地震得剧烈颤抖,整个峡谷里都是狂风呼呼作响,一片飞沙走石。 嗡的一声,那道黑金色光芒倏然消失。 愤怒地瞪着那片黑色烟雾在自己面前消散,何离剑颤声道:“杀人灭口。” 郝癸霓惊恐地看着他呆呆站着,郝雄章也瞪着眼睛看着他。 包括盂洁瑶在内,每个人都听清楚了那句话,他化身魔物以瞬间所说的那句话。 并不是他主动要化为魔物的,他身上的那轮血红印记是被人强行驱动,逼迫他变成魔物。 在强大得恐怖的何离剑面前,纵然是五大恶人之一的他都选择一一如实回答,但终究难免被化成魔物。 有人能强行操控他身上的魔咒。 何离剑狂怒地瞪着峡谷的尽头,那里就是铁水湖所在的方向,胖子让他前往的方向,那个强行驱动魔咒的人,就在那里。 不是魔族,而是人族,给了他们五大恶人魔咒的,是人族。 “杀人灭口。”郝癸霓颤声道。 问到关键的时候,这个可恨的人被赐予自己魔咒的人杀死了。 这一切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郝雄章瞪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杀人灭口,说明刚才他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才杀人灭口,是谁,不是魔族却拥有魔咒。” 并且将魔咒散播开来,最先找的是五大恶人,而后经由五大恶人传播给贾烙山他们。 目的是找齐天下四令,既然不是魔族为什么要找四令,这个人想要四令干什么? “一个。”盂洁瑶咬牙切齿,瞪着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还有四个。” 五大恶人十五年前被这个人找到,并给予了魔咒,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灭绝四方院。 因为四方院千年里不断铸剑,并将可怕的兵刃赠予他们认可的人。他们认可的人是,心系人族存亡,以人族为使命,并且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的人。 六大门派是,普界门是,一生为令羽武者诞生的丹药世家是。 但,知道魔咒无法令他们成为魔武者的金卸银除了震惊没有其他东西,他们,五大恶人也被骗了。 那个人到底目的何在,找齐四令是为了什么,灭绝四方院是为了什么。 竟然能将五大恶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五大恶人却浑然不觉,这个人,绝对不一般。 但胖子让他前往铁水湖究竟有什么用意?难道胖子也发现自己被这个人利用玩弄了?还是说让他前往铁水湖本就是奉了那个人的命令? 毕竟,何离剑是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 何离剑坚信应该是后者,胖子绝对是奉命行事,是那个人想要他前往铁水湖。 第200章 幕后黑手 郝癸霓目中隐隐闪着泪花,轻轻抱住盂洁瑶,将自己的脸贴在那张冰冷的脸上:“不,还有三个,沙布斤已经被我们杀死了,盂师姐。” 何离剑默默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盂洁瑶身上,盂洁瑶看着他:“三个?” 何离剑对她点点头:“还有三个,沙布斤已经死了,金卸银也死了,五大恶人还有三个。” 透过那冰冷的双眼,如水一般柔和宁静,但却让人心碎。 这片冰冷的柔和宁静之下,是无尽的痛苦和憎恨。 但她十五年里一直将之冰封,将自己连同也冰封在里面,与它们浸泡在一起,以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变得强大起来。 她做到了,并非羽武之后,却是六大门派中这一代人唯一一个与郝雄章甄途阳一样,年仅二十就达到玄武力境后期的人。 “谢谢。”一直就想对她说谢谢,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还在至善楼。 还以为她是一个目空一切的名门弟子,轻视世间的冰冷女子,就算说出来应该也是礼数上的道谢而已。 但没想到,到了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微微哆嗦。 盂洁瑶移开目光,随着金卸银死去,慢慢又恢复了原有的冰冷,面无表情,不,是平淡。 看一眼郝癸霓,何离剑提着紫光剑转身离开:“看好他们。” “慢着。”郝雄章叫住他,“你知道他们在哪吗?你怎么去找他们?” “铁水湖。”何离剑吐出三个字。 盂洁瑶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娇躯倏然一颤,瞪着他:“铁水湖?” 郝癸霓已经拉住了他:“你给我站住,要去,就一起去,你凭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成为魔武者之后你就这么目空一切吗?” “铁水湖?”郝雄章惊讶地爬起来,但没有成功,身上血淋淋,“他们,他们竟然还敢回到四方院。” “什么?”何离剑刚要挣脱郝癸霓的手,吃了一惊。 郝癸霓死死抓住他的手,咬咬牙:“来到择义谷的时候我说过我六大门派和普界门都欠铁水湖的,不错,铁水湖就是四方院所在的地方。” “为了我们这些极有可能是千年后人族唯一的力量的门派,四方院千年中不断苦研铸剑之方,才有现在你手里的紫光剑,但,我六大门派和普界门却没有哪怕一个人能在十五年前救四方院。” 她颤声道:“等我们知道四方院被灭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盂洁瑶默默低下头,一声不吭。 郝雄章也恨恨一拳砸在地上。 何离剑直勾勾看住盂洁瑶,刹那心中阵阵翻涌。 原来,这就是冰冷的原因。原来,这就是各门各派欠着四方院的东西。 他们欠着四方院的仇,六大门派是,普界门也是,姚家也是,都欠着四方院的仇,欠着这名冰冷少女的仇。 他的心在颤抖。 而今,五大恶人竟在十五年后重返铁水湖,那个被他们灭门的四方院之中,并且还暗示他前往,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何离剑怒得狠狠将手中紫光剑插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布满血丝:“好,要去就一起去。” 郝癸霓点点头,恨声道:“要去就一起去。” 郝雄章也点点头,看往盂洁瑶,盂洁瑶没有抬头,但似乎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也微微点了一下头,两人竟似有心灵感应一般。 “但这些混账东西又回来干什么?”郝雄章目中浮现出一片不安。 何离剑冷道:“倒有一个人说不定知道他们又回来干什么,稍等片刻。” 身影一花,没入空旷的峡谷之中。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老人,老人已经奄奄一息,双眼都睁不开了,疯掉了一样嘴里不住喃喃:“竟然是漩涡……靖宁门竟然错了千年毫无察觉……竟然是漩涡……。” 盂洁瑶轻柔的身子微微抖着,试图要站起来,冷冰冰看着这个老人:“你居然还活着,躲藏了十五年竟然还敢回到择义谷。” 早就为这个从未听过的靖宁门感到奇怪,郝癸霓再度吃惊,将盂洁瑶扶起来:“盂师姐,你认得他?” 盂洁瑶在郝癸霓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来到这老人面前,冷道:“谷鬼子,不记得我了吧。” 谷鬼子宛若失去了魂魄,只会念着同一句话。 盂洁瑶恨恨道:“若非是你暗中将铁水湖的地势告知五大恶人,我四方院也不会那么不堪一击,我四方院的铸剑,永远只给一心为人族的门派,靖宁门,永远不配。” 简简单单几句话,何离剑已经知道曾经发生过了什么。 厌恶地将这个老头扔在地上:“原来如此,因为渴求四方院的铸剑一直不能如愿,因此怀恨在心,竟然暗中与五大恶人勾结。” “难怪,你们也是十五年前得到魔咒的,因为帮五大恶人灭门四方院才得到的吧。” 郝癸霓气得吐了一口唾沫:“口口声声一生从未做过好事也从未做过坏事,除了好事你倒是什么坏事都做尽了,凭你靖宁门也配四方院铸剑?” 何离剑手腕一抖,倒过紫光剑,剑柄递到盂洁瑶面前。 盂洁瑶却厌恶地扭过头:“我不屑于杀他。” 何离剑看着这个老人,他卷缩成一团,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伸指在颈间摸一摸,已然没有了脉搏,气数已尽,淡淡道:“我也是。” 走过几步,将郝雄章扶起来,望着这个空荡荡的大峡谷,一声冷笑:“你要是再不成为羽武者,魔族可真就要来了,纵然我是魔武者没有你们我如何能敌?” 郝雄章看看郝癸霓,再看看他:“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我们似乎错过了很多事。” 郝癸霓一时间想起了许多事。 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她却经历了十七年里从未有过的经历,这两个月时间比这十七年任何一年都要漫长,都要令人难忘。 这些都是玄泰之巅里没有的,也永远不会发生的。 何离剑的到来让他们离开了自己的摇篮,来到这个暗流涌动的世界中,而这个世界则是磨练出了何离剑的熔炉,只有这样的世界才能铸造出这样的人。 第201章 致命地带 她不愿多说,何离剑也猜出了些许。 人族千年无羽武,以后永远也不会出现羽武者,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认为的,连六大门派自身都为此忧虑。 十五年前,有人找到五大恶人并赐予他们魔咒,承诺能让他们成为魔武者的魔咒。 魔咒,连师父都不知道其存在的东西,五大恶人自然不会怀疑。 魔武者,足以匹敌羽武者的异端武者,就算千年后人族依旧能出羽武者谁能肯定必然是自己? 所以胖子极度轻视千年后的人族,称之为人族中的垃圾,既然是垃圾肯定成不了羽武者。 他们选择了魔武者,作为交易的条件他们要为这个人找齐天下四令。 金卸银声称找齐四令那个人就能以四令让他们变成魔武者,四令被他们称为暗藏天地玄机之物,让他们对此坚信不疑。 但身为魔武者的何离剑只是轻笑,除了毒雾谷中的魔武功法,加之身上遭受的魔气侵蚀,除了这两样,谁能成为魔武者尽管去尝试。 诱惑,让人不顾一切,甚至失去理智。 绝望,让人不顾一切,甚至失去理智。 成为魔武者的诱惑,魔族将至的绝望,连五大恶人都承受不住。 那个人到底是谁?竟然连五大恶人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五个人得到魔咒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灭绝四方院。灭绝四方院,找寻天下四令,不论怎么看都是对魔族有利的,怎么看都像在为魔族重现玄泰大陆做准备。 “那个人肯定是真正与魔族有勾结的人。”五大恶人不是真正与魔族勾结的人,那个人才是,何离剑十分肯定。 “他一定很增恨人族,否则不会与魔族暗中有勾结。”已经不用担心何离剑的选择,郝癸霓依旧忍不住看他一眼。 因为他也是具备这个条件的人,如果不是魔族更让他憎恨,说不定与魔族有勾结的人就是他。 郝雄章凝眉苦思,四人在择义谷中已经过了十天,他两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原本惊人的天赋资质,加上玄极门羽武之后的功法,这种恢复速度绝对是骇人的,但对他们而言却稀松平常。 “我实在想不出玄泰大陆上有哪一号人比五大恶人还要恶,还要草芥人命,还要憎恨人族。”郝雄章摇头,这个躲在五大恶人背后的人宛若凭空出现,更像是捏造出来的。 盂洁瑶突然停下脚步,冷冰冰的脸上淡漠地看着远方。 在峡谷的尽头,一座焦黄焦黄的山头隐隐露出来,在空无一物的天地之间极为显眼,除了这个择义谷它就是唯一的东西了。 郝癸霓握住她冰冷的手:“到了,铁水湖。” 郝雄章也看她一眼,目中尽是心碎,一声不吭,当先走在前面。何离剑也沉着脸,一语不发跟在他身后。 郝癸霓握一握手心那只冰冷的手,低声叫唤她:“盂师姐。” 盂洁瑶淡淡道:“没事,我已经准备了十五年。” 两人并肩牵手跟在郝雄章与何离剑身后,郝癸霓的紫光剑现在在何离剑手中,郝癸霓清楚相比三人自己修为最低,那把剑不如给最有用的人。 她不过是玄武力境中期,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个是魔武者,一个是力境后期,手里牵着的这名大姐姐,也是力境后期。 就看看五大恶人重返铁水湖到底为什么吧,很快就要揭晓了,很快她也能报仇雪恨了。 十五年前将六千六百六十六口人的四方院悉数灭绝,十五年后,肆无忌惮重返铁水湖。五大恶人,不单单是太过猖狂嚣张,肯定有更加重要的事逼得他们不得不返回来。 毕竟灭门的是四方院,就算是他们也绝对不敢如此嚣张重返。 热风扑面而来,比灭葬场的还要热,还要干燥。 择义谷笔直地横在平整的大地上,直通那座焦黄焦黄的大山,消失在山脚下。 “五大恶人,好邪淫的金卸银,好杀戮的沙布斤,为财草芥人命的江中油,狂怒化身的杜忠牧,无尽贪欲的廉书峥。”郝雄章一个一个从嘴里说出来。 这就是五大恶人:“如今只剩下三人,贪财江中油,狂怒杜忠牧,贪婪廉书峥。” 何离剑若有所思,淡淡道:“难怪,是沙布斤找仁武帮挑事,也是沙布斤第一个不耐烦到灭葬场中找寻成为魔武者的秘方。” 因为他好杀戮,鲜血和力量是他唯一的嗜好,魔武者如此力量他如何能耐心等待? 往前踏一步,郝雄章抬起手拦住何离剑,摇摇头:“不,这个让我来。” 何离剑是要好意提醒他对方可是拥有魔咒的人,单单是金卸银都已经玄武力境后期,五大恶人不用说都已经到了力境后期的修为。 贾烙山在魔咒的相辅之下十年之内进境突飞猛进,这五大恶人拥有十五年时间,达到力境后期是必然的事。 但他没有阻止郝雄章,知道这名玄极门大公子心里想的什么。 反而冷笑一声,好意地刺激一下他:“连玄武者都摆脱不了,你怎么成为羽武者?” 郝雄章缓缓抽出长剑:“我会突破玄武者,就在今天,我会进入那个空白地带。” 他已经是玄武力境后期,虽然玄武者所有境界都已经修炼到了顶点,但仍旧还是玄武者。 一旦突破了玄武者,就不再是玄武者,原本直接就是羽武者。 但千年里却出现一个怪象,哪怕已经不是玄武者却也还不是羽武者,有一个空白地带将人族封印在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似的。 郝雄章的自信并非无端端,他是一个沉稳的人,只要他露出这种自信的表情那就一定是能成了。 郝癸霓最清楚自己的哥哥,目中掠过一丝惊讶,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就算在现在能够进入空白地带的人也寥寥无几,我六大门派的掌门无一不是,普界门门主吴老前辈也是。” 何离剑自从听过空白地带的存在之后已经解开了很多困惑,比如人族千年无羽武的原因,就是这个空白地带在阻挠。 而一旦进入这个空白地带,他将足以与现在的何离剑匹敌。 灭葬场之中甄逸世就是硬接了何离剑狂怒一击仍旧没有被伤及,只是也将自己功力耗尽了罢了。 这就是空白地带的威力,足以与玄武者所成的魔武者匹敌,但真要比较起来仍旧逊色很多就是。 因为,何离剑如果再来一剑,甄逸世没有郝癸霓推开的话就只有等死了。 也难怪在仁武城夺走盂洁瑶手上的木吊坠之后,金卸银一刻也不敢逗留,因为吴步观也是身处这个空白地带的人。 真要跟吴步观打起来他必须动用到魔咒,双方恐怕打到天昏地暗也难说谁胜谁负,所以他必须赶紧离开。 如果按部就班进行修炼,何离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这个空白地带。 但天意弄人,种种奇遇和险境让他最终成为了魔武者,他不用考虑如何才能最快成为最强的武者。 他现在已经是了,只是暂时而已,毕竟玄武者所成的魔武者远远不及羽武者。 第202章 精英和垃圾 郝雄章这一代被六大门派掌门称为最有希望的一代,甚至是奇迹的一代,就看他是否真的已经领悟到突破玄武者的奥秘所在吧。 何离剑冷笑道:“别让我出手。” 郝雄章知道这是在刺激他,但是带着善意的,对这个黝黑的小子一笑,这个小子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一抬手,又将盂洁瑶拦住,看着她,沉声道:“不,我来。” 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以及无尽的心碎,还有从她身上传过来的憎恨和愤怒。这憎恨和愤怒仿佛能转移分担一样,现在将郝雄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宛若是她的替身。 何离剑明白这种哀求,四方院让六大门派以及普界门亏欠太多,就让六大门派子和普界门也为四方院做点什么吧。 虽然已经太晚了,但正是因为已经太晚了,所以再不做的话就没机会,恳请让我们帮你复仇。 盂洁瑶冷冷看着峡谷尽头的那个人影,人影身后就是那座焦黄焦黄的大山,对方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 可能从十天前金卸银的魔咒被强制驱动的时候起就开始在这里等,因为金卸银失败了。 看着这名冰冷的美女子,何离剑曾经问过她最快什么时候达到她一样的境界,也问过郝雄章同样的问题,两人都给出相同的答案,应该不会很久。 确实不用很久,他现在是魔武者了,拥有了千年后最强大的力量。 所以,他也握紧拳头,向她保证:“让我们来。” 盂洁瑶身躯被微风吹动的水面,微微一颤,冰冷的目光像是涟漪一般,不住闪动。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份感动其实已经让她被冰封住的心在颤抖。 那是感动,是感激,宛若一股炽热的暖流,正在将她融化。 她默默点一下头,看一眼郝雄章,看一眼何离剑。 何离剑感受到那种被解封的颤抖,心中也是暗暗抖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曾经见过地狱,她也见过,而且不下于自己的地狱。 某种程度上两人有点相似,回想两人刚刚相遇时自己对她的排斥,一定让她也不好受。 心脏就更加颤抖地跳动着,颤声道:“放心吧。” 这是他个人欠她的,加上普界门欠四方院的,加在一起让他不论如何也要做到:“这条路你只要看着就行,根本不用动手。” 他会亲手将五大恶人全部击毙,不会让她出手,免得玷污了她。 郝雄章冷冷一笑,郝癸霓禁不住打一个哆嗦,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冰冷,暗暗握住了盂洁瑶的手,现在那只手已经有点温暖了。 看着这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大公子飞身掠过去,在峡谷之中划出一条细细的轨迹,何离剑带着相信的冷笑。 他相信他一定能突破玄武者,进入那个诅咒一般的空白地带:“空白地带,是一直都有呢,还是退魔大战结束之后才有呢,不论如何我人族都会将这个诅咒破掉。” 郝癸霓憧憬地看着哥哥一闪而过的背影,目中露出期待:“也许真的是我们远远不如千年前的先人,不论天赋还是资质都远远不如。” “空白地带确实是退魔大战之后才出现的,退魔大战之中从未有过这个地带。” 就像暗示现在的人族确实是玄泰大陆残留下来的垃圾一样,这个空白地带就是将垃圾和精英隔离开来的结界。 结界的另一边就是能成为羽武者的人族精英,结界这一边则是必须突破这个结界才能为羽武者的人族垃圾。 “我不信。”何离剑暗暗道,“我不信退魔大战已经将人族精英都杀绝了,我不信现在存活的人族都是垃圾。” 轰隆一声,山脚下升起一道刺眼的光柱,刹那将阳光压得无影无踪,宛若黑夜来临。郝雄章的玄破苍穹当先出手,朝那条在山脚下久等的人影激射过去。 那条人影刹那狞笑,空中呼啸着一道白光迎头撞过去,两道白光击在一处,刹那同时崩为粉碎。 这个人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完全没有什么取巧之处,见硬就以硬碰硬,见到软的,就直接碾压过去,跟金卸银取巧的招式截然不同。 郝雄章的身影从白光的碎片中一闪,长剑卷起第二道白光,狠狠劈落,怒目圆瞪:“力量流派,江中油?” 这个人瘦得跟金卸银有得一比,只不过没有金卸银那么矮,反而比常人高出一个头,宛若一根竹竿。 风声呼呼作响,手中兵刃又是以硬碰硬,当的一声,接下郝雄章那致命一剑,一片火花在两人之间飞溅出来。 这个竹竿一样的人,所用兵刃竟然是一根棍子,皮包骨头的一张脸看似一具干尸,狰狞地笑开:“只是玄武力境,如何杀了金卸银,不用试探了,我也是力境后期,使出你真正的实力吧。” 长棍一震,将郝雄章震开,郝雄章挺拔身姿在空中一转,潇洒落地,冷道:“明明知道自己身上的魔咒其实能被其他控制,还要甘心卖命吗?你们对那个人到底有多忠诚?” 江中油哈哈大笑,像两条细细的竹竿正在说话:“我们当然知道身上的魔咒她能随意控制。” “不能控制的话她如何驱动我们身上的魔咒,不能驱动我们身上的魔咒她如何相助我们成为魔武者,难道靠我们自己吗?” “这么说不知道的只有金卸银了?”大出郝雄章意料,五大恶人不愧是临时为了相同的利益拼凑在一起的,彼此之间也藏着许多秘密。 不过,这不就是如今盛行的帮派的潜规则么?帮派,不需要感情,只需要利益,我利用你的时候当然也知道你在利用我。 只是你正在如何利用我,我又如何正在利用你,彼此全靠猜了。 竹竿人手臂纤长,看似蜘蛛的细腿,一碰就会断,但却将那根长棍舞得呼呼作响,竟是力大无穷。这样的人竟然走的是力量流派,实在是匪夷所思。 呼啸着一棍子拍落:“他跟沙布斤一样都是跑腿的,不知道的多了。” 郝雄章蓦然大喝,长剑闪出一片寒光,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刹那交缠在一处,转瞬已经交手数百招。 山脚下满是两人眼花缭乱的身影,时而撞在一起,时而倏然分开,剑气将山脚下闪得如一道一道闪电在掠过。 第203章 玄羽秘技 何离剑看得皱起眉头:“这就是你说的突破玄武者?你到底行不行,都在拼尽全力了还是力境后期。” 郝癸霓紧张得不住暗暗道:“哥哥,加油。” 竹竿人似乎也开始不耐烦了,猛然一棍子狠狠砸落:“别再玩了,来点真的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不是金卸银失败了我也不会来接手,死吧。” 何离剑刹那长剑微微一动,但却忍住了,瞪着眼睛死死盯住那一棍,他不能出手。 那一棍砸落下来,形似一座大山从天而降,跟刚才完全不同。强大的气压将地面上都压出一圈气流,地面无声崩出几条裂缝。 而那一轮血红印记也刹那微微一红,这一棍使用到了魔咒,对方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 郝雄章脸色一沉,咬牙暗道:“玄羽秘技,玄武者,给我破。” 怒喝一声,长剑呼啸着白光大盛,玄破苍穹刹那出手。 轰隆一声,山脚下震起一道巨大的烟雾,化作一场沙尘暴呼啸着往外吹开,这场沙尘暴同时被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得明亮。 郝癸霓惊道:“玄武秘技,哥哥已经得到爹的传授了吗?” 何离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光听名字应该是突破玄武者的心法口诀吧,那是六大门派千年里不断尝试,不断积累沉淀下来的心法口诀。 既然被视为最有希望的一代,那就看看这个秘技到底有没有用。 白光一闪即逝,天地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穿过这片昏黄的沙尘,何离剑却心头一沉,咬牙怒骂道:“你这废物,还说什么突破玄武者,别把自己性命给搭上了。” 身影一花,迅疾掠过去:“我怎能看你死在我面前。” 盂洁瑶也倏然一闪,紧追过去。 郝癸霓脸色刷的苍白,她还没看见结果如何,但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惊得叫道:“哥。” 尘土散去,竹竿人当的一声,将长棍顿在地上,满脸震惊,瞪着趴在地上的郝雄章:“你真实实力就是这样?你们如何杀了金卸银?” 蓦然哈哈大笑,笑得竹竿一样的身子几乎要断掉,抱着肚子连连摇头:“他妈的气势那么吓人,原来是个废物,不,是我太强了,我已经比六大门派强了,不愧是魔咒,不愧是能让我成为魔武者的魔咒。” 面前人影一花,何离剑满脸怒容,冷冷道:“用你最强的招式,出手吧。” 对方是力量流派,他直接叫对方全力一击,完全不放在眼里。 面对力量流派竟然选择以硬碰硬,必死无疑。 他的嚣张让竹竿人略微一惊,这才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 禁不住后退一步,似乎明白了什么,何离剑什么时候出现的他都没有察觉。 将长棍抗在肩头,冷道:“原来如此,杀死金卸银的其实是你,真元派的?断铁门的?鸿善派的?六大门派中的哪一个?” 何离剑冷道:“普界门。” 竹竿人一愣,瞪大眼睛:“普界门?” 旋即好像试图让自己相信:“修炼速度最快的普界门,也难说。” 又立即不住摇头:“掌握突破玄武者秘方的除了六大门派没有其他人,不可能是普界门。” 又再度摇头,似乎脑子很乱:“不,既然是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也难说普界门也有自己突破玄武者的一套秘方。” 盂洁瑶无声落在郝雄章身边,哆嗦着将他扶起来。冰冷的目中微微一碎,咬咬牙,就要冲上去,被郝雄章一把拉住。 抹掉嘴边的鲜血,郝雄章咧开嘴居然嘿嘿一笑,瞪着何离剑的背影:“让开。” 这个温顺的人竟然浑身充满斗志。 何离剑压根不理会他,冷视着竹竿人:“出手。” 他要让对方先出手,这样才能给对方最大的绝望。 竹竿人死死盯住何离剑,何离剑微红的双眼让他干尸一样的脸微微一抖:“原来如此,你也有魔咒。” “哥。”郝癸霓急匆匆扑到郝雄章身边,抓住他的胳膊,不住查看他的伤势,心疼不已,“你没事吗,哥。” 郝雄章蓦然怒喝:“让开,何离剑。” 何离剑双眼中的红光倏然消失,冷哼一声,倏然转身离去,冷冰冰看他一眼:“死了不怪我。” “哼。”郝雄章咧嘴而笑,看也不看他一眼,“没一句好话,你去死吧。”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何离剑说话是这样的,没想到自己也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本来应该是何离剑受到他影响变得彬彬有礼才对,怎料竟然反过来是他受到了何离剑的影响。 现实就是这样,生与死之间,只有力量和鲜血能改变生死。 力量和鲜血是最原始的东西,人族需要的是最原始的东西,而不是什么彬彬有礼。 郝癸霓却死也不放手,满是惊慌:“哥。” “让开。”郝雄章拨开她。 盂洁瑶哆嗦着手,慢慢放开他,冰冷之下再也掩饰不住无尽的担忧和震惊,这样的郝雄章她一定也从未见过。 既然盂洁瑶都放手了,郝癸霓颤抖着,咬咬牙,也狠心放开手。 竹竿人哈哈大笑,笑毕,突地变了脸,冷森森的,带着狂怒:“竟敢拿本大爷来练手,他妈就杀了你。” 他意识到郝雄章正在拿自己作为对手,作为突破自我极限的屏障,顿然勃然大怒,这摆明就是耻辱。 额头上的血红印记红通通的,宛若滴出血来,两手泼泼两声,化作了魔爪,狂怒让干尸脸变得阴森恐怖。 怒吼着扑了过去:“艹尼玛的。” 郝癸霓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吓得微微捂住心口,一动不敢动,盯着依旧纹丝不动的郝雄章:“哥。” 森森利爪带着强大的气压照着脑门拍下,他脚下的地面轰的一声,被压出一个凹坑。 力量流派就是力量流派,一出手就是绝对的力量,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技巧,纯粹就是全力而发,以绝对力量将对手杀死。 郝雄章浑身被这气压压得发出一阵爆响,竟然连玄武之躯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如果挨上这一爪必死无疑。 双眼倏然睁开,郝雄章冷声道:“你给我看好了。” 嗡一声,一道白光倏然闪现,与那一爪撞击在一起,两人所在的地方炸开一片咆哮的气浪,压得地面剧烈颤抖。 但那道白光却呜咽着被那只魔爪掐灭了,长剑飞溅出一片火花,颤抖着被一寸一寸往下压下去。 第204章 金色剑气 郝雄章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双手牢牢抓着长剑,脚下轰然一响,整个人被压入这个坑中。 “八尺剑?”竹竿人龇牙咧嘴,狞笑着。 “接下来了。”郝癸霓一声惊呼。 只是接下来而已,何离剑依旧沉着脸,郝雄章的修为依旧没有任何突破。盂洁瑶也默然无声,淡淡看着郝雄章被一寸一寸压入地面。 那条背影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撑着一座大山一般,随时会体力不支被压成一块肉酱。 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郝雄章冷道:“不错,八尺剑。” 竹竿人戏谑地狞笑,又将他往下压了几寸:“我会一点一点增加力量,看你一点一点地死去,羽武之后,不是除了你们其他人族都无法成为羽武者吗?嘿嘿嘿,给老子跪下。” 咚,郝雄章脸色苍白,咬牙坚挺,浑身因为再也无法使出更强大的力量而不住颤抖,单膝跪在地上。 竹竿人哈哈大笑:“双腿。” 咚,郝雄章一声闷哼,另一条腿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竹竿人伸出自己的脚:“趴下,把老子的靴子舔干净,奔波了十五年,找四个破东西脏得要命。” 郝雄章脸色越来越苍白,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他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撑住这只魔爪了:“你知道八尺剑为什么叫八尺剑吗?” “九尺都可以,你爱怎么叫怎么叫,舔。”竹竿人双眼一红,狞笑着,魔爪倏然力量暴增。 “看不下了。”何离剑丢了一句话,身影一晃。 却在刹那,一团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咆哮着从这地面上破土而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何离剑吃了一惊:“金色剑光?” 金光中,一条黑乎乎的魔爪被化为一片粉末,刹那消失。 郝癸霓瞪大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破了,破了?” 盂洁瑶也屏住呼吸,如水的双眼满满的都是那片耀眼的金光,让人望而却步的金光。 古武者的真气是洁白色,玄武者的玄气是金光色,但不知道为什么玄武者的剑气却是与古武者一样,是洁白色的。 这根本就不合理,难道不应该是金黄色的吗? 因为千年后的玄武者有一道空白地带将之封印住,让其无法更进一步,阻止玄武者变成羽武者,断绝了千年的羽武者。 所以,因为这个空白地带,玄武者的剑气依旧是洁白色的。 只有冲破这个怪象,进入空白地带才能将玄武者原本的剑气呈现出来。 既然玄武者奇怪地被禁锢住,那就只有超越玄武者,才能将这金光呈现出来,那才是玄力的本色。 震惊的不止三人,竹竿人干尸脸皱巴巴的,瞪着眼睛看那柄长剑在自己面前一闪,颤声道“八尺剑,果真有八尺长。” 竹竿一般的身影一花,出于本能地往后荡开,落在百丈开外,脸色沉下来。肩头一震,泼的一声,又长出了一条黑乎乎的魔爪。 额头的血红印记越来越红了,双眼也越来越红,咬牙切齿,声音哆嗦:“竟然让你真的突破了。” 他对面那条人影重新站起来,身姿似乎比以前更加挺拔,手中的三尺长剑却竟然在一闪的瞬间,化作了跟那根长棍一样长的剑,足足有八尺长。 俊朗的面孔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舒心地深吸一口气,冷笑着看往那个竹竿人:“现在正式开始吧,玄极门,今日为四方院报仇雪恨。” “艹尼玛。”竹竿人怒得破口大骂,化作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扑了过来,森森利爪是这一团黑暗中唯一的白光。 郝雄章怒声喝道:“六千六百六十六口人,你要被切成六千六百六十六块碎片方能解恨。” 玄破苍穹呼啸着在山脚下闪出,一片金灿灿的。 玄破苍穹重在破字,足以破掉苍穹,从它的名字已经知道是纯粹进攻的招式。 当日在玄泰会武已经知道,玄极门的这一招绝技有千万种变化,每一次使出来都跟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一招却有千万招的威力,故名玄。 别说切成六千六百六十六块,就是切成渣滓都不成问题。 金光中两只魔爪还没触及郝雄章一根汗毛立即粉碎成一片黑影,融化在金灿灿的光芒之中。消失的魔爪像是融化在水中的墨似的,眨眼连同黑乎乎的手臂也化得一丝不剩。 竹竿人那双血红的眼睛惊恐地瞪大,干尸脸一片一片脱落,露出里面森森白骨,白骨上挂着鲜红的血肉。 这根竹竿被吹得孤零零转动,呯然砸在近半里开外。 何离剑冷道:“这才是玄破苍穹,上次你给我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影一掠,跟着那条挺拔的身影过去,落在半里开外,冰冷地看着地上的那根竹竿人。浑身鲜红鲜红的,被金光冲掉一层皮肉。 郝雄章知道对方能化身魔物,一刻不停,从天而降,八尺长剑带着一片金光将这个竹竿一样的人笼罩在内,瞪着眼睛怒道:“死吧。” 竹竿人怒瞪双眼,红通通的,额头的印记流出一丝血,泼一声猛然炸开:“混账,不要让我变成魔物。” 一声狼嚎取代了他的怒吼,但是这头刚刚诞生的魔物立即被轰成一片黑色的灰烬,化作千千万万块碎片,刹那被金光搅成一片渣滓,荡然无存。 何离剑身影一掠,伸手接住了郝雄章,扶着他站稳。 郝雄章低头一看,小腹上几道血红血红的伤口,里面鲜血泉水一般泊泊流出来,带着几缕黑色的魔气。八尺长剑回入鞘中的瞬间化作了三尺,不长不短刚好与剑鞘吻合。 但他却双脚微微颤抖,无法站稳。 何离剑扶着他慢慢坐下。 郝雄章咬牙强忍剧痛,咧嘴无声而笑:“哪怕已经进入那空白地带,终究相比魔武者仍旧略逊一筹,还是中了一爪。” 何离剑一语不发,五指成勾,一把插入他小腹中。 郝雄章疼得咧牙,愣是一声不吭。 何离剑慢慢抓着一团黑色的魔气将手拔出来,狠狠一抓,那团魔气化成虚无。 郝癸霓惊得脸色苍白,扑过来扶住了郝雄章:“哥。” 何离剑起身,看一眼这座焦黄焦黄的大山:“可惜我身上的还神丹已经一颗不剩,你今天受到的伤比十天前还严重,不过魔气已经被排出,纵然如此,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削瘦的身影一闪,沿着这焦黄的大山掠了上去,郝癸霓急得叫道:“何离剑,我不准你这样。” 岂料盂洁瑶也是盈盈一掠,紧随在何离剑身后,淡淡道:“不要跟来。” “哥,你一个人能撑住吗?”郝癸霓急得也要过去。 却被郝雄章拉住,咧开嘴笑:“不用,我们就在此处等候。” 说完,低头看了看小腹,依旧血流如注。 原本别在腰间的八尺剑却不翼而飞,淡淡一笑。 郝癸霓这才发现,回头看去,八尺剑被盂洁瑶牢牢握在手中,窈窕身姿在焦黄的大山里一闪,再也看不见。 她不是连碰都不愿意碰四方院的铸剑的吗?不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四方院铸剑的吗?甚至可以说是惧怕见到、碰到四方院的铸剑的吗? 郝雄章淡淡一笑:“你终于走出来了。” 从十天前开始,这三个人正在不知不觉将那层她自己包裹起来的冰层融化掉,让她慢慢走了出来,她主动取走了八尺剑。 八尺剑,如同秋落剑与紫光剑一样,都是四方院赠予自己认可的门派的宝剑。 她是四方院的大小姐,直到十五年后的今天她才重新接受了自家铸造的宝剑,不再逃避一直在逃避的东西,第一次果决面对她始终要面对的东西。 “何离剑。”郝癸霓气得咬牙,“我绝对不饶你,总是一个人就去,总是干什么都一个人,总是想要把我甩下,我饶不了你。” 恨恨地撕下裙边,小心翼翼给郝雄章包扎起来。 郝雄章一阵钻心痛,却欣慰地露出笑容。这名少女不知不觉褪去了小女孩的稚气,化作一个让人心动的美人。 哪怕离开玄泰之巅也依旧见人就骂,丝毫不畏惧,看来玄泰之巅已经不需要小心地呵护她,保护她了。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和父母太过娇惯她,没想到也有她细心照料自己的一天。 看她那迷人的脸蛋满是焦急和心疼,心中一阵温暖。 第205章 铁水湖 焦黄的山头在脚下一掠,将这块玄泰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地方呈现出来。 山头是凹陷下去的,像是农家妇女堆起一堆面粉,又在这堆面粉中拨出一个小坑,然后再往这个小坑中小心翼翼倒上一瓢清水一样。 不同的是,这座焦黄的山头出现的这个凹坑直径宽达百里,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巧手妇女倒上一瓢清水。 巧手的妇女也无法将方圆百里的凹坑一瓢一瓢用清水倒满,是天地直接让一口湖水出现在这个凹坑之中。 “铁水湖。”何离剑见过玄泰之巅的震撼,见过玄泰之巅的奇景,仍旧被这口出现在山顶的湖水震惊住。 直径百里的凹坑中,这口湖水占据了七成,赤红色的湖面翻滚不止,炽热的气浪一阵一阵从湖面上涌出来,逼得他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 他颤声道:“这是火山口,铁水湖其实就是熔岩。” 滚烫的熔岩就是被融化的岩石,能将岩石融化为液态,其温度之高让人望而却步。 这是一口翻滚的熔岩湖水,湖面上时不时冒出一片片火舌,一闪即逝,将何离剑黝黑的脸映得一片红光。 少说直径有六七十里的熔岩之湖,铁水湖。 离湖边十余里,一圈房屋整整齐齐将这口熔岩之湖围起来,屋子全由黑色的石头建成,除了直接用石头建成,再没有什么能抵挡这片热度。 整齐的房屋数百间,全都是统一的风格,根本是同一个模子里建造出来的,为了应对这口熔岩之湖的热度,造型都极为奇特。 既要顾及抵御炽热,也要顾及通风透气,造型在玄泰大陆上绝对再也找不出来。 身边一片清香飘来,让这炽热清凉不少。 盂洁瑶目中火光点点,点亮了被冰封的回忆一般,从数百间房屋上一一看过去。 在何离剑眼中这是一片被毁掉的房屋,黑色石壁上残留着斑斑血迹,腥红刺目。熔岩之湖将这血迹永久刻在上面,让这个世界无法忘记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但在她眼中,应该不仅仅是曾经的温暖,也是突然降临的地狱。 飞扬在熔岩之湖上空的血花一定又重现一般,只有她能看得见。在血光中发出来的怒吼和痛骂,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见。 冰封了十五年,她回来了,不再用冰封隔绝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重现在自己面前。 炽热的湖边,赤红的湖光险些让何离剑没发现那条熟悉的身影,圆滚滚的,六个大小不一的圆球拼凑而成一样。 最大的是身躯,次之是双脚,再次之是双手,然后是那颗笑眯眯的脑袋。 对方圆滚滚地转过身,双眼胖得眯成一条缝:“兄弟,你来了。” 何离剑一提紫光剑,盂洁瑶已经一步一步从他身边走过,手中的八尺剑映着铁水湖那片红光,滴血一样通红。 她美得致命的脸却依旧冰冷,冰冷得如同是冰雕一样。 胖子不住擦汗,指指湖边:“你看见了吗,从那个洞口进去,她已经等你很久了。” 接着连连摇头:“没事没事,不用管我,我不知道你还带着人来,就交给我招待吧,你自己先进去,我不会花很长时间。” 炽热让他满头大汗,笑眯眯的脸上一片油光,似乎那厚厚的脂肪正在被煎炸出一片一片油水,那种感觉肯定很不舒服。 他看着步步逼近的盂洁瑶,笑道:“廉某实在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好热,真的太热了。” “五大恶人之一,贪婪的廉书峥。”何离剑至今才知道他的姓名和身份。 不论怎么看这个胖子都是人畜无害,谁能料到他是五大恶人之一? 胖子禁不住笑:“抱歉抱歉,不是廉某不愿意告诉你,不过没所谓,你始终要知道的不是吗?” 何离剑不再被这个憨态可掬的胖子欺骗双眼,冷冷笑起来:“自己跳进去还是化魔?” 胖子看看身后的铁水湖,通红的湖面一片片火舌吞吐不止,被融化的岩浆如水一般,正在慢慢蠕动。 吓得不住摇头:“不不不,我不跳,兄弟不要跟我打,我打不过兄弟,我还是跟盂姑娘打吧,她好打一点。” 几句话之间,彼此已经相距不足半里。 何离剑无声冷笑,倏然一道黑金光忙激射过去。 胖子大叫一声,抱住脑袋转身就跑,圆滚滚的身影一花,凭空在湖边消失无踪:“哎呀,两个打一个,我不打了,再见。” 盂洁瑶冷着脸闪电般掠过去,也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近了才发现这口熔岩之湖岸边被挖出一口一口洞,洞口被铁水湖的炽热炙烤得一片黑乎乎,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 一口一口的洞口整齐地排列开,相隔半里一口,将直径六七十里的铁水湖围起来。 每一口洞口前面都有一个巨大的蓄水池,蓄水池也被那炽热炙烤得黑乎乎,连着蓄水池的就是铁水湖。 明人眼里一看就感到心惊胆战,蓄水池明显是用以将铁水湖的熔岩引进去的,等蓄满了必定没过蓄水位,慢慢流入那一口一口的黑洞之中。 这个一直久闻其名的四方院,千年里一直在利用这口铁水湖,利用铁水湖那可怕的熔岩来铸造宝剑,只有如此可怕的温度才能淬炼出万里挑一的钢材。 那一口一口黑洞,就是将铁水湖的熔岩引出来用以铸剑的通道,宛若水渠一般。 不愧是铸剑大家,四方院。 何离剑身影一闪,也消失在湖边,从那口黑乎乎的洞中掠进去。身后那片红光刹那消失,被阻绝在洞口之外,但炽热仍旧炙烤着这条长长的通道。 通道直径十丈有余,极为宽大空旷,挖有一条深深的水渠,不用想也知道是将熔岩引进去的水渠。 只是这水不是清凉的,如果现在盛满了熔岩,稍不小心失足跌落,连骨头都能熔化干净。 体息无声张开,无形在这洞里摸索过去,竟然深不见底。 惊讶之余,已经寻到那条如水身姿的所在,速度陡然提上去,化作一道残影一掠,瞬间追上了盂洁瑶。 “别离开我。”这声音依旧像是宁静的夜晚潺潺的流水声,在封闭的洞中让人安心。 何离剑知道这洞一定是错综复杂:“你可以不用出手,都交给我。” 盂洁瑶却没有再吱声,依旧是静静地从直径十丈的洞里掠过去。 她一身修为达到玄武力境后期,胖子有魔咒在身单凭她如何也追不上胖子,何离剑却又不能轻易离开她身边,否则必定迷失其中。 看这口洞之中一条连着一条,与世隔绝的情况下找个参照物都没有,堪比玄泰之巅地底下的绝命天坑。 在其中穿插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这洞仍旧不见尽头,何离剑对四方院的敬佩越来越浓。 谁能从外面看出来,其实这座焦黄的大山早被四方院挖的中空,里面布满了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密道? 第206章 熔铁阵 “哥,你好多了吗?”郝癸霓一身裙子破破烂烂,将郝雄章缠得几乎透不过气。 郝雄章连连点头,目露感激。 郝癸霓又要追进去,郝雄章明显也想进去,但却望而却步,将理由说了出来。 这个理由让郝癸霓禁不住止步:“四方院千年来一直引用铁水湖的熔岩铸剑,但并非是简单地将无限剑山的石材扔入这熔岩之中。” “这是四方院千年里苦研出来的熔石之方,哪怕是寻常矿石也能变成万里挑一的钢材。” “那是经过千年不断改进的引流密道,外人但有不小心进去的,必定无法找到路出来,你在找到盂师妹的路上就已经永远迷失其中了。” 郝雄章敬佩地仰望这座焦黄的大山,那是四方院智慧所在之地。 郝癸霓唯有恨恨跺脚,望着这座大山,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现在盂洁瑶一定在带着何离剑在里面找寻五大恶人剩余的两人,可恨她不能进去助一臂之力。 “这复杂的密道被称为熔铁阵,就连无限剑山的黑石也能熔化的阵法。” 昔日六大门派在玄泰会武之前前往无限剑山拜祭羽武先祖,都被那座满是残剑的高峰震摄得大气不敢出。 段厚盛曾在玄泰会武上跟自己的儿子提到过,四方院第一眼见到无限剑山的黑石之后,立即咬定这是玄泰大陆上唯一能铸造出不二宝剑的矿石。 并从此以后都只用无限剑山的黑石,抛弃掉了以前所用过的各种珍稀矿石。 郝癸霓也知道这件事,听到哥哥今日这么说,更加无奈放弃追过去。连无限剑山的黑石都能熔化,这个阵法真是可怕。 要知道,六柱天坛就是由无限剑山的石材建成的,那是只有玄武者的力量才能震裂的石材。 “无限剑山的黑石。”郝癸霓带着怒气坐下来,继而一脸焦急和沮丧,满满的担忧。 “放心吧,有何离剑在不会有事。”郝雄章坚信不疑,已经突破玄武者的他知道魔武者的可怕。 到底有多可怕,拿何离剑来跟自己比较就知道了,自己可是突破了玄武者的人。 但无限剑山的黑石到底是什么来头? 昔日段藏望也问过自己的父亲段厚盛,段厚盛都摇头。 回答是,就连四方院这个对天下所有矿石了若指掌的铸剑大家都不知道,没人知道那种黑石是什么来头。 看一眼那焦黄的大山,如今身在山脚下,那股炽热让兄妹俩浑身大汗淋漓。 沾了香汗紧紧贴在身上的衣物更是让郝癸霓将自己让人无法自控的身段展露无遗,看得人面红耳赤,心中乱跳不止。 山脚下一口直径数十里的大洞黑乎乎的,那股热浪就是从里面一阵阵传出来,那大洞就是择义谷的发源之处,热浪顺着峡谷径直呼出,将兄妹俩烘烤着。 郝雄章敬畏地看着那口大洞:“择义谷,千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山顶上的湖水变成了熔岩之湖,令得河水突然干涸,这就是择义谷的诞生。” 郝癸霓想到择义谷又名折翼谷,感到丝丝寒意:“莫非又是与羽武者有关系的?正是羽武者的力量造成的?就像玄泰之巅的定威台,玄月城一样?” 郝雄章摇头,连他也不知道:“不知道,退魔大战被人遗忘得差不多,哪怕是我六大门派知道的也不多,退魔大战的迷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无限剑山的黑石,比如铁水湖如何诞生的,到底是什么力量将原本的湖水变成了熔岩? “退魔大战让人族险些灭绝,能活下来的已经是奇迹,唯一知道退魔大战所有未解之谜的羽武者却又无一从魔界中回来。”郝雄章有时候真的觉得现在幸存的人族实在悲哀。 竟然将自己的过去遗忘得如此透彻,甚至有些人只是将退魔大战当成传说,传说是不存在的故事。 郝雄章黯然,身为幸存者的他们,不知道该说是幸福的,还是悲哀的。 如此炽热的温度,寻常人呆在里面不出半柱香一定被烤晕过去,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密道中进行铸剑的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武者。 铸剑大家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是单纯的铸剑而已,四方院曾经也一定是高手如云的地方,何离剑十分肯定。 但却被五大恶人悉数灭绝,总计六千六百六十六口人。 眼前倏尔一亮,出现一个巨大的洞,所有的密道都汇集到此处,刻在每一条密道上的水渠全部汇聚此处,形成一个大熔炉。 这个大熔炉已经积满灰尘,早已冷却,十五年里孤寂地呆在这个大洞里。 这个大洞直径近一里,单单是这口熔炉就有十丈大小,能将千万条密道引进来的熔岩压缩在这个十丈大小的熔炉里,绝对不可能。 何离剑心中被四方院的强大震撼着:“这些密道我没猜错的话,是一个阵法吧?” 盂洁瑶点点头,这原本是四方院最自豪的地方,但今日给她的却是无尽黯然:“熔铁阵。” “熔铁阵。”她说话还是能少就少,绝不多说半个字,何离剑心中震撼,环视着这个巨大的洞。 盂洁瑶也看着这个大洞,声音掩饰不住悲伤和仇恨,虽然依旧是平淡的:“熔铁洞。” 何离剑明白了,这个洞叫熔铁洞。 目光崇敬地从一口一口汇聚在这个大洞的洞口看过去,每一个洞口就是一条密道,一条一条密道形成深藏在地底的熔铁阵。 这个熔铁阵再将那千万条密道引进来的熔岩压缩在这个熔炉里。 若是四方院还在,这个熔炉此刻一定能熔化一切,包括手里的紫光剑和她手里的八尺剑。 这个熔炉底部却是空的,何离剑暗暗吃惊。 原来被高度压缩过后的熔岩片刻没有停留在熔炉之中,而是直接从底部唯一的出口继续流往更深处。 料想经过压缩的熔岩正是通过这个出口被引到真正铸剑的地方,紫光剑与八尺剑就是在那个地方被铸造出来的。 熔铁阵和熔铁洞只不过是四方院铸剑整个过程中的第一个环节罢了。 惊诧之余,体息倏尔微微一动,瞬间捕捉到连接着熔铁洞的当中一条密道有人影一闪。 何离剑脸色一沉,身影一花,闪电一般钻进了那口密道之中。 “慢着。”盂洁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人影,他消失的那条密道只剩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一路往左,万万不可往右。” 也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他能否听得到,她要赶过去已经来不及。 另外一条密道中倏尔一条黑影掠出来,朝着她身后径直扑过去。 第207章 狂怒小白鼠 人影魁梧无比,单单是双肩就比常人宽两倍,从头到脚至少比常人高近一倍,简直非人。 如水身影无声移动,从这条人影猛扑之下避开。 冰冷的脸同时解封,熊熊怒火让人想起外面的熔岩之湖,八尺剑闪着刺眼的白光反手朝这个可怕的人影激射过去:“杜忠牧。” 人影咣当一声,被她闪开之后径直撞上那口十丈大小的熔炉。 熔炉嗡嗡作响,回声在熔铁洞里不断来回撞击,震得人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人影勃然大怒,小孩子撒脾气一样狠狠一拳砸在熔炉上,似乎自己没抓中盂洁瑶全怪这个不会从他面前闪开的熔炉。 所以又是咣当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还要大,将他自己震得后退一步,皱起眉头。 猛然回过身,瞪大了眼睛,看见盂洁瑶那一剑闪起的剑光。怒得仰天大吼,像是责怪盂洁瑶竟然不等他准备好就出手。双拳交叉一处,硬生生接下这一招玄破苍穹。 熔铁洞中轰隆一声,满是刺眼的白光炸开,封闭的空间让响声来回撞击,真的要把人给震晕了。 泼,这条庞大的人影竟然硬生生徒手将玄破苍穹给撕成两半,仰天狂吼:“杀了你这臭婊子,竟敢反抗,竟敢还手,竟敢暗算我。”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明明是他先偷袭盂洁瑶,自己失手遭受盂洁瑶反击,却竟然变成是盂洁瑶暗算他了。 盂洁瑶身姿一荡,落在熔铁洞另一头,手中八尺剑倏然暴长,化作八尺长剑,宛若一道坠落世间没有炸开的闪电一般。 被这样一名窈窕的女子握在手里,有说不出的异样之美,那是充满了暴力的美,致命的美。 谁知道这道闪电什么时候会炸开呢? 闪电,那是天地间最快的速度,最快的速度带来的永远是最强大的爆发力,一旦爆发,势不可挡。 人影气得呼哧呼哧大口喘气,他似乎总是在将怒火爆发出来之前,先让这怒火把自己气个半死,更说明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 加之那近两人高的魁梧身形,宛若一块大石头一般,别说动怒,就算站在面前都能让人吓破了胆。 刷刷,这人两只粗壮的手臂一抖,紧握的双拳上多出了一副勾爪,又是一件古怪的兵刃。 “狂怒杜忠牧。”盂洁瑶慢慢将脸上的怒火隐退,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似的。 也许这个狂怒杜忠牧歪打正着地给她上了一课,怒火不是这么用的,至少不能像他那样用,否则无边无际的怒火都不够用。 “杀死你。”杜忠牧那压倒性的身躯呼啸着扑过来。 双眼因为怒气红通通的,不知道是真正的怒气所致,还是因为已经启用了魔咒? 盂洁瑶身姿盈盈一动,往旁边掠开。 轰隆一声,这头猛兽一样的可怕怪人再度扑空,一头撞进千万道密道当中的一条中,里面传出他撞在密道石壁上的声音。 盂洁瑶不失时机地抬手一挥,优雅得犹如在翩翩起舞,手中八尺闪电瞬间炸开,形成一道强大的剑光轰进那口密道之中。 “吼。”密道里爆发出杜忠牧狂怒的吼声,庞大的身躯扑了出来,双手毫无章法,纯粹是在怒气的驱动下做出的动作,硬生生再度将玄破苍穹撕为两半。 盂洁瑶冷着脸,但秀目中已经出现了一丝焦虑。 除了天降陨石再也没有比这个庞大的怪人更快的石头了,天下速度最快的石头是天降陨石。 这个怪人如今就是一块咆哮着往地面上狠狠砸落的石头,双眼腥红腥红,宽大的嘴巴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 那条如水身影真似用流水做成的,任由你怎么捞,总是能从你指缝里溜走,永远也抓不住。 熔铁洞轰隆一声,剧烈颤抖,抖落一片尘土,让人震惊于它的坚不可摧,四方院建造当初一定倾尽了心血。 杜忠牧气得哇哇大叫,从地上跳起来,双拳上套着的勾爪凶狠地在地上一顿乱抓,似乎憎恨这块大地让他无法抓到盂洁瑶。 那模样其实很可笑,但不论是谁亲眼见到的话绝对笑不出来,只会被他的狂怒吓得晕死过去。 这个人越怒就越是失去理智,越是失去理智就越是危险。 “全世界都在阻拦我,都在阻拦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就杀一个臭女人都要阻拦我,我要全杀光了,全杀光了。” 他的狂怒实在是毫无理由,竟然变成是全世界的错,是全世界所有人的错了。 “畜生,死吧。”盂洁瑶淡淡从嘴里吐出四个个冰冷的字,在他拿地面出气的时候八尺长剑一闪,一道白光轰鸣着朝那个宽大的背心闪过去。 轰隆一声,这一剑玄破苍穹终于结结实实击中了这个可怕的怪人。那片怒吼声和怒骂声也戛然而止,咚咚咚几声,近两人高的庞然怪人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站稳。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嘴里含着千万个惊雷似的,随时会从那张大嘴巴里爆发出来。 泼的一声,两条粗大的手臂突然化作了黑乎乎的魔爪,长长的拖在地上,利爪在地面上抓出一片火花。 慢慢回过头,双眼尽是红光,额头血红印记滴血一般,那张大嘴咧开到腮边,狰狞着面孔,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 他在微微颤抖,似乎体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试图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 那就是狂怒。 “吼。”他怒吼着扑了过来,已经彻底失去理智。 盂洁瑶双眼微微一睁,如水身影还没来得及飘动,一声闷哼,被这粗大有力的魔爪牢牢抓住。 这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根本无法避开。 素手一转,八尺长剑在手中抖出一片白光,往那只抓住自己的魔爪切去。 嗤嗤嗤几声,白光在黑乎乎的魔爪上只留下几道青烟,游荡着消失掉。 昔日她只是抬手就能将贾烙山所化魔物一击毙命,但现在好像当日击毙贾烙山的并不是她,这只魔爪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魔咒所化魔物与生前修为有直接关系,这个人不是她能一击毙命的。 呼,呼,呼,杜忠牧红着眼睛,咬着白森森的牙齿,看一看手臂上的那几缕青烟,浑身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怒气因为这一剑再度暴增。 他剧烈颤抖着慢慢将视线移到手中的这名女子,魔爪倏然一抓。 盂洁瑶一声闷哼,娇躯发出一片骨头碎裂的声音,秀眉紧紧皱起来,手中八尺长剑险些落地。 呯,杜忠牧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另一只魔爪也抓住她,两条黑乎乎的魔爪倏然暴涨,粗了两倍。 一声怒吼带着难闻的恶臭扑在盂洁瑶脸上,魔爪因为用力过度发出吱吱之声。 盂洁瑶秀眉紧锁,银牙紧咬,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吟,目中露出了绝望。 嘴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娇躯剧颤不止,似乎五脏六腑已经被捏成一团。 杜忠牧高高举起握在一起的双爪,狂吼着狠狠往地上砸落。 那瞬间感觉时间突然变慢了,秀目中清楚地映出这个熔铁洞的每一个角落。 像是临死前的回想一般,飞扬在四方院上空的鲜血再度浮现,那奋起反击的怒吼声再度在耳边响起。 十五年前和十五年后的一切,在她被牢牢抓着自己的魔爪砸到地面上之前飞速从眼前掠过。 最后,止于刚才听到的何离剑的那句话:“你可以不用出手,都交给我。” 这小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过是玄武气境修为,但一转身却已经是魔武者,在没有羽武者的玄泰大陆上最强大的武者。 而她这十五年里除了将自己冰封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做,明明那仇恨和怒火这么强烈,但却到了她这里都没有得到任何发泄。 十天前也是何离剑击毙了金卸银,刚才也是郝雄章击毙了江中油。 而现在一旦离开这两个男人,十五年后再度回来的她,唯一做的事情竟然是像四方院那六千六百六十六人一样,死在五大恶人手里。 同样是重返铁水湖,五大恶人终于能将被金卸银刻意放走的她给杀了。 她就像是一只被五只恶猫抓住的可怜小白鼠,故意放走了最软弱最无力的她,等她以为自己变强了的时候,再嘲笑着将她按在爪子下。 但这一回不会再放她走了,因为已经玩够了。 她是那只就连恶猫都没有兴趣再玩的小白鼠。 倏地,一道金光从这个熔铁洞猛然炸开,将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魔爪震成一片灰烬。 杜忠牧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发现自己的双手不见的时候,突然听到泼的一声,一片鲜血迷糊了他的视线和狂怒。 刹那猛然惊醒,这大概是他一辈子中唯一清醒的一次,惊恐地瞪大眼睛:“不。” 晚了,在一声狼嚎中,他化作了一头三人高的魔物。 面对突破了玄武者的武者,不是玄武者也不是羽武者的武者,除了让他化身魔物,没有其他能赢的办法。 他的魔咒,被强制启动。 然而那条如水的身影比他还快。 在他还没化成魔物的那一瞬间,八尺闪电闪现出一片金光,化作一声惊雷再度在熔铁洞中猛然炸开。 他只看见自己的身体化成一片黑色的烟雾,那烟雾瞬间将他吞噬掉,除了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他已经死了。 呯,那条如水的身姿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在地上。 八尺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微微颤抖,渐渐平静下来。 剑身映着那张双目紧闭的秀脸,完美,冰冷,但却多了一份安详。 最终,她并不是那只可怜的小白鼠,她自己也亲手杀了一个仇人。 但她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纹丝不动躺在十五年后重回的熔铁洞中。 不过她的剑光,已经是金色的。 第208章 要见你的人 向右一转,又是一条密道,胖子显是正在将他引开,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回头。 何离剑又惊又怒,声音在直径十丈的密道中愤怒地传出去:“她要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全部都得死。” 胖子的笑声依旧:“兄弟学得好快,修为上廉某远不及你,但在其他方面还是有很多能教你的,下次不要一个人就冲过来啦。” “不过廉某知道兄弟会追来,放心吧,并非是将你引开这么简单,廉某真的想带兄弟去见见一个人,她想见你一面很久了。” 按道理此刻应该身在这座大山的最底处,却怎么那股炽热的热浪却比刚才更加热了?难道胖子正在将他往地面上带出去吗? 原本要追上他并非难事,难就难在何离剑对这熔铁阵一无所知,每每将要追上胖子的时候对方一个转弯,逼得他将速度降下来,如此刚刚追上的距离又被拉远。 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老油条,老油条中的老油条,可恨明明知道终究还是中了他的计。 有时候真如姚羡琦和郝癸霓所说,一身比人高的本事又有什么用,有时候本事高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时候是第一次见到姚羡琦,惊叹她的修为之时她黯然说出这句话,因为她根本帮不了仁泽分舵。郝癸霓也是在至善楼中说过如此之话,感叹一身修为有时候完全没用。 现在他终于深切明白,胖子非但引开了他,还能狡猾地将两人的距离牢牢控制住。 是他太嫩了,总以为经历了那样的过去和人生已经见识了世间的一切,但人世间岂是他短短十六年的经历就能囊括的? 他怒得一声狂吼,双眼红通通的,怎奈一身魔武之力却无法爆发出来,将一直追不上的胖子一击毙命:“我要杀了你。” “不急不急,已经到了。”可以想象胖子一边擦汗一边狂奔的模样,甚至能看得见他笑眯眯的样子,那是一副憨态可掬,人畜无害的样子。 越来越热了,仿佛又回到了铁水湖岸边,那面赤红滚烫的湖面就在脚下一样,何离剑越来越震惊,难道现在真的已经接近地表了吗? 一股灼热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一片红通通的火光在密道尽头闪现,何离剑瞪大眼睛。 这不是又被他引出来了是什么?这片火光不是铁水湖的湖面是什么?这股炽热不是铁水湖边是什么? 嗖的一声,从密道尽头飞掠出去,瞪着血红的眼睛四处找寻那个圆滚滚的人影,却刹那惊得一呆。 错了,这根本不是外面,不是地表,那片赤红的火光和炽热的热浪也不是铁水湖。 又是一个大洞,比熔铁洞还要大的洞,大洞中心一片火光悬浮在空中。 火光中,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慢慢旋转,离地三丈,凭空漂浮。 这片赤红的火光和炽热的热浪就是这块小小的石头发出来的,通红通红的石头,刚刚从铁炉里取出来似的。 火光和热浪阵阵,将这个大洞的每一个角落照得血红血红,炙烤得焦黑焦黑。 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在红光中极其显眼,一根根绳子一样,手指大小粗细,将那颗红通通的石头包裹在内。 一条娇小迷人的身影亭亭玉立,站在这通红的小石头面前,葱白的手指正在拨弄着那一条条红线,似乎没有察觉到何离剑的到来。 何离剑惊得死死盯住那颗小小的石头和那名少女。 胖子嘿嘿地笑:“人来了,终于是将他带过来。” 这就是躲在五大恶人背后的那个人?没想到竟是一名少女。 少女没有搭理,灵巧的手指在玩翻花绳一样,一根根红线在指尖跳跃。 突地,崩的一声,像是被胖子惊扰到了,那一团包裹着通红的石头的红线突然断掉,一根接着一根相继应声崩断。 眨眼之间,密密麻麻的红线全部断掉。 少女也停住,纤纤素手慢慢收了回来。 密密麻麻的红线无声消失在那片红光里,继而那片红光也无声消失掉,中间那块通红的石头渐渐变暗,当变成黑色的时候无声从空中落下来。 纤纤素手轻轻将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接住,小心捧在身前。 纤纤细腰微动,轻盈盈转过身来,刹那只觉得整个大洞一片明亮,天地之间空无一物,唯独只有这名少女。 连对少女无心留恋的何离剑都屏住了呼吸,心脏也都停止了跳动,双眼之中除了这名少女什么也没看见。 这名少女,太美了。 少女定定看住他,忽而一笑:“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轻柔如水,甜美如蜜,宛若就在自己心底响着,竟似她一直就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只是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似的。 有一种奇怪的错觉,总感觉这名少女是属于自己的,一直在等着自己。 何离剑惊得连连退了几步,声音哆嗦:“你是谁?” 少女笑笑,像是天上的繁星,静谧,温和,活泼,纯真,在宁静的夜晚总是默默看着你,时不时会心地眨一眨眼睛,而你却忘我地沉浸在它的凝视之中。 “我等你很久了。”少女略一沉吟,“你的名字叫何离剑是不是?” 何离剑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少女轻声道:“不要急,我都会告诉你,但在这之前你先告诉我你的选择。” 胖子笑眯眯的,对何离剑点点头:“兄弟,你还没决定吗?魔武者不是六大门派能容的武者,尤其在他们无法成为羽武者的今天,你这个魔武者必定成为他们不惜任何代价都要除去的对象。” “你闭嘴。”何离剑喝道,伸手一指少女,“我要她说话,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灭绝四方院,为什么要找寻四令。” 少女眨眨眼睛,点点头:“我会告诉你一切,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的选择。” 胖子迫不及待:“兄弟,跟我们一起干吧,只要找齐了四令就可以驱动魔咒让人成为魔武者,你不再是孤独的异端,有我们帮你玄泰大陆很快就是我们的,六大门派很快再也不能欺压着我们。” “得到了人界之后,我们甚至可以将魔界收入囊中,跟我们一起干,你是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是千年后第一位最强大的武者,为什么不称霸人界,为什么不称霸魔界。” 何离剑怒瞪着这个胖子:“跟你们?” 胖子点头,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认真,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五指微微一抓:“不错,跟我们,魔武者不是人族,也不是魔族,不为人界所容,也不为魔界所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反过来将人界和魔界收入手中。” “你的胃口真不是一般大,贪婪的廉书峥。”何离剑冷声一字一句道。 第209章 魔族少女 胖子嘿嘿一笑,丝毫不避开他的目光:“不错,既然我能得到,为什么我不去获取,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我可以得到的我就会去将之取到手。” “这就是人生,这才是人生,廉某要成为魔武者,跟你一样的魔武者,要得到人界,要得到魔界。” 说到此处,眯成缝的双眼微微张开,痴迷地看住那名少女:“要得到我的唯一,你是我的唯一。” “廉某一生厌恶女色,但你是唯一让廉某不论如何也想得到的,你是我的女人,只要得到了人界,得到了魔界,你就是我的,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何离剑震惊,刹那清醒。 这名少女果真有诡异,她竟似会一些邪门歪道,能魅惑人心,就连厌恶女色的胖子竟然也对她如此动心。 难怪自己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心中无法自已,差点被她给魅惑了。 这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微微一笑,声音依旧让人不能自拔:“不错,我答应过你的,但是现在还差两令。” 小心地捧着那块小石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木令已经到手了,火令也已经到手了,还差两令,只要凑齐四令我就可以让你成为魔武者,只要你得到人界和魔界,我也是你的了。” “木令?”何离剑心中一凛,若有所悟,瞪着她手里的那块小石头,“火令?” 胖子渴望地看着这名少女,似乎迫不及待现在就将她抱进怀里,永远不放手。 但他忍住了,笑眯眯道:“不错,铁水湖之所以变成一片熔岩之湖,就是火令所致,十五年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就在四方院,不过现在也到手了,没事,没事。” 木令就是何离剑的木吊坠了。 “跟我来吗?”少女看着何离剑,十分静,静得让人不自觉要被她将心取走,那双单纯的大眼睛一尘不染,水汪汪地看着何离剑,满是期待,似乎一直在等待他。 “不。”何离剑哆嗦声音,背脊升起一股寒意,这名勾人心魂的少女让他感到害怕。 少女没有感到失望,哪怕何离剑拒绝她也没有生气,依旧是等待地看着他,让何离剑觉得自己真的注定是属于她的,只是自己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等有一天明白的时候他绝对会选择她,永远跟她在一起。 “为什么?”少女问,她真的是单纯吗? 不可能,灭绝了四方院,找寻天下四令,绝对不是现在所见到的纯真,纯真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六千六百六十六口人,毁天灭地的四令,如此残忍无情。 何离剑身心都在颤抖,随时都会被她俘获一样:“我要杀了你们两个,你们灭绝了四方院,又在找寻天下四令,我怎么可能会跟你们在一起,我要杀了你们两个。” 胖子双眼慢慢睁开,一直和蔼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兄弟,你真让人失望,你杀了真元派大公子,现在已经与六大门派为敌,就算玄极门的人在极力袒护你,终究也难保你被他们灭绝的命运,玄极门最终也还是会杀了你。” “你,是异端,玄极门袒护你也是别有用意的。” 紫光剑嗡的一声,何离剑咬牙瞪着那名少女:“这是最后的机会,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是谁,十六年前绝断峰上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天下四令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灭绝四方院。” 少女摇摇头,楚楚可人:“你只要跟我走我就都告诉你。” 胖子的双眼已经完全睁开,血红血红的,一丝杀气无声游动在圆滚滚的身边:“兄弟,为了成为魔武者廉某苦心找寻四令十五年,你身为魔武者却竟然让廉某如此失望,真是执迷不悟。” “魔武者,是没有同类的,不论如何选择都不为人接受,只有自己选择自己,跟我们干,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看你怎么回答。” 何离剑盯着少女一动不动,胖子则冷冰冰盯着他一动不动。少女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何离剑,永远都在等待他似的,当然如果他现在就跟她走的话就最好不过。 “嘿嘿。”何离剑忽而低声笑,看着少女一字一句道,“灭绝四方院是为了断绝人族拥有更多的屠魔利器,找寻四令是为了将人界毁掉,你不是人族,你是魔族。” 胖子往前踏出一步,声音冷飕飕的:“那就对不住了,只有杀了你才能阻止你站在我们的对面,除掉你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能阻止我们的人,包括六大门派在内。” 少女轻轻一笑:“怎么看出我是魔族?” “魔武者的直觉。”何离剑抬起长剑,转身面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胖子,“你们两个今天就死在这里。” 少女似乎若有所感,淡淡一笑:“不错,不愧是魔武者,被你看出来了。” 胖子停住脚步,转动圆滚滚的脑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血红血红地看着少女:“你说什么?” 少女对他微微笑:“我也没办法,他要杀定你了,四令还差两令,我无法让你成为魔武者,你死定了。” “你……。”胖子大口大口喘气,这个震惊让他吃不消,说话都艰难无比,“你……你真的是魔族?” 少女点头:“我是魔族,我从未否认过,你们也没问过我,是你们自己认为我是人族。” “不……。”胖子喘着粗气,双眼要瞪得裂开,“你竟敢欺骗我,我为你尽心尽力,你竟敢欺骗我。” 魔族只要对方是人,不管是五大恶人还是羽武之后,都会毫不犹豫灭绝干净,胖子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这么震惊。 少女轻柔地笑:“你们自愿的,那你现在还要为我做一切事情吗?” 胖子连连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名一尘不染的少女,这名让他认定属于他的少女。 目中露出一片贪婪和占有欲,哆嗦的嘴唇微微一动,声音哆嗦:“我……我愿意……只要你保证我能成为魔武者。” 何离剑蓦然哈哈大笑:“魔武者?这么想成为魔武者为什么不问问我,魔咒和四令根本不能让你们成为魔武者。” 倏地一道黑金光芒朝少女激射过去,冷声道:“死吧。” 既然是魔族,那就不用问了,问不出来的。 少女的身影在黑金色的光芒中被撕成一片粉碎,那轻柔的声音却恬静无比:“他说对了,反正你也死定了,确实没有任何能让你成为魔武者的办法。” “何离剑,这不过是我的幻象,想要知道绝断峰的事的话,想要知道天下四令的话,想要知道魔武者的一切的话,来吧,我在魔界等你,永远。” 泼的一声,胖子脸上还带着惊愕,额头的血红印记突然破开,将他猛然惊醒,下意识捂住额头,浑身一个寒颤。 第210章 火令之能 大洞里一团黑影闪动,这个圆滚滚的人刹那化作了一头三人高的魔物。 少女消失的那一瞬间,何离剑大大吸了一口气,吸得眼睛高高鼓起。 似乎他一直在绷着全身的力气和精神与什么东西对抗,随着少女的消失,这种可怕的对抗也倏然消失,让他差点因此窒息。 那头庞然大物从他身后咆哮着扑了过来,带着野兽的吼声,口齿不清:“不……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紫光剑再度闪现光芒,何离剑惊得及时收手,身影一掠,从森森利爪之下闪开,颤声道:“还有神智。” 魔物扑空落地,震得大洞剧颤不止,仰天怒吼,痛苦不已,连趴在地上都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摔倒:“我的……我的人界……我的魔界……我的魔武者……我的……都是我的……。” 何离剑抽一口凉气,对这头魔物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心都在哆嗦:“这是何等的欲念,何等的贪婪,竟然连魔咒都无法吞噬掉。” 没想到到头来五大恶人也是被利用的,并且被利用得很透彻,他们就连对方是魔族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怀疑过。 从十五年前与这名少女接触开始,他们就为魔咒和天下四令疯狂,为魔武者疯狂。 他们根本不知道天下四令到底是什么,只是坚信能让他们成为魔武者,能让他们在没有羽武者的人界中成为最强大的武者,能让他们将人界据为己有,甚至能让他们连魔界都收入囊中。 金卸银已经坦诚十六年前五大恶人并没有去过绝断峰,那么绝断峰上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 五大恶人根本不知道四令真正的作用是毁天灭地,那么天下四令究竟是什么? 从灭葬场的魔武封印,到被更名择义谷的折翼谷,魔武者的存在一直被刻意抹去。 有关魔武者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在将自己的过去遗忘得如此彻底的玄泰大陆上,除了魔族,没有谁能告诉他。 蓦地一声狼嚎乍起,那头魔物冲出密道,消失无踪,吼声充满痛苦和狂怒,以及无边的绝望,在密道中回荡不绝。 “都没有了……原本都是我的……都没有了……我不要……死……。” 何离剑慢慢沉下脸,没想到铁水湖是这么来的,竟然是四令之一的火令所致。 这个火令将头顶上那口直径六七十里的湖水变成了熔岩之湖,熔岩之湖再经由熔铁阵被引入这座大山的底部,成为四方院铸剑的熔炉。 山脚下那条择义谷因此干涸,成为一条空旷的峡谷。 木令,拥有痊愈持有者伤病的能力,火令,则拥有融化一切东西的能力。 天下四令,每一件都如此可怕,剩余的两令魔族也还没找到,那究竟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他身影一花,从密道中一掠而过。 魔咒所化的魔物均都会将魔咒持有者的神智吞噬,何离剑见过高笛那口齿不清的哀求,哀求宁断裕将自己杀了。见过冼立风因为见到自己而狂怒,因为狂怒临死关头恢复了神智。 但从未见过像廉书峥这么强烈的。 这个人的贪婪已经超越了高笛的忠心情义,超越了冼立风的仇恨,第一次见到有超越深情和仇恨的情感,却竟然是贪婪。 因为贪得无厌,一旦失去所有的时候,反而会更加强烈吧。 但自己被这个胖子这么一带来到这里之后,早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怒得狠狠咬牙,仰天怒吼:“盂洁瑶,你若是死了我就将这个世界都掀翻了。” 正因为他的疏忽才被胖子从她身边引开,他还记得五大恶人中还有一个人,狂怒杜忠牧。 以胖子的作风,现在杜忠牧可能已经将她杀了。 六大门派欠着四方院,普界门也欠着四方院,现在,他更欠着她。 没有她,他不会成为魔武者。 十六年前魔族改变了他的一生,十年前帮派改变了他的一生,而后师父拯救了他的一生,给了他一个崭新的人生,最后,盂洁瑶再度改变了他的命运。 没有盂洁瑶,他一定会被师父和姚羡琦亲手杀死。 “你不能死。”他恨恨咬牙,飞速从密道中一掠而过。 脑中拼命回想自己走过的路线,可惜就像将火令包裹在内的红线一样,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完全忘记了怎么回去。 倏地,眼前一亮,一鼎熔炉静静立在一口大洞之中,何离剑又惊又喜,颤声道:“回来了。” 身影骤停,连连倒抽凉气,是熔铁洞没错,绝对没错,盂洁瑶呢? 地上留着斑斑血迹,让他心中片片发凉。如他所料,五大恶人最后一个人杜忠牧果真被胖子安排将盂洁瑶与自己分开。 他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双眼冒着金星,哆嗦声音道:“你可别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定逃跑了。 盯住地上的血迹,焦急地掠过去,钻进一条密道之中。她的走法很简单,简答得出乎他的意料,往左,往左,一直往左。 顺着这一条一条连接在一起的密道,不断地挑选左边的那一条,一条一条掠过去,渐渐发现越是往里,地势就越是往下沉。 这个走法是继续往底下走的。 果真不出所料,这个交叉口她仍旧是选择往左。 刚刚一转过去,立即惊得停住身影。 这又是一个大洞,是一个很特别的大洞,洞壁上密密麻麻挖出一个个小孔,外面的阳光穿透进来,形成星星点点印在洞中的地上。 焦黑焦黑的洞中,一口巨大的铁匠炉纹丝不动。 铁匠炉旁边凌凌乱乱丢弃着大小不一,长短各异,形状不同的铁钳,铁锤,在星星点点的阳光中依旧没有褪去乌黑的光泽。 凌乱的铁钳与铁锤之中,一块粗大的铁砧牢牢插在黑石地面上,铁砧上摆着一柄生锈的长剑,尚未铸造完成的长剑,连剑柄都没有。 第211章 无柄剑 “何离剑?”那条如水的身姿依靠着黑色的石壁,坐在角落里,秋水一般宁静的双眼已经开始失去光芒,声音也宛若即将干涸的溪水,“还以为你没听到呢。” 何离剑是没听到她最后喊的那句话,她仍旧坚持着来到了这里,那句话就是一路向左,万万不可向右。 何离剑带着一阵风来到她旁边,凝眉查看她的伤势。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肌肤,就像见到的那样,宛若用冰雕出来的,洁白如玉,也冰冷刺骨。 他颤抖着,轻轻在她身上摸过去,哆嗦声音:“对不起,我太糊涂了。” 双手,双脚,胸前,背后,腰部,全身骨头尽碎,五脏六腑一定也破碎了,不知道她是如何支撑着来到这里的。 她似乎连痛觉都已经开始失去,哼没有哼一声,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动不动,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快要合上,声音若有若无:“没事,已经结束了,这样很好,谢谢。” “不。”何离剑看着她,“我不会让你死。” 她没有再说话。 这就是魔武者能做的一切吗? 明明自己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人,能保护身边的人,但却因为自己的冲动和浅薄的经验,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却仍旧让她正在慢慢死去。 何离剑咬得牙齿都碎了,俯身正要将她抱起来。 洞口忽而刮起一阵狂风,那股恶臭的味道瞬间灌满了这个大洞。 那头魔物喉咙中低吼着,双眼红通通的,唾液滴答滴答落在焦黑的地面上,毛茸茸的毛发中刷刷伸出森森利爪:“是你……魔武者……得到你……得到魔武者……吃……吃……我的……我的……。” 胖子所化魔物原本早就离开,却没想到想起何离剑是魔武者,想要将他吃掉了,故而追了过来。 一声长嚎,朝何离剑扑了过来。 何离剑怒吼一声,紫光剑刹那出手,断心碎梦全力而发:“死吧,恶魔。” 轰隆一声,大洞之中猛烈一震,巨大的声音不断回响,震得双耳嘤嘤嗡嗡,连心脏都在颤抖。 呜的一声,黑金光倏然被掐灭,那只魔爪牢牢抓住紫光剑,血盆大口咆哮着:“我的。” 嗤,紫光剑脱手飞出,竟被它硬生生夺去,当的一声,牢牢插入黑色的石壁中,直没剑柄。 魔爪呼啸着抓落,何离剑怒吼着双掌推出,呯的一声,浑身猛然炸开,鲜血从开裂的皮肉中飞溅而出,淋得身后的盂洁瑶从头到脚血红血红。 哇,何离剑喷出一口鲜血,浑身被这一爪震得剧痛无比,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头魔物非但没有将廉书峥的贪欲、愤怒、绝望吞噬掉,反而被这贪欲、愤怒、绝望控制住。竟然爆发出从未见过的力量,超越了真正的魔物的力量。 一声怒吼,何离剑奋力震开这只巨大的魔爪,身影吃力地往旁边掠过去,双脚却突然发软,浑身的剧痛几乎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魔物咆哮着转过身,再度朝他扑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将它从盂洁瑶身边引开了,狠狠咬牙,奋力跳起来,纵身全力一跃。 身后轰隆一声,大洞剧颤不止,头顶上被震得裂开一条裂痕,继而啪啪啪作响,一块黑石从洞顶上脱落,带着呼呼风声砸下来。 何离剑怒喝,往旁边跳开,呯地撞上了那块巨大的铁砧。 魔物将魔爪从黑色的地面上拔出来,狂吼着再度扑过来,血红的眼睛眼里只有何离剑。 何离剑是千年后唯一的魔武者,渴望成为魔武者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变成了一种无法抵挡的本能,吃掉何离剑。 何离剑一把抄过铁砧上的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也怒吼着一剑挥出,却被魔物一爪子拍飞,黑金光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出现。 一声闷响,背心结结实实撞在石壁上,大洞又是微微一颤,石壁无声裂开几道裂缝。何离剑只感觉自己每根骨头都碎掉了,险些晕了过去。 但刹那被刺激得猛然醒来,身边就是盂洁瑶,魔物那一爪将他不偏不倚拍回盂洁瑶身边。 “混账……。”何离剑睁大了眼睛,瞪着那头转过头来找他的魔物,“你这个混蛋……。” 他现在连动一下都几乎不可能,两人注定要被它杀死了。 “不,不论如何,再来一剑就好,再来一剑。”他心中掠过一丝恐惧,一丝愤怒,一丝憎恨,一丝愧疚。 恐惧是因为这头魔咒所化的魔物前所未有的强大,廉书峥的执念竟然让它变得如此强大。 愤怒是因为自己竟然完全不是它的对手,憎恨是因为对方是魔物,愧疚是因为终究救不了盂洁瑶。 魔物狂吼着又一次朝他扑过来:“我的。” “吼。”他怒声咆哮,额头青筋暴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朝那头也扑过去。 在那一瞬间,过去的种种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怒道:“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锈迹斑斑的长剑闪出最后一片黑金色的光芒,体内最后的魔武之力一口气不剩地倾泻出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光芒震得大洞摇晃不止,洞顶上,洞壁上,一道一道裂痕纷纷开裂,一块一块黑石相继落下。 黑金光芒中,那只魔爪插穿了他的小腹,带着淋淋鲜血透出他的身后。 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也穿透了魔物的心脏,强大的断心碎梦将这颗魔物的心脏击成粉碎,从庞大的背心上炸出一个大窟窿。 腥臭粘稠的魔族之血将长剑染成一片红色。 叮的一声,长剑自己微微一颤,将那一层锈迹震碎,一片片脱落,将被锈迹包裹住的剑身呈现出来,血红血红的。 一声怒吼,血红的长剑一划,这头魔物哗啦啦一声,被劈为两半,刹那化作一片黑烟游荡着慢慢消失,宛若不甘心似的。 “呵……我的……都是我的……。”那个疯狂的声音消失的时候,黑烟也荡然无存。 何离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褪去了锈迹的长剑血红血红的,也慢慢变得冷静下来,血红慢慢变淡,化作一柄洁白如雪,一尘不染的长剑。 当啷一声,从他手中掉落。 叮的一声,紫光剑也从石壁上脱落,插在地上。 大洞剧烈颤抖,迅速崩塌,何离剑从一块一块砸落的黑石之间绝望地看过去。盂洁瑶纹丝不动,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但就算还活着,两人也逃不出这个大洞了。 看着石壁上被挖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通风口,外面就是阳光,可惜只隔着一面石壁,却让人彻底绝望。 “就这样了吗?”何离剑咧开嘴笑,“嘿嘿嘿,没想到。” 蓦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癸霓,回来,你找不到他们的,给我冷静下来。” “我看见他的剑光了,他在这里,一定在这里。” 人影在密密麻麻的通风口一闪,那久违的声音从通风口传进来,如阳光一般充满希望,充满灿烂,充满活力:“何离剑。” 何离剑双眼发黑,一头栽倒。 呯,石壁像是纸片做成的,被一下撞出一个大洞。那条婀娜的身影掠进来,身后紧跟着那条挺拔的身影。 两人一人一个,抱着何离剑和盂洁瑶电光火石之际掠出这个大洞。 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扬起的焦黄焦黄的尘土中,那口大洞彻底崩塌,将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埋葬得干干净净。 这个焦黄焦黄的山坡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通风口,离山脚不过数十里。 何离剑在昏过去的那一瞬间,才想起自己上山的时候就见过这些通风口了,原来两人离山脚这么近。 而盂洁瑶一直让他往左,其实是希望他离开,只要一直往左就能离开熔铁阵,否则没有她在身边他将被永远困在里面。 她认为自己必死于另一个人手中,那一瞬间她已经知道何离剑被引开之后,另一个人也会出现了。 她知道那些人杀不了何离剑,但却可以在她死后将他永远困在里面,慢慢饿死。 第212章 梦中人 这条路弯来弯去,他几乎无法看得见它,世界只有一片黑暗,除了暗黑就只有他和这条若隐若现的小路。 路小到了只能容下一只脚的地步,两只脚根本无法并拢站在上面,旁边就是无尽的黑暗,深渊一样。 心脏疯了一样狂跳,手脚被人控制住一样不听使唤。 但他拼命跑,大口大口喘气,胸前似乎被一座大山压着,每呼吸一下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一片黑暗让他恐慌,不知道一直追在身后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条黑得几乎看不见的小路到底通往何处,但只有这一条路给他跑。 总感觉前面有人在等着自己,他不住大口喘气,瞪着黑漆漆的前方,心中不住呐喊:“等我,我马上就到,很快就来救你。” 但他明明正在被追赶着,也不知道前方谁在等着自己,却只是下意识地喊出来。 谁在追他?他要救谁?前方是谁?他不知道。 脚下一滑,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踩空了,这条可恶的小路他踩空了。 整个人从黑暗中坠落下去,他惊恐地瞪着那条小路瞬间离自己而去,消失在上方的黑暗中。 呯然摔在地上,他本能地跳起来,继续逃跑,不住大口喘气,不住大叫:“我不会让你们死的,不会的,永远不会。” 他又让谁死了?他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喊着。 慢着,他现在在一条狭长的峡谷之中了?这条峡谷怎么这么眼熟? 但就是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这峡谷深不见底,细细的,小小的,两边的峭壁慢慢朝他挤压过来。他惊恐地奔跑,如果他不够快的话会被夹成一张肉饼。 身后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一直追着他的东西已经来到了。 他恐惧地回头看一眼,那是一头三人高的庞然大物,长长的獠牙,腥红的眼睛,森森的利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只是恐惧地大喊:“我来了,我来了。” 等等,他明明害怕这头庞然大物,为什么喊出来的是我来了? 他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喊出来。 峡谷已经挤压到他的肩头,将他卡在中间,他无法动弹,惊惧地大喊:“我要杀你,杀了你。” 他要杀谁?他不知道,只是很想杀,杀,杀,杀。 身后那头庞然大物喉咙低吼着,尖尖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背心,他吓出一身冷汗。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出来,他看不清楚,只是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哼,身为魔武者你到底在干什么?” “魔武者?”他刹那惊醒,想起来了,他是魔武者。 人影失望地转身离去,这个人影不是他要去救的人,这个人影只是来嘲笑他罢了。他要救的人还远远地在黑暗中等着他,他可能一辈子都去不到那边。 他要救的人到底是谁?不仅仅一个,很多,有很多他想要救的人,有很多他不能失去的人,有很多他愿意失去一切也要保护的人。 但是,身为魔武者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宛若刹那顿悟一般,仰天怒吼,将两面数百里高的峭壁震得粉碎,瞪着血红的眼睛回过身,冷冷看着那头一直在追着他的东西。 那头东西一步一步后退,惊惧地颤抖,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是魔武者,他要杀了它。 突地,这头东西被逼到了绝路,咆哮着抬起利爪朝他抓过来。他不避不让,他不需要,它根本伤不到他,它差远了。 但是这一爪子却将突然出现的两条人影撕成粉碎,两人在消失前颤声道:“孩子。”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父母。 何离剑四肢一颤,倏然睁开眼睛,大汗淋漓,不住喘气,但浑身的剧痛却让他差点缓不过气。 是噩梦,从未有过的噩梦,从没有过这么混乱的噩梦。 这个梦让他感到迷茫,感到绝望,感到愤怒,感到无力。 但却同时拥有无尽的力量,这力量正是源自一直以来无法摆脱的迷茫、愤怒、绝望、无力。 “何离剑。”郝癸霓按住她,那双眼睛尽是心痛和焦虑,泪光隐隐闪动,“不要动,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何离剑慢慢平息呼吸,无法动弹。 只感觉到小腹一片火辣辣的剧痛,并且被绑得几乎无法透气。 看她那浑身破破烂烂的衣裙,一定是她绑的。 “她呢。”他声音依旧哆嗦,不知道是噩梦所致,还是重伤所致,还是熔铁阵经历的一切所致。 郝癸霓咬住嘴唇,拼命忍住自己的声音,看来盂洁瑶情况十分危急,恐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余光努力地往旁边看去,那个冰美人很安详,躺在郝雄章的怀中,郝雄章却出奇的平静,一动不动看着她。 那是可怕的平静,有时候平静是绝望带来的,因为已经放弃了一切,所以反而平静。 她似乎真的已经没救了。 “混账……。”何离剑恨恨咬牙,脖子的动脉高高鼓起,这么一怒,剧痛险些又让他晕厥过去。 郝癸霓连忙按住他,声音中依旧没忍住那一丝哭腔:“何离剑。” 他吃力地将脑袋转过去,看着那个冰美人,无力地颤声道:“混账……。” 无边无际的大地焦黄焦黄的,漫天黄沙焦黄焦黄的,天空也是焦黄焦黄的,他们还在山脚下,他应该没晕过去多久。 魔武之躯让他很快醒来,但那位冰美人却始终没有醒。 郝癸霓低着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地面。抱着盂洁瑶的郝雄章也一动不动,变成石头人一样只是一直看着怀中的美人。 “呵……。”何离剑也变得平静了,慢慢呵出一口气。 奇怪地感到很宁静,心里好宁静,一动不动呆呆看着郝雄章和盂洁瑶,郝癸霓也呆呆地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没想到,这么安静地结束在这里,她冰封自己十五年,为的就是今天,但绝对不是就此结束,绝对不是。 世界是静止的,只有那片黄沙不知疲倦地飞扬在空中。 昏黄的天地之间,两条轻柔的身影飞速而来,转瞬就到了跟前。 那条时常在梦中,在脑海中浮现的熟悉身影扑在他身上,惊声道:“何离剑,何离剑。” 另外一条较小一点的身影也扑在他身上:“何大哥,你不要有事。” “你们?”死亡一样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何离剑瞪大眼睛。 郝癸霓娇躯微微一抖,睁大眼睛看着这名两名少女,大眼睛里不知所措,震惊,无法相信,百般不解:“你……你们……。” “先救她,快。”何离剑沉声道。 小桃儿身影一花,倏然落在郝雄章面前,将一颗还神丹塞入盂洁瑶口中,铃铛一样还带着稚气的声音急匆匆的:“怎么伤成这样?快,帮她运功化药。” 郝雄章触电似的一颤,倏然惊醒,扶起怀中的盂洁瑶,伸掌按在她背心。 小桃儿吃惊地看住他,宛若天都要塌下来了:“你怎么也伤成这样,让开。” 郝雄章手忙脚乱让出位置,帮她扶着盂洁瑶,沉声道:“可是仁武帮的姚家?” 小桃儿一声低喝,伸掌抵在盂洁瑶背心:“是。” 郝雄章的声音颤抖得差点没变形:“感激……不尽。” 小桃儿另一只手递给他一颗还神丹:“服下,剩下的交给我。” 郝雄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刻也不敢停顿,接过来一口吞下,也盘腿凝神运气。 郝癸霓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姚羡琦。 姚羡琦眼中泪花刹那涌现,几乎要掉下来,咬住牙齿忍住,将一颗还神丹取出,塞进他嘴里。 何离剑含着那颗还神丹,开心地露出一丝微笑,整颗心都是颤抖的,颤抖得他差点晕过去,似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一样,双眼一寸也没有离开过她。 这就是梦里出现的人,就是心里出现的人,就是脑中自己浮现的人,不是梦,但是比梦还要让人无法相信。 但她就真真切切在眼前,是真的。 心中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刹那撒娇起来,撒娇得让他要晕倒。 “你来了,终于……。”含着还神丹还没吞下去,他迫不及待先将这句话说出来,激动地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又不见了。 姚羡琦按住他的嘴唇:“别说话。” 何离剑禁不住笑,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这种温柔的感觉,这种温暖的感觉,将他融化掉,他只是想完全放开自己不去克制地笑,因为这颗心脏是如此的欢愉。 姚羡琦目中泪花满满,仔细查看他小腹上的伤口,眼里浓浓深情,看他一眼,秀眉微微一皱:“快。” 何离剑一口吞下还神丹,这颗还神丹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永远含在嘴里,永远不吐出来,也不吞下去,因为上面全是蜂蜜一般的甜美。 但他听她的,闭上了眼睛,暗暗运气,以便最快最彻底地将还神丹的药效发挥出来。 不用担心了,她已经在身边,他什么也不用担心。 哪怕现在没看着她,那片无可取代的温暖一直在包裹着他,像是一床厚厚的棉被,她永远是他安心的归宿。 姚羡琦指尖颤抖,生怕弄疼了他似的,将他额头的汗水轻轻擦去,秀目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张黝黑的脸。 这时候才想起要道谢,转过身的时候却见郝癸霓默默起身,她略微惊讶。 第213章 甜蜜和痛苦 郝癸霓皱着秀眉,低着头,娇躯仍旧不顾她的克制在轻轻颤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一声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声音变形了。 也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见到何离剑那脉脉含情的双眼,更加不愿意见到姚羡琦。 这确实是一个美人,刚刚成熟没多久的樱桃一样,让人无法自控,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美少女。 可是她又想回头去看,也不想就这么走开,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主动离开。 好像做错事的是自己,明明是自己救了何离剑,为什么走开的却是自己? 还是说,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姚羡琦看一眼双目紧闭的何离剑,低声道:“真是的,没有哪一次见到你是完整无缺的。” 眼看他已经并无大碍,只要服下了还神丹康复只是时间问题。但姚羡琦仍旧不愿离开他地轻轻按一按他的胸口,生怕转身他又跑掉了,哪怕是离开一小会也舍不得。 她起身,来到郝癸霓身边,感激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谢谢,你一定就是玄极门大小姐郝姑娘。” 离开灭葬场之后,武三娘就派人前往总舵取药,送药的人果然是姚羡琦和小桃儿,武三娘一定已经告诉她了。 郝癸霓娇躯猛烈颤抖,头都不敢回,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声音,但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哆嗦的:“不,没什么,他也救过我。” 姚羡琦好奇地看着这条迷人的背影,早就听闻六大门派与世隔绝,之前也见过盂洁瑶与他人的格格不入,现在她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惊讶了。 对方也许只是不喜欢跟世间的人有过多接触罢了,没有回身,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并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身为羽武之后的他们就是这样的。 微微行了一礼,看一眼正在行功的郝雄章和正在帮盂洁瑶化药的小桃儿。 那个冰美人伤得比何离剑还要重,恐怕她与小桃儿晚到一步就永远无法救过来了,真是千钧一发。 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到何离剑身边,默默凝望着这个人。 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天地之间什么都消失掉了,世界上空无一物,只有两人存在,那是只属于两人的世界。 郝癸霓拼命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控制住自己的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空荡荡的峡谷。这个世界仿佛什么也没给她剩下,她一无所有。 她努力让呼吸变得慢下来,努力让心跳变得平稳下来,努力让身子不要再颤抖了,死死咬住嘴唇。但是目中的微光粉碎的湖面一样,正在不住哆嗦。 咕咚,咕咚,耳中满是心脏疯狂的跳动声,宛若战鼓一般,震得双耳嘤嘤嗡嗡作响。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世界白花花一片,似乎连自己现在在哪都忘记了。 “不……。”心底一个声音在说,苦苦哀求,“不,不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 想起刚离开仁武客栈追上他的那一天,自己鼓起勇气倾吐心声的那一天,那是多么的甜蜜和美妙。 但现在这颗脆弱的心脏几乎要崩得粉碎,她觉得自己好傻,傻得让人无话可说。 “我到底在干什么?”那天他确实说不喜欢她跟着他,但是她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是她逼他的。 “我到底在干什么?”现在在他身边的却竟然不是她,而是那名掉落人间的天上少女。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目中的泪花几乎粉碎:“我还在这里干什么?笨蛋,真是笨蛋。” 成熟的婀娜身姿一掠,无声从峡谷中掠过去,像一只被暴风雨打湿了翅膀的孤独小鸟,飘飘摇摇消失在峡谷的尽头。 “咦?”姚羡琦察觉到,惊讶地看着她默默离开,目中满是不解。 她还在,何离剑安心地笑,一睁眼就见到她真好。 吃力地坐起来,姚羡琦扶住他。 还神丹真是可怕,只是运行了几个周天就已经有如此效果,难怪千金难求。想起自己在绝命天坑中吃冰糖葫芦一样一口一颗,真是应该要遭天打雷劈。 不愧是得到四方院认可的世家。 可是,现在的四方院却只剩下一座空无一人的鬼山,目光黯淡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盂洁瑶怎么样了,抬脚艰难地走过去。 叮当一声,踢到了什么,原来是那柄褪去锈迹的长剑,尚未完成的长剑,连剑柄都还没有。 见过了八尺长剑,这柄奇特的剑变得一点都不奇怪,但正是它击毙了廉书峥,弯腰想要将之拾起来。 姚羡琦已经将它捡起,递到他手中,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用没有剑柄的剑?” 何离剑笑了,不急于告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这种柔软,这种温暖,现在这让他朝思暮想的温暖和柔软就紧紧贴着他的身子,让他一阵阵舒软,一阵阵安心。 郝雄章也慢慢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急声道:“怎么样了?” 小桃儿没好气地撇他一眼,郝雄章连忙收声,意识到自己打扰到她了。 但见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他心头一喜,颤声道:“盂师妹。” “喂。”小桃儿要生气了,再度撇他一眼。 郝雄章连连点头,焦急地搓着双掌,不住一拐一瘸来回踱步,这个习惯应该是受到他的父亲郝豪韧影响的。 明明正值血气方刚的二十岁,俊朗的面孔更满是英气,这个习惯却让他看似一个老头子。 何离剑心头最大的那块石头终于呯然落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举目望着这座焦黄焦黄的大山,一轮通红的夕阳害羞地慢慢往山后躲进去,让这座大山更加焦黄焦黄的。 终于过去了,他握住了拳头,看看姚羡琦,看看小桃儿,看看盂洁瑶。 想起那个噩梦,想起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暗暗道:“我永远不会放弃,除非我死了。” 蓦地一惊,空荡荡的大地黄沙吹过,他焦急地环顾四周:“郝癸霓呢?” 郝雄章猛然停住脚步,愣住了。 姚羡琦看着峡谷的尽头:“她离开了,好像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何离剑与郝雄章相视一眼,异口同声。 “什么事?”郝雄章急道。 姚羡琦满脸不解,摇摇头。 郝雄章禁不住凝眉:“到底什么事?” “走了多久了?”何离剑暗暗称奇。 姚羡琦看一眼那轮夕阳,吃惊地看着何离剑和郝雄章:“约莫一炷香,你们不知道她干什么去吗?” 何离剑再度与郝雄章目瞪口呆的相视,同时摇头:“不知道啊。” 郝雄章看看双目紧闭的盂洁瑶,急得纵身飞去:“盂师妹拜托你们。” 这挺拔的身影在峡谷之中一闪而过。 姚羡琦看得目露惊叹:“玄武力境后期?这就是玄极门大公子吗?” “不,他已经不是玄武者。”何离剑笑了,摇摇头。 深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分地长长吐出来,看着这名魂牵梦绕的少女,慢慢将所有的一切细细告诉他。 第214章 冰封之仇 姚羡琦惊讶地聆听,一声不吭,罢了幽幽道:“你总是这样。” 何离剑苦笑,但却是开心的:“这次多得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一辈子愧对她,愧对四方院。” 姚羡琦目光黯淡:“是的,姚家也终于能为四方院做了一点事,我们不过是寻常的世家,只是喜好钻研丹药罢了,却竟然能得到四方院的认可,真是受宠若惊。” 她看一眼那位冰美人,上一次见到的还是这位冰美人。 但却好像这个冰美人才是真正的盂洁瑶,喃喃道:“没想到四方院只有她一人活下来,郝掌门一定为了让她得以复仇才一直隐瞒她的身份十五年。” “姚家正为四方院惨遭灭门惋惜痛恨,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得知还有后人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四方院十五年前惨遭灭门,轰动玄泰大陆一时,但就连玄极门也追查不出凶手究竟是谁,天下人唯有不住叹息,这件事慢慢变成了奇闻。 出于对四方院的愧疚,六大门派能不提就不提四方院,包括自己的师父在内,包括姚家在内,因为一提起来心中的愧疚足以让他们心痛。 而郝豪韧将她的身份隐瞒起来用意颇深,长大成人的她就算暗中追查灭门凶手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若是天下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对她追查反而不利。 但事实上五大恶人一直知道她是谁,尤其是金卸银,但却都没有理会她。并非是惧怕她,而是暂时还不想跟她纠缠。 因为他们正在找寻天下四令,若是被她发现行踪,必定暴露找寻四令的秘密行动。 她凭着年仅五岁的记忆仍旧记得五大恶人,却苦于一直无法找到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现在,这位冰美人终于得以报仇雪恨,总算是了结了心愿。 何离剑看着这位冰美人,心中更是满满感激,感激她为自己做的一切,更加感激老天将姚羡琦和小桃儿及时送来,禁不住握住了臂弯里那只柔软滑腻温暖的小手。 姚羡琦也暗暗握住他的手,两人彼此知道对方此刻心中想的什么。 现在才猛然发现,何离剑再度被吃惊:“慢着,小桃儿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吗?” 姚羡琦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他,轻轻一笑,满是自豪和欣慰:“爹在你离开之后就埋头苦研丹药,发誓要炼出能让人族一举成为玄武者的丹药,那丹药名为望玄丹。” 略一停顿,想起自己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将望玄丹喂服给他的事,藏着秘密一样一笑:“不久爹就根据以前积累下来的经验成功炼出让小桃儿恢复修为的丹药。” “而且,现在小桃儿已经不再是古武力境后期,而是玄武气境前期了,我也到了气境后期,正准备开始体境修炼。” 何离剑惊得连连叹息:“可怕,好可怕,真是可怕的丹药世家。” 姚羡琦更加自豪:“爹改动了三思丹的配方,令其扬长避短,正是新三思丹让我和小桃儿短短时间里突飞猛进,但爹决定要将三思丹和望玄丹结合在一起,立誓炼出只要一颗就能让人达到玄武力境后期的丹药来。” “一颗就能让人达到玄武力境后期?”何离剑不敢将之当成开玩笑,震惊地几乎要叫出来。 那个姚昙昇真的竟然振作起来,发出了如此狠劲么,如果他真的成功的话这些六大门派的弟子们岂不是无地自容? 还用什么修炼?吃了一颗这丹药之后,直接就一心放在如何进入那块空白地带的苦修之中了。 要知道就算在这一代人中,能达到玄武力境后期的也只有三个,郝雄章,盂洁瑶,甄途阳三个而已。 丹药世家,恐怖如斯,无怪四方院将秋落剑赠予他们。 “爹一定会成功的。”姚羡琦坚信不疑,目中露出坚定,“这是娘的遗志,他不能不成功。” 何离剑心中颤动,她母亲正是为了让她成为特别的武者才因为丹药丧命,这份残留下来的遗志就是必定成功的保证:“对,一定会成功的。” 想起魔族将至,自己今天也亲眼见到了与人族无异的魔族少女。 暗暗咬牙,心中坚定不移:“我也要更进一步,没想到廉书峥如此强烈的执念竟然能让魔咒所化魔物那么可怕。” 他可是魔武者,虽然远远比不上千年前的第一位魔武者,但终究是目前为止最强的人族武者。 但他却险些丧命廉书峥手中,如果他再不超越现状达到第一位魔武者的地步,真正的魔族来临的时候恐怕是螳臂当车。 他是玄武者练成的魔武者,第一位魔武者是羽武者练成的魔武者,差距至少是玄武者与羽武者的区别。 一声轻吟将他惊醒,连忙两步过去,大气不敢出看着这位冰美人。 长长的睫毛微动,那双如水一般的眼睛慢慢睁开,第一眼看到了他,慢慢合上,再慢慢睁开:“是你。” 何离剑无声苦笑,只是看着她微笑。 盂洁瑶低声道:“我还是活下来了。” 她看到了他身边的姚羡琦,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了。况且现在小桃儿的小掌就贴在她背心上,将一片片玄气源源不绝送进去。 “他呢?”声音虚弱无比,她双眼微动,看到只有包括自己在内四人。 “不用着急,等你好一些我们再追上他们。”何离剑安慰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盂洁瑶目光微微一动,过了半晌轻声道:“不,才刚刚开始。” 姚羡琦面容一动,也点点头,看住何离剑:“对,才刚刚开始。” 何离剑也道:“对,我们才刚刚开始。” 很高兴看到这位冰美人宛若新生一般醒过来,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说出类似的话。不,她甚至都不会说这么多话,对她来说这几句话已经算是很多很多了。 他看到那双秋水一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冰冷,而是永恒的平静,连淡漠都消失了,是平静。 小桃儿倏然收掌,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她扶住:“好了,你稍作休息,接下来就全靠你自己了,我保证你不出七天就能恢复如初。” 她是伤得最重的一个,浑身骨头尽碎,但连小桃儿都保证她没有事,足见还神丹的厉害。 盂洁瑶目露感激:“谢谢,没想到还活着。” 小桃儿没好气看一眼何离剑:“这算什么,我以前见过更惨的,而且不止一次,都死了几天的人也还能活到现在。” 何离剑苦笑,姚羡琦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盂洁瑶目光微微一动,看住何离剑手中那把无柄长剑,声音轻轻哆嗦:“那……那把剑。” 何离剑连忙将无柄长剑递到她面前:“情急之下浑然不觉,我也是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用它杀了廉书峥。” 盂洁瑶眼角隐隐有泪花,但也许可能是何离剑的错觉。 她没有接过去,看住这把无柄长剑半晌,忽而道:“不嫌弃的话你收下吧。” 何离剑与姚羡琦相视一眼,略微惊讶。 第215章 魔泣剑 “这是父亲唯一铸造不出来的剑,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什么剑都铸造出来,唯独这把剑他不论如何也无法成功。” 她声音很轻,掩饰不住心中的颤抖:“没想到一把未完成的剑竟然救了你我,不嫌弃的话就当作我个人赠送给你的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了。” “不。”何离剑沉声道,“是我无法报答你。” 没有她哪有今天魔武者的自己? 虽然她不是直接的因素,但却是最原始的开端,没有她将自己带到玄极门这个最起始的开端,后面全都不存在。 盂洁瑶沉默半晌,又看一眼那把无柄长剑。 无柄剑已经褪去锈迹,如白雪一般,一尘不染,这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可以告诉我经过吗?” 何离剑连连点头,将所有详详细细告知。 盂洁瑶越听越是忍不住颤抖,最后竟然微微叹息一声,这真是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原来如此,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爹一直无法铸造出来的剑,竟然是以魔族的鲜血作为最后一道工序才能成功。” 十五年之前魔族尚未潜入玄泰大陆,何来魔族之血可用? 就算当时有魔族存在于玄泰大陆,料想她父亲也根本没想到只有魔族之血才能让这把剑诞生吧。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盂洁瑶这一回更加坚决:“你收下吧,这是一把一直在等着你的剑,是你将它完成的,一直以来它一直在等着你,它是你的,连父亲也无法让它的锋芒现世,却唯独只有你可以。” 何离剑哆嗦着手捧起这把无柄长剑,久久不语,忽而长叹一口气,凝望着它。 吸饱了魔族之血刹那锋芒毕露的情形历历在目,现在它就静静躺在自己手中,宛若真的已经等了自己很久似的。 “何离剑感激不尽,绝对不负厚望,让它饮够魔族之血,将魔族屠杀殆尽。”何离剑颤声道,握紧这把无柄长剑。 长剑竟似有生命一样,寒光在剑身上隐隐流动。 “历来我四方院的铸剑都是由我们起的名字,既然它是你完成的,名字就由你来取。”盂洁瑶抬起眼睛。 长长的睫毛下秋水一般,静静等候这把无柄长剑的名字:“之后我会找名匠帮你安上剑柄,让它成为一柄完整的剑。” 何离剑凝眉略一沉吟,这可苦恼了他,他一个奴隶出身的人要起名字不是要他的命么。 小桃儿更是迫不及待地望着他,期待他会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姚羡琦则信心满满地看住他和他手里的长剑。 “四方院为屠魔铸剑千年,我当继承四方院的遗志,让它畅饮魔族之血,让魔族见到它立即悲泣恐惧,直至将魔族彻底灭绝。”何离剑看着这柄长剑。 指尖从如雪般洁白的剑身上慢慢抚过,一字一句道:“就叫它魔泣剑吧。” 没想到他会念及四方院千年里的心愿,盂洁瑶目露感激:“魔泣剑,很不错的名字。” 小桃儿略微失望:“有点吓人不是么?” 姚羡琦笑道:“剑本就是凶器,凶器见光立即夺取性命,凶器本身可比它的名字可怕多了,难道它越凶不是越好么?” “它本就是因为饮了魔族之血才能诞生,定然生为屠魔,魔泣剑,魔族见之则泣,再没有更合适的名字了。” 小桃儿歪着脑袋略一想,唯有点头:“那就叫它魔泣剑吧。” 四人相视,同时点头:“好。” 何离剑又想起什么似的,禁不住开口问:“恕我直言,见过火令之后我一直有一个困惑,是否熔铁阵的密道布法就是演变自封住火令的封印的?” 白天见到的那一条条红线其实是一个封印,就像灭葬场中的魔武封印一样,何离剑看出来了。 “是的。”盂洁瑶略微惊讶,“你竟然能看出来,但火令封印究竟是谁设下的我四方院也无从得知,熔铁阵法确实是经由那个封印演变而来。” 一经得到她的确认,何离剑将心中的谜团解开。 看一眼空旷的峡谷,目露崇敬之色:“灭葬场中有魔武封印,择义谷本名折翼谷。” “那位魔武者非但参与过灭葬场的大屠杀,也来过这里,一定是他设下的,火令肯定是他藏在这里的。” 盂洁瑶声音哆嗦:“原来如此,千年里四方院一直不知道魔武者的存在,现在知道了,确实除了魔武者没有其他人能设下如此封印。” “四方院在退魔大战之后才发现了铁水湖,因为它的熔岩而决定定居此处,但从发现铁水湖至今,从未有人知道这个封印的来源,想不到千年后的今天竟然能得知。” 何离剑点头,叹息道:“靖宁门是除了六大门派的六大掌门之外唯一知道魔武者存在的门派,因此千年里一直藏身择义谷,为一己私欲不断苦研试图重现魔武功法,如果他们坦诚相告也许四方院早就知道了。” 盂洁瑶似乎已经不再仇恨,她仇恨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靖宁门自古与四方院毗邻,千年里一直试图得到四方院赠予一柄宝剑,但都被拒绝,其实早就怀恨在心。” “十五年前若非是他们暗中与五大恶人勾结,将四方院地势全貌透露给五大恶人,我四方院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灭门了。” 何离剑见识过熔铁阵的炽热,更加见识过铁水湖的滚烫,深知四方院绝对不仅仅是铸剑大家这么简单,论武道实力绝对称得上仅在六大门派之下。 靖宁门千年苦研魔武功法无果,五大恶人的出现让他们立即彼此达成了交易。 禁不住连连感叹。 姚羡琦凝眉苦思,此时才开口:“但魔族不一直都是非人之物么?怎么会有与人族无异的魔族?” 何离剑目光微微一冷,仿佛那名试图魅惑他的少女再度出现:“那不过是她的幻象,没有这道幻象如何能骗了五大恶人十五年,她的真面目就是我们已经见过的魔物,丑陋无比,臭不可闻。” 姚羡琦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如果五大恶人见到她的真面目是一头丑陋可怕的魔物,五大恶人逃跑都来不及,她当然就无法欺骗并控制五大恶人了。 化为人形,是为了欺骗。 五大恶人十五年后重返铁水湖,终于找到火令,但却碍于火令封印无从下手,才有她化作少女模样的幻象亲自破解了封印。 而演变自封印的熔铁阵在她眼里更加不在话下了,难怪没有四方院的引领五大恶人依旧能在此阵中来去自如。 也证明了,其实十五年前五大恶人是因为熔铁阵的可怕而止步的。后来才灵机一动,想到铁水湖这个存在千年的异常之湖兴许有什么秘密,果真是给他们猜中了。 “没想到那竟然是四令之一。”盂洁瑶目露悔恨之色,“早知如此,四方院发现它的时候就应该将它给毁了。” 但是毁了它就没有千年中的四方院了,四方院也绝对铸造不出如此宝剑来。 她慢慢起来,小桃儿连忙扶住她:“盂姑娘,你小心一点,不急着现在就动身。” 盂洁瑶摇摇头,看一眼身后的大山。 夕阳已经落下去,这座大山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宛若从来不存在的影子:“这里没有我逗留的理由和意义,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这句话让何离剑心痛,姚羡琦暗暗轻抚他的手臂安慰他。 盂洁瑶似乎不肯多待片刻,正好心中焦急郝癸霓究竟去哪了,何离剑便点头:“那我们就离开吧,去找那兄妹俩。” 盂洁瑶最后看一眼那化作一个黑影的大山。 十五年前她不过年仅五岁,根本不可能继承四方院的铸剑之方,不会铸剑的她留在这里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这里已经变成了纯粹的世间险境,仅此而已,四方院如同那个巨大的黑影一样,已经不存在了。 她扭过头,在小桃儿的搀扶下慢慢从峡谷之中掠过去。 何离剑微微握住姚羡琦的手,两人相视一眼,也跟在后面。 四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融化在峡谷投下的影子之中,最终一晃,不见了。 第216章 郝癸霓的烦恼 成熟婀娜的身影从空旷的峡谷之中一掠而过,天地之间一片平整的焦黄,除了这条宽大空旷的峡谷,无处可去,除了这条峡谷的另一头无处可去。 可另一头是来时的方向,好像一切都被逼回原点一样,让人十分不甘心。 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被逼回到了原点,被姚羡琦将一切逼回到了原点。 身影落在峡谷的入口之处,十几天前与何离剑刚到达这条峡谷的时候还记得清楚。 一脚踢开旁边的一粒小石子,那块石子叮叮咚咚蹦着跳开,停在十丈开外,惊恐地看着这名少女。 郝癸霓高高皱起眉头,撅着嘴,大眼睛满是闪闪泪花:“哼。” 越不想想但就越自己会想,何离剑一见到姚羡琦宛若变了一个人的模样,浓浓含情的双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然后姚羡琦那条迷人的身影从脑海中冒出来,将自己挡住,不让任何人看得见何离剑,除了她天下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何离剑。 “哼。”她气鼓鼓地过去,又是狠狠一脚将那块小石子踢飞。 小石子惊恐地飞出百来丈,不明白这名少女干嘛老拿它出气。 她气馁地狠狠跺脚,盯着自己的影子一动不动,看看这条成熟的身影,每一条线条勾勒出那致命的诱惑,勾勒出那让人无法自拔的诱人。 她嘟着嘴巴:“我比不过她吗?为什么见到我就总是要我离开,见到她就一副魂魄都被人吃掉的样子。” “哼。”她厌恶地用脚去踩自己的影子,“哼,哼。” 影子怎么能踩没,这是徒劳的,她气鼓鼓的:“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看到你。” 终于停下,垂头丧气蹲着,直勾勾盯住那条怎么也不消失的身影。 过半天,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明明想要大声叫喊,声音却害羞一样不敢放大:“啊~~~~~~~。”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在身后问。 她吓了一跳,愣住了,动都不敢动一下,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变成一个石头人一样。 身后一条挺拔的身影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古怪的姿势。 身为玄极门大小姐,怎么一个人躲在空无一人的地方,蹲成一小团,抱住自己的脑袋。 这是在躲猫猫吗?这是又因为脾气做错什么了吗?这是又挨骂了吗?这是在干什么?一副小偷的模样,见不得人的样子。 不过见到她没事郝雄章总算松一口气,话说回来她一声不吭就跑到这里来,不是说有什么急事吗? 郝雄章朝她走去:“癸霓,你要干什么?” “别过来。”郝癸霓瞪大眼睛,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吓得大声喝止。 郝雄章也被她吓住了,吃惊地停下,怎么了? 看她那模样,似乎真的很奇怪:“癸霓,难道你也受伤了?什么时候?为什么一个人忍着?” 郝癸霓咬住嘴唇,气道:“不要跟我说话。” 她没受伤,毫发无损,但却好像真的受伤了,比受伤还要严重,还要痛苦,还要难受。 郝雄章怎么会听她的,焦急地来到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俯身也蹲下:“让我看看。” 郝癸霓刷地将脑袋扭过去,满脸通红,死死咬着嘴唇:“走开呀,都说不要过来了。” 看她一身破破烂烂,加以这永不停歇的沙尘覆盖上去的尘土,郝雄章心中一阵发酸,为了给自己和何离剑包扎伤口,她现在就跟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一样:“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没有你我们如何能撑到现在。” “哎呀。”郝癸霓又气恼又害羞。 这个哥哥怎么越叫他不要过来就越是过来,越叫他闭嘴他就越是说个不停,最火大的是自己的丑态竟然被他看见了。 如此更加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把脑袋埋进膝头中:“你走开啊。” 郝雄章怔住,眼中尽是不解,尽是吃惊,这个时候还在撒脾气,问题是到底怎么突然就撒脾气,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撒脾气,实在太奇怪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一点事都没有,不是说已经长大了吗。 郝雄章略微失望,叹一口气:“你到底又怎么了。” “哼。”郝癸霓闷闷哼一声。 摇摇头,正要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脑袋仍旧没有抬起来。拉住了也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就只这样抓着他的衣襟。 郝雄章这下真的吃惊了,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难道她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了? 绝对很严重的事情,脸色慢慢变得苍白,颤声道:“癸霓,到底发生什么事,如今丹药世家已经赶来,我们本就是玄极门,不论什么事都能有办法解决。” 郝癸霓抓着他的衣襟慢慢站起,一声不吭,半晌才低声道:“没事了。” “什么?”郝雄章的脸色还苍白着,怔住了,她确实没事。 “走吧。”她转过身。 不对,郝雄章拉住她:“你到底在干什么,等一下他们。” 郝癸霓停住脚,咬咬牙,看着自己脚尖:“哼。” 已经确定是在撒脾气,她根本屁点事都没有,郝雄章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这个时候就撒脾气,还有还总是爱撒脾气,实在是让人不可理喻:“你不要总是小孩子一样,有什么就直说,难道是何离剑仍旧对我玄极门心中感到不快,曾经欺负过你吗?” 何离剑现在是魔武者,想要欺负谁都可以,但他绝对不相信何离剑会这么干。 “哼。”郝癸霓厌恶地皱起秀眉,气呼呼瞪着眼睛,仿佛已经见到何离剑那张对姚羡琦露出的痴情的脸,“呸,呸。” 郝雄章吃惊,难道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何离剑竟然是这样小气的人? 却见峡谷深处人影闪动,他沉下脸,迎了过去,见到小桃儿扶着盂洁瑶,从她手中接过盂洁瑶,对这个小姑娘百般感激:“谢谢,我玄极门无以为报。” 小桃儿嘿嘿一笑:“哪里,没有盂姑娘我仁武帮早就没有今天了,是我仁武帮对玄极门无以为报。” 盂洁瑶已经好多,能够在人的搀扶下站立,还神丹真是可怕,浑身骨头尽碎竟然能修复如初,禁不住多看小桃儿一眼,感激地点点头。 小桃儿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转身过去帮姚羡琦扶着何离剑。 郝雄章微微吸一口气,凝眉看住何离剑,正在愁着怎么开口询问比较合适。 却见郝癸霓轻柔无声的身影一花,站在何离剑面前,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及时止住她:“癸霓。” 郝癸霓却盈盈行了一个礼,惊得郝雄章张着嘴巴忘记合上。 “你就是仁武帮的姚羡琦了吧?”郝癸霓看住姚羡琦,果真是让人痴迷的少女,看了第一眼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姚羡琦略微惊讶,点点头:“郝姑娘,多谢这段时间一直照顾何离剑。” 郝癸霓立即皱起眉头,大眼睛看着她,怎么自己就变成临时替她照顾他了,还有,何离剑什么时候一副已经是她的人的样子了:“哼,你听好了。” “咦?”不仅是郝雄章,小桃儿都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位大小姐怎么突然刷的就变脸了? “癸霓,你干什么?”郝雄章厉声喝道。 盂洁瑶也目露惊讶,看住这名自幼就一直把玄泰之巅搅得天翻地覆的少女。 第217章 战意浓浓 郝癸霓正视住姚羡琦,神情凝重,恍若面临大敌一般,让她不敢轻视,大气不敢出。但她最终没有气馁,没有放弃,也毫无惧色。 姚羡琦也被她这副面对死敌的神态模样惊得看住她:“什么事,郝姑娘。” 何离剑更是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吃了一惊,禁不住也看住她。 一时间,郝雄章,盂洁瑶,小桃儿,何离剑,姚羡琦,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的大小姐。 她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所有人从未见过她这么一副严阵以待,随时全力一击的模样。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可怕到了她已经做好自己随时可能会丧命的地步。 郝癸霓铜铃似的声音清脆干净,清澈见底,皱着眉头,看着姚羡琦:“我喜欢何离剑。” 呼地一声,狂风从众人身边吹过,刹那飞沙走石。 “哦。”姚羡琦轻声应了一声,眼中微光闪动,看着这名少女,玄极门大小姐。 那天她干脆直接的表白恍若再度重现,何离剑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郝癸霓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我说了我喜欢你,以前就说过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听到。” “你……你……。”何离剑结结巴巴,嘴巴完全不是自己的,看看郝癸霓,看看姚羡琦,真希望这时候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说一句话。 但现在明明姚羡琦就抱着自己的胳膊,柔软柔软地紧紧贴着自己,为什么她不说话。 小桃儿无声地嘻嘻笑,竟然干脆放开他,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儿一个人先走了。 郝雄章宛若看着一名从未见过的少女,直勾勾看着郝癸霓那条熟悉的背影。 盂洁瑶无力地低声道:“走吧。” 他连连点头,小心翼翼扶着盂洁瑶,小桃儿也帮他扶住盂洁瑶,三人当先纵身而去。 小桃儿调皮地回望一眼,笑嘻嘻的。 郝雄章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撒脾气,这名少女最近总是频频让人捉摸不透,频频让人感到意外。郝豪韧也说过,当发现自己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说明孩子已经长大了。 她长大了,感觉好突然,可又觉得有什么好突然的,淡淡一笑,有点欣慰。 小桃儿捂住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似乎何离剑会有女孩子喜欢是一件十分逗的事:“郝公子,盂姑娘,这里离仁泽分舵比较近,小桃儿代小姐请两位暂时在祥武分舵调养疗伤,等两位伤势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郝雄章从感慨中回神,点点头,感激不尽:“如此甚好,我也是第一次离开玄泰之巅,早就想去仁武帮看看。” 说完看一看盂洁瑶,她自幼就经常得到郝豪韧的允许时常外出,这对玄泰之巅所有人来说是一件令人妒忌的事。 但有谁知道,其实她每次外出都是因为听说哪里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期望追查过去能找出五大恶人。 仁武城也是因为她出手才能得保住,禁不住问:“仁武帮现在可好?” 小桃儿轻轻叹口气,虽然略微失落,但高兴仍旧居多:“现在仁武帮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总归没有被贾烙山灭了,没有盂姑娘的话仁武帮现在早已经不在了。” 在与何离剑共处的十天里,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现在的仁武帮帮主为姚昙昇,仁泽分舵则交由任裁义掌管。 至于祥武分舵,几乎完全清除掉,形同仁武帮失去了三成的势力,加之仁武城刚刚复兴,现在的仁武帮确实只有以前不及一半的势力。 “哼。”郝癸霓看着姚羡琦,姚羡琦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真的好漂亮,但是对方没有移开视线,自己当然也不会先移开视线,“你听明白了吗?” 姚羡琦点点头:“很高兴他又有一个新朋友。” 不对,如果姚羡琦没有装傻,那就真的只将何离剑当成普通朋友。但是看看那跟何离剑紧紧贴在一起的迷人身姿,看看将何离剑的手臂抱在怀里的姿势,鬼才相信。 郝癸霓焦急地跺跺脚,怨恨地看住何离剑。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笨蛋竟然好意思让对方这么搀扶自己,竟然还不离开她身边,明明都可以自己走了:“你自己走不了吗?” “他走不了。”岂料姚羡琦平静地微微抱紧何离剑的胳膊,抱得比刚才还紧,何离剑甚至被他抱得黝黑的脸微微发红。 他一阵心慌意乱,但是被姚羡琦抱得根本动不了,低声道:“你……。” “走吧,别勉强自己。”姚羡琦声音很平静,波澜不惊,轻柔无比,扶着他往前纵身而去,似乎没看见郝癸霓。 “喂。”郝癸霓急得不住跺脚,冲两人的背影大喊,也纵身追过去,气得叫道,“你说句话啊,你明白没有。” 姚羡琦轻声道:“我明白啊,大家都喜欢何离剑,小桃儿也喜欢他,吴老前辈也喜欢他,怎么了?” “你……。”郝癸霓说不出话,眼睛咕噜噜一转,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有时候单凭对方细微举动,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哼一声:“那好吧,我也明白了,既然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那从现在起,就不要怪我开始进攻了,今天就先让你扶着他,毕竟是你救了他,也救了盂师姐,还救了我哥。” 罢了对姚羡琦郑重点头:“十分感谢。” 那股谢意不是假的,姚羡琦知道,何离剑知道。 何离剑这时候再不出声事情就变大了,无奈地苦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那天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还不明白的话我也没办法,我可不理你,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对自己应该得到什么,无法得到什么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完,看一眼姚羡琦。 姚羡琦却被他这一眼看得目中一颤,满是喜色,禁不住又抱紧了他的手臂。 听他沉声叹息,缓缓道:“我只想成为最强大的武者,只想将魔族灭绝,只想找到我的父母,只想找出四令的秘密,我对现在拥有的我绝对不允许再度失去。” 说完,声音变得颤抖起来,禁不住抓住了姚羡琦那只小手,微微用力握着:“我曾经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曾经无比绝望,无比憎恨,无比愤怒,但现在我拥有了我原本没有的,我永远珍惜现在的一切,珍惜身边的人。” 姚羡琦脸上微红,心中呯呯直跳,被他握着的手轻轻颤抖。 何离剑感激地看着郝癸霓:“你也是,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以后也不会让你出事,但是我从无顾及男女之情之心,我没有那个心情,那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要做的事只有几件,我现在拥有的也寥寥几样。” 郝癸霓娇躯微颤,心中一阵绞痛,看一眼他下意识握住的姚羡琦的手,看一眼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的姚羡琦,颤声低道:“是吗,我明白了,其实不明白的是你,不过没关系。” 她咬咬牙,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是我太心急了。” 说完,吐吐舌头:“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何离剑一怔,她怎么一会儿一会儿的,但刚才的气氛也因此刹那荡然无存。一旦不再紧张,他也下意识松开了姚羡琦的手。 虽然可能会不合适,但他仍旧直接说出来:“对,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很奇怪。” 郝癸霓强行逼迫自己笑笑:“哼,竟然说我是奇怪的人,你对我了解太少了。” 何离剑愕然:“是你问我的,你确实奇怪,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个黑小子确实是唯一不明白的人,就连他自己的本能都比他还明白自己的心,总是下意识想要抓住姚羡琦的手,生怕她会离开似的。 口口声声说无心谈论男女之情,可他其实早就已经陷入了所谓的男女之情。 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不能说是神经大条,也不是虚伪。是因为他从小的经历让他无法理解这种感情,甚至不知道这种感情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 他根本区分不出感情与感情的区别,哪怕它其实早就已经降临他身上。 郝癸霓目中黯淡,看一眼姚羡琦,正好姚羡琦也看过来。 郝癸霓无声而笑:“就让你先赢了,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婀娜身影一花,速度倏然提上去,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声音充满活力和干劲,遥遥传过来:“我可先说好,你可要小心,守不住就是我的了。” 何离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叹一口气:“怎么我刚才都白说了吗?她怎么还不明白?” 姚羡琦幸福地脸色泛着红晕,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呀。” 何离剑无心理会:“我可懒得理会。” “嗯。”姚羡琦点点头,桃红的脸蛋看着香喷喷,红得让人垂涎欲滴,娇媚迷人。 两人无声从空中掠过,贴着这连绵起伏的群山,越过一座座高山,慢慢离开。 这恐怕是天下最让人妒忌的小子,妒忌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将他杀掉的小子。可惜自幼不得关爱的他,对这些微妙复杂的感情区分不出来,更加让人恨得想要一巴掌将他拍醒,怒声骂他一句白痴。 第218章 血中镇渊 镇渊峰的风比较清凉,带着一点湿气,与玄泰之巅不同。论到湿气它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重一些,周遭也都多是小山,彼此有的相连,有的隔绝,看着有点零碎。如此地形本就容易积攒水汽,故而镇渊峰一年到头时常藏于云气之中,宛若空无一物的深渊之中唯一的东西。 第一次离开玄泰之巅就一直做得不错,当日的教诲和叮嘱也都做得很漂亮,至今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也是第一次来到镇渊峰,更加就兴奋了。 “郝师姐胆子好大啊。”已经不止一次了,她又开始了,每一天每一天的,总像一只永远不会疲倦的欢乐鸟。 鲁悼司不住点头,嘴里敷衍地嗯嗯几句,你不搭理她又不行,搭理的话她就更加没完没了。 无非就是没想到郝癸霓竟然不愿意嫁给甄途阳,没想到郝癸霓竟然想都不想就冲进绝命天坑,没想到郝癸霓竟然从无人能生还的绝命天坑中活下来了,没想到郝癸霓竟然趁机溜到外面直奔真元派了。 “可是。”邵澄茗闪着眼睛,大大的看着鲁悼司,“郝师姐明明不愿意嫁给甄师兄,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有回玄极门,反而来真元派?” 鲁悼司终于等到她问这个问题,很快就结束了,娴熟地长叹一口气:“可能是因为伤了甄师兄的心而来,可能是为了让甄师兄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还活着不必愧疚,可能是其实心里还念着甄师兄,飘渺少女心,谁知道呢?” 邵澄茗凝眉苦思,鲁悼司长长出了一口气,好了,今天终于像昨天一样结束了,真是漫长的煎熬。 “慢着。”邵澄茗突然醒悟,“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能不能想个别的答案啊,一路上总是这么回答我。” 鲁悼司露出你现在才知道吗的表情,哼哼一声,懒得搭理:“你这一路上说的、问的、好奇的、高兴的,全都是这几件事,我总感觉离开玄泰之巅之后,总是在重复过着同一天,除非你来点别的真正有趣的问题。” “我才没有每天都这样啊。”邵澄茗提高声音,似乎鲁悼司又开始欺负她的样子。 “你脑子能装的东西还真少,竟然连自己都没发现每天来来去去就这几句话。”鲁悼司嘴里嘀嘀咕咕,抬眼看过去,洁白的云气缭绕山间,天地一片宁静,静得就连飞鸟都没有。 邵澄茗急了,不相信自己每天都谈论着同一件事:“就算是那也是我关心郝师姐,不像你无情无义,没有感情。” 鲁悼司脸色一沉。 邵澄茗撅起嘴巴,狠狠瞪着他:“怎么样,不服气吗?” 鲁悼司脸色越来越难看,邵澄茗极为得意:“现在再没有人能帮你了,我不怕你。” “安静。”鲁悼司沉声道。 邵澄茗得意地扬起迷人脸蛋,刚要进一步打压他,却也咦的一声,禁不住一拉他的袖子:“你闻到了吗?” 鲁悼司甩开她的手:“所以叫你安静啊。” 邵澄茗不服气地哼一声,气嘟嘟地闭了嘴,一副我就只看着你的模样,但终究忍不住,压低声音,生怕他真的不理自己:“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血腥气。”鲁悼司沉着脸,吐出三个字。 一片淡淡的几乎嗅不到的血腥气藏在云气之中,缭绕在翠绿的群山之间,似乎就是这股血腥气让世界变得一片死寂,不敢出声。两人的身影无声破开云雾,在山间飞掠过去,摇摇看去,还以为是幻觉。 “这里可是镇渊峰,你疑神疑鬼干什么。”邵澄茗没好气撇他一眼,“老虎吃小羊,小羊吃兔子,兔子吃老鼠,老鼠吃蚂蚁,肯定会有血腥气啊。” “不,这是人血。”鲁悼司的脸色越来越惊疑,两道剑眉微微拧起来,似乎从发现这股血腥气开始就一直感到奇怪,“还有,你说的只有第一句是对的,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没常识。” 邵澄茗一时语塞,满脸微红,憋了半天:“我只是形容。” 嗖嗖,两人拨开云雾,见到了天下人人敬畏的镇渊峰,六大门派之一真元派所在之地。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将自己整整一半都插入云层之中,只露出下半段展现在世间。山腰以上,云层之中,就连玄泰大陆也不知道藏着的真元派到底是什么样的。 血腥气越来越浓了,邵澄茗都闭了嘴,两人贴着这座大山,像两粒沙子一样扶摇直上,约莫半柱香时间,终于没入那层厚厚的云层。 云海破开两个小小的涟漪,天地之间一片空旷,云海之上独有镇渊峰的峰头,一柄利剑似的直指碧蓝如洗的天空。 这两条人影受惊了似的,速度徒然暴增,瞬间直扑峰头。 因为,血腥气已经重到了呛得让人几乎呕吐的地步,是这片云海将这浓重的血腥气遮住了。若非两人都是玄武之躯,根本不可能嗅到漏到云层下面的血腥气。 鲁悼司脸色都变青了,邵澄茗的脸蛋则是苍白的,惊恐地瞪大眼睛,两人虽然是六大门派中玄极门的弟子,但从未见过鲜血:“怎么回事,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鲁悼司提气振声喝道:“玄极门弟子鲁悼司,邵澄茗前来拜访真元派,甄老前辈,甄师兄,你们可在么?” 只要有点经验的武者都知道,他此举是一个很大的忌讳,甚至会害死了自己。既然发现真元派可能有事,应该沉住气悄悄潜入才对,这么一喊,人没到呢,自己是谁,现在到了哪,完全暴露。 喊声在山腰间回荡不绝,贴着云海遥遥传往天际边。 山峰随着高度增加,慢慢分化出几座独峰,高高低低,错落开来。 两人当先落在最低的那座峰头上,一片红墙绿瓦平均分布开来,依着地势有的露出半边,有的藏在青松背后,不会动的死人一样,毫无礼貌地望着两人。青石碧水优雅别致,将这些房屋烘衬得让人大气不敢出。 “血。”邵澄茗颤声道,灵动身影一闪,落在这些房屋面前,墙壁上像是用水盆泼出来一样,满满的鲜血。 鲁悼司吸一口气,惊得连走过去的勇气都差点没有,哆嗦着手沾一沾墙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少说有三四天。” 邵澄茗抓住了他的衣襟,惊恐地瞪着大眼睛环视,从一间一间房屋看过去。有的大门破开,有的窗户都掉了,有的甚至粗大的柱子出现一道道剑痕,惊恐让这名少女不知所措:“是谁干的,这可是真元派,是谁这么大胆子。” “谁有这个本事?”鲁悼司看一眼屋内,不忍地转过头。 不及阻止邵澄茗,她一见到屋里的惨状,吓得呀的叫一声,连连退出来。满屋子的鲜血,满地的断肢残骸,真元派弟子临死前做过抵抗,但均都惨死。有些人脸上还残留着愤怒的表情,有的则残留着惊惧的表情。 鲁悼司身影无声掠入高空,又惊又怒:“到底是谁?” 邵澄茗也紧追过去,原本是快乐的小鸟,现在宛若被人惊吓到了的小花朵,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生平从未离开过玄泰之巅,怎知第一次离开立即见到了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惨状,这绝对不是这个小小少女能承受得住的。 鲁悼司直奔最高的那座峰头,沉着脸一声不吭,看得出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被他克制着。相信现在是惊惧多于愤怒,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的人都是这样,只有当惊惧完全被愤怒霸占了,他才会停止这种颤抖。 宛若两道旋风,两人同时落在最高的峰顶,却见依旧是满地尸骸,鲜血的血迹像是落在峰头的红花,让人触目惊心。鲁悼司怒得瞪起眼睛,飞速从空旷的练功场上一掠而过,穿过大门,掠过庭院,越过一间一间血迹斑斑的房屋,邵澄茗紧随不舍。 现在,这两个年轻人的愤怒开始慢慢占据了恐惧。 急停在这间高大的房屋跟前,粗大的柱子一根根撑着七八层高的大楼,朱红的柱子和走廊围栏不知道本色就是如此,还是也是鲜血染红的。青灰色的石砖地面,灰黑色的瓦顶,洁白的墙面,到处染上血红的血迹。 零散落在四周的兵刃有些甚至被折断,躺在血迹中一动不动的尸骸无一全尸,将杀人者的残忍完整地展示给两人。 鲁悼司几乎是撞进这栋大楼里,慢慢的血腥气即便过了三四天仍旧浓得让人眩晕,四肢发颤。邵澄茗也闪身进去,怒得花容都变了样。 “甄师兄,甄老前辈。”邵澄茗提气不住呼唤,大楼之中空有回音,却无人回答。 “混账,到底是谁干的。”鲁悼司怒得大吼一声,身影迅疾如闪电,在这被浓浓的血腥气笼罩着的峰头之中掠过去。 整座山峰没有半点声音,任由两人又惊又怒将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大有你们俩随便找,能找出一个活的算你俩厉害的意思。 最后又回到这个空旷的练功场,前段时间大家还在六柱天坛欢喜相聚,相互切磋,怎料一转身,一生中第一次来镇渊峰真元派竟然无一活口。 真元派,被灭门了。 “没有。”鲁悼司颤抖着,一开始是恐惧占据了愤怒的上风,后来愤怒占据了恐惧的上风,现在又变成恐惧占据了愤怒的上风。 邵澄茗已经连话都不敢说,只是抖着,大眼睛里映着满地的血花和断肢残骸,如此残忍的手法,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天下除了六大门派还有谁能有如此能力? 就算有,这个人难道将天下所有的豹子胆都挖出来吃掉了吗? “甄老前辈和甄师兄没有找到。”鲁悼司咬咬牙,强行让自己镇定,稳稳心神,抬起头,可身体不听他的,还在颤抖。 邵澄茗几乎要被吓得没能忍住哭腔:“郝师姐也不见人影,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终究只是一名小少女,哪怕她是玄极门的弟子,在这个年纪就已经玄武力境中期,说出去能吓死人。但除了这一身修为,她始终还只是一名天真无邪的少女,甚至寻常农家少女杀鸡杀鸭的勇气她可能都没有。 鲁悼司拉住她的手,试图让她镇静下来,但自己也是如此惊惧,完全没有起到作用:“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是去追那些混蛋了,不要慌,别慌。” 能灭了真元派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以绝对的人数进行碾压,而且每一个人的修为至少是玄武力境前期修为。但是天下除了仁武帮有这个绝对的人数,还有哪个门派哪个帮派能有这样惊人的人数?仁武帮中玄武力境前期修为的人,一只手就可以全部抓住。 再则,镇渊峰的尸骸无一不是真元派的弟子,除了真元派的弟子没有其他人了。 难道对方只身一人就能做到将真元派灭门? 越想越是恐惧,连手脚都冰冷了,狠狠咬牙,拉着她就走:“走,去找甄老前辈他们。” 少女已经被吓到了极限,恐怕再待下去连自己的手脚都无法控制,已经三四天了,他们继续留着也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抓紧时间立即追过去。 邵澄茗抹一抹眼角,颤声道:“去哪找?” 鲁悼司也不知道,完全毫无头绪,略一想:“已经三四天了,就算对方是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不,恐怕是进入了空白地带的修为,三四天的时间应该已经跑到聆息岭了,说不定甄老前辈现在已经在聆息岭杀了这可恶的混蛋。” 邵澄茗咬咬牙,恨恨道:“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两人无声从峰顶掠下,不出片刻没入那片云海之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聆息岭,那确实只要三四天的路程就能到达,已经是距离镇渊峰最近的地方了。六大门派所在之地都是人烟罕至的宁静之地,极为偏僻,这聆息岭对两人来说是三四天的路程,对寻常人来说可能就是几个月的路程了。 既然是偏僻的地方,如其名,不过一座小小的山岭,看得出来发源自镇渊峰那片地方,因为一离开聆息岭再也没有什么山,是无边无际的平地。如同玄泰之巅一样,玄泰之巅周遭就是无影秘森平整地围起来,无影秘森之外是不见尽头的平原,同样毗邻玄泰之巅的也只有忘生乡这个武者之乡。 但聆息岭与忘生乡不同,贫瘠的聆息岭连一条河流都没有,人总是倚着水源定居,所以聆息岭只有几户人家在此定居。说是定居,也许因为在其他地方没有本事生存被排挤到这里也不定,加之几乎与世隔绝,定居之后想要再度离开就更加难了。 聆息岭的这几户人家从未见过外来者,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激动非常,把好吃好喝都拿出来细心招待。况且这年轻人生得细皮嫩肉,身姿挺拔,俊朗无比,将这几户人家的闺女美得恐怕连做梦都是吃吃偷笑。 年轻人似乎饿了很久,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公子,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从小衣食无忧的公子人家自然什么都不会,顶多也就会摘摘野果,就算能猎到几只兔子估计连火都不会生。 要知道距离聆息岭最近的乡镇也有近千里,他居然能活着来到聆息岭,真是奇迹。更奇怪他看着好像根本没走近千里的样子,难不成这近千里他是飞过来的?再者,好好一个富家公子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这位公子只说迷路,其他一个字都不说,似乎不愿意与生人有过多交流。可惜了这张俊朗的脸,一直如乌云密布一般总是愁容。但这愁容却更为他增添几分致命的气息,相信没有哪个少女见到如此愁容的美男子不会心动的。 女人天生有母性,美男子心事重重,愁断肠的美态对她们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这几户人家的闺女都假借各种借口,来到他落脚的这户人家偷偷看,看得一个个满脸微红,芳心乱跳不已。但也只能看看而已,人家是富贵的大公子,她们,不可能有那个梦。 这户人家的闺女估计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少女,端着父母炒好的饭菜给他上上来,放在满是油腻的桌子上。桌子已经破旧,看这油腻的污垢,可以知道这里的水有多缺。 这少女红着脸低低地说:“公子,请。” 这年轻人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愁着脸,直令少女不住偷偷看,一边看,一边红着脸。 “谢谢。”年轻人明明很饿,却只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少女目光黯淡,当以为是自家饭菜做得没味,略微伤心,原本的欢喜和害羞也没有了,默默站在一边等他说吃完了以便收桌子。 年轻人却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大概四五十岁,清瘦,黑袍,带着一把剑,他有没有来过这里?” 少女摇摇头,看一眼那一桌饭菜,原来他不是嫌不好吃,而是因为心事吃不下,心中总算安慰了一些:“没有。” 年轻人点点头,似乎极为窘迫,半天才硬逼自己说出来:“抱歉,我身上没有钱,也没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我一无所有了,这顿饭的恩情……。” 少女连连摇头,屋里也转出刚忙完的主人家,瘦骨嶙峋的,连连摆手:“不不不,公子客气了,穷人家,没有什么招待的,不要为难我们,聆息岭难得有贵客来,难得有贵客来。” 年轻人更加窘迫,似乎因为自己身无分文伤到了自尊,目中掠过一丝憎恨,急忙拱拱手,仓促离开:“谢谢。” “哎?”主人家愣头愣脑看他竟然只吃了几口就走了。 外面偷看的几名少女也纷纷赶紧躲起来,探着脑袋看他,禁不住齐声惊呼。 年轻人竟然往着镇渊峰的方向去,而且那挺拔的身影只是一晃,人就不见了。原来他非但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还是一名身手不凡的武者。这几名少女更加禁不住各自幻想起来,眼中均都露出痴迷的神色。 年轻人无声从这片小岭上掠过,愁眉紧缩,目中的憎恨越来越浓,牙齿也咬得紧紧的,怨毒地看着镇渊峰的方向。 蓦地,遥远的天际边一条人影一闪而过,他脸色一变。 那条人影来得很快,眨眼就到了他跟前,如同鬼魅一般,一张脸苍白苍白的,不知道究竟多久没有见过日光了。毫无表情地看着年轻人,一句话也不说,明明还没到冬天,这种冷漠却犹如冰窟窿里散出来的寒气,让人直打寒战。 “你到底是谁?”年轻人也冷着脸,目不转睛。 当日在灭葬场甄逸世离开,郝癸霓离开,武三娘何离剑离开之后,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鬼魂一样的人声音也毫无感情,又轻又低,飘渺不定,明明人就在面前,声音却从各个方向传来:“还没想好?” 年轻人的怨毒和憎恨又再付浮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真能让我成为魔武者?像他一样的魔武者?” “比他强。”鬼魂的声音贴着他的背脊钻上来,传进他耳朵里。 年轻人咬牙瞪着他:“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就杀了你,这个世界上我只听过羽武者,从未听过魔武者。” 鬼魂纹丝不动,苍白的脸好像是用蜡做成的,僵硬僵硬的,冰冷冰冷的:“你见过了。” 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在灭葬场中一剑将甄逸世击成重伤,那一剑是他父亲帮他挡下的。那是第一剑,第二剑将他杀死,他本来就应该死了,但何离剑却为了郝癸霓又将他救过来。 “但我不相信,我六大门派对魔咒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魔咒怎能让人成为魔武者。”年轻人目中除了怨毒,除了憎恨,除了绝望,还有让他犹豫不决的怀疑。 “那你跟来干什么?”鬼魂似乎看穿了他的心。 年轻人一个哆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颤声道:“我……。” 这大概是鬼魂说的最多的一次,冰冷无情,直接将他那颗脆弱的心脏抓出来,暴露在天下:“你已经被逐出师门,逐出甄家,有地方回去吗?除了成为魔武者,已经无法成为羽武者的你要怎么杀了他?” 千年后的今天想要成为羽武者唯独六大门派有可能,一则是他们是唯一的羽武之后,二则是突破玄武者成为羽武者的秘技只有他们才有。 但他已经被逐出甄家,六大门派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那原本将要传授给他的秘技,没了。 年轻人,就是甄途阳。 甄途阳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双眼狠毒:“我本来是六大门派中最有希望成为羽武者的羽武之后,不,我成为羽武者已经是贴板上钉钉的事,是他。” 双眼倏然一睁,牙齿咯崩一声,咬得流出一丝鲜血,从嘴角边滑落,顺着下巴滴在胸口:“是他,何离剑,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也要毁了他的一生。” “决定好了我自然会找你,别再跟着我,这一次你跟不上我了。”鬼魂身影倏然一花。 “慢着。”甄途阳怒喝,瞪着眼睛。 鬼魂身影急停,纹丝不动。 “给我。”他的声音因为憎恨和怨毒变得宛若一头野兽的低吼,俊朗的面孔也因为狰狞而变得让人不寒而栗,“现在就给我。” 鬼魂从空气中消失掉。 甄途阳怒道:“你敢耍我,我杀了你。” 身后却一股寒气袭来:“没骗你。” 在消失的刹那,鬼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他可是玄武力境后期修为,天知道这鬼影到底还不算不算是人,难道他真的是一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鬼魂吗? 甄途阳惊得转身,刹那手脚一麻,浑身动弹不得。鬼魂那只瘦长的手张开,一把抓住了他那张震惊的脸,完完全全将他的视线和鼻息都堵死,令他险些窒息。 眉心一阵钻心痛,动弹不得的挺拔身躯剧颤不已。 那张冰冷刺骨的手掌一松,他四肢发软地倒在地上,不住哆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目中现在才开始露出恐惧,似乎后悔了:“已经刻上去了?” “后悔了?”鬼魂冷冰冰的,“只有死了。” 一旦被刻上魔咒,只能接受,否则就只有死亡才能得到解脱。 甄途阳惊惧地捂住额头,脸色苍白,他确实后悔了,目中满满的悔意。 这是一条不归路,身为六大门派之一真元派的大公子,他竟然选择了魔咒。 他,肯定后悔了。 鬼魂手中一道金光闪现:“那就死吧。” 空气中蓦然扭曲,将那道金光瞬息吞噬,猛然炸开,宛若惊雷。鬼魂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闪,出现在数百丈开外,手中一柄长剑泛着幽幽寒光,如同他一样冰冷刺骨,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吴步观。” 一位须发苍苍的老者落在甄途阳身前,断流剑一抖:“老夫追了数月,原来是你。” 鬼魂冷笑一声,从头到尾唯一只这一次露出了笑声,一道金色光芒激射过来。 吴步观脸色一沉,五指张开抓住甄途阳的衣领,倏然闪身而去。但是他快,那道金光比他更快,已经扑到了两人身后。 吴步观这一闪身本就已经掠出数里,没想到这道金光竟然这么骇人,苍老的声音大喝一声,断流剑嗡的声,一道金光反手激射过去。 轰隆,聆息岭上空横空出现一道金光,刹那天地一片黑暗。这道金光一闪,转瞬即逝,聆息岭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光明。 鬼影落在树梢上,冷冰冰看着空无一物的聆息岭:“断心碎梦。” 吴步观乃是玄泰大陆上少有的能进入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的空白地带的人,昔日救下何离剑的时候只是一剑就将那头魔物击毙,竟然在发现自己追了数月的人之后反而转身就跑,这个鬼魂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应验了何离剑对普界门招式天下最强的说法,鬼魂那一剑被断心碎梦在电光火石之际破解,真是骇人。不过,鬼魂所发剑气也是金色,自然也是进入了那块空白地带的人了。 鬼魂发出一阵冷笑,倏然消失:“他会来找我的。” 他,说的是甄途阳。 看着这个将自己从死亡边缘中救回来的老人,甄途阳脸色不断变换,一语不发。 吴步观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如同枯枝一样的手在微微哆嗦,断流剑回入鞘中,从未见过他受到如此重的伤。 “你已经被刻上魔咒,不管你究竟是谁,这一辈子恐怕性命难保,千万不要触碰那个东西。”话说到一半,吴步观哇地吐了一口血,剧颤不止。 甄途阳的脸色依旧在不断变换,冷声道:“我知道是魔咒。” 吴步观惊讶,继而明白:“原来如此,聆息岭毗邻镇渊峰,原来你是真元派弟子,那就好办多了。” 这老者不住剧烈咳嗽,苍老的身影摇摇晃晃,从空中坠落,连站都站不住,跌倒在地。 他不住大口大口喘气,脸色越来越苍白,盘腿而坐:“你走吧,若是等老夫恐怕要被他追上,找机会赶紧……赶紧回真元派。” 已经到了连话都不能再多说一句的地步,还没说完,被迫闭嘴,连连凝神调息运气。 甄途阳冷冰冰看着这个老者,暗暗握了握拳头,又慢慢张开,又暗暗握了一握。刚才老者那一剑断心碎梦着实惊人,比六柱天坛中所见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灭葬场中的那道断心碎梦却与这一剑不相伯仲。 年近十七岁,竟然能与进入空白地带的高人难分胜负,而且还只是短短两个月之间的事。 他目中的憎恨和怨毒越来越浓,拳头不住紧紧握着,又松开,又紧紧握起来。如同鬼魂所说的,他这一辈子永远就只能停在玄武力境后期了,原本最有希望成为羽武者的大公子,这就是他的结局。 而她,连头也没有回。 父亲,也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额头上突然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站起来,慢慢来到这位老者身后。他很平静,平静地怒视着这位救了自己的老者,这是平静的狂怒,平静的憎恨。 只有绝望的尽头才会有如此平静。 呯,一声闷响,短暂地在这片林子里一响,又恢复了死寂。 那条挺拔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一直犹豫不决,后来决定下来的时候却被魔咒惊得后悔,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决定了。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他一直从灭葬场追到聆息岭的鬼魂,为什么会从镇渊峰里出来。 憎恨、愤怒、绝望、耻辱,让他失去了使用大脑的任何机会,现在他的大脑,包括他自己,都被憎恨、愤怒、绝望、耻辱控制着。 约莫三四天之后,两个比肩飞速掠过的年轻人发现了一个可怕的景象。 聆息岭之中竟然盘腿坐着一名老者,须发苍白,靠着一颗大树坐着,树干上的藤蔓竟然开始从他身上爬过,不知道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两人被这一幕惊住,落下来。 邵澄茗探了探他的鼻息,哎呀一声,连忙将那些因为被他挡住生长路线被迫要从他身上爬过去的藤蔓全部扯掉。 “这老者究竟是谁?”鲁悼司震惊,要说是隐居高人但练功的地方选得实在是太差劲了。 邵澄茗将手从他门脉上放开,瞪着大眼睛,满是吃惊:“他……他好像运功行气的时候出了差错,体内玄力一口气过不来,堵在经脉之中了。” 鲁悼司也哆嗦着手从老者门脉上收回,满脸惊疑:“定然是运功之时遭受暗算,竟然还能活着,如此修为,肯定已经进入那块空白地带了。” 邵澄茗拨开杂草,娇躯一抖:“断流剑。” “普界门?”鲁悼司大吃一惊,闪身过去,拾起那柄如流水一般的长剑,踉跄退了几步,抽一口凉气,“原来是吴门主,快。” 邵澄茗焦急地张望:“我知道要快,但是要怎么快,快干什么?” 这里除了前往镇渊峰没有可以救他的地方,可是镇渊峰无一活口,已经惨遭灭门。 鲁悼司一把背起吴步观,纵身而去:“仁武客栈遍布天下,只要能找到仁武客栈吴门主就有救,他一定知道真元派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连吴门主也被牵连进来,险些无法脱身。” 邵澄茗急得热锅上的蚂蚁,瞪着无边无际的大地:“仁武客栈,仁武客栈,仁武客栈到底在哪,真是混账仁武帮,不想见到你的时候到处是仁武客栈,现在都死哪去了。” 嗖嗖,这两条身影一闪而过,没入大地的尽头。 第219章 真元派灭门 “不想竟是如此。”任裁义默然。 遵照步忖栽之意,现在姚昙昇已经是仁武帮帮主,他接过了仁泽分舵,武三娘接过了祥武分舵。听完这段漫长的讲述,原本话不多的他一时间更加沉默起来。 许久许久,才又说了一句话:“竟是魔武者。” 已经习惯了盂洁瑶的寡言少语,郝雄章并没有什么感觉,面对这个新任的仁泽分舵舵主,换成他人可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吧:“魔武者自诞生以来就被刻意抹掉存在的痕迹,对两界来说都是不希望存在的武者。” 当然,谁知道他会选择哪一边呢? “也并非人人都可以成为魔武者。”折翼谷已经证明,就连羽武者都无法成为魔武者,任裁义点头,“人族之大幸。” 他说的是两位魔武者相隔千年都选择了人族。 “我们明日就动身禀报家父,一则商权定夺如何是好,二则深查毒雾谷,如果仁武帮有什么发现还望能及时相告。”现在五大恶人已经尽死,盂洁瑶终于了却了自己十五年的心愿,但众人也因此失去了继续追查的线索,接下来如何找出剩余的两块四令,一筹莫展。 任裁义点头:“五大恶人已死,魔族再没有能找到剩余两令的傀儡,除非它们亲自现身出手,那样仁武帮必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必定立即相告六大门派。” 一出大堂,一缕粉嫩的朝阳光从天际边掠过来,穿过这座城市中层层叠叠的房屋,越过这面高高的围墙,无声投在三人身上。 盂洁瑶目光微微一软,望着那缕娇嫩的朝阳光,竟然好像在微微笑。郝雄章看得心中感触,十五年的冰封,十五年了也该解封了,暗暗慨然而叹,也望着那如梦如幻的晨曦之光:“不愧是望曦城,天下最美日出,唯在望曦。” 姚昙昇如今身为帮主,被迫搬至仁武城,望曦城乃是姚家世代定居之地,也一直是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位所在之地,任裁义当然也只能搬到望曦城。 看往望曦城的另一头,一座庞大的豪宅无声沉浸在朝阳光的怀抱之中,显得落寂。已经进入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的空白地带,从这里稍微凝神就可以清晰看见那座大豪宅的一草一木,也是高高的围墙,大门门楣上横着一块门匾,两个大字映入眼中:姚宅。 回头看一看,自己走出的这间大院大门上横着的门匾刻着两个大字:先仁。 任裁义虽然已经是仁泽分舵舵主,却仍旧选择门匾刻的这两个字,也许一来是为了不忘步忖栽,步忖栽还在的时候他就是总舵的先仁堂堂主。二来不忘“仁”字在仁武帮中的重要,先仁后武。 “请留步吧。”郝雄章回身拱手,“我两人去跟他们道别之后就即刻动身了,不必太过客气。” 任裁义点点头,拱拱手,看来也是实在人,话这么少的人郝雄章选择干脆直接,那就更加好了。 看着那间姚宅,已经听说了所有事,禁不住看一看盂洁瑶。盂洁瑶也正一动不动看住姚宅,她与姚羡琦两人的遭遇是一样的,不过现在都已经走出了昔日阴影。 姚宅肯定已经没有什么人,只留下一些下人照料着空房。毕竟,那里是姚家唯一的祖宅,千年里让人千金难求的丹药就从那座大宅院里诞生出来。 人已经离去,但并不是抛弃了这里,离去是为了这里的更安定繁荣,姚家必须得搬到仁武城。况且只要有任裁义在,不论是望曦城还是姚宅,定然不会出事。再者,姚宅中还有当日逝去的英灵凝望守护着这座大城市。 叩开这座一直守望望曦城的大宅院的大门,郝雄章示意下人不需要引路,刚才落下的时候就已经将这宅院看得清楚,只是不想打扰现在的那三人。 环视一圈这大庭院,讲述中的遍地鲜血已经不在,可以想象当时那三个人孤零零面对一切的绝望和坚强,而当时自己却在玄泰之巅一无所知,心中阵阵感触,目光黯淡下来。 如果当时自己知道世上有这么三个一路紧密同行,并肩奋战,来到这里却面对绝望的人,知道当时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一定第一个赶到,将他们全都救下。 盂洁瑶默默看他一眼,这种感触她也曾有过,在救下仁武城之后她曾对吴步观说,六大门派为成为羽武者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实在太愚蠢了。明明拥有改变玄泰大陆的力量,却在千年里毫无作为,说好听是为了羽武者,可千年过去羽武者在哪? 拉了拉他,郝雄章暗暗摇头,最后看一眼那块已经被清洗干净的草坪,感叹道:“他们三人真是坚强,虽然当时修为远不及我们,不,玄泰大陆上能轻易战胜他们的武者遍地都是,但他们却比所有人都强大,以最弱的力量,在最绝望的境地中,反败为胜,他们才是最强大的人。” 盂洁瑶也有过如此感慨,第一次见到郝癸霓的时候就有如此感慨,为什么这些弱者却拥有比强者还要强大的斗志和意志力,比强者还要强的坚强? 他们确实是最强的人,现在拥有了最强的力量,他们更是不可战胜。 两人无声穿过大宅院,生怕惊醒了沉眠的英灵似的,来到这座大宅院的后院之中。一座一座墓碑安安静静的,后院被改成了墓地。他们都是姚家的人,哪怕已经逝去,他们仍旧可以继续留在姚家。 两人微微拜一拜,久久不语。 还是那间房屋,轻叩房门,房门轻轻打开。何离剑习惯性地抬脚跨进去,姚羡琦脸色微红,这才想起这是她的闺房,但自己却想都没想就进来了,便也满脸通红。满屋子的芬香更让心中慌乱,眼前这娇小诱人的少女低着头更是让手脚无法动弹。 还记得当日她一个人卷缩在床角,是自己将她拉下来的,更加面红耳赤。 “该……该走了……去找师父……。”何离剑让自己开口,双眼却不愿意从她身上移开,忍不住抬起手想要牵住她将她带出去,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痊愈,没有什么理由去碰她的手。 身后蓦地一声怒骂:“混蛋,要不要脸。” 身子腾空飞起,被人拉着拽出去,险些没站稳。郝癸霓气呼呼地怒视着他:“你还要脸吗?这是少女的闺房,你想干什么?” “没事。”姚羡琦轻声道,将门关上,淡淡一笑,“走吧。” “慢。”郝癸霓挡住她,瞪着大眼睛,极度地不爽快,“你们还没到那种地步,什么叫没事?” 姚羡琦粉脸刷的通红:“你在说什么,你这人真的一直都很奇怪,什么什么地步。” 郝癸霓也刷的脸红了,这种话她怎么说出口,一跺脚,转身就走:“哼。” 那种地步,就是洞房的地步。 倏尔又回来,一把拉起何离剑,气鼓鼓的:“跟我走,不准靠近她,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人扶了。” 姚羡琦突然抬起原本害羞的脸,刷的变了色,快步追上去:“那你也不要拉着他,他又不需要人拉,比你还熟悉我姚家。” 郝癸霓完全处于下风,娇躯微颤,瞪着何离剑,他确实比她还熟悉姚家,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不可剥离的深深的关系,无声在向她宣布:你绝无胜算。 “我就拉着他,又不是第一次。”郝癸霓抬起下巴。 “这是我姚家,身为玄极门大小姐,应该懂点道理。”姚羡琦显得很平静,目光不避不让,语气十分和善。 何离剑微微挣脱那只狂怒的小手,叹一口气:“我本来就是粗人,不懂礼节不礼节的,对我来说拉拉手,或者进别人房间之中,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 “闭嘴。”两名少女同时出声,目中同时露出吃惊的神色。 什么?原来他认为这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难怪,有谁来教过他? 身后一阵清脆的咯咯笑声,小桃儿小野猫一样的身影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三人面前,滴溜溜一转,笑嘻嘻看着三人。姚羡琦微微皱眉头:“不许你笑。” 小桃儿扮了一个鬼脸。 郝癸霓手指点着何离剑:“从现在起谁都不准碰,当然,除了本姑娘之外。” “什么意思?”姚羡琦冷道。 小桃儿忽然拉住何离剑的手转身就走:“何大哥,我们走。” “喂。”郝癸霓怒得一跺脚。 小桃儿回头大眼睛闪一闪:“干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孩子。” “你……你……。”郝癸霓说不出话,只有干瞪眼。 一个无奈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好了,癸霓。” 众人看过去,郝雄章与盂洁瑶飘然而至。 “姚姑娘。”盂洁瑶微微点头。 姚羡琦也盈盈行礼:“盂姑娘。” “小桃儿见过郝公子,见过盂姑娘,咱们走吧,何大哥。”生怕错过机会似的,小桃儿拉着何离剑就要走。 却听见有人在外头振声道:“舵主请见诸位,十万火急,还请诸位跟属下立即赶到先仁宅,普界门门主重伤。” 呼地一声,小桃儿只觉得身边一阵狂风吹过,何离剑不见了人影。 任裁义目中喷出怒火,声音不高不低:“已经多久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三四天,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月许了。”鲁悼司恨恨咬牙,目中黯淡,“真元派,被灭门了。” 叮当一声,一向沉稳寡言的任裁义竟被惊得一个踉跄,撞在茶几上,茶杯摔落,变成一堆粉碎的瓷片。淡绿青黄的茶水慢慢蔓延开来,浸湿他的靴子,他站着久久不语,目瞪口呆。 大堂之中一片惊呼,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没有一点声音。 人影从空中落下,掠过这间先仁宅的大院,带着一阵狂风卷入大堂之中,倏然停在这位老者面前。大堂之中已经围着不少人,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果真是何离剑,邵澄茗吃惊地看着个黝黑的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纹丝不动,现在第二次见到他,修为竟然如此骇人。 何离剑沉着脸,把住吴步观的门脉,一语不发的模样让人心中生畏,不知道这个黝黑的人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邵澄茗禁不住后退一步,双眼一直盯着他。 何离剑颤抖着手放开吴步观的门脉,看着这位慈祥的老者,如今红光满面的老者一脸苍白,看似被冰封封住了千年,四肢僵硬。 邵澄茗心中又惊又惧,小声道:“怎么样?” 何离剑微微吸一口气,一只手倏然按在老者天灵盖上,另一只手拍在老者背心,一张脸沉下来。天下功法无数,虽然道理都是一样,但只要不是本门功法也从得知运功行气的经脉走法。 邵澄茗确认吴步观是在运功行气的时候遭受暗算,致使运到一半的玄力被堵住引起昏迷,人都昏迷了自然无法自己将被堵住的玄力强行冲破,这一口被堵住的玄力却又让他永远无法醒来,形成了死循环。 何离剑全神贯注,一语不发,全心以浑身功力正在帮助师父体内的丹田和经脉将那口被堵住的玄力冲掉。 “真元派,被灭门了?”门口一声颤抖的惊问,郝雄章一步一步进来,步伐虚飘,宛若现在在做梦,瞪大眼睛。 “郝师兄。”邵澄茗与鲁悼司几乎与此同时叫出来,一见到他仿佛就像一直压在肩头的大山被卸下来了,这漫长的月许时间终于结束了,只要有他在就好了。 “你……你说什么……。”郝癸霓晚到一步,呆呆站在门口,变成了木头人一样。 “郝师姐?”两人更是吃惊,邵澄茗早已经飞扑过去,抱住了她。 “全都死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都死了。”这少女颤抖着,一直被她强行压制的恐惧、愤怒、震惊,恨不得一口气能全部倾述出来。 又几条人影相继而来,鲁悼司的心脏恐怕不能跳得再快:“盂师姐?” “说。”郝雄章的声音低沉,一张俊朗的脸像是变成了用铅做成的,沉着一动不动,目中隐藏着丝丝震惊、愤怒。 郝癸霓比邵澄茗抖得更厉害,一见到盂洁瑶,邵澄茗真的再也忍不住,几乎要哭出来,一把抱住她:“盂师姐。” 盂洁瑶冷着脸,如水目中满是震惊,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没事。” 那一片血花再度浮现,地狱一般的断肢残骸再度浮现,鲁悼司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声音将两人所见细细述说。大堂里除了他的声音惊得宛若没有一个人,一个一个都默不作声听他将镇渊峰上的地狱重新展现出来。 讲完了,鲁悼司目中微光闪动,大堂里真正一片死寂,无人出声。 大概在鲁悼司和邵澄茗到达镇渊峰前的三四天左右,镇渊峰被灭门,无一活口。掌门甄逸世,大公子甄途阳不知去向,估摸是已经去追杀灭门之人。将镇渊峰灭门的到底是谁? “甄老前辈已经前往我玄极门了,也派了人前往通告各门各派。”郝癸霓死死咬住牙齿,让声音平稳,否则她无法讲话说出来,“甄师兄,已经被逐出师门,逐出甄家。” 鲁悼司与邵澄茗大吃一惊,原来,这对父子并不是追杀那人而去的。 郝雄章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气:“若非是甄老前辈不在,不论是谁都无法将真元派灭门,别说是甄老前辈,单单是甄师弟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得逞,这个人,一直在暗中窥觑我们的一举一动,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将真元派灭门了。” “不。”盂洁瑶声音平淡,却也带着一丝寒气,“是在玄泰会武之后这个人才开始出现的,否则乘虚而入灭门真元派也不用等到现在,玄泰会武之时以他的能耐想要灭绝哪一派都可以。” 姚羡琦秀眉紧锁,目露不安:“亦即是说,铁水湖一战之后这个人才开始出现,我们回到望曦城花了月许时间,两位也刚好花了月许时间来到此处,说明五大恶人被我们杀死的同时,这个人才出现。” 鲁悼司与邵澄茗自然不知道他们经历过的事,听到五大恶人已经全被杀死,惊讶连连。 “不错。”任裁义冷着脸,“琦儿言之有理,听你们说那名魔族少女乃是一个幻象,本尊仍旧在魔界之中,她展露幻象是为了将五大恶人没有办法取到的火令取到手,恰逢五大恶人也大限将至,故而她派出了这个人取代五大恶人。”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凝眉苦思,看一眼纹丝不动的吴步观,何离剑正双目紧闭,全神贯注为师父冲破那口玄力,“如果真的只是一个人,竟然能将真元派灭门,又将吴门主重伤,恐怕只有羽武者才能对付他吧?” “不。”郝雄章凝眉,丝丝缕缕杀气慢慢弥漫出来,“也可能不是与魔族有关系的,既然是替代五大恶人,为什么不去找寻剩余两令,而是将真元派灭门,再则,鲁师弟说镇渊峰并没有魔气残留。” 这个人越来越是一个谜团,郝雄章说得对,如果他是魔族派来的,为什么要灭门真元派,此举不等于自寻死路吗? “郝公子说得对,此人恐怕目的只是真元派,不知道真元派与什么人曾经有过仇怨?”任裁义毫无头绪,六大门派千年一直与世隔绝,怎么会有仇家?就算有,到底是谁竟然敢担当他们的仇家? “悼司,澄茗。”郝雄章似乎已经有了决定,目光冷冷的,“你两人速速返回玄极门将此事通报师父。” “不。”姚羡琦往前一步,出乎意料地阻止他,“等你们回到玄极门恐怕那个人永远都找不到了,既然他不是魔族的人,目标也只有真元派一个,那么现在应该立即追寻他的踪迹,免得让他躲起来,一辈子都找不到。” “任叔叔。”她看往任裁义。 任裁义目中掠过一丝敬佩,年纪轻轻,当机立断,尚且还是一个小小少女,实在难得。更难得的是她的看法确实比郝雄章还要正确,现在赶回玄极门通报又有什么用,去就花了不少时间,玄极门派人出来又花不少时间,将这个人擒住的最佳机会都错过了。 当即喝道:“仁泽分舵。” 大堂中一直站在旁边的几人厉声道:“在,舵主不必吩咐,属下已经知道怎么做了,立即通报仁武帮所有人员进行追查任何线索,通报玄极门之事就交给我们这些没用的来做,诸位放心。” 郝雄章感激不尽,对这几名仁泽分舵的下属拱手:“多谢诸位出手相助,现在就将无影秘森的走法告知。” 当下将如何在无影秘森之中穿过的走法详细告知,那几名下属连连惊叹不已:“久闻无影秘森之名,没想到竟然如此可怕,我等必定马不停蹄,一定将这里的事全都告知郝掌门,请郝公子放心。” 嗖嗖,几个人纷纷纵身而去。 姚羡琦又转向郝雄章:“郝公子,六大门派中离真元派最近的是哪个门派?” “长生派。”郝雄章惊讶这名年仅十六的少女,不论是分析能力,还是决断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暗暗敬佩。 她这么一问,更是被提醒到了一样,更加是目露钦佩:“姚姑娘,难道你怀疑他的目标不仅仅是真元派?” 姚羡琦秀眉微皱:“六大门派与世隔绝,别说是隔绝,就算从未与世隔绝也绝对没有仇家,恐怕灭门真元派并非是寻仇。” 举目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堂里个个都在看着自己,一副听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决定的样子:“你们即刻动身吧,先前往长生派看看,就怕那人想要逐一灭门六大门派。” 仁武帮人手遍布玄泰大陆各地,要传达消息天下没有比他们更快的。哪怕鲁悼司邵澄茗已经玄武力境中期修为,中途终究也要休息,比起仁武帮接力式的办事方法不论速度还是效率都远远不及。还不如留下来做更加有用的事,前往长生派。 这样一来,比让鲁悼司邵澄茗回玄极门正确多了。不过也不怪他们,他们才第一次离开玄泰之巅,生活在一个人说了算的玄泰之巅中,一旦遇到事情当然第一反应是先找都是他说了算的那个人了。 姚羡琦则不然,十三岁就接过父亲重振仁泽分舵的重担,一切都得靠自己捏拿定夺,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有时候十万火急,她只要晚上一刻做决定就错过了时机。她,岂是这些人能比的? 盂洁瑶身影一晃,无声掠入高空:“言之有理。” 郝雄章目露敬佩,重重对姚羡琦一拱手,点点头:“幸好有你,否则可就乱了阵脚。” 身影一花,也没入高空。 鲁悼司也闪过邵澄茗身边:“走。” 邵澄茗向姚羡琦投以惊讶的目光,这名少女年纪与自己相仿,头脑竟然厉害如斯,刚才简简单单几句话竟然让她有一种她是大人,在场所有人都是小孩子的感觉。既羡慕,又崇敬地对她点点头,也纵身而去。 窈窕身姿无声站在吴步观身边,默默看着这个慈祥的老者,当日七年再相遇又浮现,她暗暗咬牙,默不作声。 郝癸霓也默不作声,自己呆呆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 对她来说,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么多事,而且每一件事都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能承受的。但她都承受过来了,禁不住看往那条只比自己小一岁的身影,自己经历过的跟她经历过的完全不能比。 秀目中慢慢露出一丝敬佩,旋即又黯然,总感觉自己与她还有何离剑不是一类人的。 心中一阵一阵揪痛:“她哪怕一句话不说,只要站在他身边他就幸福,而我哪怕天天缠着他却仍旧没能得到他的注意,我……我真的跟他们不是一类人的,六大门派真是傻瓜,跟玄泰大陆根本不是一个世界,不是六大门派将玄泰大陆隔绝开来,而是玄泰大陆将愚蠢的六大门派隔离出去了。” 不光是她,已经有人早就认为六大门派的愚蠢了,而那两个人也是她最亲密的人。 “六大门派,至今对玄泰大陆做过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她目光黯淡,低着头,“仁武帮对玄泰大陆做过什么?只要是玄泰大陆的一寸土地,就有仁武帮出过力留下的汗水,六大门派,真蠢,真没用,枉为羽武之后,羽武之后有什么用,羽武之后不如千年前也死绝了。” 再看那条身影一眼,更加觉得自己虽然人在大堂之中,却被这个大堂敏锐地隔离开来,她跟他们所有人其实都不在一个世界。 但这不就正是父亲派出鲁悼司与邵澄茗的原因么? 她还记得父亲在山顶上看何离剑与甄途阳对决的当天,父亲感叹六大门派闭门造车之愚蠢可笑,比井底之蛙有过之而不及。她也隐约听得见何离剑说过那么一句话,“我跟你们不同,我是在地狱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他是,她也是,他们都是,只有六大门派千年里一直在闭门造车,一直在以玄泰会武自娱自乐,真是井底之蛙。 她握紧了拳头,暗暗咬牙:“不,我要成为你们一样的人,请接受我,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目光微微一定,也来到吴步观面前,第一次见到普界门门主,果真与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一位和蔼慈祥的老者,就是他给了何离剑崭新的人生。而何离剑正在施展全身解数全力拯救这位老者,对他来说,这位老者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她恨恨咬牙,目中无尽愤恨:“我一定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一定。” 姚羡琦目光微暗,谁不想呢,小桃儿一声不吭,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任裁义也默然不语。 灭门真元派的人,如果真只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话,这个人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也许真如任裁义所说,只有羽武者能将之击毙了。要知道,吴步观可是天下为数不多的能进入那块空白地带的人之一,而且普界门的招式也是天下最霸道最强横的招式。 这个人到底与魔族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对玄泰大陆来说是一种幸运,因为魔族拥有这样的人为它们效力,其实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他与魔族有关系,灾难,已经降临了。 呵,何离剑长长吐出一口气,张开双眼,放开了双掌,但却脚下虚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郝癸霓抬起手,他却无力地倒在姚羡琦怀中。 目光微微一碎,只是淡淡一笑,看着这两人,她似乎有点气馁了:“怎么样了?” 吴步观原本僵硬的身躯现在也软倒下来,任裁义将他扶住:“来人。” 旋即有几名属下进来,小心翼翼将吴步观扶了进去。 任裁义也焦急地看住何离剑:“如何?” 何离剑依靠在姚羡琦怀中,宛若一个疲惫的小孩子缩在母亲怀中一样,脸色苍白,目中隐隐流动着被他刻意藏起来的愤恨,声音也是无力的:“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运功之时遭受暗算,被停顿的玄力堵塞致使昏迷,却不知道能否醒来。” 说完,低声道:“我想休息。” “嗯。”姚羡琦低声道,半抱半扶地将他扶进去。 小桃儿急道:“那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一定能醒来。”郝癸霓目送两人进去,轻轻按一按这小姑娘的脑袋。 小桃儿气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 “不,我会杀了他,你等着我的消息就行了。”郝癸霓看着门外,望曦城的上午清澈透底,天空碧蓝如洗,宁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一定会。” 第220章 最强五人 听完姚羡琦的讲述,何离剑一直冷着的脸更加冷:“不,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师父也没有被牵连进真元派的灭门之中,他体内玄力几乎耗尽,曾经全力出手一击,仍旧受到极重的伤,伤他的那个人恐怕远在玄武者与羽武者的空白地带之上。” 想起廉书峥的可怕,面色越来越沉:“这个人恐怕是为了阻止羽武者诞生于六大门派之中才灭门真元派。” “阻止六大门派诞生羽武者?”任裁义吃了一惊,凝眉点头,“确实,如今能成为羽武者的只有羽武之后的六大门派,也只有他们拥有千年苦研出来的玄羽秘技。” 郝癸霓噌地站起来,怒声道:“这么说这个人确实与魔族有关系,真元派只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任裁义冷汗直冒:“他们此刻正在前往长生派的路上,希望能赶得上,现在能保住羽武之后和玄羽秘技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这个人下一个目标真是长生派,也许有长生派掌门常永启加上郝雄章与盂洁瑶能够对付他,郝雄章与盂洁瑶都已经进入空白地带,这个人并非羽武者,修为比空白地带再高也敌不过三位空白地带的武者吧。 “另外一个人呢?”姚羡琦没料到竟然如此,被魔族的步步逼近感到胆寒。 何离剑冷笑:“另外一个人很弱,弱得不像话,连师父专心运功的情况下都无法伤及师父的性命,或者说是师父太强了,在遭受暗算的瞬间本能护住了心脉。” 将牙齿咬得脸都在颤抖,目中尽是怒火:“虽然不知道能否醒来,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郝癸霓咬牙恨声道:“果然是魔族派来的人,十六年前害了你一家,十五年前害了盂师姐一家,半年多前又害了你一家,现在又灭门真元派,它们正在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如果不能知晓四令究竟是什么,不能知晓十六年前绝断峰发生了什么,人族必灭无疑,太可怕了,没想到千年后魔族竟然有如此可怕计划,它们一定计划了很久了。” 她提到的“害了你一家”指的分别是何离剑和姚羡琦,姚羡琦神色黯然:“在弄清楚它们的计划之前,让六大门派避免遭受灭门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算知道它们的计划没有羽武者的人族能干什么。” 何离剑拂袖起身:“走。” 姚羡琦也转身而去:“他们昨日才刚刚动身,我们全力追赶,一定能跟得上,希望长生派不要有事。” 郝癸霓也火速离去,婀娜身姿紧随在两人后面,从先仁宅中飞速掠出,三人一闪即逝。 小桃儿急得不住团团转:“慢着,慢着,我……我……。” 任裁义面色凝重:“好好照顾吴门主是你唯一能做的事,真希望帮主现在就能将那望玄丹炼成,请务必要成功,人族现在迫切需要那样的丹药,不论任何代价,都要成功。” 小桃儿无奈地望着空荡荡的天空,丝毫不怀疑,坚定点头:“一定会成功的,老爷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我也要跟他们一起斩杀魔族,魔族休想再踏入我人界半步。” 仅仅一颗就能让人拥有玄武者力境后期修为的丹药,这简直是做梦,如果真有如此丹药的话哪怕没有羽武者人族也仍旧有希望。因为正如吴步观猜测的那样,千年后魔族恐怕真的其实比人族还虚弱,所以才找寻天下四令。 “仁武仁武,先仁后武,这是对我人族而言,对魔族,仁武帮没有仁,只有武,魔族从仁武帮这里得到的,只有死亡,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们死。”任裁义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魔族铺天盖地而来的景象,那是灭世的景象。 魔族,千年后竟然变得如此狡猾阴险,狠毒卑鄙。身为魔武者的何离剑知道魔界乃是高于人界的异世界,单凭魔气的霸道就可以确定,人界是低于魔界的世界。但千年后它们放下了自己的高傲,放下了对人族的藐视,明显它们千年后真的其实比人族还弱。 已经被逼到了必须找寻四令毁灭人界的地步,被逼到了优先灭绝有可能诞生羽武者的六大门派的地步。 可是这个强大得如此可怕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甘愿为魔族效力? 一切无从得知,除非自己的师父能醒来,也许还能知道对方是谁。 而另外一个很弱的人又是谁?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甄师兄。”邵澄茗无法承受这个打击,颤抖着声音,“甄师兄他……不可能的……。” 郝雄章没有说话,沉着脸色,似乎说不出什么话来,硬逼他他也说不出什么话。 鲁悼司连连摇头,痛心疾首:“怎么会这样,竟然是暗中加害何离剑,怎么会,甄师兄绝对不是记恨的人,可是……。” 可是这就是事实,他还能可是什么?他这个可是也说不出来了,心痛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如果单单是这样还足以让人相信,没想到灭葬场中他竟然自己说漏了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甄师兄竟然……竟然如此记恨何离剑,甚至一错再错。” “是为了郝师姐吗?”邵澄茗也是心碎,没想到自己一直崇敬的甄师兄竟然是这样的人,“用情至深,其恨也深,我虽然不太懂这种感情,但是如果是因为郝师姐只能说他用情太深了。” 盂洁瑶很冷静,平静得冷淡:“不是。” 郝癸霓当天跟他解释的时候也说过,两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她知道,甄途阳也知道,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而已。也许一开始是真的因为不能得到郝癸霓,自从六柱天坛输给何离剑之后,那就难说他现在是为了郝癸霓还是为了何离剑了。 从小到大在赞誉中长大的大公子,也许已经忘了郝癸霓,而变成只是冲着何离剑了。现在郝癸霓又与何离剑形影不离,无形中让他更加憎恨何离剑。郝癸霓在他心中原本是一个小妹妹无疑,但也许更加是一种无上的赞誉,现在这份赞誉被何离剑夺走了。 过了许久,她幽幽叹出来,这只玄泰之巅的欢乐鸟已经没有了欢乐,变成了一只苦忧鸟:“哎,真让人惋惜。” 最痛心的应该是甄逸世,郝雄章一语不发,甄途阳之事还没过去,真元派却整个被灭门了。 “到了。”他低沉着声音,似乎不想说话。 一块平原呈现在面前,无边无际,翠绿翠绿的青草,只有寸许高,草叶上是湿漉漉的,但明明没有下雨,也没有雾水,这一片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原哪里来的露水? 四人相继没入这片翠绿的草原,郝雄章沉声道:“小心一点,这片草原底下是无底沼泽,别掉进去了。” 何离剑大吃一惊,人族对玄泰大陆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这块草原底下竟然是无底沼泽。禁不住对六大门派露出无奈的表情,不知道是恨还是佩服:“净挑这样的地方,不是一去不回的森林,就是高不可攀的高峰,现在又是无底沼泽,无一不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郝癸霓知道他对六大门派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意。哪怕他真的对六大门派没有丝毫好感,为了人族他也会抛弃私人恩怨去救六大门派。 比如说甄途阳,他如此憎恨他,甚至可以说其实已经杀了他,却为了她将甄途阳在临死的那一条线上救回来。 这句话并没有恶意,她反而觉得惭愧,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六大门派为了精心苦修选的地方都是极度偏僻的地方,都是险境之处,同时也将自己与世隔绝开来。” 目光黯淡:“真是愚蠢,愚蠢透顶了,魔族的手已经伸进了玄泰大陆,已经灭门了真元派,羽武者呢?羽武者在哪?真是愚蠢。” “未免太悲观了,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姚羡琦好像想要安慰她,没有把安慰的意思表露出来。 郝癸霓苦苦一笑,看她一眼,露出我知道你们现在对六大门派是什么眼光的表情:“六大门派千年里自称以人族为使命,但千年里一直在失职,愧对玄泰大陆,失职就算了,现在反而还向玄泰大陆伸手求助,这跟一个什么事也干不成,只会不断索取但却自以为是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还没真正开始呢。”何离剑冷道,“人族与魔族的再度交锋,还没真正开始,等人族灭绝了以后再说这句话。” 暗暗叹气,郝癸霓不再说话,她第一次如此沮丧。 “雪山?”草原尽头露出一点洁白,姚羡琦惊讶不已,“这就是草原底下是沼泽的原因吗?” “是的。”郝癸霓点头,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长生派所在玉琢山是一座常年不化的雪山,玉琢山百里之外才有些许温度,将冰封大地的冰层慢慢融化,自古以来被融化的冰层慢慢蔓延开,将数百里范围之内的大地浸泡成了一片沼泽,就是这片草原。” 由于这片被草原掩饰起来的夺命沼泽阻绝,千年里没有人敢于靠近玉琢山半步,所以草原虽是只有数百里纵深却已经是不可涉足的禁地。这数百里三人只是一掠,不出片刻就将草原甩在身后,又见到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片白茫茫的冰封大地,空无一物,除了洁白色还是洁白色。 “这是受到玉琢山寒气所致的冰原,有百里。”郝癸霓身影从洁白的冰原上掠过,望着冰原的尽头。 那座圣洁的大山变得越来越大。 很快了,只要再过百里,就能到达玉琢山的山脚。 原本希望能及时追上那四人,看来四人也跟他们一样,几乎巴不得不用睡觉不用吃喝,一刻没有停下。他们慢一步,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他们不能慢下来,只能更快才是对的。 三人的影子在冰原上一掠而过,这冰原晶莹剔透,一尘不染,将一丝丝一缕缕的寒气神不知鬼不觉散发出来,侵入空气之中。现在三人每吸一口气都感到鼻孔中隐隐生疼,各自暗暗运气进行御寒。 到了山脚下的时候三人感觉连空气都凝固住了,何离剑暗叹:“如此寒气,实在可怕,长生派竟然千年里一直住在这里。” 姚羡琦也呵出一口气,这口气化作一团雾气,望着这座洁白的大山:“单单是为了抵御这寒气,就算不想练功也得本能地去练,长生派,真是很会挑选地方。” 郝癸霓也点头:“确实,常师妹虽然与段师弟同岁,但修为却高出段师弟一个境界,除了刻苦修炼,这座大山也有一定原因吧。” 常师妹就是在玄泰会武上一直想要跟她切磋的常晓宵,段师弟则是断铁门的独子段藏望,这两人都败在鲁悼司手下,但败的原因和过程截然不同。 段藏望一则是修为只有力境前期,二则是经验不足。同样是经验不足常晓宵却比他冷静很多了,几次都看穿了鲁悼司的诱招,并且修为更是与鲁悼司一样,达到了玄武力境中期的地步。 那也是郝癸霓现在的修为,如果当日郝癸霓能出场的话两人谁胜谁负还真让人期待。 郝癸霓深深吸一口气,刚要振声喊话,何离剑与姚羡琦几乎同时出声阻止她:“慢着,别出声。” 她吃一惊,不解地看住两人,但两人已经飞速掠上雪山,唯有紧随其后。 慢慢地,她明白了两人的意思,脸上一片绯红,暗暗羞愧:“我真蠢,好丢人。” 咬住被寒气冻得桃红的樱唇,看着姚羡琦那条诱人的身影,心中略微失落:“我真的比不过你吗?” 再看看何离剑,两人彼此之间一路上几乎很少说话,但却胜过千言万语,她心中莫名酸酸的。默默地一声不吭,跟着他们掠上雪山。 何离剑看了姚羡琦一眼,姚羡琦也目露不安地点一下头。 “怎么了?”她低声问。 “血腥气。”何离剑沉声道。 她惊得瞪大眼睛,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什么?难道长生派……。” 沉下心来,微微运气,在这冰冷如刀一般的寒气中,果真藏着淡淡的血腥气。她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惊慌不已,暗暗道:“不,别这样,难道我们晚到一步了吗?” 才想起来自己一身玄武力境中期修为,而姚羡琦不过气境刚刚练成的修为,她都发现了自己却浑然不觉,山脚下更是傻乎乎要发声。 眼前一亮,洁白如玉的山峰露出它们千年里一直雪藏着的世界。白皑皑的世界中,一座一座象牙白的房屋错落其中,与洁白的玉琢山完全融为一体,均为洁白的石头砌成。这些房屋简单干练,没有什么装饰,但看着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美。 可惜,斑斑点点的血花像是开错了地方的花朵,零零落落遍布这圣洁的峰头,这是洁白的世界中唯一的颜色,触目惊心。 郝癸霓落在峰头,颤声惊道:“晚了,我们还是晚了。” 怒得振声道:“长生派,可还有人?” 何离剑与姚羡琦警惕地从一间间纹丝不动的象牙白石屋看过去,体息无声的细细搜寻。 听得山峰中传来郝雄章的声音:“没事,是他们。” 何离剑与姚羡琦相视一眼,飞身掠过去:“如何了?” 郝癸霓早就飞扑过去:“哥,怎么样了?” 三人相继落在最大的那间石屋面前,屋里一人叫着:“郝师姐。” 声音中带着哭腔,娇小的身影扑了出来,郝癸霓连忙抱住她,不住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太好了。” 这人影就是常晓宵,玄泰会武都结束了她仍旧没有见到郝癸霓,原本的期待和盼望,加上现在长生派遭遇的惨剧让她顿然失控。 屋里聚着近百人,个个都身负重伤,看得出来这大概就是长生派仅存的人了。 当中一人不顾伤势想要起身,却被身边一位妇人按住。 妇人也是一身伤,生得冰清玉洁,与顾步裳一样岁月宛若没有能奈何得了她,依旧貌美如花,肤如凝脂。只可惜,这晶莹剔透的肌肤却被厚厚地包扎起来,包扎着的布条之中被渗出来的鲜血染红。 她按住的那人就是长生派掌门,常永启。 何离剑记得常永启,六大门派的六大掌门他怎么会忘记,沉声道:“那个人是谁?” 姚羡琦曼妙身影一掠,取出还神丹,给了常晓宵一颗,郝癸霓替她接过来,给她服下。盂洁瑶也过来帮她分发还神丹,但她所带并不多,只能先给伤得比较重的人。 常永启身边的妇人接过姚羡琦给的还神丹,颤声道:“还神丹,你一定就是雄章说的姚姑娘,长生派感激不尽。” “常夫人不用说这些,仁武帮能力微薄,只能做到这些。”不用问也知道她是谁,姚羡琦轻声道。 常永启吞下妇人喂服的还神丹,长叹一声:“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褚黥翟。” “褚黥翟?”何离剑目露冷光,这人到底是谁,竟然一人就能将真元派灭门,而后又将长生派几乎给毁了,少说上万人的大门派竟然被他杀的只剩下近百人。 常永启看着他,目中露出无奈之色:“现在能杀了他的就只有你和郝兄。” 他知道何离剑是魔武者,甄逸世离开灭葬场之后就已经一一通告六大门派,并前往玄极门为甄途阳请罪,因为甄途阳险些害死了郝癸霓和何离剑。 这个真元派掌门认为魔族的目的是让人成为魔武者,但后来在铁水湖中何离剑才知道魔族并不能让人成为魔武者,所以算是虚惊一场。 不是羽武者,却远在空白地带之上,这个褚黥翟到底是什么人,何离剑闻所未闻:“褚黥翟?” 常永启微微缓一口气,慢慢说出来:“在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有一块空白地带,雄章已经告诉你了,如今世上能进入这块空白地带的人寥寥无几,贵门门主也是其中之一,我六大门派六个老头子也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丧气地叹了一口气:“但空白地带的尽头是一块被称为玄羽死境的境界,能进入玄羽死境世上也只有五个人,我六个老头子当中只有郝兄一个能进入这玄羽死境,褚黥翟也是。” “玄羽死境?”没想到那块空白地带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境界,何离剑暗暗吃惊,难道玄武者想要成为羽武者竟然面临如此重重困境吗? 难怪千年来无人能成为羽武者,而六大门派的掌门竟然只有郝豪韧一个人能进入这个境界,可见六大门派千年不出羽武确实不能什么都怪他们。 郝雄章咬牙恨声道:“那是离羽武者只有一步之遥的境界,爹虽然早就进入了玄羽死境,但却因为资质之故无法以玄羽秘技成为羽武者,否则也不会让褚黥翟如此张狂。” 这更加万万没料到,原来郝豪韧离羽武者仅有一步之遥,却因为资质的原因空有秘技望而兴叹。难怪他这么迫切想要六大门派中诞生出资质惊人的羽武之后,致使险些强迫郝癸霓嫁给甄途阳。 这么说玄羽秘技竟然已经被证实是成功的了?只是因为还没有出现资质合格的人? 也更加难怪六大门派都对郝豪韧的每一句话都坚信不疑,而他坚信这一代人必出羽武,那么郝雄章身为这一代羽武之后,那必定是能成为羽武者了。 只可惜他们都还太年轻,在还没成为羽武者之前,这个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褚黥翟开始逐一灭门六大门派,与何离剑的推测完全一致。 “玄泰大陆上能进入玄羽死境的人共有五人,郝兄是其一,武轶霄是其一,除此之外就是天下三杰,这个褚黥翟就是天下三杰之一。”常永启露出无力的叹息,似乎他早就认定自己再怎么的也无法达到这五人的境界。 “武轶霄?天下三杰?”这些都是何离剑从未听过的人物,第一次听闻空白地带之中还有玄羽死境,第一次听到在六大门派之上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人。 常永启看着他,他现在是魔武者,这老者苍然而笑,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武轶霄乃是尊师的至交好友,只是世人一直只听过他的名字,却没有人见过他,而天下三杰,更是无人见过。” 何离剑更吃惊了:“师父的好友?” 这可怎么也没想到,师父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朋友。听他这么说,玄泰大陆至高一直都是这五个人,五人之上再无强者,离羽武者仅有一步之遥的强者。 但是,这个褚黥翟投靠魔族,心狠手辣,却为什么被称为三杰之一,给予这个称号的更是师父的至交好友给的? 这就是郝雄章紧锁眉头的原因:“虽然性情古怪,但听闻他仍旧还是不忘人族,不忘为人之正气。”说到这声音都变了,隐隐带着绝望:“难道连他也认为人族绝对出不了羽武者吗?难道这就是他投靠魔族的原因吗?” 已经达到玄羽死境的人,一直以来的目的肯定只有一个,羽武者。让他放弃羽武者的原因自然也只有一个,羽武者永远都成不了。 “不。”常永启摇头,“一定有他的原因,若是可以的话他完全可以杀了老夫,将长生派也灭门了,但他却还是留了老夫一命。” “他到底想干什么?”姚羡琦也被这个人的古怪困惑住,像郝雄章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认为已经没有必要灭门了。”盂洁瑶目中黯淡。 可能吧,长生派已经无法再重振了,至少百年之内无法重现以往的强盛。 那么褚黥翟下一步应该就是朝着距离长生派最近的门派而去了,姚羡琦连声道:“郝公子。” 郝雄章知道:“断铁门,距离此处最近的是断铁门。” “只可很老夫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沮丧地叹气,那个褚黥翟似乎对他造成了很重的伤,非但是身体的,连心也是。 郝癸霓迫不及待动身,常晓宵连忙过来站在她身边,她对她摇摇头:“不,常师妹,你留下,长生派现在需要你。” “我……。”常晓宵刚开口。 郝雄章也沉声道:“常师妹,交给我们,长生派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看她惹人怜爱的身影,却伤痕累累,郝雄章咬牙当先离去。何离剑与盂洁瑶一语不发紧随其后,姚羡琦也对常永启行礼,常永启连连点头,目送她跟在何离剑身后。鲁悼司与邵澄茗也拱手,火速追去。 郝癸霓一狠心,掰开常晓宵的手,转身离去:“我会杀了他的。” 常晓宵追出门口,立于白皑皑的峰头,眼中含着愤怒和憎恨,目送他们离开,直至再也看不见。 身后传来常永启剧烈的咳嗽,常晓宵连忙反身回去,常永启摇手:“没事,已经好多了,真不愧是丹药世家,这还神丹哪怕是拿命来换恐怕一颗也换不到,无怪四方院将秋落剑赠予如此世家。” 他身边的妇人握住他的手和常晓宵的手,目中悲凉:“放心吧,人族千年前没有被灭绝,千年后的今天也不会被灭绝,哪怕是我们千年以后也不会。” “嗯。”常晓宵点点头。 暗暗咬牙:“我一定要成为羽武者,魔族欺凌我人族如斯,我一定要成为羽武者,我一定要将魔族灭绝了。” 常永启带着时不时的一声咳嗽:“没想到雄章竟然已经进入空白地带,你们这一代人真的是奇迹的一代,放心,你一定成为羽武者的。” 身为父亲,似乎一眼就看出她此刻心里想什么。 常晓宵目中露出坚定和斗志,咬牙点点头,并不出声。 常永启看出她成为羽武者的渴望和斗志,但没有看出她心里的另一片焦虑和担忧,那就是段藏望。两人在玄泰之巅的时候彼此就比较亲密,段藏望甚至在她进门的时候伸手扶她,她玄武力境中期的修为难道还要人扶着才能跨过门槛吗? 这两人,其实彼此心中早已生出情愫。 而距离长生派最近的就正是断铁门,如今都推测褚黥翟下一个目标就是断铁门,她哪有不焦虑的?难怪她不论如何也想要跟去,可是在长生派、父母与段藏望之间,她还是先选择了前者。 她清楚身为羽武之后的职责和使命高于一切,甚至是爱恋之情。 第221章 断铁门灭门 清风萧萧,几片枯黄的叶子没趣地离开树梢,选择落在地上。 山谷之间一道白光乍起,惊得这片枯黄的树叶卷起来,贴住地面躲在树干后面。 白光只是一闪即逝,仿佛试探一样,并不是来真格的。 少年看手里的剑柄,那道白光将长达三尺的剑身都化成粉碎,喜得扔掉剑柄,飞奔过去,虎虎生威,步步生风。 “爹,教我,我要学。”少年跪倒在地,惊喜让他颤抖不已,目中的渴望让人害怕。 父亲也跟他一样又惊又喜,望着手里的长剑微微哆嗦:“成功了,好一个普界门,好一招断心碎梦,竟让老夫有所感悟。” 仰天大笑,开心非常,声如洪钟般在山间回荡不绝:“好,太好了,全新的烈闪狂风如愿大成。” “爹。”段藏望提高声音,将父亲叫回神。 段厚盛一抖长剑,笑道:“傻孩子,自然要教你,这烈闪狂风不传授给你传授给谁。” 段藏望迫不及待,一跃而起:“有了全新烈闪狂风,藏望三年之后定会在玄泰会武上胜了鲁师兄。” 玄泰会武,六大门派三年一次的会武,这一次段藏望惜败鲁悼司,输得心服口服,段厚盛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笑吟吟点头:“玄泰会武可让你学了不少东西,修为与招式的关系你现在可深切明白了吗?” “明白,哪怕修为不及只要有强大的招式仍旧有胜算。”玄泰会武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那将是他永生难忘的,“就算是招式也有分类,依据对力量的不同使用之方可分为力量流派,速度流派,还有诞生于退魔大战的范围流派。” 段厚盛点头,真希望这小子能亲眼见到何离剑的断心碎梦,那才叫真正的招式,那才叫真正的以低人一等的修为战胜他人。 叹息道:“没想到,居然是他让老夫心有所悟,我断铁门的烈闪狂风其实已经是天下难逢敌手的招式,只是白虹袭日与玄破苍穹实在过于强大,别说是玄破苍穹,恐怕迷尘风月也能将烈闪狂风压制住,不过迷尘风月乃是力量流招式,正面硬拼估计除了白虹袭日与玄破苍穹无一是对手。” 目中百感交集,似乎感到阵阵讽刺的意味,叹息连连:“但这些招式在断心碎梦面前全都形同虚设,好一个普界门,真是出人意料,若非亲眼见到,绝对无法相信,天下最强的招式不是我六大门派,竟是一直低调行事的普界门。” 何离剑与甄途阳比试当天只有六大门派掌门在场,段藏望对父亲提及的这个人连样子怎么样都没见过,越是对这个门派和它唯一的弟子感到好奇: “普界门原来竟然如此强大?孩儿一直以为普界门不过二三流门派,连我六大门派最完全的招式白虹袭日,和完全无法捉摸的玄破苍穹都被破掉了。” 段厚盛苦笑,感觉六大门派千年来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真是百般讽刺:“普界门是速度流门派,不但修炼速度天下最快,招式也是速度流,在见过断心碎梦之前老夫以为就算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现在却不这么认为,普界门的招式,天下最快,老夫断定无疑。” “那爹如今改动了烈闪狂风,我断铁门岂不是也变成了速度流派?”段藏望吃惊,这个普界门竟然让父亲将千年不变的断铁门改变了流派风格。 段厚盛大笑:“不,门派的风格岂有说改就能改的,一个门派风格如何是无法改变的,就如什么种子只能生出什么花草树木一样,你要改风格岂不是相当于自己将自己的门派灭门了再重新创立?” 这个比喻很恰当,段藏望略一沉思,恍然大悟:“比如豌豆种生出的必然是豌豆,白菜种生出的必然是白菜,想要豌豆种生出白菜是不可能的。” “对。”段厚盛连连点头,这虎虎生威的小子能明白就好,“普界门是速度流派,永远就是速度流派,我断铁门并没有明确的流派风格,但偏向于力量流派,虽然从断心碎梦中有所感悟,对烈闪狂风有所改动,但烈闪狂风仍旧是偏向于力量流派的招式,并非是变成了速度流派。” 段藏望如饥似渴,上一次玄泰会武他应该是最弱的,就连同岁的常晓宵修为都比他高一个境界,至今一直念念不忘:“哎,就连常师妹都比我强,孩儿真是要更加发奋了,爹,现在就教给孩儿吧,孩儿等不及了。” 段厚盛大笑不止,近日他成功改进本门绝技烈闪狂风,儿子又比以往更加如饥似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 “学武之才有天赋与资质两个因素影响,你乃是羽武之后,资质无需置疑,进境比晓宵慢,一则是以前不够努力,二则是你天赋稍逊于她,不过比起先人来说,在你这个年纪能达到玄武力境前期是前所未有的,不论天赋资质你都是千年难得,只是晓宵他们比你更难得罢了,并非是你不行。” 确实如此,并非他是庸才,他其实已经是千年难得的人才,只是放到同为千年难得之才的人当中,他是最末的罢了。就算是姚羡琦,虽然有母亲牺牲换来的非凡武者资质,至今也仍旧只是刚刚完成玄武气境修为,足见段藏望其实天赋和资质十分惊人。 倏地,一片金光乍现,在这山峰之间一闪而过。 段厚盛脸色倏然一变,短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嗯?金色剑气?” 突然触电一样,惊得人影一闪,朝那片金色光芒掠过去:“我断铁门中有哪位弟子进入空白地带了吗?” “爹。”段藏望惊得目瞪口呆,父子两双双飞速掠过去,“这不是只有进入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的空白地带才有的金色剑气吗?” 惊喜、惊疑、惊讶、不解,段厚盛瞪着刚刚一闪即逝的金光所发之处,声音变形:“难道断铁门中竟有一直被老夫忽略的奇才?但老夫从未传授给他们玄羽秘技。” 又是一片金光闪起,父子两惊呼一声,倏然急停,这一回金光出现在另一座山头,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断铁门中不光光是一名,而是有两名一直被自己的掌门忽略的奇才? “不对。”段厚盛脸色变了,刹那苍白无血,怒吼一声,狂风一般朝那片金光扑过去,“到底是谁,竟敢来犯我断铁门。” “什么?”他呆呆瞪着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有人来犯? 父亲是这么说没错。 金色剑气,除了六大掌门还有谁有? “怎么回事?”虎头虎脑的他打了一个寒颤,这时候才飞扑过去,希望有人告诉他刚才他没有听错,更希望有人告诉他其实是他听错了,“侵犯我断铁门?” 那片金光消逝之时,这条人影也倏然落下。血花如雨从天而降,淅沥沥作响,血腥气夹在风中慢慢飘散,断肢残骸遍地都是,有些兵刃甚至被霸道地折断。 血雨之中,一条如同鬼魂一样的人影纹丝不动,好像这一切不是他干的。 长剑闪着森森寒光,段厚盛的脸因为震怒剧烈哆嗦,双眼盯着这条似人似鬼的影子:“你?莫非你……。” 不是六大门派中人,能有金色玄气,天下能达到如此地步寥寥无几,从未见过也早就听过,猜也能猜得出来是谁了。 段藏望吸了一口凉气,手脚一阵冰凉,被这一片血雨和遍地尸骸惊得后退,眼中满溢出无尽的恐惧。他自幼习武,知道武者乃是与鲜血和死亡为伴的人,是带来鲜血和死亡的人,但他第一次见到鲜血和死亡,以及地狱一般的恐怖。 人影没有动,声音虚无缥缈:“段厚盛,三招之内定胜负,胜者存,负者亡,赌注是断铁门,三招之后你我均都还活着算平局,赌注留着。” 段藏望双脚一个发软,跌倒在地,剧烈颤抖,双眼一直被满地的尸骸吸引着。明明是给他带来恐惧地狱,但他就是无法将视线从地狱身上移开,整个人傻掉了一样,除了颤抖什么也不会做。 段厚盛目中怒火慢慢旺盛,杀机阵阵,开始一步一步走过去:“褚黥翟?” “第一招,你先出。”鬼影转过身,将手中长剑扔在地上。 段厚盛盯着那柄长剑:“我断铁门的剑?” 他竟然根本没有用到自己的剑,而是夺过断铁门弟子手中的剑,用断铁门的剑一招击毙数百名断铁门的弟子。五指一张,鲜血淋淋的地上一柄长剑飞起,落入他手里。 段厚盛双眼瞪得几乎开裂。 “沾了血就不快了。”鬼魂毫无任何感情,换了一柄新剑,这柄剑光洁如洗,数百名弟子甚至只来得及拔出长剑,招都没出就已经悉数丧命。 一声怒吼,一片金光乍起,空气中一道寒光闪过,刹那天地之间狂风大作,如一头渴血的恶魔从山峰上咆哮着出世,愤怒地冲这个世界怒吼。 鬼影手中长剑一抖,不紧不慢一片半月形状金光闪出:“烈闪狂风?” 轰隆,两道金光撞击在一起,发出千千万万声嘶鸣,冤死的恶鬼一般在峰头上哀嚎,又被强劲的气浪卷动着散开,在峰头上一闪而过,将山谷震得嗡嗡作响。从峰头到山脚,一片片树木应声被折断,在这阵狂风中摇摆不止,有些飞鸟甚至在半空就被狂风绞碎,化作一朵小小的血花。 咳,段厚盛后退一步,怒瞪着鬼影,咬着的牙齿上沾满鲜血:“半月醉,果然是褚黥翟。” 鬼影扔掉手中的剑柄,五指一张,地上又跳起一柄崭新的长剑:“第二招,还是你先出。” 段藏望被那阵狂风惊醒,抖得像个筛子,惊恐不已:“新改的烈闪狂风……被破了……。” 段厚盛狠狠咬牙,咕咚一声,将涌上来的第二口鲜血吞回去,目中除了震惊就只有愤怒,双眼不敢离开鬼影半寸,虽然对方第二招还是让他先出手,他却没有出手,沉声道:“藏望,走。” 段藏望却没有能驱动自己的身子,甚至都没听见父亲让自己快逃的样子,依旧惊恐地颤抖。 蓦地,剩余几座峰头人影如云,密密麻麻划过天空,瞬间纷纷落在父子两人身边,又惊又怒:“师父。” “都别过来。”段厚盛大惊失色,怒声喝道。 然则已晚,那数百名赶来的断铁门弟子纷纷扑了过去,怒声喝道:“什么人胆敢进犯我六大门派的断铁门,找死吗。” 鬼影长剑一闪,金光过后,数百名弟子化作一片断肢残骸在血雨之中纷纷落下,血腥气让人想要呕吐:“这算第二招,只剩最后一招,还是你先出。” 长剑一扔,五指张开。 段厚盛双眼倏然一瞪,蓦地狂吼一声,新改的烈闪狂风再度闪现,金光卷起一阵狂风,峰头一片金灿灿的,鬼嚎一般的狂风呜呜作响。 地上那柄长剑不早不晚刚刚落入鬼影手中,恰到时分,鬼影冷道:“堂堂断铁门掌门,居然选择偷袭。” 倏地,一道半月形的金光一闪而过,将那一片狂舞不止的金光刹那撕成粉碎,哀嚎声吓得瞬间鸦雀无声。半月金光从段厚盛结实的身体中穿过,遥遥消失在天边。 咕咚一声,魁梧结实的身躯呯然跪在地上,长剑试图将自己撑住,没有成功,颤抖的双手连长剑都握不住:“身为三杰之一,你到底……到底……。” 鬼影手中的长剑化作一片粉末,在风中慢慢消散,五指松开,剑柄叮当落在脚边。遍地断肢残骸溢出的鲜红的血慢慢蔓延开来,将地面全都染红。 “没死。”鬼影依旧是毫无感情,声音时左时右,时上时下,飘忽不定,宛若说话的人不是他,他根本不会说话似的,“平局。” “爹。”段藏望这才猛然被吓醒,扑过去将段厚盛扶住,段厚盛再也支撑不住,手中长剑落在地上。 “为什么?”段厚盛满脸鲜血,瞪着眼睛恶狠狠怒视那条鬼影,原本魁梧结实的身躯被炸裂得惨不忍睹,变成了一个血人,微微颤抖,“天下三杰……为什么……。” “那是他叫的。”鬼影转身,他说的是武轶霄,给天下三杰起了天下三杰称号的人,普界门门主吴步观的至交好友,鬼影似乎根本不承认自己是三杰:“我永远是自己一个人。” 原来他灭门了真元派,却没有灭门长生派的原因竟是如此。 如果掌门三招之内能活着,他就放过该门派。 长生派的常永启还活着,段厚盛也还活着。真元派的甄逸世前往玄极门了,没有人能替代掌门接下他三招,所以无一幸存。 “你……。”如同鲁悼司与邵澄茗一样,一生中第一次见到地狱的段藏望现在愤怒和憎恨开始战胜了恐惧,结实的身子倏然绷得紧紧的,充满了狂怒的力量。 三杰之一褚黥翟,竟然否认三杰的称号,或说他从一开始就拒绝自己是三杰之一,只是世人将他归入三杰罢了。 段藏望突然扑过去,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着父亲的长剑,愤怒让他变成了一头狂魔:“给我死。” “藏望。”段厚盛惊得想要拦住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瞪着眼睛看着那虎虎生威的小子扑了过去,眼中尽是绝望、震惊。 一道白光闪出,将鬼影笼罩在内,鬼影连头都不回,反手一挥,一道半月金光呼啸而来。 可怜白光像一只狂怒的小绵羊,不顾一切朝一头饿虎撞过去,却刹那落入虎口,被撕成粉碎。半月金光去势不减,已经来到段藏望的面前。 倏然天边一道金光闪过来,嗡嗡作响,轰隆一声,将半月金光电光火石之际拦截住,强大的气浪猛然炸开,将段藏望吹飞,宛若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砸落在地上,闷哼一声,不省人事。 单单是金光所生的气劲就足以将他震晕,可见这金光有多可怕。 鬼影似乎抖了一下,慢慢回身。 天际边一条人影滚滚而来,呼地落在段厚盛身边,满脸怒容,直勾勾盯着鬼影,声音除了无法相信没有其他东西:“褚黥翟。” 鬼影扔掉手里的长剑,淡淡看着来者,依旧毫无感情:“郝豪韧。” 何离剑人等赶往长生派的时间里,仁武帮已经将消息传达到玄极门,而在何离剑赶来断铁门的期间,他也赶到了断铁门。 不愧是仁武帮,帮中人手遍布玄泰大陆各个地方,办起事来就是快。如果换成鲁悼司与邵澄茗,两人就算已经玄武力境中期修为,再怎么也要歇一歇。而仁武帮不需要,以惊人的速度将消息传达了玄极门,并且郝豪韧还能及时赶到断铁门。 段厚盛看着纹丝不动的段藏望,身为断铁门掌门连爬过去看一看自己的儿子的力气都没有,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咬牙恨声道:“三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鬼影眼中只有郝豪韧,压根没听见段厚盛的话,声音冰冷无比:“这么轻易就离开玄泰之巅,你不该来。” 郝豪韧缓缓抽出长剑,似乎早就估算出他逐个灭门六大门派的速度,没有去长生派,而是径直来到断铁门,冷冰冰看着他:“这是第几个?” “第三个,刚好你能从玄极门赶到。”鬼影一动不动,早就计算好自己灭门第三个门派的时候郝豪韧刚刚好能从玄泰之巅赶来。 “阻止羽武者诞生是魔族现在迫切要做的?”郝豪韧一抖长剑,长剑发出轻吟声。 “玄极剑。”鬼影也缓缓抽出长剑,突然冷笑了,前所未有,看一眼他手里的长剑:“四方院唯一为玄极门特意打造的剑。” 郝豪韧看一眼他手里的长剑,脸色微微一变,又看看他那张蜡做成似的脸:“你如何得到它的?” 鬼影没有回答,面对已经输定的人根本不用回答:“三招。” 这回他没有让郝豪韧先出手,他明白得很,世上唯一能进入玄羽死境的五个人,他是,郝豪韧也是。 “目的是什么?”郝豪韧脸皮微微抽动,并没有出手。 鬼影咧嘴而笑,狰狞而又阴森,一字一句说:“引你出来。” 段厚盛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鬼影手中的长剑,一个颤抖。那是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黑漆漆的一片,一丝丝不祥的气息正在慢慢散发出来,连浓浓的血腥气都纷纷避开。 “屠魔剑。”和郝豪韧一样震惊,他刹那都不敢动弹了,整个人僵硬得宛若变成了石头人。 郝豪韧暗暗握了握手中的玄极剑,似乎担心它会从自己手中滑落,又似乎现在他有点抓不稳这把四方院特意为玄极门铸造的宝剑。又或者,哪怕是四方院倾注所有心血打造的这把剑,在那柄黑漆漆的长剑面前都颤抖了,他正在极力让它镇定下来。 段厚盛声音哆嗦:“第一位羽武者的剑。” 吴步观向刚刚习武的何离剑传武之前,曾经告诉他退魔大战的一些事,尤其是人族武道的演变。很久很久以前,已经记不得到底有多久,久远得完全无法考证的年代,那时候的武者还只是停留在武侠的阶段,亦即是古武气境的阶段。 古武气境,放到现在来说形同婴儿,哪怕是杀人无数的狂人见到了估计也不屑于出手杀死,因为太弱了。 而后人族发现超越古武气境的境界,古武体境。古武体境的诞生让所有人族认为,那已经不属于人族的范畴,以人族的常识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境界,也无法解释这个境界。之后,在此之上还有古武力境。 然而,这还不是人族的极限。退魔大战之中,玄武者诞生,第一位玄武者就是日后的第一位羽武者,人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武者。没有他,本已经绝望的人族永远诞生不出玄武者,是他顿悟了玄武者的存在。 但是,玄武者依旧被魔族肆意横扫,惨不忍睹。 直至最后,这第一位玄武者再有顿悟,化身世界上第一位羽武者。 那是人族最强大的羽武者,是人族最伟大的武者,是所有武者的向往和奋斗目标。 可惜,退魔大战之后人族千年无羽武。 玄极门千年里竭尽所能,将只存在于退魔大战的羽武者的尸骸和兵刃收齐,安葬并供奉于无限剑山。但那些羽武者们曾经用过的兵刃,没有一把是完整的,足见当时退魔大战有多惨烈。 所有能找到的羽武者兵刃之中,并没有那批最后的羽武者的兵刃,因为他们全都追进了魔界之中,在魔界之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们也再没有回到人界。 屠魔剑,就是那第一位羽武者的用剑,原本随同他永远消失在魔界的剑,现在却出现在褚黥翟手中。 “你……你果真投靠了魔族……。”段厚盛气得一口鲜血喷出。 消失在魔界的屠魔剑,只有进入魔界才能得到。 金光在峰头骤然闪亮,冲破了云霄,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愤怒地咆哮。 金光一闪即逝,但峰头却被震得剧烈摇晃,抖落一片片尘土。 郝豪韧膝头一软,玄极剑当的一声,硬生生将身体撑住,单膝跪地,双眼直勾勾瞪着鬼影。鬼影也摇摇晃晃,黑漆漆的屠魔剑当的一声,将自己硬生生撑住,牢牢站稳了,居高临下地俯视郝豪韧。 黑漆漆的屠魔剑正在一缕缕地散发着黑色的魔气,贪婪地游动着。 用蜡做成似的脸僵硬僵硬的,毫无任何感情,冷冰冰看着郝豪韧手中的玄极剑。原本洁白如雪,光滑如水的玄极剑剑身上缠绕着几缕黑气,正在试图将这把四方院特意为玄极门打造的宝剑污染。 “看来四方院穷千年心血也没能铸造出超越先人的剑。”鬼影无声冷笑,不屑地将目光从正在被魔气侵蚀的玄极剑上移开,“甚至不及先人一半。” 峰头不住的剧颤让鬼影站不稳,几个踉跄。 地面突地啪啪啪一阵爆响,裂开一道道粗大的裂缝,那片断肢残骸有些立即被裂开的裂缝吞噬掉,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间间房屋因为开裂的地面纷纷崩塌。 这座峰头宛若干裂的馒头,正在被人一块一块地掰开似的,不住崩塌。 羽武者能一剑削平山峰的峰头,玄泰之巅的定威台就是因此而来。两人都是玄羽死境,距离羽武者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刚才彼此全力一击,竟然将整座高峰震得开始崩塌。 轰隆一声,这座高峰猛然往下沉了数里,从峰头上崩落大块大块的石块,小则直径不过丈许,大一点的直径竟然达到里许。巨大的石块滚落山间,在山脚下震出一片片尘土,慢慢升腾起来。 鬼影猛吸一口气,往郝豪韧走一步,剧烈晃动不断崩裂的地面让他摇摇欲坠,双眼直勾勾盯着无法起身的郝豪韧。 一声怒喝,郝豪韧奋力要跪着的那个膝头挺直,无奈没有成功,反而差点变成双膝跪地,怒声道:“为魔族效力能给你什么好处?” 鬼影冷笑,又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停下来,抬头看一眼天际边,再看一眼郝豪韧,冷道:“先不杀你,只要引你出来就行了,有机会再见吧,你还剩两招先留着。” 话刚落音,山峰在轰隆隆的巨响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层一层往下急剧崩塌,一片浓浓的尘土高高扬起,与天上的流云融为一体。 而那条鬼影倏然无踪。 天际边几条人影迅疾而来,眨眼之间穿过这片与流云融在一起的尘土之中。 一共有七人,郝雄章,盂洁瑶,何离剑,姚羡琦,郝癸霓,鲁悼司,邵澄茗。 千钧一发之际分别将郝豪韧、段厚盛、段藏望从厚得不见底的尘土之中救出来,七条人影一闪,破开这尘土,落在另一座峰头。回身看去,轰隆隆的声音渐渐平息,原本的那座峰头荡然无存。 飞扬起的尘土宛若一张布帘,高高升起,与流云练成一片,看似一面翻滚着的不可穿透的屏障。 第222章 天下三杰 嗖,何离剑刚把段厚盛放在地上,立即追了过去,姚羡琦是第二个紧跟在后面的人。 郝癸霓第一次见到父亲这幅模样,一身血淋淋,看着极为可怕:“爹。” 郝雄章冷着脸将父亲放下,也要追去,郝豪韧喝道:“慢着。” 这老者拉住自己的儿子:“你速速回玄极门,他的目的是将老夫从玄极门引开。” 握着郝雄章的手十分用力,似乎将所有一切都交给了他:“听着,如今甄兄就在我门中,你与洁瑶务必要竭尽全力协助,也……也将真元派之事告诉他,为父……还没能说出口,一定要保住玄极门,为父有不祥预感,魔族有其他目的。” “去,去吧,没想到……竟然是褚黥翟。”郝豪韧极为虚弱,可惜姚羡琦带在身上的还神丹在玉琢山已经用尽,现在只能靠他自己撑过去,“就看何离剑能不能阻止他了,我六大门派与人族,全系于此人手中。” 何离剑现在是魔武者,郝雄章就算跟着他去也只是站着看戏的份,根本帮不上什么,倒不如听从父亲的,马上赶回玄极门,死守六大门派与人族最后的一道防线。 那也是千年前羽武者们最后的防线,没有玄泰之巅羽武者们可能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玄泰之巅在千年前已经证明它的牢不可破,正是它让羽武者们开始拥有反击的机会和能力。而在千年后,它仍然还是人族最后的防线。 “是。”郝雄章强忍声音,与盂洁瑶纵身而去,鲁悼司与邵澄茗不用师父吩咐,带着怒火也紧跟在好雄章与盂洁瑶身后。 “爹。”郝癸霓心碎,连碰一下他都不敢,生怕会将他碰得痛了。 郝豪韧咬咬牙:“没事,老夫还活着。” 看一眼段厚盛,段厚盛则艰难地扶起段藏望,把一把门脉,所幸,只是被震晕了。此时断铁门幸存的弟子们纷纷掠过来,个个震怒,纷纷叫着要追过去。 段厚盛喝住他们,惊疑地看往郝豪韧,这个已经距离羽武者只有一步之遥的人竟然也不敌褚黥翟,他已经是六大门派中最强的人,人族中最强的人,只感到绝望和震惊:“他果真进入过魔界,那是屠魔剑。” “屠魔剑?魔界?”这些字眼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字眼,没想到千年后竟然变成了事实,郝癸霓无法相信,连断铁门掌门如此人物都震惊绝望,连自己的父亲都重伤不起,“魔界之门不是已经关闭了么,否则羽武者们也不会没有回来。” 褚黥翟却如何能进入魔界的? 她明白了,当日在铁水湖的时候,那名魔族少女曾留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何离剑想要知道一切的话就只能前往魔界,而她会一直在魔界中等着何离剑。 没错,是魔族打开了魔界之门让褚黥翟进去的。 “褚黥翟。”郝癸霓怒得娇躯颤抖,恨恨咬牙。 郝豪韧露出不安之色,似乎已经看见魔族铺天盖地而来:“他们果真是战死在魔界之中了,明明魔族已经几近灭绝,他们不论如何也能将它们彻底杀尽,为什么最终还是死在魔界之中了?” 千年前最后的羽武者们无一归来,加之千年中人族再无羽武,慢慢地,人族开始认为羽武者不过是传说。慢慢地,连退魔大战也染上了传说的色彩,但凡是传说,总是神秘的。神秘是因为毫无证据,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是瞎编的。 所以,退魔大战,羽武者,根本从来没存在过,都是瞎编的。 这就是千年后人族的认知。 对于羽武者们没有归来的原因,既然是瞎编的也没有人去深究,唯独一些相信的人试图对此作出解释。解释有两种,要么是全都死在魔界了,要么是无法打开魔界之门归来,被迫留在魔界。 但正因为没有证据,不论是哪种解释都变成了瞎编的。 现在传说变成了事实,证据也有了。 很快,传说中的退魔大战又要重现,人族可能还没相信的时候已经灭绝。 可是羽武者明明能够灭绝魔族,为什么还是死在魔界中了?郝癸霓知道,颤声道:“因为魔界是高于人界的世界,羽武者们一定因为那个世界之故才反被它们杀绝了。” 这是从何离剑那里知道的,身为魔武者的何离剑十分清楚,毒雾谷中那头魔物的话他至今没忘记。魔气不是人界能承受的,妄图驾驭魔气的人终将死于魔气,魔界也不是人族能承受的,哪怕是羽武者也是,一旦进入,后果可想而知。 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如翱翔天空的飞鸟和畅游海底的鱼儿,彼此交换天空与海底,都得死。但魔界与人界,不是天空与海底,魔界是高于人界的世界,它们可以在人界肆意横行。而人族到了魔界,没人知道是怎么样的,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去过的人就是最后的羽武者们。 “什么?”段厚盛吃惊这名少女竟然知道一些事。 郝豪韧望着何离剑消失的方向:“是何离剑告诉你的吧。” 郝癸霓点头,抬起手,却被父亲按下:“不用浪费力气了,老夫还没到会死的地步。” 看着她那比以前多了一点东西的脸,还是自己的女儿,只是已经开始蜕变,这种蜕变让那点东西慢慢成长起来,那点东西就是坚强,禁不住轻抚这张由婴儿变化而来的脸蛋:“去吧,如果你想去的话,爹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回来,相信自己的选择和决定。” 说完目露愧疚,他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女能成羽武者,才险些迫害了她的一生,但现在他坚信自己的女儿:“去吧。” 郝癸霓咬咬牙,看着何离剑离去的方向,一众人从望曦城追到这里,现在只有姚羡琦跟在他身边。虽然他是魔武者可是她的心没有安定下来,对方可是褚黥翟,能将自己父亲重伤的人,天下三杰之一。 哪怕是魔武者,何离剑自己也说过他与第一位魔武者是无法相比的,彼此之间是玄武者与羽武者的差距,因为他是由玄武者练成魔武者的。 “嗯。”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如同父亲说的,选择了,决定了,就一口气走到底。 成熟的人影一花,孤零零追了过去。 “郝兄。”段厚盛瞪着眼睛。 郝豪韧也一语不发,目中微微闪动,没想到自己无法根除的魔气根源何离剑却因为天意得到了解决的办法,魔武者。这小子看似老天一直在为难他,实则一直在磨练他,他只有战胜了磨练才会得到老天给予的相应的回报。 只是让人感慨。 他进入武道不到一年竟然成为了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而六大门派千年里不断苦修却至今没有诞生羽武者。 现在最担心的是玄极门,褚黥翟的目的是为了引他出来,现在他成功了。已经没有羽武者的玄泰大陆上,魔族对玄极门如此执着是为了什么? 猛然一咳,挣扎着也要起来,惊得断铁门的弟子纷纷扶住他:“郝老前辈。” 郝豪韧白着脸:“老夫必须回到玄泰之巅,那是最后的防线了。” 一个时辰了,还没追到一条人影,与郝豪韧可算是两败俱伤,却还能逃得如此彻底。他一定使用了魔咒,没有魔咒的话现在早就追上了。 将这个狂魔褚黥翟杀了是心中唯一所想的,除了这个念头空无一物。 他什么都不管,只想杀了这个人,敏锐的感觉告诉他,这个人是他的死敌。在玉琢山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见到这个人,却已经感受到来自于他的莫名压迫感。他的本能告诉他,他必须杀了这个人。 “何离剑。”郝癸霓声音颤抖。 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连看两人一眼都不看,似乎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很奇怪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竟然能让他变成这样,哪怕还没有见过他,他已经能感觉到对方似的。 不知道,从古武体境开始人族就认为这些武者已经不算是人族,既然不是人族,人族如何能理解他们。别说人族,身为玄武者,被认为比古武者更加不是人的武者的郝癸霓也无法理解。 野兽有感知危机的本能,这也许就是魔武者的本能吧。 魔武者,不属于人界,也不属于魔界,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知道他。 郝癸霓担心地看着他,这个模样的何离剑让她害怕,让她感到恐惧,感到担忧。看一眼姚羡琦,姚羡琦也正时不时看一眼何离剑,沉着脸:“何离剑。” 何离剑终于有反应了,很冰冷:“我要杀了他。” “不,你让我很害怕,你到底怎么了?”郝癸霓哀求一样,眼中的闪光一颤一颤。 何离剑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没事,我只是很想杀了他,他让我很不舒服。” “不,你……。”郝癸霓还是不安心,这样子的他怎么能让人安心? 对何离剑来说只是轻轻一笑,郝癸霓与姚羡琦看见的却是狞笑,目中寒光森森,似乎他体内有一头无形的恶魔正在啃食着他,逐渐将他的身体接管过来。 何离剑咧嘴而笑,伸手拨开这两名少女,大笑着扑了过去。 追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那条鬼影一样的人影。 一道黑金色的光芒在大地上闪亮,呼啸着破开空气窜了出去,将天与地之间的空气压得呜呜作响,地面被压得泼泼几声开裂。 嗤,黑金光芒呜咽着消失,尘土散去,一条模糊的黑影慢慢从三人的面前浮现出来。用蜡做成似的脸生硬生硬的,估计任何表情都做不出来,双眼宛若两潭死水,毫无生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破开这道黑金光芒的就是那柄黑漆漆的长剑,仿佛察觉到何离剑的存在似的,突然冒出一缕缕黑色魔气,狂舞不止。 “屠魔剑。”郝癸霓紫光剑倏然在手,果真是屠魔剑,跟传说的描述是一模一样的。 姚羡琦冷视着这个鬼影一样的人:“你就是褚黥翟?” 褚黥翟看着何离剑:“魔武者。” 屠魔剑上的魔气更加疯狂舞动,他瞥了一眼那片魔气:“既非人族,也非魔族,既是人族,也是魔族,足以与羽武者匹敌的魔武者,羽武者绝望的产物。” 何离剑狞笑:“跟你身上的魔咒一样,绝望的产物。” “不错,绝望的产物。”褚黥翟双眼泛着冷光,一动不动。 魔武者是羽武者绝望的产物,魔咒是魔族绝望的产物。 郝癸霓逼迫自己动起来,姚羡琦拉住她,玄武力境中期的她干什么都没有用的。 空气开始凝固起来,何离剑与褚黥翟两人之间似有一块无形的空间,但凡任何东西踏入半步,立即丧命。这个空间满是杀气,并没有什么憎恨,没有什么愤怒,只是单纯的杀气,彼此都想要杀了对方的杀气。 这种感觉让人莫名想起灭葬场,那时候的魔族像牛羊一样被羽武者们围堵起来,毫无感情地屠杀干净。屠杀,是没有感情的,哪怕是憎恨或者愤怒。一个人会杀了另一个人,往往都是因为憎恨对方,就像他曾经想要杀死甄途阳一样。 但现在两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死对方,他们彼此从未见过面,也从未听说过对方。 虎豹相争只是单纯的杀死对方,并不是憎恨对方,对方也不是自己的猎物,那是彼此都感到了危机,来自于对方的危机。 现在何离剑与褚黥翟两人就是这种杀戮。 郝癸霓看见一片叶子被风儿卷动着飘过,刚刚进入两人之间的空间,立即无声化成一片碎末。吓得禁不住后退一步,看着狞笑着的何离剑,和面无表情的褚黥翟。 两人都没有动,但是杀气所成的空间已经足以撕碎任何踏入其中的东西。仿佛在无声警告,这是魔武者与玄羽死境之间的杀戮,任何人不得插手,任何人也无法插手。 褚黥翟目光僵硬在何离剑脸上:“我们见过面吗?” 何离剑狞笑:“十六年前你在哪?” “在魔界。”褚黥翟手里的屠魔剑等不及似的,魔气狂舞不止,黑漆漆的剑身正在嗡嗡作响,似乎见到了它一直屠杀的魔族,咆哮着想要继续完成它未完成的使命。 屠魔剑,那是屠杀魔族的剑,第一位羽武者的剑。 “屠魔剑。”姚羡琦才知道第一位羽武者的剑为什么散发出来的是魔气,那是屠杀了无数魔族残留在上面的魔气。 或说是屠魔剑将魔气禁锢在剑身上,每天每夜折磨着它们,哪怕它们的主人其实已经死了,这把存在于传说中的剑仍旧没有放过被它杀死的魔族的魔气。 魔武者,既非人族,也非魔族,既是人族,也是魔族。 屠魔剑只认魔族,魔武者的身上的魔武之力带有魔族的气息,它被惊醒了。狂怒的它让剑身上的魔气感到恐惧,所以狂舞不止。那不是恐吓,而是想要挣脱禁锢,逃离这把传说中的长剑。 “那把剑杀了不少魔族啊。”何离剑嘿嘿直笑,两人之间的杀气却越来越浓,几乎要变成实体一般。 褚黥翟冷道:“马上就杀了你。” 姚羡琦电光火石之际将郝癸霓拦腰一抱,迅疾掠开,宛若一道突然出现的彩虹,瞬间出现在数里开外。 身后一道金色光芒冲天而起,刹那天地一片昏暗,大地猛烈颤抖。 郝癸霓惊得瞪大眼睛,秀目中尽是那一片炫目的金光,纤纤细腰被姚羡琦轻轻松开。 “你可别死。”姚羡琦颤声道,双眼直勾勾看着数里开外的金光。 强大的气浪瞬间将两人所在之地以为平地,大地被整整掀翻了一层皮,两条婀娜诱人的身影在狂风中纹丝不动,震惊、焦急、惊恐地看着那道冲天而起的金光。 蓦地,金光中出现一丝裂缝,乌黑乌黑的,黑得发金,或者说金得发黑。这一条黑金的裂缝瞬间扩大,野蛮地将金光猛然撕成两半。泼的一声,将那道骇人的金光震成一片金色的碎片,嗡的一声,消散在空中。 黑金光也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倏然消失。 姚羡琦当先飞掠过去:“何离剑。” 郝癸霓也扑了过去。 窈窕素影落在何离剑身边,何离剑双眼通红,呼哧呼哧大口出气,狰狞地瞪着对面的那条鬼影,形似一头被逼到了绝路的野兽,但身子却因为乏力微微哆嗦。 那条鬼影明明已经跟郝豪韧拼得两败俱伤,却竟然能将何离剑一剑重创至如此地步。 姚羡琦拉住何离剑:“你已经到极限了。” 抬眼看去,鬼影额头上一轮血红的印记通红通红的,那就是他能将何离剑一剑重创的原因。但他也没好过,原本削瘦的身影摇摇欲坠,连续两场直逼他极限的死战已经让他无法再度挥剑。 “断心碎梦?原来是他的弟子。”褚黥翟明显吃惊不小,握剑的手在颤抖,“无怪破了半月醉,原来如此,不是断心碎梦的话,哪怕你是魔武者也早就死了。” 郝癸霓怒吼着扑过去,紫光剑闪出一片白光。 褚黥翟压根没看她,屠魔剑一闪,半月金光呼啸着将玄破苍穹扑灭。 “回来。”何离剑突然怒喝,牙齿咯咯作响,双眼也是血红血红的,喉咙里滚动着野兽的咆哮,跟一头魔物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外表还是人族而已。 郝癸霓惊得放下长剑。 长剑如水,倏然一挥,一片血花飞上半空,这如水的长剑一扫,将这片血花卷在其中。 姚羡琦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何离剑一抖长剑,胳膊上血流如注,冷道:“你死定了。” 原本如水的长剑沾满了他自己的鲜血,刹那变得通红通红的,宛若被激怒的狂兽一般,狰狞着面孔张牙舞爪。 “屠魔剑认为我是魔族吗?”何离剑咧开嘴狞笑,血红的眼睛瞪着摇摇晃晃的褚黥翟,卸掉郝癸霓那一剑似乎将他最后的力气都用尽,而且是魔咒给的力气,“魔泣剑也是唯独只有一个嗜好,对魔族之血情有独钟。” 原来如此,这把四方院无法完成的长剑因为沾染了魔族的血而苏醒,彻底诞生在世间。既然屠魔剑将何离剑认定为魔族,那么魔泣剑当然也这么认为。 郝癸霓飞身掠开,振声怒道:“杀了他。” 褚黥翟现在全靠魔咒带来的力量支撑,刚才化解郝癸霓的玄破苍穹已经尽力,否则就不仅仅是化解而已,郝癸霓现在早就倒地了。 何离剑怒目圆瞪,咬牙森森冷笑。 两人一见面就杀气重重,一出手就是不遗余力,褚黥翟已经达到极限,何离剑也已经达到极限。若想激活魔泣剑以此杀了褚黥翟可没那么简单,屠魔剑是经过退魔大战考验的传说之剑,不是魔泣剑这种因为意外才得以诞生的剑能比的。 褚黥翟根本无所畏惧。 何离剑额头青筋突然暴起。 竟然真的出现了,明明已经达到极限,但却硬生生出现,断心碎梦骇人的黑金光芒闪现,狂吼着朝褚黥翟扑过去。 褚黥翟双眼一睁,他从现身玄泰大陆到现在不过短短时间,但真正震惊的还是第一次。 体内明明魔武之力空空如也的何离剑,如何还能发出这一剑? 蓦然怒吼,是恐惧吗?是因为恐惧带来的愤怒?还是面对死亡的本能所致?褚黥翟削瘦的身影突然一花,化作一头三人高的魔物,瞪着血红的眼睛,吼声中屠魔剑刹那出手,这也是他第一次怒吼。 半月金光与黑金光芒再度撞击,郝癸霓迅疾如闪电,从姚羡琦身边掠过,伸手揽住她那纤纤细腰,往旁边闪开。 轰隆,这道金色和黑色纠缠在一起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地面震得刹那破裂,一道道巨大的裂痕狰狞地展开,一条条如蛇迅速蔓延。郝癸霓抱着姚羡琦灵猫一样在大地上飞速闪避,从一道一道裂缝上越过,刚落下脚下的大地又裂开。 呼,天空与大地之间猛然炸开,强大气压压得两人几乎窒息,高速流动的空气竟然摩擦出一片片火花,毒蛇一样吐出丝丝毒信。 哗,这个强大的气压瞬间吹开,眨眼就横扫数十里,数十里范围之内,皆都夷为一块平地。 天地一晃,慢慢恢复原本的光明。 当,何离剑撑着魔泣剑,咧嘴狰狞地笑,盯住自己的猎物一般。 那头魔物扭曲着,血红的眼睛也冷冰冰瞪过来,竟然慢慢变成了人形。 第一次见到已经化成魔物,却仍旧能回归人形的,褚黥翟是第一个。 “不一样的魔咒,原来是这样。”何离剑嘿嘿直笑,嘴角滴滴答答,满是鲜血,漏了水的屋顶一样,不住滴落在脚下的地面上。 褚黥翟目中杀机浓浓,阴森森的声音略微沙哑:“你是第二个让我真心要杀死的人。” 铮,屠魔剑发出轻吟,兴奋地舞动那一片黑乎乎的魔气,似乎为新主人终于下定决心而高兴。 咳,褚黥翟硬生生将这一声咳嗽忍住,但那一口血还是从嘴角慢慢流出。 何离剑狠狠咬牙,但就是如何也站不起来。 褚黥翟露出一丝冷笑,朝他一步一步走去。 “实在让人失望。” 褚黥翟面容一动,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这个声音不是何离剑的,也不是他的。 一条魁梧得吓人的身影站在何离剑面前,宽厚的肩膀,粗壮的熊腰,因为衣服实在太紧干脆将两条袖子都扯掉,露出两条比人腰还粗的胳膊,肌肉一块一块用石头雕刻成一样,高高鼓起,充满了无限的爆发力。 方头方脸,方眉毛,方眼睛,方鼻子,方嘴巴,这个人乍一看一颗脑袋都是方的,凌乱的胡须渣滓显然随便用剑刮掉的。 褚黥翟退一步,双眼落在这个高大的人身上,以及他背上的那柄剑。 寻常长剑一般不过三尺,但这把剑光是剑身就有一尺宽,不错,腰粗的宽度。八尺长,不错,身高七尺已经算是大汉,但这长剑长达八尺,与八尺剑一个长度。因为这个如同一块大石头一样的大汉,他自己就有九尺高。 九尺高的人,正面看壮得是方的,侧面看,也是方的,肌肉宛若充气了一样,随时会爆炸。九尺高的大汉,一尺宽八尺长的大剑。 方头方脸,抱胸而立,极为失望地看着褚黥翟:“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褚黥翟冷冷看着这个人:“武轶霄。” “枉我封你们三人为天下三杰。”大汉痛苦地闭上双眼,不忍看到现在的他。 褚黥翟冷笑。 大汉没有睁开眼:“逃吧,你现在已经身负重伤,我让你逃,一个时辰之后我再去取你性命,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 褚黥翟冷冷一笑,身影一花,荡然无踪。 何离剑颤抖着,慢慢倒下,这只粗大的手将他捞起来:“断心碎梦,死老头胆子比我越来越大了,连魔武者都敢收之为徒,真是胡作非为,也不看自己年纪多大了。” 姚羡琦从半空扑落下来,又惊又惧:“何离剑,你敢死在我面前。” 郝癸霓却从头上一掠而过,瞥一眼地上的那条大汉和何离剑,以及扑在他身上的姚羡琦,咬牙冷冰冰盯着前方:“交给我,我替你杀了他,剩下是我的。” 素影一闪,消失在天际。 “这身法,玄极门。”大汉望着天空,轻轻放下何离剑,一只手托着两个人的重量对他来说确实有点不愿意,姚羡琦现在就是趴在何离剑身上的,“如果你被她杀了我也就省了一个时辰了。” “何离剑。”姚羡琦摇摇他,大眼睛盯着他。 大汉艰难地弯下腰,他的肌肉似乎真是用石头做成的,让他行动很不方便:“要不让我试试?” 姚羡琦下意识让出一步,这庞然巨人几乎要将她挤得往旁边摔倒。 “武轶霄?”就是这个人,给天下三杰起了天下三杰的称号的人,何离剑双眼迷离,生命正在流失一样,感觉这个世界逐渐远离自己而去。 “唔?”武轶霄方眉毛一皱,哼一声,方眉毛松开,“胆子不小,开口就叫老子名字。” 粗大的手掌将他拎起来。 啪,将一袋麻袋扔在地上似的,让何离剑坐起来,粗大的手掌几乎将他削瘦的背心全包在里面:“救一半,魔武功法不懂,普界门功法略知一二,另一半你自己来。” 何离剑浑浑噩噩,只感觉一股暖流懒洋洋从背心传进来,钻入经脉之中,突然变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海浪,在黑金色的经脉里奔涌不止,完全不管他现在的情况,这哪里是救人的手法? 心脏也被这强大有力的暖流惊得狂跳,跳动的心脏输出强有力的血液,激流似的将堵在体内的淤血冲上嗓子眼,哇地吐出来,浑身一轻,脑子被人泼了一盆刺骨的清水一般顿然清醒,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手法? 另一只粗大的手掌往他胸口一拍,不知道他那几根可怜的胸骨和肋骨能否承受得住。 何离剑狂跳的心脏立时被拍得停顿,两只粗大的手掌一前一后,用力一夹,肺部中残留的最后一缕空气从鼻孔中哼的一声喷出。窒息让他几乎又要晕厥,经脉突然自己动起来,丹田疯了一样剧烈哆嗦,一丝黑金古武之力刹那诞生,在经脉中一闪而过。 浑身一松,大汉拍拍手站起来。 长长吐出一口气,何离剑心中依旧狂跳不已。 姚羡琦不敢置信这么粗暴的手法也能救人:“这……这手法……。” “没见过?你没见过的多了,为什么要跟你们一样,为什么要以六大门派为标准?”武轶霄一挥手,极为不屑。 这个人从头到脚都与众不同,连武器也是夸张无比,一尺款八尺长的巨剑,别说舞动,能抡得起来已经不是人。姚羡琦看着这个以杀人手法来救人的怪人,愣愣半晌,将何离剑扶起,不住看看这个怪人。 “师父如今不省人事,不知道能否醒来。”何离剑吃力地站稳,抹去嘴角的血迹。 武轶霄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他已经醒了。” 这句话简单地告诉何离剑吴步观也经过他神奇的手法救治,并且已经醒来,想想就觉得他可能不是师父的至交好友。 心头的大石头呯然落地,何离剑目光落在那柄巨剑上:“你与三杰是什么关系?” 武轶霄转身离开:“回去吧,褚黥翟不会冒这种风险而只为将一个人引出来,玄极门可能有难,他现在是我的。” “慢着。”何离剑喝道,那个庞大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姚羡琦扶住他:“交给他吧。” 得到与众不同的魔咒,甚至让他拥有第一位羽武者的屠魔剑,魔族对这个褚黥翟很看重。他也用重伤郝豪韧来证明自己值得魔族看重,同为玄羽死境他比郝豪韧强一点,也许还得加上屠魔剑的功劳。 那是对人族来说意义独一无二的剑,正是这把剑让人族进入了新的时代,玄武者与羽武者的时代,魔族给他这把剑用意不言而喻。千年前这把剑的主人是第一位玄武者,第一位羽武者,千年后这把剑的新主人又是第一位什么? 他是魔族选中的最强大的人族,五大恶人一直不过是傀儡,用完就可以丢弃的那种。 也知道了自己的极限,玄武者练成的魔武者,顶多也就与唯一的五人齐平的地步,唯一进入玄羽死境的五人。 如果再有下次,何离剑必死无疑,这个人相当于已经杀死了两个何离剑。第一次因为何离剑的到来郝豪韧得以幸存,第二次因为武轶霄何离剑得以幸存。 “不一样的魔咒。”魔咒取自于魔气侵蚀,魔族创立特别的侵蚀手法即为魔咒,魔咒之上还有特别的魔咒,何离剑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寒而栗,魔族因为差点被人族灭绝究竟在千年里疯狂(哔)干了些什么? 看到他终于恢复本样,但心中仍旧被人抓住似的惊慌难受,姚羡琦低声道:“你忘了你是魔武者吗?” 何离剑没忘记,自己的疯狂记得很清楚,目光一动不动,在回味那种疯狂的感觉:“是力量。” 她很担心,让他心中酸痛,有一个人在担心着自己,生怕失去自己,自己却对她的呼喊浑然不觉。 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只柔软的手还在颤抖,哪怕他已经恢复了原样:“那是魔武者的力量,但凡试图驾驭魔气的人终将死于魔气,这就是魔武者的命,游走于驾驭魔武之力与被魔武之力驾驭之间。” 那闪动的大眼睛,水灵水灵的,湖面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她是很容易被碰碎的,因为碰她的人是他,忍不住握紧她的小手:“我不会再这样了。” 为什么会因为褚黥翟而疯狂? 他不知道,也许褚黥翟是世上唯一五人中的一人,他想要挑战他。 也许因为这个唯一五人中的一人干了让他不可饶恕的事情,师父因他险些丧命,更有可能这个人曾经残害了自己的父母。 这个人还是为他最痛恨的魔族效力的。 这种人既符合他挑战的条件,又符合他狂怒的理由,让他只想不顾一切释放自己的力量。 这是第一个让他想要彻底放开自我克制,什么都不用想,将自己爆发出来的人。 因为他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三件事,找到父母,成为强者,灭绝魔族。 褚黥翟很不巧三个条件都具备了。 这个人让他刹那彻底放开了自我,从还没有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放开了自我克制。他等得太久了,这三件事至今没有一件成功,连头绪都没有。 明明已经没有残留任何一丝魔武之力,却仍旧爆发出最后一剑,已经不能用疯狂来形容了。那最后一剑好像不是他发出,而是他体内的狂兽发出的。 “你……你差点就失去了自己。”姚羡琦心有余悸,手脚一片冰凉。 “人族的力量……。”何离剑目中黯淡,半晌无声苦笑,“是心境。” 师父对他说了无数次,从他开始踏入武道的时候起就一直在强调,自己第一次为她年仅十六岁就达到玄武气境前期修为而震惊焦急的时候也说过一次。 长叹一声:“我不会再这样。” 喃喃道:“我的心境还不足够强大。” 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的心境第一位玄武者永远不会诞生,第一位羽武者也永远不会诞生,但这样伟大的武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永远只有一个。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他不会就此放弃。 才发现郝癸霓也不见了,颤声道:“这疯疯癫癫的女人。” 身体腾空而起,姚羡琦拉着他掠过去:“走,她不能有事。” 又想起绝命天坑中的那近二十天,那种有人跟在身后焦急万分,试图阻止自己继续前进,而自己却浑然不觉的感觉再度呈现。飞速从身边掠过的大地和天空宛若变成了狭长的峡谷,与那条峡谷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变成是他与姚羡琦追在她身后了。 这个女人到底在急什么?连头都不回,像当日的自己一样,明明知道前方是绝境仍旧固执要去。自己是无路可走,她是为了什么? 第223章 堕落公子 “羽武之后的使命是保护人族,羽武者之后的职责是保护玄泰大陆,羽武之后的道路是成为羽武者。” “以魔咒操控卑劣之人找寻天下四令,而我六大门派浑然不觉,操控五大恶人灭门四方院,而我六大门派无能为力,操控三杰之一灭门真元派,而我六大门派无人能敌。” “羽武之后,千年里什么都没做。” 崩,牙齿似乎被咬碎了,原本水灵的大眼睛满是憎恨和愤怒:“六大门派,不作为就是罪。” 怒火从眼中喷薄而出:“从我开始,六大门派将要赎罪,褚黥翟,今天必须死。” 嗖,人影倏然停在这个鬼影似的人面前,将他的去路堵住,冷声道:“死吧。” 白色光芒从紫光剑中闪现而出,玄破苍穹狂啸着扑向褚黥翟,褚黥翟冷着脸一动不动,他现在连从郝癸霓手中逃脱都做不到。 一道白光从天边横掠过来,结结实实击中原本能将褚黥翟撕成粉碎的玄破苍穹,粉碎的玄破苍穹之下,褚黥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当白色光芒的碎片散去的时候,这个灭门真元派,重创长生派,重创断铁门,重创背引出郝豪韧,重创千年后第一位羽武者的人无影无踪。 “白虹袭日。” 这是从小见到大的招式,小时候就看真元派的师兄姐们在玄泰会武上使用这一招与玄破苍穹对抗,长大一点自己也开始以玄破苍穹跟这招对抗,但是使用这一招的人却越来越强大,逐渐的,自己已经完全不能与他对抗,于是这一代人中只有哥哥才能与他对抗。 现在,这个人,带着这一招白虹袭日出现了,那是充满回忆的招式,那是充满回忆的身影,挺拔,俊朗。 寒气化成千千万万条毒蛇从空气中钻进吹弹可破的肌肤中,钻进每一条血管中,钻进每一块骨头之中,钻进那颗年仅十七岁的小小心脏中,冰冻了每一根神经,让她无法动弹。 “你……。”那双从小到大就代表聪慧,代表淘气,代表偶尔会有的温柔,代表无法捉摸的大眼睛,不受控制地抖着。 这条在绝对不可能的时间,绝对不可能的地点,绝对不可能的人面前出现,让她无法动弹。 甄途阳冷冰冰看着她,手中的长剑已经不是吞缺剑,而她手里的长剑依旧是紫光剑。 “为什么?”颤抖的心,颤抖的血管,颤抖的神经,让声音也是颤抖的,连手里的紫光剑也是颤抖的。 挺拔的身影转过去,临走只有一句话:“就这一次,下一次我也无法保证你还能活着。” “站住。”连紫光剑都握不住了,脚步也根本提不起来,唯一的一点力气只能让声音发出去,“为什么你总是一错再错。” 挺拔的身影似乎被刺激到,不知道是不是怒气让他微微一颤,可以看见他咬着牙,俊朗的面孔上是憎恨:“错?” 一直以来的大哥哥突然像一面镜子一样碎裂,过去的种种也都化成碎片,她的心也被这锋利的碎片扎得流出鲜血,连哀求都变得颤抖:“你是羽武之后,别告诉我你身上已经有了魔咒。” 发自内心的咬牙切齿,发自内心的憎恨和狂怒,让笑声变得阴森恐怖,狰狞吓人,一轮血红的印记浮现在俊朗的面孔上,让这俊美令人无法呼吸:“我不是羽武之后,我不是甄家的人,我不是真元派的人,六大门派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谁也不是,你们也不是我的谁,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我自己的。” 转过身,森森白牙恶狠狠咬着,憎恨和狂怒让双眼血红血红:“告诉我,你们是谁,你到底是谁?” “甄师兄。”她大喊一声,娇躯停止了颤抖,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绝望让她只能喊出这三个字。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三个字能让他回头,现在就回头。 “谁?”甄途阳恶毒地瞪着她,咬牙切齿。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她哆嗦声音:“不要这样,甄师兄,你快回头吧。” “谁?”甄途阳恶毒地瞪着她,咬牙切齿。 连呼吸都这么困难,心脏也想要停止跳动,她不住摇头:“不,你别这样。” “谁?”甄途阳恶毒地瞪着她,咬牙切齿。 柔软的身躯微微摇晃,她软倒在地,无力地跪着,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不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嘿嘿嘿地狞笑起来,仿佛已经胜利了,看吧,她跪下了,她崩溃了,这个女人崩溃了,他哈哈大笑,笑得面目扭曲,笑得龇牙咧嘴,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生吞活剥一口一口吃掉一样,憎恨地瞪着她: “我,现在是绝对完美的,我,以后将会是绝对最强的,我,永远是笑到最后的,我,会杀了所有羽武者,杀了你们这些毁了我一生的虚伪的人,杀了那个自以为是的魔武者。” 他狰狞地笑:“那是你的心仪之人,我会留到最后杀了他,还没开始,你还能撑着,直到他死在我手里,你才会真正崩溃,毁了我一生的臭女人。” 娇躯猛烈一颤,当一切不用继续再演的时候,她在他眼里是什么终于现出原形。 血红印记慢慢暗下去,俊朗的面孔微笑着:“好好活着吧,真正崩溃的时候再慢慢死在我面前。” 转身离去。 一道白光倏然激射而出,毫不犹豫朝他背心击去,迅疾,凶猛,失望,以及对他的放弃。 轰隆,挺拔的身影头都不回,只是反手一剑,立即将那妄图将他一击毙命的玄破苍穹击成粉碎。冷森森回过头,狂怒和憎恨却被却忍住了:“不,现在你还不能死,不能便宜你了。” 咕咚,那条成熟婀娜的身影倒在地上,纹丝不动,而那条挺拔的身影已经不见。 一条九尺高的人影从空中掠过,被这道白光吸引而来,余光看一眼地上那条娇小的身影,并未停留,一闪没入天际边。 那个妄图以最快速度逃离的小黑点慢慢变大,方头方脸的人皱着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三杰乱七八糟的,六大门派也乱七八糟的。” 残影一花,一条娇小的人影从他面前一闪,武轶霄面色一动:“嗯?” “嘻嘻。”少女清脆的笑声在他宽大的耳边响着。 庞大的人影倏然急停,纹丝不动:“现身。” 一条让人欲罢不能的迷人身姿恍若凭空出现一般,微笑着立在面前,清新,纯真,静雅,惹人怜爱。目光越过这条身影,甄途阳所化的那个小黑点不知去向,已经彻底逃离。 “魔族。”武轶霄双眼一瞪,粗大的胳膊抬起来,背后那把巨剑呼啸着划出一阵烈风落在手中,强大的气压将地面压出一圈尘土,直指那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少女,“所有棋子都被吃掉了,终于亲自现身了吗?” 所有的棋子,五大恶人,褚黥翟,现在不是已经被灭绝,就是已经无法作为了。 少女轻轻笑,单单是巨剑就已经比她大:“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哈哈哈。”武轶霄朗声大笑,笑毕,“不。” 少女微微笑:“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武轶霄咧嘴而笑,似乎在看一个小屁孩试图要说服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听她的话。 “你可以成为羽武者。”少女不信他不愿意听。 “不。”武轶霄大笑,一副你继续说,看有没有用的模样,巨大的剑纹丝不动,但若少女动一点点,这巨剑马上就将她拍死。 少女幽幽叹气,点点头:“好吧,那么魔武者呢?” “不。”武轶霄笑着摇头,似乎拿这个小孩子没有办法。 “为什么?”少女第一次失败的样子,露出失望。 武轶霄微笑不已,连连摇头:“因为老子是武轶霄,不是褚黥翟,不是五大恶人。” “错过了不会后悔吗?”少女大眼睛一闪一闪,好奇地看住他,“你们不都是为了成为羽武者奋斗一生的吗?” “不,不,不。”武轶霄不住摇头,被她逗笑似的,“我成为羽武者或者魔武者可以杀了你们吗?” 少女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绝情:“是我让你们成为羽武者,成为魔武者的,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武轶霄咧开嘴,冷笑:“因为羽武者和魔武者就是为了灭绝魔族而诞生的,不杀你们杀谁,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让我们成为羽武者或者魔武者?你傻的吗?还是当老子是傻子,你们怎么会让他们变成羽武者魔武者呢?” 嘿嘿一笑:“你们也没那个本事。” “好吧。”少女轻轻一笑,有点失望,“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 “以后也没人会答应你了。”武轶霄忍不住笑,巨剑拍落。 少女虚影一花,被拍成碎片,声音好平静:“不识好歹,我魔族终将重现玄泰大陆,人族灭绝当时,唯有一些人可以活着,但那永远不是你们。” 武轶霄抡起巨剑,咣当一声,插入背后的巨大剑鞘中,望着空无一人的世界。一阵风吹过,这个高达九尺的庞然巨人无影无踪。 “起来。”何离剑没有伸手去扶,平静的声音掩饰不掉现在的心情,原本已经被压下去的憎恨和愤怒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心酸想要颤抖他的声音,“我们要去玄极门,起来吧。” 褚黥翟的目的已经达到,一个人灭门真元派,一个人重创长生派,一个人重创断铁门,一个人引出并重创郝豪韧,哪怕是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也无法阻止他,现在六大门派后方虚空,玄极门岌岌可危。 这名少女一动不动坐着。 姚羡琦上前去弯下腰,何离剑轻轻拉住她,摇摇头。 “你只有站起来,我们才能赶往玄极门,起来吧。”何离剑一直在等。 少女慢慢站起来,呆着半晌,声音低低的:“他是我的。” “你的错?”何离剑问。 如果她顺从父亲的话,可能至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的耻辱。”少女很失望。 她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带我们去吧,玄极门需要我们马上就出现在玄泰之巅。”何离剑等她动身。 素影一花,没入空中。 姚羡琦心中一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条影子好像改变了很多,看一眼何离剑:“你总是这样,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何离剑轻笑,那一丝自信,坚定,斗志,和意志力从未消失,现在更加再度浮现,因为那名少女自己站起来而再度浮现。姚羡琦无奈地叹一口气,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是。 两人掠入高空,紧随那条素影。 他从不放弃,即使险些死在褚黥翟手中,即使证明他还不是最强的。而将至的魔族还要比褚黥翟更加可怕,更加可恨,他还远远不够强大。但他没有放弃,一直都是。 千年之后,仁武帮因为魔族大乱,势不如从前,六大门派遭受重创,玄泰大陆岌岌可危。然则羽武未现,而魔族却将至。当千年前的传说再度变成灾难,魔族退魔大战的传说重现的时候,人族除了被灭绝还能如何? 已经有不少人选择了魔族,包括褚黥翟,现在又多了一个,被褚黥翟灭门的真元派大公子甄途阳。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了,早就不是了。 第224章 魔族行动 少女在微笑,哪怕已经隔了千年这地方依旧让人感到不安,阵风时不时吹来,将藏在大地中千年的死亡和邪恶吹过来,在黑色的大地和昏暗的天空中无声掠过。 她似乎永远在等待似的,坐在一块焦黑的石头上,洁白色的衣裙是焦黑的大地唯一的颜色,而且是相反的颜色。不知道这块大地被什么东西焚烧过,除了干裂的地面就是焦黑的石头,这是这块大地的尸体,死了千年的尸体。 少女的目光含笑望着遥远的尽头,她的目光无法看得到这块焦黑大地的尽头,到底有多大?一百里?数百里?上千里?难道是上万里?总感觉比这还要大,难道比玄泰大陆还要大吗? 谁知道呢,千年之中这块焦黑的大地除了它自己没有其他东西,没有其他人,谁也不敢靠近这里半步。少女可能是千年后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她是魔族,人族哪有谁敢靠近这里,更别说像她一样深入其中。 也许真的有玄泰大陆这么大吧,它真的无法看得到尽头,焦黑焦黑一片,干裂的地面,焦黑的石头,这块大地已经死了。 这大概就是她要等的人,她凝望的方向有两个黑点慢慢出现,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就来到她面前。 应该让她等了很久,等得她都累得坐着,但终于等来了。 她很开心站起来:“他已经出发了,一旦引出郝豪韧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了。” 两条人影中的一人冷道:“只要郝豪韧还在玄极门我们就回来,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 “放心吧,他一定成功,但你们要抓紧时间。”少女露出开心的表情。 那人冷道:“他是谁?” 少女笑了:“也许以后会让你们见一面,不过看来短时间还不行,事情太多了,你们都没有时间。” 似乎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种难忘让她至今还恍若身陷其中:“入口就在无影秘森,已经告诉你们了,沿着河逆流而上,看见浓雾的时候也继续进去。” 两条人影无声消失,少女也笑着慢慢变透明,最终不见。 焦黑的大地依旧阵风不绝,好像垂死之人无力地一口一口喘息,昏暗的天空空无一物,夜色将至。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它很大很大,只知道它空无一物,只知道它死了千年。 ………………… 出事了,这是忘生乡的第一反应。从见到郝豪韧离开玄泰之巅的那一刻起,整个忘生乡都炸开了锅,满是各种猜疑。至今猜疑没有一个结果,回来的却是郝雄章、盂洁瑶、鲁悼司、邵澄茗四人。 所以,一定出事了。 那四人回来之后的第二天,郝豪韧终于回来了,却被一个黝黑的小子,两名少女,以及几名断铁门的弟子扶着回来,从忘生乡上一闪而过。 他们记得那黝黑的小子,怎么会忘记呢?玄极门大小姐就是追着这小子而去的。那两名少女中的一人,就是玄极门大小姐。 当时她追问那小子的去向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她就是玄极门大小姐,后来玄极门掌门夫人将他们痛骂一番,怒骂他们为什么不拦着这名少女的时候,才知道那是玄极门大小姐。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玄极门掌门竟然受了重伤,被人扶着回来。 一直从早到晚到床头在梦里议论不休的忘生乡乡民,却突然间都安静了,再也没有人议论。 最强大的门派的掌门都身负重伤回来,将退魔大战各种传说奉为圣典的他们已经不用议论,他们大概知道伤了他是谁了,也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他们不再议论,而是开始平静地准备,准备死战,准备死去,因为千年后魔族将至。 不光是六大门派,不光是普界门,不光是仁武帮,这个武者之乡千年里齐聚在一起也是为了这一天。奉退魔大战各种传说为圣典的他们,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而他们也已经准备了千年。 第一次醒着进入玄泰之巅,换在以前的话他会兴奋得话都说不成,而现在毫无感觉,甚至有点厌恶来到这里。可他必须回来,见到方来闲境一片宁静祥和的时候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先到一步。 玄极门还没事。 掠过方来闲境,看见了定威台。郝雄章的身影焦急万分地从城头掠过来,将郝豪韧接了过去,一语不发亲自将他送往玄月城。 何离剑站在城头,这真是个好地方,玄泰之巅几乎尽收眼底。这个定威台就是建造在被羽武者一剑削平的峰头上的,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方来闲境,另一条斜刺里伸出去,目光落在圆形的至善楼上。 姚羡琦也顺着他的目光定在至善楼,这座奇特的建筑很好认,她拉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郝癸霓也看着至善楼,她的第二段人生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另一个人的第二段人生也是从那里开始的,她没能劝回头也没能杀死的那个人。 “甄老前辈呢?”城头的弟子一定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竟然变得比以前安静,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 “在城中。”弟子答道。 郝癸霓沿着城头上的石阶慢慢下去,明明可以纵身一掠,而且这样也比较快,但她好像很害怕去见到甄逸世,选择一步一步走下石阶,一步一步前往定威台城中。 何离剑目光冷冰冰的,险峻,易守难攻,但却也成为第一个目标,这就是定威台,不过是玄月城的哨塔,不过是玄泰之巅的哨塔。单单是哨塔就已经如此,魔族就算来了也会像千年前一样,几乎攻不进来吧。 这座城堡点在峰头,山峰如柱,从无底深渊中升上来,唯独只有连着方来闲境和至善楼两条路,路边就是那无底深渊,无底深渊就是绝命天坑。从这里无法看到下面的任何东西,太深了,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目视的玄武者也看不见底。 只有去过下面的人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那是一条一条狭长的峡谷,峡谷深达数百里,足以将唯一可见的天空夹成手指粗细的一条缝。不计其数的峡谷一条连着一条,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峡谷中,你完全没有任何方向感,每一条峡谷都是一模一样的。 除非你运气好,能遇到下面唯一的一条冰冷的河,放心,残留在毒雾谷里唯一的两头魔物已经被何离剑击毙了,大胆地沿着这条河走,你会发现你远离了玄泰之巅,出现在无影秘森之中。继续沿着河走,无影秘森的尽头,就是忘生乡,他们刚开始进来经过的地方。 无声冷笑,何离剑将目光从圆形的至善楼上收回来,那个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在这里出现了,下一次相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在哪里遇到。 他抓紧了掌中的那只柔软的小手,宛若握紧自己唯一拥有的。 姚羡琦放心地也将目光从至善楼上收回来,他没事。 “已经下去调查了吗?”这位宛若天上掉落人间的美少女第一次开口。 城头的弟子们一片紧张,似乎在担心自己的衣着有没有哪里不整洁,禁不住个个都整理一下衣装,才恭恭敬敬回答:“回姚姑娘,已经下去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查出毒雾谷之毒究竟是什么。” 他们认得何离剑,半个城头几乎所有人当天傍晚都亲眼目睹他如何为了救甄途阳坠落绝命天坑,但他活了下来,还将他们的大小姐救了出来。这个黑小子是玄极门的大恩人,是真元派的大恩人,正是他带来魔族将至的消息,正是他救了他们的大小姐。 既然是玄极门的大恩人手里紧紧牵着的人,那么就必须恭恭敬敬的。前段时间仁武帮也来过玄极门,带来了真元派被灭门的消息,这位姑娘不用猜定是仁武帮帮主独女姚羡琦,那更加要恭敬。 何离剑似乎不想呆在这里,事实上整个玄泰之巅他其实根本都不想来。尤其这个定威台不是转头就看见至善楼,就是转头就看见几乎将自己藏在群山尽头的玄月城,又或者转头看到的是方来闲境。 他尤其厌恶至善楼,而玄月城真如弯月一般冰冷冰冷的也不喜欢,一想到方来闲境是用以招待六大门派的就更加不喜。除此之外,越过玄月城就又是让他更加厌恶的六柱天坛。 相比之下他反而喜欢下面的这一片绝命天坑,整个玄泰之巅都是别人的,似乎只有别人不敢进去的绝命天坑才是属于他的空间。 但现在玄泰之巅中唯一属于他的空间也被这些人钻进去了,在他进去之后这些人终于进去了,好像自家后院藏着秘密地下室被外人意外发现之后立即兴奋地蜂拥而入一样。 玄泰之巅,对他们来说真是一个应有尽有的摇篮,这群小孩子们千年之后才知道毒雾谷是可以进去的。这些人当中有几个不是让他那么讨厌,这个人也跟他一样是外来人。 不为什么原因,他只是想问一下而已:“盂姑娘呢?” “咦?”弟子们吃惊,那个冰美人盂师姐?说来倒也是,正是她带着他来到玄极门的。 可是谁能知道呢,一年中能见到她一面就已经很不错了,却有一名弟子小心回答:“听邵师姐说好像是去无限剑山了。” “无限剑山?”姚羡琦似乎听过,“可是供奉着羽武者们的剑山?” 那名弟子点点头,无声苦笑:“但邵师姐的话有时候不准,在下可不敢保证。” “供奉羽武者的剑山?”何离剑语调微微一变,没想到玄泰之巅之中还有这样的地方,禁不住按住腰间的魔泣剑,略一犹豫。 姚羡琦看他那模样,问那名弟子:“可否带我们去?” 那名弟子露出为难的神色,姚羡琦淡淡一笑,刚要说没事,他旁边的弟子微微凝眉:“可以,别说是无限剑山,只要是玄泰之巅任何地方我等都会带你们去,两位是玄极门的大恩人,是六大门派的大恩人,又是心系人族存亡的普界门弟子和仁武帮大小姐,任何地方都可以。” 刚才犹豫的那名弟子恍然大悟,也连连点头:“说得对。” 那名想得较深的弟子纵身而去:“请两位随我来。” 何离剑本来见到对方犹豫,也要对无限剑山感到厌恶,那名弟子却已经没入高空,盛情浓浓,反而不好拒绝,唯有与姚羡琦也飞掠过去:“多谢。” 城头弟子们等他们远去了,才纷纷交头接耳。 “好漂亮的人,好温柔,跟盂师姐完全不同,跟大小姐完全不同,跟邵师姐也完全不同。” “喂,话怎么说的?盂师姐那是成熟,大小姐那是霸气,邵师姐那叫可爱。” “郎才女貌,他两人真是般配。” “这身法恐怕已经力境后期了吧?不愧是普界门,修炼速度果真是天下最快的。” “哎,让那臭小子抢先了,我也想带他们过去。” “你不是没到资格么?你知道无限剑山在哪?” “嘿,忘了告诉你了,去年我就够格了。” 声音忽而全没了,一条如水身姿无声落在城头,这些弟子们个个瞪大眼睛,他们的盂师姐不是去了无限剑山么? 盂洁瑶只是在城头足尖一点,并没有停留,往城中掠进去。 刚才那名弟子不住擦汗,暗暗咬牙低声道:“邵师姐,原来你是骗鲁师兄的,你果真不可靠,这下我惨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鲁悼司问过邵澄茗,邵澄茗随口乱说的。 这条身影无声落在门前的时候,郝癸霓惊叫声传出来:“甄老前辈。” 她看到须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全白的甄逸世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郝癸霓惊慌地想要将他扶起来。 “怎么了?”她也帮着将这个老人扶起来,伸手按住对方门脉。 郝癸霓咬住嘴唇,颤声道:“也许我不应该告诉他。” “什么?”盂洁瑶看住她。 郝癸霓低下头,声音哆嗦:“甄师兄,投靠了魔族,他有魔咒。” 盂洁瑶慢慢放开甄逸世的门脉,所以这个老人立时被气晕了过去,半晌,这冰美人淡淡道:“在这个时候,竟然做出这种事。” 这个老人承受早已经超过极限的时候,真元派被灭门已经足以将他击垮,这时候那个儿子竟然投靠了魔族。这是人族最关键的时候,六大门派已只剩下了三个,鸿善派、倾世派、玄极门。 这个时候也是玄极门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知道魔族还会不会按照计划对玄极门进行什么攻势。也许他们已经在行动了,因为郝豪韧即便还活着却也已经重伤,如果是这样的话玄极门正处于命悬一线的时候。 而他们要来的话,必将先得经过忘生乡,那个武者之乡。 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忘生乡的都松了一口气,并不是魔族。两人并肩朝无影秘森掠过去,忘生乡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也许又是哪个门派前来相助玄极门吧,所以没有人出声,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中。 有人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奇道:“咦?那是河边的方向,他们难道不知道如何进入无影秘森么?” 众人才纷纷醒悟,大为惊奇,有人带着惊疑追了过去,但河边空荡荡的。追过去的那些人都止步于无影秘森面前,望着那不见尽头的森林,不敢再往前一步。 从河边进去不是正确的走法,他们虽然也不知道那正确的走法,但见过玄极门是如何将六大门派的人带进去的,入口不在这里。 但,入口确实也是在这里,就是这条河。 第225章 千年剑山 竹笋一样,慢慢从地面上上起来,通体漆黑,漆黑如夜空,点点闪光密密麻麻,在漆黑之中闪动。 “无限剑山。”这座黑漆漆的山峰从地面钻出来一样,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它越来越高,越来大,姚羡琦的双眼也瞪得越来越大,秀目中满是那星星点点的闪光,密集如雨,整齐划一。 从无影秘森,到方来闲境,再到定威台,然后是玄月城,这名少女几乎一路都握着何离剑的手不放。这些地方何离剑都来过,他就算在她身边她仍旧禁不住握着他的手不放,可能这样能更好感受当时他在这里经历的一切,看到的,听到的,感受的。 将玄泰之巅尽收眼底的定威台的孤独和定威台下的绝境,玄月城所形成的高宽百里的屏障,让她从一开始就一直暗暗惊呼。这才是玄泰之巅,玄泰大陆的至高之地,千年前几乎将人族灭绝的魔族也无法攻破的人族最后的防线。 仁武帮的望曦城,仁武门,仁武城,真元派的镇渊峰,长生派的玉琢山,一切的一切,在玄泰之巅随意一个地方面前都无法相比。 这里是羽武者开始反击魔族的起点,是决定人族存亡的最后防线,千年前是,千年后也是。难怪郝豪韧死活不愿意先在仁武帮稍作疗伤,死活要马上赶回来,这地方永远不能失去。 那名弟子停在山脚,躬身拱手:“两位,在下虽然已经够资格来到这里,但却还不够资格上去。”说完,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必须说出口:“若是两位想要上去,还请稍等,在下这就前去请示师父。” 整整齐齐的墓碑,黑漆漆的,一块墓碑面前插着一柄剑,一碑一剑,宛若一人一剑,整整齐齐地从山上看下来,密密麻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千千万万,哪怕相隔千年仍旧能让人无法呼吸,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敢。 这些羽武者们的墓碑和残剑似乎还活着,哪怕剑已断,但仍旧能瞬息取人性命,不论对方是谁,有多强。哪怕骸骨已经深埋山中,但身影恍若化作那一块块黑色的墓碑,依旧屹立天地之间。 黑山,黑土,黑石,黑碑,残剑,破碎的剑光,无限剑山。 扑通一声,何离剑也瞪大眼睛,抬头仰望这座无限剑山,目光在一块块墓碑上掠过,在一柄柄残剑上掠过,居然纹丝不动。在玄泰之巅这是第一次,方来闲境的迷人景色他不屑看一眼,定威台的孤独和险恶他目露轻视,六柱天坛只会让他发出阵阵冷笑,玄月城他也只是默不作声。 而无限剑山,他被震惊住了。相隔千年的时空,他仿佛看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羽武者们,正在一个一个盯着他看,因为他是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 他在发抖,紧紧闭着嘴巴,在这些传说的武者面前,哪怕自己是魔武者,但却纹丝不敢动,嘴唇更加略显苍白,双眼直勾勾地瞪着。 这是相隔千年后的无声对话,千年前的羽武者们与千年后的魔武者,隔着不可能的时空,彼此相互凝望,无声对话。 他手心的汗水让姚羡琦吸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从无限剑山上收回来,她明白他现在的感受。凝望着他,她明白,再也没有比她更明白的了,这是个比任何人都渴望成为羽武者但却成为了魔武者的人。 她还记得两人在绝断峰上对那片云海立下的誓言,只是两人现在都没有成为羽武者。 不光他们两个,六大门派无一能成。 这座黑色的高峰上的黑色石碑和残剑,就是羽武者们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 姚羡琦也微微哆嗦,转过头,对那名弟子致谢:“那就有劳了,如果我们也可以上去的话最好不过,实在感激不尽。” 那名弟子不好意思地笑,摸摸后脑勺:“哪里的话,那么两位请在此等候,在下这就前去请示师父。” 说完,也羡慕地看一眼无限剑山,露出崇敬之色,带着一丝兴奋。如果郝豪韧真的答应让这两个人上去,那么他也能上去了,要带他们两个上去他必须也上去啊。而他的资格只是到达山脚下,并未能上山,怎能不兴奋呢? 何离剑恍若什么也没听见,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恍若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那一块一块的黑色石碑,一柄一柄依旧带着寒光的残剑。 “何离剑。”姚羡琦低声叫唤他,他机缘巧合之下成为魔武者,这座无限剑山对他来说可能是对他成为羽武者的梦想唯一的安慰和弥补吧,也是对她的安慰和鼓励。 如同在无声向两人低语:“吾之后辈,吾等在此,尔等当承吾之遗志,化身羽武,无畏向前,屠魔保族,快快回话,魔族,可灭了吗?” 姚羡琦呼吸也是哆嗦的。 没有,这些战死的羽武者们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人族最后的羽武者们消失在魔界之门中后,千年里人族再无羽武。他们这些后人没能化身羽武,但魔族却已将又至。 她用力握一握何离剑湿漉漉的手,但身为人族骄傲的后辈,他们永不言弃,魔族就算再来依旧会无畏向前,屠魔保族,将那异族彻底灭绝。 虽然千年无羽武,但魔武已然现世,人族永不绝望。 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位,就是千年后的魔武者,和千年前一样,他将与羽武者并肩作战,将与人族并肩作战。 微风吹来,轻抚两人,衣裙飘飘,秀发如水,这是年轻的一代人。 何离剑咽了一口口水,握紧她的小手,忽而掠了上去。 “何离剑。”姚羡琦大吃一惊,难道刚才他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吗,哪怕是门中的弟子没有资格都不许上山,别说上山,连靠近这里都不许,何况他们两人是外人。 虽然他做事一向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一旦认定就不去理会别人怎么看,怎么论,怎么干涉,甚至怎么阻挠。 但这一次他太过分了,因为这座黑色的高峰,乃是羽武先祖的栖身之所,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两人,就没有今天的人族,对谁不敬都可以,唯独对这些已逝的先人必须心存敬意。 她拉住何离剑,又惊又惧,生怕激怒了这些让人有跪下的冲动的先人们:“不,何离剑,你不能。” 嘤的一声,她如何拉得过魔武者,惊恐地被他牵着手无声贴着黑色山峰掠上去,两人化作两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从一块块黑色的石碑,一柄柄残剑上轻轻掠过。 “不。”那颗娇小的心脏在跳动,水灵的大眼睛惊慌地看着这些石碑和残剑在两人脚下无声掠过去,她仿佛看见一位位伤痕累累的先人们喘着最后的气息,一个个震怒地抬头看上来,无声厉喝:无礼。 但她跟着的人就是这么一个无礼的人,请原谅他,他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也请相信他,他与千年前的第一位魔武者是一样的。她不敢去看那些石碑和残剑,脸色苍白地抓紧何离剑的手,一只手不够,两只手都紧紧抓着。 这个小子正在带着她干一件天下所有人都不敢干的事,哪怕六大门派的六大掌门到了这里都不敢抬头,他却一声不吭就冲上去。 这些石碑和残剑们似乎无声叹息,对这个小子百般无奈,唯有让他就此上去,看着他最终落在峰头。 一株巨大的青松立于空旷的黑色峰头,从黑色的石头缝中硬生生长出来,可以看见被它撑得破裂的裂缝,黑色的裂缝又被它粗大密集的根(哔)茎堵住。 这是一株从石头中长出来的古松,数十人环抱不过来,十余丈高,苍劲的枝干看似年迈的老者,但却仍旧充满破开天地的无穷力量。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古松,数十人无法环抱的古松。 “何离剑。”已经上来了,事情都已经做了,姚羡琦再心慌也没有用,禁不住抱着他的胳膊,水灵的眼睛看住这棵古松。 古松恍若千年里一直在守护着这座黑色的高峰,千年里所见的也一直只有六大门派的人,它第一次见到六大门派之外的人。 现在它见到了,是两位年轻人。少男一脸黝黑,刚毅不屈,甚至近乎叛逆的固执,近乎野蛮无礼的我行我素。少女娇小可人,宛若不似人间所有的尤物,亭亭玉立中暗藏不下于少男的不屈、固执、坚定、刚毅,水灵的大眼睛闪着慧光正略显惊慌地看着它。 越看,这株古松就越像是一个从久远的年代一直活到现在的老者,充满了沧桑。玄泰大陆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它都看在眼里,记录在那苍劲的影子上。 它又好像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什么似的。 莫名想起两人登上绝断峰的事,那时候他因为紧张恳求她陪自己一起上去,现在这无限剑山他直接就拉着她上来。此峰非彼峰,两人现在也非那时候的两人,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似的,他不用再向她恳求。 第226章 绝命鬼影 知道当时的绝望了吧,乳白色的浓雾无边无际,除了沿着河走哪儿都不敢去,否则必定迷失其中。何离剑要没有郝癸霓至今能否回到河边也是未知,郝癸霓不幸遇到千年前残留的魔物反而成了他的幸运,将他引回河边。 最多只能看到丈许之内的范围,丈许之外白雾如墙。 “找到了。”有人大叫一声。 一丈一个人,谁也不准离其他人的视线,否则只能自求多福。走在最前面的人清楚地看见脚下被人用剑挖出一个小口,这个小口也是几步一个:“他竟然曾经离开河边。” 回头振声道:“传话过去,每个人都要留下痕迹,我们要离开河边了。” 身后排成一条的人纷纷亮出长剑,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在地面上刻下剑痕。这走在最前面的人手上一软,目露惊惧,颤声道:“好可怕的毒雾,我一身玄武修为竟然全都流失干净了。” 身后的人也纷纷大气不敢出地表示自己也一样,没有人例外。 有人惊叹道:“唯独他在这里击毙了两头残留的魔物,那可是千年前真正的魔物,爪下沾了多少我人族的鲜血,嘴里撕咬过多少颗我人族的心脏,那是真正的魔物。” 进来之前就提心吊胆,做好修为流失干净的准备,真正来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多么绝望。而他们若是千年后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还有两头魔物,相信宁愿自己抹脖子也不愿意支撑下去了。 什么样的意志力才能坚持着从这里活着出去,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这白雾中击杀两头千年魔物。只有像他那样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到最后,只有魔武者的力量才能在这白雾中无所顾忌。 这就是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个个抽着凉气,无不目露敬佩。 “这片毒雾唯独对魔武者无能为力,唯独对魔族无能为力,却是专门针对我人族武者,今天就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在最前头的人凝眉,心有余悸,一路上已经见过惨死的羽武者遗骨,更让人对这片毒雾既痛恨,又恐惧,这是一片神秘的毒雾,宛若诅咒一般。 有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这片白雾,可能每个人都这么想,他是第一个说出来的:“可别再给我来两头千年魔物啊,希望他真的已经杀光了。” 如果还有残留千年的魔物,他们除了站着等死什么也做不了,修为尽失的他们即便是玄极门弟子现在也跟寻常人无异。 刚说完,这个人就打了一个冷战,瞪大了惊恐的眼睛:“那是什么?” 白雾中,两点红光若隐若现。 众人惊得手脚冰凉,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全都齐刷刷看着那两点红光。红光越来越清晰,不止两点,一共四点,那是两双血红的眼睛,浓得如同厚厚的墙壁的白雾也无法将这红光阻挡住,遥遥飘过来。 “大家注意,准备……。”走最前头的人厉声大喝,准备干什么?他们能打吗?所以他也颤抖着,停住了话,恼怒地闭上嘴狠狠抽出长剑,“听天由命吧,但记住,我们为人族而死。” 所有人纷纷亮出长剑,一声不吭,是恐惧,也是绝望,更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剩下的只是静静等待那两双血红的眼睛到来。 血红的眼睛很快,相互追随,无声一闪就到了众人面前,破开如墙的白雾,从众人身边一掠而过,连看都没看众人一眼,顺着河流逆流而上。 那是两个人影,并不是什么魔物,速度太快了,加上只能目视丈许范围之内,根本无法看清这两人的高矮胖瘦,只知道是两个人。 “什么人。”站在前面的人大喝起来,后面的人也都知道是人不是魔物,也都纷纷怒喝着,试图将对方喝阻住。 可是只是一阵清风掠过,那两条人影转瞬不见了,身后留下这些人又惊又怒的喝声。 “魔咒,是魔咒。” “红眼,是魔咒。” “有修为在身,是魔咒。” 两人一声不吭,贴着河边迅疾如闪电,鬼影一般一闪而过,将那片惊喝远远抛在身后,再也听不见。这速度不是当日的何离剑与郝癸霓能比的,那时候何离剑不过玄武气境刚完成,哪怕是玄武力境中期的郝癸霓也远远比不上。 当时两人在这绝命天坑与毒雾谷中走了近二十天,不过确实一则身带重伤,二则修为流失,速度是慢得不行。而这两人有魔咒在身,丝毫不受影响,竟然很快穿出毒雾谷,只用不到数个时辰。 看这速度,对比当时的何离剑与郝癸霓,使用了魔咒之后的修为,至少在空白地带的境界,那这修为又远超了当时的两人,恐怕很快就要到定威台所在的位置了。 顺着这条冰冷的河过去,终于来到当日何离剑坠落的那地方,这两个人无声拔地而起,笔直地贴着垂直的峭壁闪电般升上去,真如鬼影似的。 可是,这绝命天坑不是连能御风而行的羽武者都无法脱身的么?那毒雾谷不是连羽武者和魔物都无法逃离的么? 为什么他们却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就穿出了数百里高的深谷,在黑暗中无声继续往上飞掠?那两双眼睛一离开绝命天坑,立时无声熄灭,似乎生怕被定威台的人发现似的。 嗖嗖,两人从城头上突然窜上来,城头的弟子们吓了一跳。这么一怔,两人一语不发,在城头一点,朝着若隐若现的玄月城掠过去。 那是一大一小两条人影。 “什么人。” “拦下来。” “放肆。” 一片密密麻麻的白光呼啸着从城头各个方向闪出来,直扑那两条闪电一般的人影,城头人影也密集如雨,纷纷纵身追过来,怒喝不止。 体型较大的那条人影在半空中不停,手中一片白光闪出,刹那将数百道呼啸而至的剑光全数击碎,而后扭过头,瞬间将那群弟子甩得无影无踪。 “力境后期。”那群弟子个个惊得失声低呼,如果是力境后期就连他们的大小姐都追不上,如何是好? 定威台上轰隆轰隆几声,几道七彩光芒冲天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没入数百里高的空中,刹那炸开,化作几朵巨大的七彩花朵,将定威台映照得一片光芒绚丽,天空都被这几朵独一无二的七彩狼烟照得黑漆漆一片。 这几朵七彩花朵久久不散,原本晴朗的天空四下昏暗,就算是聋子也能听见这轰隆隆的爆炸声,就算是背对着定威台也会被昏暗的天空惊得看过来。 这是来自定威台的无声惊呼:“出事了。” 七彩斑斓的山间,一条人影从那群弟子中一闪而过,带着一片沁人心扉的清香瞬间消失在他们视野之中。 “盂师姐。” “盂师姐竟然进入了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的空白地带。” “是盂师姐。” “追,追不上也追。” 城头又是一条婀娜身影出现,瞪着大眼睛望着那片久久不散的七彩光芒,将晴空变成黑暗之后它就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光芒。郝癸霓怒声喝道:“在哪了?” 城头留守的弟子焦急地看往玄月城的方向:“玄月城。” “混蛋。”郝癸霓怒骂一声,身影一花,追了过去。 城头弟子纷纷怒骂:“混账,到底怎么进来的,没人看见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剧烈哆嗦,无尽的愤怒和痛恨似乎将他击倒过了数次一样:“从哪来的?为什么没有拦住?” 当时就守在那两条人影出现的地方的弟子将脑袋收回来,震惊地瞪大眼睛,指着定威台下那个无底深渊:“是从……从绝命天坑出来的。” 难怪,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从无影秘森进来,从方来闲境经过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从绝命天坑里直接潜入进来的。真是十万个没想到,就算被定威台发现了,定威台也无法立即将他们拦截下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甄逸世狠狠一掌拍在城头墙垛上,双眼怒瞪,蓦然一惊,“这么说的话绝命天坑中的弟子们岂不是……。” 这老者脚下摇摇晃晃,刚刚被盂洁瑶救醒的他脑中依旧满是那个唯一的儿子,魔族来了,而那个儿子,现在是魔族的。他倏然一瞪眼睛,满脸抽搐,狠狠咬牙,硬生生将一口气吞回去,但嘴角流出一缕鲜红的血。 他被气晕了一次,刚醒来却又被气得流了一口血。 “甄老前辈。”身边的弟子们惊得扶住他。 甄逸世抹掉嘴角的鲜血,冷声喝道:“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同时看好绝命天坑和方来闲境的方向,不能大意,绝对不可能只来两个人,有老夫在,绝对不允许有第三个越过定威台。” 声音冰冷无情,充满愤怒和痛恨,以及无尽的痛心。 一双被怒气瞪得颤抖的老眼望着方来闲境,那里曾经是六大门派三年相会一次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三个。而最强大的这个,现在正在遭受魔族计划已久的侵入,绝对不可慌乱,绝对不可大意。 那条从小看到大的身影,会出现吗?投靠魔族不就是因为对六大门派的憎恨吗?一错再错,不知悔改,最终堕落。 “你要出现的话,老夫刚好在你陷得更深之前将你杀了。”这老者冰冷地望着方来闲境,世人看见他的冰冷无情,但没人看得见他的痛心和愤怒。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狠狠吸一口气,让这份无情一直保持着,否则可能马上又要消失,将双眼从方来闲境上移开,望着那黑漆漆的绝命天坑。 为了人族,为了六大门派,他忍住了为真元派复仇的愤怒和冲动,没有跟着追过去,死守定威台。 第227章 爹和娘 这两条人影很快就来到玄月城面前,这块宽百里,高百里的巨大屏障让他们变成比沙子还细小的两个小黑点。 身后很快就追上来的那条如水身影让当中一人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不愧是玄极门,如此年纪已经进入空白地带。” 除了这条如水的身影,再也没有什么在追着他们。 从这里遥遥望过去,天空有一半是明亮的,有一半是昏暗的,玄月城在明亮的这一边,昏暗的那一边,几朵巨大的七彩花朵慢慢在空中消失,于是那昏暗的半边天也恢复了原本的明亮,终于恢复成为一整块晴空。 这两条人影也慢慢地一点点往半月牙形状的巨大屏障之中掠进去,很快就进入这个死境一般的巨大空间。这个空间前方是高达百里的屏障,左方是高达百里的屏障,右方是高达百里的屏障,连在一起,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城墙垂直叠加,看似一个巨大的蜂窝。 一旦进入月牙的怀中,他们永无退路,玄月城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见他们,都能将他们瞬息击成粉身碎骨。因为后悔妄想要退回去,恐怕连转身都做不到,在转身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剑光早就将他们撕成碎片。 何况,身后还有那名年轻的女子紧追不舍。 但他们没有停下,毫不犹豫,似乎已经做足了准备。 先是身后那条如水的身影发出一片金色的光芒,形成一道闪电一般的光柱,瞬间在玄月城的环抱中一闪而过,直击那两条人影的背心。俯瞰下去,那道金光宛若一根银针般大小,却刺得城头的上不计其数的弟子们纷纷眯起眼睛。 两条人影中还是原先体型较大的那一条,依旧是人在半空没有停顿,扭身反手一挥,也是一道金光闪现。 半月牙的空间之中,轰隆的一声,像是打了一个惊雷,从城头上可以看见空中炸开一个小小的无形气泡。那是强大的气劲压迫空气造成的扭曲,这个气泡瞬息之间膨胀,到了城头的时候化作呼呼狂风,将城头上的弟子们惊得瞪大眼睛。 “玄羽死境?”盂洁瑶脸色大变,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剩下的双杰。” 没有时间给他们迟疑,这个气泡还没有破灭的时候,这轮半月牙的边上突然闪现出一片密集的白光,连成一片,呼啸着朝那两条人影而去。 哪怕是玄羽死境的修为,宽高百里的玄月城上玄极门的弟子少说近千万,个个都是玄武者修为,想要一口气破开千万道玄武剑光,单单靠玄羽死境已经不可能。瞬息之间那片水帘一样的白光已经将两人笼罩在内,毫无任何死角。 那条人影双眼突然一红。 倏地,两条手臂化作黑乎乎的魔爪,一声怒吼,黑色的魔爪将洁白刺眼的白光瞬间硬生生撕出一条裂缝,两人闪电似的往里面钻进去。 又是一道金色的光芒呼啸着从身后扑过来,两条人影却已经到了第十层城头上。当中一直默不作声体型较小的身影足尖一点,贴着垂直的城头往上掠去,这一掠,就是数十层。 盂洁瑶大吃一惊,瞪着自己那片金光轰鸣着扑往那片城头,金光之下,城头的弟子们纷纷惊恐地瞪大眼睛,有的瞪着那条拥有两条魔爪的人影,有的瞪着那片金光。 只要这个体型较大一点的人影往上一闪,这数十层城头上的弟子们就算不死,也会被震成废人。人影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回过头,直勾勾看着她。 “糟糕。”她白着脸,也瞪着那条人影,期盼能击中他,而不是轰在城头上。 人影突然两条黑乎乎的手臂抡起来,双眼红光大放,泼的一声,那道金光刹那被他一爪子拍飞,斜斜地朝着天空中没进入,无影无踪。城头一片惊呼,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条人影一掠,紧贴垂直的城头紧追另一条人影而去。 百里高度对玄羽死境修为来说,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等她落在玄月城的上面时,那两人已经不见了。如水的身影迅疾追过去,一动不动的完美脸蛋被一片疑云笼罩。 刚才那个人是在救城头的弟子们吗? 忽而背心传来轻轻的一撞,浑身一麻,从半空中坠落。纤纤细腰一紧,被一条轻柔的手臂抱着,无声落在地上,将她放下,而后一阵清香卷着清风离去。她瞪大眼睛看着那条人影,是那两条人影之中较小的一条,一直在前面领头的那一条。 而后一直在出手的另一条人影也一闪,从空中紧随而去,那双化作魔爪的双手也恢复了正常。 如水的眼睛中那两条人影已经消失,身躯无法动弹:“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城头的弟子?为什么没有杀她? 显得极为仓促,玄月城上那块占地百里方圆的玄极门之地中,一道金光骤然激射而出,对准了这两条人影。 一直在前头领头的那条体型较小的人影吃了一惊,电光火石之际也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咚的一声巨响,两道金光撞击在一起,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强大的气浪瞬间将这一片连着一片的房屋吹得摇摇晃晃,风铃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金光一暗,消失无踪,强大的气浪中,紧随其后的那条体型较大的人影沉声道:“去。” 那条人影一挥手,手中的寒光回入腰间剑鞘中,身影一花,没入天际。郝雄章挺拔的身影急追过去,却被这条较大的人影一闪,挡住了。 “难得,实在震惊,比预料的难办。”这条人影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已经在耳边。 “玄羽死境……。”郝雄章还没出手,一声闷哼,瞪大眼睛,“果然三杰全都……。” 这挺拔的身影软绵绵倒在对方臂弯里,对方将他放在地上,双足一点,十万火急地追着另一条人影而去。却又见到前方一道白光冲天而起,人影面色微微一沉:“顾步裳。” 这一片连着一片的房屋之中,一座十层高的大楼被这道白光的光芒映得惨白惨白,如同一张纸,轻易就能被震成碎片。白光刚刚诞生,立即呜咽着消失。 顾步裳风韵犹存的身姿被那条较小的人影抱着放在楼顶,那双风华依旧的眼睛吃惊地看着抬手就将自己全力一击掐灭的人。另一条人影也同时落在楼顶,两人相视一眼,转身离去,眨眼无影无踪。 “无限剑山?”顾步裳与盂洁瑶一样百般不解,无奈浑身无法动弹,“为什么是无限剑山?” 错了,他们都猜错了,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所以被这两条人影弄得猝不及防,手忙脚乱。 万万没料到是从绝命天坑中潜入,将全心全力盯着方来闲境的定威台惊得连反应都做不出,仓促放出了七彩狼烟。玄月城更是没料到对方这么强大,只来得及出一下手,对方就已经一闪而过。 而玄月城之上的玄极门,肯定是最震惊的,没有一个人料到他们的目的是无限剑山,没料到他们竟然出现在玄月城。定威台的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玄月城面对两位玄羽死境尚且还有魔咒助力的可怕强者,毫无压制能力。 郝雄章与顾步裳更是不成章法地出手阻拦,因为对方来得太突然了,根本就是一路无阻,毫无任何征兆,就这么说出现就出现在玄极门面前。 而的目标竟是无限剑山,实在令人费解。 那不过是六大门派供奉羽武先人的地方,除了对六大门派来说是不可亵渎的圣地之外,就只有产自无限剑山唯一能铸造出不二宝剑的黑石了。但四方院十五年前已经不存在,这无人能知其来头的黑石,也变成了废石。 准备了千年的玄泰之巅,只在今日被两个人侵入,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终于明白褚黥翟为什么要将郝豪韧引出去了,唯有玄羽秘境才能对抗玄羽秘境。 除了他,就只有何离剑。 但何离剑在哪?为什么让这两人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郝雄章动弹不得,怒得仰天怒吼。 清风袭来,这株巨大的古松隐约在悲鸣。 已经很久很久,他一直站着不动,站在这座无限剑山的最顶峰一动不动。 没有成为羽武者,却成为了魔武者。姚羡琦知道那种感觉,但若不是魔武者他现在早就被那魔气根源给吞噬致死了,只有魔武者才能救他,而那魔气根源也反而让他这位魔武者更加强大。 这是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哪怕固执到蛮不讲理,面对命运也是无可奈何。 但她知道何离剑不是因为自己成为魔武者而不是羽武者而感到失望,也许这样更加适合他。他本来就是在世界的死角里长大的人,与六大门派的人不一样,与身为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独女的她不一样。 世界的死角,连世界自己都无法看得见他,不知道他的存在。 就像魔武者一样,不属于人界,也不属于魔界,既属于人界,也属于魔界,一切看他如何选择。他可以选择继续卷缩在世界的角落度过一生,也可以像现在这样选择抗争到底,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 他选择了反抗到底,选择了人族。 她也被这相隔千年的气息所震撼,每一口空气都像是从千年前飘过来的,让他们能嗅到那千年前的血腥气,能听见千年前的怒吼声,甚至满山的石碑和残剑化作了千年前的无数身影,在他们眼中相继扑往来自异世界的种族,魔族。 两人沉浸在玄泰大陆上没有的空间中,沉浸在玄泰大陆上没有的气息中。 终于,他抬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魂魄好像还没有从千年前回来似的,双眼失神地望着这晴朗的天空,呆呆然。姚羡琦也轻轻叹息,感慨不已:“除了六大门派,没有谁这么记着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了传说。” 传说是不存在的,是编造出来的故事。 但今天他们终于亲眼看到了传说留下的痕迹。 事实上从成为魔武者的那一刻起,他也是传说遗留下来的痕迹。 千年后,已逝的羽武者与新生的魔武者在这里再度相遇。 姚羡琦看着他轻轻一笑,何离剑也捏一捏手里那只柔软温暖的小手,禁不住也淡淡一笑。 两人还沉浸在这片千年前飘过来的气息的时候,两条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不由脸色大变。 “魔咒。”何离剑双眼刹那血红,魔泣剑应声出鞘。 姚羡琦也大吃一惊,秋落剑瞬间从袖子里滑落出来。 眼前一花,嘤的一声,姚羡琦震惊的表情还留在脸上,软绵绵倒下,直勾勾看着这条婀娜的人影一闪,纤纤素手电光火石之际将魔泣剑推回他腰间,何离剑一声闷哼,瞪大眼睛,软绵绵跪下。 太突然了,从这两人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条婀娜的人影起手击倒,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而他们依旧还沉浸在无限剑山特有的气息之中。 不使用魔咒的情况下玄羽死境完全与何离剑相匹敌,一旦使用了魔咒的玄羽死境,何离剑抢不到先手就是这个结果。 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不怪他们,谁知道这两人竟然出现在这里?外面不是有定威台么?不是有玄月城么?不是有玄月城上的玄极门么?怎么让这两人出现在这里? 何离剑双眼红通通地瞪着这个人,貌美如花,秀眉似柳,双眼如水,纤纤细腰弯下来,温暖的双手柔和柔和的,捧住他的脸。 原来这两条人影分别是一男一女。 “三杰。”姚羡琦惊恐地瞪大眼睛,确实害怕他们,但没有怕到如此地步,她怕的是何离剑现在的处境。他是唯一能与玄羽死境修为对抗的人,但两人却在峰头浑然忘我,被对方先发制人。 他死定了,他一死,人族就完了,而羽武者还没诞生。 何离剑怒视着这位大美人,对方额头的血红印记微微一暗,消失掉,捧着他的脸的那双手暖暖的。 他忽而一个颤抖,血红的双眼也慢慢暗下去,不能动弹的身子剧颤不已,恢复原样的双眼剧烈抖着一层闪光:“你……你……。” 大美人露出心酸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将他融化掉,贴近过来,在他额头上深深一吻:“孩子。” 嗡的一声,何离剑手脚全然无力,双眼一片白茫茫,耳中塞着一万只蟋蟀似的鸣叫着,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他的心脏已经不属于他,他的魂魄已经不属于他。他的血,他的肉,他的灵魂,他的气息,他所有的一切,在被这位美妇人捧住脸的时候,全都还给了她。 因为他本来就是她的。 “娘?”何离剑的声音完全变形,泪水瞬间涌出来,将视线堵住,被泪水遮挡住的视野中,世界扭曲起来,宛若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深深吸了进去,他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哭了:“娘。” 美妇人葱白的素手将他泪水抹去,柳眉弯弯,目中不尽心酸和苦楚:“你长大了。” 姚羡琦听见自己的呼吸在颤抖,剧烈的颤抖,秀目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名美妇人。 “这是……这是他的母亲?”当日在绝断峰上她曾经幻想他的母亲拉开小木屋的木门,笑盈盈地转出来的情形。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见到他的母亲,这是梦吗,不过,好美的人。 颤抖的呼吸让她快要窒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像被人化解掉了一样,正在一块一块融化,融化在这一份十六年后才来的深情之中。 十六年里,他一直没有的东西,一直渴求的东西,那是别人最稀松平常的东西,但他十六年后才得到它。 “娘。”何离剑黝黑的脸被泪水淋湿,如同无法堵住的泉眼一样,源源不绝。他拼尽全力要看住美妇人,否则她会消失,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美妇人几乎也忍不住泪水,咬咬牙,却将头扭过去。 另一个人也一直看着他,姚羡琦触电似的几乎要叫出来,他与何离剑实在太像了。 这个人狠狠咬牙,将目光从何离剑身上移开,转身来到这株巨大的青松面前,腰间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倏然在手。蓦地一道白光在峰头上一闪,在树干的破裂声中,数十人环抱不过来的古松被劈成两半。 一团金灿灿的光芒从被劈开的树干之中散发出来,纯洁,让人生畏。 男子长剑回入鞘中,伸手往被破开的树干中一抓,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泛着金光闪闪的。 男子看一眼远方,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一声不吭来到何离剑与美妇人身边,默默看着何离剑,似乎要将他每一根汗毛都记住似的,声音也是哆嗦的:“走吧。” “等等……。”姚羡琦浑身无力,吃力地喊,但声音弱弱的:“你们……你们为什么……。” 何离剑恍若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只有一岁的小孩子,他眼里除了这位美妇人,什么都看不见,泪水如雨源源不绝,整张脸只在瞬间全都湿透,失去了魂魄一样:“娘,娘……。” 美妇人再也没忍得住眼泪,慌忙将之擦去,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颤声道:“对不起,孩子,不要恨我们,对不起,为了你……我们别无选择,对不起。” 银牙狠心一咬,纤纤细腰一扭,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强忍声音不让自己哭出来。男子将她轻轻搂住,看着何离剑,目中微光哆嗦不已:“别……跟我们来,你长大了太好了。” 人影倏然一花,两人荡然无踪。 “娘。”无限剑山峰头蓦然爆发出一声喊声,在这空荡荡的世界里不住回荡着。 姚羡琦看着满脸泪水的何离剑,颤声叫他:“何离剑,何离剑。” 但他根本什么也没听见。 他的父母,是三杰中的两人,是天下唯一能进入玄羽死境的五人中的两人,是被师父的至交好友武轶霄给予三杰称号的人,他们是千年后最强大的人族。 他一直在做梦,做着同一个梦,一个他永远也到达不了绝断峰的梦,永远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的梦。他一直没有忘记他们,在绝断峰上的时候,他甚至坦言如果遇到的话,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自己父母,虽然从未见过。 他一直在找,十六年里一直在找,一直渴望能见他们一面,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 却没想到十六年后,他真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了。十六年后,他没找到他们,是他们找到了他,十六年一直没有找他,直到现在才现身在他面前。一家人如此团聚,短暂的,眨眼之间的团聚。 梦中他没有找到他们,绝断峰上他没有见到他们,无限剑山,他见到了。这是他一直想要的,却也不是他想要的。 三杰都投靠了魔族。 第228章 双杰之子 唯一来的却竟然是她,无声掠上黑色的无限剑山,她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别过来。”姚羡琦喝道。 她惊得收住脚,紫光剑反射着黑色的峰头,黑色奇石之中,黑色的地面,那两个人就躺在黑色的地面上。十丈开外,千年里一直挺立不倒的古松被劈为两半,无限剑山千年里只有它是活的,现在它也死了,跟满山的墓碑一样。 小心翼翼抬起脚。 姚羡琦恳声道:“不,别过来,现在别过来,回去告诉他们,魔族的目的是四令。” “四令?”郝癸霓应该停下脚步,但她没有控制住自己,震惊地看着丝毫不能动弹的两人。跟盂洁瑶、郝雄章与自己的母亲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手法,她无法解开。 “连你也无法阻止吗?”她哆嗦,这两人来去如风,一切结束的时候玄极门还没有一个人回过神来。 “快走。”姚羡琦压着声音,希望她现在就停住。 她停住了,紫光剑落在黑色的地面上,叮当作响,一动不动看住躺在地上的何离剑:“何离剑。” 姚羡琦闭上眼睛,她还是过来了。 盈盈跪在他身边,纤纤素手抖着,不知道该不该碰他,眼中微光闪动。也不知道怎么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过来,这个样子的他一定不想任何人看到。她还是收回手,但却又想触摸现在的他,他应该需要吧。 轻轻按在他的手臂上,声音在要发出来和不发出来之间犹豫,犹豫的时候声音自己出来了:“何离剑,你怎么了?” 那是泪水,是一辈子的泪水吗?直勾勾看着天空,天空空无一物,明明还活着却觉得他死了。这是何离剑吗?像一个终于得到唯一想要的东西满足地死去的人,又像是一个一瞬间失去所有一切绝望地死去的人。 他好像得到了什么东西,又在同一瞬间全部失去了。 就连坚持到得到这个东西的那份斗志,那份意志力,那份坚强都没有了。那是他还没得到这样东西之前唯一拥有的斗志、意志力和坚强,随着这东西的失去,支撑他一定要得到这东西的斗志、意志力、坚强也都荡然无存。 因为那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在得到的瞬间不在了,所以不需要一直以来的斗志、意志力和坚强。他现在即是已经得到而满足地死去,也是因为一无所有而绝望的死去。 纤纤素手哆嗦着将他脸上的泪水拭去,指尖触及那黝黑的肌肤,总是在颤抖。她有一种罪恶感,她一开始就应该听姚羡琦的,但她现在一错再错,触碰着他,就像在触碰他的伤口,那样会让他痛苦无比。 应该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那样也许他还会站起来,这个时候最好谁都不要看到他这个模样。 这么想着,他脸上的泪水不知不觉擦干净了,她颤声道:“到底怎么了?” 那两个人究竟如何重创了他,他明明没有受伤,却竟然哭了。 姚羡琦眼中此刻尽是那名美妇人的容貌,原来那就是他的母亲,好美,好温柔,但却在十六里一直用痛苦将自己禁锢起来。十六年后才终于得以见到他一面,却是以他的敌人的身份出现,以人族的敌人的身份出现。 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她与他的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母。十六年不见一面,宛若早已不在人间,让他绝望,让他痛苦,让他挣扎,让他愤怒,让他憎恨,让他被世界遗忘,看起来是在折磨他,但却只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而已。 其实他们两个比他还要痛苦。 “魔气的根源。”她喃喃道,似乎明白了,一定是因为魔气根源,所以他们两个被刻上了魔咒,只要自己身上的魔咒能换得他继续活着,他们宁愿背叛人族。 其实他们是自私的,尤其身为三杰,他们是自私的。 可是美妇人捧着他的脸的那一瞬间,她却觉得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并不觉得自私。因为如果换成自己,自己应该也会跟她一样选择魔咒吧,也许自己也是一个自私的人。 如果为了一个必须保护的人而与世界作对,她一定会去做的,哪怕被人认为是自私,因为那个人是她的唯一。 “魔气的根源?”郝癸霓知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来到玄极门,也因为这个成为了魔武者,但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姚羡琦看着她,这名少女真幸福,她肯定体会不到他的痛苦。不,连自己的痛苦她都无法体会到吧,更别说是他的了。 拥有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一无所有的人的痛苦:“那是他父母,天下三杰剩余的两杰,是他父母。” “天,天下,三杰。”郝癸霓身心剧颤,双眼圆瞪,这几个字要说出来竟然比登天还要难,“他的父母是,天下三杰,剩余的两杰?” 于是全都明白,他身上无法根除的魔气根源,接受魔咒的父母,被世界遗忘十六年的人。 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父母,那就是他独一无二的斗志的来源,独一无二的意志力的来源,独一无二的坚强的来源。 他终于得到了,但却同时失去。 他的父母没有被杀害,五大恶人十六年前没有去过绝断峰,褚黥翟也没有去过,是他父母自己选择魔咒,为了他恐怕比魔咒还要可怕的东西他们也会接受。 父母的唯一是孩子,孩子的世界是父母,从此以后他被世界遗忘,在世界的角落里蝼蚁一样挣扎着。 如果没有魔族,他的父母和他站在任何人面前,恐怕连六大门派都不敢随便出声。 用毁掉他的世界毁掉他的一切的方式来换取他继续活着,真是残忍的交易,残忍的交易都是被迫无奈的。他不仅失去了原本的人生,也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尊严,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力量,失去了在这个世界原本应有的位置。 但他自己一个人将之夺了回来,他战胜了自己的过去,夺回了自己。他踏上了武者之道,夺回了自己在世界中原本的位置。他成为了魔武者,夺回了与原本相应的力量。并最终也得到了第一件失去的东西,父母。 却在同一瞬间,全部失去。 两名少女都沉默,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郝癸霓低声道:“起来吧,何离剑。” 她不懂,姚羡琦知道那种痛苦,父母为了孩子连性命都可以供奉出去的那种痛苦,但是她不懂。 “何离剑。”郝癸霓轻声叫他。 手脚微微一酸,姚羡琦坐起来,她可以动了,看着何离剑,他其实一定也可以动了。但是他没有动,便走到他旁边。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靠他自己一个人,从没有人帮过他,也没有人帮得了他,除非他自己站起来,不然谁也无法让他站起来。 “你不想救他们吗?”郝癸霓颤声道,难道这个人就这么放弃了? 但是身有魔咒的人,怎么救?魔族从一开始就将他的命运和他父母的命运牢牢掐死了。 姚羡琦也哆嗦声音:“何离剑,你听得到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跟你追过去,你听到吗?” 郝癸霓娇躯微颤,看着这个死人一样纹丝不动的黑小子,突地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怒道:“你给我起来。” 这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山间回荡不绝。 姚羡琦也禁不住握紧拳头,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过去种种不断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出现。 从刚认识他,那时候他已经战胜了自己的过去,并以几乎不可能的十七岁步入武道。如郝豪韧说过的,十七岁已经不适合习武了,早已经定型的年纪。 但他做到了,普界门一生就一师一徒,是择徒最为苛刻的门派。但吴步观在他醒来之后马上就收他为徒。那时候,没人知道他是双杰之子。 那是他第一次被世界所看到,第一次进入世界的眼中,因为他战胜了自己的过去,夺回了自己和自己的人生,因而得到了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武者。 到他将自己从冼立风手中第一次救走,他识破了冼立风的夺魂十刃。连她自己都无法识破的夺魂十刃,刚入武道的他却识破了。那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双杰之子。 到两人逃亡途中,他以古武气境的修为就能排出玄气,却因为自卑而自励不住提醒自己还很弱。天下能以古武气境修为排出玄气的人一个都没有,他做到了。那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双杰之子。 明明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却为什么催眠似的不住提醒自己很弱,那份非同寻常足以让他狂傲。因为他是一个想要战胜自己的人,狂傲的人只会被自己的狂傲奴役。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莫名被他引起了共鸣。 到绝断峰顶,他吞服三思丹救了自己和小桃儿,两人发现了木吊坠的秘密,并以木吊坠救了小桃儿。现在才知道木吊坠就是木令,他父母以自己的方式将木令的能力局限起来。那时候没有人知道他父母就是双杰,他也不是一般的小子。 再后来,他毫不犹豫使用木令的力量,宁死不愿意从她面前走开,因为两人都愿意为彼此死去。 到了望曦城,误以为他死去的她,刹那崩溃。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没有他,从那时候起他已经是她唯一剩下的东西,所以才会崩溃。宛若幻想着他能起来一样,将望玄丹塞入他口中,那时候她多么渴望他能起来。 最后到了仁武城,两人第一次分别,她话都说不出。 现在,她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一直以来他从未倒下,哪怕她还不认识他的十六年里,他也从未倒下。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就倒下了,正因为一直不倒的他,她和仁武帮才有了全新的开始。 但现在他终于倒下了。 颤声道:“何离剑,你听到没有?” 郝癸霓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气得站起来,转身要离去,却又不愿意就此放弃似的,最后看他一眼,怒得再给他一个耳光,头也不回离开:“混蛋东西,我看错你了。” 他现在两边面颊都是红通通的,浮现出两只小小的手印。 姚羡琦咬住嘴唇,看一眼郝癸霓,她真的就此下了山,婀娜身姿已经掠了下去,变作一个小黑点。 微微一响,她默默低着头,跪在他身边,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黑色的地面。微风将她的衣袂吹得飘动,窈窕诱人的身躯一动不动。 “好吧。”过了许久,她目中的绝望在颤抖,看一眼满山的石碑和残剑,这些古人都已经死了,她淡淡笑,“那就这么结束吧,你不该自以为是的,从十六年前起,你就应该在没人看得见你的角落里无声无息死去,为什么要反抗呢,为什么想要改变呢,原先不就一直挺好的吗?” 何离剑闭上了双眼,似乎她说的是对的。 姚羡琦轻轻握住他的手,无声地黯然而笑:“就到此为止吧,都结束了。” 何离剑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轻抚着这只手,姚羡琦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何离剑慢慢坐起来,望着远方,那是终于见到的父母消失的方向。他站起来,姚羡琦也站起来,看着他一动不动。 许久,他轻声道:“对不起。” 姚羡琦一个哆嗦,继而嫣然而笑。 “谢谢。”他低声道,深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颤抖,身子也在颤抖。 怅然望着那株被劈为两半的古松,闭上眼睛,似乎要将如梦一般的短暂的那一瞬间牢牢印在心中。睁开眼睛,似乎期待那一瞬间重现,母亲再度出现在面前,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凝望着他。 哆嗦着声音慢慢将那一口气吐出来。 如果那短暂的一瞬间可以无限重复,那该多好。 举目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握住了拳头,那是不可能永远重复的。如果他还站着不动的话,他们就会离得越来越远。随着他们离得越来越远,那短暂的一瞬间就越来越清晰,提醒他似的,你不想永远跟他们在一起吗? 那就去追他们吧,将他们救出来。 “走吧。”他掠下峰头,毫不犹豫,也不管结果如何,一旦认定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一直是他的唯一的做法。 而他坚信一定会成功的。 “嗯。”窈窕身影紧随其后,追上了他,牵着他的手一起飞速掠去。 眨眼间,两人消失在群山的尽头。 第229章 无限剑山的秘密 一切太突然,即使早有准备,在精心策划好的魔族面前,仍旧还是突然。那两人来去如风,转瞬已经遥遥消失在绝命天坑之中。 叮当,玄极楼上的风铃微微响着,提醒玄极门所有人,已经结束了,恢复安静了,那两人已经得手并且离开玄泰之巅了。 盂洁瑶落在身边的时候,郝雄章刚好也能动了,与她所见一样,双杰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甚至在玄月城中出手救下玄极门的弟子。 双杰,与褚黥翟不一样,郝雄章也知道,握住她的手让他拉起来,两人沉默不语。 顾步裳修为不及他们两人,尚未能动,盂洁瑶放弃尝试,自己也中了这诡异的手法,知道根本解不开,抬头看郝雄章。 “为什么?”郝雄章凝眉,“没有杀我们,一个也没有,是被逼的吗?” “是的。”天空中一个小黑点迅疾而来,落在三人身边,目光黯淡,俯身细看母亲,并无大恙,母亲听到她的话更加惊讶,“他们不想伤人,所以才将爹引出去,若是爹在的话他们不得不出手,一则无法像现在这么迅速取走四令,二则一旦动手伤人在所难免。” “四令在我玄泰之巅?”苍老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看一眼不能动弹的顾步裳,扶着朱红的大柱子,郝豪韧这时候才由一名弟子扶出来。 郝雄章才反应过来,与盂洁瑶面面相觑,失声惊道:“这么说他们已经得手了?他们一直知道四令之一在我玄泰之巅?” 魔族从一开始就一直冲着四令而去,在铁水湖它们亲口承认无法让人成为魔武者,羽武者又只有拥有玄羽秘技的六大门派才能成。它们压根不理会人族出现了魔武者还是羽武者,压根不把魔武者羽武者放在眼里,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找齐四令。 一声轻哼,顾步裳在郝癸霓搀扶下也站起来,她终于能动了,环视一圈这几个人,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子女,玄极门最得意的弟子,再看着自己的脚尖。 怒得瞪住双杰离去的方向:“丢人,真是丢人,没有何离剑玄极门千年里竟不知毒雾谷能进去,没有双杰玄极门千年里竟不知无限剑山一直有天下四令,丢人。” 丢人不仅这些,玄泰之巅里里外外日夜戒备,等的就是他们来的时候。岂知他们竟然是从绝命天坑中出来的,岂知玄泰之巅任由他们如入无人之境,扬长而去。玄极门,枉为六大门派中最强大的门派,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形同虚设。 “那是两名玄羽死境,娘。”郝癸霓知道她生气,今天在玄泰之巅的人没有一个不生气,没有一个不羞愧得无地自容,看一眼正在震惊得颤抖的父亲,他须发更加白了,“若非是爹中计被引出去,加上哥哥和盂师姐还有甄老前辈,我们四人未必不能将他们阻住。” “所以褚黥翟才将爹引出去。”郝雄章闭上眼睛,对自己感到失望,面对魔族的计划玄极门毫无阻拦之力,“若是我们发现它们真正的意图,别说阻拦他们,就是生擒也并非不可能。” 盂洁瑶也黯然,淡淡道:“何离剑呢?” 是的,别忘了还有一位魔武者。 郝雄章摇摇头,还用问吗,他也失败了。 “他……。”郝癸霓咬住嘴唇,看一眼父亲,看一眼母亲,看一眼哥哥和盂洁瑶,又看往无限剑山。 “都说那小子是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看你们一个个有他在就放心的神气模样,他呢?”顾步裳怒得横扫一眼这几个人,没想到她脾气倒是挺快的,也许郝癸霓的脾气有一部分就继承自于这位母亲。 “他……。”郝癸霓目光闪动,“他是双杰的儿子。” 刹那鸦雀无声,连盂洁瑶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住郝癸霓。 半晌,盂洁瑶先开口,声音竟然在哆嗦:“双杰的儿子?” 郝雄章呆若木鸡:“原来……不是没有身份的人么?竟然是天下三杰中双杰的儿子,不是……不是无名的……。” 最后几个字他无力说出来,似乎生怕刺痛何离剑的自尊,又似乎现在说出来已经不对了:“不是无名的奴隶吗?” 不是了,他是双杰之子,天下唯一五个最强的人中的两人的儿子,五个往前踏一步就能成为羽武者的最强的人。 郝豪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瞪着眼睛,过去种种逐一浮现,抖着手颤声道:“原来如此,不伤一人,将老夫引出去也是不愿意与老夫动手,而并非是不敌老夫,双杰与褚黥翟不一样,定是他们如此要求魔族才肯为它们办事的。” 拥有魔咒的玄羽死境到底有多可怕,看看褚黥翟就知道了,别看褚黥翟,看看他自己就知道了,还没使用魔咒的时候就已经势均力敌,使用了魔咒接连两场死战,重创他和何离剑。两个拥有魔咒的玄羽死境,相当于四个玄羽死境,若一动手就使用魔咒,天下无敌。 从一开始就察觉双杰一直极力避免动手伤人,甚至出手救人,郝雄章喃喃道:“不但循循善诱,只要认定对自己有用的人,不论使用什么手段也逼迫对方为自己效力,不是为了阻止六大门派出现羽武者,原来一直为了四令。” 因为魔族现在很虚弱,比人族还虚弱,所以他们需要能为它们办事的人,能为它们找齐天下四令的人。对一心利己的五大恶人诱骗他们能成为魔武者是不二的手段,对双杰却只能用强硬手段逼迫了。 郝癸霓咬牙低声道:“在何离剑身上种下无法根除的魔气根源,以此逼迫他们两人。” 那时候何离剑只有一岁,就在绝断峰。 郝豪韧缓缓点头,现在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就只想着找齐天下四令,灭门四方院也是为了找寻天下四令,只是碍于熔铁阵十五年后才发现火令,十六年前就在绝断峰上逼迫双杰,目的也是为了今日的无限剑山,而逼迫的手段,就是何离剑身上无法根除的魔气根源。” 一切都在魔族的计划中,没有分毫差错,这个计划一定策划了很久很久。 顾步裳双眼微光不住跳跃,脸色都冷下来,一直不吭声,凝眉沉吟不已,听到何离剑三个字才冷声道:“双杰之子,双杰已经沦为魔族爪牙,其独子却又是随时可以选择魔族的魔武者,为什么这一次双杰能如入无人之境,双杰进来的时候他又在哪?” 抬起头,冷冷看住郝癸霓:“他呢?” 众人一惊。 郝雄章连声道:“不,他绝对不会。” 盂洁瑶也低声道:“师娘。” “对不起。”一阵风将屋檐下的风铃吹得微微叮当响,两条人影倏然落在众人面前,何离剑看一眼这位美妇人,又看往郝豪韧,单膝跪下,低着头,“对不起。” 郝癸霓心中一颤,险些没有扶住顾步裳,一阵惊喜,他终于是来了,就知道他不会放弃的。 郝豪韧要将他扶起来,他本来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他自己根本站都站不起来。郝雄章已经将何离剑扶起,颤声道:“你起来。” 何离剑扫一眼众人,目光落在顾步裳身上,看郝癸霓小鸟依人似的扶着她,心中一酸,又想起现在大家都在震惊的父亲和母亲:“何离剑亏欠玄极门诸多,恐怕永生无以为报,就此告辞,我爹娘……让我来。” 拱拱手,就要离去,姚羡琦也身姿一动。 “慢着。”郝豪韧叫住他,连连咳嗽几声,不住喘气,惊讶地看住这个黑小子,世人听过唯一能进入玄羽死境的五个人,身为五人之一的郝豪韧却连剩余四人一面都没有见过,如今双杰身有魔咒,“你就算追上他们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呢?一旦身带魔咒只有两个结果,化身魔物,以及死。 何离剑腮帮微微鼓起,暗暗咬着牙齿,目光一颤一颤,身影一动不动:“不知道,至少先把四令夺回来,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就此遭受魔族任意摆布,为了我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虽然对他们来说也许是被逼的,如果因为我而让他们去残害人族,我宁愿十六年前就死了。” 目中怨毒之色浓烈,恨声道:“不值得为我如此,如此抛弃自己的尊严和声誉,如此对人族拔刀相向,他们不回头,我就死在他们面前,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他们这样,不要他们这样。” 颤声不能自已,身子都在哆嗦,低声道:“我的父母,不应该是这样。” 没知道自己是双杰之子之前他只希望父母是寻常武者,并不奢求是双杰如此千年后最强的武者。对他来说父母不论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他们在一起,哪怕只能见一面也好。但没想到父母竟然是六大门派见了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双杰,更竟然在为自己最痛恨的魔族效力。 虽然,那都是为了他,但他宁愿不要。他梦中的父母,心中的父母,期盼的父母,不是这样的。 但魔咒是无法回头的,那是一条不归路。 郝豪韧知道他的心情和决心,慨然而叹,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双杰无法回头,他当然不会杀了自己的父母,那是他唯一想要的父母。 但他会杀了自己。 因为父母变成这样,全因为他。 “因我而起,那就由我终结。”何离剑咬牙,一字一句,“只要我不在了,就没事了。” 郝癸霓颤抖着呼吸,看着他却说不出话。 “何弦志。”郝豪韧点点头,命运总是这么残酷,为了让孩子活着他们选择抛弃自己为人的身份和尊严以及荣誉,只是为了让他活着,而那种活着却是被世界遗忘的活着,不论是孩子还是父母,双方都是痛苦的,“那是你父亲的名字。” “何弦志。”何离剑颤声念着,这就是父亲的名字,三杰之一的名字。 郝豪韧无声长叹,点头:“沈忆琴,这是你母亲的名字,三杰中的两杰,何弦志与沈忆琴,老夫从未见过他们,给予他们三杰之称的武轶霄老夫也从未见过,但他们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 “沈忆琴。”何离剑声音变得歪起来,强行忍住,这就是母亲的名字。 “去吧。”郝豪韧看着这个小子,这一家人十六年里一直在痛苦、憎恨、愤怒、绝望之中挣扎,只是孩子在人界的角落里,父母却在魔界之中煎熬,“你应该为身为双杰之子自豪,他们也为你自豪,虽然这世界一直没有善待你,但你也不需要它的善待不是吗。” 姚羡琦默默握住他的手,何离剑拉着她一掠,眨眼消失在空中。 郝癸霓突然纵身一掠,惊得顾步裳都没拉住:“癸霓。” “让她去。”郝豪韧喝住顾步裳。 “你这……你这死老头,你知道他现在要去哪里吗?你知道她要去哪吗?”顾步裳气得颤抖,一跺脚,也追过去。 郝雄章沉着脸:“爹。” 郝豪韧摇摇头,并不理会那对母女:“如今我六大门派任何一个门派都不能轻举妄动,但凡我玄极门内中人,谁都不能离开玄泰之巅,去将你娘拉回来,让癸霓去吧。” 他就是被褚黥翟引出去的。 郝雄章身影一花,也迅疾没入高空。 “洁瑶,去守住定威台。”郝豪韧站起来,身边弟子将他扶住,“老夫要去无限剑山看看。” 盂洁瑶点头,刚转身,两条人影如风而至,惊恐不已:“师父,他们没从方来闲境进来。” 郝豪韧对扶着自己的那名弟子挥挥手,点点头:“澄茗,继续回去守着方来闲境,悼司,扶为师去无限剑山。” 两人相视一眼,原来鲁悼司与邵澄茗一直守着方来闲境。 盂洁瑶已经轻轻一掠,消失在天边。 落在城头,不停半分,两人相继没入黑乎乎的绝命天坑。离开绝命天坑当天他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没想到现在毫不犹豫一头就扎了进去,手里紧紧抓着姚羡琦的手,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就迷失其中。 “何公子,姚姑娘。”城头弟子惊呼,似是有话想要告知,但两人去势迅疾,早就看不见人影。 嗖,又是一条成熟的身影从天空中落下来,停都不停一下,径直追着两人而去,弟子惊道:“大小姐。” “丫头,你给我回来。”这声音不用抬头去看了,那条风韵犹存的迷人身影扑落下来,晚了一步,气得跺脚,那模样,简直跟女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师娘?”弟子瞪大眼睛,正要开口告知什么事。 这位师娘突然一咬牙,怒骂着也要冲下去,吓得弟子们纷纷扑过来。 但有一条挺拔人影倏然一花,将这位美妇人拦腰抱住:“娘,万万不可。” “大公子。”弟子们连气都缓不过来,不住擦汗。 顾步裳怒得手舞足蹈,想要挣脱:“混账臭小子,你放开我,你敢这样拦着你娘。” 嗤嗤嗤,郝雄章出手疾点,美妇人软绵绵倒在他怀里,气得不住哆嗦:“你……你越长大就越是冲着你娘,那是你妹妹,你这个臭小子,竟敢拦着你娘,竟然看着你妹妹追着那小子而去,那小子……那小子到底哪里吸引她了。” 郝雄章沉重地叹一口气,凝望绝命天坑一声不吭。 盂洁瑶轻盈盈落在城头,看一眼被儿子抱着不放的顾步裳,知道郝癸霓已经追着何离剑和姚羡琦而去了。 城头弟子这才急声道:“师娘,师兄,师姐,甄老前辈他也追下去了。” 郝雄章又沉重地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是甄逸世玄极门没有权利拦着他,更何况他现在比任何人都痛苦,比任何人都愤怒。接二连三的打击接踵而来,别说是玄极门,就算是整个玄泰大陆也无法拦着他。 先是自己的亲儿子竟然一时妒忌记恨意图害死何离剑,致使郝癸霓险些也死了。而后在自己来到玄极门请罪的时候,真元派门中无掌门,被褚黥翟悉数灭绝。最后,那个儿子竟然仍旧不知悔改,反而一错再错,投靠了魔族。 六大门派的真元派其实已经不存在了,这位老者一无所有,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看着这株千年里一直挺立不倒的古松,一直守护着无限剑山的古松,郝豪韧目中被什么绞碎一样,仰天长叹:“这棵古松,是无限剑山唯一的古松,无限剑山寸草不生,唯独它一直能活着,没想到原来是因为体内有四令之故。” 鲁悼司无法回过神,只知道要扶住这位老者,一天之内的震惊让他大脑一片空荡荡的。双杰如入无人之境,双杰是何离剑的父母,无限剑山千年藏着天下四令。不仅仅褚黥翟,连双杰也在为魔族效力,最强五人中,只有这位老者和武轶霄仍旧站在人族这一边。 “天下四令到底是什么?”鲁悼司喃喃道,望着这株被劈为两半的古松,恍若无限剑山也被劈死了似的,让人心中怅然。 一旦聚齐,毁天灭地,那是双杰给自己的孩子留下的话,那就是天下四令,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双杰叮咛一定要将木令送到玄极门,只有玄极门才能不让它落入魔族之手。但玄极门让双杰失望了,郝豪韧目光颤抖,千年后人族仅存的羽武之后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看着这满山的石碑和残剑,老者哆嗦声音:“让先人们失望了,让人族失望了。” “师父。”鲁悼司也颤声。 但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风声微响,在山头环绕不绝,宛若是千万羽武先人从无限剑山里发出来的哀叹,无力的哀叹。 郝豪韧无声苦笑,望着这黑乎乎的无限剑山,想起很多事:“原来是因为四令,非但只有这株古松能活着千年,还让这无限剑山的黑石,成为四方院指定的铸剑矿石,四令,究竟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双杰原本还希望他能查出来,但他根本不知道。 人族将自己的过去忘得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 何离剑的木吊坠是木令,拥有痊愈持有者的能力。火令是致使铁水湖诞生的根源,致使择义谷诞生的根源,是四方院铸剑的不灭熔炉。那么这块藏于古松中的四令呢?让无限剑山的石头变得非凡,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现在这块四令被夺走,古松已死,无限剑山再也不是无限剑山。 是坟场,预示着人族即将到来的命运似的。 第230章 回来的理由 顺这冰河一路直下,就会见到毒雾谷。 那只小手暖暖的,真让人不愿意放开,那就不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何离剑嘴角挂着一丝怅然的微笑。小手也心有灵犀一样握紧他的手,两人情不自禁相视一眼。 那时候,在这绝命天坑里是也仅有一丝温暖在支撑着他,一直到离开冰冷的河边,出去到忘生乡,那就是她姚家赠送的还神丹。 何离剑心中莫名跳动,看着白里透红的脸蛋,水灵的大眼睛,桃红的樱唇,以及那双眼睛里的浓情蜜意。 “真希望你爹能将望玄丹炼成。”真正的望玄丹是在望曦城中救了他的那颗丹药,被她母亲认为失败的丹药,也是害她母亲丧命的配方的起源,更是三思丹的雏形。 姚昙昇如今重新振奋,苦心专研丹药,发誓要炼出能让人族一颗就可以拥有玄武者力境后期的丹药,这丹药的名字就叫望玄丹。这是她告诉他的,其实望玄丹早有如此丹药,只是被视为失败,他不知道以为是现在正在苦研的丹药。 望玄丹,那是她母亲的心愿,十六年了,姚昙昇终于再度被激发斗志,继续完成这颗一切开端的丹药。 魔族将至,天下三杰均都投靠魔族,羽武未出,这颗望玄丹若是成功无疑是人族的救命丹药。 “嗯。”姚羡琦淡淡笑,“那是母亲未了的心愿,也是母亲唯一的心愿,真高兴爹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一定能完成母亲的遗愿。” 看到第一具千年前羽武者的遗骸,姚羡琦忍不住想要瞧瞧,两人掠过的瞬间瞥了一眼,千年前被刻下的字迹依旧清晰,禁不住无奈而笑:“你不识字却竟然是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换成其他人看到这几行字都不敢继续向前了。” 何离剑也苦笑:“幸好我不识字,说不定还真的会找寻其他出路,那反而永远被困在这里。” 抬头看一眼那数百里高的峭壁,现在的他轻易就能贴着峭壁上去,但在那时候他万万办不到:“也许这个世界从未遗忘过任何人,甚至是我,只是时候没到罢了。” 他现在是双杰之子,人族中唯一能进入玄羽死境的五个人中的两人的儿子,若非他的人生在十六年前被改变,现在不论是谁见了都不敢轻易跟他说话。 想想就觉得好笑,姚羡琦看着他,笑了,如果他的人生真没有被改变,自己如果有幸能见到他,两人还会像现在这样吗?这么想握着他的手就更加紧,似乎生怕自己的想象变成真的。 如果他的人生没被改变,哪怕见到自己肯定也看都不看一眼,一定的。 双杰之子,人族最强的武者之子,自幼却在人界最底层苦苦挣扎。 “何离剑。”她低声叫唤。 何离剑付之一笑:“没事,不识字也是一种运气,我不恨这个世界,不恨任何人。” 长叹一口气,满是感慨,恍若过去一切闪过:“我反而感谢这个世界教会我许多许多,真庆幸我的人生被改变了。” 姚羡琦听到他的声音才安定下来,确认自己现在握着的是他没错。 何离剑看着她,看得入痴,又喃喃笑:“如果我的人生没被改变,第一眼见到你一定也想跟你在一起,人生是改变不了人的,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生找到你,不过好想知道另一个人生的话是怎么找到你的。” 扑哧,姚羡琦脸色绯红,心口呯呯直跳,只感到整个世界都是甜蜜的,慌忙岔开话题:“我以后再教你识字吧。” 才发现四周泛着淡淡的白色,秀目含羞望着河岸边从两人脚下飞速掠过。 “这里开始就是毒雾谷。”何离剑想起昔日独自一人沿河而下,那时候世界上除了他,就只有无边无际的浓雾,无边无际的绝望,无边无际的愤怒,无边无际的憎恨,无边无际的怨毒,只想着活下去,杀了甄途阳。 但为了郝癸霓,他还是将那个大公子救了过来。 因为那时候他不知道,她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等知道的时候心都跳得碎掉了。 今天,父母逆流而上,来到无限剑山见到了他。 这条河不是梦中的那条河,无限剑山也不是梦中的绝断峰,换了一条河,换了一座高峰,十六年后他们逆流而上,终于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毒雾谷。”姚羡琦微微运气,惊讶地瞪大眼睛,果真体内的修为正在飞速流失,心脏被一记重锤猛击一下似的,那时候的他有多么孤独和绝望,有多么憎恨和狂怒。 用力抓着他的手,银牙暗暗用力咬着:“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呆着,永远永远在他身边。” 浓雾中,何离剑忽而沉声道:“玄极门弟子,还望继续查探此毒雾,不必担心多虑,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不用想,玄极门的弟子们一定返回来试图追双杰,而后双杰又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离开了毒雾谷,他们就又顺流而下,试图追上双杰。但他们一身修为早被毒雾化为虚无,肯定是追不上了。 姚羡琦惊讶的时候,只能看得见丈许范围之内的浓雾中,不知道究竟有数百数千名玄极门弟子连成一条线,正个个愤怒地顺流追去。两人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将他们惊得纷纷低呼。 听到了何离剑的话,又个个大松一口气,惊喜不已。 “哦,这肯定就是何公子了。” “是何公子,何公子出手我们就放心了。” “何公子,那两人已经过去了,还望务必追上他们。” “何公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些弟子无不对他钦佩无比,甚至是敬仰,有些人则是充满畏惧。 毕竟他是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 而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双杰之子,他能得到今天的荣誉和声望,以及让人敬畏的力量,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得来的。 姚羡琦心中慨然,他说得对,人生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他现在只不过换了一段人生罢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终究还是什么样的人。脸上又微微红,这么说他的意思竟是不论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心里终究只有自己一个。 这不就是注定的意思吗? 当下也振声道:“玄极门并无人受伤,对方从未要伤人,请放心。” 这么一掠,约莫一盏茶功夫才再没见到玄极门弟子,估算一下,至少有近千名弟子。玄极门果真比任何人迫切想要知道毒雾谷之毒的秘密,因为这是连羽武者都无法抵御的剧毒。 弟子们纷纷惊呼。 “咦?难道这位是就?” “仁武帮大小姐姚姑娘,大声说出来,怕什么,何公子不会生你的气。” 众人放心地哈哈大笑。 两人面红耳赤,所幸这最后两句话已经若隐若现,都假装自己没听见。 昔日自己一身修为尽失,在这毒雾谷里花了十几天时间才出得去,现在身为魔武者已经非同凡响,等到毒雾谷慢慢融化在黑暗中的时候,两人破开这黑暗穿出了这片神秘的毒雾。 但见繁星点点,布满夜空,已到了夜晚。 又想起带着郝癸霓离开的当日,禁不住回望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依旧还是紧紧追在自己身后一样。 没错,郝癸霓现在确实又一次紧紧追在他身后,他又一次浑然不觉。 不过就这样吧,何离剑心中暗暗道:“谢谢,我亏欠你玄极门太多,亏欠你太多,剩下是我和我父母的事,你留在玄泰之巅就是最好的,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吧。” 宛如缺憾已经补全,当日陪在他身边的是郝癸霓而不是自己,但现在终于补回来,姚羡琦可没忘记这个玄极门大小姐,没忘记在铁水湖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当天他们两人能离开绝命天坑和毒雾谷真是天意如此,跟运气没有半点关系。 看到他刚才情不自禁回望一眼,少女敏锐的感觉似乎察觉到他为什么回望,默默不支声,咬牙心中暗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除了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他我不论如何都不会给你。” 嗖嗖,两人无声掠入无影秘森,顺着冰河融化在夜色中。 “我……。”何离剑似乎欲言又止。 姚羡琦并没注意到:“怎么了?” 何离剑咬咬牙:“实在无法说出口。” “什么事?”姚羡琦惊讶,“我在听。” 何离剑苦笑,看她一眼,一路上似乎一直在下很大的决心,现在决心终于下定,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我想要一些还神丹。” 姚羡琦一愣,她带出来的还神丹已经在玉琢山的长生派全都用尽。脸上微红,自己只顾能与他在一起的开心,却忘了此行必定九死一生,没有还神丹是不行的。 脸上微红:“我真糊涂,我带出来的已经用完了,我们先回仁武城吧。” 激动之心溢于言表,握紧了她的手,她总是在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给你无可替代的帮助,这回轮到何离剑脸红:“谢谢,我不知道如何报答。” 姚羡琦轻轻一笑,低声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人与人之间若真要报答来报答去仁武帮也无法报答你的恩情,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现在的仁武帮与六大门派也不用说什么谁报答谁了。” 也是,在即将到来的魔族面前,什么报答不报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条成熟的人影才从浓雾中钻出来,愁眉之下的秀目焦虑,担忧,迫切,一直望着这条曾经来过的冰河。她不过是玄武力境中期,当然追不上魔武者,咬着嘴唇,望穿秋水似的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夜色中的那条河,河的尽头空无一人,无影秘森的尽头空无一人。 “何离剑,不论你到哪里我都要追到你。”自我鼓励一般,点一点头,“嗯,本姑娘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想起何离剑宁愿以自己的死来阻止父母,更是焦急忧虑,拼了命顺着河流追过去。 她第一次试图使用自己的大脑,不住凝眉苦思:“他会去哪里?取决于他父母会去哪里,他父母会去哪里呢?” 明显谁也不知道。 那么他当然也不知道,于是秀眉继续皱着,不住苦思,现在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告诉她:“那他要怎么找到自己的父母?是去魔界吗?但是魔界到底在哪?” 没人知道魔界在哪,千年前最后一批羽武者消失在魔界之门后,人界与魔界唯一的通道就消失了。 “那还是得找到他们父母才知道魔界在哪。”她开始有一些眉目,秀目一亮,“对,他的师父原本追踪五大恶人,但却因为察觉到褚黥翟而转为一路追寻褚黥翟。” “除了找到他师父,他没有其他办法能找到他的父母,普界门门主,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其他事,一定能让他找到前往魔界找到他父母的办法。” 兴奋得像个小孩,笑逐颜开:“那就去仁泽分舵找那个什么分舵主,任舵主,他现在一定正在前往望曦城。” 这条优美的身姿沿着河流一闪而过。 繁星点点,形似一只只眼睛不住眨着。看不懂这条转一圈又回到起点的路线,看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又将这条路走了一遍。 “运择城。”何离剑将这三个字每个笔画记住,除了仁武两个字,他又学了三个字。 再度穿过这长长的门洞,不但仁武帮已经从贾烙山之事中正在恢复起来,运择城也恢复了当天的喧嚣和热闹。当日来到这座大城市心中只想着将贾烙山杀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片繁荣和喧嚣,现在重返才依稀想起当日也是这么繁荣喧嚣。 只要有仁武帮在的地方,就肯定会这么繁荣,这么喧嚣。仁武帮给玄泰大陆带来的是繁荣和安定,玄泰大陆大小帮派林立,人族唯独对仁武帮有割舍不得的感激。 望着纵横交错的街道,街道上车水马龙,男女老幼面露满足微笑,何离剑感慨万千:“希望我人族永远都这么安定,这么繁荣。” 两人往东区而去,何离剑已经不用她带路,脚下走着以前走过的路,感慨更是一阵接着一阵袭来。 仁武门已经倒塌,正有一些人吆喝着号子将一块块巨大石头运过来,仁武门所在的广场已经建成如初。广场上十六个未完成的粗大的柱墩告知两人,很快十六根粗大的柱子马上也要重现,身为运择城安定和繁荣的标志,仁武门很快就会重新顶天立地。 又想起当日在这块广场上与仁武城的人联手全力阻拦贾烙山,当时自己得到步忖栽的舍命相助,以玄武气境修为对抗那可怕的魔咒,对抗那可怕的木令,对抗那可恨的贾烙山,自己却完全不堪一击。 如果换成是现在,哪怕贾烙山化身魔物,再让他拥有十块木令,也不过是一剑的事,自己甚至都不用去看对方一眼。 姚羡琦知道他内心感受,幽幽叹息:“如果当时我们强大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如此。” 何离剑长叹:“但贾烙山不会等我们像现在这么强大,魔族也不会等人族出现羽武者,我们只有自己不停歇地变强,不要绝望降临的时候才后悔以前虚度光阴。” 那些重建仁武门的人中有不少是仁武帮中人,连忙停下拱手,惊喜万分:“大小姐,何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剩余人一听,也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投以崇敬目光,不住打招呼:“哦,这位就是普界门何公子,在下有礼了。” 何离剑连连拱手,禁不住想起自己十年里连狗都不如的每一天,奇怪心中没有了半点憎恨和愤怒,因为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所有的补偿。 他已经不再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小奴隶,他是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他已经不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的可怜小奴隶,他足以匹敌那唯一的五人。他已经不是无名小卒,在不经意之间,六大门派与仁武帮中每个人都听过他的名字,每个人都对他无比敬佩,每个人都想见他一面。 而他现在更是双杰之子,身份不下于六大门派的大公子大小姐。 这些没忘记他舍身救下自己现任帮主姚昙昇与他们的大小姐姚羡琦的恩情,个个无比感激敬佩,目露崇敬的人,当中有人甚至说:“何公子,你回来了。” 这句话听得何离剑心中颤抖,他虽然不是仁武帮中人,但他们却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似乎如果他已经办完了所有事,唯一能回来的地方必定是仁武帮,仁武帮时时刻刻等他回来似的。 连声道:“各位不用这么客气,何离剑承受不起。” 姚羡琦知道他心系如今被魔族逼迫的父母,连忙将他拉走:“你们忙吧,我们还有事。” 大小姐都这么发话,这些人也不好想着缠住何离剑,略微失望地看她将何离剑拉往仁武城而去。仁武城已经完全重建成,两人很快消失在那条长长的石阶上。这些人才纷纷将目光收回来,猛然吆喝一声:“干活干活。” 刹那干劲比刚才更足,吆喝声更是震得天空颤抖。 两人径直穿过仁武城,又引得城头的人群一片低声欢呼,一时间议论纷纷。 “何公子回来了。” “果然是何公子,我说这身影怎么如此眼熟。” “哈哈,我记得最清楚,当初就是我试图阻拦他的,哎哎,回想起来真是羞愧。” “现在知道了吧,你再试试?” “不敢不敢,再说我为什么还要阻拦,我欢迎都来不及。” 众人大笑。 当初何离剑带着姚羡琦硬冲仁武城,确实曾有几名弟子出手试图阻拦,被他模仿的断心碎梦一招全都吞噬掉,这些人当然是仁武城中对他永生难忘的人了。 从玄泰之巅到仁武城,现在他只要重返故地,必定引起一片低呼,必定得到不尽欢迎和崇敬。这些,都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并非因为他是双杰之子,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双杰之子,而是因为他曾经有恩于他们,这是他应得的。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何离剑猝不及防,这种被人接纳,被人敬重,被人欢迎的感觉,正是为奴十年中一直渴望的。除了激动,他说不出话。 无声落在仁武堂面前,里面一条人影早就急匆匆掠出来,人没到声音先到了:“可是何离剑?” 两人脸上微红,慌忙松开对方的手。 姚羡琦叫了一声:“爹,是我们。” 姚昙昇带着一阵风落在两人面前,朗声而笑。 何离剑忙拱手:“姚帮主。” 姚昙昇笑道:“听了你诸多传闻,真是让人叹服,没想到我人族千年后羽武未出,反而是魔武者先行现世,哈哈哈哈,太好,太好了。” 姚羡琦也笑道:“羽武者也将要现世了,如今郝公子与盂姑娘都已经进入空白地带,如郝掌门所言,羽武之后这一代必定能出羽武者。” 罢了微微叹气:“只是魔族也将要卷土重来,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及时赶上。” 何离剑也沉下心:“魔族显然比我们还虚弱,所以从始至终一心只想找齐天下四令,现在更是已经找到了其中三令,只要能阻止它们找到第四令我们还不至于如此绝望。” 姚昙昇凝眉,面露焦急:“姚某也要再加一把劲,已经荒废了十六年,更加不论如何也要将望玄丹完成。” “我们此次就是为了阻止魔族找到第四令而来。”姚羡琦急急地,“爹,还神丹现在还有多少?” 姚昙昇惊讶地一愣,不过应该也料到魔族尚在他们肯定不是来仁武城呆着的,目露不舍之色,明白他们马上又要离开:“果真望玄丹一日不成,单靠还神丹对我族的帮助微薄无力,姚某更加要加紧将望玄丹炼成,哎,新炼成的还神丹并不多。” “有多少要多少。”姚羡琦当先纵身掠进仁武堂,自己去取了。 这段时间还神丹确实被用得让人心疼,本就是千金难求,又不容易炼成,一用就一口气用光。如果他们还不马上变强起来,人族还不出现羽武者,就算有再多的还神丹也帮不了他们。 所以姚昙昇才更加迫切要将望玄丹炼成,人族也迫切需要羽武者马上诞生。 人,除了让自己比敌人强大,什么办法都是没用的。 现在的人族,急切需要马上强大起来。 何离剑拉住回身也要进去取药的姚昙昇,沉声道:“姚帮主。” 听出他语调变化,姚昙昇略一惊疑,停下脚步。 “实不相瞒,这一次我不是来取还神丹的,我是将她送回来的,她不能继续跟着我,接下来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何离剑从未这么沉重地跟他说过话,让姚昙昇也沉下脸。 他知道姚羡琦不肯让自己一个人去阻止父母,所以欺骗了她,时间不多,她很快就会出来,何离剑沉声道:“不知道我师父现在如何了?” 吴步观已经被武轶霄救醒,何离剑知道,姚昙昇立即明白他想问什么,双眼看住这个黑小子,没想到他这么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原来如此,吴老前辈已经离开仁武帮,任兄那边告知姚某,说是去了残坟沟。” 何离剑拱手:“多谢。” “慢着。”姚昙昇反手拉住他,目露担忧。 他还没说话,何离剑阻住了他,知道他担忧什么,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对方是天下三杰,除了我没人能去。” “天下三杰?”姚昙昇一个颤抖,松开了他,惊得后退一步,“连天下三杰都……,不只是褚黥翟吗?” 何离剑咬咬牙,点一下头,现在这位仁武帮帮主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肯让姚羡琦跟去了吧。姚昙昇怒得在掌心狠狠击了一拳,咬牙恨道:“姚某,一定要炼成望玄丹,一定。” 力量,人族需要力量,迫切需要。 “就此告辞了。”何离剑不敢逗留,转身而去。 忽而一阵清香吹来,手上软软的,心中一跳,头也不敢回。 那个声音在哆嗦,愤怒、震惊、心痛:“何离剑,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她手里拿着一只小袋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水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其实并不是因为他骗了她,而是他竟然想要扔下她一个人上路,这才是让她无法接受的,似乎又回到两人第一次道别前往玄极门的当天。 但这一次她拉住了他,死死抓住不肯放手:“你说话呀。” 姚昙昇暗暗叹气,微微摇头。 看着她,何离剑心中颤抖,我不舍得你出事这样的话说不出来,她一定不会听的。在自己脆弱无比的时候,她屡屡挡在自己身前,她才不在乎她自己出不出事。 但她是他不论如何也不要失去的人,狠狠将心一横,不,他不会让她跟去的,就算来硬的也要让她留在仁武帮。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将她捆起来,自己一离开她也会一个人追过去,什么都拦不住她。 “在这里等我。”她知道此行恐怕有去无回,何离剑更加清楚因此她绝对不会留下来。 “不。”她果然摇头,两手一只死死抓住他,一只死死抓住那只小袋子。 他也不让步,绝对不会让她跟自己去,看一眼姚昙昇。姚昙昇又是无奈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拦,甚至无声回身掠进仁武堂。 连她的父亲都没办法,如何是好,何离剑仿佛已经看见她跟自己前往残坟沟,又看见她遍体鳞伤,又看见自己无能为力,因为这一次,他要追进魔界之中。他要将父母从魔族手中救出来,如果不能,他就以自己的死来阻止父母为了自己继续为魔族效力。 又想起铁水湖中魔族少女的话,那名异族少女早就算计好他今天会前往魔界,一定是的。就像双杰在玄泰之巅如入无人之境一样,魔族在千年里一定计划了很久。 “听我说。”他双眼颤抖地看着她,“给我一个回来的理由,好吗。” 姚羡琦娇躯一颤,缓缓摇头。 何离剑颤声道:“如果这个理由也跟我一起去的话,我就不用回来了,我必须要将自己不论如何都要回来的理由放在这里,为了它我必须活着回来,它不在这里的话我就不会回来了。” 姚羡琦不住哆嗦着,咬住嘴唇,声音也哆嗦:“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哪有这么荒谬的想法,我不会留下的。” 那个他必须回来的理由,就是她,她在仁武城中等着他回来,他不能不活着回来。 但是这个理由可能吗?难道知道她在这里等着他他就一定能回来吗?能不能回来取决于他的力量够不够强大,跟谁在等着他毫无任何关系,这个理由也没有决定他一定能回来的能力。 “等我。”何离剑看着她。 姚羡琦死死咬住嘴唇,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艰难地摇一下头。 “告诉我,你在这等我。”何离剑颤声哀求。 “我……。”姚羡琦咬咬牙,想要再度摇头,却没有力气。 手上一轻,何离剑将那小袋子取了过去。 “何离剑。”她颤声道,几乎要忍不住自己,他就要离开了。 何离剑看住她,既是哀求,也是逼迫:“告诉我,亲口告诉我,你在这里等着我。” 她终于哆嗦着:“你也先告诉我,你会回来,不然我等谁,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我一定会回来。”何离剑点点头。 转身而去,她又拉住他。 何离剑回头看她最后一眼,咬咬牙,从那只手里轻轻挣脱。 姚羡琦也默默收回手,一语不发。 蓦地,何离剑回过身,揽住那纤纤细腰,将她抱入怀中。姚羡琦嘤的一声,浑身刹那无力,软在他怀里。微微吸气,将她身上的清香吸进心中,慢慢将这柔软无力的娇躯轻轻放开,头也不回掠入高空,眨眼不见了。 姚羡琦呆呆坐在地上,水灵的大眼睛颤抖不已。 许久许久,她兀自咬牙低道:“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 狠狠将目中的颤抖压下去,又恢复了刚毅和坚定,毫不迟疑,窈窕身姿掠进仁武堂。 不出片刻,来到一间房屋面前,门前站着数名手按兵刃的人,纷纷拱手:“大小姐。” 姚羡琦一声不吭,进了屋里,转几个弯,来到一鼎巨大的丹炉面前。一缕缕青烟从丹炉中慢慢升起,将这间房间里灌满了丹药味,这是她十六年里从未嗅过的丹药味。立誓炼出望玄丹的父亲在她十六岁之后,才让她嗅到这种丹药世家千年里世世代代都闻着长大的药味。 房间里凌乱放着各种药草药材,地上凌乱地扔着一张一张被药气熏得枯黄的纸,每一张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配方,但都被废弃了。 “他走了?”姚昙昇整个人几乎被这些药材和废纸掩埋其中,没有回头,凝望着那口不断散发出药气的丹炉,时不时从里面舀出一勺来看看成色,嗅一嗅药味。 父亲炼丹的模样她从出生后就从未见过,因为她父亲发誓不再触碰丹药。 “我来试药。”这个坚定的声音让父亲回过头,看着她。 那是不容许商量的坚定:“这么炼太慢了,我来试药。” “你怎么跟她一样。”姚昙昇揉一下眼睛,虽说已经重新振作,回忆被勾起来的时候依旧是忍不住,抖着脸转过头,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脸似的。 过了许久许久,这位父亲很清楚自己的女儿,等声音不会哆嗦了,才平静地回答她:“好吧,我父女两人一定要让望玄丹诞生。” “嗯。”姚羡琦声音也很平静。 俯身拾起被废弃的配方,铺开来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 姚昙昇又是一个哆嗦,似乎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日子,他就是这么炼丹,而她母亲就是这么在一边细心钻研被废弃的配方。慌忙回过头,被药气蒙住了双眼。 “姚家世代为了让人族重现羽武者投身丹药,既然以姚家的力量无法让羽武者诞生的话,至少让成为玄武者对人族来说不再是难事吧,千年了,太久了,也该成功一次了。”手里的药勺子险些抓不住。 心中暗暗道:“为了这望玄丹,她走了,为了这望玄丹,连琦儿也选择跟她一样,炼不出望玄丹我姚家如何对得起四方院赠予的秋落剑,如何对得起泉下的她,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当下握紧那药勺:“赌上姚家所有的一切,望玄丹,必须成功。” 浓浓的药气溢满这间房间,一团迷雾似的将这对父女包裹在里面,希望他们有朝一日从这迷雾里走出来,让望玄丹诞生于世。 那单单是一颗就足以让人拥有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的神奇丹药,为了那颗丹药而牺牲自己的神奇女子,为了那颗神奇的丹药而生的少女,为了那颗神奇的丹药终于堵上一切的姚家,望玄丹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了。 人族现在迫切需要它。 第231章 残坟沟 黑色的大地,一道道粗大的裂缝在脚下干裂,狰狞地将这块孤独了千年的大地布满,向这个世界宣告,除了它们谁也不准踏入一步,这块地方是它们的。 昏暗的天空中连太阳都不见踪影,不敢现身此处。 枯燥得让人发疯的空气中,一条洁白色的人影抖动着钻出来,一晃,化作一名少女,面带微笑地立着,宛若真的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这一次她又是等了很久很久,便又坐在那块黑石上继续等。 当那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掠过来的时候,她站了起来。 两人倏然急停,当中男子冷着脸看着她:“为什么木令没有在他身上。” “木令?”少女知道他会这么问,点点头,“虽然计划没有错,但过程总是有一些意外,比如这一次你们夺取金令就是,我也没料到甄逸世会在玄泰之巅,不过并不影响你们不是吗,过程有些变化,结果只要没变就行了。” 美妇人怒道:“那这金令你就别想拿了。” 少女露出他们反应太过激的神色,语气带着些许安慰:“成为魔武者不是更好吗?若不是失去了木令他也不会成为魔武者,这可是永远只有一位的武者,足以与羽武者匹敌的武者。” “如果他没有成为魔武者呢?”男子冷气中泛出缕缕杀机,腰间长剑随时闪现。 少女挂着淡淡的笑容,示意他不要这么激动:“他现在是魔武者,这就是事实,没有如果,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是注定的,他注定成为魔武者,哪怕木令还在身上也仍旧会成为魔武者,只不过过程不一样罢了。” “闭嘴。”美妇人怒喝,“这木令是你答应最后才取的,也是你让五大恶人夺走的。” “不。”少女打断她,“是金卸银从盂洁瑶手中夺走的,不是从他手里夺走的。” 木令能抑制魔气侵蚀,其原理就是它痊愈持有者的能力,魔气十六年里不断侵蚀着何离剑,它则不断痊愈何离剑,形成了一种平衡。 少女语气变得冰冷,声音平淡无味:“别忘了,不是我在求你们,而是你们一直在求我,否则十六年前我完全可以直接将木令夺走,年仅一岁的他活不过一个时辰。” “你……。”美妇人怒得拔出腰间长剑,被男子伸手拦着。 少女淡淡笑,看一眼美妇人:“别冲动,不然我只能杀了你们了,现在我只剩下最后一令,也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没有你们最后一令也注定能找到,当然你们可以选择自我了结来阻止他进入魔界,但是那样的话就没有人保护他了,没有你们我可会毫不犹豫杀了选择人族的魔武者,那是禁忌。” 魔武者,不论选择人族还是魔族,都会被另一方憎恨、诅咒,欲除之而后快。 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美妇人红着眼睛,被男子轻轻将长剑推回鞘中,男子冷道:“终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少女咯咯笑,摇摇头:“那可不一定,他说不定是我的。” 魔武者,不论是人族还是魔族,都希望对方选择自己的武者,她当然想将何离剑拉进魔界,让他选择魔族:“想想吧,从小到大在痛苦与憎恨中挣扎,在孤独与绝望中徘徊,你们是他仅存最后一丝理智的原因,别想不开,你们的死非但阻止不了他,反而会让他立即选择我魔族。” 这轻轻一笑让人不寒而栗,樱桃小口让人毛骨悚然:“因为这个世界欠他太多,他对这个世界爱不起来,你们欠他太多,却是他仍旧选择人界的唯一原因。” “你……你……。”美妇人娇躯剧颤,怒视着这名清纯的少女,那么无邪,那么迷人的少女。 男子咬牙将怀中的那块石头取出来,一片柔和的金光将黑色大地映得暖暖的,冷冰冰扔过去。 少女素手一抬,将之接住,目中满是那片金光:“好美,金令,木令,火令,三令已经找齐,就差最后的土令。” “在哪。”男子腮帮高高鼓起,咬着牙齿。 少女凝望着他,忽而一笑:“说起来你跟他真的很像,在他身上有你们两人的影子。” 美妇人冷冰冰:“你想说什么。” 少女捧着金令,略一沉思:“唔,我在铁水湖见过他了,就是这样。” 继而笑道:“这土令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在哪,不,也许不用你们去找了。” 让人痴迷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逐渐融化在黑色的大地之上:“哦,我忘了告诉你们了,他不知道如何来到这里,所以可能会去残坟沟,另外有一个想杀了他的人也料到他会去残坟沟,你们最好去看看吧,别说我又害死他了,能不能救下是你们的事。” “谁?”男子终于大怒,一直强忍的他厉声喝道。 “如果你们救下他之后,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吧。”少女彻底消失。 两人脸色大变,身影一花,贴着黑色大地瞬间消失在天边。 路边泛黄的荒草被干燥的风一卷,脱落的头发一样离开地面,纷纷扬扬在空中卷一卷,没入空无一物的远方。头上的烈日也渐渐躲起来,天空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帘,阳光无法照射下来,那轮双眼无法直视的烈日变成了暗红色的一个斑点,形似天空中的一点污渍。 目光从路边那颗腐烂的大树上收回,那是一棵正在死去的树,树干干裂,里面一只蛀虫都没有。被这阵风一吹,耷拉在树干上的树枝噼啪一响,脱落下来,摔在地上化成一片木屑,粉粉的。 体息慢慢摸索过去,风将地面枯枝败叶吹得沙沙细响,听似一群躲在大地底下的野鬼在低语,齐刷刷看着这个贸然闯入的外来者。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四个。 何离剑不做声响,继续往前小心翼翼走,一股阴风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走了约莫数十里,脚下这条小路逐渐消失,与大地融化在一起,原本的荒草随着越往里慢慢消失,大地光秃秃的,慢慢呈现出黑色,干干的黑色。 微微凝眉,这是魔气所致的迹象,但周遭数十里范围之内并没有魔气残留的痕迹,这块大地应该是千年前就形成。魔气并非这个世界的东西,来自于更高等的世界,就连大地也无法承受它的侵蚀,寸草不生。 举目四望,前后左右都是空无一物的黑色大地,不见尽头。世界变得一片昏暗,头上的那轮烈日连一个影子都看不见。 这样的地方避无可避了。 那四条人影从天而降,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背后背着大刀,将他团团围起来。四人虎视眈眈,一语不发,四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纹丝不动。 何离剑停下脚步,环视一圈。 许久,这四个人依旧没有说话。 “我做了什么了吗?”何离剑唯有先开口,目光从这四人一一看过去。 这四人嘿嘿笑起来,纷纷忍不住摇头,似是在看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何离剑点点头:“我过去了。” “兄弟。”话没落音,他身后的一人开口,嘿嘿笑着,“知道规矩吗?” “什么规矩?”何离剑回过头。 这人目露鄙夷,瞥一眼他腰间的长剑,并无剑柄,一看就是捡来的,剑刃也没有开锋,就这么裸露在外插在腰间,这是一把未完成的剑。目光往上移,看何离剑略显清瘦,皮肤被晒得黝黑。 “轮着来。”这人盯着他,发出警告,三个字从缺了三颗门牙的嘴里吐出来,带着漏风的嘶嘶声,口齿不清。 何离剑环视一圈:“轮着来?” “叫你站着别动,规矩也不懂就进来了?”另一人看他真的不懂,火气上来,高高的颧骨跟被人打肿了似的,“咱哥儿四个先来的,给我呆在这。” 何离剑皱起眉头:“这里是哪?” 四人相视一眼,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另一人鼻头肥大,被老鼠咬过一样通红通红,布满斑点,声音粗野,开始不耐烦:“你他妈不知道这是哪就进来了?你看看这是哪?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是残坟沟。” 第四人不住看他那柄长剑,额头三道深深的皱纹不住蠕动,挥挥手:“行吧行吧,让他进去,什么都不懂。” 何离剑点点头:“我就是要来残坟沟的。” 四人同时看一眼他腰间的无柄长剑,禁不住哈哈大笑。 少了几颗门牙的那人好不容易停住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夹在臂弯里,满嘴大蒜味、大葱味、以及浓浓的酒气:“知道,怎么,要跟哥儿几个一块进去吗,老子挺看好你的,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的啊。” 三道皱纹拼命忍住笑,摇着脑袋:“就你这把破剑你也来残坟沟?” 红鼻子在自己通红的鼻尖上狠狠揉了一下,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咕噜咕噜灌了一口酒,抹一把嘴巴,嘿嘿冷笑。 没门牙的大汉扳了几下没扳动他的脖子,何离剑微微松劲,佯装力气比不过他,淡淡笑:“不错,我一直在找残坟沟。” 高颧骨双眼咕噜噜转。 没门牙的也笑了,满嘴臭气熏得人想要呕吐:“走吧。” 臂弯松开,推了他一把,不怀好意地笑:“看你为人还算实诚,不为难你了,走。” 剩余三人咧开嘴嘿嘿笑起来,一个个眯起眼睛。这四人每个人都带着很重的酒气,红鼻子甚至将那葫芦递给何离剑:“来,喝一口。” 何离剑摇手:“我不喝酒。” 四人又是哈哈大笑,似乎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幼稚可笑,怎么看都像一个傻子。 红鼻子笑道:“不喝酒,好胆量。” “你们喝酒就是为了壮胆吗?”何离剑明白了,也笑眯眯看着他们四个。 没门牙冷下脸来,似乎他这句话说中了,这四人一定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到这里,何离剑这句话在他们听来有看不起他们胆小的意思。 但没门牙却又笑起来,居然不生气,继续推他一把:“不错,你连残坟沟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来了?走吧,既然你不懂就不用讲规矩了,一块走。” 红鼻子带着几分醉意,嘿嘿笑,眯着眼睛不住打量何离剑:“发财之心人人有之,谁不想翻身呢,是吧,兄弟。” 何离剑来得匆忙,没问残坟沟是什么地方,看了这被魔气侵蚀得焦黑一片的大地,心中也有了个数,这里定然是千年前的战场,跟灭葬场一样。父母当然要将无限剑山所得四令送到魔族手中,来到这里看来是对了。 暗暗握紧拳头,心中略微紧张起来,不是因为害怕,是担心能不能找到父母。 师父被褚黥翟重伤为武轶霄救醒之后第一时间就往这里来,说明这里确实是魔族与他们会合的地方,希望自己没有晚到一步吧。 听红鼻子的意思他们是为了发财来的,便就继续装傻问:“发财?我是来找人的。” 四人又相视一眼,他们大概第一次见到来这里不是为了发财的人。此地不用问也知道凶险无比,不然他们也不会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进来,进来之前又饮酒壮胆。不为了发财,只是为了找人,这小子看着傻乎乎,不知道是真是假。 高颧骨狐疑起来:“找人?哼,但凡来残坟沟无一不是为了千年财宝,你跟老子说来找人,你在逗我玩是吗?就连五大恶人之一廉书峥也来过此处,你跟我说你来找人?小子,刚夸你实诚,别耍什么花样,要跟哥儿四个抢是没用的,就你那破剑老子都不用刀就能杀了你。” 何离剑心中一跳,廉书峥在五大恶人中被称为贪婪的廉书峥,在铁水湖更因为自己十五年里一直渴望要得到化为虚无发狂,竟反过来控制住了魔咒,那贪婪恐怕天下没有第二人。连他都来过残坟沟,看来残坟沟确实有什么宝藏,否则他也不会来。 “不,我真是来找人的,我找我父母,他们十六年前来这里之后就再没有回去了。”何离剑很实诚,摇头。 三道皱纹挤得连一根头发都塞不进去,看不出何离剑在骗人,嘿嘿一笑:“那他们早就死了,哦,不,也许还没死,不不不,其实死没死已经无所谓。” 何离剑停下脚步,惊讶地问:“怎么说?” 没门牙在他身后推他一把:“走走走,别停下。” 四人终于确定他对残坟沟一无所知,便又暗暗笑起来,眯着眼睛一个个不怀好意。 “告诉我。”何离剑一边走一边问,心中也隐约料到了什么。 “嘿嘿。”红鼻子又灌了一口酒,抹抹嘴巴,“他们可能变成丧尸被困在里面了,说死了但却还能动,甚至能杀人,说没死确实又已经死了,明白了吗。” 果真如此,残坟沟千年后还有魔气残留,但凡进入其中者必遭不测,而后自己也变成丧尸被困在里面。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何离剑渐渐明白残坟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千年里没有人得到过宝藏吗?” 没门牙一把抢过红鼻子手中的酒葫芦,猛灌一口,仍旧目露惧色。何离剑走在最前面,他走在何离剑身后,他身后是红鼻子,红鼻子身后是高颧骨,三道皱纹则是走在最后,没人看见他目中的这丝惧色。 但他灌了自己一口酒何离剑知道,不用回头看也清楚他现在很害怕,听他说:“没有的话谁会来这里赌一把,玄极门千年前曾经来过,但他们却只是捡了一些破烂刀剑回去,若只是如此而已还不能确定,十五年前廉书峥都来过,那就不用怀疑了。” 五大恶人的魔咒是从廉书峥传出去的,第一个从他那里得到魔咒的人是金卸银。十五年前廉书峥为了所谓的千年宝藏进入残坟沟,转身出来的时候拥有了魔咒。何离剑已经知道残坟沟是什么地方,更加知道残坟沟藏有千年宝藏的秘密是什么。 这个秘密是,残坟沟根本没有什么宝藏,如果有的话玄极门早就取走了。玄极门千年前曾经来过此处,只带走了一堆破剑,那都是羽武者的剑,现在被供奉于无限剑山之中。至于残坟沟有宝藏的流言,对有些人来说也确实算是宝藏,比如五大恶人,比如褚黥翟,是的,魔咒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宝藏。 这个流言,是魔族传出来的,为了找到能替自己在玄泰大陆办事的傀儡,这个流言必不可少。 但有一个疑点,何离剑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不住摇头:“怎么会有宝藏呢?如果有的话玄极门千年前早就取走了,爹,娘,你们好傻,原来你们是为了宝藏来到这里的。” 红鼻子嘿嘿冷笑:“这千年宝藏乃是十余年前才被发现的,只是至今无能人能找到,玄极门是在千年前进去,玄极门当然不知道了,千年里无数人无数次探索,终于在十余年前被确定有宝藏,哼,连廉书峥都去过,怎么会没有宝藏。” 说得通了,玄极门千年前为了收齐羽武者的遗骸和兵刃供奉于无限剑山进入残坟沟,有些人见玄极门进去了又出来了,便也好奇地偷偷溜进去,结果里面肯定是空无一物。但是,十余年前开始,魔族准备潜入玄泰大陆找齐四令,于是传播出残坟沟有宝藏的流言,引来无数亡命之徒,无数贪婪之人。 这些人正是魔族需要的,他们无一不是只为自己想,而不顾及他人的人。有些人得到了魔咒,有些人魔族看不上,直接杀死,被杀死的人有些就这么化为一堆白骨,有些人则变成了丧尸。 今天,这四个人也抱着找到宝藏一日翻身的幻想,几经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灌得醉醺醺,横着心进来冒险。 何离剑冷着脸望着无边无际的黑色大地,越往里面走,就越干燥。目力所及之处,在地平线的尽头隐约有一些房屋的影子。按照这距离估算,约莫有数百里,他是魔武者,身后那四人当然无法看得见。 略微停了一下脚步,没门牙又推他一把,嘿嘿冷笑:“走啊,别停下,停下来干什么。” 高颧骨拍了拍红鼻子,红鼻子揉揉那颗大鼻子:“干什么。” 何离剑告诉他们为什么自己停下来,这些人本来是要壮胆反而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指一指前面:“有人死了。” “死人不正常吗?”红鼻子目露鄙夷,这小子真是大惊小怪。 高颧骨对没门牙点点头,没门牙一把将何离剑往前推:“去看看,快。” 何离剑心中好笑,这么重的血腥气早在数十里开外就能嗅到了,这四人非要看得见了才知道,看来醉得不轻。来到那滩血迹跟前看了一眼,五脏六腑全被挖出来,一股臭气夹在血腥气中冲天而起。 一共三个人,没有一具全尸,内脏全被掏空,每人面上留着临死的惊恐,眼球高高鼓起。三把兵刃零散丢在地上,沾满斑斑血迹,那不是他们的血,是杀了他们的东西的血。何离剑捂住鼻子,凝眉沉思。 一定是丧尸,魔物喜好吞食人心,但这三人五脏六腑都被挖出来那就不是魔物。如果是魔物的话这三人的兵刃也无法沾上对方的血,亦即无法伤到对方,确定是丧尸无误。丧尸,被称为人间怪物,已经具有与魔物一样的喜好,只是没有魔物那么挑剔。 四人见他站着许久不动,相互使眼色,也来到这三具尸体跟前。 高颧骨应该是喝得最少的一个,酒好像被吓醒了,苍白着脸:“是那三个王八蛋。” “你们认识?”何离剑问。 三道皱纹冷笑道:“按照规矩他们三个先进去半天,半天后才是我们四个,哼,还想着在里面把他们做掉了,现在可省心不少。” 说完,目露(哔)阴森冷光看着何离剑不住嘿嘿地笑。 何离剑很平静:“我说了我来找人,你们找你们的宝藏,我不会跟你们抢。” 原来这就是规矩,不同的两伙人为了避免争抢宝藏必须分开进去,进去之后哪一伙人找到就是哪一伙人的,找不到的只能认倒霉。 但看来这四个人并没有完全按照规矩来的打算,如果这三人在里面找到了宝藏,他们依旧会杀了这三人抢过来。 何离剑淡淡一笑,对三道皱纹点点头,转身离去。 “嗯?”没门牙五指如钩,抓住他的肩头,“这么急干什么?哥儿几个说了让你一块去,你怕什么?” 红鼻子也冷森森的:“那就让他进去吧,里面如何走只有咱几个知道,让他去吧,这小子也没什么用。” 当然有用,这四人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依旧很害怕,现在见到这三人已经死了更加害怕,何离剑对他们来说用处可大着了。一路进来何离剑被他们架着走在最前面,这就是何离剑的用处,探路用的,要死何离剑先死。 何离剑眼睛微微一转,确实,他对残坟沟一无所知,他们看似真的知道如何走的样子:“我很急。” 三道皱纹冷道:“急什么急,残坟沟第一条规矩,不能急,越急死得越快,哼,再说了,你那父母早就死了,说不定吃了这三个王八蛋的就是你父母。” 倏地,何离剑双眼露出一丝杀机,瞪住这三道皱纹,杀机一闪即逝。 三道皱纹以为自己看错了,咧嘴狞笑:“怎么?” 何离剑摇头,淡淡笑:“没怎么。” 没门牙推了他一把,何离剑带着微笑继续往前。三道皱纹轻轻抚着背在背上的大刀的刀柄,冷森森盯着何离剑削瘦的背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红鼻子好奇地俯下身,伸手在那三具尸体中的一具沾一点血迹,放到鼻子里嗅一嗅,忍不住放进口里狠狠吸允一下,舔舔嘴唇。 高颧骨将他拉起来:“走了。” 红鼻子带着一点醉意,不舍地看一眼那死尸:“是什么味的?有这么好吃吗?” 高颧骨目露厌恶,推着他走开:“别在老子面前吃人,等找到宝藏之后你吃谁都行。” 红鼻子咧嘴无声笑,似乎他说得对,目中充满了期盼和饥渴:“只是好奇,只是好奇,不过未尝不可以试一下,反正死了半天的东西我也不吃,以后可以试一下。” 等这两人走了,三道皱纹才抬起脚,他是走在最后的,瞥一眼脚边的死尸,皱一下眉头,背上大刀一闪,一片白光在脚边一卷,冷道:“看你还跟老子横,你横还是老子横。” 那具尸体的脸顷刻被他整张切下来,又被切成一片肉末,啪啪啪落在脚边。他终于狞笑着跟上前面的三人和何离剑,一脸满足。也不知道这三人曾经跟他们四人有过什么样的争执,竟然死无全尸之后仍旧被他切下整张脸,料想无非只是谁先进去而已罢了。 这四人架着何离剑慢慢走进去,终于见得一面长长的围墙横在黑色大地的尽头。这面围墙却竟然是一面城墙,估摸下来高达百丈,通体乌黑,被烟熏过似的,墙面破败不堪,城头的墙垛也都残缺不齐。 没门牙目中惧色越来越浓,身后的三人也都忍不住此刻的害怕,似乎一个个都开始酒醒过来,瞪着这面长达近百里的城墙。 没门牙抬手按住何离剑的肩头:“从那个缺口进去。” 何离剑早就看见,这面长达近百里的城墙不及细数,估计有十余处地方已经完全崩塌,那是唯一的入口,因为这城墙连城门都没有。 何离剑禁不住叹服这些人,有时候人在追求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的时候,干劲反而是最大的。比如不知道里面其实根本没有宝藏的他们,这十几个缺口从哪一个进去他们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去吧。”没门牙拍拍他,又推了他一下。 何离剑轻轻一笑,纵身掠进去。 四人立即脸色大变,纷纷大喝,也扑进那个缺口之中:“妈的,杀了他。” “还真跟老子玩是吗,杀了他。” 却见何离剑立在城中纹丝不动,举目四望。这不是一般的城堡,破败的城墙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纵横交错铺在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满满地扑在黑色的大地上,一直没入天际的尽头,占地估计有近百里方圆。 这是一座用以防御的城堡。 天知道千年前它曾经经受了多少魔物的冲击,城墙被冲破,房屋尽数倒塌,遍地断瓦残垣。从这里就能看得清楚,相距百丈一道城墙,近百里得有多少道城墙,千万道城墙。这千万道城墙没有一道是完整的,全都被冲得倒塌,大大小小的缺口经由阵风吹过,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魔族并非人界之物,何离剑目光从残败的城墙上一面一面看过去,恍若看见千年前如潮水一般的魔物将身后那面最高的城墙冲破之后涌进来,将这一面一面的城墙冲破,踩踏在脚下,将城墙后的人族撕成碎片,血花飞在空中将天空都染红。 一面一面看过去,直至这座巨大的城堡消失在天际边再也看不见。 这座城堡里没有一间建筑是为居住而建造的,每一间建筑都厚达三尺,粗糙的黑石已经看不出本色,一块一块垒起来造就了这座城堡。 那一面一面纵横排列的城墙,薄一点的都有一丈厚,厚一点的甚至夸张到了数十丈。最矮的估摸在十丈,最高的与身后的城墙齐高,达百丈。 这是一座铜墙铁壁造就的城堡,但它依旧抵挡不住潮水一般的魔物。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何离剑依旧察觉到空气中隐隐藏着微弱的魔气,千年前残留下来的魔气。 那四人也忘了要教训何离剑,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如此……如此城堡也被夷为平地,魔族真是可怕。”没门牙嘴里嘶嘶作响,少了几颗门牙的他在震惊之下更是口齿不清,瞪着眼睛被自己所见吓得呆住。 红鼻子的酒似乎已经完全醒过来,他哪怕再喝怎么的也会醒过来,直愣愣看着这副残败的景象,这座残留在残坟沟中千年的黑漆漆的古城。 高颧骨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宝藏呢?接下来怎么走?” 三道皱纹想起什么事似的,一把抓过何离剑,冷道:“你下次再一声不吭就走看看,老子把你切成一百块,滚,在前面走。” 红鼻子也怒气大盛,揪住何离剑的衣领:“臭小子,一旦进入残坟沟不得轻易使用修为,这是第二条规矩,你知道你会引来什么东西吗?” 谁也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所以任何人不敢在古城中轻易使用修为,除非迫不得已。原来如此,这占地方圆不过近百里的古城原本一掠就能掠过去,但却因此之故变得举步维艰。 何离剑看住没门牙,这家伙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往哪走?” 没门牙嘴里不住啧啧,叹息不已,目中的贪婪也越来越重,搓着双掌,竟然激动得发抖:“看看这气派,就算顺手带一块石砖出去都能发财,更别说如果我们真的能找到那千年宝藏了。” 高颧骨拍他一下,没门牙才不住点头,示意让自己冷静一会,推一把何离剑:“往主城去。” “主城在哪?”何离剑回头看他,这座占地近百里方圆的古城被毁得面目全非,哪里还能分得出来哪里是哪里。 没门牙咧嘴狞笑:“哟,不想找父母了吗?” 手上猛一使劲,将他推着就走:“先往南三里。” 何离剑抬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连太阳都没有,哪边才是南?” 红鼻子等不耐烦了,不住跳脚用手使劲往前指:“咱们是从东边进来的,残坟沟在玄泰大陆最西边,南,南在哪?他妈的不知道南在哪吗?在你左手边。” 千年前,魔界之门在玄泰大陆西边突然打开,魔族蜂拥而入。 西边,是魔族入侵的起点。 玄泰之巅则在玄泰大陆最东之处,那是因为当时的羽武者们被魔族逼得无处可逃,已经逃到了玄泰大陆最东之处,亦即那时候的玄泰大陆其实已经彻底被魔族踏平了。 何离剑依言往南开始走去,跨过脚下宽三尺长六尺的巨大石砖:“原来我已经到了玄泰大陆最西边,据说千年前魔族就是从西边侵入玄泰大陆的,已经这么近了吗?” 红鼻子急不可耐,不住点头:“不错不错,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退魔大战退魔大战,鬼还信什么退魔大战,不过老子告诉你,残坟沟确实就是玄泰大陆最西边的,嘿嘿,就算有本事没有胆色也不敢进来,就算有胆色没有本事也不敢进来的地方。” 没门牙不住推着何离剑,也开心地狞笑,宛若千年宝藏唾手可得:“对,你还真是千年里既没本事也有没胆色更是什么也不知道就一头扎进来的白痴,若你还能活着已经是你从这里得到的最大的宝藏了,可别再到这里来了,残坟沟,乃是玄泰大陆无人不知的禁地。” 高颧骨嘿嘿笑,目光掠过红鼻子的肩头,掠过没门牙的肩头,掠过何离剑的肩头,直勾勾盯着前方,生怕宝藏随时出现在他们眼中:“玄泰禁地,老子喜欢禁地,禁地一定是没有人敢去的地方,没人敢去的地方才会有宝藏,谁都去过的地方只有他们留下的屎。” 四个人齐声嘿嘿嘿笑起来,阴风吹过黑乎乎的古城,在焦黑的断墙上掠过,钻过大大小小的城墙缺口,发出呜呜的低鸣,直令人背脊发凉,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五个人。 第232章 丧尸之城 原本昏暗的天空慢慢变得漆黑起来,看不到太阳也知道天已经开始黑了。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遮住天空的缘故,这里变得暗下来的时候,其实外面还没有这么黑。 更让人心中惊慌的是,从踏入这块黑色的大地开始,由于没有了阳光地面上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这黑漆漆的大地就算有影子也根本看不见。走在这样的死寂的世界中,目中所见除了黑色就是昏暗的天空,感觉自己是漂浮着的,飘浮在不见底的深渊之上,随时会掉落进去。 天一黑,残败的城中连脚下有什么都看不见,散落遍地的黑色断砖与黑色的大地完全融为一体。 “你胆子还真的不小。”没门牙在黑暗中冷笑,“不过是古武力境修为竟然傻乎乎就进来了。” 这四人都张开了体息,双眼根本无法看见任何东西。能让他们辨别脚下深浅,辨别四周布局的就只有武者特有的体息。体息,那是武者的第六感,除了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之外的第六种感知。 “接下来往哪走?”何离剑停下脚步。 三道皱纹突然抽出背上大刀,呼啸着一片白光闪出去,短暂的一瞬间,白光将五人所在方圆百丈照得如同白昼。白光中,一片粘稠的血花浆糊一样炸开,红黄相间,宛若鲜血也会生锈一样。 咕咚,五人身后一条歪歪扭扭的人影被切成十块,散落在焦黑的大地上。 白光只是一闪,古城中又恢复了黑暗。 他是走在最后的人,手指拨了一下刀刃,大刀发出嗡嗡轻吟:“别小看老子,哥儿四个可不是你们吃掉的那三个王八蛋。” 高颧骨虽然在冷笑,但依旧掩饰不掉他的害怕,这时候的冷笑更像是为自己鼓劲:“这就是丧尸吗?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行动如风,不过看来以前进来的都是一些渣滓。” 这些丧尸肯定是进来找寻千年宝藏的人变成,何离剑还记得在灭葬场中化为丧尸的仁武帮的人,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 丧尸分三种,一种是纯粹的魔气驱使的死尸,魔气不懂人族武者的武道之理,死尸出手必然是全力。第二种还残留有生前的一定执念,这些人生前一定也是意志力顽强的人,他就曾经被甄逸世误以为是这种丧尸。第三种,被魔气彻底侵蚀,已经不是人族,属于魔物。 但凡丧尸都有一个特征,红眼。 魔咒演变自魔气侵蚀,所以拥有魔咒的人也是红眼。 魔武者,则是试图驾驭魔气的人,仿佛预示了试图驾驭魔气终究因魔气而死,眼睛也是红的。 这具被切成十块的丧尸料想肯定就是吃掉了那三人的丧尸,没想到还没出手就被切碎,这四人本事倒是不小。 何离剑估摸他们都在气境前期上下。 三道皱纹将大刀一抖,当的一声回入背上的刀鞘,冷笑着:“怎么,小子,走啊。” 这是很明显的恐吓,他越来越确定何离剑白日里瞪了他一眼。 剩余三人嘿嘿低笑,三道皱纹出手的这一刀给他们鼓了劲。真如高颧骨所说的那样,之前进入这座古城的人尽都是一些渣滓,变成丧尸也无须畏惧。 “向右。”没门牙甚至放心地松开何离剑的肩头,一副何离剑逃不掉的样子,何况已经深入了这么久,何离剑也不敢逃了,除了给他们开路,他不知道该如何走。 何离剑继续往右走,心中盘算从进城之后走过的每一条路,走过的步数,至今为止估摸已经走了一半,五人其实已经到了城中心。古城占地方圆近百里,城中心离入口就有五十里左右,那是直线的距离。 实际上因为这纵横交错的城墙阻挡着,五人一直绕道走,走过的路程长短要算成五六倍。 心中淡淡一笑,前方,一共有十具丧尸,再走半柱香时间这四人应该就能察觉到了。自己明明一直在使用魔武者的体息查探,他们却误以为是古武力境后期,因为他们太弱了,根本察觉不出超越了自己修为的体息的真正水平。 半柱香之后,没门牙果真停下来,推一把何离剑:“走,继续往前,不要停下。” 他们四人已经察觉到前方的十具丧尸,一个个在黑暗中咧嘴无声笑,这就是他们让何离剑走在前面的原因。何离剑继续往前走,他要成为这十具丧尸的诱饵,那四人会在他遭受十具丧尸围攻的时候一举将它们全都杀了。 不过这四人脑子有点笨,没有察觉由一具丧尸变成十具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从现在起,越往里丧尸就越多,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城中心。 何离剑很清楚,每一具丧尸所在的位置,每一具丧尸的高矮胖瘦,每一具丧尸的腐烂程度,清清楚楚浮现在心中。这十具丧尸全都纹丝不动,活脱脱的死尸而已,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它们立即被他的活肉气味惊醒,化作凶猛的夺命兵器。 丧尸,魔族的从人族这边得到的用完就扔的兵器。 真是可怕的世界,竟能将低于自己的世界的异世界之物通过侵蚀强行操控,就像狗原本就是狼一样,是人将狼驯化成狗的。 这一步踏了出去,十具丧尸突然一动,纷纷找寻新鲜的肉味的来源。何离剑又踏出一步,那四人慢慢抽出背上的大刀,不让发出半点声音。十具丧尸焦躁地摇晃着歪歪斜斜的腐烂的身子,几块烂肉脱落下来掉在地上。 第三步踏出去,十具丧尸双眼倏然通红,从断墙后面,从破败的建筑之中,从崩塌的碎砖堆里,同时疯狂地扑了过来。 何离剑抽出腰间魔泣剑,却又将它推回去。因为魔泣剑不能沾染魔族的血,哪怕被魔气侵蚀之物也不能。一旦沾染了它就不是未完成的剑,如此一来必定暴露给那四人知道。 当下无奈地逼迫自己发出一声惊呼,显得惊慌不已:“丧尸。” 速度最快的那只丧尸已经扑过来,何离剑厌恶地皱起眉头,这些丧尸无一不是跟身后的那四人一样,都是因为不存在的千年宝藏才来到这里。但是他没有办法,逼迫自己装出无力抵抗的模样,抬手挡住它。 嗤,这丧尸咬住了他的胳膊,两排裸露在外面的牙齿枯黄枯黄,因为这鲜肉的味道嘴里立即流出大片湿哒哒的唾液。 何离剑的忍耐几乎到了极点,皱着眉头手臂微微绷劲,将这具丧尸的下巴崩得脱落,一巴掌将它拍得原地打转,抡起一块断砖将这颗恶臭的脑袋拍成一团肉酱。红中泛着枯黄,枯黄中泛着鲜红的血肉粘稠粘稠的,真让人想吐出来。 刹那白光骤起,剩余九具丧尸在哀嚎中化成一堆肉块,散落一地。有一具只剩两条露出森森白骨的双腿的丧尸,因为冲劲太大,仍旧噔噔噔往前冲了十余丈才扑通倒在地上。 红鼻子一刀将这两条腿从裤裆中间切成两半,乐得哈哈大笑:“真他妈好笑,像只鸡一样贼能跑,你们看,哈哈,老子刀法还可以吧?连蛋都是一边一个,切得整整齐齐。” 剩余三人哈哈大笑。 何离剑看一下手臂,被咬出两排牙印,鲜血从里面慢慢流出来。 四人笑够了,没门牙才发现他受伤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算你命大,不是有哥儿四个你早就死了,记住了?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问东问西的。” 三道皱纹咧嘴无声笑,双眼闪着寒光直勾勾看住何离剑,手指在刀刃上不住摸来摸去,一副迫不及待将他切成肉片的模样。 高颧骨也无声笑,看往红鼻子一眼。红鼻子恍然大悟,嘿嘿嘿地笑起来,舔了舔嘴唇。他想要尝尝人肉,并且要新鲜的,眼前不就有一个么?不过现在还不能试,再等等吧。 没门牙收起大刀:“十个,比刚才多,今晚在这歇着。” 他现在才意识到,三人分别找了地方坐下,个个盯住何离剑。 何离剑撕下衣袖,慢慢将被他利用的无辜的手臂包扎起来。包扎好之后五指抓一抓,并无大碍。心中却对这座古城多了几分厌恶,只是咬那么一口,魔气已经从伤口中慢慢侵入进去。 暗暗运气,体内的魔武之力一动,那几缕魔气吓得从伤口中退了出去,消失在空气中。 那是肮脏的魔气,他不屑于吸收。再说,他体内就有无法根除的魔气根源,根本不需要吸收什么魔气。 “几位大哥。”何离剑对这四人的虎视眈眈视而不见,“主城难道不在城中心吗?我们现在应该就在城中心吧?” “你谁啊?”三道皱纹还记得被他瞪了一眼,立即冷声喝道,“都忘了吗?谁救的你?都忘了吗?叫你别问你问什么问?” 没门牙也恢复了信心,从一开始饮酒壮胆,到现在终于毫无惧色:“叫你开口了吗?” 何离剑摇摇头:“不,我只是想知道接下来怎么走。” 红鼻子无名火起:“叫你闭嘴你就闭嘴,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何离剑笑了,挥手示意他们:“各位请安静,不要这么冲动,我只想好声好气问一下接下来怎么走,因为我要离开了,你们走得太慢,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此地面目全非,根本无法分辨主城在何处,我又不想对各位动粗,但是也不想救各位,希望各位在死之前告诉我。” 说完,抬起那只刚包扎好的手臂,笑道:“我流的血已经将其他丧尸引来了,很快就到这里,以你们的修为你们活不下去的,不多,大概近百只吧。” 四人一愣,旋即爆发出一片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三道皱纹狞笑着不住招手:“快快快,叫它们快点出现,快。” 红鼻子笑得连连咳嗽:“你他妈疯了吗?就凭你想要骗老子?多用点脑子吧。” 高颧骨更是气都缓不过来:“怎么,你以为能从我们手中逃走吗?早他妈怀疑你不是找人的,见识哥儿四个的厉害怕了?想要利用咱们四个,发现老子的厉害,怕了?那就实话告诉你,到了主城就是你死的时候,我们压根就是在用你探路。” 没门牙笑着抽出大刀,扛在肩上,站起来,指着来时的路:“走,你走,还记得怎么进来的你就走,现在还能回去,不拦你。” 面容一变,狰狞无比,轻抚手里的大刀:“只要你能从老子刀下走出去,你就能离开残坟沟。” 何离剑叹一口气,望着古城深处:“好吧。” 话刚落音,黑暗中突然一片红光闪现,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被点亮的灯似的,从四面八方闪现而出,瞬息之间带着让人作呕的臭味扑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像一群发着红色光芒的萤火虫,潮水一样,根本无法冲破。 “我说错了,少说也有三百多头。”何离剑淡淡一笑,坐在崩塌掉的断墙上俯视下来。 三道皱纹怒目圆瞪,又惊又惧,潮水一般的丧尸形成一个大圈,眨眼将四人淹没起来。在那瞬间,他却竟然怒吼一声,不顾一切从尸海中冲出来,大刀闪着白光划出一道直线朝何离剑扑过去。 同时数百道白光骤起,在黑漆漆的古城中炸开,连成一片,晃得双眼一片白茫茫的。随着白光爆发出来的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宛若天空都要裂开了。 这些丧尸死之前虽然远远比不过六大门派,但相比玄泰大陆来说修为已经不低,敢于进入残坟沟,修为放在玄泰大陆上能低到哪里去? 霎时三人发出绝望的长嚎,划破死寂的古城上空,遥遥传开去。一片刺眼的红色花朵绽放开在腐臭的尸海之中,三人顷刻毙命,被这群丧尸大卸八块,化作一堆血和肉的碎片。 轰隆一声,何离剑抬手将那道白光拍得粉碎,五指如钩,从白光碎片之中伸出来,抓住了三道皱纹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对方手腕,一拧,咔嚓声响中,对方这条手臂应声而断,大刀当啷落在黑色的地面上。 何离剑抓着三道皱纹的脖子扳过来,按在断墙上,粗糙的石砖蹭得他后脑勺磨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想活着就说,主城在哪?”何离剑咬牙沉声道。 三道皱纹惊得瞪大眼睛,任由如何发力何离剑削瘦的身影像一块钢板一样纹丝不动,双眼冷冰冰看着他。 “你……。”三道皱纹原本又惊又怒,现在只剩下震惊,怒火荡然无存,“玄武体境,你竟然骗了我们。” 这么一使劲,缠着手臂的布条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三道皱纹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那条被丧尸咬过的手臂,颤声笑起来:“你也活不了多久,但凡被丧尸咬过的人必定变成丧尸。” 何离剑将他提起来,单手举着让他悬在空中。此刻他站在断墙头上,三道皱纹离地三丈,脚下就是那片如蛆一般蠕动的丧尸。丧尸一头挤着一头争食那三人的尸体,时不时恼怒地动手打起来,零星闪现一片一片白光。 这景象,跟虎群抢食被击毙的猎物无异,哪里还有曾经为人的人性? “看好。”何离剑冷道,“我只要一松手它们就将你撕成碎片。” 三道皱纹吓得两腿哆嗦,突地惊恐叫起来,他的双脚在冲出尸海的时候竟然已经被扯掉了一条,如雨一般的鲜血正从断掉的大腿中哗啦啦流下,淋在下面那群丧尸的头上。这么新鲜浓郁的鲜血,立即引得那片尸海仰头低吼,一双双眼睛红通通地看上来。 裤裆一热,三道皱纹吓得脸都变形了:“死定了,就算我死了你也死定了,你也死定了。” 何离剑咬牙在他耳边冷笑:“是吗?为什么它们不敢动呢?” 丧尸一头挤着一头,不住低声咆哮,却没有一头敢冲上来,既饥饿又狂怒,但都被来自于何离剑的恐惧镇压下去。虽然已经失去了灵魂,不过一具一具空壳罢了,但在魔武者强大的魔武之力面前,控制着它们的魔气依旧察觉出来,自己不能胜得了。 人界的天地之气有灵性,魔界的魔气也有,那是魔性。 已经没有了灵魂的空壳,因为被魔气侵蚀过而拥有了取代人族本能和兽性的东西,那就是驱使这些尸体狂乱的力量来源,魔性。 魔武者,是驾驭魔气的武者,这些丧尸的魔性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以及不可战胜的强大,那是压倒性的强大。 尿液顺着大腿流下,与断腿中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充满了腥气和骚气,一片一片滴落。 “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三道皱纹五官变形,恐惧,绝望,让他原本愤怒和狂妄的脸变成了哭丧的脸,声音也从原本狂野和凶恶,变成了哀求,“我都告诉你……别杀我。” 何离剑淡淡一笑,五指松开。 他的心脏在刹那停止了跳动,双眼瞪得超过了极限,整个人眨眼的瞬间无声往下掉。身下三丈的距离,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不住狂吼的丧尸们双眼顿然发出红光,龇牙咧嘴都对准了他。 三丈,两丈,一丈,他飞速坠落下去,连叫都忘记了叫,只是惊恐地瞪着那片丧尸,他要死了。 倏地,一片白光在他身下横扫而过,那片丧尸飞溅出一片红黄糅杂的血浆,泥巴一样粘稠粘稠,充满恶臭。扑通他砸在黑色的地上,哗啦啦作响,红黄血浆从头上淋下来,将他从头到脚淋得到处都是。 只是一道白光,这片尸海全都化为碎片,那可是三百多头丧尸,饥饿得发狂的丧尸。 “说。”何离剑冷冰冰的,立于断墙之上。 三道皱纹颤抖着,恍若魂魄已经被吓得离开肉身,一动不敢动,木讷僵硬地将剩下的路的走法如实相告。 何离剑不怀疑他,看他最后一眼,冷淡淡的:“能不能活看你自己了,我本来就是要一个人进来的,就当你们从未见过我,我也从未见过你们,是你们本事大将这些丧尸全杀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接下来怎么回去,自己想吧。” 削瘦的身影倏然消失在黑暗中。 三道皱纹傻掉一样,嘴里不住无声喃喃低语:“不要宝藏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鲜血和尿液混在一起,再与从身上滑落的红黄血浆混在一起,臭不可闻。这股臭不可闻的味道弥漫在古城中,无孔不入,一丝丝,一片片,慢慢向黑漆漆的四周弥漫开去。 黑暗中,一条鬼影无声出现在十丈开外,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立在断墙头上,毫无任何感情地看着这个吓傻了的人。 “不容易,玄武力境,她又有可以用的傀儡了。”鬼影看着三道皱纹,声音好像不是他的,从各个角落里飘出来,贴着沾满粘稠的红黄血浆的地面,钻进三道皱纹的耳中。 这个声音的寒气让他打一个哆嗦,瞪着惊恐未尽的眼睛,艰难地抬头看过去。 鬼影看样子是刚刚进入这座古城。 “玄武力境?”三道皱纹颤抖着,看着那条诡异的鬼影,“什么傀儡?” 原来刚才那一道白光竟然是玄武力境才能使出来,没想到那个黝黑的小子修为这么高。但是她的傀儡是什么意思?她又是谁? 三道皱纹呆呆的。 鬼影看一眼根本无法立足的泥巴一样的血浆,他好像不愿意过来,无声飘开,往古城深处而去,声音依旧残留在血浆上空:“让她给你吧。” “给……给我……?”三道皱纹傻愣愣看着已经消失的鬼影,完全分不出现在是幻觉还是真的,难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这是死后出现的影子? 给什么?自然是魔咒。 他也可以给他魔咒,但地面太脏了,鬼影不想沾上半滴。 如同少女所言,他果真来到残坟沟,因为玄泰大陆任何人想要找到魔族,第一反应,也只有这唯一的地方可来。这里是人族阻拦魔族入侵的第一道防线,千年前被无情夷为平地。从退魔大战结束之后,玄极门将残留的羽武者遗骸和兵刃收走,这里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千年中空城无人敢于靠近,唯有一些亡命之徒在玄极门离开后尝试进入探险。直至十余年前,残坟沟藏有千年宝藏的流言秘密流传出来,引来了无数为财而死的狂徒,当中包括贪婪的廉书峥。 廉书峥曾经来过这里的秘密传闻更加刺激了那些亡命之徒,十余年里不断前仆后继,幻想寻到千年宝藏一夜翻身的,数不胜数。 但,只有廉书峥得到了对他来说是真正的宝藏的东西,那就是魔咒。 依照鬼影那么说,看来魔族少女很快就会现身在三道皱纹面前。 当然,不过是一道幻象而已。 她的本尊一直在魔界,静静地等着,等着天下四令找齐,等着魔族重现玄泰大陆,等着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深入魔界去见她。 而她坚信这位魔武者一定会去的,就像夺取无限剑山的金令一样,她似乎早就计算好了一切,毫无疑问,这位魔武者会去的。 现在,他不是已经进入残坟沟的古城了么?按照这四人的说法,只要找到主城,就能得到这座古城的宝藏。也许不仅仅是宝藏,还有什么秘密吧,比如魔族少女的幻象可能此刻就在主城中一直等着像五大恶人或者天下三杰一样的傀儡投怀送抱。 只要找到她,就能将被她找到的三令夺回来。也许甚至能将双杰从魔族手中救出来,只是还不知道究竟用什么办法。 除了黑暗空无一物,这座古城本身也是黑暗的。残坟沟,残坟沟中的破败古城,古城从千年前被夷为平地时起,就已经成为玄泰大陆第一座坟头。残败的坟头,被遗忘在千年之中,遗忘在长达千年的时间阴沟之中。 残坟沟。 第233章 黑暗坟墓 宽达十丈,长短不一,隔着一段距离就是一块,连成一条线,又是一面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城墙,只剩下墙根,最高的一块不过五六丈。沿着这面断裂成一节一节的墙根,体息无声探索过去,除了比之前见到过的断墙要厚之外没有什么区别。 粉碎成一节一节的墙根像断了线的项链,一颗一颗珍珠似的,无法分辨首尾起始终点,因此无从得知究竟有多长。 又见到剩余三面相似的墙根,纵横交错。 才看出来这四面断墙原本连在一起,没崩塌之前其实是四面高墙,这就是主城的墙根。 若非有三道皱纹告知这里就是主城,哪怕经过了也根本看不出来。 何离剑跳上当中一截断墙,无声翻过去。 早已料到古城不过徒留废墟一片,空无一物,也知道千年宝藏根本不存在,只是没料到一直期盼能见到魔族的影子竟然也没有。与其他所有地方一样,主城空无一物,除了断墙和遍地散落的黑色石砖,空无一物。 根本没有什么魔族少女在这里操控着古城的一切,这座古城现在除了他就只有零散遍布在各个角落等待被惊醒的丧尸。 但也未必真的一无所有,何离剑嘴角微微一抽,想要忍住却没能成功地露出一丝冷笑,那是兴奋的冷笑。强者只有在遇到与自己相匹敌,或者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才会有这种微笑。 兴奋是因为可以全力施展自己的本事,冷笑是因为想要战胜对方。 他原本想要忍住,仍旧忍不住,不过比第一次已经好很多了。他清楚体内的魔武之力在作怪,试图让他狂乱起来,不论如何他都要忍住,答应过她不会再有第二次。 对方也在冷笑,一动不动,鬼影一般立在黑暗之中:“魔武者。” “像蟑螂一样,一直潜伏在玄泰大陆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像蟑螂一样,怎么也打不死。”何离剑冷笑,武轶霄竟然让他脱身了,明明当时他奄奄一息,随手一拍就能打死竟然还是让他脱身了。 除了他被人救下没有别的解释,何离剑克制着自己,这个人让他有不论如何也要杀掉的冲动。 面对何离剑厌恶的讽刺鬼影无动于衷,双眼慢慢红起来,仿佛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心,包括讽刺在内,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心了。曾经身为三杰之一,这是多少人敬畏的人物,却沦为魔族的工具,不用人讽刺,这已经是最大的讽刺。 “许久没有真正想杀的人了,你是第二个。”鬼影缓缓拔出腰间黑色的长剑,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长剑看起来恍若他手中空无一物。 何离剑也抽出魔泣剑,未开锋的剑刃离开腰间的时候无声划破手臂,一缕暗红的鲜血融化在洁白的剑身上,剑身烧得滚烫似的一片通红,刹那锋芒毕露,这是黑暗中唯一的颜色。 这次他控制着内心的冲动,冷冰冰:“被逼的吗?还是你自己选择的?” 父母也是三杰,但父母是为了他,那么同为三杰的褚黥翟呢? 红眼中杀机慢慢凝聚,集中为一点,盯着何离剑,这回没有人来救他了:“你不该存在,魔武者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像我一样,如果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来让你这个错误的存在消失掉吧,这样这个世界就恢复了一点正常。” 另一条手臂在难听的声音中化作一条魔爪,玄羽死境足以与玄武者所成魔武者匹敌,再加上魔咒魔武者必死无疑。 “存在就是理所当然,谁也杀不了我,先有必然才会存在,魔武者是必然会诞生的,这个世界需要魔武者。”何离剑冷着脸,以前也曾经怀疑过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意义,如果有为什么世界将他遗忘了,但现在他明白只要存在终有一天会找到存在的必然原因,以及意义。 那么眼前的这条鬼影呢?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身为三杰之一,如今一只手握着屠魔剑,第一位羽武者的剑,另一只手长得拖在地上,已经不是人了,真真正正的鬼影。真是讽刺,拿着屠魔剑却为魔族效力,这是对第一位羽武者最大的亵渎。 将第一位羽武者的剑交给他的魔族又在盘算着什么?想让他成为千年后第一位什么? 鬼影忽而冷笑不止,声音沙哑低沉,从坟墓里传出来一样,时东时西,时远时近,飘忽不定:“如果你存在的意义和作用就是让我杀掉,那也算是存在的必然理由吧,剑存在的目的和意义就是切开血肉,那么血肉存在的意义不就正是被剑切开么?” “成为傀儡就是你必然的意义吗?”何离剑目光冰冷,没有这么简单,郝雄章曾经说过虽然性情古怪,却仍旧心存正气的三杰之一,到底为什么投靠了魔族,甘为其任意摆布使用的工具? 他这一次真的冷静很多,师父百般叮嘱的心境,他有时候偶尔会忘记,但从上次因为这个人险些被魔武之力反噬之后,他一直没忘记。 鬼影居然沉默起来,半晌冷淡淡的:“也许吧,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跟人偶没差别,既然是人偶当然要找个使用者,否则人偶自己是无法动起来的,也无法施展他的能力。” “你失去了什么?”何离剑也纹丝不动冷冰冰看着他,到底失去了什么,竟然将自己视为没有灵魂的空壳,将自己视为行尸走肉。 鬼影的脸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冰冷,被冻得僵硬似的,甚至开始有点发青,血红的双眼一动不动,杀机已经达到最高点,冷冰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太像了,哪怕只是长得像而已,也让我无法忍受,哪怕不是魔武者你也必须死,死吧。” 第一次见到何离剑的时候他就问过是否见过面,现在他因为何离剑长得太像某个人,哪怕不是魔武者也要杀了他,杀他已经不仅仅因为他是魔武者这么简单。 一道半月金光呼啸而出,刹那将近百里方圆的古城照得每一个角落都历历在目。 何离剑也冷着心,毫无感情地一道黑金光芒迎头击过去:“你也死吧。” 黑金光芒刚刚将这道半月金光切开一个口子,旋即被冲得淹没在那片金光中,使用了魔咒的玄羽死境,他根本无法对抗。 “原谅我。”他低声说了一句,有时候承诺就是用来打破的,他别无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很想杀了他,从还没见到他的时候就非常非常想杀了他。 将心一横,心脏刹那惊喜地跳动起来,强大的脉搏转瞬将他每一块肌肉抖得剧颤不已,不受控制的肌肉让他的脸露出狰狞的笑容,连嗓子都被这强烈的心跳控制住了,发出疯狂的笑声,宛若一直被关在内心深处的猛兽接管了他的身体。 但是已经来不及挥出第二剑,强者与强者之间的对决从未听过还用出第二剑的,他应该一开始就放开自己,现在才放开已经太晚了。 扑通,扑通,扑通,猛烈的心跳既是狂怒,也是惊惧,更是责骂。因为想要杀了鬼影而狂怒,因为无法避开这道半月金光而惊惧,因为何离剑现在才放它出来而责骂。最后,在极度不甘心的绝望中,这颗心脏绝望地停止了跳动。 太晚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开自己呢? 一条黑乎乎的影子倏然挡在他面前,刹那被那道半月金光轰得崩裂,飞溅出一片刺眼的血花。半月金光分毫不减,瞬间将这条被炸裂的人影吞没在里面,呼啸着继续扑过来。这条人影就像一块小石头落入激流之中,根本无法阻挡住这激流,反而被冲掉了。 身子一暖,被柔和的双手抱着斜刺里掠开,久远的温暖刹那从每一个汗毛孔里钻进去,被他放出来的猛兽一个哆嗦,被这温暖软化掉,褪去了狰狞无声地退回心脏之中,让他同时清醒过来。 金光一闪即逝,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 美妇人瞪着眼睛,娇躯微微颤抖,望着已经消失的金光,望着那条被炸裂的人影被冲得飞出,化作一道笔直的直线,将断瓦残垣撞出一道笔直的尘土,飞扬在黑暗中,瞬间消失在古城的尽头。 血雨洒落,将那条人影被冲走的轨迹呈现出来,血红血红的,一条笔直的线,尽头是古城的深处。 美妇人风韵依旧的迷人脸蛋微微哆嗦,跨一步挡在何离剑身前,纤纤素手拉着他,直勾勾看往鬼影。 “娘?”何离剑本已停止的心跳再度猛烈跳起来,收缩的神经和肌肉让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声音不受控制地哆嗦。 美妇人娇躯剧颤不已,美目中掠过种种神色,似乎没听见儿子的声音,化成石头一般,目中微光剧烈抖动,直勾勾盯住鬼影,声音变形:“是你。” 魔爪刷的不见,恍若受到了惊吓,瞬间缩回去,鬼影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血红的双眼也无声熄灭,许久许久,抖着声音:“忆琴。” 沈忆琴,这是他母亲的名字。 沈忆琴想让自己不去相信一样,吃力地摇着头,不断确定似的盯着这条鬼影。但再怎么让自己不去相信,再怎么一再确定,亲眼所见半点不假,这个人是褚黥翟没错:“引出郝豪韧的竟然是你,要杀他的也是你。” 原来双杰并不知道褚黥翟也在魔族效力吗?原来褚黥翟并不知道双杰也在为魔族效力吗? 难怪双杰问那名少女实施将郝豪韧引出来的人谁的时候,少女并没有回答,难怪双杰怒斥要杀何离剑的人是谁的时候少女也没回答。在少女的安排和控制下,十几年时间里三杰从未见过彼此,更加不知道对方也在为魔族效力。 噔,鬼影强行逼迫自己站稳,削瘦的身影在颤抖,屠魔剑几乎握不住。努力之下那片冰冷无情再也无法回来,再也无法让他恢复原本的冷酷。尝试控制自己失败之后,失控反而反过来控制住了他。 一直毫无感情的他,在失控后才将深埋的感情爆发出来,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充满悲凉,充满心痛,充满无奈,充满绝望。他完全无法自已,连正常说话都办不到,声音被悲凉、心痛、无奈、绝望扭曲得颤抖:“难怪,难怪这么像,这是……你和他的……孩子,难怪这么像。” 与其说这是笑声,还不如说更像是在哭,带着哀嚎的痛哭,绝望无力的痛哭。 “你……。”美妇人娇躯没有停止颤抖,反而更加剧烈,但震惊慢慢被愤怒取代,美目中的不敢置信和震惊被怒火取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怒瞪着那条鬼影,“为什么,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鬼影在金光中痛苦不已,一只手握紧屠魔剑,一只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脸,想要将现在痛苦的表情从脸上扯下来,让脸恢复原本的冷酷无情似的。 明显他抓不下来,痛苦是种在心里长在脸上的,除非他将整颗心都毁掉,不然他永远痛苦。但他无法做到将自己那颗唯一的心脏毁掉,所以他只能选择另外一个方法。 五指倏然松开,满脸痛苦地狰狞,仰天怒吼:“忆琴,不要这样对我。” 这个方法就是将痛苦种在他心里的人给杀了,双眼血红地瞪着何离剑,牙齿咯咯作响,面目狰狞:“是你,我都已经无处可躲,我都已经远离玄泰大陆,我都已经坠入深渊,我都已经当自己死了,为了不见到你们我都已经当自己死了,你这个臭小子却还要给我致命一击。” 蓦地扑了过去,怒道:“我只有杀了你了。” 美妇人一掌将何离剑推开,怒道:“休想伤到我孩子。” 一切太突然,何离剑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光已经冲天而起。 何离剑怒声咆哮,双眼刹那通红,化作一道黑影朝金光扑过去:“娘。” 轰隆一声,撞击在一起的金光化作一圈光芒,从古城之中横扫而过,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残留在古城中的丧尸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立即化成粉碎。强大的气浪将古城中的断砖卷着吹出去,断墙应声倒塌,黑色大地在金光狰狞地照耀下剧烈颤抖。 这一圈金光像一个巨大的金色气泡,嗡地在黑暗中膨胀开,一瞬将古城包在里面。轰鸣声中,金色气泡变淡,变弱,融化在黑暗中。最后只有那呼呼的狂风依旧从古城里吹出来,听似百鬼在厉声哀嚎。 这条削瘦的人影张开双臂抱住美妇人,一块石头一样砸在黑色的地面上。 狂风也消停了,古城不复存在,变成一块方圆百里的平坦大地。 美妇人挂着一丝失望的微笑,纤纤素手抬起来轻抚这张十六年里一直想要触摸的脸,娇躯无力地躺在这名婴儿怀中,不,已经不是婴儿,已经是一名饱经种种地狱般的磨炼的少年。 “孩子。”美妇人连呼吸都做不到,素手软绵绵松下来。 却被这个黝黑的小子轻轻抓住,将脸贴上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把一颗丹药送入美妇人口中,颤抖着将她轻轻放下。 一声满是痛苦和狂怒的狼嚎声从地面上冲天而起,震得天地微微抖动,让人心跳差点停止。 何离剑红着双眼提起屠魔剑,冰冷无情地掠过去,那条血红的魔泣剑和那双血红的双眼在黑暗中留下一道红色的轨迹,一闪即逝。 迎面而来的是一头三人高的魔物,两颗眼睛灯笼一样红通通,森森利爪在黑暗中划出几道白光,声音在狼嚎声中痛苦、狂怒地冲出来:“为了不见到你我都已经远离玄泰大陆,为了不想你我都已经当自己死了,你还要给我致命一击,忆琴。” 何离剑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还没见到褚黥翟的时候起就本能地想要杀了他,如今狂怒更令理智全无,脑中一片空荡荡,只有父亲激流中一片树叶似的被冲走的影像,只有母亲倒在怀中的影像。 父亲是为了救他,连出手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只能舍身挡在他面前,只奢望能让母亲将他救走。母亲确实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但却又被这个疯子一剑重创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十六年前就为了他而被魔族逼迫找寻天下四令,十六年后的今天却被这个疯子相继出手残害。 杀,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放开一切,让压制在内心十六年的狂怒和憎恨,杀心和爆发的渴望,毫无限制地倾泻出来,杀。 一声怒吼,震得黑色大地猛烈抖动,黑金色光芒宛若来自黑暗之中的狂怒,黑暗并非是空无一物,黑暗的深处是任何人都看不见的灭绝性狂怒。 断心碎梦发自内心深处,体内那轮黑金色的丹田疯狂咆哮着一口气将魔武之力喷发出来,全都化作这道骇人的黑金光芒,呼啸着破开黑暗迎头往那道半月金光撞击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黑色和金色冲天而起,在撞击的刹那将黑色大地震得一圈圈往外掀翻,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黑光和金光相互交换,让这黑色大地时明时暗。 亮起来的时候大地被掀翻的地表呈圆形飞扬在空中,看似有一个无形的大圆球将它压出一个大坑,大坑圆形的边缘就是被掀翻形成一面黑色土墙的地皮。 暗下去的时候世界都恢复黑暗。 再亮起来的时候那个大坑又大了一圈。 一明一暗,一闪一灭之中,世界宛若变成一幅一幅静止的画面,将这个正在飞速变大的大坑展现出来。 金光倏然一灭,是被黑暗吞噬掉了吗? 两条人影被强大的气浪冲击得倏然分开,划出两条黑色的轨迹,呯然落地。 那把无柄长剑从空中孤零零落下,当的一声牢牢插在黑色的大地上,微微颤抖不止。嗤嗤声响中,通红的剑身冷却下来,形似鲜血被蒸干,慢慢消失得一丝都不剩,恢复了苍白,锋利的剑刃也好像被磨平了似的,失去了凌人的锋利。 它的主人就躺在它旁边,与它一样纹丝不动。 而另外一条人影被吹飞所去方向往西,这黑漆漆的世界中根本看不见他到底落在哪了。 一切恢复死寂,这里本就是破败的死坟,千年中原本就是如此死寂,是他们的到来让这里变得不安宁。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死寂再度回归,这才是残坟沟,一个黑暗的坟墓。 第234章 永别了 焦黑焦黑的大地,一道一道裂缝干裂开,空无一物,平坦的,平整的,像是被人铲平一样,将大地上所有的东西都铲走了。 那道黑金光芒来自残坟沟的古城,老者已经深入这块焦黑的大地太深了,距离那座古城已经有数百里。金色的光芒说明修为至少已经进入空白地带,最高则是玄羽死境,但这黑金色是什么意思? 难道就是任裁义与小桃儿告知的魔武之力? “剑儿。”老者身影一花,火速折返回去,苍白须发因为飞掠的速度太快飘扬飞舞。 魔武之力,魔族之力与武者之力所成的独一无二的力量,千年前只有一名武者拥有,千年后也只有一名武者拥有。这种特别的剑光不论到了哪里都是醒目的,黑色的金光,只有极少数知道魔武者传说的人才知道这剑光。 人影艰难地蠕动,惊恐地看着被铲平的古城,原本被死亡吓得傻掉的他在更加恐怖的力量面前,似乎又恢复了神智:“金色的剑光,天下极少数人才有的剑光。” 这么说他们一路上架着一名可怕的武者来到这座古城,一路上只要对方不小心动一下手指头他们就顷刻毙命,而四个人却混不然觉,尚且将他当成初出茅庐一无所知的小子。 不住连连抽凉气,这种被强者不屑于杀掉的无知应该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惊恐地瞪着黑漆漆的世界。于是,那条被丧尸扯断的大腿又开始痛起来。 哆嗦着手掐住被扯断的大腿,吃力地转身。该走了,早就该回去了,残坟沟哪里是他们玄武气境这种低等修为的人来的地方,真是无知得可笑。 却又停下来,惊惧地盯着三丈开外的黑色大地。 地面在发光,他揉了揉眼睛,大气不敢出。 好像黑色的地面下埋着什么似的,洁白色的光芒很微弱,穿透地面微微泛出来。 “宝藏?”他打一个激灵,顿然惊喜,激动之下忘记了还在剧痛的断腿,竟然迈开步子想要过去,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目露贪婪:“我的……宝藏是我的……。” 那片微光慢慢变得强烈起来,他停止爬动,惊喜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白光中,一条曼妙婀娜的身影从地面钻出来,如水一般的秀发,弯弯的柳眉,水灵的大眼睛,一口樱桃小嘴,白里透红的脸蛋,柔滑的肩头,饱满的胸脯,纤纤细腰,脑袋一歪,看住他,眨了一下眼睛。 刹那魂魄被这条人影吃掉了一样,他既震惊地抬头望着她,呼吸都忘记了,更别说动一下。 少女轻移莲步,让人欲罢不能的身姿微微摆动,来到他跟前:“活下来了?” 三道皱纹张大嘴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名少女,都忘了自己还能说话。 少女轻轻一笑,摇了一下头:“不行,不能给你。” 鬼影说过会有人给他什么东西,难道就是这名少女?但他被掏空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想过到底给他什么?这名少女是谁?鬼影是谁?为什么少女会从地面钻出来? “给……给我……。”少女说不给他,让他条件反射地想要,这少女看得他口干舌燥,咽喉中禁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双眼直勾勾盯着那让人想要的少女,“你是……我的……我要你……。” 少女一笑,将他笑得如痴如醉,完全失去了任何抵抗的能力,抬起手软绵绵伸过去,想要抓住这名少女。 “你修为太低了,浪费魔咒。”少女看往已经化为平地的古城深处,笑吟吟,“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我得去看看。” 倏地,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刹那将这名少女击成粉碎,那张让人痴迷的脸蛋崩裂为无数细小碎片,无声融化在黑暗中,水灵的大眼睛也碎裂,看往残坟沟外:“原来是她,真是意外,我又得再来一次。” 白光一闪即逝,这条洁白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勾人心魂的声音残留在耳边:“这么远的距离,再来一次很费劲呀。” 三道皱纹瞪大眼睛,还不知道这不过是一道幻象罢了。 一条成熟婀娜的人影无声落下,随风摆动的杨柳一般,撩人心扉,不论容貌身姿完全不下于刚才那名少女,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那名少女的那种味道。那是让人无法自拔的味道,哪怕再见到比她更貌美,身姿比她更撩人的少女,也永远都没有她那种特有的味道。 那是让人不顾一切想要得到她,不假思索愿意为她死的味道。 所以三道皱纹想都不想,怒瞪着这名将她撕成碎片的少女:“还给我。” 那名少女是独一无二的,那种特有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再也回不来了,他怒得身子哆嗦,憎恨地瞪着她。 眼前的这名少女厌恶地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他的额头上,似是吃了一惊:“魔咒。” 虽说不愿意给他魔咒,但是在察觉到她的时候,那名少女还是给了他魔咒,期望能以此阻止她进入这座古城的深处。 泼,三道皱纹断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冲击力,有什么东西在断腿上撞了一下。低头一看,一条带着黏糊糊的粘液的崭新大腿竟然重新长了出来。他惊得几个踉跄,明明断腿已经长出来,却仍旧一屁股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他惊恐无比,额头上一轮血红的印记浮现出来,突然之间红得几欲滴血。 泼泼,他又看见两条腿瞬间化作黑乎乎的爪子,毛茸茸的,才发现跌倒在地的时候双手早就变成了黑乎乎的魔爪,吓得惊声尖叫:“这到底怎么回事。” 声音呜的,话没说完化作一头三人高的魔物,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少女。 少女冷冷一笑,手中紫光剑一闪,灵动的身影一掠,往古城深处而去。 一道白光在她身后闪现,那头三人高的魔物顷刻荡然无存,才刚刚诞生,只来得及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留下一声狼嚎。玄武气境前期上下的修为所化的魔物,岂能阻挡玄武力境中期修为的少女? 残坟沟不是有胆量就能来的,这四个人自己曾经洋洋得意对何离剑说过这句话,这是一个有胆量没本事不敢来,有本事没胆量不敢来的禁地,玄泰禁地。他们自己既没本事也没胆量,除了贪念什么都没有。 那名魔族少女也不愿意给他魔咒,他们连当魔族的一件工具的资格都不够。 迷人身姿无声落在何离剑身边,咬着牙,皱着秀眉,急切地俯身查看他的情况。 匆匆忙忙在他怀中摸出一只小袋子,取了一颗丹药出来,撬开他的嘴巴塞进去,葱白素手在哆嗦,秀目满含焦急和心碎:“何离剑,你要醒过来。” 无力地望向这块焦黑大地的深处,那是褚黥翟被击飞过去的方向。目光往旁边移,一位从未见过的美妇人纹丝不动躺在地上。她娇躯微颤,这位美妇人眉目之间有何离剑的影子,娇小身子站起来,惊诧无助地看着黑漆漆的世界。 黑暗中,一条血迹泼墨一般淋在地上,形成一条笔直的直线,没入古城深处。 紫光剑一抖,婀娜身影顺着这条血迹掠过去,哆嗦声音咬着银牙:“我要杀你了。” 这条笔直的血迹尽头,一个血淋淋的人出现在视野之中,紫光剑嗡的一声,闪出一片白光,怒声道:“褚黥翟,我杀了你。” 白光却倏然消失,她一个颤抖,停在这个血人面前。这不是褚黥翟,这个人从头到脚满是鲜血,跟何离剑长得几乎一样。 惊得她秀目瞪得大大的:“双杰。” 双杰是他的父母,刚才见到的那位美妇人是他的母亲,眼前这个血人是他的父亲。天下三杰中的双杰,沈忆琴与何弦志。正是这两个人在玄泰之巅如入无人之境,正是这两个人让何离剑在无限剑山泪流满面,正是这两个人让他追到自己,正是这两个人让她追着他来到这里。 娇小身影一动,急匆匆将一颗还神丹塞入血人口中,哆嗦不止:“要活过来,你们一定要活过来,没有你们他无法支撑到现在,他不能没有你们。” 十六年中这是他不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目的,找到自己的父母,灭绝魔族,成为最强武者。 然则血人依旧纹丝不动,全身冰凉。 她站起身,害怕自己见到的这一切,无声地吸一口凉气:“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怒得转身没入黑暗之中:“褚黥翟。” 从银牙中挤出来,身影瞬间没入那片黑暗。 古城的尽头,那条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双眼已经失去了红光,苍白着脸,只是看着那条婀娜的人影飞速而来。刚才那一击他与何离剑都不顾一切使出了全力,何离剑如今生死不明,他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要死了,这名少女会毫不留情一剑杀了他。 人影落在他面前,如花的脸蛋满是憎恨和愤怒,紫光剑在黑暗中泛着寒光,咬着银牙一字一句愤恨地道:“褚黥翟。” “去死吧。”寒光一闪,划破了黑暗,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映照出来,他却没有看着郝癸霓,一直看着美妇人和何离剑的方向。 当的一声,一片火花飞溅在黑暗中。 另一条人影倏然挡在褚黥翟身前,冷冷看着郝癸霓。 因为愤怒让她微微喘息,喘息让她胸脯微微一起一伏。但一见到这个第二次挡在褚黥翟面前的人,郝癸霓整个人冰凉下来。怒火瞬间被震惊得熄灭,隐约能听见那冰凉将怒火浇灭发出的嗤嗤之声。 微微摇头,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地看着这个人,连劝说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失望和心痛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短短时间竟然变成这样,为什么。” 甄途阳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冷道:“不是你和何离剑吗?” 郝癸霓怒道:“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吗?我和何离剑能让你变成这样吗?” 她凄然而笑,不住摇头,也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这个陌生人只是跟甄途阳长得一模一样罢了:“不,才不是因为我,才不是因为何离剑,你想要得到我只是为了你的自私,为了你的虚荣,你想要成为第一位羽武者,你想要得到千年后最高的荣誉,你想要名垂千古。” 笑容变得绝望:“千年后,第一位羽武者是甄途阳,千年后,最强大的羽武者之父是甄途阳,不错,所有的荣誉都是甄途阳的,所有的赞誉都给你,所有人都仰望着你,你高不可攀,从小到大你就在荣誉和赞誉中长大,你就一直吃着荣誉和赞誉长大,当荣誉和赞誉被夺走,你会饿死。” 紫光剑慢慢抬起来,笑容凄凉、苦楚、无力:“败给修为比自己低的何离剑,得不到我,这就是你变了的原因,但这还不是真正的原因,在你试图害死何离剑的那一刻起,你的本性才展露出来。” 这几句话说得她心碎,但她仍旧要说出来:“你不是因为我和何离剑才变成这样的,是因为你自己才变成这样的,你本来就是这种人,输不起的人,只能被夸的人,只会索取的人,只想占有一切的人,这种人,永远不懂爱人,也永远得不到爱。” 甄途阳脸皮微微抽动,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巧的小刀,神乎其技地将他的心一点一点剖开,裸露在这个世界面前,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闭嘴。”他怒喝,狂怒让他颤抖不已,满脸震惊和憎恨,但更多的是羞耻,被人扒光衣服扔到大街上似的,羞耻到了极点。 郝癸霓轻轻一笑:“我全都说对了?那么现在就杀了我吧,羽武之后的大公子。” 甄途阳牙齿咯咯作响,气得连长剑都握不稳,长剑因为他的颤抖微微作响,恶狠狠瞪着郝癸霓:“你们不懂我,闭嘴。” “那你生什么气?”郝癸霓嗤之以鼻,失望地摇头。 “你。”甄途阳双眼瞪得几乎开裂,俊朗的面孔扭曲,“你们两个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原本马上就可以成为羽武者,比你哥还要早成为羽武者,第一个羽武者,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还厚颜无耻反过来侮辱我的人格。” 郝癸霓不住摇头,幽幽一声轻叹,似乎放弃了这个人:“要论罪,你早就足以死,但他仍旧将你救回来,你将他踢下绝命天坑的时候怎么不自己下去将他救回来?还让你活到现在不是让你继续堕落,是让你反省,但你却不知反悔,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字一句说得甄途阳步步后退,双眼瞪得一动不动,似乎这每一个字都拥有无法抵抗的力量,让他想要从这名少女面前转身逃开。 他根本无法反驳。 “羽武之后。”郝癸霓目露轻视,淡漠无比,宛若在看一个矮小丑陋的人,语气平淡却充满轻视,“你的使命是什么?我也是羽武之后,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成为羽武者,保护人族,那么你成为第一位羽武者之后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成为羽武者吗?” “闭嘴。”甄途阳颤抖声音,目中杀机越来越浓。 郝癸霓冷冷道:“成为羽武者不是因为羽武者是最强大的武者,不是因为那最强大的力量才要成为羽武者,而是只有羽武者才能保护人族,我成为羽武者的目的是保护人族。” “而你,只不过想要得到成为羽武者之后的力量,只不过想要成为羽武者之后的荣耀,你全都是想着自己,你全都是为了自己,你是自私的小人。” “你……你闭嘴……。”甄途阳张口只能说出这几个无力的字。 再也说不出其他字的他,突然嘿嘿嘿笑起来,面目变得狰狞,狠狠咬着牙怨毒地瞪着这名少女。总要对这名少女做出反击,但没有一个字能够进行反击,那就化作了疯狂的笑声。他仰天大笑,笑得无比疯狂。 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冰冷地在他身后响起:“杀了她,我能让你成为羽武者,没有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也能让你成为羽武者,杀了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们,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能成为羽武者,杀了他们。” 第一个她是郝癸霓,第二个他是何离剑,第三个他是何弦志,他们则是所有人。 甄途阳双眼倏然通红,疯狂地狞笑,嘴巴咧开,恶狠狠一剑劈过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冲破黑夜,恶鬼一般怒声咆哮,凶猛地朝少女扑过去:“杀了你们。” 郝癸霓绝望地闭上眼睛,紫光剑一闪,玄破苍穹全力而发,颤声道:“永别了,甄师兄。” 永别了,并不是她能杀了他,而是她肯定会被他杀了。 轰隆,那道刺眼的光柱咆哮着从地面升起,震得黑色大地剧烈抖动。 第235章 坠入黑暗 娇小的身影飞了出去,横在地上纹丝不动,紫光剑在地面上叮叮当当拖着滑出去,打着转最终停在少女身边,震动仍旧让这把剑微微轻吟。 手中的长剑化作粉末,天下的剑没有能承受得住玄武力境后期的力量的,除非是四方院的铸剑。扔掉剑柄,甄途阳绷着一张冰冷的脸,俯身将褚黥翟身边的黑色长剑拾起来,一甩,一团魔气张牙舞爪,狰狞无比。 “这次就杀了你吧。”他的声音毫无感情,慢慢回过身,双眼红通通地看着那个人。 这人回望一眼毫不动弹的郝癸霓,艰难地将目光移到甄途阳身上,目露绝望,咬牙怒道:“孽畜。” 黑色的屠魔剑抬起来,冷冰冰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这位老者,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冷笑:“孽畜也是你生出来的,是你夺走了我的所有。” 眼前的老者一口鲜血喷出,气得浑身剧颤,猛烈咳嗽几声,哆哆嗦嗦:“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不孝子,孽畜,孽畜啊。” “别把自己当回事,我不认识你。”甄途阳冷笑,目中满是鄙夷,剑尖对准了这位老者,“这不正是你期望的么?我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是谁啊,这么当自己一回事,什么都管的吗?” “你……。”甄逸世一句话被一口鲜血堵在喉咙里,咳的一声,硬生生要将这口鲜血吞回去,但这鲜血一定要硬冲出来,结果变成从鼻孔中慢慢滑落。 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说话,满头须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白了,玄泰会武上还只是黑白相间,不到半年竟然全白,真是岁月不饶人。 “唔……。”甄逸世死死抓住心口,痛苦让他无法呼吸,大口大口想要喘气,当的一声,手中长剑拼命将他撑住,不让他倒下,单膝跪在自己亲儿子面前,剧颤不已,“你……你……。” 呼,呼,呼,他拼命地喘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瞪着一双老眼,咬牙一声底喝,愣是站了起来,怒视着甄途阳,长剑在手中剧颤不止。 那颗心一定很痛,千刀万剐一般的剧痛,痛得在滴血。但他仍旧逼迫自己完成最后的一件事,怒视着甄途阳:“老夫的错,子不教父之过,为了人族老夫只顾着如何让你成为最强大的一代人,却没有让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成为羽武者。” 咳,那口被他强压下去的鲜血一经开口说话,还是喷了出来,让他苍老的身影摇摇晃晃。 怒喝一声,站稳了,目光剧颤,抬起长剑:“已经不需要你了,人族已经不需要你了,老夫错了,老夫自己来解决这个错误,你就当做你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待过吧,反正你也不会对它做出什么报答。” 甄途阳面露微笑,一副开脱的样子,他似乎顿悟了什么,什么都看开了,所以他微笑,现在的他感觉十分舒服,状态十分良好: “没错,这就是我,作为报答我会好好对待这个世界,为了证明我没有开玩笑,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不,不,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我不是人,绝情绝义这种事可是你先干出来的,在你还是我父亲的时候这是我从你身上学得的最后一样东西,真是好东西。” 甄逸世粗重地喘着气,双眼怒得要瞪飞出来,咬着的牙齿上带着丝丝缕缕鲜血,气得浑身颤抖:“早该让他杀了你,你的罪本该足以死,但老夫一时心软竟然让你活到现在,非但没有反省。” 甄途阳咧开嘴巴笑,屠魔剑闪着刺眼的白光呼啸出去,打断了他:“是是是,非但没有反省,反而堕落,你们都会这么说,不过错了,我已经反省了,我顿悟了,我觉得这才是我,什么羽武之后什么使命那都是你们的,再见。” “唔……。”甄逸世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体内玄力顿然堵塞,凝固成石头一样停在经脉之中,瞪着眼睛僵硬地挥动长剑,竟然连一片剑光都没有闪现,毫无力道地刺过去。 那把四方院赠送的长剑更加沉重如山,让他这一刺缓慢无比,瞪着无力的眼睛呼哧呼哧大口喘气。手一抖,长剑当啷一声,还没刺出一半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他痛苦地双手抓着心口,一块干枯的树干一样笔直地倒下,在那片呼啸而来的白光中看得清清楚楚。其实根本不用甄途阳出手,这个老者也能被活活气死。 但白光中,甄途阳在对面安然微笑。 从现在起他不再犹豫自己将要做的一切,和曾经做过的一切,对他来说得到这样的顿悟和决心实在太美妙了。 金光乍现,一条人影电光火石之际挥剑将这道白光拍成粉碎,手中长剑流光如水,须发苍苍:“原来是真元派大公子。” 蹲下身子伸掌按在甄逸世背心,甄逸世一声闷哼,缓缓醒转过来。 吴步观松开手掌,断流剑的寒光却像永不停息的流水,随着他站起来变换不止,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看着甄途阳这句话却是对甄逸世说的:“甄掌门,家事老夫就不过问了,但恩将仇报,趁人之危,背后偷袭,这却是老夫的事,你不会见怪吧?” 甄逸世颤抖,单手撑住身子。仁武帮将真元派被灭门的消息传给玄极门当日,郝豪韧没有告诉他,他当然也不知道吴步观曾经被人偷袭至昏迷不醒,若非有武轶霄那古怪的手法恐怕现在还没醒来。 但是吴步观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经让他猜到了,甄途阳曾经趁人之危背后偷袭救了自己的吴步观。虽然详情如何并不知道,但这个儿子已经无法拯救,更加无法宽恕,一个自甘堕落的人谁也救不了他。 将脸从甄途阳身上转开,如果让他投靠魔族将是人族的灾难,而拯救人族才是羽武之后的使命。闭上眼睛,痛心疾首:“杀了吧。” “哈哈哈哈。”甄途阳突然仰天大笑,额头血红印记越来越红,一副狂态,“杀了吧?仗着空白地带的修为?仗着断心碎梦?行吗?” 突地勃然大怒,双眼通红,泼泼几声,浑身化作一头三人高的魔物,唾液从长长的獠牙上滴答滴答滑落,恶臭无比,龇牙咧嘴,面目狰狞:“试试看,普界门的,就用你们的断心碎梦试试看。” 他就是以玄武体境修为仍旧输给何离剑的玄武气境修为的,修为没输,招式输得干干净净。 武者有天赋与资质两大因素左右,尤其资质。资质又有量度、强度、质地之说,量度,相同的修为功力的浑厚程度不同,强度,相同的修为武者之躯与力量的强大程度不同,质地,这是何离剑至今尚未理解的。 同为玄武力境后期,化为魔物之后眼前这一头可与五大恶人所化的截然不同,他是羽武之后,资质本就与常人完全不同。再者,五大恶人是在魔咒的相助下才达到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而他是年仅二十凭着自身就达到玄武力境后期。 同样是玄武力境后期变化的魔物,五大恶人是木头雕刻出来的东西,他则是精钢淬炼铸造出来的东西。 那是天差地别的差距,根本无法相比。 但是,廉书峥这样劣质的魔物在狂怒之下都能将何离剑重伤,同样狂怒之下的甄途阳会有多强大呢?现在面对他的是吴步观,虽然进入了空白地带,但一直无法进入玄羽死境,何离剑更是能与玄羽死境相匹敌的魔武者。 不用细说,吴步观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逢,一身长袍顿然被强大的玄力鼓胀得飞舞不止,断流剑刹那闪着金光嗡的一声,划出一道刺眼的光芒。那头魔物也怒声咆哮,猛然扑过来。 轰隆一声,宛若千万道惊雷被拧成一道,一口气爆炸开来。 金光将那条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笼罩在内,影子都变得模糊,唯独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和白森森的利爪是清晰的。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像是一口巨大的钟罩在大地上,被人狠狠敲了一下,震得人身心颤抖。 狰狞的面孔挤在一起,让长长的獠牙一根根如利剑一般露出来,血红的眼睛怒视这片金光,怒视这个黑暗的世界,在魔性的唤醒下,内心的真我让他怒吼着将这道金光撕开:“断心碎梦。” 是断心碎梦如同一记重锤将他打入世界的低谷,在此之前高高在上的他本来自信满满,还以为能将何离剑打得头都抬不起来。一招之间,从世界最高处被打落入最低谷,他本性顿生,在至善楼试图残害何离剑。 因为被打得抬不起头的是他,不是何离剑。 金光之中,森森利爪一片一片脱落,纸片一样迅速被强大的力量吹飞,又在强大的力量中化为灰烬,消失无踪。双眼的红光反而比刚才更盛,化作一片在金光中闪亮着,呜的一声长嚎,正在不断粉碎的利爪狂怒地将金光撕成两半,似乎连这个世界也都被他撕开了: “只有我是唯一的,天地之间,除我之外,永无他人,全都死吧。” 嗤,这道倾尽吴步观全力的金光被他硬生生破开,化作一片金色的雪花,纷纷扬扬消失掉。巨大的真空空间也被利爪划破,咚的一声,强大的空气瞬间涌入,填满这个空间的时候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巨响。 如此高浓度、高速度的空气的涌入,让这个巨大的真空空间噼里啪啦作响,闪现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电花,一道道细小的闪电似的,吞吐不止,缠绕在这头庞然大物的身上。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细小的闪电眨眼消失无踪,庞然大物咚咚咚几声,连连后退几步才站稳。 呼,强大的气流开始吹散开,宛若飓风来临,吹得吴步观摇晃不止,一个踉跄,凝目看住那头庞然大物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呵。”庞然大物抬起双爪,森森利爪一片一片脱落,掉落的时候又粉碎成一片黑色的烟雾,融化在狂风中。 双眼红光也暗了下来,庞大的身躯一片一片,一层一层,被风吹得飞扬的灰烬一样,融化在黑暗之中。体型也慢慢变小,从三人高到两人高。 “哈哈哈哈。”他正在死去,褚黥翟给他的魔咒与五大恶人是一样的,抬起只剩下肘部的双爪,肘部正在飞速分解,融化在空气中,无影无踪,但他却狞笑着,“真美妙,这种力量真美妙。” 呯,魔物的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分解得崩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仍旧狞笑着:“嘿嘿嘿。” 风终于停了。 吴步观再也支撑不住,脚下发软,单膝蹲在地上,撑着断流剑不住喘气。 断心碎梦真不愧是天下最强的招式,吴步观愣是以空白地带的修为将这头比廉书峥所化的还可怕的魔物击倒了。 甄逸世一直没有去看,那已经是一头魔物,他不想看,紧紧闭着双眼也已经知道他死了,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褚黥翟摇摇晃晃站起来,颤抖让他没法站稳,冷冰冰看着躺在地上的甄途阳,将目光投向无法再度挥剑的吴步观。 最后,目光冰冷地看往何离剑所在的方向,声音空洞洞的,恍若灵魂已经被人绞碎:“忆琴,他必须死,这是你做过的最让我痛苦的事,只要他死了我还有活着的感觉,哪怕是为魔族所用也依旧有活着的感觉。” 他似乎心中只有一件事,不论如何杀了何离剑,那是给他致命一击的东西,双杰创造出来给他致命一击的东西。当天下有一位自己苦求不得的女人的时候,他选择离开,失去了灵魂,宛若一副空壳。 这是他对何离剑说过的,他把自己当成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为了不见到毁掉他的灵魂的那两个人,他离开玄泰大陆,躲进这块黑色的大地之中。这里是玄泰禁地,没有任何人敢于靠近,只有这里才能让他见不到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也见不到他。 他失去了自我,成为了一副空壳:“这是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意义,但你却连我最后存在的意义都击毁了,我连成为一个傀儡继续存在下去你都不让。” 傀儡自己是不会动的,必须有一个使用它的人,那个使用者就是他在这块黑色大地上遇到的魔族少女。 这让这个傀儡有了存在的意义,但就在刚才,残留在傀儡空洞的躯壳的深处,痛苦被唤醒:“杀了你,只要你还活着我连最后存在的感觉都会被你毁掉,杀了你。” 双杰让他成为一副空壳,使用他的魔族少女让他仍旧有存在的感觉,而何离剑却残酷地出现,这个双杰的结晶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作用就是,将他最后存在的感觉彻底毁掉。 他的动作僵硬麻木,抬起了脚。 甄途阳就像高笛和冼立风以及贾烙山一样,现出了人形,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狰狞着面孔:“接下来是你,我要杀了你。” 褚黥翟看他一眼,目光移开,看着身边的地面:“我确实可以让你成为羽武者,我只不过给不了那样的魔咒,但她会给你的。” 地面一片洁白色的微光透出来,那条让人为之疯狂的迷人身影再度钻了出来,笑吟吟的:“抱歉,这里离魔界太远了,要将幻象送过来很花时间,不愧是三杰和羽武之后,没有让我失望,终究还是能撑到我赶上。” “你……。”甄途阳一个哆嗦,不自觉松开了褚黥翟的脚踝,直勾勾看着少女。 少女轻柔地笑,看着正在试图一步一步过去的褚黥翟:“他已经死了。” 褚黥翟冷冰冰的:“不,我没看到他死的样子。” “不,他已经死了。”少女看着他。 褚黥翟一动不动,冷着脸,将目光转向惊得一句话说不出的吴步观和甄逸世。 吴步观身子微动,却只有剧烈哆嗦,一点力气都没有,看一眼身后的古城,一双老眼尽是悲凉:“剑儿。” 又看住那名少女,目中种种惊疑和不解。 甄逸世也又惊又疑地看着那名少女,纵然身为六大门派掌门之一,也被这名从地下钻出来的少女感到困惑,这少女究竟是谁? “吴门主。”他沉声道。 吴步观无奈地微微摇一下头,双眼警惕地看住褚黥翟。 褚黥翟一脸冷漠,毫无任何感情,宛若一具雕刻出来的人偶,一动不动。 双方不论是谁,都已经无力再战,谁也杀不了谁。 甄逸世咬咬牙,怒视着甄途阳,想要起身。体内因为攻心的怒火和无尽悲伤而凝固住的玄力立即让他心脏一阵绞痛,脸皮剧烈抖着,身子像是石头做成的一样,根本无法动弹,沉重如山,僵硬如铁。 何离剑初入武道的时候吴步观就对他百般强调心境对武者的重要。 心境,乃是武者力量的来源。 而修为到了甄逸世这种地步,心念更是早已经与一身修为合为一体,心念一动,修为立即跟着同时动起来,根本不需要驱使玄力如何在经脉中走动。他的心念就是丹田,就是经脉,就是玄力,丹田、经脉、玄力就是他的心念。 怒火攻心,揪心悲痛,已经让他不止一次晕厥过去。 这一身空白地带的修为,在这怒火和悲痛的驱动之下,只会伤害他自己。因为这种怒火是伤害他自己的怒火,这种悲痛是伤害他自己的悲痛,所以与心念合为一体的修为所伤害也只有他自己。 颤抖的呼吸声中,这位老者脸色苍白无血,直勾勾看着甄途阳,只能绝望悲痛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少女轻盈盈俯身,轻柔得如同一片轻纱,毫无重量,无声无息,蹲在甄途阳身边,轻轻笑着。秀目望着他的双眼,声音恍若是发自听到的人的内心,永远是每个人认为的最完美的声音,梦一般:“来吧,跟在我身边吧,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纤纤素手柔和地抚着他的额头,甄途阳剧颤不已,双眼微光剧烈抖动,仿佛那双手在安抚他的心,就这么直接伸进去,握住那颗心轻轻安抚:“你……你到底是谁?”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握在手中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交给了她。心是她的,身是她的,灵魂是她的,所有的所有全都是她的,心甘情愿地都交给她,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别……别碰我……。”甄途阳目露恐惧之色,惊恐地看着这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少女,他对她有莫名的恐惧,“别碰我……我是我的……。” 少女微微笑,纯真,无邪,完美,静雅,纤纤素手收回来,一轮崭新的魔咒出现在他的额头:“当然,你当然是你自己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她站起来,看着同样震惊的吴步观与甄逸世,轻轻一笑:“打开吧。” 褚黥翟望着美妇人与何离剑所在的方向,冷漠的面孔依旧苍白无血,看似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阳光。 抬手往空气中一抓,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往旁边拨开,再冷冰冰看往美妇人和何离剑所在的方向。 “走吧。”少女舒心地微笑。 褚黥翟一声不吭拎起地上的甄途阳,抬脚往前踏出一步。 吴步观惊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什么?” 甄逸世瞪着眼睛忘记了喘气。 褚黥翟的脚就这么凭空消失,钻进了看不见的门后面一样,整个人都消失掉了。 甄逸世不住喃喃道:“不,不对,魔界之门并不在这里,不对,这绝对不是魔界之门,魔界之门乃是在退魔遗迹的最深处,在退魔遗迹的尽头。” 少女咯咯笑,对吴步观盈盈行了一礼,微微点头:“多谢普界门,若非是连真空空间都能造成的断心碎梦,根本无法打开这道裂缝。” 也看往美妇人和何离剑所在的方向,秀目中露出一丝期待:“若非是投入普界门,就算是魔武者也无法打开这道空间裂缝。” 勾人心魄的身影盈盈一转,也钻进了那扇看不见的门,消失无踪,咯咯的笑声留在黑暗中:“断心碎梦,千年后还是这么可怕,尤其在魔武者手中它真正可怕的威力才开始展现出来。” 听她的意思,残坟沟一直存在一道空间的裂缝,不足以能进入的细小裂缝,这道裂缝里面是另外一个空间,一个一直藏在残坟沟里的神秘空间。 是何离剑与褚黥翟以死相搏的那一剑打开了这道空间裂缝,让它破裂到足以让人进得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残坟沟竟然藏着一个看不见的空间吗? 断心碎梦的可怕六大门派在六柱天坛上第一次见识,但没想到修为达到何离剑这个地步之后,更是能将空间裂缝打开。 那得是到底多么强大的修为,在玄羽死境之上的修为,因为当时褚黥翟彻底化成了魔物。 吴步观震惊无比:“断心碎梦,千年前就存在了?” 少女却说断心碎梦仍旧跟千年前一样可怕,她在千年前的退魔大战之中就已经见过断心碎梦了。身为普界门门主竟似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是少女说错了? 吴步观又惊又疑:“不,不对,本门确实是退魔大战之后才创立,这与本门师祖所说的不一样。” 昔日在六柱天坛,第一次被断心碎梦的强大震惊的六大门派的掌门,个个都惊叹无比,惊叹之余都好奇究竟是哪位高人创立了普界门,能够创立出断心碎梦如此可怕的招式,定然不是一般人。 而后长生派,断铁门,都由断心碎梦有所感悟,各自尝试对自己的迷尘风月与烈闪狂风进行改进。正是这两个门派对自己的绝技进行了改进,才得以在褚黥翟的三招之下活着,否则,必定与真元派一样被灭门。 断心碎梦,谁也料不到最强大的招式竟然出自一直低调行事的普界门。 创立了普界门的先人究竟是谁? “不,这绝对不是魔界。”甄逸世瞪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黑暗,坚信不疑,“魔界之门,乃是在退魔遗迹的尽头,残坟沟,只不过是退魔遗迹的门前。” 吴步观惊疑地也望着那片不见尽头的黑色大地,他就是因为何离剑的黑金剑光才火速折返出来的,原本已经深入了数百里。 那不见尽头的黑色大地,就是退魔遗迹。 残坟沟,就是退魔遗迹的大门。 终于知道这块黑色的大地为什么是黑色的,干裂的,空无一物的。 因为这里曾经是两族厮杀的战场,那场死战将这块黑色大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毁掉了,都夷为平地。山川,河流,树林,等等,所有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 这就是退魔遗迹,而众人现在身处的残坟沟,是退魔遗迹的门槛。 第236章 襁褓之中 一路追到这里来了,那一剑拍下去后才知道不过是一道幻象,因此失去了最佳的时机。虽然对方只是玄武力境后期修为,但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没有预料到褚黥翟还带着一个人为自己断路,想要找到褚黥翟也已经不可能。 比起找褚黥翟还不如找那个只有玄武力境后期修为的人,所以追到这里来了。 跟传说的不一样,古城已经不在了,看得出来是昨夜被夷为平地的,天空虽然灰蒙蒙,但依旧看得出来。 眼前的这个血人无声证实他晚到了一步,这里的死战早已经结束。 将这个血人翻过来,他希望自己没有来得太晚,粗大的眉毛紧紧拧起来:“你啊,能把你打成这样只有褚黥翟了。” 望向黑色大地的深处,看不见尽头的深处,鬼知道这块大地究竟有多大,也许有整个玄泰大陆那么大。追着那小子来到这里已经什么都不用怀疑,褚黥翟肯定早就深入这块黑色大地的深处。 这块黑色大地是退魔遗迹,投靠了魔族的人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能去? 这只粗大的手掌将血人扶起来,掌心按在对方背心,几乎将对方整个人都盖住,粗大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另一只粗大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对方的胸口,不懂的人还以为他在杀人,但他其实试图救他。 以杀人的手法救人,天下闻所未闻,吴步观就被这种手法救醒了,何离剑就被这种手法救醒了。 希望自己没有太晚吧,这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别死啊,有很多话要问你,要死问完了再死。” 说着,双掌狠狠将一只蚊子用力一拍似的,呯的一声,同时前后夹击,照着这个血人拍下去。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都怀疑血人所有骨头是不是都被他拍碎了,五脏六腑都被他挤扁了。 无声幽幽醒来,第一眼看往的是地面上那个纹丝不动的人,风韵犹存的身姿虚弱地动一动,坐将起来。只是坐起来都让她这么费力,微微喘息,但仍旧不停留片刻,如风中的杨柳一般摇摇摆摆,一步一步来到何离剑身边。 盈盈坐下,将他的脑袋轻轻抬起,枕在膝头,素手按一按他的额头,把一把他的门脉,美目暗光微动,似乎隐隐有泪花,垂下头轻轻擦去。记起了什么,连忙在他怀中摸索,取出一只小袋子,抖出一颗丹药。 还神丹,丹药世家姚家的闻名丹药。此药之猛烈迅疾不用问别人,在褚黥翟疯狂一击下仍旧让她醒来,如果它也救不了他世上再没有什么丹药可以救他了。 将它塞入何离剑口中,指尖哆嗦着轻抚那张黝黑的脸,等待他醒过来。这方圆百里的古城被两人夷为一片平地,如此力量已经远超了玄羽死境,还神丹能将他从这种力量中救醒过来吗? 这场死战将一切都杀死了似的,连声音都没有一点,灰蒙蒙的天和黑漆漆的地之间,只有这条丰盈婀娜的身影,水一般温柔静雅地坐着,将这个黑小子轻柔地抱进怀里,生怕弄疼了他一样,素手微抖轻抚他的脸庞,美目凝视这张跟记忆已经完全不一样的脸。 那时候他才一岁,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会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天到晚直勾勾看着她。 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掉的夜晚,绝断峰顶的清凉和星空就从窗口流进来,时不时将简陋的小木屋内的烛光摇得微微晃动,将母子俩投在地上的影子玩弄着。也是这样抱着他,看他慢慢合上双眼,胖嘟嘟的陷入酣睡。 她看一眼身边的何弦志,这个自己决定共度一辈子的男人却凝眉不解,剑尖小心翼翼在木吊坠上刻着。她看得清楚,他在雕刻一个字:何。 他察觉到她在看他,也抬头看过来,望见她怀里的男婴已经熟睡,便也笑了,举起那块木吊坠,声音不敢太大:“成了。” 两人隐居绝断峰顶为的就是这个,惊喜让她不敢置信:“真的成了?” 他指头百感交集地在木吊坠上刚刚刻出来的字上轻抚,目中映着烛光。剑尖忽而轻轻在指头一挑,一滴鲜血珍珠一样冒出来,滴落在木吊坠上。她惊讶地看到神奇的一幕发生在面前,那个刚刻出来的字每一笔每一划,就像是水渠一般,将那滴鲜血慢慢引导,让它融化在木吊坠里。 他无声欣喜而笑,不住摇头,木吊坠在他手中哆嗦着,那滴珍珠般大小的鲜血被它吸尽之后,它又恢复了原本的色泽,根本不知道那滴鲜血被它吸到哪里去了。 深深吸一口气,男人确认自己的生命只被吸了一丁点似的,最后睁开眼睛喜得不住笑:“成了,终于将它可怕的能力限制住了,只要不沾血,它的能力就被封印着,只要离开鲜血,它就只是一块木吊坠。” 一个激动,怀中的男婴被惊醒,咿咿呀呀地叫几声,睁开了眼睛。两人相视一眼,她连忙不住轻轻摇他:“没事没事,娘不小心的,不小心的,快睡吧,快睡吧。” 男婴不出所料哭了起来,生气刚睡着又被吵醒似的,手脚不住乱抓。 男人手足无措,似乎因为自己才让她激动,因为自己才让男婴被惊醒一样,不知道如何是好,站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办,坐着又想帮她安抚男婴,只有在她身边不住团团转。 男婴在乱抓中忽而一把抓住了那块木吊坠,她吃了一惊:“不可。” 男人焦急之时料不到这一下,一愣。 男婴抓到这木吊坠却竟然停住了哭声,双眼又慢慢合上。她焦急万分,想要从男婴手里取回木吊坠,木吊坠刚刚离手男婴立即哭丧起脸来。 男人按住她的手:“没事,已经成功了,没事。” 她没好气地撇他一眼,仍旧心有余悸,但看男婴竟然死死拽着木吊坠不放酣然大睡,不由愣住。男人刚才也亲自试过,木吊坠的能力确实已经被限制住,只要不沾染鲜血,跟一块寻常木吊坠无异。 禁不住轻声慨然:“已经千年,何家总算是将这木令的能力封印住。” 男人目光若远若近,似乎在回想很多事,也叹道:“我何家千年里一直为这木令苦恼,此令不知道先祖究竟从哪里得来的,为了将它的能力封印千年不断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为避免殃及身边的人,何家千年里也将自己隔绝起来,一直过着独居的生活。” 无声慨然而笑:“承蒙列祖列宗千年尝试,终于让何弦志找到办法,虽然不是完美的办法,但终究是将它能力给限制住了。” 只要沾染到鲜血木令的能力立即被激发,所以他没说封印,而是限制。 目光禁不住暗下来,笑容也慢慢消失,良久才开口,带了几分悲凉:“千年中何家无人能活过三十,都是因为这块木令所致,何弦志却竟然是千年后第一个最长寿的何家人。” 她柔声安慰他:“你总算是完成了何家列祖列宗的心愿,从此以后这块木令不会再害人。” 何弦志点点头,他一定想起亲眼目睹父亲日渐削瘦衰弱,最终被这木令吸尽生命的情形:“所以我发誓不论如何都要成功,不成功那就死在绝断峰。” 现在他成功了,总算告慰了因为这木令无一不英年早逝的列祖列宗,但他却更加不安和焦虑,看着男婴手中的木令,看着握着它的男婴:“何家祖训有言,木令只是其中一块,天下像这样凶险的邪物还有三块,一旦聚齐,足以毁天灭地,这只是其中一块而已,其中一块而已。” 花了千年时间才算将这其中一块的能力限制住,还不算是封印,每一块的能力都不同,要将四令全都封印,不,不敢说封印,像这样限制起来岂不是还得再花三千年? “可剩余的三令究竟在哪我们至今仍旧毫无头绪。”她也黯然,先别说再花三千年不三千年的,这千年里剩余三令的下落连个影子都没有,让人怀疑到底存不存在。 何弦志沉沉吸一口气,叹出来:“会的,一定会找到的。” “嗯。”她点头,看着怀里酣睡的男婴,谁也没想到他手里现在抓着的木吊坠其实是一块邪物,足以致命的邪物。 那是能将所有生命的生命都吸收殆尽的邪物,但现在它被一个新生的生命握在手里。 他已经一岁了,她抬起眼睛,烛光让她脸蛋粉红粉红,美目将那烛光化作一片令人痴迷的光芒:“他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何弦志一怔,这才想起孩子已经一岁却连个名字都没有,自己光顾着如何将木令的能力限制起来,却把什么都扔在一边不管了。 禁不住目露愧疚,深情满满,看着这位烛光中的美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轻轻一笑,也看他憔悴不少:“自从来到绝断峰之后你几乎都不睡,我却什么也没帮上。” 将木令能力封印是何家的千年的心愿,拥有千年的尝试经验积累也只有何家能办到,她当然帮不上什么。禁不住抬手轻抚他的脸庞:“你瘦了很多。” 何弦志抓着她的手,淡淡笑:“木令一日不被封就一日不得安眠,只是瘦一点罢了,算什么,只要能将它封印起来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她也淡淡笑:“还剩三令,我们一定能将四令全都封印起来。” “一定。”他点头,削瘦的脸庞更显出坚韧不拔和刚毅。 眼看男婴已经睡着,他看一眼窗外,漫天星辰密布,宝珠一样一闪一闪的,轻轻一笑:“我出去吹吹风。” 她将男婴轻轻放在简陋的木床上,婀娜身姿在烛光下微微摆动,也从木门轻手轻脚出去,回头看一眼床上的男婴,露出幸福的微笑。 夜风清凉,一张又一张看不见的轻纱似的从脸上拂过,让人舒服得眯起眼睛,想要伸一个懒腰。两人立于绝断峰峰顶的崖边,俯瞰那片无边无际的云海,在夜风中纱帐似的慢慢飘动,变幻莫测。 良久,在峰顶的光阴从遥远的天际慢慢飘过来,此刻才飘到两人面前似的,何弦志喃喃道:“三年了。” 她也看着那片云海,又看他一眼,带着一丝浅笑:“三年了,在这峰顶已经三年了。” 何弦志深深吸一口气,面带欣喜的笑容:“我终于成功,三年,终于成功了。”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无声而笑,何弦志这时候才开始想起木令之外的其他事:“不知道武兄现在如何了,又在何方呢?” 一想起这个人她就禁不住扑哧笑出来:“还不是一天到晚背着一块墓碑到处乱跑,我们离开何家三年他一定为找不到我们苦恼吧。” 何弦志笑着摇头:“他才不会为这个苦恼,如果连他都有苦恼那一定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到了。” 她禁不住咯咯笑,想起以前许多事一样:“但你三年里没有怎么练功,这一次下山之后一定会输给他。” 何弦志笑道:“我也从未赢过他,就让他赢一次吧,没完没了的要比到什么时候。” 说完又笑了:“找不到我们两个的话,如果他能遇到褚兄倒也能解解闷,两个武痴碰到一块说不定都把我们给忘了。” 提到褚黥翟她不开心地皱一下秀眉,不过似乎那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两人小孩都一岁了,所以也没有必要还惦记着以前的事,点了一点头。虽说已经没有必要在意这个人,但终究还是不愿意开口。 何弦志感觉自己提到了不该提的人,苦笑一下,轻轻抚一抚她柔滑的肩头:“回去吧,再过一会这风就要变冷了。” 夜色已浓,山顶的风就是这样,只会变得越来越冷,更不用说寻常人上不来的绝断峰了。别说寻常人,就是能上来的武者千年里也几乎没人来,对绝断峰的敬畏让很多人驻足山脚下,只是仰望上来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们选择了这里,三年里两人远离尘嚣终于得以将木令的能力限制起来。 刚刚转身,不约而同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一名少女眨一眨大眼睛,站在木屋门前看过来,清纯无邪,宛若一朵刚刚完全绽放开的花儿一样迷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刚成熟的蜜桃一般,身姿每一条线条都让人无法自拔,只感到口干舌燥。 少女怀中抱着男婴,欢喜地低头看着他:“好可爱。” 两人只感到背脊发凉,在两位玄羽死境修为的武者面前,这名少女如何无声无息来到峰顶,又是如何无声无息抱着他们的孩子,甚至都已经抱到了门外来了? 她惊得婀娜身影一掠,少女连忙将男婴还给她,露出生怯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抱一抱他。” “你是谁?”何弦志冷声道,一丝杀机若隐若现。 这名少女绝对不是寻常人,先不说抱着自己的孩子到底有没有恐吓的意思,先不说一声不吭就抱别人的孩子有没有礼数,单单是大半夜竟然孤身一人登上绝断峰峰顶,恐怕来者不善。 少女不舍地看住沈忆琴怀中的男婴:“实在抱歉,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 沈忆琴身影一花,落在何弦志旁边,秀目中满是震惊和愤怒,不怀好意地瞪着这名少女,声音都哆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刚落音,心口突然不安起来,看一看怀中的孩子,依旧是酣睡不止。但,好像没有了鼻息。刹那娇躯剧颤不止,又惊又怒,只觉得两眼一阵发黑,身子发软地倒下去。 “忆琴。”何弦志大吃一惊,将她扶住。 沈忆琴惊得说不成话,柔软的身躯在他胳膊弯里颤抖着:“孩子……孩子……他……。” “到底什么人如此放肆歹毒。”何弦志勃然大怒,朝少女扑了过去。 沈忆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软倒在地,紧紧抱着怀中的男婴,颤声道:“孩子。” 少女不避不让,轻轻笑:“他会死的,请听我说,就你们两个跟我来,我还有办法让他继续活着。” “孩子。”沈忆琴失声痛哭,叫了出来。 嗡的一声,长剑朝少女划过去,何弦志怒目圆瞪。 少女依旧纹丝不动,樱桃小口将每一个字清晰地吐出来:“他被魔气侵蚀了。” 嗤,少女被这一剑击碎,化作一片一片,像是一幅美人图被撕成一片碎末,融化在夜色中,消失在何弦志面前。 那动听的声音在峰顶回荡不绝:“如果决定了就来找我吧,木令可以保他一段时间,但那终究不是永久之计,除非你们帮我办完事,否则仅靠木令他还是会因为被侵蚀化为魔物,来找我吧,就你们两个来,他还太小了,带过来会死的。” 何弦志惊得面色苍白:“幻象。” 这就是她什么时候来的两人都无法察觉的原因。 身影一闪,落在沈忆琴身边,惊声道:“他怎么样。” 沈忆琴怀中一丝丝一缕缕的黑气慢慢钻出来,男婴一动不动,一张胖嘟嘟的脸在沉睡中焦黑焦黑的,让人心疼。不,甚至已经摸不到他的门脉,这个幼小的身体正在变得冰凉,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块木吊坠。 何弦志抽了一口凉气。 却见木吊坠忽而微微泛出一片淡绿色的光芒,黑气像一缕缕秀发一般被这绿光一丝丝一缕缕剪断,在空气中游荡着消失掉。黑气越来越少,慢慢地终于不再从男婴体内钻出来,那张胖嘟嘟的小脸蛋也逐渐恢复了润红。 小家伙手脚微微动一下,抓了抓脸上的痒,继续沉睡不止。小手那么一抓,脸蛋被抓出几道暗红的抓痕,这么脆弱的皮肤豆腐做成的一样,令人不敢用力触碰。 沈忆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娇躯颤抖不已,美目中尽是震惊和愤怒,以及从未有过的惊恐,看往何弦志。 何弦志冷着脸,许久许久不说一句话。 忽而拂袖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峰顶,那片云海依旧慢慢蠕动,那片繁星依旧微微眨着眼睛,恍若刚才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他转身进屋,长剑一抖,在木头搭成的墙上刻下一行字:“此物黑暗不详,专司吞噬生命,此物善诱惑,常以痊愈伤病引诱生命触及,触及者将日渐消瘦被其吸干丧命,何某最终也只能有限封住其能力,令其只能通过触及鲜血方能吸收生命,但有不经诱惑,喂以鲜血者必将被其彻底吞噬。” 长剑刷地回入鞘中,取出笔墨,草草写了几行字:“此为四令之一,万不能让四令聚齐,否则天地灭绝,不要找我们,不要让吊坠被发现,交给玄极门,别了,吾儿。” 将手中笔摔在桌子上,转身出去。男婴已经恢复如初,睡得很甜。轻轻搂住沈忆琴,声音哆嗦,伸手摸了摸男婴的脸蛋:“是魔族。” 沈忆琴银牙狠狠咬着,目中微光尽碎,双手却如何也不肯放开男婴。 魔族,在找寻天下四令,千年后,它们终于蠢蠢欲动。 何家身为拥有木令千年的世家,想要找到剩余三令得到他们的协助是最好不过。 “孩子。”沈忆琴痛不欲生,咬着银牙,如何也舍不得男婴,脸蛋贴着那张胖嘟嘟的小脸,两行泪水晶莹剔透滑落下来,滴在那张小脸上。 何弦志冰冷的脸微微抖动,哆嗦着手将纸条放进襁褓之中。却被沈忆琴抓住,声音颤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何弦志痛苦地闭上眼睛,抖个不停:“这是魔咒……。” “我不……。”沈忆琴死死不肯放手,泪如雨下。 何弦志搂着她,搂着这母子俩,恨恨咬牙,目中尽是愤怒和憎恨,一语不发。 他还太小了,要找到那名少女必定得进入退魔遗迹,那是一个玄武气境修为以下都不敢进去的地方。退魔遗迹,越是往里,就离曾经的魔界之门越近,越近,残留的魔气就越重。 只有诞生于退魔大战的武者才敢于踏足其中,古武者,不行。小小男婴若是带过去必死无疑,何况现在还被那名少女刻下了魔咒? 斗转星移,天际边露出一线晨曦,夜过去了。河水潺潺,还带着昨夜的冰冷缓缓流动。一只小竹篮慢悠悠打着转顺流而下,里面的男婴还在酣睡,长大了一定是个结实强壮的男子汉。 河岸边,两条人影无声离开,河边的野花被他们掠过的风劲卷落几片花瓣,宛若一颗崩碎的心。 小竹篮也看不见了。 第237章 特别的魔咒 片刻的沉默和死寂。 吴步观一声叹息:“只是减缓魔化,暂时阻止魔气侵蚀,并不能让他避免化为魔物吗?” 看到如今的何离剑却禁不住苍然而笑:“谁料得到不论是什么魔咒,在魔武者面前都是形同虚设。” 沈忆琴心中酸痛,现在何离剑已经不用担心会不会成为魔物,他是魔武者。又想到他曾经一个人在玄极门经历绝命天坑的种种,进而又想到他为奴十年的种种,目中泪水一直被忍着。 甄逸世一直无法抬起头,听这对母子的相互倾吐讲述,身影更显苍老,风中枯枝一般随时会崩倒,目中的愤怒和愧疚更加浓烈。对于这个小子他还能说出什么话,只要他现在一开口便就想起连自己都恨得牙根痒痒的甄途阳,更加说不出话。 就是甄途阳将他踢落绝命天坑,但他最后还是将这位大公子救回来。如郝癸霓所说,怎么当日甄途阳没有立即冲进绝命天坑也将他救回来呢? 对这对母子好像有千言万语,但千言万语无法清洗这个孽子的罪恶,千言万语无法表达自己的愧疚,千言万语无法得到他们谅解。千言万语,也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对这个孽子对何离剑所做的一切,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 所以千言万语没有了,对这对母子变成一个字都没有,只是恨恨咬牙,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堂堂六大门派掌门之一,在这对母子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沈忆琴声音听似平静不少,却掩饰不掉那份微微颤抖,抓着何离剑的手一直从未放开过,似乎生怕他又从身边离去,美目中尽是悲痛:“孩子,原谅爹娘所做的一切。” 最后几个字几乎说不出来。 “娘。”何离剑想起梦中所见的两条模糊不清的人影,想起这两条人影在无限剑山变得清晰,想起无限剑山当时的猝不及防,生怕现在还是梦。 怕得搂住母亲,将脸紧紧贴着她的脸,像个小孩一样,自己一松手又身处那只小竹篮在河里飘着,一松手她与父亲又转身离去,将自己孤零零留在无限剑山,颤声低道:“娘。” 这十六年中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化作一片幻影,一去不复回,消失的过去让他都忘记了,只知道现在母亲就在身边,他必须要牢牢抓住,视线变得模糊:“娘。” “孩子。”沈忆琴没忍住,宛若他又变成十六年前的那个男婴,十六年后,一切终于可以重新开始,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她错过了就再也无法重来。 “特别的魔咒。”吴步观凝眉。 双杰身上的魔咒是特别的,褚黥翟是,甄途阳也是,不会化为魔物的魔咒。为了得到天下四令魔族不惜改进了魔咒,让它们认为可以为自己效力的人族拥有超越他们修为的魔咒而不会沦为魔物。 从高笛可以看得出,从冼立风、贾烙山可以看出,这种魔咒所化的魔物与魔界地道的魔物是有区别的,他们彻底丧失了理智,除了疯狂杀戮根本无法做任何事。魔族不能让他们的傀儡变成杀戮工具,它们需要的是能办事的傀儡。 何离剑身上也曾经有魔咒,这就是他体内无法根除的魔气根源,吴步观感到阵阵寒意:“若非成为魔武者这魔咒该如何除去,魔咒,要怎么样才能除去?” 如果不是天意使然让他成为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现在他早就因为木令不在身上而化为魔物,被玄极门的人当场击毙。就连玄极门祖传的洗魔大法也完全无效的魔咒,诞生自于退魔大战的洗魔大法都无奈的魔咒。 “洗魔大法乃是取自于魔武功法。”从成为魔武者的那一刻起何离剑就知道了,现在身为魔武者他却也仍旧对魔咒无可奈何,“因为魔武功法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所以第一位魔武者节取当中部分,进行改变,另外创立了适用于玄武者的洗魔大法。” 吴步观点头,千年前就已经证实并非任何人都能成为魔武者,就算是羽武者也不例外,那些尝试修炼魔武功法的羽武者们都死在了择义谷。择义谷,本名折翼谷,翼者,羽武者也,能御风而行的武者。 连羽武者都无法承受的魔武功法玄武者当然更不用说,以魔武功法消除魔咒完全不可行,所以在第一位魔武者的努力下,洗魔大法诞生。 何离剑恨得咬牙切齿,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身为魔武者,唯一一位对魔咒完全免疫的武者,却对遭受魔咒摆布的父母无可奈何:“我一定救你们,娘,爹,一定会,这一次让我来救你们。” 十六年前为了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父母被迫为魔族效力,也被刻上了魔咒,特别的魔咒。 现在他长大了,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救他们。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他坚信一定会有的。 “这就是魔族不论如何也想得到魔武者的原因。”那个九尺高的庞然巨人凝眉点头,不住摸着下巴上零碎的胡须渣滓,连他都目露钦佩,“能完全无视魔咒的武者,看着这样的武者选择人族他们不疯狂才怪,所以咒骂这种武者为禁忌,诅咒他们死去。” 魔武者这种另类的存在让人无法相信,吴步观接着将武轶霄的话说完:“若选择魔族的话,他们对人族来说也是让人恨之入骨,所以被称为异端。” 这就是魔武者,非人非魔,却既是人族也是魔族。 武轶霄担心地看一看沈忆琴:“只要她愿意其实随时可以控制你们身上的魔咒吧,这么明显的意图已经不用说了。” 说完看往那道看不见的空间裂缝,冷笑:“之所还让你们活着是想让我们跟进去,羽武者尚未诞生之前只要杀了我们几个,人族就不过是待宰的牛羊罢了,要杀我们现在可是好机会,谁知道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空间呢?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因为褚黥翟与甄途阳已经无力再战,魔族少女被迫暂时让他们活着。不过她希望众人不要回到玄泰大陆,而是追进那个神秘的空间里。在里面,她会一口气杀了如今人族最强大的武者。 她知道众人一定会追进去的,众人不得不追进去,最后一令可能就在里面。那是人族阻止魔族最后的机会了,不容许他们错过这个机会,连回去再做商权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必须追进去。 但也不是因为褚黥翟与甄途阳无力再战才被迫让他们活着,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控制双杰身上的魔咒,就像控制五大恶人的魔咒一样。 何离剑怒瞪着双眼,冷声道:“以为我们不敢进去吗?” 这是一种无声的语言,让双杰活着仿佛在说,生怕你们不敢追进来,让他们继续活着,这样有了他们两个你们总该敢追进了吧? 武轶霄看他满脸怒容和憎恨,也咧嘴嘿嘿冷笑:“你们我不知道,但老子岂是胆小之辈,就算没有你们几个老子一个人也追进去。” 说完,看一眼地上纹丝不动的何弦志,露出厌恶的神色,似乎一切都怪这个何弦志:“要不是为了救这个没用的男人,老子早就追进去了。” 何离剑一阵悲痛,咬着牙齿默不作声看着父亲,那舍身挡在自己面前的一瞬间用刀子刻在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沈忆琴用力握住他的手,满目焦急。 “连你都尽力了仍旧生死未知。”吴步观一声叹息,这就是父亲,不管多强大的力量都会毫不犹豫挡在孩子身前。 这个大块头的救人手法看着骇人恐怖,但却拥有让人折服的奇效,何离剑记得清楚。这种手法跟这个人极为相符,就像逼你不得不活过来一样,要不活过来的话那就真的死在他的手里了,极为暴力。 “哼。”武轶霄表面上气呼呼,极度不满的样子,却仍旧略微担心地看一眼地上的何弦志,“看看了,这种人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救过来,要脑子没脑子,要本事没本事,现在还不知道要命有没有命呢。” 听到他一直在不断损自己似的,地上那个人一声闷哼,开始恢复了呼吸。这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他那惊奇的手法给打通了,还是被他给气得活过来,重新让已经停歇地肺部一张一合,努力尽可能多地吸入空气,以便让同样神奇一般又开始恢复跳动的心脏跳得更加猛烈。 “爹。”何离剑转忧为喜,连忙俯身将他扶起来,双手在哆嗦。 沈忆琴也惊喜万分,颤声道:“你……太好了……。” 感激地向武轶霄投去无法言尽的谢意。 武轶霄满脸毫不在乎,可语气中掩饰不住那份惊喜和终于放下的担忧:“大惊小怪,老子出手没有救不活的,我大墓碑武轶霄什么都不行,就是救人和杀人是天下第一。” 这下连甄逸世都吃惊,一直愧疚沉默的他终于露出略微安心的神色,何弦志终于醒来似乎愧疚也会因此变得轻一些。何离剑十几年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地狱一般的生活中摸爬滚打,何弦志能够活过来像是老天爷替自己给他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而这个奉了老天之命给予补偿的,就是九尺巨人武轶霄,也投以感激的目光,满是钦佩:“久闻武轶霄救人奇方乃是天下一绝,堪比姚家灵丹妙药,果真名不虚传。” 武轶霄摇摇头:“姚家算什么,老子救人的本事比他们的还神丹还厉害。” 何弦志虚弱地看他一眼,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将目光转向何离剑,触及那张与自己几分相似又带着沈忆琴的模样影子在里面的脸,一个激动,安心地微微点头。 “爹。”何离剑颤声叫道。 何弦志激动得眼角湿润,不住点头,紧紧握着他的手,张了张嘴,不知道是没力气说话还是因为激动说不出来,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太好了。”沈忆琴也喜得不成声,握着这对父子的手,没有其他言语。 吴步观不住捋着白花花的胡须,微笑不止。目光投向那道看不见的空间裂缝,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握紧断流剑剑柄。 武轶霄看这一家三口,唔的一声,似乎很不自在地晃荡几步,不住挠着后脑勺。走几步再看一眼,那三人仍旧是那副模样,便又挠挠后脑勺晃荡几步。 何弦志平静了不少,颤声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何离剑一个哆嗦,身为父母却竟然不知道孩子的名字,只觉得鼻子发酸,这对父母让人觉得无比心酸。但这正是他们身为人族最强五人的命运,没错,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名字也是一种命运。 “何离剑。”何离剑将自己名字说出来。 何弦志不住点头,显得听到之时难以抑制的激动:“离剑,好名字,离剑,离剑,别离刀剑,刀剑乃是凶物,乃是杀戮,乃是无法安定,好名字,将刀剑送离,还人族永世平安,也是魔武者该做的。” “是。”何离剑笑了,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还有这个意思,其实何离剑三个字是养父母起的粗名,取自河里捡的谐音,但父亲的认为却是另一种意思。 正如他原本就不是无名小卒随手捡来的一样,现在更是魔武者,而他的心愿也是为了灭绝魔族。这名字没想到完全将这意思蕴含在里面,实在让人感到意外。 恍若自己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一样,这个新的名字告知天下,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由父亲之口宣告天下身为双杰之子的他,重生于世上,将要绽放全新的人生,以魔武者的身份灭绝魔族,为天下带来平安。 心中那股斗志再度燃烧起来,颤声道:“我一定会灭绝了魔族。” 恨恨咬牙:“我一定会将你们身上的魔咒除去。” 何弦志无声长笑:“区区魔咒何足惧哉,人生在世,拥有无上力量,当为我族人效力,保护我人族,成就男儿雄心大志,行尽我武者之武道,斩杀魔族,重振人族,区区魔咒如何能阻拦心中有志者,不用担心,无须畏惧,我何弦志倒还想看看这魔咒究竟能把我怎样。” 他说得激动,又是刚刚醒来虚弱无比,一激动,立即不住咳嗽。 听他说完,武轶霄禁不住朗声而笑,一阵激情澎湃:“这才是何兄,才是我武轶霄认识的何兄,说得对,魔咒算个什么东西,倒要看看它能把我们怎么样,走,我武轶霄陪你走到底,将魔族全杀绝了。” 沈忆琴不住给他拍背,看一眼武轶霄:“你们两个。” 武轶霄咚咚咚地拍着自己钢板做成似的胸膛,一瞪眼睛:“怎么了,好男儿难道不是如此么?真正的男子汉就是要这样,抛头颅,洒热血,手持刀剑与死亡共舞,秀里秀气那是小白脸,哼,小白脸不是男人,是畸形的女人。” 沈忆琴双眼一瞪。 武轶霄咂咂嘴,连忙加了一句:“畸形的女人连女人都不如。” 吴步观将目光从那道看不见的空间裂缝收回来,终于拱手沉声道:“甄掌门,如今郝姑娘未醒,六大门派乃是人族最后的力量,对人族的意义不同于我们这些人,恕老夫直言,此去可能一去不回,人族是万万不能没有六大门派,还请甄掌门最好回去,带领六大门派随时做好准备。” 他知道甄逸世现在的心情,更加知道这个真元派掌门至今一语未发的原因:“羽武之后这一代人非同小可,恐怕真要出羽武者,郝姑娘须得甄掌门送回去,她与他们是人族的希望。” “不。”甄逸世早就下定了决心,“吴门主却说反了,甄某愧对诸位,愧对人族,孽子须得甄某亲手杀掉,否则甄某当即在诸位面前拔剑自刎,方可向诸位谢罪,方可向人族谢罪。” 满目悲凉地环视一圈已经消失的古城:“千年前我族先人舍身与魔族死战,千年后却有如此孽子自甘堕落,愧对人族,吴门主好意甄某知道,但要甄某回去比杀了甄某还要残忍,甄某恳请吴门主将癸霓送回去,这是甄某唯一的恳求。” 其实吴步观所言才是正确的,六大门派千年里一直在为魔族重来而时刻准备,是人族最后的力量和希望,他应该带着有希望能成为羽武者的郝癸霓回去才对。但他此刻的心情却也让他坚定决心,不可动摇。 吴步观略一沉吟,忖度着如何将这位六大门派掌门之一说服,早就料到他会如此。 武轶霄似乎也早就猜到吴步观会劝说甄逸世,也猜到了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双手抱胸,看着那道看不见的空间裂缝:“这样吧,既然是六大门派掌门之一的话,吴老哥,那就听甄掌门的吧。” 看一眼何离剑,看一眼何弦志,看一眼沈忆琴,冷笑一声,目露不屑:“如今我四人虽然还不是羽武者,也可能永远成不了羽武者,但怎么说也是能比肩郝掌门的人,虽然不成看,但也不一定会一去不回,对方不过区区败在我手下无数次的褚黥翟,何足惧哉,难道我四人还打不过他一人么?有什么担惊受怕的,再说下去又要浪费我武轶霄不少时间,就这样。” 说完不能自已地怒起来,破口大骂:“那个该死的褚黥翟,我武轶霄一定亲手将他葬送掉,这天下我看得起的人没有几个,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其中一个,算我瞎了眼了,老子这就去敲开他的脑颅看看,里面到底装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沈忆琴目光黯淡,看一眼何弦志,何弦志也微微叹息。 “奶奶的。”武轶霄气得呼哧呼哧喘气,双眼瞪得圆滚滚的,“枉我竟然跟他畅饮这么多年,跟他把酒笑看人生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怒得一拳砸在自己手掌上。天下三杰的称号是他给的,如他所言,能让他看得起的人没有几个,能得到他给予如此称号的人,更是前所未有。 他满嘴痛骂,气话归气话,仍旧是禁不住想起过往的种种交情,一声长叹,摇了摇头。 吴步观也微微叹息,唯有点头,确实,褚黥翟本就与他们四人不相上下,现在四人联手难道还会输么? 褚黥翟已经不是问题,问题是双杰身上的魔咒该如何除去,这个空间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最最重要的是,能否及时阻止魔族找到第四令,这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四人联手能轻易击毙褚黥翟,但天下四令却也已经被魔族找齐,杀了褚黥翟又有什么用? 当下咬牙:“好,那老夫就立即动身。” 何离剑看住郝癸霓,没想到她又一次追着自己到这里来,想起了在绝命天坑中她一直追着自己的那近二十几天。 沈忆琴轻柔地握住他的手:“这一回可是她追得最远的一次。” 是的,都已经从玄泰大陆最东端追到了最西端,横跨了整块玄泰大陆。 伸手将她额头的秀发拨开,那双大眼睛微微闭着,鼻息均匀,已经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得太重一时之间还无法醒来。 指头没来由微微颤抖,为什么,数次三番的一直追着自己不放?先是绝命天坑,而后是灭葬场,然后是现在,总是有那么一个人在身后默默关注着,默默追寻着自己,这个人就是她。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值得她如此了? 明明身为六大门派最强大的门派玄极门的大小姐,生于仙境之中的仙子,却竟然宁愿抛弃一切也要不离不弃地追着自己。虽然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怜的小奴隶,但到底哪里值得她这么付出一切? “我要杀了他。”何离剑颤声道,抬起眼睛看住甄逸世,目光坚定,丝毫没有给甄逸世任何情面。 甄逸世悲痛愤恨:“不,他是老夫的,老夫要亲手杀了这个孽畜。” “惭愧,惭愧啊。”甄逸世仰天长叹,怒道,“当日早该让你杀了他,早该不让你将他救回来,真是孽畜啊。” 他几乎说不成话:“老夫,愧对……。” 沈忆琴轻声道:“甄掌门不须如此自责。” 吴步观也叹息:“忆琴说得对,甄掌门无须如此自责。” 甄途阳在至善楼设计暗算何离剑,又在聆息岭背后暗算吴步观,而后更是投靠魔族,出手意图杀死郝癸霓,就连身为父亲的自己也差点被他杀了。甄逸世不住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因为说什么都是徒劳,只有将他杀掉才是唯一有用的。 无法想象她一个人横跨玄泰大陆,只身一人追到这里来的每一天一夜,无法想象她这柔弱的身躯在甄途阳疯狂的一剑之中飘摇的模样。何离剑抖着手慢慢收回,手收回了,双眼却不舍地望着这张让人痴迷的脸蛋。 为什么?她到底是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执着? 这张诱人的脸蛋将他的视野都填满了,慢慢地,也开始浮现在心中。试图要将她的容貌记住一样,他不眨眼睛地端详着她,端详着她的每一根睫毛,每一寸吹弹可破的肌肤。 他要记住她。 是她,在绝命天坑中一直追寻自己的人,唯一的人,这名少女。 是她,从忘生乡一直追着自己,第一次离开玄泰之巅,只身一人,在对她来说陌生的玄泰大陆上一直追到了灭葬场。 是她,又从玄泰大陆东端,一直不离不弃,一个人一直追到了这里。 第一次的时候,他浑然不觉。第二次的时候,他浑然不觉。第三次的时候,他仍旧浑然不觉。 一醒来,却见到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身边。 她是认真的,还记得她红着脸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喜欢你。” 为什么总是没有察觉到她一直追着自己? 这种发现的时候才明白的感觉,让他的心脏憋得难受,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一样。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实一直在冷落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她在自己余光的死角里看着自己。 难受,他觉得难受。 所以这一次不会了,他要记住她,将她的每一根秀发,每一根睫毛,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线条都记住。下一次,一定不会让她再一个人在身后无声叫唤自己,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一直想要追上自己,一直想要在自己身边,一直想要与自己面对面的。 而他从来没有给过她。 以后不会了。 沈忆琴看他目中渐渐浮现一片不易察觉的迷情,淡淡一笑,十六年前的那个小男婴已经长大了,并且他现在很幸福。 这是母亲最开心的事。 禁不住也看着郝癸霓,真是一个绝世美人,抬手用手背在她头轻轻按一按,已经好很多了,这是一位难得的少女,如此少女不会有第二位。 能得到她如此倾心,不知道天下多少人妒忌,甚至憎恨。 第238章 神秘空间 无边无际的,空荡荡的,平坦的,这块黑色的大地上除了风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目送师父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何离剑回过头,抬起了手,往眼前的空气抓过去,清清楚楚看见整只手掌消失掉了。手上并未有任何感觉,着实让人心中发毛,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 抬起脚,毫不犹豫往前跨一步。 只觉得眼前这片空无一物的黑色大地上,忽而一闪,连绵起伏的群山突然凭空出现,海市蜃楼一般,又像是水面的倒影,在黑色大地上摇摇晃晃,等那水面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从未见过,从未去过的地方。 下意识回过头,身后也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不见尽头。 而在那一脚跨出来之前,身后其实是一片空无一物的黑色大地,不光身后,灰蒙蒙的天空下整块大地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平坦的,无边无际的。 突然的阳光让他情不自禁眯起眼睛,进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仍旧略微吃惊,这个空间里不但有群山,还有阳光,与外面那块黑色的大地截然不同。 略微这么一愣的时候,眼前的空气中忽而钻出来一个人,高达九尺,背上一把一尺宽八尺长的大剑,是武轶霄。 武轶霄也惊得连连不住叹:“哎呀,哎呀,哎呀。” 原来自己就是这么进来的,直接就从空气中钻出来了。如此异象何离剑感觉所有认知都被颠覆了,也是惊叹不已,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武轶霄目瞪口呆,环视一圈,半晌才道:“对于这个世界我们是外来者,还是对于我们这个世界是外来者?” 何离剑慢慢摇一下头,不知道,没想到这个九尺巨人居然也会想到这么细腻的问题。 “都不是。”何弦志从空气中钻出来,也是面露惊叹,“这只是一个空间,并非一个世界,这个空间本来就是退魔遗迹,与外面那块黑色大地是一体的,它就是那块大地,那块大地就是它。” 丰盈婀娜身姿一花,沈忆琴也钻出来,美目惊得瞪大,生怕何离剑丢失似的,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最后进来的是甄逸世,这位老者可没有他们那么惊讶。惊讶是有,但更多的是甄途阳带来的愤怒和悲痛,这愤怒和悲痛似乎永远不会消失,只是暂时沉默着,沉默让惊讶也无法表现出来。 这让他看起来目含暗光,心事重重:“原来如此,这就像一张白纸,外面的黑色大地是这张纸的正面,这个空间就是它的背面,其实都是同一张纸。” 好贴切的比喻,武轶霄恍然大悟:“这就是退魔遗迹吗?” 甄逸世沉声道:“若是甄某没记错的话,依据先人留下的描述,这里确实就是退魔遗迹。” 目光投向不见尽头的群山,恍若已经看见了从未见过的魔界之门:“那尽头之处,就是魔界之门所在之处。” 现在他明白了,这道空间裂缝确实不是魔界之门。 何弦志与沈忆琴也看往那尽头,十六年里他们一定经常进入那个地方,但因为被封印起来的这个空间,在外面来说那个尽头其实空无一物。他们从未见过甄逸世所说的魔界之门,哪怕是痕迹都没有。 当然了,魔界之门早就关闭,他们不可能看到。也许,他们连魔界之门附近都没有到过,外面那块黑色大地大得不见尽头,他们没有一次是深入到尽头的。 “这退魔遗迹到底有多大,大得不见尽头。”何弦志这句话说明他们两个确实从未深入过尽头。 “现在的玄泰大陆只是人界的一部分,可能只是一半,也可能一半都不到。”甄逸世目露悲凉,微微摇头,“当时羽武者们被逼入玄泰之巅,才有机会喘息重整旗鼓,若非如此人族不能反败为胜。” 都已经被逼入人界最东端,足见当时人族真的已经濒临灭绝。而被魔族毁掉的人界,就是退魔遗迹,并不是现在的玄泰大陆。也许连一半都不到,人界所剩下的大陆小得如此可怜,没有羽武者的话现在人界早就不在了。 何离剑凝眉苦思:“为什么要把退魔遗迹强行分为两部分封印起来?是谁这么干的?” 甄逸世摇头,六大门派是千年后对退魔大战了解得最多最准确的人,连他也不知道。 “甄某一直为先人所留下的描述与真实完全不一样感到困惑,却原来我们所见的黑色大地是真的,先人的描述也是真的,只是我们见到的是外面的大地,先人描述的是这个空间里的样貌。”甄逸世禁不住长叹一口气,千年来的困惑今日方才得到解开,让他感叹。 只是一步之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实在匪夷所思。何离剑忍不住抬起手,却被沈忆琴按住:“慢着。” 俯身拾起一块小石头,那块石头也是焦黑焦黑的,跟外面的一样,朝众人进来的方向抛过去。那块黑色的小石头原本应该消失在远处,却在空中突然崩成一片碎片,如同面粉一样飞扬起来。 “回不去了?”武轶霄吃了一惊,抱胸的双手猛然松开,瞪大眼睛。 何离剑也冒出一身冷汗,如果刚才自己伸手过去,必定整只手都变成一片肉酱。他曾经模仿断心碎梦造成真空空间,但那些真空空间与这个空间比起来小巫见大巫,是性质完全不同的空间。 真空空间仍旧属于他所处的世界,这个空间则不属于外面的世界,比真空空间还要厉害可怕。别说是石头和魔武之躯,就是力量这样抽象的东西也能粉碎。 忆琴暗暗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目露担忧和责备之色,何离剑擦了一把汗。 何弦志也沉着脸:“只能进不能出。” 猜对了,这就是魔族少女想要的,这个被封印起来的空间之中,一旦进来便就无法出去,谁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而这就是魔族少女想要的,他们果然如她所愿进来。 甄逸世为这名少女的恐怖露出一丝惧意:“一切都在她的算计当中,从魔咒重现玄泰大陆开始,从十六年前绝断峰之事起,从十五年前四方院灭门之事起,一直到现在,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 没有一步是错的,全都按部就班毫无差错地进行着。 何离剑沉着脸,缓缓抽出腰间魔泣剑,吸了一口气。众人知道他的意思,便都站到一边让出来,一个个齐刷刷看着他。正是他超越极限的全力一击打开了这道空间裂缝,没有他的魔武之力,和普界门的断心碎梦,这道裂缝不会被撕开。 魔武之力和断心碎梦一样不能缺,或说足以达到魔武之力如此强大的力量和断心碎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断心碎梦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打开空间裂缝。千年后唯一使用断心碎梦的两个人,吴步观和何离剑,只有何离剑拥有满足断心碎梦能够打开空间裂缝的力量。 沈忆琴放开他的手,面露一丝欣慰的微笑。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谁能知道曾经是一个小男婴,被她抱在怀里。那是她心头的一块肉,身为母亲的欣慰和自豪让人感到妒忌。 一道黑金光芒闪现而出,呼啸着没入空中,遥遥消失掉。 众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何离剑也呆住,不解地喃喃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武轶霄抓起一块黑色大石头,粗大的手臂上肌肉一块块鼓起来,猛然一抡,那块大石头呼呼作响,也消失在数里开外,这个九尺巨人沉着脸:“这回连入口都消失了。” 何弦志一字一句道:“这道空间裂缝存在的时间极短,哪怕被打开了也很快就会闭合。” “不错。”甄逸世盯着众人钻进来的那块空气,无法置信,“若是我们晚了一点,恐怕就进不来了。” 何离剑目露黯淡光芒,确实,要他再挥出足以打开这道空间裂缝的一剑,他可能办不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夜是如何挥出那一剑的。 怒得狠狠咬牙,因为他是玄武者练成的魔武者,远远比不上千年前那位魔武者。那是羽武者练成的魔武者,世界上第一位魔武者,没有他魔武者永远不会诞生。 何弦志点头,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知道他现在心里想的什么:“就算你能再度挥出那一剑,也无法从内部打开这道空间裂缝,刚才你娘已经试过了,这个空间一旦进来就无法出去。” 沈忆琴仍的那块石头已经证实,这道空间裂缝是单向的,能从外面毫发无损进来,但从里面妄想出去,那会要了你的命。所以,就算何离剑能再度打开这道空间裂缝也没有用。 沈忆琴摇头:“不,从里面根本打不开,既然是单向的,只能从外面打开这道裂缝,从里面绝对打不开。” 武轶霄与甄逸世同时点头:“不错,既然是单向的那就只能从外面打开。” 众人相视一眼,环视这一片不见尽头的群山。这是一片焦黑焦黑的群山,寸草不生,让人想起无限剑山,除了黑色的大地和黑色的石头,什么都没有,那是魔气侵蚀所致。魔气,高于天地之气的气,来自于高于人界的魔界的气。气,乃是万物之源,魔气将这个空间里所有生命都杀死了。 就连玄武者都无法抗衡的魔气,何况是那些花草树木? 除非是羽武者,否则没有什么力量能对抗这种来自异世界的万物之源的碾压。 除此之外,就是被称为禁忌,被称为异端的武者,以一己之力反过来驾驭魔气的魔武者。 何离剑目光微微一冷,冷笑一声:“放心,会有办法出去的,既然是被封印起来的空间那就有解封的办法,如果没有那就来硬的。” 体内的魔武之力暗暗翻涌,黑金丹田中那一轮黑金色漩涡无声咆哮。他冷笑着,他一定会达到第一位魔武者的水平,一定会的。 而且,他还要反过来驾驭体内这轮漩涡,魔武之力。 “我会超越第一位魔武者,区区魔武之力,我会驾驭它,人族最强大的不是力量,而是操控力量的心境,心境,是人族唯一强大的力量,我的机会很多,我才刚刚成为魔武者,对魔武功法的修炼也还没算是真正开始。”他冷笑着。 一字一句道:“现在才刚刚开始,所以你们也必须马上成为羽武者,不要让我对你们摇头叹气。” 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如此冷傲的话,何弦志与沈忆琴吃惊地相视一眼。十六年,十六年之后,孩子已经变成这么坚不可摧的男子汉了吗? 武轶霄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那张黝黑的脸,脸上的那股冷傲和凌人的斗志让人胆寒。蓦地暴发出一阵长笑,笑得宽大的肩膀不住颤抖,粗大的手掌突然啪的狠狠拍在他略显削瘦的肩头。 又惊又喜:“好,不愧是何兄之子,他妈的这才是好男儿,这才是我武轶霄喜欢的男子汉大丈夫,哈哈哈,我武轶霄很喜欢,喜欢得非常,哈哈哈,好小子,我太他妈喜欢你了。” 如今的玄泰大陆上修为最高的只有五人,郝豪韧,天下三杰,还有他武轶霄。郝豪韧乃是六大门派掌门之一,而他无门无派,长得五大三粗,不但救人的手法让人不敢直视,连性情都是粗俗野蛮,干脆直接。 当然了,他不用像六大门派那样整天顾及他人怎么看自己,怎么生怕影响形象,怎么树立威严。而何离剑原本就在世界的死角里一个人孤独地摸爬滚打活过来,也根本不理会什么形象和礼数,张口闭口都是心里所想,想什么就说什么,高兴就表达高兴,不爽就骂。 原本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憎恨和愤怒,肯定不会说好听的,我明明这么憎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憎恨这个世界,但对自己依旧这么弱却感到愤怒,感到痛恨,既然是对自己说的,那说出来毫无顾忌,咬牙切齿。 没想到武轶霄听得身心痛快,大笑不止:“臭老头,竟然敢收魔武者为徒,还是这样让人痛快的魔武者,我武轶霄很喜欢。” 臭老头,说的是吴步观,天下敢于如此称呼普界门门主的,估计也只有他了。毕竟他可是给予天下三杰称号的人,郝豪韧见了也无可奈何的人。 沈忆琴拉过何离剑,瞪了武轶霄一眼,似乎生怕被他给带坏了。 何弦志则满是惊喜地看着何离剑,一脸欢欣,沈忆琴便也瞪了他一眼,何弦志却视若无睹,与武轶霄一起朗声大笑:“好孩子,这才是我何家的人,这才是我何弦志的孩子。” 沈忆琴拉着何离剑的手,柔声道:“剑儿,你不必担心,就像你说的,你才刚成为魔武者不久,何须如此自责,况且你是以玄武修为成为魔武者的,自然跟第一位魔武者有所差距。” 何离剑轻轻一笑,也握着母亲的手:“娘,你放心,我在来残坟沟路上一直在参悟魔武功法,虽然毫无进展,但总算已经有一些感悟,只要勤加修炼必定能比肩第一位魔武者,这只是时间问题。” 他如今是魔武者,自然已经不能使用普界门功法继续修炼,普界门的功法在更高等的魔武之力面前,完全无能为力:“我虽然是以玄武修为成为魔武者的,但不需要先成为羽武者才能达到第一位魔武者的水平,这魔武功法,本就是以羽武者为基础创立的功法。” 武轶霄停住笑声,瞪着他:“以羽武者为基础?难道这功法也能让人成为羽武者?” 何离剑摇头:“不,我不是羽武者,魔武者本就包含了羽武者,羽武者是魔武者的基础。” “你现在就是在修炼羽武者与魔武者的功法?这就是魔武功法?”武轶霄掩饰不住目中的那一丝饥渴。 “不。”何弦志摇头,他似乎明白了,目露敬佩,“这不是羽武者的功法,但是却拥有羽武者功法(哔)功效的魔武功法,你若是妄想能从魔武功法中得到成为羽武者的办法那就错了,这功法根本不是羽武者功法,是魔武功法。” 何离剑点头:“是的,只是拥有如此功效,但却无法相助各位成为羽武者。” 武轶霄略显焦急,抓了抓头皮,似乎还没全明白。 何弦志道:“就比如杀一个人,你用的是你的大墓碑,而我用的是我的三尺长剑,甚至我用的是勒死,淹死,掐死,砸死,摔死,结果都是死,而你却是用大墓碑拍死,方法和路子完全不同,完全不适用于你,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沈忆琴禁不住又瞪他一眼。 他觉得这个比喻不算恰当,又换了一个:“比如你我两人登上绝断峰顶,我走的是绝断峰的朝南阳面,你走的是朝北阴面,你走的路和我走的路完全不同,你走不了我的路,我也走不了你的路,但最后你我两人都能到达峰顶,如此你明白了吗?” 武轶霄恍然大悟,狠狠一拍手,极为惋惜:“原来如此,真是可恨,王八蛋魔武功法,那我们若要成为羽武者还是得自己另找适合自己的路,混账。” 甄逸世一直默然不语,何离剑那句话刺痛了他的心。身为羽武之后,千年了竟然还不出羽武,正中了何离剑所说的,“你们也必须马上成为羽武者,不要让我对你们摇头叹气”。 一声长叹,看往武轶霄:“老夫现在可以将玄羽秘技传授予你。” 这回连何弦志与沈忆琴都大吃一惊,这玄羽秘技乃是六大门派千年里一直苦研得到的成果,他竟然愿意倾囊传授? 武轶霄也是满脸震惊,但惊喜慢慢消融,微微一皱眉头,摇了摇脑袋:“你们两个练吧,我武轶霄不了,武轶霄从出生到现在,全靠自己一个人,甄掌门好意心领了,感激不尽。” 何离剑禁不住看他一眼,这个九尺巨人性情真是古怪刚烈,天下所有武者都渴求不来的玄羽秘技他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推掉了。 何弦志与沈忆琴相视一眼,朗声而笑,对甄逸世拱手:“甄掌门,不瞒你说,何家千年里的心愿除了封印木令的能力,也有成为羽武者的渴望,而且我两人已经有一些眉目,不敢说自信满满,但却认为可以一试。” 沈忆琴目光微微一暗。 武轶霄也笑道:“不错,天下三杰与我武轶霄时常相互切磋,就是为了领悟出成为羽武者的窍门。” 说完,冷冷哼了一声,不满地看一眼何弦志与沈忆琴。 何弦志苦笑着叹息,目光黯淡,这就是武轶霄冷哼的原因:“只可惜我两人身中魔咒。” 何离剑心中一阵揪痛,握紧了母亲的手,颤声道:“我会将你们的魔咒除去的,一定。” 武轶霄冷道:“我看褚黥翟那个没脑子的正是因为成不了羽武者才投靠魔族,混账东西,脑子里一天到晚除了酒,还装着什么,竟然为了成为羽武者投靠魔族。” 当夜褚黥翟对甄途阳说过,保证可以让他成为羽武者,只要他拥有特别的魔咒就可以。 何弦志与沈忆琴再度目露黯然之色,想起他知道何离剑是两人之子时的疯狂,他投靠魔族可没有武轶霄说的那么简单。 甄逸世当然知道他们一定也在探究成为羽武者的方法,对他们的拒绝并没有多大失望和难受,叹息道:“果真不愧为三杰与武轶霄,甄某让诸位见笑了。” 沈忆琴连声道:“甄掌门别这么说。” 他们三个修为还在甄逸世之上,当然不会接受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以他们的天赋和才华在苦研成为羽武者的方法上当然也有自己的成就。若是六大门派赠予玄羽秘技,反而有一种施舍给他们的感觉。 武轶霄觉得自己拒绝得太早了,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声:“若是我们的法子错了,到时候再向甄掌门请教吧。” 甄逸世连连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已经得到郝豪韧肯定,是成功的。 何离剑深深吸一口气,望着这一片焦黑焦黑的群山,目光一定,没来由再度露出冷笑,充满了傲然和自信,任由这个空间里究竟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也面不改色:“我们这就走吧,且看看这个被封印起来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 甄逸世也抬头看过去,目中隐约浮现甄途阳冷冰冰转身的模糊影像,这个挺拔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被眼前焦黑的群山吞噬掉,他再也看不见。微微一个哆嗦,连自己儿子的背影都好像强行要从他脑海中消失掉一样。 也许,是他自己不愿意再留着这道背影吧。 武轶霄拂袖而去,冷笑道:“走吧,看看有什么可以杀的,我武轶霄从褚黥翟那个傻子现身之后,一直想要找个东西杀一杀,不痛快,心里实在不痛快。” 何弦志看往身边的这对母子,两人也正牵着手看过来,感到一阵安心,也一声冷笑:“那就走吧,如今我儿已经吞噬魔咒成为男子汉,我何弦志已经不用屈从于魔族,这十六年的耻辱和罪过,何弦志这就来算清,看看区区魔咒还能将我何弦志怎么样。”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忆琴似乎看到真正的丈夫重新归来,露出欣然微笑,抓紧了儿子的手,也跟在后面。 甄逸世狠狠吸一口气,双眼一睁,他放弃了想要再在脑海中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他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也目露冷光,手按着腰间长剑,一语不发动身往这片无边无际的群山而去。 焦黑焦黑的群山,被炙烤得变成木炭一般,这是千年前退魔大战留下的地方,这是已经死了的大地,被封印起来的大地的尸体。千年后,这块大地曾经的生灵再度强行进入这个将它隔绝起来的封印,再度来到它的跟前。 第239章 退魔痕迹 只是至今不明白断心碎梦为什么如此强大,在六柱天坛先是破了真元派的白虹袭日,后来又破了玄极门的玄破苍穹,强得离谱。 白虹袭日,被六大门派称为最完美的招式,防守、化招、进攻三体兼备,毫无任何破绽。玄破苍穹,在断心碎梦出现在玄泰之巅之前,是唯一能够与白虹袭日抗衡的招式,一招就有千万种变化,玄乎其玄,完全无法防守。 但都在断心碎梦面前被撕成粉碎,这完全不合理。 现在,还有更加让人无法相信的,它连空间都能撕裂。 这就算了,魔族少女竟似在千年前就见过断心碎梦,这一切实在太乱了。 “普界门的确创立于退魔大战之后。”武轶霄丝毫不怀疑,他与普界门门主吴步观乃是至交好友,当然知道普界门的一切。 但他也凝眉不解:“据闻在退魔大战结束后的百年,普界门师祖只身一人试图探索退魔遗迹,却遇到一位濒死高人,传授予断心碎梦,你们的师祖因为断心碎梦有所感悟,创立了你们那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奇怪功法,也创立了普界门。” “真是奇怪。”何离剑一路至今苦思未果,“难道那位高人的先辈曾经参与退魔大战?但既然如此可怕的招式却为什么无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连魔族少女都记得断心碎梦,为何千年退魔大战中关于这位高人的先辈的一切都是空白的?如果不是因为魔族少女,就连普界门都不知道断心碎梦其实早在千年前就存在了,而且如此可怕。 就像魔武者一样,除了六大门派掌门,也只有一直渴望成为魔武者的靖宁门,天下三杰,武轶霄知道。但知道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种武者存在,对于这种武者的一切却一无所知。人族,将自己的过去几乎全都遗忘了。 沈忆琴道:“只可惜那位高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不能将断心碎梦的由来讲述给普界门的师祖。”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马上就死了,也绝对不会故意不告知,武轶霄点头:“是的,若非遇到普界门师祖,断心碎梦就此永远消失在世上,能将断心碎梦传授下来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不是魔族普界门也不知道断心碎梦早在千年前就存在。”何离剑心中涌起崇敬。 甄逸世也叹息,现在总算心服口服,从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古老招式,经受了退魔大战的考验,简直让人崇敬:“退魔大战之后,羽武者无一归来,能活下来的人其实都算是人族中的弱者,断心碎梦恐怖如斯,连魔族至今都难忘,那位高人的先辈一定并非寻常之人。” “羽武者残留血脉而为六大门派在人界,那位先辈则残留断心碎梦由普界门继承在人界,让人感慨,断心碎梦,恐怕是千年后仅存的唯一的古老招式。” “唯一的?”何离剑喃喃念着,实在让人出乎意料。如果六大门派的功法和招式都是羽武者留下的,那断心碎梦绝能否破掉白虹袭日与玄破苍穹就难说了。 甄逸世苦笑:“不错,恐怕是唯一的,六大门派只继承了羽武者血脉。” 人族忘得太多,长生派与断铁门因为断心碎梦有所感悟,改进了迷尘风月与烈闪狂风,威力非同小可,正因为如此才能接下褚黥翟三招。足以说明,人族就连武道都远远不如千年前,现在残存的武道,是千年前的残渣罢了。 无怪吴步观说过,人族千年后仍旧没有从退魔大战中完全恢复过来,别看千年里一片安宁繁荣,其实比起千年前远远不如。也无怪贪婪的廉书峥极为轻视现在的人族,张口闭口现在的人族是剩下的没人在乎的垃圾。 因为,精英都变成了羽武者,羽武者都不在了。 何离剑怒道:“那我们这些残渣就超越那些精英。” 咬着牙,直勾勾瞪着前方:“超越精华的残渣,这种感觉一定十分痛快。” 武轶霄吸了一口凉气,看见怪物一样看着何离剑:“好放肆的小子。”嘿嘿一笑,似乎也对他服气起来:“不过老子换成十几二十年前也是这么嚣张的,哈哈哈哈。” 甄逸世却神色黯然,何离剑这句话听着更像是小屁孩子的气话,不用在意。 何弦志都苦笑着微微摇头。 沈忆琴却忽而目光一动,沉声道:“实在可怕。” 她说的不是何离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众人禁不住停下身法,落在这焦黑色的大地上,暗暗惊叹不已,环视一圈。 这焦黑的大地宛若一张被人用筷子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的大饼一样,脚下密布大大小小的深坑,每一个深坑宛若一口不见底的枯井。枯井井口小则直径数丈,大则十余丈,一道道宽达丈许的裂缝从井口蔓延开,蜘蛛网一样布满了这块焦黑的大地。 甄逸世看得满脸动容,声音都哆嗦:“这是范围流招式,诞生于退魔大战的招式,纯粹为战场而存在的招式。” 范围流招式,何离剑听过,但从未见过。 事实上在玄泰会武的时候断铁门独子段藏望就使用过,可六大门派的招式都是退魔大战之后自创的,完全不能与千年前的古老招式相比。 何离剑惊讶地看着这一口口深不见底的深坑和一道道蜘蛛网似的裂缝,密密麻麻,布满了这块黑色大地,方圆足足有数里,十分骇人。 沈忆琴知道他不明白,也看着这些残留下来的痕迹:“战场与私斗不同,身边任何一个方向都有敌人,随时会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伸出来的兵刃杀死,武者到了战场原本一对一的招式几乎用不上,所以就有了专门为战场而生的范围流招式,一招就能将自己身边每一个角落都罩住。” 何离剑凝眉静心,听母亲的讲解:“范围流分两种,刚才所说的是第一种,那是范围流招式刚刚被创立出来之时常见的,后来发现这种招式准头实在悲观,往往无法达到击毙魔族的目的,反而浪费了自己的力气。” 武轶霄咧嘴一笑,似乎这跟他有点关系一样:“所以第二种范围流招式就诞生了,但需要同伴的协助。” “需要同伴的协助?”何离剑目光从一口一口深坑看过去,揣摩既然无法准确命中,甚至完全无法命中的招式,该如何改进。 何弦志也面露微笑,钦佩地看武轶霄一眼,连甄逸世也忍不住看着他。 武轶霄笑道:“不错,第二种范围流招式要求极为严苛,首先,必须计算好身边围着的敌人的位置,其次,必须将力量积蓄起来,因为是范围流,力量必定分散,分散则有力道不足的缺点,所以必须要将力量最大限度地积蓄起来,争取出手的时候能一击毙命。” 何离剑明白了:“所以在计算和蓄力的时候需要花费时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不能受到干扰。” “聪明。”武轶霄赞赏地点头,“因此身边必须有一个保护自己的同伴,或者多个同伴,同伴如果足够强大,甚至可以在保护之余引诱敌人进入招式最佳的范围和位置,如此一来分散的力量就更加有保证能一击毙命。” 何离剑吸一口凉气,敬佩得不住摇头:“如此招式,得要多强大多深厚的功力,我普界门的招式绝对办不到。” 武轶霄笑道:“招式乃是力量的使用方法,有以绝对力量求胜的力量流派,有以技巧求胜的速度流派,这范围流派却是诞生于退魔大战,在魔族出现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招式需要很强大的功力,很深厚的功力,使用者往往是资质量度惊人的武者,除了资质量度非凡的武者之外无人能用。” 宁断裕曾经向何离剑解释过资质,资质就有量度、强度、质地之说。 现在,他才明白资质为什么会有如此分类,这实在是太重要了。 修为不足的时候强大的招式能反败为胜,何离剑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有时候有些招式却反过来对修为或者资质有着特殊的要求。比如打开众人现在所处的空间的断心碎梦,就要求力量足够强大,比如现在武轶霄正在解释的范围流招式。 他本来就是十七岁的时候才中途进入武道,对武道的理解还不算是透彻,刹那恍若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激动得微微发抖:“实在让人钦佩,魔族无法灭绝我人族并非毫无道理,这就是人族武者,这就是人族武道,岂是魔族能理解的。” 魔族无法理解参悟人族武道,所以成为丧尸之后,丧尸一出手即是全力一击。而因为魔咒所化的魔物也是如此,高笛、冼立风、贾烙山、五大恶人,以及前不久自己刚刚与之以死相搏的褚黥翟,化为魔物之后无一不是出手即是全力,甚至超越自己的极限。 其他人不说,就拿他自己来说,与褚黥翟两次交手,每一次都被魔武之力反噬,一出手也是全力一击,甚是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因为,魔武者是反过来驾驭魔气的武者,如果放开被自己牢牢按住的魔武之力,则跟被魔化的道理是相同的。 “没想到能一睹千年前羽武者留下的痕迹。”甄逸世激动得苍白须发在哆嗦,如果在以前,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在身边与自己一起看眼前的这幅景象。 但甄途阳一定早就看过了,虽然不一定是从这里经过,但比他们先进来的他肯定也早就看过了。这位老者悲痛再度袭来,只可惜,现在看到这些羽武者留下的痕迹的人,已经不是昔日的大公子。 一声无力地叹息,叹得声音颤抖。 何弦志一直凝眉观察这片景象,微微摇头:“不,可能不是羽武者留下的,若是这种程度的话……。” 说到这里,抬头看往武轶霄。 武轶霄嘿嘿一笑:“当然不是羽武者留下的,我武轶霄全力一击也能办到。” 何离剑与甄逸世吃了一惊。 沈忆琴笑道:“他是力量流派与范围流派的。” 何离剑不敢相信,略显惊惧地看着这位九尺巨人,没来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还以为他是以救人本事惊人闻名的呢。 颤声道:“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有如此恐怖吗?” 武轶霄看着他,嘿嘿笑:“怎么?不相信吗?我武轶霄有两绝,除了救人,就是杀人,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就是这么强大可怕,你当我说褚黥翟没有一次胜过我是开玩笑的吗?” 甄逸世也禁不住后退一步,这个巨人如一座大山,正因为真正的强大,才会有如此自信和压迫感,他不是开玩笑的。 武轶霄嘿嘿地笑,难怪在断铁门之时他放下话让褚黥翟先逃一个时辰,若非甄途阳和魔族少女从中两度干扰,褚黥翟现在已经不在了:“其他事我不管,褚黥翟,一定是我的,谁都不准抢,我说了,我要敲开他的脑颅看看里面装的是屎还是尿,真是让人失望的东西。” 何弦志看往沈忆琴,沈忆琴黯然的神色一闪而过,点点头:“好,那就将他交给你吧。” 武轶霄满意地咧嘴而笑,摸着下巴似乎迫不及待:“倒要看看他的魔咒厉害还是我的大墓碑厉害。” 他提到过数次大墓碑,何离剑若有所悟,看着那把根本不可能举起来的大剑,大墓碑,说的一定就是那把大剑。 但将自己的剑命名为大墓碑,怎么会有这种人,何离剑禁不住道:“为什么叫大墓碑?” 武轶霄摸着下巴的手一停,没好气地瞪了沈忆琴一眼,嘴里嘟嘟囔囔:“还不是某人乱说的。” 沈忆琴禁不住失声而笑。 何离剑更加吃惊:“竟然是娘起的名字?” “哼。”武轶霄更加不高兴,嘴里继续嘟嘟囔囔,“不过算了,大墓碑听惯了反而没有更加适合的名字,我武轶霄视生死为无物,一天到晚背着自己的墓碑倒也合适不过,嘿嘿。” 何离剑哑然。 何弦志也淡淡一笑,目中尽是回忆,继而微微叹息,目露黯然:“只可惜,这可能是你们两个武痴最后的一场比试了。” 因为武轶霄要杀了褚黥翟。 武轶霄目光微动,虽然挂着一丝冷笑,但听得出来依旧怀念以前的日子:“这才是最适合他的死法,在遇到他之前我武轶霄自认是天下第一武痴,遇到他之后把这第一武痴之位也分了一半给他,他不但是武痴,还是酒桶,我早就说过酒喝多了人会变傻,他果然真的傻掉了,那就只有杀掉了。” 甄逸世从未见过三杰和武轶霄,关于他们的传闻其实早就听过一些:“他连招式都是与酒有关的。” 说的是褚黥翟的半月醉。 武轶霄似乎想起了更多往事,竟然一语不发。 郝雄章曾经说过,褚黥翟虽然性情古怪,但心中仍旧存着正气,看来投靠魔族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还记得他因为自己是双杰之子而失去理智,还记得他说过的存在的意义,还记得他将自己比作没有灵魂,没有人使用的人偶,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了一眼母亲,如此绝世美人,他与自己的父母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他为了不见到自己的父母,为了不让自己的父母找到他而逃进退魔遗迹,没想到这个人偶遇到了能使用他的人,不,不是人,是一名魔族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杀了他。也许是本能里意识到他也会不论如何将自己杀掉,以让存在的意义继续一样,他必须杀了这个人,这个人是不论如何都不容许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对于他来说,自己是将成为人偶之后的他进行最后一击的人,只要杀了自己,他就可以继续依赖被魔族少女使用而得到存在的感觉和意义。 但也许是因为来自于父亲,他本能察觉到这个人在与父亲抢夺比生命更重要的母亲,也来自于母亲,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个人想要夺走母亲的幸福。虽然他现在已经放弃了抢夺的行为,但抢夺之心却依旧还在,否则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立即疯狂。 对母亲来说父亲就是她的幸福,自己就是她的幸福,将她从父亲身边抢走就是在伤害母亲,将自己杀死就是在伤害母亲。所以,在还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起,他就按捺不住那种杀掉他的欲望。 他暗暗握紧拳头,暗暗咬着牙。 身为母亲的沈忆琴察觉到了,母子连心岂是一句夸张的话? 也暗暗握一握他的手,让他冷静一点。 何离剑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三杰与武轶霄本就是朋友,他只是后辈,哪怕忍不住也得忍,还没到他出手的份,便忍着哆嗦的声音:“好,我就将他让给你。” 武轶霄目光黯淡,虽然口口声声要杀了褚黥翟,一路上一直在痛骂对方,意识到这真的是两人最后的一次比试却竟然默然不语。 倏地,一片金光突然冲天而起。 众人大吃一惊,举目看去,那道金光在天际边一闪即逝。 刹那惊得纷纷纵身而去。 第240章 消失的血骨门 群山之后飞出一片黑色的烟雾,如墨一般,往天空中泼过去,又像一张巨大的轻纱,想要将什么东西包在里面。 “是魔气。”何离剑厉声喝道,速度已经不能再快。 何弦志与沈忆琴又惊又疑,望着那片十六年里最熟悉不过的魔气:“怎么回事,他们在跟谁交手?” 武轶霄也惊诧:“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进来吗?” 他的声音慢慢被拉远,从三人身后传来,如此速度怎么看都不像是玄羽死境修为。他身边的甄逸世也哆嗦着脸盯着那片魔气,现在的他只要见到魔气就肯定认为甄途阳就在那,心急如焚地想要冲过去。 无奈他不过是空白地带的修为,如何也追不上这一家三口,瞬间被三人甩在身后。 何离剑暗暗称奇,武轶霄真的是玄羽死境修为吗?怎么速度如此之慢?最多也就与甄逸世一个水平的。 正在惊疑,一条黑影斜刺里呼啸着扑过来,从山坳之中化作一道黑漆漆的直线直扑三人,一声狼嚎冲破天际。 何离剑勃然大怒,魔泣剑闪出一道黑金光芒迎头撞上去,轰隆一声,那道黑影在高空中猛然炸开,化作一片血雨纷纷扬扬飘落。长长的獠牙和森森利爪的寒光消失无踪:“待我出去,必定灭绝人族。” 双杰一惊:“不是他们,是真正的魔物。” 魔咒所化的魔物无法开口,就算能开口,也是口齿不清,因为神智很弱,根本无法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高笛哀求宁断裕杀了自己的时候就是无法将话说清楚,冼立风最后醒来的时候也只能简单地喊着何离剑和姚羡琦的名字。贾烙山与廉书峥算是比较能清晰说话,但也无法正常流畅地说。 这头魔物这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满是愤恨,它是一头真正的魔物。 何离剑惊道:“没有消失?” 那堆血肉的碎片红梅一般散落在山间,一点一点极为刺眼。 魔物不是一旦死亡立即从人界中消失掉吗?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种族。 何弦志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竟有尸骸残留?” 沈忆琴惊讶地看着这个黑色与蓝色的世界,颤声道:“是因为这个空间,这个空间它们死后留下了尸骸。” “这到底是什么空间。”何离剑感到不寒而栗,“绝对不仅仅是被封印的退魔遗迹这么简单。” 群山后面的魔气只是一荡,立即无影无踪,那道金光也只是一闪即逝,再也没有出现,何离剑激动不已:“羽武者吗?羽武者的剑气也是金色的?” 能在退魔遗迹中活下来,除了羽武者还有谁?否则现在这些魔物到底在跟谁作战? 可金色的剑气不是玄武者么?因为玄武者的玄气和玄力是金色的。 嗖嗖嗖,三人落在当中一座山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座山头被毁得崩掉了一大块,一块一块焦黑巨大的石块大大小小从山头滚落山间,小的直径里许,大的直径数里,甚至将近十里。什么力量竟然强大到将山头崩得碎裂,慢慢崩塌?何离剑想起断铁门郝豪韧与褚黥翟所致的场景,整座山峰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平地。 而这座山头比断铁门那座峰头还要大,被崩裂的碎片也比那天见到的要大,足以说明这力量至少不下于郝豪韧与褚黥翟。 但也说明极有可能不是羽武者,他记得清楚,定威台所在的峰头可比断铁门的那座峰头大了许多,却像一块豆腐一样被羽武者一剑削平,并未有将峰头崩裂的痕迹,只有羽武之力才能如此轻松整齐地办得到。 这正在慢慢崩裂倒塌的山头手法和力量上差得太远了,不在一个层次,明显不是羽武者。虽然从未见过羽武之力,更加不知道羽武者的剑光究竟如何,但知道绝对不是金色,那是玄武者的剑光,不是羽武者的。 “晚了,他们已经走了。”何弦志惊讶地眺望远方,崩塌的山头震起的烟尘黑乎乎的,这黑色的山头一块被人搓得粉碎掉的煤炭一样,支离破碎,黑色的烟尘将三人的衣袂吹得飞扬。 沈忆琴极力搜寻刚才所见魔气的动向:“逃跑的是魔族,还是那剑光之人?” 不知道,只有追上了才知道,问题是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等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何离剑焦急:“没想到这个空间里还有他人,究竟是什么人?” 确定不是羽武者,会是什么人呢? 修为不下于郝豪韧,即是说也已经进入了玄羽死境,究竟是谁? 嗖嗖,武轶霄与甄逸世这才同时赶到,甄逸世一见到如此场景,立即惊得面容失色:“玄羽死境?” 武轶霄则略微一怔:“力量流派?” 他就是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的武者,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阵阵吃惊:“如此修为,出手之稳,力道之纯粹刚劲,力量流派当中除了我武轶霄没有第二人。” 罢了加上一句:“不是我自夸爱吹牛,确实没有第二人。” 凝眉看往前方,满目惊疑:“这空间之中还有他人,到底在搞什么,越来越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将三杰之一褚黥翟打得没有一次胜得过,如此玄羽死境修为的人物,当然不会有人怀疑在他之上还有第二个力量流派超过他的。 但现在就有了,是他自己确定的。 “如何?”何弦志沉声道。 沈忆琴摇了摇头,皱着秀眉:“没找到。” 何离剑也一直默默张开体息,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希望能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甄逸世看着那碎片一块一块从山头坠落,滚入山间,突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惊得颤声道:“这……这是血骨门的手法,是血骨门,血骨门……尚在人间么?” “血骨门?”何弦志与沈忆琴吃了一惊。 武轶霄用力皱着粗大的眉毛,声音里也带着无法置信的哆嗦:“没错,甄掌门也看出来了,这手法确实是已经消失了千年的血骨门,没想到。” 蓦然仰天哈哈大笑,兴奋无比:“没想到血骨门还在人间。” “血骨门?”何离剑愕然,他不知道的真的实在太多,这个九尺巨人竟然破天荒地如此兴奋。 武轶霄哈哈大笑,纵身而去:“我要找到他们,他们去了哪里我武轶霄大概能推测出来,身为力量流派,纵横挪移的身法自然不如你们,如果换成是我武轶霄。” “嗯……。”他略一沉吟,看定西方,“以我们力量流派的速度,往西逃跑是最佳选择。” “慢着。”沈忆琴一跺脚,也追过去,“总是以自己作为假设,你就没想过难道逃跑的不是他们吗?” 武轶霄傲然地看她一眼:“你错了,这手法在力量流派中是保命逃跑的手法,逃跑的不是魔族,是他们。” 一抬手:“还有,什么叫我总是以自己为假设?我武轶霄长得愚笨,但脑子比你们都好使。” 沈忆琴哼一声:“那你怎么连一个玄武力境后期的后辈都追不上,竟然饶了整个玄泰大陆才追到。” 她说的是甄途阳。 武轶霄满脸通红,狡辩道:“这就是我们力量流派,你又不是不知道,力量流派走的路子跟你们不同,不会把力量浪费在提高身法上,力量,对我们来说是极为宝贵的。” 原来这就是他明明玄羽死境修为身法却与甄逸世一样慢的原因,何离剑暗暗感叹人族武道之博大精深。同样是一种力量,却因为使用的目的和方法不一样,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的结果。 “血骨门是什么门派?”何离剑按捺不住,打断了他,随着自己的足迹走得越来越远,这个世界仿佛也开始将早就准备好让他知道的事慢慢呈现给他。比如现在的这个血骨门,他们四人都知道的血骨门对他来说神秘而又陌生。 还有可怕。 不是说人族现在最强的修为只有五人吗?算上自己就是六人,这个中途出现在自己认知中的血骨门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门派,光是名字就已经让人很不舒服。 “那是……。”甄逸世目中满是崇敬。 武轶霄打断他,咧开嘴兴奋地笑:“千年前所有的羽武者当中,有一半出自血骨门,血骨门,比较来说相当于今日的玄极门,但血骨门是退魔大战爆发之后的更名,原本的名字我们这些后人已经没有人知道。” 说完嘿嘿一笑,满是向往:“真可恨我武轶霄晚生了千年,否则必定拜入血骨门下。” 甄逸世连连摇头:“不,玄极门如何能与血骨门相比,就算我六大门派加起来,不,六大门派连同仁武帮加起来都不及血骨门一半庞大,退魔大战中血骨门是人族的支柱,没有血骨门就没有人族的后来。” “第一位羽武者改变了人族命运不假,但世人往往只记得最耀眼的一个人,却总是忘记无法取代的血骨门,没有血骨门只有第一位羽武者又能改变人族的什么命运呢?” 何弦志叹道:“甄掌门所言极是,战争与武者之斗截然不同,武者之斗是为了一个人几个人,战争,那是为了整个族人,不是一名武者能改变,若是人族注定只能诞生一名羽武者,那位第一名羽武者也是无法改变人族命运,他之所以能改变人族命运,是因为身后有无数羽武者与他共生死。” 何离剑已经见识过诞生于战争的招式所留下的痕迹,深知那不是一个武者能改变的杀戮。武者与武者之间的杀戮,也许个人的强大就能改变自己或者他人的命运,但也只是极少数人的,甚至只有自己的。 但战争,一名武者再强大也无法改变,说不定最终自己也因为失去了所有族人,一个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魔族的时候,留给他的也只有死亡。 而这血骨门竟然诞生了人族所有羽武者中的一半之多,足见其对人族是永远无法替代的,禁不住心中微微跳动。他从未见过战争,无法想象出那种场面,可那种对血骨门的敬意在几位前辈的只言片语中无声生出。 也跟武轶霄一样,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血骨门的人:“这么说这个空间里竟然有血骨门的人?除了血骨门还有魔族,真正的魔物,到底怎么回事?” 何弦志接过话:“千年前,人族开始反败为胜,血骨门带领剩余不多的人族追随羽武者们进入了退魔遗迹,那时血骨门中已经没有羽武者,出自于血骨门的羽武者早就与第一位羽武者杀进了退魔遗迹,他们是血骨门中剩下无法成为羽武者的人,但他们仍旧选择追随羽武者们的足迹,哪怕能捡个漏,杀一两头魔物也能为人族出一点力,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说到这里叹一口气:“但血骨门自从进入退魔遗迹之后便就从此消失,羽武者们追入魔界一去不回,血骨门也无故消失无踪。” 何离剑颤声道:“是这个空间。” 沈忆琴点头:“看来是的,正是这个空间将他们封印其中,还带着残留的魔物也一并封印了,这个空间必定是魔族所为,当时的魔族无尽绝望,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难怪被杀死的魔物竟然有尸骸遗留。”何离剑抽了一口凉气。 魔族本来就是高于人族的种族,它们既然能将退魔遗迹封印起来,那么在这个封印里面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但如果是它们封印的这个空间,为什么自己却打不开?”甄逸世不敢赞同,关于这个空间实在让人不解,诸多疑点让人无法下定论。 武轶霄冷笑道:“现在还没有从退魔大战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可不只是人族,魔族,其实比我们人族还要虚弱,所以它们才迫切想要找齐天下四令。” 这是吴步观的推测,一定是吴步观告诉他的。 所以才必须依靠何离剑才能打开一道裂缝? 何离剑微微吸一口气,咬牙瞪着前方:“如果真是这样,千年被封印在这里是多么的绝望和愤怒,竟然……。” 怒得咬牙切齿,颤声狠狠道:“竟然对我人族干出如此之事。” 蓦然又是一道金光闪现,何离剑脸色一沉,当先冲过去,冷声怒道:“谁也别想碰我人族一根汗毛,谁敢我就杀了谁。” “剑儿,万万当心。”何弦志担心地看他一眼,这孩子愤怒在头上,年轻气盛总是会因此遭遇不测,因为年轻人往往会失去冷静。再则,他现在是魔武者,体内的魔武之力已经两次反过来控制了他。虽然是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但他的处境其实比谁都危险。 何离剑沉声道:“是,爹。” 咬牙冷道:“不会有第三次。” 吴步观曾经数次三番跟他强调心境的重要,他的修行还是太浅了。因为绝境中的奇遇得到的力量似乎来得太早,并且这力量太过于强大,这对一名中途步入武道的年轻人来说,面临的考验和挑战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目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背影,那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第一位羽武者的形象,嘴角挂着一丝欣慰的微笑,那是他渴望成为的人:“这不算什么,他承受的绝望和狂怒比孩儿还要更加可怕,不是孩儿能想象的,如果连魔武之力都无法面对,如何能像他一样,孩儿不会忘记自我的。” 何弦志与沈忆琴相视一眼,不知道他说的他到底是谁。两人十六年后才能与他重聚,却因为种种连续突发之事无瑕静心相互倾吐,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刚刚开始。但这就是他们的命运,这就是他们的责任,他们是人族现在最强大的武者,这就是他们的责任和命运。 他们一定有时间停下来的,他们很想知道自己的孩子的一切,知道他的每一个细节,知道他曾经的每一天,知道他的苦恼和欢乐。但不是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必须由他们去办,帮助血骨门的后人,阻止魔族找到第四令,人族现在命悬一线。 想起无限剑山上见到的另一名少女,她与他竟然手牵手,沈忆琴禁不住感到安慰。在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仍旧有许多人在照顾他,没有遗忘他,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朋友们。 又想起三次一直在他身后追着不罢休的郝癸霓,这位母亲眼角一片湿润,十六年里的牵挂和愧疚稍微得到了一些补偿。 银牙微微一咬,对于陪伴他的所有人,她暗暗露出不尽的感激。 而这份感激更加让十六年里的愧疚和罪恶变得重了一些,但决心也变得更加坚固了。她不会再失去他了,不会再离开人族,不管将来一切如何,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心。 第241章 大墓碑 呜的一声狼嚎,在这山头后面响起来。 一头三人高的庞然大物挺着尖尖的鼻子往天空中抬起,血盆大口将这让灵魂都在发抖的狼嚎声发出来。为了吼出这一声狼嚎,魔物绷紧了那黑乎乎的身躯,森森利爪牢牢抓在焦黑色的干土之中,一身如炭的毛发被自己的吼声震得微微抖动。 蓦地,一道金光乍现,从天而降,轰隆一声贯穿它那张巨大的嘴巴。这条庞大的身躯在山头撞出一条黑色的烟尘,咚咚咚,四只爪子在黑色的地面上抓出数道深深的痕迹,数道痕迹飞溅出一片刺眼的火花。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乌黑的身躯与这焦黑的山头融为一体,双眼倏然通红,若非有这双血红的眼睛根本不知道它到底在哪。 这双异族的红眼怒瞪着天空,一条人影闪电般落在山头,手中长剑泛着森森寒光,身姿潇洒凌人,立于它百丈开外。 魔物狂怒地抓着身下黑色的地面,发出一声狂吼。 那人却纹丝不动,冷冰冰看着它。 魔物猛然扑了过去,庞大的身躯刚刚离开黑色的地面,突然泼的一声炸开,将黑漆漆的毛发之下的那片血红墨水一般泼出来,刹那被斩成十余块碎片。它吃惊地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对面那条潇洒人影,充满了愤恨和狂怒。 出手的不是对面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它身后的另一条丰盈婀娜的人影,年岁非但没有将她的容姿夺走,反而让她比小姑娘小少女更具有让人无法抵抗的魅惑力,那是成熟的母性才有的魅力。 这张既有少女的娇媚,又有妇人的成熟的脸完美无瑕,挂着隐忍很久的冷笑,淡淡的冷笑,看着这头魔物被一剑斩成十余块碎片。十余块碎片呯呯散落在地上,飞溅出一片片血花,那颗硕大的脑袋无力地喘息。 愤恨的声音低沉,宛若很低的鼓声,虽然不高,却将人震得皮肤都在颤抖:“灭了人族,灭了人族,卑微的种族,竟敢如此洋洋自得。” 美妇人抖一个剑花,美目望向远方,又有一条人影无声落在山头,也冷冰冰看过去。 三人身后,那片群山的尽头,又是一道金光闪现。 但他们看的不是那片金光所在的方向,而是相反的方向。 “剑儿,这里有我们。”何弦志也一抖长剑,与沈忆琴纹丝不动,冷笑着看往金光相反的方向,“刚才那一声叫来了不少,我何弦志忍了十六年,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能抢这一波杀戮,这是我与忆琴的。” 何离剑禁不住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为了让自己继续活着,这对天下最伟大的父母逼迫自己屈从于魔族,足足十六年。这十六年里不但自己过得宛若身处地狱,父母何尝不也是一样? 看一眼由梦中变成现实的父母,转身而去,直追相反方向的那道金光所发之处:“是,爹,娘。” 沈忆琴没有回头看他,听着他的声音,禁不住闭上眼睛,宛若想要聚精会神让他的声音进入自己心里一样,只要是他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够,面露幸福的欣然之色。 直到他纵身离去,与另外两条速度稍慢的人影汇合,一同朝金光所发之处而去,这才睁开美目,淡淡笑着:“十六年了,每一天每一夜的痛苦,足足十六年。” 美目中映出那无边无际的黑色群山,群山上是碧蓝如洗的高空,一轮烈日不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这焦黑的空间照出一点色彩。再强的光芒也无法将黑色照成白色,而这千年里这个空间每一天都是如此。 黑色与蓝色的交界之处,几个零零散散的黑点慢慢出现,来得比闪电很快,还没到跟前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就已经闪着光芒,这大概是这个黑色与蓝色的世界中唯一的颜色。 沈忆琴冷下脸,银牙恨恨咬起来,美目怒瞪着那几个小黑点:“我也忍了你们十六年了。” 十六年,每过一天就多一分痛苦,多一分担忧,因为担忧而痛苦。今天过了,他究竟有没有活下来?活得怎么样?明天他又会是怎么样?他会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有什么苦恼? 不知道,一无所知。 十六年的每一天每一夜,多么想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可以。不用别人告诉她,只要见到他她就能知道他是她的孩子。 而每度过一天,自己又为魔族伤害了人族一分愧疚,感到罪恶。挂念,担心,焦虑,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样不缺。 何弦志咬牙,一片杀气无声炸开,身影一花,带着刺眼的金光扑了过去:“碎尸万段。” 那条丰盈婀娜的身影几乎与此同时也掠过去,娇声怒道:“千刀万剐。” 轰隆,两片金光融合为一片,直冲云霄,将那轮烈日遮挡住,让焦黑大地上的那块碧蓝天空也变成黑色,形同末日来临。 这片一瞬间降临的黑暗让何离剑露出自豪的微笑,这就是天下双杰的实力。他不去想如果自己的人生没有被改变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地位和实力,那个不用去想和怀疑,绝对不下于六大门派的大公子和大小姐们。 他只是骄傲,为自己的父母骄傲,为自己的父母向这个世界骄傲。这就是他的父母,他是他们的孩子,不是没人要的小奴隶,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 而他,也没让父母失望,这个世界纵然怎么刻意刁难为难他,他一个人也能翻身过来将这个世界骑在身下,并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亲手夺回来,就他一个人。 这一丝微笑充满了冷傲,无声地笑着。 天地一亮,随着身后那片金光消失恢复明亮。 双眼还没从明暗交换当中恢复过来,迎头一条三人高的庞然大物扑过来。不用去看,身为武者肉眼在打斗中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体息本就一直张开着。 魔泣剑还没有从腰间拔出来,身后一阵狂风呼呼大作,将空气压得让人险些窒息。被这强大的力道压得呈现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的空气中,一片黑压压的黑影从他身边伸过去,宛若一块巨大的墓碑将那头魔物拍落,一块黑色的运势一般在山间砸出一个大坑,狼嚎声狂怒地炸开:“杀了你们这些卑微的种族。” 武轶霄咧开嘴嘿嘿狞笑,抡动那把一尺宽八尺长的大剑,落在深坑中的同时大剑也将那颗硕大的脑袋拍成一团肉酱:“不用你们出手,给老子老老实实呆着,老子憋得太久了。” 何离剑也松开手,从腰间的无柄长剑上挪开,撑住气冷下心。 甄逸世目光掠过黑色的群山,焦虑不安:“血骨门的人在哪?” 黑色的山间,几条黑乎乎的影子飞掠出来,血红的眼睛在黑色大地上留下几道轨迹。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出藏在山间的它们,等发现的时候它们的利爪已经刺穿了你们脆弱的肉身。 何离剑的体息无声在群山之间找寻摸索,根本不去理会那几头呼啸而来的魔物。与甄逸世一样,现在找到血骨门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击毙追杀他们的魔物就交给这个一直不得发泄的九尺巨人。 并没有发现除了他们几个人与这几头魔物之外的人,何离剑担心起来:“没有找到,已经跑远了。” 话刚落音,森森利爪划破空气,在腥臭难闻的气味中闪过来。四面八方,一共五头,将三人全都包围在其中。 何离剑脸色一动,大惊失色,以玄羽死境的修为来说独自应付一头魔物完全不成问题,若是两头一块上就有点吃力了。本以为武轶霄已经出手,当先击毙其中一两头,岂料他却竟然还没有出手。 手一抖,下意识抓住刚刚松开的无柄长剑。 武轶霄蓦然怒喝一声,浑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爆响,肌肉一块块高高鼓起,怒道:“谁敢出手,全是我的。” 甄逸世也吃惊,难道他要一个人同时对付五头魔物吗?他曾经将褚黥翟打得没有一次能赢,但那是褚黥翟还没有魔咒的时候,那时候他再怎么强大顶多也只能与拥有魔咒后的褚黥翟匹敌罢了。 何离剑最清楚,惊得看住那五头魔物,手犹豫着没有放开无柄长剑。他不相信武轶霄竟然强大到能对付五头魔物,力量流派确实可怕,足以与拥有魔咒的褚黥翟抗衡的可怕。可是那也不过与自己相当的水平,自己的水平还有谁比自己清楚? 换成是自己,一次最多只能同时对付两头,除非又一次失控,让魔武之力控制住自己,兴许可以办得到同时对付五头。 他不相信,惊讶地看着九尺巨人与他那把大墓碑。这个人疯了,但凡武痴脑子都有点疯狂,会为了挑战而随时失去自己的命。 如果武轶霄发现无法同时对付无头魔物的时候自己再出手就晚了,所以还是紧紧抓着无柄长剑,沉声道:“甄掌门,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武轶霄狞笑着,双手将大墓碑握得咯咯作响,原本九尺高的身躯瞬间膨胀起来,那双眼睛露出无比兴奋和战意,映出那五道黑乎乎的庞大影子。 何离剑看准了时机,身影一花,带着甄逸世倏然从那五条影子中钻出去,挥手一抖,魔泣剑离开腰间,牢牢抓在手里。只要他发现情况不对头,立即出手。 轰隆一声,五头魔物同时将那条九尺高的庞大身影扑中,一团黑乎乎的魔气咆哮着冲天而起,狂舞着向四面八方吹开。 “糟了。”何离剑大吃一惊,那个九尺巨人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只见一片刺眼的寒光骤然闪现,五头魔物同时抓出千万道寒光,刺眼的寒光在黑色的魔气中尤为显眼。 “慢着。”甄逸世拉住何离剑,震惊地看着那团被魔气包在里面的寒光,看得触目惊心,瞠目结舌。 那条九尺高的庞大人影依旧纹丝不动,那张狞笑的脸也丝毫没有动容,充满狂野的笑声很清晰:“嘿嘿嘿。” 千万道寒光之中,一片片刺眼的火花闪现跳动,竟然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何离剑惊得吸了一口气,叫出来:“怎么可能?” 甄逸世满是敬佩,颤声道:“生死纵横霸体功。” 何离剑瞪大眼睛,这就是武轶霄浑身毫发无伤的原因?生死纵横霸体功?而他反而很享受似是,狞笑着:“哈哈哈哈,真正的魔物也不过如此。” 甄逸世连连倒抽凉气:“蓄力,已经差不多了,即便没有同伴协助,也有办法进行蓄力,大墓碑武轶霄果然非但救人本事天下无二,连杀人的本事也与众不同。” 力量流与范围流的招式必须要进行蓄力,这也是力量流与范围流唯一的缺陷,完全将自己的性命送到对方手里,只要你能在他蓄力完成之前掐死他你就赢了。 所以他们需要同伴的协助。 可是千年后使用力量流和范围流招式的武者已经寥寥无几,千年后的武者也没有几个是为了战争而去修炼的,所以他们都不会整天带着一个同伴。 何离剑沉声惊道:“没有同伴,那就用自己的武者之躯化为自己的同伴硬接所有攻击,大墓碑武轶霄,背着自己的墓碑的人,如此打法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对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呼哧,那五头魔物也震惊无比,纷纷跳开,当中一头猛然回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往何离剑与甄逸世。它们察觉到自己被当成猴子来戏耍了,怒得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那头魔物更是已经意识到为何不先将另外两个看戏的人杀了? “看哪里呢?”武轶霄狞笑着,蓦地,庞大的身躯突然荡出一股无形的气劲,逢的一声,将地面震得尘土飞扬,声音沉闷有力,让人很不舒服。 那头魔物回身咆哮着朝何离剑与甄逸世扑过来,怒吼着:“竟敢轻视我们。” 甄逸世惊得连连叹息,双眼一直没离开过武轶霄那庞大的身影,那一圈气劲猛然震开的同时,他也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蓄力,完成。” 那把一尺宽八尺长的大剑突然化作一片黑乎乎的影子,在这条庞大人影的手中猛然炸开,这个巨人也怒声喝道:“闪开。” 何离剑脸色一变,刹那之间伸手抓住甄逸世,闪电一般掠上高空。但见身下一片刺眼的金光闪现,宛若一个巨大的车轮子一样,形成一个直径十余丈的圆圈,呼啸着旋转不止,车轮中间就是那条巨大的人影。 金光中,被这轮车轮碾压到的魔物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悉数被绞成一片碎粉。它们甚至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被绞碎的血肉直接被封宽旋转的金光吞噬掉了。 金光依旧没停,呼呼作响,在焦黑色的大地飞速旋转,似乎没有意识到那五头魔物早就被它嚼碎了,又好像是感到意犹未尽,还没得到满足一样。 在它不满足的咆哮中,一个巨大的漩涡陡然诞生在焦黑的大地上,呜呜作响,强大的风劲压得地面颤抖不止。经受了千年前魔族和羽武者强大的力量肆虐的大地再次纷纷裂开,发出不绝于耳的噼里啪啦之声,夹在轰隆隆的轰鸣声中,让人背脊发凉。 巨大的漩涡将这焦黑色的大地一层一层扯下来,疯狂地抛进漩涡中心,再绞碎掉,形似一头怎么也吃不饱的狂怒的猛兽。 何离剑看得触目惊心。 漩涡中心,那轮飞速滚动的金色车轮慢慢将光芒消散掉。大墓碑闪着寒光,呼呼呼作响,缓冲一样在武轶霄手中逐渐减慢速度,最终停在他粗大的手掌之中。当的一声,粗壮的手臂一抡,大墓碑被他狠狠顿在焦黑的地上,飞溅出一片火花。 何离剑与甄逸世落在那巨大的漩涡之中,狂风吹得三人长袍飞舞。 那个巨人狞笑着,双手按住八尺大剑,安慰它冷静下来似的,纹丝不动。 盯着那把大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挑选如此巨大的剑,寻常的剑根本无法承受他这么野蛮的折腾。这也才发现这把大剑剑身上斑斑驳驳,满是划痕,剑刃也失去了剑锋,一定是他经常不讲道理地使用它,才让它变得钝起来。 刀剑本就是利器,可这把大剑明显被他当成钝器来使用。自然,如此大剑根本做不到小刀那么精妙地切开对手吧,不当成钝器使用要如何使用它? 狂风慢慢呼啸着停歇,焦黑色的大地布满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划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漩涡的中心就是那个九尺巨人与他的八尺大剑。 何离剑半晌没有回过神,这就是力量流派的恐怖,这就是范围流派的恐怖,只要让他有出手的机会不论敌人有多少,全都在一招之间化为虚无。 甄逸世敬佩地叹息:“天地轮回,武轶霄致命的范围流招式。” 似乎被这个人的野蛮霸道折服得无可奈何,不住摇头:“没想到一个人也可以使用范围流招式,早就听闻生死纵横霸体功刀枪不入,原来是为了配合力量流招式和范围流招式创立的。” 武轶霄哈哈大笑:“便宜它们了,只来了五头,若是来十头二十头,那才对得起我的大墓碑。” 罢了看一看自己浑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咂咂嘴:“不过那时候恐怕生死纵横霸体功承受不住,得要你们协助才行。” 说到这里看一眼何离剑:“这生死纵横霸体功,至今为止也只有普界门的断心碎梦破过,哼,不过现在知道是古老的招式,那就算是我武轶霄服气了。” “断心碎梦……。”甄逸世说不出话了,又是断心碎梦,惊得须发微微颤抖,一声苦笑,“我六大门派的白虹袭日和玄破苍穹也服气了。” 何离剑被这句话从震惊中回过神,反而因为这句话更加吃惊:“断心碎梦?” 武轶霄抡起八尺大剑抗在肩头:“不然我武轶霄缠着你师父干什么?” 原来如此,身为武痴一定不断在找寻对手切磋,却被只有空白地带修为的吴步观一招断心碎梦给破掉了生死纵横霸体功,没想到两人就此成为至交。 甄逸世叹息不已,昔日郝豪韧、郝雄章、盂洁瑶分别感叹六大门派自我封闭隔绝,形同闭门造车,实在是愚蠢之举,现在他也有这样的感觉:“我六大门派千年里究竟在干什么。” 武道和武技,从切磋中得到领悟和进步,是最好的办法。六大门派因此每隔三年举办一次玄泰会武,但是何离剑已经讽刺过这个玄泰会武了,那不过是自己人在自娱自乐罢了。 一则因为是自己人无法认真起来,二则更因为是自己人彼此了若指掌,根本无法有更大的进步。 武者,是生于鲜血与死亡的人,六大门派千年里却从未见过鲜血,更别说死亡。 何离剑在六柱天坛也讽刺过,那句话甄逸世至今记忆犹新,“你们恐怕连鲜血都没见过吧”。 正是何离剑的出现将在温室中被精心呵护成长的甄途阳打击得一蹶不振,心生恶念。郝癸霓说过,这样的大公子从一出生开始,就吃着荣誉和赞誉长大,一旦遇到挫折,哪怕是小小的挫折,必定永远无法再站起来。 六大门派,千年里跟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无异。 何离剑心生惧意,看着这个庞大的巨人,微微摇一下头:“力量流和范围流招式本就应该有同伴才能作战,破掉生死纵横霸体功的断心碎梦是钻了你的空挡,真要公平交手完全无法胜得过。” 而这个巨人深知自己没有同伴的缺点,竟然创立出生死纵横霸体功来弥补,一个人愣是能使用出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的招式。 何离剑佩服得五体投地:“武叔叔实在让离剑钦佩。” 武轶霄哈哈大笑,忽而像是有点头晕,步伐虚飘,险些摔倒。何离剑连忙扶住他,武轶霄苦笑:“这就是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招式,力量对我们来说是极为珍贵的,因为我们一出手就只能出一招,看来是我老了。” 甄逸世也骇然:“确实,一般走力量流和范围流的武者不会轻易用到如此招式。” 玄泰会武上长生派的常晓宵与鲁悼司切磋之时,就是在最后才使用了迷尘风月。只是她修行不够,没有能将迷尘风月真正威力发挥出来,不然相同修为的鲁悼司哪怕挥出十道玄破苍穹正面硬接也接不下。 武轶霄举目望着远方:“剩下的你来吧。” 何离剑冷道:“这个空间里到底藏着多少魔物,嗅到了我人族的气味一个个都来了吗?” 焦黑群山尽头,又有几个小黑点迅疾而来,腥红的眼睛是黑色与蓝色的世界中唯一的颜色。何离剑扶着他慢慢坐下,一抖魔泣剑,冷然而立。 武轶霄冷笑一声,对这小子也是百般无奈:“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干什么都是乱来的,没有柄的剑倒也与我武轶霄的大墓碑极具个性,老子认了你这个侄子了。” 何离剑轻轻一笑。 其实这是被逼无奈的,魔泣剑本就是未完成的剑,是四方院无法铸造出来的剑。若没有他的意外发现,这把剑永远都是锈迹斑斑的,锋芒永远无法展露在这个世界上。 不,这把剑现在已经不是未完成的剑,只是想要它露出自己的本色,需要一定的条件,魔族的血。 第242章 血颜 甄逸世只觉得阵阵悲哀,暗暗叹息。六大门派妄称人族唯一的羽武之后,千年中羽武不出不说,六大掌门却竟然只有一个郝豪韧能进入玄羽死境。而在玄泰大陆上,能够进入这个境界的还有四个人,四个并不是羽武之后的人。 自嘲地一声轻笑:“也许是我们自认羽武之后罢了,除了先祖曾经是羽武者,我们其实连寻常人都不如,什么羽武之后与羽武之后的孩子必定能成羽武者,嘿嘿,是我们妄想而已,羽武者,跟血脉根本没有关系。” 从现在的情况看,确实是对六大门派沉重的打击,六大门派只有一个人进入玄羽死境,反而不是羽武之后的却有四个人能进入玄羽死境。也许真如他所说的,只有六大门派坚信血脉的说法,其实羽武者根本与血脉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与郝豪韧甚至疯狂到了险些葬送郝癸霓一生的地步。 “愚昧。”这位老者无力地对六大门派吐出两个字,一脸苦笑。 何离剑全神贯注,没有生死纵横霸体功的他可不敢分神,根本没听见这位老者的自嘲,那是因为自己的愚昧痛到心里的自嘲。 “哦?”武轶霄露出意外收获的表情,“你们为了让羽武者诞生竟然连这种事也想干出来?是谁和谁?” 这种事,说的就是让同为羽武之后的两个人成婚,生出后代。谁和谁,问的就是他们安排了谁和谁成婚。 甄逸世双手哆嗦,恨不得想要捂住自己的脸,颤抖着身子:“惭愧。” 幸好郝癸霓的反抗,幸好两位老者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否则现在郝癸霓一定很憎恨他们两个掌门。 武轶霄听得嘿嘿嘿地笑:“真有意思。” 三个,那黑影一闪,瞬间就到了面前。 何离剑双手中握紧魔泣剑,还没挥出去,却见一条娇小的人影不知道从哪掠出来,野豹一般在他面前一卷,一片金光呼啸着飞出,怒骂道:“现在才来,我都快死了。” 那三头魔物惊得齐声怒吼,吼声在喉咙里滚动。 刹那同时炸成三片血花,盛开在碧蓝的天空下,纷纷洒落焦黑色的大地之中。 咚,这条匀称标致的身影将手中之物顿在地上,气呼呼地回头,禁不住一愣。 何离剑也愣住,呆呆看着她。 两条竖起来的柳眉轻柔暗含刚劲,珠宝一样的眼睛闪着无穷的精力,撇着的樱唇娇艳欲滴,白里透红的脸蛋还带着怒气,一只粉颈不知道是过于气愤还是使劲过度,泛出淡淡的红晕。 再往下看,何离剑的脸刹那扑哧地红起来,心脏咕咚一声,险些停住。 被她硬生生扯掉的长袖应该早扔到哪里去了,露出两条滑如凝脂的手臂。胸脯因为气愤正在微微起伏,圆鼓鼓的。 不单是长袖被她扯掉,裸露在外的小蛮腰明晃晃地将自己骄傲地展示在何离剑面前。一条齐膝裙子被丰满的臀部撑起来,宛若包着天下至宝之物,让人忍不住想摸摸看到底是什么。 两条修长的大腿被一件男式长裤严严实实包着,但无法将它的魅力遮挡起来,尤其在那双手臂和小蛮腰的诱导下,更加让人对这双修长的大腿充满了幻想。 何离剑吓得后退一步,瞪着眼睛直勾勾看住她,这名少女是谁? 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更是让人吃惊,竟然是一只魔物的利爪。经过简单打磨的利爪拥有自己的锋刃,吹毛断发。在利爪的根部也只是简单地打磨成可以抓握的把柄,缠着厚厚的布带,那双小手就按着这根利爪。 这利爪齐腰高,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却安安静静被她按着不动,立在小肚脐面前。 这名少女,浑身散发着诡异和野蛮。 白花花的胳膊和小蛮腰将甄逸世惊得连忙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视线,何离剑也只是觉得心脏一下一下地跳,耳朵被堵住一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武轶霄张着嘴巴半天,像一块刚会说话的石头一样,声音僵硬:“你就是血骨门的人?” 何离剑为那让人心慌意乱的暴露身段满脸通红,不敢直视,武轶霄却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利爪:“这……这是……。” 少女也才回过神,呆呆然:“就是你们从外面进来的?” 对众人的反应她浑然不觉,恍若这种装扮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让人害羞的,更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瞪着大眼睛咕噜噜从三人脸上看过去:“你们是谁?” 武轶霄震惊得说不成话:“比我还疯狂,竟然直接使用魔物的魔爪。” 少女瞧见他那把一尺宽八尺长的大剑,咦的一声,双眼盯住了,一抬手:“给我。” 她就是众人一直在追寻的血骨门中人没错了,武轶霄喜道:“果然是。” 那种一招就将三头魔物击毙的霸道招式,除了力量流派还有什么能办到? 武轶霄哈哈大笑,欣喜若狂,粗壮的手臂一抡,将那大墓碑地给她。少女捏着那厚达三寸的剑身,手臂微微一抖,巨大的大墓碑呼呼作响,在空中打一个转,剑柄倒过来落入她手中。 她掂量一下,惊讶:“很称手。” 忽而举着大墓碑指着三人:“说。” 武轶霄笑道:“好大的力气,不愧是血骨门的,力量流派的始祖门派,在下武轶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血骨门后人。” 何离剑看得瞠目结舌,双眼总是忍不住往她那如蛇一般的小蛮腰看去,他正值血气方刚,如何承受得住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赤裸裸诱惑。 甄逸世低头拱手:“果真是血骨门中人,老夫……。” 想起真元派已经不在了,身子微微哆嗦:“老夫甄逸世,姑娘如何称呼?” 大墓碑在那纤纤细手中一动,指着何离剑,一脸杀气。 何离剑满脸通红,连忙移开视线:“我叫何离剑。” 略一犹豫,少女将大墓碑咚的一声插在地上,似乎放下了敌意:“这么说我还是来晚了,你们也是追着它们而来的吧?千年后,魔族终于有空来理会这块被封印的地方了吗?玄泰大陆定是已经灭绝了。” 血骨门千年前无故消失,原因是被封印进这个空间中,千年里与世隔绝。听她的话,他们似乎不知道退魔大战千年前就已经结束,还以为退魔大战延续了千年。见到三人追着魔族进来,当然认定选在的玄泰大陆已经被灭绝了。 从魔族少女带着褚黥翟和甄途阳进来的时候起,他们也早就知道魔族进来了。魔族,只有在将玄泰大陆彻底灭绝之后才会来处理这个空间。被封印住的地方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结束后最后再处理。 以她的理解来推测魔族进入这个空间的原因,她这几句话并没有错。 “他们去了哪?”何离剑沉声道,问了才想起来对方也不知道,否则也不会问他们了。 少女目露失望,甚至是绝望,撇他一眼:“进来了就呆着吧,不用出去了。” 既然她认为玄泰大陆已经被灭绝,这个空间反而是最后的容身之所,这句话有安慰他们的意思在里面。袅娜诱人的身躯一扭,忽而落在被她一招击毙的三头魔物面前。 当中有一头魔物竟然还活着,不知道是她所剩力气不多还是她修行不够所致,那魔物冷笑着,声音低沉,将地面颤抖着:“血颜,你很快会像你父母一样,你们血骨门所有人都是,呵呵呵呵。” 嗤,手里的利爪插穿这颗硕大的脑袋,飞溅出一股赤红的鲜血。 少女素手在鲜血没落下的时候一横,沾了一把鲜血,从指缝之间一滴一滴滴落,落在那头魔物硕大的脑袋上,流入那颗血红的眼睛里。那颗眼睛已经什么也看不见,被自己族人的利爪杀死了。 纤纤素手满是鲜血,抬起来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画了三道血迹,冷哼一声:“今天三头。” 何离剑三人诧异地看着她,那张原本诱人的脸蛋被那三道血迹衬得极为骇人,有一种致命的美。这少女怎么回事,如此举动实在令人不解。 少女回过头,两条人影来得匆忙惊慌,见到她的第一眼也都愣住了。 少女无声轻笑,笑得很无奈:“那就走吧,这里与玄泰大陆完全隔绝,已经被从人界之中隔离出去,所以魔物就算死了也有尸骸残留,这是我人族最后的乐土了,人族,果真最后还是被灭绝了。” 纤纤细腰一扭,转身而去,一举一动,都让那令人窒息的线条流动着,流动着的线条更让人无法把持自己:“来吧,只有血骨堡是安全的,从今往后你们要适应这里的一切,否则哪一天送命了只能怪自己。” 沈忆琴似乎无法接受一名少女穿成这样,瞪大眼睛:“这……这……。” 何弦志也呆若木鸡:“血骨门?” 又是一片狼嚎从天际遥遥传来,何离剑脸色沉下来,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当先纵身跟过去。武轶霄也将大墓碑举起来,咣当一声,插入背上的鞘中,满脸惊喜:“终于找到了。” “剑儿。”沈忆琴慌慌张张追上来,死死抓住何离剑,目露不满和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这名少女,又时不时看何离剑的反应。 “血骨堡?”何离剑惊疑地看着这名少女。 少女回头瞪着他:“闭嘴。” 何离剑脸色一动,不过按捺下去,刚要开口,少女皱起秀眉,看着跟过来的众人:“没让你们开口之前都不准开口,现在,告诉我,你们追着进来的魔族一共有多少?” 血骨门被封印在这个空间里千年,认为玄泰大陆已经灭绝的她现在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情,看到众人的身法,眼中更是满是失望,喃喃自语:“没有羽武者,当然,羽武者还在的话玄泰大陆也不会灭绝。” 在她认为,就是羽武者都被灭绝了魔族才最终开始进入这块空间,进行最后的大清除。 “不。”武轶霄欣赏地看着这名少女,如此娇小的少女竟然单手就能举起大墓碑,宛若举着一把白纸折成的大剑,轻松无比,“就只有一个魔族和两个人族。” “什么?”少女被激怒一样,声音猛然抬高,怒视着他,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就来了一个魔族?” 武轶霄点头:“不错,退魔大战早在千年前就结束了,羽武者险些就将魔族灭绝,玄泰大陆尚在,但千年后的今天,魔族选择了不一样的方式侵入玄泰大陆,以魔咒操控心有空挡之人为它们效力,找寻天下四令,试图以天下四令毁灭玄泰大陆,其实,它们现在比我们人族还要脆弱。” 何离剑咬牙道:“所有的魔咒都是那个魔族刻下的,如今进入这里的就只有她一个魔族,剩余的两人就是为她效力的人族,如今天下四令已经被它们找到了三令,它们进入这里为的是第四令,如果让它们得逞,玄泰大陆将会灰飞烟灭。” 少女原本要喝止他,因为她没让他开口,但却听得停住了喝止,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种种震惊正在瓦解崩溃她的认知。被封印在这里的血骨门与世隔绝,千年后终于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要她一下子接受没有那么容易。 “退魔大战……千年前早就结束了?魔族险些被我人族灭绝?”少女的双眼不住颤动,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纠正千年里的认知,“魔咒和天下四令?” 何离剑点头:“不错。” “闭嘴。”少女勃然大怒,这一次真的喝止了他,“说了没叫你们开口别开口。” 何离剑吃了一惊,沈忆琴拉住他,默默点一下头。 但见少女双眼隐约有泪光在闪动,回过头去,娇躯微微颤抖,手里死死抓着那只利爪,久久不语。罢了颤声道:“那我们千年里在这里干什么?” 何离剑心中嗡的一声,刹那明白。 千年里与世隔绝,对外面一无所知,明明退魔大战已经结束,他们却依旧与魔物死战至今,而外面的人族却享受着千年的安定繁荣。对他们来说退魔大战一直没有结束,他们一直在以生死跟魔物交战。 他们,被玄泰大陆遗忘了。 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人族根本不知道他们千年里一直就在这里,在享受千年安定繁荣的时候他们一直与生死为伴,从未停歇过,长达千年的战争,他们坚持下来了。 莫名觉得心中揪痛,太不公平了,这场长达千年,无人发现,无人来解救的战争,实在太不公平了。 看着飘飘的裙袂,那不顾女孩子家形象的装扮,以及手里的魔爪。谁以为她愿意如此打扮?哪个女孩子不想涂脂抹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她没有办法,这里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歇。 连兵刃都没有,何况是完整的衣物? “哼。”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少女而凝固的气氛被她冷声打破,“这就是现在的人族吗?竟然一个羽武者都没有,怎么,恐怕你们已经是玄泰大陆上最强的人族了吧?” 众人禁不住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甄逸世更是其中之最,颤声道:“姑娘所言极是,实在愧对先人,羽武者,已经千年没有出现了,千年前所有羽武者都追入魔界,无一归来。” 少女又是一个颤抖:“追入魔界?” 这是震惊的敬佩,血骨门一直敬佩羽武者,甚至不顾自己玄武者的修为追随进退魔遗迹之中。羽武者竟然追入魔界,让原本一直崇敬他们的少女更加震惊。 回头再看他们一眼,目露鄙夷,只是轻轻一笑:“嘿嘿。” 这一声笑声没有任何言语,却比种种讽刺还要让人难受。 目光落在何弦志与沈忆琴身上,画着三道血迹的脸蛋冷下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何离剑目光黯然,她竟然能察觉出来,不愧是与魔族交战千年的血骨门:“魔咒。” 少女脸色一变,袅娜身影倏然停下,手中的魔爪一闪。 “慢着。”何离剑、武轶霄、甄逸世几乎同时齐声阻止。 何离剑甚至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魔泣剑。 魔爪停住了,双眼直勾勾瞪着何离剑,不是因为众人的喝止起了作用,而是因为何离剑。蓦地退后一步,眼睛一动不动。 何离剑沉着脸,全神贯注。 沈忆琴拉住他:“剑儿,你在干什么?放下剑。” 何弦志也盯着少女:“放下剑,剑儿。” 何离剑却纹丝不动。 少女一个踉跄,吸了一口气,瞪着何离剑颤声道:“魔武者。” 一时间鸦雀无声,都在齐刷刷看着这少男少女,大气都不敢出。 少女胸脯微微起伏,颤声道:“魔武者吗?” 何离剑依旧纹丝不动:“是。” 当啷一声,魔爪从少女手中掉在地上,惊得娇躯微动:“真是魔武者。” 不感到有什么骄傲,何离剑也收起魔泣剑,这样的魔武者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有什么值得他人期待?跟第一位魔武者相比他根本不算是魔武者,太弱了。 少女看看众人,看看何离剑,又看看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何离剑脸上。那神情仿佛在说,羽武者全都不在了,魔武者竟然还在人间。 她慢慢冷静下来,小蛮腰扭动着,弯下身子拾起那根魔爪,半晌颤声道:“我是血骨门的血颜。” 自报姓名本该是一开始就先做的事,她现在才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因为见到了魔武者她才终于将自己的身份报出来。 “血颜?”何离剑看着她自己抹上去的三道血痕,那是用魔物的鲜血抹上去的,这少女古怪得让人无法理解,见过涂脂抹粉的少女,但以魔族之血涂在脸上的少女,却从未见过。 而且哪有姓血的? “这就是你把血涂在脸上的原因?”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名字才让她有如此古怪举动,还是因为她的古怪举动才得到这个名字,总之何离剑认为,天下没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其中必定有关联。 少女不愿回答他,对他点一下头表示歉意,又对武轶霄点一下头表示认同,但却看都不看何弦志与沈忆琴一眼,更加不看修为最低的甄逸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去:“跟我来,一切到了血骨堡再详谈。” 刚才她就说这个地方只有血骨堡是安全的,众人只有继续忍耐。 何离剑猜出了几分,魔族少女带着褚黥翟与甄途阳进来的时候被血骨门察觉到了,这名少女便就奉命前来查看情况,却没料到遇到埋伏的魔物,一直在狼狈逃亡,等待血骨门的救援。 何离剑还是忍不住:“这个空间是不是魔族封印起来的?” 少女点头,现在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那条魅惑的身影在前面带路。何离剑却没有一开始那么不适应了,看她不得已裸露着手臂和小蛮腰,只感到心酸可怜。 “千年前我血骨门剩余弟子追随羽武者们来到这里,却遭受魔族突然将这块地方封印起来,千年里有过尝试,出不去了,你们以后永远就呆在这里了。”她淡淡一笑,目光复杂。 是对血骨门的命运感到悲伤,是对这个空间感到绝望,是对众人与自己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感到彼此之间的隔膜,是对千年无休的战争感到疲惫,还是其他的什么,这种目光看了让人觉得心碎。 但她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值得他人感到心碎,感到可怜,反而目露自豪和骄傲,极为隐秘地藏着轻视回望一眼众人。在她眼里,众人现在一定在可怜她,可怜这个被封印的血骨门,或者为血骨门的命运愤怒。 但这些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他们本就为自己与魔族死战千年而自豪骄傲,对这种可怜和愤怒他们只会报以轻视回击。加上现在魔族又开始为重现玄泰大陆准备,而人族竟然千年无羽武,很快的,他们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轻视他们。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脆弱,也无法在生死的磨练下将生死踩在脚下,面对生死不单单需要勇气,还需要力量。这种现在的人族所没有的勇气和力量,就是她轻视他们的理由和原因。 很快了,他们马上就知道她为何轻视他们,在魔族重新涌入玄泰大陆的时候。那个时候并不远,如果第四令真的就在这个地方之中,并且会被魔族找到的话,那个时候其实很近很近。 也许明天就是。 “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满是鄙夷,“竟然一个羽武者都没有。” 罢了又忍不住看一眼何离剑,一丝若隐若现的希望闪过,但却立即被绝望吞没,再度回过头去。 魔武者也没用,似乎魔武者永远只有一个,千年前是,千年后也是。一名魔武者改变不了什么,况且魔武者还可以选择魔族。如果人族真的再也出不了羽武者,眼前的这位魔武者绝望的时候说不定转身就选择了魔族。 何离剑望着这黑色的大地与蓝色的天空,只说了一句话:“会的,一定能出去的。” “闭嘴。”少女再度莫名勃然大怒,明明因为知道他是魔武者态度转变了,却竟然又忍不住愤怒,恨恨咬牙,将抹着三道血迹的脸蛋愤恨地扭过去,“出不去,永远出不去。” 何离剑怔住,呆呆看着这名喜怒无常的少女。 何弦志低声道:“这少女实在让人不快。” 沈忆琴微微拉他一下,何弦志微微摇头,无声叹息,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得见:“没想到血骨门竟然是这样的一些人。” 武轶霄也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满脸不解,看一看甄逸世,甄逸世也是困惑地摇头。 这就是传闻中的血骨门? 少女在前面闷闷不快地冷哼一声,充满了失望和绝望。 他们一定在这千年里不断等待,却等来羽武者们都灭绝了的真相,等来其实退魔大战早就在千年前结束了的真相,等来的这几个人带来的却是魔族将至的噩耗。 千年的隔绝,千年的孤独,千年的与生死为伴,等来的不是希望,却是比这千年中的绝望还要绝望的绝望。 何离剑咬着牙,看着这条袅娜诱人的身影,心中暗暗道:“会的。” 他没说出来,不是不敢说,而是为了这名少女没有说出来。他理解血骨门的这种感觉,孤独与绝望,生与死的感觉,但他坚信现在绝望还太早了。 第243章 忘我参悟 那原本一定是用来埋伏五人的魔物,何离剑坚信。魔族少女知道他们会追进来,所以那群魔物本来是用以埋伏他们的,并不是冲着这名少女。一路上毫无风险,默默看着没有尽头的焦黑色群山一片一片往后掠过去,何离剑更加确定。 何弦志也赞同:“确实如剑儿所言,那群魔物是为我们而设下的埋伏。” 从见到血颜之后就再没遇到过一头魔物,魔族少女一定也没料到血颜会来查看情况,还遇到了他们。在血颜的带领下五人不再是无头苍蝇一阵乱窜,无形中等于避开了剩余的埋伏,如果还有剩余的埋伏的话。 这个很好推测,血骨门千年里一直与这里的魔物死战,这块被封印的大地自然会被划分为对血骨门来说安全的区域和路线,有血颜带路他们其实就是绕开了凶险的地域。 少女一路上再没有一句话说,一声不吭,头也不回过来看一眼,似乎很讨厌见到身后的这几个人。但如果细心观察的话,能发现她会时不时偷偷看一眼何离剑,或者看一眼武轶霄,但对双杰和甄逸世是真的从来没看过一眼。 一路上何离剑也是一语不发,每每趁着短暂歇息的时机进行练功修炼。 他明白自己按照实力上根本不算是魔武者,只是身份是而已。如此实力不用说跟别人比,跟自己拥有魔咒的父母比也并不强到哪里去,跟武轶霄比那就差了不少,自己顶多与褚黥翟处于差不多的水平。 这些能与他匹敌的人,没有一个是羽武者,传闻中第一位魔武者可是足以与羽武者匹敌的禁忌武者,他太弱了。 血颜对他们的失望更加刺激到了他,虽然血颜看不起的并不是他。但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一定也会失望透顶。 这样的魔武者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没有,免得因为太弱可能会投靠魔族求生。 进入这块被封印的大地七天之后他们才遇到血颜,带着他们前往血骨堡的路上又花了七天,这七天里五个人一直几乎没有说什么话。怀揣着对这快大地的种种疑问和好奇也只能忍着,因为血颜根本不想说话。 每每何离剑抓着短暂的歇息时间修炼的时候,沈忆琴总担心地坐在她身边,何弦志却对她微微摇头:“没事,他清楚分寸。” 他初入武道的时候也曾经焦急地想要每日每夜进行修炼,赶上姚羡琦的水平,就被吴步观说过。所谓修炼,并不是不分昼夜地进行就能获得超常的成果,正如打铁要趁热,修炼最讲究的是时机。 何离剑很清楚,但他现在顾不得这么多,心中暗道:“那是和平盛世时期的修炼方法,魔族才不会给你等到最适合的时候才进行修炼,等你强大了才入侵。” 就连武轶霄连续看了几天,最后也看不下了,拍拍他的肩膀:“消停消停,你想走火入魔么?” 但何离剑还是置之不顾,心中浮现出第一位羽武者模糊的背影,没人见过这位最伟大的武者,那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心中暗道:“千年前他曾经多么绝望和狂怒,但魔族不会等他成为玄武者,不会等他成为羽武者,他必须马上成为玄武者,必须马上成为羽武者,因为,人族要被灭绝了。” 这一天,血颜又一次停下稍作歇息,依旧禁不住瞥一眼何离剑。 果然,何离剑又一次盘腿而坐,双目微闭。 武轶霄实在不能忍了,一把将他拎起来,沉声冷森森瞪着他:“臭小子,你真的想要走火入魔吗?老子就算身为天下第一大武痴也不敢像你这样玩命地修炼,你疯了是不是?” 沈忆琴也担忧地轻声唤他:“剑儿,娘知道你焦急,但你这样不是办法。” “哼。”武轶霄将他扔在地上,“那老头可没这么教你吧?” “不。”何弦志却端坐着不动,“谁都不要管他,这是我儿子,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比你们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分寸。” 沈忆琴闻言气得秀眉挑起:“你这家伙……。” 何弦志却是非常认真,微微摇头,直勾勾迎着爱妻的目光,没有丝毫退却。 武轶霄也坚决摇头:“何兄,若说他是从你这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理解,怎么你现在好像是从他那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血颜似是极为厌恶看到这几个人吵吵嚷嚷,扭过头去。 甄逸世也担心地看往何离剑,却见他独自一个人坐着,凝眉不解,深陷苦思,对三人在身边的争执宛若根本没听见。 刚才武轶霄将他一把拎起来的模样再度浮现在脑海中,换成任何人被拎起来都会本能做出反应,但他却恍若被拎起来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一样。 心中暗暗称奇:“那不是魂不守舍。” 猛然一惊,又想起这几日里跟在血颜后面一直赶路,哪怕是在路上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这一路上一直在苦思,根本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何弦志坚决非常,不住摇头:“让他去,你们看着吧。” 甄逸世顿然明白,也插了一句话:“何兄所言不错,让他去吧。” 当时何离剑听了吴步观的教诲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想要得到突飞猛进的修为,就只有靠顿悟。 千年前第一位玄武者诞生靠的就是顿悟。 当时,面对遍地的魔族,压倒性的魔族,他无法慢吞吞按照最佳时辰,挑选良日来循序渐进地修炼,他必须马上成为玄武者,否则他就死了。 那是何等的绝望和狂怒,那是何等巨大的压力,但他成功了,他顿悟而为玄武者。 而后,玄武者依旧不敌魔族,他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必须马上就成为羽武者。 那是何等的绝望和狂怒,那是何等巨大的压力,但他成功了,他顿悟而为羽武者。 “心境。”何离剑心中反反复复默念着这个词,一路上不分昼夜不断默念着,“没有强大的心境他绝对无法顿悟,武者的力量之源是心境。” 结合这段时间里的各种经历,他心中无声不断念叨:“廉书峥反过来控制住了魔咒竟然强大无比,心境;我被魔武之力反过来控制住打开了这个空间裂缝,心境;魔咒能让人得到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心境。” 心中猛然触动:“对,但凡使用魔咒的人都会被魔咒魔化,失去理智,失去理智之后反而得到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褚黥翟在残坟沟中的疯狂其实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是因为身上特殊的魔咒才最终没有化为魔物。魔咒,就是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人,失去理智之后反而得到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 双眼倏然睁开,直勾勾的,心中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明白了,所谓强大的心境,并不是保持理智的意思,而是放开自我,坚信自我,第一位羽武者顿悟当时其实已经濒临绝望的边缘,他其实已经失去了理智,但却让他顿悟而为玄武者,而为羽武者。” 嘴角微微一翘,露出欣然的微笑:“何谓理智,不失去自我即为理智;何谓自我,自我与丹田一样,本是虚无之物;何谓万物之源,气为万物之源,气,不可见,不可闻,不可嗅,不可触,不可听,气,即为虚无。” “自我本就是虚无,丹田本就是虚无,万物之源,本就是虚无,所谓真正的心境,并不是保持自我,而是真正的无我境界,无我即为最强大的心境。”他倏地跳起来,双眼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武者修炼的心境讲求忘我境界,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忘我,其实只是关闭了五识五感,如果真正的忘我无我,武者根本看不见自己的丹田,根本看不见自己的经脉,我都不存在了,怎么会看到丹田和经脉,看到丹田和经脉说明我还存在。” 脑子好像要炸开一样,这几天里一直苦思的种种刹那闪电一般在心中不断闪现,将他撑得难受,痛苦地抱住脑袋,卷缩成一团:“但是,如果做到真正的无我心境的话,岂不是彻底让魔武之力反噬了吗?这哪里是顿悟,顿悟不成反而死于试图驾驭魔气。” 他不住擦着自己的脸,明明脸上没有一滴汗水,但不断一下一下地擦着。 这不是在擦汗水,他在将自己的思绪一条一条抹掉:“不对,我的参悟应该没错,除了无我境界不会再有更加强大的心境,廉书峥、褚黥翟、被魔武之力控制的我、第一位羽武者、绝望中诞生的第一位魔武者,这些都是证据。” “他们要么因为魔咒,要么因为绝望都曾经失去了自我。可是,无我境界绝对是真正强大的心境,最强大的心境。” 他一边摇头一边抹着脸,像一个痴呆儿一样,双眼无神,心中和脑中的思绪却快如闪电,永不停歇:“可是,万一真正达到无我境界之后,再也无法回来了呢?‘我’就真的永远消失了,魔武之力将会彻底取代我。” 他抹得越来越快,几乎要将自己的脸擦掉一层皮,心中的声音越来越焦躁:“他们能从无我境界中回来纯属奇迹,如果没有成功成为玄武者,如果没有成功成为羽武者,如果没有成功成为魔武者,他们就永远回不来。” 因为他们都成功了,如果他们失败了肯定回不来,这是赌博,在赌博中他们成功了:“奇迹不可靠,奇迹是赌博,我要的是十足把握能够回来。如何做到进入无我境界之后还能回归自我,如何做到?如何做到?如何做到?况且,先不说如何回归自我,单单是怎么进入真正的无我境界?怎么进入?怎么进入?” 蓦地,整个人清醒过来:“特别的魔咒。” 特别的魔咒会让人化为魔物,但最终还是能恢复人形。 他震惊了,一直以为魔族不懂人族武道,难道是错的?其实魔族比任何一位人族都深诣人族武道? 他又连连摇头:“不,她根本不知道,她根本不懂,只是纯粹为了保住自己的工具,只是强行解除魔咒的控制,让他们恢复理智罢了。” 真失望,还以为特殊的魔咒藏着能够回归自我的秘密。 视野慢慢模糊,眼前的景象一半碧蓝,一半漆黑,这个世界因为他从深思中回来开始进入他的视野之中。这个景象随着他的心神回归,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碧蓝的是天空,漆黑的是大地。 然后,温暖温暖的,是母亲的怀抱。 他惊讶地看着母亲担忧的脸,笔直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母亲的膝头上。 沈忆琴惊慌地将他按住,眼中无尽担忧和焦虑:“剑儿,你怎么了?莫不是魔武之力又开始……。” 何离剑心中一软,在自己沉思的时候竟然浑然忘我,柔声道:“不,我没事,娘。” 看见父亲端坐不动,直勾勾看着自己,武轶霄抱胸而立,直勾勾看着自己,甄逸世也直勾勾看着自己,不由得背脊发凉:“怎么了?” 武轶霄瞪着眼睛,大气不敢出:“如何了?” “什么?”何离剑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被他拎起来过。 何弦志沉声道:“悟到了吗?” 甄逸世终于点一下头:“果然如此,老夫猜测没错,他果然一直在尝试进行领悟。” “咦?”沈忆琴一愣,她是最后一个明白过来的。 何离剑苦笑摇头,略显羞愧:“什么领悟,我哪里能做到,只不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却听血颜淡淡道:“走。” 身影一掠,刹那没入天际,完全不管这五人到底会不会跟上来。 她对这几个外来人的一举一动毫不感兴趣,也没有心情感兴趣。 何离剑暗暗咬牙,现在的问题就只有两个。 第一, 如何进入真正的无我心境。 第二, 如何从无我心境中回归自我。 如果这两个问题都能解决的话,他将毫不犹豫去尝试。 沈忆琴柔声道:“剑儿,万万不可焦急。” 何离剑看一眼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露出欣然的笑容,面上的愁容一扫而空:“没事了,我已经想通了。” 这反差实在太大,眨眼之前还是愁容满面,眨眼之后却有如此灿烂的笑容,沈忆琴才不相信,他其实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武者之于功法和招式他人能进行指点,但悟道却只能靠他自己了,这时候万万不能多问,免得引起他更加焦急,反而适得其反。 最好是将他扔在一边,不要去打扰他。 便也不再继续追问,这是对他的绝对信任,天下唯一一个会毫无条件信任你的,除了母亲就只有父亲了。父亲一路上从不做任何干扰,那就是父亲的信任。 “唔。”武轶霄摸着下巴上扎手的胡须渣滓,一直打量着何离剑,“好小子,你一定想到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 这轻得几乎只在喉咙里响的声音却被何弦志听到了,微微一笑,满是自豪和坚信不疑。 甄逸世心中惊叹不已:“不愧为双杰之子,难怪十七岁才步入武道但却竟然能成为魔武者,他一定参悟到了什么,实在让人畏惧,如此天赋,如此资质,如此悟性,我六大门派中与他同辈的一代人,恐怕一个都没有。” 十七岁,郝豪韧说过,早已经定型的年纪,根本不适合练武。 可现在眼前这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就是十七岁才开始习武的。 “折翼谷中羽武者们尝试修炼魔武功法,却不得顿悟最终折翼,魔武功法,包含着羽武者功法,那已经超出了他们领悟的极限,至今为止只有创立此功法的第一位魔武者和他能领悟。”甄逸世暗暗钦佩。 但这小子千年后虽然得到领悟并且成为魔武者,却仍旧不及第一位魔武者。 “我们走吧,她不会等我们的,跟丢了可不会回来找我们。”何离剑露出微笑,极力安慰母亲,转身就要掠过去追上血颜。 甄逸世叫住了他,这位老者第一次这样叫住他:“离剑,依老夫看来,你与第一位魔武者的差距并非是因为你以玄武修为修炼魔武功法所致,而是你尚未彻底领悟魔武功法,你现在只是领悟了魔武功法的入门境界而已。” 何离剑感到惊讶,这位老者在玄泰之巅上因为彼此身份的原因对自己没有几句话。第二次在灭葬场,因为自己对甄途阳的憎恨也没有多说什么话。现在,却竟然像是认同并接受了自己一样,说出如此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说的话。 这是长者出于对后辈的关心才会说的话:“所以你如今的魔武之力并非是真正的魔武之力,而是还带有玄武之力,是不纯的魔武之力。魔武功法本就包含了羽武者的功法(哔)功效,如果你彻底领悟了它的精粹,你才拥有真正的魔武之力,你才成为真正的魔武者,就像第一位魔武者一样,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魔武者。” 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离剑刹那如醍醐灌顶,猛然呆住:“甄掌门说得对,我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以玄武修为修炼魔武功法才会如此,魔武功法包含了羽武者功法,如果我早就彻底领悟魔武功法的话,怎么会这么弱呢?” 他颤声道:“魔武者就是魔武者,并没有玄武修为的魔武者,羽武修为的魔武者这种说法,魔武者不是玄武者,不是羽武者,魔武者就是魔武者,真正的魔武者与羽武者匹敌,说明我还不是真正的魔武者,我只算半个,我的魔武之力还不是纯正的,还带有玄武之力参杂其中。” 甄逸世点点头:“只是老夫一己之见,不知道对不对。” 何弦志与武轶霄一直听着,此刻面露惊讶。 六大门派千年苦研成为羽武者的方法,对武道的参悟乃是如今人族至高。他虽然不懂魔武功法,但武道都是相通,如此武道权威之人所说的看法果真与众不同,一针见血。 何离剑暗暗咬牙,再度陷入苦思,这就是他一路上几乎不说话的原因。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是魔武者了,只是因为自己原本玄武修为的缘故所以不及第一位魔武者。 但,都错了,甄逸世说得对。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悟透魔武功法,只是半个魔武者,不是真正的魔武者。 魔武者就是魔武者,哪里还有玄武修为的魔武者,羽武修为的魔武者? 就如同羽武者,羽武者就是羽武者,从未有过玄武修为的羽武者,羽武修为的羽武者,这是什么东西? 魔武者就是魔武者,羽武者就是羽武者,玄武者就是玄武者,古武者就是古武者。古武者无法理解玄武者,玄武者无法理解羽武者,羽武者无法理解魔武者。因为,古武者是一个世界,玄武者是一个世界,羽武者是一个世界,魔武者是一个世界。 正如人界是人界,魔界是魔界,哪有还是人界的魔界,还是魔界的人界? 魔武者,足以与羽武者匹敌,如果不足以与羽武者匹敌那就不是魔武者,很简单。 这位老者一句话就点醒了何离剑,他颤声道:“我,其实还不是真正的魔武者,我只是一只脚踏入了魔武境界,一只手抓到了魔武之力,但人还没有进去,人还不是魔武者,所以我这么弱。” “我……。”不知道是因此而失望,还是因为恍然大悟而激动,他无法自已,“我根本没有悟透魔武功法,只是对它一知半解。” 甄逸世微微一笑,不住点头:“你已经足够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千年前羽武者都无法领悟的魔武功法,千年后唯独只有你能领悟,虽然尚未彻底领悟透,但老夫坚信既然你一只脚已经踏进去,那就是已经推开了大门,这扇只有你能打开的大门后面的世界,终有一天你会走进去的,也只有你能走进去。” 连大门都只有他能推开,除了他还有谁能走进去? “多谢甄掌门指点。”感激让何离剑无法将话说清楚,因为甄途阳的关系,自己并没有将他当成值得敬重的长辈来看待,甚至有时候轻视他,能不跟他说话就不说话。 而他却没有因为自己憎恨甄途阳而冷落自己,反而一直愧疚至今,现在更是悉心指点。这是长者对后辈的关心,不愧为六大门派掌门之一,真心一心为人族的羽武之后,真正德高望重的长辈。 甄逸世淡淡一笑。 何离剑无尽感激,才发现到现在为止,这个老人究竟一直在承受着多大的悲痛。真元派被灭门就足以让他崩溃了,但他坚挺着。甄途阳的堕落也早足以让他崩溃,事实上没有吴步观的话,他早就被甄途阳气死。 他已经一无所有,现在还坚持让自己活着,为的是将自己的亲儿子杀死。如此想来,这位老者足以让人泪下。 何离剑说不出什么话,颤声道:“离剑一定不辜负甄掌门的厚望,一定要成为真正的魔武者,灭绝魔族。” 在灭葬场之中,甄逸世曾经说过,坚信何离剑选择的永远都是人族,如果有人因为他魔武者的身份故意刁难,将会第一个为他站出来。 这个因为自己的成长经历曾经憎恨人界与人族的小子,如这位老者所说的那样,现在已经不再憎恨人界和人族,而是愿意为它付出一切。 这一路上参悟出无我心境才是最强大的心境已经让他疲惫,无力再进行任何胡思乱想。望着这片焦黑焦黑的大地,只想安安静静休息一阵子。 才想起自己的大脑一路上从未停歇过,连续不分昼夜想了究竟几天已经不记得。从遇到血颜到现在,究竟过了几天也记不得了。 “我们走吧。”血颜已经看不见了,如果现在再不追上去,那少女恐怕不会回头过来。 众人纵身追过去,消失在天际边。 千年前那位最伟大的武者面临绝境,无尽绝望和狂怒,他必须马上成为玄武者,他必须马上成为羽武者。否则,人族就要灭绝了。 没有一年两年,十几年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给他慢慢去领悟,慢慢去修炼,慢慢成为玄武者,成为羽武者。而是马上,立刻就成,没有修炼的时间。 只有顿悟能做到,只有顿悟能跨过漫长的修炼直达顶峰。 他做到了。 千年后,魔族将至,第四令随时可能被找到。何离剑必须马上成为真正的魔武者,一路的苦思让他坚定无比,只有进入无我心境才能彻底顿悟魔武功法,成为真正的魔武者。 因为他也没有时间去进行修炼,他必须马上进入无我心境。 但进入无我心境面临两个问题,他能成功吗? 第244章 血骨堡 一开始还有黑土,被灼烧得干燥焦黑的土,慢慢地只剩下焦黑梆硬的石头。一块一块的,各种奇形怪状,千年中这块大地上的风将它们雕琢成各种更加奇怪的形状。 有的看似一朵流云,有的看似一根畸形的柱子,有的看似一具龟壳,将这视野都遮挡住,无法看见这片石林后面藏着什么。 何弦志望着这片奇石林,凝眉:“如此形状各异的石林,视野无法开阔,倒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武轶霄极为了解他:“难道你认为血骨堡马上要到了?” 才两句话,前面那条迷人身影带着众人一转,石林后面出现了一面陡峭的斜坡。 沈忆琴淡淡一笑:“不是认为,是到了。” 说完慢慢收起笑容,被眼前所见惊住。 这面斜坡上依旧是奇形怪状的黑石,与山脚下的黑石不同的地方是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粗大的骨头,在乌黑的斜坡映衬下显得苍白如雪,白森森的一片。 硕大的头颅一块一块,零零落落挂在奇石上。一根根看似肋骨的粗大骨头有的被插在黑石之中,密密麻麻,看似一串冰糖葫芦。有些断掉了的魔爪则被摆成奇怪的形状镶在黑石之中,面目狰狞。如蛇一般从黑石上垂下来的,是粗大的脊椎骨。 琳琅满目,每一根巨骨都是魔物身上的骨头,不知道究竟已经过了多少年。密密麻麻的,将每一块黑石都挂满,都镶满,都插满,形成一面没有颂文的功绩碑,这块功绩碑就是整面斜坡。 斜坡斜斜往上,长达百里,尽头就是山顶。这座黑山与无限剑山不同,跟无限剑山插满羽武者的残剑相反,它满是魔物的骸骨。这是千年里血骨门所有的功绩,他们杀死过的魔物的骸骨全都在这里了。 武轶霄都禁不住倒抽凉气,呆着半晌说不出话:“这便是血骨门千年里一直在做的事。” 千年不断屠杀魔物,将其骸骨摆放出来,将整面山坡都摆满了,无形中形成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怖感,这是他们的战功。 何离剑看得呆然,禁不住肃然起敬。千年里人族一直在享受安定繁荣,只有他们在被人界遗忘的角落里不断屠杀魔族,而无从得知退魔大战早已经结束。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块绝望的大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战争,但他们硬撑着坚持到了现在。 众人默默低下头,此刻均都心潮澎湃,百感交集,脸上除了无比敬意没有其他神情。 跟着这条娇媚多姿的身影从数十里的斜坡上掠上去,没有人再出声。 斜坡的尽头,这座黑山的顶峰,一座黑白相间的城堡赫然映入眼眶。黑色的,是这块大地特有的焦黑黑石,白色的,是一块一块森森白骨,填满了黑色石块之间的缝隙,密不透风。这些填满缝隙的骨头一块块粗大无比,绝非人族,也是魔物的骸骨。 一股阴风吹来,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一块块硕大的白骨慢慢化作一头头庞大的魔物,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从黑色的城堡中钻出来,低声咆哮着,瞪着血红的眼睛,慢慢爬上这座城堡。 何离剑猛然惊醒,心中狂跳不止,暗暗低呼:“好强的魔气,好强的怨气,好强的杀气。” 这是这些骸骨残留的魔气、怨气和杀气。 “诸位。”武轶霄沉着脸,看了一眼众人。 何离剑也看一眼父母和甄逸世,他们似乎也经历了刚才的错觉,个个面露敬畏。 血颜似乎冷冷笑了一下,所以她如此轻视他们,只是残留的魔气、怨气、杀气就已经让他们惊得面容失色,人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些骸骨都是被他们杀死的魔物,而且他们就住在这些骸骨与黑石砌成的城堡之中,酣然入睡不在话下。不是他们并不惧怕这些残留的魔气、怨气、杀气,是这些残留的魔气、怨气、杀气害怕他们。 何离剑抬头看过去,这城堡单单是城墙就高达里许,实在惊人。黑白相间的城墙并没有城门,城头上有几座简陋的瞭望台。仿佛展示自己的战功,又像要对试图靠近的魔族进行恐吓一样,瞭望台全部由魔物的骸骨搭建而成。 瞭望台上四人一座,每人盯着一面,将这座黑山四面八方的所有情况尽收眼底。 “这就是进来的人吗?”瞭望台上的人运气将声音送下来,平稳有力,浑身也是与血颜一样,破破烂烂,裸露胳膊,皮肤黝黑,肌肉结实高鼓,腰间插着魔物骸骨制成的兵刃,已经看不出到底是剑还是刀。 武轶霄听得面容微动,颤声低道:“竟然是玄羽死境修为,没想到,难道你我五人才能进入的玄羽死境到了血骨门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修为吗?” 何弦志也惊得脸色微白,不住暗叹:“玄泰大陆被安定繁荣娇惯了。” 甄逸世则苦笑不已,众人中他年纪最长,修为却是最低:“何兄所言不错,所言不错,人族,已经被娇惯了。” 何离剑面露愧色,看一眼血颜那矫健诱人的背影,现在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众人了,低声道:“本以为等来的人是将他们救出去的人,没想到是来添麻烦拖后腿的人。” 说的就是众人自己,众人一个个自认乃是人族千年后修为最高,岂料血骨堡仅仅一名负责放哨的弟子就已经达到玄羽死境。他们连给血骨门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到来除了给血骨门增添多余的负担,成为他们多余的累赘之外,还能干嘛? 救他们出去?别开玩笑了,在这块被封印的大地上,没要他们出手救你们就不错了。 难怪,自己说一定有办法出去的时候她勃然大怒,千年里难道他们没有试过吗?何离剑羞愧得抬不起头,自己真是满嘴放屁,只会凭空说话。禁不住痛心地哀叹,恨恨握着拳头,在她眼里自己一定是十分可笑的人。 沈忆琴目光黯淡,暗暗握住儿子的手。母亲的温暖终于让这个小子慢慢平静了一些,闷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血颜也没有回过头看他们,扬起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脸蛋上留着那三道她抹上去的血迹:“对。” 瞭望台上的弟子一见,嘿嘿一声笑:“血颜,你又杀了三头。” 血骨门的人无人不知她的习惯,还是说血骨门的人都用这种方法来记数自己杀了几头魔物? 另一名弟子晃着肩膀转过身来,浑身黝黑发亮,光着膀子,连衣服都没穿,一块一块精壮的肌肉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沉声道:“进来吧,明天就要月圆了。” 血颜一句招呼都没有打,按理门派相迎都会彬彬有礼,至少说一个“请”字,就像鲁悼司与邵澄茗一般,诸多礼数,细心招待。但她别说一个字没说,连头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你们爱跟进来就跟进来,随便你们。 何弦志对瞭望台的弟子们拱拱手,低声道:“走吧。” 几个人纷纷拱手,也跟在血颜身后纵身掠上去,落在城头。 城墙后面大大小小房屋错落有致,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用黑石随意搭起来的包子,大小不一,一座一座,疏密有度地排布开来,占地约莫七八里方圆。这块小小的地方粗略估算,大概只有数千人,不到万,由一圈黑白相间的城墙围起来。 而那些不能称为房屋的房屋也都是黑白相间的,原先一定与城墙一样,简单搭起来,后来再用魔物的骸骨将缝隙塞满堵住。 甄逸世暗暗擦汗,低声道:“这地方魔气太重了。” 他已经是空白地带的修为,曾经去过灭葬场,那时候直扑被破掉的封印中心,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现在到了这里竟禁不住表示魔气太重。 何离剑担心地看他一眼,甄逸世点点头,让他不用担心:“没事,此处魔气比灭葬场强盛不下十倍,但老夫还能撑得住。” 何弦志与沈忆琴本就有魔咒在身,并无什么异样感觉,但也承认这里的魔气确实很重:“我两人来说并无什么感觉,但这魔气非空白地带修为不能靠近,血骨门竟然千年里一直活在这么强烈的魔气之中,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武轶霄凝眉道:“恐怕血骨门中没有修为低于空白地带的,否则如何能在这样的地方活下来?” 一旦低于空白地带的修为,立即被这里的魔气侵蚀,当场毙命还好,化为丧尸则要被自己身边的人亲手杀死了。 魔气侵蚀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化为没有理智的丧尸,那是已经死但却会动的尸体;一种是生前意志力惊人,留有执念附在尸体上,灭葬场中何离剑就曾被甄逸世误会为此类丧尸;一种是彻底被侵蚀干净,已经属于魔物的范畴,但不是真正的魔物。 魔咒就是演化自魔气侵蚀,魔族从中有所领悟创立的,使用魔咒对人族进行有目的的侵蚀,让他们最终化为魔物,而不是丧尸。比如高笛,比如冼立风,比如贾烙山和廉书峥人等。 血颜已经落在城内,众人不敢停留片刻,无法细看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城堡的每一个角落,赶紧纷纷从城头落下,紧紧跟在后面。 隐约听见城头上的弟子低声议论:“这就是外面的人?” “我们可以出去了,这封印终于要解开了。” “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原来这才是我人族的风采。” “那人块头可真大。” “穿得这么严实,如何大展身手?光是那么长的袖子不小心都缠住剑身,实在不方便。果然传说中我人族真是一个温和的种族,你看他们一个个彬彬有礼的。” “就是因为太过温和才被魔族几乎灭绝。” “所以老子连衣服都不穿,就是光着膀子,穿什么衣服,哈哈,人生下来是光溜溜的,衣服那是后来加上去的身外之物,死了也光溜溜的一副白骨。” “那你穿什么裤子,裤子也扒了吧。” “现在外面大战究竟如何了?” “我看不对,他们的修为有点问题,是刻意深藏不露吗?” “喂,差不多够了,我们肯定马上得救了,给我专心点,月圆将至,可别忘了。” 何离剑心中一动,这些人两次提到月圆,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禁不住看往父亲和母亲,何弦志与沈忆琴相视一眼,微微摇头,并不明白什么意思。武轶霄也摇了一下头,看住甄逸世,甄逸世也是摇头。 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落汤鸡一样低着头,也没心情去留意月圆不月圆的。 城头的弟子们只不过是正常地议论几句,对他们来说外面来人了,就意味着他们得救了,高兴至极禁不住议论没有什么错。但在众人听来,却每一个字都刺痛了脆弱的心。 自诩羽武之后的六大门派,被称为三杰的夫妻两人,自称天下第一武痴的武轶霄,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的何离剑。 每个人心中都刺痛。 抱歉,这就是你们千年苦撑,千年等待等来的人,确实已经是玄泰大陆上最强的人,但对你们来说却是毫不起眼的,甚至不堪一击的。 刚落入城中,踏着焦黑色的地面,不少弟子停下手中的事,纷纷惊讶地看着众人。 何离剑只来得及瞥一眼,有在打磨魔爪的,有在打磨魔物的獠牙的,有在打磨粗大的胫骨时不时挥一挥试试手感的,有在缝补衣服的,有在传授小孩武道的,看似众人的到来影响到了他们。 这些人均都生得黝黑,不少男子干脆光着膀子,行动方便灵活。而像血颜一样裸露胳膊的几乎每一名女子都这么干,有些少女甚至不但将胳膊裸露出来,将小蛮腰裸露出来,连修长的大腿也白花花地裸露出来。 沈忆琴看得心中发酸,刚遇到血颜之时的惊讶和无法接受荡然无存。 他们的物资实在匮乏,这是其一。千年里不断与魔物交战,为了更加方便施展身手,他们干脆把装饰性的衣服部分都去掉了,这是其二。正如城头弟子所说,穿得那么严实,光是长长的袖子都会把剑身缠住,怎么施展身手啊? 有几个小孩倍感新奇:“娘,你看,没见过的人。” “是血颜姐姐回来了。” “血颜姐姐又杀了三头魔物。” “血颜姐姐,他们是谁?” “我要像血颜姐姐一样厉害。” “那个叔叔好吓人,长得好高大,他一定很强。” “爹,爹,快看,好大的剑。” “闭嘴,不练功了是吗,老子打死你,不勤加练功老子不打死你总有一天你也会被魔物吃掉,快去练功,血骨堡不需要废物。” 武轶霄暗暗苦笑,他确实长得很吓人,不过在血骨门面前却不敢说很强了。 何弦志也是心中酸痛,低声道:“太不公平,他们如何撑到今日的,太不公平了。” 沈忆琴默然无语,她说不出一句话。 身为六大门派掌门之一的甄逸世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颤抖着声音:“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公平,太过悲伤。” 传闻中的血骨门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弟子与弟子之间可以成婚生子,否则血骨门就要灭绝。 何弦志也颤声低道:“他们早已经没有师兄弟姐妹的关系,血骨门,其实早已经不在了。” 说着,血颜停在一间石屋面前,还没开口,里面出来一位五十上下的男子,满脸横肉,膀大腰圆,声音粗壮低沉:“不错,血骨门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众人相继停在他面前,这人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双眼暗含凌人杀气,宛若在看误闯进来的,长得很像人的物体:“你们就是进来的人?” 甄逸世原本要拱手,又将双手放下来。 武轶霄点点头:“是的。” 血颜把眼睛看往何离剑,在那人耳边低语几句,再看了何弦志与沈忆琴一眼,最后瞥一眼武轶霄。众人不方便运功偷听,都静静等待,感觉自己好像是待宰的牛羊一样。 最后,血颜问了一句:“御风呢?” 那人挥挥手,叫她不要担心:“带着坚石去追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圆月将至,他们不会追得很远。” 血颜点点头,转身离去,立即有一群小孩子簇拥着着她,叽叽呱呱叫个不停,声音渐渐远去。 男人这才对众人点点头:“我是展隐天,虽然血骨门已经不在,虽然我们与世隔绝千年,但还记得人族的礼数,但恕展某不对你们做那些无聊的礼数,进来吧。” 甄逸世自嘲一样苦笑一声:“展兄不必多礼,确实很无聊。” 武轶霄嘿嘿一笑,抬起脚当先跟进去,禁不住看一眼这间石屋焦黑墙壁上的森森白骨:“老子就是喜欢这样,别给我又拱手又作揖。” 这血骨堡里处处充斥着强烈的魔气,魔气之中暗藏着丝丝怨气,让这古堡之中到处弥漫着缕缕杀气。但看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子孩子们,却个个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何弦志叹服不已:“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才是真正的武者。” 何离剑羞愧,自己的经历与这些小孩子们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禁不住长叹一口气。看着那群簇拥着血颜的小孩子们,看着被那群小孩子簇拥着的血颜,心中阵阵揪痛,指尖微微哆嗦。 咬着牙心中恨恨道:“魔族,我何离剑誓要将你们灭绝了,我何离剑誓要成为真正的魔武者,就算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哪怕能多杀一头魔物也好,我,必须马上成为真正的魔武者,我不能等了,还修炼什么修炼。” 沈忆琴轻轻拉他的手,母子俩跟在何弦志后面也进入这间让人胆寒的石屋之中。 屋内家具均都是石制,这块被封印的大地寸草不生,除了黑色的干燥泥土和焦黑的石块,没有其他东西。 展隐天席地而坐,点头示意众人:“坐吧。” 众人酸着心坐下,展隐天看着他们:“怎么称呼?” 武轶霄将大墓碑斜着才能坐下:“武轶霄。” “何弦志,这是内子沈忆琴。”何弦志点点头,与沈忆琴一同盘腿而坐,指一指何离剑,“不孝子何离剑。” 甄逸世又一次下意识要拱手,半途忍住了:“老夫甄逸世。”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极度不习惯的。 展隐天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来,不住点头,再看一眼众人,目中略微失望。 最后目光在何离剑身上微微停了一下,苦笑一声:“没有羽武者,想不到退魔大战已经结束了,更没想到竟然没有羽武者,徒有魔武者又有什么用。” 血颜刚才在他耳边低语,早将众人之事简单说了,他又叹一口气:“让我先问吧。” 众人默然不语,他们等了千年,苦撑了千年,等来的却是如此结果。 第245章 千年之后 “哼。”展隐天忍不住一声轻笑,笑得壮实的身子在动,“哼哼哼。” 一面笑一面不住摇头,哼哼哼地低笑着:“羽武之后?” 甄逸世一张老脸通红,低下头。 展隐天并没有恶意,因为绝望和无奈才笑的,不是在讥讽他:“谁说羽武者能通过血脉传承的?哼哼,竟然千年将自己与世隔绝,结果什么结果都没有不是吗?这么喜欢把自己与玄泰大陆隔离开来吗?” 被关在这块大地千年,与世隔绝,知道有人竟然主动这么干当然忍不住笑。他还没知道玄极门与真元派甚至险些让甄途阳与郝癸霓成婚之事,否则要笑断气了。 “如果早将那什么,什么秘技?算了,管他什么秘技,把它公布给所有人不是早就知道行不行了吗?为什么坚信羽武者是靠血脉传承的?”展隐天无法理解,不住摇头,看一眼何弦志、沈忆琴、武轶霄。 意思很明白,这三个人天赋和资质就很不错,六大门派只有一个郝豪韧进入玄羽死境,剩余五个不堪入目,那为什么不把玄羽秘技传授给这三个人去试一试?为什么一口咬定羽武者是依靠血脉传承的?谁告诉你们的? 在人族急需羽武者的时候,极有可能会让羽武者诞生的秘技却藏着掖着,一边还怪人族无羽武。展隐天不住摇头,他实在无法理解:“要灭绝我人族的只有魔族,难道是他们吗?” 藏着掖着,难道这三人真要成为了羽武者会灭绝人族? 甄逸世满脸羞愧,直到最近的这段时间他才明白,也曾经要传授给武轶霄,但武轶霄人等拒绝了。 展隐天挥挥手:“算了,我不懂,只有血骨门的先辈才知道人族真正是什么样的,你们有你们的原因,我管不着。” 只有被封印在这块大地的第一批血骨门的先辈才知道人族的一切,他们知道的都是先辈口口相传的传闻:“你们都已经变成我们血骨堡的传说了。” 见不到,只能从先辈的讲述中知道,那就是传说。跟现在玄泰大陆对退魔大战的看法一样,对退魔大战一笑置之的人占了绝大多数,那不过是传说,不值得信。 又看住何离剑,点一点头,叹息一声:“没想到千年后魔武者还是只有一位,难道世上不允许同时存在多位魔武者吗?不错,折翼谷的事是真的,不是跟你们眼里的退魔大战一样只是传说,它与退魔大战都是真的,羽武未出,魔物先行现世,我还是太过早绝望,谁能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羽武者诞生呢?” 又看看何离剑一眼,目露钦佩:“不早不晚,在人族最需要的时候你成为了魔武者,并且来到了这里,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还是留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魔武者出现了羽武者也马上会出现了。” 何离剑默然,他也没有敢于将自己其实还不是真正的魔武者如实相告,低下了头,一句话不说。 展隐天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住何弦志与沈忆琴,许久不语,半晌才道:“魔咒千年后竟然被改进成这样,它们对魔咒的掌控又上一层楼,已经能控制不让最终化为魔物了,这算是进阶魔咒吗?” 摇摇头:“魔族看来也很绝望,可能真的其实比我们还弱,否则也不会改进魔咒,现在看样子魔咒才是它们最可靠的手段。所以我展隐天还是那句话,不能过早绝望,只要阻止它们找到第四令就可以了。” 魔咒起初源自魔气侵蚀,魔气侵蚀是无法控制的,连魔族自己都无法控制,对魔族来说魔气侵蚀并非是它们意志控制的结果。魔气高于天地之气,固然会将人族侵蚀了,它们一定也感到意外,但开始并不怎么在意。 魔咒第一次出现之后,才真正成为魔族的一种手段,只有自己的意志能够控制才能被称为手段。魔咒也不再是让人族变成丧尸这种东西,而是更加可怕的魔物,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魔物,却比丧尸强不知道多少倍。 现在,双杰身上的特殊魔咒比千年前的魔咒更进一步,能够在最后关头解除侵蚀不让他们彻底化为魔物。展隐天吃惊之余认为这是更上一层的魔咒,称之为进阶魔咒。千年后魔族确实一直在使用魔咒找寻天下四令,是它们现在唯一在使用的手段。 也许它们真的其实比人族还弱,当然说的是残留在魔界的它们,不是这块被封印的魔物。 又是沉重的叹息,有点无精打采:“稍后我亲自将血骨功法传授给你们两人吧。” 何弦志与沈忆琴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展隐天禁不住微微摇头,对他们的过激反应露出些许不屑:“这东西又不是宝贝,如果只要是功法就是宝贝的话人族永远只有一个羽武者,也不会有折翼谷的悲剧。” 才想起他对功法秘技这些东西都视为身外之物,对六大门派将玄羽秘技视为最高绝密不肯外传百般不解。 他理解这几个人无法理解自己:“身边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最终会有一天只剩下你一个人,那时候你才明白早些将这些东西传授给身边的人,也许大家都能活下来,一个都不用死去,这些东西一文不值,唯一的宝贝是族人,是心中的希望,只要族人还在,心中的希望还在,失去的再多也会重新得到。” 何离剑内心颤抖,禁不住喃喃低语:“如果第一位羽武者不肯分享,哪有能击退甚至险些灭绝魔族的羽武者们,一个人如何强大也改变不了战争,战争不是一个人的,第一位魔武者就是因为想要分享魔武功法,却意外造成了折翼谷之事。” 一声长叹:“在面对我们这些后人无法想象的绝望和狂怒的时候,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丝希望,一丝不甘心,所以第一位玄武者诞生,所以第一位羽武者诞生,除了希望、斗志、愤怒、憎恨,以及催生这些的绝望,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展隐天点点头,也仰天长叹:“是的,谁能想象出他当时的绝望和狂怒有多么大。” 何离剑颤声道:“我们让他失望了,像他这样的人可能不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永远都只有一个。” 展隐天目光微微一暗,似乎不明白这位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为什么这么绝望。当然,他并不知道何离剑其实不算是真正的魔武者,何离剑的魔武之力其实不是纯正的。但他并不多放在心上,移开视线,只当他因为羽武者还没诞生感叹罢了。 稍微平定一下心情,继续对何离剑道:“魔武功法千年前已经被折翼谷证实确实只能有一位,被称为禁忌和异端,一位恐怕已经足够多了,你还不须如此绝望,说来血骨功与魔武功法有脱不开的干系,没有魔武功法就没有血骨功。” 何离剑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何弦志人等也大吃一惊,一个个看着他。 展隐天淡淡一笑,已经料到众人的反应:“洗魔大法乃是取自于魔武功法,专门为玄武者创立的功法,玄武者面对魔气无法像羽武者那样完全免疫,在千年前的退魔大战中,那魔气可不是灭葬场残留的能比的,遍地魔族横行肆虐,那是何等魔气。” 众人心中战栗,各自暗暗点头。 “自从被封印在这里之后,血骨门与残留魔物不断以死相搏,慢慢发现自己虽然能以洗魔大法抵御魔气侵蚀,但是孩子们呢?”说着他看一眼敞开的石屋之外,隐约能听见小孩子们的欢笑声。 回过头:“尤其刚出生的婴儿呢?洗魔大法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但先辈们智慧过人,既然武者之母能让孩子带着古武气境修为降世,那么为什么不让他们带着免疫魔气侵蚀的能力降世?” 何离剑惊得呆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人族的智慧果真是无法想象。 沈忆琴颤声道:“为了孩子,你们将洗魔大法与本门功法结合,创立出了全新的功法,就是血骨功法?” 展隐天点头:“不错,这就是血骨功,稍后传授给你们,尤其你们两个,也许能稍微抑制魔咒,毕竟是带有魔武功法部分功效的功法。魔武功法你们修炼不来,这血骨功却倒可以修炼的。” 何弦志与沈忆琴禁不住惊喜万分,何离剑连声颤抖着不住道:“多谢。” 原来这就是这些小孩子在如此重的魔气中丝毫没有任何影响的原因,他们全都是免疫魔气侵蚀的,着实让人大呼意外。 展隐天禁不住连连摇头,无奈地轻笑:“呵呵。” 才又想起这些千年里活在战场中的人,根本没把功法秘技当成必须藏着掖着不肯外传的宝贝。 展隐天目中流过一丝不安:“但不要抱太大希望,也许根本对魔咒无效,特别你们身上的又是千年后的进阶魔咒,也许只能有限压制,如果能根除就最好,如果不能,只有将下魔咒的那个魔族杀了,魔咒不论有多少个,永远只有一个源头,将源头杀了才是正确的解除之方。” 何离剑激动得噌地站起来,目露憎恨:“只要找到她现在在哪,我就杀了她。” 展隐天禁不住哈哈大笑,站起来,竟然对他正色拱手,这是第一次:“人族之大幸,千年前魔武者选择了人族,千年后魔武者依旧选择人族,人族之大幸,哪怕羽武者还没诞生,我展隐天也感到欣慰,能见到传闻中的魔武者,更是展隐天最开心的。” 沈忆琴拉住他,何离剑抖着身子慢慢坐下,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现在充满了憎恨和愤怒,但真要找到那名魔族少女在哪的话,他真的能杀了她吗?那不过是一道幻象而已,她的本尊其实一直在魔界。 况且,这个封印能不能解开还是一个问题,血骨门千年里何尝不进行了无数次尝试? 这是深深的无力感,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力,因为无力满心的憎恨和愤怒无法发泄出来,因为无法发泄出来更加憎恨,更加愤怒,让他无法自已。 “魔武者,我要成为真正的魔武者,现在就要。”他怒瞪着眼睛,端坐不动,直勾勾盯着屋里黑色的地面,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展隐天面露微笑,变得有点精神了,也坐下来:“我的儿子,展御风,现在带着另外一个人去追踪他们的动向,很快就回来,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察觉到了,后来你们也来了,所以就叫血颜过去看看,本来担心魔族蜂拥而入,幸好,我们还有机会。” 那时候他们认为玄泰大陆在经历了千年的大战之后,人族终于全部被灭绝,魔族也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始进入这块大地,进行最后的大清洗。但他们是幸运的,退魔大战早就结束了,进来的魔族只有一个,带着两个人族而已。 他们还有机会。 甄逸世一直闷不做声,咬一咬牙,看住展隐天:“血骨功法可怕非常,轻易就能让人进入玄羽死境,六大门派虽然千年里一直碌碌无为,但老夫对玄羽秘技坚信不疑,现在老夫也要将它传授给所有人族,只要你们有了玄羽秘技就能成为羽武者,魔族重现玄泰大陆也不须惧怕,有了血骨功法和玄羽秘技,不须畏惧。” 展隐天显然对他口中说的玄羽秘技不太信任,他甚至都记不住这些古怪的名字,什么空白地带,什么玄羽死境,什么玄羽秘技,乱七八糟,这些东西在血骨功法里面都没有过。 不过他仍旧表露出感激,点点头:“那就感激不尽,如果真能成为羽武者先将这里的魔物全部杀光。” 话锋一转,还是没有多大高兴劲:“但羽武者并非是由血脉传承,而是与资质有关系,如果我们一个人都成不了羽武者的话。” 禁不住嘿嘿低笑,笑得很无力和绝望,摇一下头,像是让自己不要那么绝望:“可以试一试,如果成功的话真是雪中送炭。” 罢了长长叹一口气,望着外面:“即便如此也是一件好事,我们将这里的魔物杀光,然后永远呆在这里吧,外面的事自然有外面的人。” 何离剑冷冷道:“我们会出去的。” 展隐天淡淡一笑,对这句话不以为意。 何离剑抬起头:“你忘了吗?既然是魔族封印这里,只要找到她的动向就能知道出去的办法,甚至是将这个封印给毁了。” 众人大吃一惊,展隐天也愣住,猛然跳起来,瞪着何离剑一动不动,声音因为过度激动剧烈颤抖:“对……对……,你说得对,我……我真的太绝望了……竟然绝望到变得这么笨。” 蓦地哈哈大笑,一把抱住何离剑,抡着他转了一圈,狠狠拍着他的肩头,双眼要吃掉他一样看着他:“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几个人,真是雪中送炭,你们带来的真的是希望,哈哈哈哈。” 这笑声如雷贯耳,震得众人感到一阵眩晕,功力之浑厚让人心中战栗。血骨门本就是开创力量流派的古老门派,而后经历了千年的死战,自然而然慢慢也偏向于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内力无不是浑厚无比。加之修为如此之高,一笑起来修为随着心念而动,自然让人难受。 尤其甄逸世,暗暗汗颜,叹道:“不愧是血骨功法。” 展隐天拍拍胸口:“那是自然,只有强者才能在魔族面前活下来,血骨功法经受大战考验,无需置疑,只要你的资质允许,必定能让你在二十年内成为仅次于羽武者的玄武者,若是天赋惊人的,更加不需要二十年。” 资质决定了一个人最终的修为高度,如果你的资质只能到古武者修为而已,不论你如何努力,再给你千年万年,你也永远只是古武者。天赋,则决定了你会花多长时间才能达到自己资质的顶峰。否则就算你能成为羽武者,但却天赋平平,你恐怕要花上千年万年才能成为羽武者,那时候你早就老死了。 而血骨功法,只有一个要求,你的资质够资格,最多二十年,不管你天赋如何。 这句话听得众人震惊无比。 但已经有了断心碎梦这样可怕的古老招式为先例,众人很快就能理解。人族,将自己曾经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不论是曾经的悲剧,还是曾经的力量。 玄泰大陆上不少人将退魔大战当成传说,六大门派所有功法都是自创的,自创的功法没有了自古以来沉淀的经验的支持,形同从头开始,当然永远比不上血骨功法。 何离剑心中一跳,莫名一个声音在心中幽幽响着:“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现在就在仁武城中协助父亲进行望玄丹的炼化,如果她现在也在身边就好了,有了血骨功法他们可以放心了。 被这笑声惊得过来的人不少,围着石屋的门口往里看,其实他们早就想看一看外面进来的人了,只是碍于这个展隐天不敢过来。 展隐天激动地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我们有办法出去了。” 门口那群人一片惊呼,不敢置信,你看我我看你,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这几个从外面进来的人难道不就是为了将他们救出去而来的吗?这有什么怀疑的,继而欣喜若狂,一片欢呼。 血颜一愣,看一眼何离剑,不敢相信难道这小子真的有办法? 展隐天挥手让他们静下来,振声道:“给我听着,不论如何找到进来的魔族的踪迹,一共三个,一名魔族,两名身带魔咒的人族,这三个不论找到哪一个都行,要活的。” 屋外的人又要欢呼,有的人急得马上要动身而去。 “还有。”展隐天提高声音,示意自己还没说完,“月圆将至,不可拖沓,速去速回,能出去的都给我出去找。” “慢着。”血颜突然大喝一声,瞪着眼睛,怒声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何离剑看了她一眼。 血颜早就料到是他,脸色冷下来,语气冷冰冰的:“想都不想就说出来吗?那不过是一道幻象,一旦得到第四令即刻消失,怎么抓?两个带着魔咒的人?别开玩笑了,那不是两个带着魔咒的人,是她的工具,工具就是拿来用的,得到第四令之后就没有用了,抓到了两件工具有什么用?” 何离剑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僵硬住。 那名魔族少女确实只是一道幻象,旨在取到第四令,一旦得手立即消失。而褚黥翟与甄途阳,指望他们知道如何离开吗?她会让他们离开吗?她会让他们知道如何离开吗?他们知道的话会告诉他们吗? 工具就是拿来用的,这两件工具的用途就是在她找第四令的时候帮她挡住所有阻力。现在只差最后一令,第四令一旦得手,再让她心疼不舍得丢弃的工具也没有用了。既然找齐了天下四令,还要什么工具,工具的作用已经完了。 所以不论如何,褚黥翟与甄途阳绝对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封印,这可能是他们两个最后活着的机会了。第四令一旦被找到他们立即被抛弃掉,用不到他们了。 况且,这块大地之中还有很多魔物,这两人的作用已经可有可无,甚至现在她早就将他们抛弃了也说不定,有这么多魔物还用你们两个干嘛?这些魔物可是血骨门千年时间里都无法彻底灭绝的魔物,血骨门轻易就能让人进入玄羽死境,足见这些魔物多么可怕。 这些魔物完全不下于那两个人,数量又不仅仅只有两头,想用多少就用多少,那两人早就可有可无。 而且,这两个人恨不得将他们杀死,就算他们知道也绝对不会说。 何离剑哆嗦起来,惊得喃喃道:“万万没料到。” “哼。”血颜厌恶地看他一眼,转身而去,“谁都别想出去,进来了就永远出不去,千年了,还不明白吗?” “姑娘。”沈忆琴忍不住叫她一声,不明白这少女为什么总是火气这么大,但血颜早就拨开人群不见了影子。 屋外的人都齐刷刷看住展隐天,展隐天也被骂醒了一样,后退一步,呆住半天,许久才摇着头苦笑不止:“她说得对。” 看往何离剑,看往甄逸世,也许这几个人的到来并不是为了将他们带出去,而是协助他们将这里的魔物悉数杀绝,仅此而已。 狠狠咬牙,怒声道:“那就杀光了它们,甄掌门,那什么秘技就拜托你了。” 甄逸世也哆嗦着胡须,微微点一下头。 沈忆琴担心地看一眼何离剑,何离剑还在呆着,喃喃自语:“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有办法。” 轻轻按住他的手,这一次可能真的绝望了,她能做的只有默默鼓励他,安慰他,如此而已。 展隐天满脸怒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目中尽是杀气,似乎在瞪着无边无际的魔物,他们杀了千年的魔物:“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们亡,玄羽秘技是吗,可一定要给我成功,已经杀了千年了,应该来一个最终的结果了。” 他第一次想起玄羽秘技的名字。 甄逸世也被激得目露愤怒,沉声道:“不错,是玄羽秘技,这并非是功法,而是突破玄武者的诀窍技巧,不需要修炼。” 当时郝雄章在铁水湖就是靠着玄羽秘技突破,进入了空白地带,盂洁瑶也是如此,玄羽秘技确实不是功法。 展隐天恨恨坐下,怒得一头乌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哼,血骨功法加上玄羽秘技,一定要成功,不允许失败,现在就将血骨功法传授给你们。” 武轶霄几乎跳起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大气不敢出。 何离剑看一眼父母,何弦志与沈忆琴见他已经冷静,也都专心聆听展隐天传授血骨功法的心法口诀。 何离剑脑袋晕乎乎的,只感觉现在活着的人并不是自己,如果是自己在活着,为什么却感到如此无力?如此绝望?他什么也做不了。 心底一个声音不甘心地轻轻道:“我要成为真正的魔武者,现在,马上,然后找出解除这个封印的办法,解除不了的话,就来硬的,打破它,打破它。” 他必须马上成为真正的魔武者,必须,马上。 第246章 外来者 起身一个人默默出去,回望一眼,母亲也正担心地看过来,他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想看一看在千年中活下来的血骨堡。血骨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也许现在先散散心反而对他更好。 武轶霄聚精会神地聆听展隐天将上古功法一一传授讲解,甄逸世也时不时叹服地点点头。何弦志微微抓住她的手,这位父亲对自己的儿子绝对信任,一路上也只有他从未对他做过什么干扰。 沈忆琴便也回过头,这里是血骨堡,他去不了哪里。 见他出来,那些人便都对他点头,有些人放手里的活,拍一拍手,太多问题想要问他:“千年后人族一位羽武者都没有吗?真的吗?” 何离剑暗暗叹息,无法回答。问他的人是一个光膀子大汉,看到如此神色已经知道答案,略显失望。 却有一个小男孩直勾勾瞅着他,不敢靠近:“哥哥,你真是魔武者吗?” 何离剑没来由心中一缩,让自己露出一丝微笑,对方不过一个小孩子,自己何必挂着一张不会笑的脸。从七岁开始自己就是一直看着绝望的脸轻视的脸厌恶的脸狰狞的脸长大的,直到十年后才远离那些让他憎恨的脸。 淡淡一笑,点了一头,依旧是说不出话。 小男孩见他微笑,似乎生出一些勇气,小心往前踏出一步,直勾勾看着他,羡慕无比:“我可看看吗?” 何离剑一愣,不知道他要看什么。 旁边一名少妇连忙过来将小男孩拉回去,对何离剑点头:“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当然不懂事,魔武者对人族来说乃是异端,对魔族来说乃是禁忌。 “没事。”何离剑微微摇头,看一眼这名女子,褴褛的衣衫一定是几代人都穿过的。 禁不住问:“血颜为什么叫血颜,难道人族古姓中有血姓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大概血颜从见面开始就给他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从第一眼把他吓得后退,羞得满脸通红,到一路上对众人的厌恶和冰冷,再到刚才对自己的厌恶。她好像与这些人有些不同,人人都因为他是魔武者而敬畏好奇,只有她是厌恶的。 事实上没来这里之前她对自己还有一点敬意,准确说是对魔武者有一些敬意。因为自己似乎几次说了几句让她不开心的话,所以慢慢开始厌恶起自己来。可能因此她也开始厌恶魔武者了吧,毕竟魔武者刚诞生的时候羽武者们也是时刻提防,谁知道这个异端究竟是不是真的选择了人族呢? 这些人对自己敬畏其实是因为魔武者,而不是因为自己,他很清楚。而敬畏魔武者也是因为第一位魔武者是真心为了人族,这份敬畏来自于第一位魔武者,不是来自于他这位魔武者。 所以说白了,这些人排除掉因为第一位魔武者的敬畏之后,对他其实是满满的提防和警惕,他其实比起屋里的众人还不受欢迎。不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武轶霄,还是甄逸世,哪怕他们在血骨门面前弱得让人轻视,但他们终究是人族,是这些人的族人。 而魔武者,既非人族,也非魔族,既是人族,也是魔族。面对似人非人,似魔非魔的武者,换成任何人都不会放下警惕,甚至是敌意。 如此一来他也理解血颜对自己的态度,但一直不明白这名少女的名字怎么这么怪。 少妇咦的一声,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还是提出问题的,更没想到他不问血骨堡和这块大地的相关之事,却是血颜的名字,稍微一愣。略一停顿,秀眉微凝:“她自己改的名字,她本名叫薛烟。” “薛烟?”何离剑惊讶,多好的名字,为什么改成阴森的血颜两个字? 少妇生怕他问更多问题似的,拉着小男孩就走开,何离剑也默默走开。 举首环视,高达里许的城墙将这块方圆七八里的地方围起来,城墙上焦黑焦黑的,期间镶满了繁星一样的森森白骨,宛若一个紧闭的地狱,让里面的人无法逃脱出去。 围墙之内,此一座彼一座的石屋相互依靠,相互守护。黑色是这块大地特有的黑石,那黑石本身就带有魔气,融化在镶在上面的白骨散发出来的浓重魔气中,一间一间牢不可破的监牢似的。 他漫无目的地乱走,任由双脚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路上不时有人惊讶地停下手中的活,迟疑地看着他,想要开口却又犹豫不决。有的人则对他微微点头,目露敬畏。他们似乎每一天都很忙,不是在打磨兵刃,就是在苦练血骨功法,这里每一条都是战场。 对他们来说是玄泰大陆遗忘了他们,甚至算是抛弃了他们,千年里他们将玄泰大陆上的人称为外面的人,都是外人。五人的到来都是外来者,尤其是他这个魔武者。 不知不觉走了许久,才发现身后跟了几个小孩子,一个个睁着大眼睛害怕地看着他,却又忍不住好奇想要看清楚一点,靠近一点。看他们带着稚气的脸有些脏兮兮的,那是被父亲在地上扔来扔去造成的,有些脸皮和手脚都划破了,那也是父亲教授武道的时候摔出来的。 何离剑一怔,停下脚步,这几个小孩子立即吓得直打哆嗦,挤成一团,个个绷着小脸瞪住他。 何离剑苦笑,心中酸酸的,轻声道:“你们现在是古武者还是玄武者?” 这句话有玩笑的成分,他们当然是古武者,哪有七八岁就能成为玄武者的?这几个小孩子都不敢答话,忽而当中一个小女孩转身就跑,不住叫着:“爹,爹。” 剩余小孩子们也都呼啦一声转身就跑,不住跟着叫起来:“爹,娘。” 没有一个会哭,但其实他们心里很害怕,明明害怕却按不住好奇鼓起勇气偷偷跟在后面。 何离剑愣愣地看着他们小兔子一般的身影眨眼钻进各处躲藏起来,心中一阵空落落。 旁边一人抱着一根胫骨,这胫骨被他打磨得光溜溜,瞪着眼睛看着他一直不动,似乎因为他主动与小孩子们说话放松了一些神经,吞一吞口水,开口问:“那是什么剑?” 何离剑起身:“魔泣剑。” “唔。”这人皱着眉头,揣摩剑名的意思,点一下头,极为羡慕,哪怕那是无柄的剑,又尝试说了一句话,“没有剑柄吗?” 何离剑轻声苦笑,将魔泣剑从腰间抽出来,在手里掂一掂:“本来是未完成的剑,所以没有剑柄。” 想起他们历经千年一把剑都没有剩下,将魔泣剑递过去。 那人略一犹豫,咬咬牙,终于狠心将手抬起来,接过这把剑。指尖触及那无柄的长剑,微微一抖,目中微光闪现,哆嗦声音:“原来这就是剑,这便是真正的剑。” 指尖激动地顺着魔泣剑洁白的剑身抚过,目中大放异彩,不住道:“奇怪的感觉,这就是钢铁吗?” 何离剑神色微暗:“钢铁也不过如此,依旧不敌魔族。” 他们就是因为魔族而连一把断剑都没有留下,在千年里尽数被毁掉了。 这人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发现其实魔武者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叹息道:“你说得对,血骨门还不是一把利器都没有残留,全被这些异族的利爪魔牙毁掉了。” 嘿嘿一笑,用力拍一拍怀中的那根胫骨,胫骨粗大,齐眉高,被他磨得油亮油亮:“既然如此就用它们的。” 何离剑淡然而笑,目露钦佩:“你们真了不起。” 这人慢慢放松了警惕,笑道:“我们要真了不起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只要魔族不灭,还能活着我们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活下去。” 忽而指尖一抖,奇道:“但凡刀剑都是利器,怎么这剑都不锋利呢?” 魔泣剑并未完成,连锋刃都没开,否则按照他那样的摸法五根手指头早就断掉了。何离剑没开口,他又抓着魔泣剑左看右看:“不嫌弃的话我给你装上个把手吧,反正你们进来了也出不去了,只有我们能给你装上这东西。” 何离剑目光黯然,刚要开口,却再也说不出我们一定能出去这句话。神情恍然之间,这人当他是答应了,回身进屋。 不出片刻抓着半截骨头出来,扬一扬:“我上次用断的。” 拍一拍怀里的那根胫骨:“这是现在用的。” 笑一笑,就地坐下来,埋头一阵捣鼓。将魔泣剑光秃秃的剑茎插入半截骨头之中,咚咚咚地在一块光溜溜的黑石上猛然一顿狂砸。眯着眼睛不住打量骨头与剑茎的方位与接合,不时进行调整,咚咚咚之声听着有一种异样的动听。 何离剑也坐下来,不做声响看着他为自己装上剑柄。盂洁瑶本来要给他找人装上剑柄,但事后种种突发接连而来,两人根本无暇顾及,一直至今。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众人进来了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帮自己装上血骨堡特有的剑柄吧,自己本来也对这些没有什么要求,因为自己本就一无所有,哪怕连剑茎都没有的长剑他也不嫌弃。 看着他娴熟地将半截骨头慢慢地,一点点地敲进去,不住调节,专心致志,两人再没有其他话,你专心做事,我静心在旁边看着,似乎感觉原本焦急烦躁的心也慢慢静下来。 脑子便又开始自己动了,凝眉心中暗暗道:“无我心境,如何才能进入无我心境,进入了无我心境之后又要如何回归自我。” 一时间又像这几天里一样,皱眉不展,魂不守舍。 听得咚咚咚的声音没了,他举着魔泣剑,抓着半截骨头所成的剑柄,笑道:“成了。” 何离剑回过神,那半截骨头不知道是魔物哪个部位的,大小适中,不过略长,足够双手握着还多三寸,奇道:“这块骨头是哪块?” 这人咧嘴而笑:“小牙。” 拍拍自己的那根骨棍:“这根也没完成,才做到一半,我要把魔牙一根一根地全部装上去,到时候一棍子下去那感觉可爽了。” 何离剑愕然,这些人的兵刃稀奇古怪,用途更是让人心中战栗,全都是本着造成最大杀伤力而去,目露感激和敬佩:“多谢,你们太了不起。” 这人一挥手,笑了,掂量掂量魔泣剑,看着他:“现在称手很多了,我可以试一下吗?” 何离剑笑了,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聊了几句脑子清醒很多,点头。 这人站起来,将骨棍扔在一边,骨棍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他厌恶地一脚踢开。显然,使用魔物的骸骨作为武器其实他们心里很厌恶,只要是跟魔物有关的他们其实都很厌恶。 而他们住在因为魔气而成的黑石与魔物骸骨的血骨堡中,住在黑石与骸骨的石屋中,其实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吧,只是逼不得已罢了。 这人挥舞了两下,并未用上玄力,叹道:“手感真舒服,人族果然还是适用钢铁打造的兵刃,利爪魔牙才是魔族的。” 何离剑也慨然,这就是四方院为什么在千年里一直倾注所有心血打造好剑的原因,血骨门如果有了他们打造的宝剑肯定不会去碰魔物的骸骨。 “可惜。”这人指头摸着没开封的剑刃,面露惋惜,“可惜没开锋。” 何离剑抬起手:“它比较特别,来。” 这人不解地将魔泣剑还给他:“特别?” 何离剑指头在未开锋的剑刃上一划,速度奇快无比,在如此速度之下指头立即被磨出一道血痕。一滴鲜血滴落,刚刚触及那未开锋的剑刃立即嗤的一声,宛若滴落清水中的墨水,顷刻将那清水染得变色一样,魔泣剑刹那一片通红,烧得通红似的。 嗡的一声,通红的魔泣剑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原本未开锋的剑刃竟然锋利无比。何离剑抬起袖子,魔泣剑在袖子上凭空轻轻一划,半只袖子无声落在地上。 这人惊得连连后退,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通红的魔泣剑,声音变形:“怎么回事?” 何离剑一抖魔泣剑,在剑锋上轻轻一拨,发出嗡嗡的轻吟,苦笑:“它只会因为魔族之血苏醒,我的血它也认为是魔族的。” 这人微微发抖,惊恐地看着魔泣剑,看它慢慢由通红渐渐变暗,剑锋也慢慢变钝起来。最终恢复原本的洁白和无锋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失去了刚才的凌人气势。 “魔……魔泣剑……。”这人颤声道,想起自己刚才就为它装上剑柄,反而不敢靠近。 何离剑对他感激不尽,轻轻挥一挥,手掌不大不小刚好握得很舒服:“多谢。” 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围着几个人,个个与这人一样瞪着眼睛,不敢说话。刚才那几个小孩子也都又围过来,一双双大眼睛看戏法一样直勾勾盯着魔泣剑。 有一个小孩一开始的害怕终于消失,现在有大人们在身边,终于敢开口:“哥哥,再来一次好不好,我没看清楚。” “嘘。”身边的人应该是他父亲,瞪他一眼。 就在此时,却听得城头瞭望台上的人惊呼:“候坚石,怎么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何离剑也禁不住望去,只见瞭望台的人已经纵身往城墙外面落下去。脸色一变,也闪身朝城头掠过去,身后那人也一把抄起被他踢开的骨棍,一声不吭紧追在后面。 落在城头的时候瞭望台的人已经背着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人掠上来,将他放在焦黑的城头,惊道:“候坚石,快说话,展御风呢?你他妈怎么一个人回来?” 何离剑记得展隐天说过他的儿子展御风已经去追踪魔族少女的动向,带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眼前的人了。脸色大变,也沉声道:“你们遇到她了?” 蓦地,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惊又怒,喝道:“全让开。” 血颜恼怒地拨开跟着何离剑来的那人,一把推开何离剑,伸手就将这个瘦如猴子的人拎起来,杏眼怒瞪:“快说,不准死,展御风呢?你竟敢将他抛下?” 将他背上来的那人掰开血颜的手:“血颜,够了,让他喘口气。” 血颜又惊又怒,娇躯微微颤抖,插在腰间的那根魔爪显得小蛮腰更加纤细诱人。 这瘦如猴子的人一身鲜血,将背他上来的人染得一张宽厚的背部通红,有气无力:“我们被埋伏了。” “他呢?”血颜怒得冲这个可怜的人的脸大吼,秀脸上那三道血痕此刻仿佛燃烧起来一样,再不说清楚一点就要被她烧死了。 瘦如猴子的人已经很努力让自己把话说出来,乏力让声音颤抖:“是八生魔,在红妆坡。” 血颜袅娜身影一花,他没说完已经不见了,飘飘渺渺顺着那面白骨所成的斜坡掠下去,眨眼消失。 “慢着,血颜。”跟何离剑来的那人与瞭望台的人齐声惊呼。 跟何离剑来的人怒道:“一听到八生魔就失去理智了,混账。” 身影一闪,火速往血骨堡中去。 何离剑也站起来,望着血颜消失的方向:“八生魔?” 倏地,人影也荡然无踪,消失在白骨所成的斜坡尽头。瞭望台的人见他也追去,神色安定不少,暗暗松一口气。既然有魔武者跟去的话那就放心了,但其实这位魔武者是什么样的魔武者,只有何离剑心里最清楚,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展隐天噌地跳起来,满脸横肉不住抖着:“红妆坡?” 给何离剑装上剑柄的人也面露怒色:“他们中了埋伏,候坚石重伤归来,不过幸好魔武者也跟去了。” 说罢自己也不敢肯定,还是又惊又怒地低下头,充满不安:“问题就在月圆之前他们可能不能赶回来了,红妆坡距离太远,魔武者在的话可能不会有事,哪怕无法几时回来也没问题吧。” 沈忆琴惊得纵身要掠出去,却被展隐天伸手拦住,喝道:“慢着,谁都不准出去。” 沈忆琴拨开他的手,怒道:“谁敢拦我。” 展隐天双眼一瞪,将武轶霄人等也瞪得愣住,这些千年里与魔物死战的血骨门后人怎么突然怂起来了? 展隐天冷道:“谁敢出去,我血骨堡可不会保他。” 甄逸世一直就在意他们说的月圆,也让三人冷静下来:“何谓月圆?” 给何离剑装上剑柄的人吸了一口凉气,看展隐天一眼,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月圆之日,血骨堡任何人不得进出,月圆之夜,血雨腥风。” 何弦志僵着脸要出去,展隐天倏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无法反应过来,当即软倒。沈忆琴大吃一惊,本能地闪出腰间长剑,却被武轶霄抬手按住,沉声道:“冷静。” 举目看往屋外:“把话说清楚。” 展隐天扶着软绵绵的何弦志坐下,鼻子冷哼一声:“这是为你好,既然是魔武者他们应该没事,你们跟去是要附送几条人命吗?杀一送四是不是?我不知道外面最贵的东西是什么,但在我这里,人命有时候是最贱的,但有时候也是最贵的。” 挂着冷森森的冷笑,扫一眼武轶霄、甄逸世、沈忆琴:“人命在魔族面前是最贱的,对我血骨堡来说是最贵的,少一个人就少一分希望,不只是你们有儿子,老子儿子也在那,只能祈求他们能活下来了。” 目中露出极度厌恶:“真是受不了你们外面的人,要本事没本事,要脑子没脑子,只会像动物一样全靠本能办事。” 给何离剑装上剑柄的人这才微微平静,将月圆之事说了出来:“明天就是月圆之日,所谓月圆……。” 众人听得惊诧不已,目中露出惧色。 “剑儿。”沈忆琴几乎要晕倒,奋力挣开武轶霄的手。 展隐天冷冷道:“你要去就去吧,你不去的话他反而可能更轻松,去吧,增添他的麻烦和压力,去,成为他的累赘,好母亲就是要成为儿子累赘,好好地害死他,自己再跟着一起死。” 武轶霄沉着脸,挡在沈忆琴面前,摇摇头,坚决不让开,担忧地回望一眼屋外。 沈忆琴颤声道:“你不是人,你儿子也在那。” 展隐天冷笑:“对,只有你们是人,我们才不是人,人都死了,我不会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害死血骨堡所有人。” 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给何离剑装上剑柄的人面露歉意:“如果在以前他第一个就冲出去了,但他已经死了三个儿子,这是最后一个,为了救那三个儿子他连自己妻子都死了,血骨堡也死了二十人,我们不是动物,一下子生不出那么多人来弥补。” 说罢,也转身离去。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感情在战场上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硬说要有就是让更多的人死去。所以他们选择冷酷无情,只为了不让更多人死去。为了救三个儿子死了二十人,加上自己的妻子,这个结果让他不能不冷酷。 血骨堡中幸存的人越少,就意味着相对来说魔物越强大,魔物越强大,血骨堡中一个人都活不下来。为了维持这种自己与敌人的强弱平衡,有时候牺牲一个人两个人是被逼无奈,就算是亲儿子也必须瞪着眼睛看他死在面前。 因为这块被封印的大地上,他们是唯一的人族,他们死一个就少一个,没有其他人来弥补了。妻子和二十个人的代价让他冷酷无情。 第247章 八生魔 连风也感觉是黑色的,被焦黑色的大地染成黑色一样。 一口气追出来仍旧不见人影,那名少女明明走的是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的路子,速度却竟然这么快。不愧是血骨功法,让血骨门后人在死亡与绝望中愣是支撑千年,果然可怕。 也不知道自己所追的方向是否正确,咬咬牙,将心一横,闷不做声追了一天一夜。 感觉这风似乎又慢慢变成红色了。 惊疑地看着眼前黑中带红的大地,一块一块锈斑一样,将一座座山头染成一片一片。这真的好像是会生锈的黑黑山,鼻子里嗅到的气味带着铁锈的味道,又惊又疑。 天下竟有生锈的山? 心中一线冷气穿过,打了一个哆嗦,面色苍白,这不是铁锈味,是血腥味。 “红妆坡?”刹那隐约明白什么,所谓红妆,就是血洗。这么说自己凭着感觉追来,竟然追对了? 红妆坡,其实就是被鲜血染红的地方。通红通红的群山此起彼伏,凝聚在一起的血海似的,在浓浓的血腥气中成为黑地蓝天唯一的颜色,不见边际,辽阔无垠。 曾经出了玄泰大陆一半羽武者的血骨门追随进入这里,当时到底有多少人才能将这片群山都染红了?但,如果不是他们将群山染红的鲜血,也许就没有现在的血骨堡。 其实这里才是真正的退魔遗迹,外面那块空无一物的黑色大地也是,只是它的真实被藏起来了,藏在了这里。 千年后第一位魔武者无声从空中掠过,没入其中,眨眼化作一个小黑点。 嗤,利爪勾着血淋淋的肉,从他身上撕下一块。人一声不吭,因为剧痛和愤怒剧烈哆嗦。另一只魔爪放开他,他扑通地倒在血红的大地上,哆嗦不已。浑身的鲜血受到血红大地的诱惑一样,从他伤痕累累的身上流出,流进血红的大地之中。 大地原本是黑色的,已经被染红的它依旧贪婪地吸允着他的鲜血。 两根魔爪夹着那块小小的肉片,塞进牙缝中,长长的獠牙咀嚼这块人肉的时候摩擦着,发出让人发酸的难受感觉。 “嘿嘿。”这人即便卷缩在地上,一脸鲜血无力狞笑,“你这废物。” 眼前这头三人高的庞然大物双眼血红血红,浑身的恶臭夹在血腥气中,品味着那块不足以塞牙缝的小肉片,喉咙呼噜呼噜作响,似乎有永远都咳不出来的浓痰堵着,让它的声音和呼吸声低沉难听:“来的会是谁呢?还是一个人都不来?” 咕噜咕噜地笑起来,声音将地面震得微微发抖:“今天是月圆之日,应该没人来吧,上一次为了救你三个哥哥,嘿嘿嘿。” 它笑得喘不过气,魔爪伸出,在他的伤口上划着:“真是奇怪的种族,为了感情可以蠢到无以复加。” 上一次为了救他的三哥哥,血骨堡死了二十个人,还有他的母亲也死了。所以这一次他父亲怎么也不会来,他坚信,狞笑着:“吃吧,带着我的诅咒,永远植在你的心里,你将永远因此恐惧我人族。” 魔爪嗤的一声,又活生生撕了一片肉片,咧着獠牙笑:“在吃,慢慢吃,你慢慢死。” 剧痛让他剧颤不已,但他以狂笑来面对,逼迫自己面对这剧痛,面对这狂怒,面对这憎恨,面对这头魔物:“废物,你已经死了八次了,你真是魔族的废物,嘿嘿嘿,八生魔,你永远拿不回你的骸骨,你永远是废物。” 一声怒吼,魔物被刺痛了内心一样,那只巨大的魔爪险些将他撕成粉碎,但是强忍下来,双眼血红血红:“我将血洗我的耻辱,这一次我一个就能将你们血骨堡拆了。” 失血过多和无尽的剧痛让他神智越来越模糊,无声狞笑,气息也变得若有若无:“真高兴我也能听到这句话,你一共死了八次,活了九次,这句话你说了九次是吧,第九次没想到是我听到的,嘿嘿嘿。” 魔物狂怒地仰天怒吼,但却拼命忍着不杀他,黑乎乎的庞大身躯毛发都竖起来了。 他咧嘴而笑:“上一次哥哥们听到的时候你是七生魔,这一次是我听到,你是八生魔,下一次是谁听到呢?下一次你也变成了九生魔,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魔物勃然大怒,咚咚咚地疯狂垂着血红的大地,双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但却仍旧拼命忍着。 怒得尖尖的鼻子往天空中抬起,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嚎。 这人咧嘴而笑,双眼开始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看着这头庞然大物,嘴里充满鄙夷:“白痴。” 这一声狼嚎远远送出去,空气剧烈哆嗦。 天际边,一道金色光芒呼啸而来,在红色的大地上一闪而过:“八生魔。” 这人哆嗦一下,原本快要合上的双眼被震惊吓得睁开,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来……。” 八生魔倏然咧开血盆大口,哈哈大笑,森森利爪猛然拍开那道金光,面目狰狞地扑过去:“人族的感情真是最愚蠢的东西,愚蠢得我最喜欢的东西,结果还是有人来了。” 天际边一条婀娜动人的身影一闪,化作一道直线猛然撞击在这头庞然大物上,一张秀脸满是憎恨和狂怒,手中的魔爪一片金光闪现。但被八生魔一把抓灭,狰狞着面孔,唾液从獠牙上滴滴答答滴落:“原来是你。” 血颜秀目圆瞪,银牙咯咯作响,小小蛮腰猛然使劲,带动滑如凝脂的手臂,将手中的魔爪硬生生推过去,怒道:“死吧。” 泼,这根魔爪竟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刹那在八生魔的魔爪之中炸开,宛若它抓着的是一轮烈日。 咚,这团金光从魔爪缝里激射而出,冲破这只巨大的魔爪,直破云霄,宛若一道柱子。 八生魔那只魔爪被震得飞开,庞大的身躯也咚咚咚往后连续退了几步才站稳,呼哧呼哧的鼻息和呼噜呼噜的低吼声在血红大地上每个地方响着,低沉的声音让耳朵发出嘤嘤嗡嗡的回响声。 “只要你能杀了我就能给你父母报仇。”八生魔狞笑,咚地抬起后脚,将庞大的身躯撑起来,咚,另一只后脚也抬起,宛若一个人一样站了起来,满嘴的唾液滑落,双眼血红血红,张开两条长长的手臂,魔爪森森,“来,用你们血骨门的血骨红妆。” 说着,笑得让它气喘连连,血红的眼睛瞪着血颜玲珑的身影,以及她手里的魔爪,笑声越来越狂,越来越怒:“用我的爪,你们的血骨红妆,给你们父母报仇,十年前他们就是为了救他的三个哥哥把命送到我手里的,味道,很难吃。” 哈哈哈狂笑起来:“不过你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那条玲珑小巧的身影将那个人挡在自己身后,那人浑身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因为愤怒剧烈颤抖:“你真傻。” 血颜勃然大怒,娇小婀娜的身躯竟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声:“闭嘴。” 手中魔爪隐约蒙着一层淡淡金光,如轻纱一般,被这少女抓得吱吱作响,咬着银牙憎恨地瞪着眼前这头直立而行的魔物:“被自己的魔爪杀死吧。” 铮铮铮,八生魔双手的十根魔爪狰狞地张开,咧着獠牙,愤怒让它兴奋,兴奋让愤怒更加愤怒,满嘴唾液哗啦啦直流个不停:“我会把我的骸骨一根一根都收回来。” 嗡,血颜手中那根魔爪金光一亮,凝聚了刺眼的光芒,将空气震得颤抖不已。看起来她现在抓着的不是一根魔爪,而是一道金光,没有激射出去的金光。她已经开始在蓄力,娇媚的脸蛋绷得紧紧,脸上那三道血痕更添几分杀气。 她手里的这根魔爪的主人也开始低声怒吼,咚咚两声,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它已经死了八次,却又活了八次,这是它的第八生,八生魔之名因此而来。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狂怒,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憎恨,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鄙夷:“卑劣的种族,低贱的种族,哪怕是骸骨,只要被你们碰了便是我魔族最大的耻辱,我的骸骨,将会被我收回来。” 血骨门后人因为千年与魔族不断死战,兵刃尽毁,被迫使用魔物的骸骨当成兵刃。这对高傲的魔族来说是极大的侮辱,被自己的骸骨杀死了七次更是耻辱中的耻辱,因为死了七次而得的八生魔之名,更是耻辱中的耻辱。 狂怒让这头直立行走的魔物每一根毛发都竖起来,剧烈地抖动着,恐吓所有被它盯上的猎物一般,十根森森利爪迫不及待要将眼前的少女和她身后的男子撕成粉碎。 上一次它被杀死是在十年前,那时候为了救自己的三个哥哥,父亲与母亲带着二十个人在月圆之日出来,结果只有父亲一个活下来了。那二十个人中包括血颜的父母,血颜身后的这个人就是展隐天最后的儿子,展御风。 他冷笑着,愤怒地冷笑着,他清楚现在血颜与自己都活不了了。从十年前开始,父亲不会再因为任何人在月圆之日不归而离开血骨堡,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月圆之日离开血骨堡。血颜,是唯一一个来救他的人。 但也许不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杀死眼前这头像人族一样直立行走的魔物,八生魔。 魔物被杀死之后骸骨为人族所用,反过来用自己的骸骨杀死同族,或者再生的自己,这是无法容忍的耻辱。千年里血骨门后人一直都这么干,虽然痛恨魔族的一切,但当用魔物的骸骨杀死它们的时候,是他们感觉最痛快的时候。 那种痛快让人咧嘴疯狂地笑。 展御风嘿嘿嘿地狂笑,他已经活不了了,挡在自己面前正在蓄力的血颜也活不了了,反而让他放开地狞笑,将心中的憎恨和狂怒发泄出来:“杀了它,杀了这个废物。” 八生魔红通通瞪着眼睛,呼噜呼噜地怒吼着,瞪住血颜手里的那道金光,狂吼着扑过去:“这是我的骸骨啊。” 就是这种感觉,如果换成人族应该感觉也是一样的。当你再生之后,见到曾经杀死你的异族手里拿着你的骸骨,狞笑着用它来再次杀死你,那是何种耻辱。那是一种人死了,坟墓却被仇人掘开,将你的骸骨挖出来,捣成一堆粉末洒在你的墓碑上的感觉。 而它死了七次,它一共有七副骸骨就像血颜一样被人族使用着,用来杀死这块被封印的大地上所有的魔物。 人族是低于魔族的种族,没有魔族一般的利爪,只能依靠自己铸造的兵刃进行反抗。但连兵刃都被魔族折断毁得渣滓都不剩的时候,他们却反过来将魔族的爪牙当成了自己的兵刃。 对魔族来说,自己的骸骨被低贱的种族拿来当成杀死自己的兵刃是无法忍受的。 崩,血颜几乎将银牙咬碎,娇声怒吼,手中那道金光刹那激射而出:“八生魔。” 血骨门诞生于退魔大战的力量流招式,血骨红妆破开天地,将自己的狂怒和憎恨化作刺眼金光冲破天际,咆哮着朝八生魔那庞大的身躯怒射过去。 八生魔狂吼着,利爪森森,迎头撞过去,带着寒光的利爪像撕碎少女身上最后一件衣服一样,将那道金光野蛮地撕开。但这金光宛若实体一般坚固,浑厚的力量源源不绝,形似她将整块红色的大地都抡起来砸过去,让人无法承受。 轰隆,魔爪与金光相击那一刹那爆发出一圈飓风,瞬间呼啸着将红色大地卷得颤抖不已。 泼,宛若一盆清水被泼出去,却撞上坚硬的墙壁刹那粉碎似的,金光瞬间消逝。袅娜迷人的身影飞溅出一片鲜血,看似披了一身红装,倒在地上,手里的魔爪应声粉碎。但她一个挣扎,从头到脚血红血红地站起来,瞪着杏眼。 对面那双血红的眼睛慢慢钻过尘土,脚步声沉重吓人,咚咚咚作响,一步一步地,缓慢地走过来。它仰头怒吼,庞大的身躯毛发尽数竖起来,这一声吼声悠扬有力,将天空震得几乎像一面镜子碎掉。 血颜娇躯微颤,现在的她单单是狼吼声都已经承受不住,几欲跌倒,手中更是空空如也。 这一声怒吼多多少少减轻了它心中的狂怒,让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狞笑着,似乎感觉很舒坦:“你们无法再生,想要报仇只能靠族人,除了展隐天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杀我,但,展隐天没有了老婆和二十个人,也无法动我一根汗毛,卑微的种族,低贱的种族,不堪一击的种族。” 也许它是对的,上一次展隐天带了二十一个人才能将它杀死,并且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虽然口口声声羞辱它是魔族的废物,但它的强大却是无法羞辱的。 血颜遇到何离剑人等的时候一招就击毙三头魔物,对何离剑人等来说已经强大得骇人。但眼前这头被他们冠以羞辱的八生魔之名的魔物,就连展隐天也必须带着二十一个人才敢直面。 它已经不是一般的玄羽死境能应付的魔物,这就是真正的魔物。 哪怕使用魔咒的三杰也不行,哪怕能一个人同时击毙五头魔物的武轶霄也不行,它至少抵得上六十六头魔物。如此可怕的魔物,在魔族中原本必定是首领级别。 如此首领级别的魔物杀死的人族必定数不胜数,其实算来它仅仅死了七次,而死在它魔爪之下的血骨门后人肯定有上百上千,甚至上万人。 它扬天狞笑:“展隐天,再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哈哈哈哈。” 血颜秀目的憎恨和愤怒在哆嗦,恍若只要她一动立即散架一样,只是怒瞪着这头魔物,却纹丝不动。这不是害怕,是无力,以及绝望。力量流派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力求以绝对的力量取胜,一招就将所有力量耗尽。 一招不成,那就只有等死。 她应该想到了什么,可能是父母双亡的噩耗传进耳中的当天,可能是自己为了报仇没日没夜苦练的十年,也可能只是看着现在残酷的现实,这残酷的现实是她终究无法将八生魔杀了。 可能没人能杀得了这头魔物,这是首领级别的魔物,展隐天也不能。 咚,咚,八生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俯下身,尖尖的鼻尖在她秀脸上嗅着,腥臭难闻的气息让人连内脏都想吐出来。但她憎恨地瞪着它,纹丝不动,她已经无法动弹,只要动一动立即散架。 八生魔嘿嘿地狞笑,粗大的舌头上长满密密麻麻的疙瘩,在她那张秀脸上舔着,唾液滴滴答答从她脸上滑落,滴入衣襟,顺着胸脯流下:“为了杀我连名字都改了,这三个东西的耻辱已经被消抹了。” 它收回舌头,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那张秀脸上的三道血痕被它舔掉了,取而代之沾满黏糊糊的唾液,烂泥似的一块一块从光洁的脸蛋滑落,胸前被沾得湿漉漉。 娇躯剧烈哆嗦着,但憎恨能有什么用,狂怒能有什么用,只有力量才是唯一有用的,弱小者除了怒瞪着对方,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呯,八生魔一脚将她那根魔爪的碎片踩成粉末,铮的一声,弹出五根魔爪:“还差展隐天手里的最后一根,这耻辱就要被我血洗,留着跟血骨堡一块血洗,就在今日,就在今夜。” 今天是月圆之日,今夜是月圆之夜。 魔爪划破空气发出嘶嘶的尖锐鸣叫,朝血颜头上抓落:“你们可以死了,恶心,肮脏卑劣的东西。” 在那一瞬间,这名少女身后的展御风闭上了眼睛,浑身皮肉残缺不齐的他,根本动都动不了。连呼吸都让他几欲晕厥,每呼吸一下,被撕掉的血肉就像一张嘴巴似的一开一合,露出里面的白骨。 血颜双眼的憎恨和狂怒在那张魔爪呼啸而落的时候,突然消失无踪,秀目如泪水一般泉涌而出的,是无尽的绝望。在憎恨和狂怒的尽头,在无力的尽头,最终会出现的永远只有绝望。 倏地,秀目中的绝望被一道黑金色的光芒照得无法看见。人族武者所发剑光,古武者是洁白色,玄武者是金色。但这道剑光却是黑金色,黑得发金,金得发黑,不知道究竟是金色还是黑色。 轰隆,宛若暴风骤雨中,强劲的海浪猛烈撞击在飘摇的孤舟上,八生魔庞大的身躯飞了出去,黑乎乎的一团,被黑金光芒刹那吞没,消失在群山后面。 血颜娇躯猛烈一抖,一直无法动弹的她刹那散架,身子柔软地倒下去,双眼瞪得大大的,嘤的一声,被这道黑金光芒惊得晕过去:“断心碎梦。” 人影闪电般迅疾而至,伸手揽住她腰肢,将她轻轻放在红色的地面上。没想到这么狂暴,这么坚强的女孩子,却原来竟然这么柔软。当,魔泣剑狠狠顿在地上,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另外一个遍体血肉被一片一片撕掉的人。 何离剑冷着脸,现在只有一根无法看见的细线拉着一般,这根线绷得紧紧的,一头是理智,一头是狂怒,但随时会被心中的狂怒崩断。 展御风也惊得双眼发黑,语不成声:“断心碎梦?” 魔泣剑一闪,胳膊上飞溅出一片刺眼的血花,无锋长剑一横,将那片血花卷在里面,一滴不剩。这没有剑锋的长剑立即嗡的一声,刹那被烧得通红一样,散发着一片一片逼人热气,红通通地将自己的锋芒展露在红色的大地与碧蓝的天空之间,狰狞地瞪着这个世界。 腥红群山之间狂风大作,那条庞大的黑影呼啸而来,在山间一闪而过,狂怒地朝何离剑扑过去:“断心碎梦?” 崩,那根看不见的线刹那崩断。 何离剑冰冷的脸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双眼突然喷发的火山似的,嗤的一片通红,森森白牙咬得咯咯作响,看着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怒声咆哮:“死。” 轰隆,红色大地猛烈颤抖,看似大地底下有一头被困住的猛兽愤怒地冲撞着,想要将压着它的大地撞破,掀翻,猛然跳出来。 咚,这头魔物撞在一面巨大的战鼓似的,将那道黑金光芒撞得刹那崩碎。庞大的身躯冲劲未消,径直将地面撞出了一个大坑。何离剑怒吼一声,血红的魔泣剑嗤地插在地上,整个人和剑被冲出数百丈远,在血红大地上留下一道笔直的痕迹。 八生魔呼噜呼噜低吼着,震惊,兴奋,让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看着那双与魔族无异的血红的眼睛,低沉的声音都变了:“魔武者?” 何离剑拔出插在地上的魔泣剑,闷哼一声,喉咙里滚动着低吼,狰狞着站起来。牙齿狠狠一咬,将颤抖猛然按下去。 展御风震惊地看着他,这一丝震惊慢慢消失,失望和不解慢慢浮现出来,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弱,明明真的是断心碎梦,明明真的是魔武者,为什么这么弱?” 为什么这么弱?何离剑心中也不住问自己,对自己的脆弱感到狂怒,感到憎恨,狂怒和憎恨让他忍不住颤抖,颤抖是因为对自己太弱的失望,对自己无力的失望。那轮黑金色的丹田猛烈收缩,残留在经脉中的黑金魔武之力也烟雾一样消散。 他已经尽了全力,再也无法挥出超越极限的一剑。 这副魔武之躯更像是一个小小婴儿的新生肉体,被眼前这头魔物那么一拍,竟然不堪一击,在剧痛中几欲崩溃,只是奋力站起来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手中血红的魔泣剑似乎也察觉到对面那头魔物的异常,比以往都要通红,它想杀了它。 但是,他却没有力气挥动它了,在它渴望自己的主人挥动它将这头魔物杀掉的时候,它的主人连站着都已经是极限。 因为这位魔武者,并不是真正的魔武者。 “我……。”何离剑的眼睛红通通,瞪得要裂开,直勾勾看着那头如人一般直立的庞然大物,原本就三人高的它站起来之后足有十人高,给他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魔族不会等他慢慢修炼,等他成为真正的魔武者才堂堂正正来找他,公平地跟他死战。 现在,魔物竟然都会站着了,这不是一般的魔物,与他见过的所有魔物都不一样。 他见过的魔物先是魔咒所化的魔物,那不是真正的魔物。后来毒雾谷中才真正见到来自魔界的魔物,但也被他一击毙命。而后是疯狂的廉书峥所化的魔物,唯一一头将他重伤的魔咒所化的魔物。再来是进入这块大地之后见到的魔物,开始让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应付。 最后,是眼前的这头直立魔物,与众不同的魔物。 他见到的魔物一头比一头强大,一头比一头可怕。而他依旧没有成为真正的魔武者,没有直接见到这头特别的魔物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在如此仁慈之下,他却没有成为真正的魔武者。 如此魔武者,早该刚诞生的时候就见到这头特别的魔物,被它一巴掌拍死,这样的魔武者,要来有什么用? 展御风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眼前的这位魔武者没有带来希望,反而是绝望和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亲眼所见与传说的完全不一样,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自己见到的一般,不住摇头。 声音的哆嗦将他的绝望和吃惊表露无遗:“不对,魔武者不是这样的,不对,不是魔武者,这不是魔武者,不会这么弱的,不会这么弱的。” 千年的等待,等来的就是这样的人么? 八生魔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天地微微颤抖,笑得它庞大的身躯在红色大地上咚咚咚的摇晃着:“黑金剑光,原来如此,哈哈哈哈,今天是我血洗所有耻辱的日子,在你成为真正的魔武者之前杀了你,足以洗掉我所有的耻辱,这是大功。” 喉咙呼噜呼噜地狞笑着:“这是大功。” 何离剑奋力抬起魔泣剑,却哼的一声,心脏险些停歇。现在就连心跳都在耗费他的力气,不要说挥剑之类的动作了,他能撑着已经是极限。 呼吸也是颤抖的,他咬着牙不放,心中哆嗦:“无我心境,我现在不是我,世上没有我。” 嗡的,双耳因为突然失去了外界的声音发出轻微的鸣叫,这个世界刹那死掉了一样,八生魔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呼哧,呼哧,这是自己的喘气声,慢慢地也听不见了。扑通,扑通,这是心跳声,也一并听不见了。 双眼一片模糊,红色和蓝色蒙上了一层轻纱似的,看不清楚。再蒙上一层轻纱,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慢慢地,这白茫茫的世界空无一物,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五识五感只在一个心念之间,立即全部关闭。 在这空无一物的境界中,一根根一条条黑金色的经脉藤蔓一样呈现出来,从那一轮黑金色的丹田里发出,纵横交错,安安静静。 能看得见自己的丹田和经脉,说明自己还存在。真正的无我是什么也看不见,不,我都不存在了,哪里还有“看”这个动作? 但是,要怎么做才能将自己彻底消抹掉? 何离剑将心一横:“这是忘我境界,不是无我境界,忘我境界是将五识五感关闭以看得见丹田经脉的境界,这是武者的第六感,那么,就将第六感也关闭了。” 他不知道如何关闭,人可以闭上眼睛,可以堵住耳朵,可以捂住嘴巴,可以捏住鼻子,可以麻痹触觉,但是第六感不是人体器官的感觉,无法通过控制器官来关闭掉,要怎么才能关掉? 这第六感,根本无法控制。 如何是好? “心。”他突然一个哆嗦,猛然想起什么,“第六感,就是心,就是心念。” 咚,咚,咚,八生魔从那个大坑里爬出来,呵的一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浑身肌肉和骨骼在噼里啪啦的巨响中慢慢鼓胀起来,狰狞的面孔露出一根根长长的獠牙,尖尖的鼻尖因为蓄力在微微抖动,十根利爪更是绷得紧紧的,死死盯住纹丝不动的何离剑。 这就是第一位魔武者在魔族心中留下的恐惧,哪怕知道何离剑现在还不是真正的魔武者,八生魔也不敢轻视,决定要爆发出全力一击,将这个人杀死。 但何离剑现在根本不知道它究竟在干什么,他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怎么才能将心关掉?”他在颤抖,不住地问自己,“怎么才能将心念思绪关掉,怎么才能做到?” 倏地,一个激灵,他震惊了,万万没料到,这个将心念关闭的方法,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并且他其实早就关闭过一次了。几乎要激动得流出眼泪来,那位老者慈祥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 “步帮主……。” 那位仁武帮曾经的帮主,牺牲自己最后的性命让他从古武修为跃入玄武者修为的慈祥老者,曾经就将他的心关闭掉了,接管了他的丹田和经脉,帮助他突破了古武者。 “一……。”他几乎要哭出来,没想到是步忖栽昔日的舍命帮助让他找到了办法。 “二……。”他不知道没有了步忖栽自己能不能将自己的心关闭起来,但他要尝试,希望这位老者在天之灵能再帮他一次吧。 那是这位老者特有的本事,将人催眠,控制人的心智。当时的他失去神智之后浑然不觉,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干了什么。 “三。” ………… 嘤的一声,血颜娇躯微颤,抖着睁开眼,看到了何离剑那削瘦的背影,哆嗦着:“断心……碎梦……。” 吼,八生魔扑了过去,一股黑色的腥风似的,将纹丝不动的何离剑笼罩在里面。 展御风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当绝望的时候见到了希望,震惊和惊喜还没完全诞生,却被这希望其实是绝望的残酷淹没掉,绝望就更加绝望,绝望中的绝望让他安然接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死亡。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亲眼所见的魔武者与传说的完全不一样,太弱了,跟他们根本没有差别,不,甚至比他们还弱一点点。 “杀死它之后我会醒来,十。” 轰隆,一道黑色魔气冲天而起,呜咽咆哮着升上空中,刹那吞噬了碧蓝的天空,狰狞地狂舞着,咆哮着。宛若黑色的火焰一般,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扭动着粗大的身躯想要将这个世界穿透。 呜的一声,悠扬的狼嚎声撕裂了空气,将空气摩擦得剧烈抖动,让心跳都无法跳动,响彻天地之间。 黑色的魔气狂风一样贴着地面蔓延开,如野火一般瞬间将血红的大地吞没掉,天与地之间一片黑暗,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御风。”血颜呼唤着,绝望地看往那个浑身血肉被一片一片撕掉的人,秀目最后的光芒抖动着。刹那间,乌黑的魔气将她吞噬掉,将目中那一丝光芒吞噬掉,也将两个人瞬间吞噬掉。 结束了,千年之后,对他们来说已经结束了,之后这块被封印的大地会发生什么已经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无法知道了,这是他们年轻的生命的终点。 第248章 黑炎魔武 咚,强大的气浪从黑色浪潮中爆炸开,呼啸着将这遍布大地的魔气瞬间吹得干干净净。红色大地剧烈抖动,鳞片一般一块块被掀翻,化作红色的土雨眨眼洒向四面八方,方圆百里之内以为一片平地。 呜呜作响,狂风悲鸣着从红色大地上席卷而过,消失在天际边,只剩残留的清风瑟瑟作响。平坦的红色大地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夹在难闻的泥土气息之中,一阵一阵袭来。 红色大地突然破开,那条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地下扑出来,狰狞着面孔怒声咆哮:“魔武者。” 刷的,贴着腥红的大地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直击纹丝不动的何离剑。 何离剑双眼红通通,看不出任何表情,双眼也失去了神智一般,手中的魔泣剑前所未有的通红,让人怀疑靠近三尺都会被它烤得焦黑。 嗷的一声怒吼,八生魔利爪照着他拍下去,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咬了下去。 倏然一片红光乍现,魔泣剑甚至都没有使用到魔武之力,铮的一声轻响,化作一片腥红的阵风将这头庞然大物吹飞,连他身前三尺都还没有靠近。 八生魔在地面上翻滚着,呯呯之声不绝于耳,终于被它狠狠一爪子插在腥红的地上停止了滚动,嗤,腥红的大地被它抓出一道长达数百丈的深沟,最终停下来。 呼,呼,呼,它又惊又怒地喘着气,颤抖地喘着,血红的眼睛瞪着眼前的这条削瘦人影。明明如此渺小,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明明原本是人族,却拥有与魔族一样的双眼,明明是人族,却毫无任何感情。 “呜~~~~。”它怒得仰天怒吼,吼得庞大身躯剧颤。 展御风到现在还没能说出一句话,震惊地看着挡在两人面前的这个人,只要他还站在两人面前他们就不会有事。 他们活下来了。 血颜秀目光芒剧烈闪动,目不转睛望着这条削瘦的背影,这是她带进来的人:“魔武者。” “黑色剑光。”展御风也哆嗦,“黑色剑光才是魔武者的剑光吗?” 那是邪恶的剑光,与魔气一样漆黑,与魔气一样充满了绝望。原来这才是魔武者真正的剑光,那参杂在其中的金光不见了,变成了纯黑。原本还不算是真正的魔武者,所以剑光带着金色,看起来黑金黑金的。 但现在他完全从玄武者之中脱壳而出,蜕变为真正的魔武者。 他苦思得到的结果是对的,只有无我心境才是人族最强大的心境,在无我心境之中,他已经顿悟了魔武功法的真谛。 血颜抖着声音喘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她无法办到:“魔武者。” 展御风与她一样激动,两人石化一般一动不动,眼中只有那条削瘦的人影,喃喃道:“魔武者……为何会使用断心碎梦?” 没想到最后的绝望尽头不是死亡,竟然是真正的希望,渴求千年的希望。 “唔,唔。”八生魔恼怒地咬着长长的獠牙,愤怒地瞪着那条人影一步一步走近,“千年后还是选择人族,呼,千年后还是选择人族,魔武者,魔武者!” 蓦然脚下一软,咕咚地跪在地上,狰狞着面孔,獠牙因为紧咬发出吱吱的摩擦声。扑通,庞大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四只爪子落在地上,再也无法像人一样直立。 狂怒和憎恨,无力和绝望,让它剧烈地颤抖,只有怒瞪血红的眼睛的份:“诅咒你,禁忌的武者,诅咒你,永远诅咒你,试图驾驭魔气之人必将死于魔气,诅咒你,永生诅咒你,你不该存在,禁忌者。” 嗤,一片红光乍现,在它身上绽放开来,形成一朵诡异的幻花,刹那将它绞碎,变成一片血雨纷纷扬扬落下。 那是它最后的憎恨的声音:“今夜是月圆之夜,我将重生,永生永世追杀你,禁忌的武者。” 嗡的一声轻吟,魔泣剑红透了,映出从天而降的血雨,它似乎很满足。在沙沙细响中享受地呆在主人的手里静静地纹丝不动,与主人享受着这一片腥臭难闻的血雨。 当那雨停下来的时候,魔泣剑慢慢褪去了狰狞的红色,收起了自己的锋芒,提醒主人战斗已经结束一样。 何离剑腥红的双眼微微一闪,慢慢呈现出黑色,目中逐渐浮出两点闪光。恍若做了一场很漫长的噩梦一般,灵魂还在这场噩梦里没有全部归来,神色呆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立于红色大地上默然不语。 “嘿嘿嘿。”他忽而低声笑起来,看着遍地的细碎的血肉。 蓦地仰天狂笑,笑得摇摇晃晃,一副狂态展露无遗。 突地,魔泣剑狠狠插在地上,整个人都要压在上面似的,怒瞪着双眼,额头青筋暴起:“杀。” 他的火气还没消,怒火让他剧烈哆嗦,咬牙切齿:“杀死你们,灭绝你们。” 仰天怒吼,吼得全身肌肉每一块都绷得紧紧的。 血颜与展御风一动不动看着他,看着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样,目中渐渐露出敬畏。 终于,他停止了狂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在咬着牙齿。 许久许久,吐了一口气,默默站起来,将魔泣剑插入腰间,回过身看着血颜与展御风。发泄完了憎恨和狂怒,那双已经恢复人族的黑色的眼眸中,多了以前没有的冰冷和冷漠。 似乎成为真正的魔武者的同时,有一些东西也开始失去。 他冷淡地来到两人面前,声音平静:“起来吧。” 血颜微微缩一缩,目露些许惧意:“你……。” 何离剑俯身将她扶起来,取出一颗丹药,递给她:“服下去。” 又来到展御风面前,看他遍体鳞伤,也取出一颗丹药给他:“服下去。” 血颜惊诧地看着他,展御风将那颗丹药一口吞服,对他点点头。血颜便也跟着将手里那颗丹药吞下,更加又惊又疑:“这是什么丹药?” 何离剑目中的那丝冷漠忽而消失,露出淡淡的微笑:“还神丹。” “你怎么会使用断心碎梦?”展御风颤声道,敬畏地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但又尝试看着他。 “这是普界门绝技。”何离剑看他遍体鳞伤,恐怕不能行走。 “不对。”血颜忽而打断他,似乎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这一次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大声打断,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这不是普界门的绝技,这是羽武者的绝技。” 普界门乃是退魔大战之后创立,那时候血骨门早就被封印在这里,当然从未听过,当然也知道普界门是大战之后创立的门派。虽然并不知道这个普界门的一切,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她毫不犹豫打断何离剑。 “羽武者的绝技?”何离剑面色动容,普界门的起源自于以为濒死高人传授的断心碎梦,师祖得到这一招断心碎梦之后又有感悟,创立了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进而创立了普界门。 血颜这么说再度让断心碎梦变得扑朔迷离。 “你说有办法出去是吗?”血颜颤声道,就因为他这句话开始,她才逐渐厌恶他,昨天更是因为如此勃然大怒,丝毫没有给他任何面子,将展隐天给骂醒了。 难道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和理由,她也开始愿意相信何离剑没来由的坚信? 何离剑不答话,这名少女从一开始就让人无法理解,万没料到断心碎梦是羽武者的绝技,一时间无法相信。 血颜咬咬牙,展御风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跟她一样激动不已,对她点点头,血颜极力让自己平稳地把话说出来:“大概在千年前,血骨门中曾有一名弟子在退魔遗迹中与我们失散,后被羽武者救起,当时魔族已经慌不择路,兵败如山,羽武者无瑕顾及他的生死,便就传授了断心碎梦给他,让他得以自保,与血骨门会合一起。” “与血骨门会合当时羽武者们早已经深入退魔遗迹的深处,血骨门决定继续追随进去,却被狗急跳墙的魔族连同退魔遗迹封印起来,他们不断在死战中挣扎,只有一成的弟子活下来。”秀目看一眼这片血红的大地,她也是听祖祖辈辈说的。 “直到红妆坡诞生,残存的血骨门才得以在这块大地上立足,就是红妆坡之战让血骨门失去了九成的弟子,从此以后红妆坡阳面为我血骨门地域,阴面为残留魔物的地域,彼此对峙长达千年。” 这就是红妆坡的来历,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就料到是鲜血染红的。失去了九成的弟子血骨门终于让残留魔物不敢轻易越过红妆坡,而自己则在红妆坡另一面建立起了血骨堡。 何离剑一动不动听着。 血颜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红妆坡之战后,血骨门开始找寻离开这块大地的路,几乎寻遍了这块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最后那名得到羽武者传授断心碎梦的弟子坚信,有一个地方必定能离开这里,那是唯一的出口。” 越来越料到结果究竟如何,何离剑也为此感到惊讶,因为惊讶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静静听她讲述。 “血骨门相信他的看法,倾尽仅剩一成的弟子,将他送到那个地方,但他却从此一去不归,但血骨门原本仅剩一成的弟子,却又失去了九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相信能离开这里的说法。”她目中闪着微光,声音小起来,生怕自己的颤抖被听出。 所以只要何离剑说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立即引得她勃然大怒,因为血骨门早就试过了。 何离剑已经知道那名一去不归的弟子究竟是谁了:“那是什么时候?” 展御风也黯然:“被封印起来之后数十年,他当时已经没有多少时日。” 数十年,没有多少时日,那是因为他已经老了。 这个数十年是一个模糊的时间段,普界门师祖在退魔大战之后近百年遇到了一位濒死高人,具体时间也是一个模糊的时间段,但可以肯定,时间都在退魔大战结束后不久。 “他叫什么名字?”何离剑着实吃惊,原来普界门的起源,就是那位曾经得到羽武者传授断心碎梦的弟子。 “方宇宗。”血颜与展御风同时道。 方宇宗,普界门在千年后才知道那位高人的名字,何离剑无法置信。 血颜咬咬牙,看着他:“难道,难道你坚信能离开这里,也发现他是对的吗?这么说千年前他是对的吗?” 从方宇宗一去不归之后,血骨门仅剩一成的弟子又失去九成,他们悲痛狂怒,绝望无力,再也不相信能够离开。难道何离剑的想法与方宇宗是一样的? 何离剑点点头,他坚信可以离开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放弃,直到死为止都不会放弃,并不知道到底如何出去。 但现在他知道如何出去了,就如同她说的那样:“那位方宇宗前辈,就是让我普界门诞生的前辈,他其实已经成功出去了,只是过程必定经历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所以无法回来。” 因为师祖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只来得及将断心碎梦相传,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力气告知。 千年后,身为后人重返被封印的大地,他曾经成功离开的大地,才知道他是成功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执念害惨了血骨门。 血颜软得坐在地上,惊得半晌无法说话。 展御风更是无法相信:“他……原来他已经成功出去了,原来……他是对的。” “带我去。”何离剑看着血颜,“带我去,那个地方在哪。” 血颜大眼睛闪着光芒,激动得语不成声:“你……你果真就是来救我们的。” 何离剑点头:“就是因为我才打开了这个封印的空间裂缝,这个空间的出入口并非是同一个地方,我打开了进来的入口,他在千年前打开了出去的出口,想要打开出入口,必须只有断心碎梦才能办到。” 血颜更是一个哆嗦,她一直不知道何离剑人等是如何进来的,只以为是追着那名魔族少女进来,怎料到何离剑才是打开入口的人? “你……。”血颜几乎不能自已,嘤的一声,咬住嘴唇,原来他真的是能将血骨堡救出去的人,原来他就是血骨堡千年里一直在等待的人,他真的是。 展御风目露喜色,激动之下牵动全身肌肉,痛得咬牙,颤声道:“去吧,快去,你们还能回去,一定可以的。” 血颜久久不说话,让自己颤抖着,大眼睛不住打量何离剑,重新审视他一般,又像想要将他完全记住,摇摇头:“魔武者,你回去吧,血骨堡会将那个地方的位置告诉你的,今日是月圆之日,我们两个是回不去了,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一定可以回去,也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回去。” 哆嗦着将最后两个字说出来:“谢谢。” 月圆之日,圆月之夜,一直都在听着这两个字,月圆,月圆到底是什么意思,何离剑也摇头:“我看到的人,我不会将他们丢下,稍作歇息,还神丹药效极快,你们很快就能站起来。” 看一眼展御风,他浑身皮肉被一块一块撕掉,就算恢复了力气恐怕也站不起来,沉声道:“只要她能走,我会带着你回去。” “不。”展御风惊得抓住他,哀声恳求,“带她走,带她走,我已经不值得救。” 何离剑冷道:“这不是你说了算。” “何离剑。”血颜突然开口叫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这张刚毅的秀脸恍若已经将一直压着自己的重担卸下,她现在很安心,很欣慰,很高兴,这次真诚地叫他因为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你走吧,不要理我们两个,为了我们两个却要……。” 何离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月圆之日会发生什么?月圆之夜会发生什么?” 血颜与展御风微微抖一下,就是因为今天是月圆之日两人才放弃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之后的机会,回到血骨堡的机会。 “繁衍?”甄逸世当以为自己听错了。 武轶霄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张大嘴巴:“你说魔物也能繁衍?这些魔物还有公的母的吗?像动物一样?” 这个异象他们从进来之后就一直觉得奇怪,只是现在才知道,展隐天冷笑着说出来才让他们又想起来:“这块大地中死掉的魔物不会像外面那样消失掉,而是回归于母体之中,等待重生,这就是魔物繁衍的方式,但它们只有一个母体,这块大地中只有一个母体。” 武轶霄用力挠着头皮,他不想接受这样奇怪的事:“像蚂蚁窝一样,只有一只蚁后?” 他有时候脑子里会想到稀奇古怪的事,但这反而让众人更加好理解魔族的关系,刹那明白,一片愕然。 展隐天目露愤恨:“否则这千年里我们早就将它们杀光了,如果没有那个母体,我们早就将它们杀光了。在外面它们一旦死了就会彻底消失,人界排斥它们,不容许它们留在人界,但这块大地被封印起来之后,就彻底与人界隔绝,令得人界无法排斥它们。” 武轶霄唏嘘不已:“千年前这些魔物难道是一个母体带着一窝一窝的侵入我人界吗?母体只要死了就无法重生。” 他猜得很准,展隐天点头,望着城头下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大地:“不错,单头魔物无法完成有策划的入侵,就像我人族各门各派都有掌门带领一样,如果是我人族侵入魔界,则是各门各派的掌门带着弟子们杀入,它们则是由各自的母体带领侵入人界。” 一声长叹:“退魔大战中所有母体几乎都被杀绝,听你们说千年后魔族采用魔咒作为主要手段找寻天下四令,那说明魔族现在所有的母体其实只剩下了一个,就是这块大地之中的那一头。” 目光森森,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寒意的几个字:“这是魔族最后的一个母体了,只要杀了它魔族等同于被灭绝了,最后的羽武者们追入魔界,一定将魔界清扫得干净,虽然他们极有可能因为遭受魔界排斥而死,但他们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他们已经斩草除根。” 一拳砸在城头的一块粗大骨头上,恨声道:“这最后一头,交给我们血骨堡,这就是我们血骨门先辈们追随羽武者进入这里的意义,等了千年,最后的魔族由我们来终结,我们将继承羽武者的遗志,永远永远让这人族的精神流传下去。” 甄逸世凝眉苦思:“但那道幻象呢?又是怎么回事?如果魔族所有的母体只剩下这一头,那道幻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错。”武轶霄脸上浮出一片不安,望着城下,“那道幻象的本尊现在就在魔界中,她也是母体之一吗?是羽武者们最后没能彻底杀掉的另一头母体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实际上魔族最后的母体一共有两头才对。” 展隐天沉思半晌,咬牙道:“极有可能,如此看来她可能就是魔界中仅存的一头母体,加上这块大地中的另一头,魔族现在只剩最后两头母体。” 众人一片沉默,单单是这块大地中的一头母体就已经让血骨门如此凄惨,另一头更是深藏在魔界之中,连羽武者都无法归来的魔界深处。就算他们能杀了这里的这头母体,魔界中的那一头如何是好? “它们如何重生的?”武轶霄凝眉,“像一窝蚂蚁一样产卵吗?” 展隐天摇摇头,沉重地叹一口气,还在想着如何将最后两头母体除掉:“不,魔族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千年里我们终于弄明白那是什么,那东西是魔性,但凡魔物身亡,其魔性便会重回母体之中,由母体重新孕育,进而化为新生魔物,魔族,并没有性别,只有母体与个体。” “魔性?”武轶霄与甄逸世异口同声,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解释起来可能破费力气,展隐天不想浪费诸多时间给他们解释,也没有那个心情解释给这些让他感到失望的外来者: “天地万物,皆有起源,人界的万物之源乃是气,天地之气。魔界的万物之源可能也是气,魔气,魔气生而为魔界,像人界一样。这魔性就是魔物的起源,只要魔性尚在,母体尚在,它就能重返母体,母体就是它的起源之地,它就能重生。” 他想起了一头魔物:“这些魔物杀了又能重生,我们只有不断地将它们杀掉,让它们重生的速度永远赶不上被杀的速度,一杀,就是千年,除非我们将那母体给根除了。这些魔物当中最强的一头名为八生魔,它已经死了七次,千年里我们也只能杀死它七次,每一次死亡之后它的魔性便会回归母体,三个月后便又会重生。” 咬着牙,吸进一口凉气:“那头母体,每每会在月圆之日与月圆之夜将它们重生出来,一旦它们重生,必定带着前世的狂怒来找我血骨堡,很快了,它们现在可能已经越过红妆坡,很快就到了。” 一声冷笑,目光闪着杀气:“来吧,千年里它们从未成功过,以后也永远无法动摇我血骨堡,每到月圆之日,是大肆屠杀它们的最好机会,当然,也是血骨堡面临的最大危机。” 武轶霄怒吼一声,瞪着城下,目光从一片一片森森白骨上掠过:“来吧,我武轶霄要杀个痛快,杀一头是一头。” 展隐天嘿嘿冷笑:“我可先说好,这些魔物绝大多数与你们所见过的不一样,你们见过的可能是最低等的魔物,但它们不同,如果你们见过的那些魔物是家畜家禽的话,它们才是魔族中的人,要区分很简单,趴着的就是低等的,像我们一样直立的,就是它们了。” 众人再度抽了一口凉气,这可从未听说过。甄逸世也连连吃惊,退魔大战中提到过无数次魔物,但没有一次对魔物的分类有过提及。比如现在说的,低等魔物与高等魔物,比如母体。 他恼怒地也一拳砸在城头上,恨恨瞪着前方,满头须发苍苍:“若老夫现在还呆在六大门派之中如何能知道这些,六大门派,丢人。” 展隐天嘴角一翘,露出笑容,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多么丢人了,但他没有嘲笑他们的意思和心情:“这一次,就让我们试试你们的玄羽秘技吧。” 武轶霄咧嘴嘿嘿冷笑:“会成功的,我们也并非一无是处,这玄羽秘技必定会让我们成为羽武者,而我武轶霄必定是第一个。” 展隐天笑而不语。 沈忆琴偎依在何弦志身边,目中尽是焦急和担忧:“剑儿。” “哼,他一个人都能活到现在,不用我们担心,我相信我的儿子。”嘴上这么说,这位父亲还是面露不安。 现在,它们可能已经越过了红妆坡了,就算会飞也赶不过去。如展隐天昨日所说,能赶过去也是送命,离开了血骨堡的保护他们必死无疑,这个血骨堡的首领就曾经有过惨痛的教训。 是这个惨痛的教训让他变得冷酷无情起来,为了这块大地之中仅有的人族,他必须无情。 沈忆琴似乎已经看见无边无际的魔物黑压压地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魔物如雷一般的狂吼声,连成一片的腥红眼睛,横在天空下。 武者敏感的体息已经察觉到了,肉眼却还没有看出来,红色的大地在以肉眼无法看得见的细小幅度颤抖着。何离剑轻轻按一按这块红色的大地,目光冰冷地望着地平线的尽头。 这片震动来自于天际边,震源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一大片震源,他冷道:“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名字改掉了?” 血颜吃惊地看他,没想到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改过的,目光一闪,微微咬牙,却不说话。 何离剑看一眼那片细碎的血肉,淡淡道:“去吧,你的心愿已经完成了,这些年里你确实没有以泪洗面,因为你是血颜。” 血颜娇躯剧颤,不知道为何一颗深藏的心竟然被他看穿似的,他的目光比刀剑还锋利,什么东西都藏不住。小蛮腰轻轻一扭,来到那片细碎的血肉之中,秀目微微闭上,深深吸一口这浓浓的血腥气,很享受地慢慢睁开眼睛。 这些年里没有一天以泪洗面,她做到了。现在却有一片泪花模糊了美丽的大眼睛,因为她的心愿终于完成了,这头八生魔已经被杀死。但它很快又要重生,下一个月圆之日,它又会重现。 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它死了,父母的事已经了结,以后的事是她与血骨堡的事。 她蹲下来,纤纤素手沾一沾这片血肉,双手血红血红的,颤抖着抹在自己的脸蛋上,睁开了眼睛,眼中的那片泪花荡然无踪。 从那以后,她发誓以血洗面,以后也是。 回过头去,敬佩之中满是感激,感激之中满是敬佩。 何离剑淡淡道:“但它下一个月圆之日又会重生,我要走了,你们来不来?” 血颜问:“去哪?” 现在要赶回血骨堡已经不可能,那群魔物很快就会倾巢而出,很快就会追上他们。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要脱身很轻松,但带着他们两个,尤其是展御风的话,绝对不可能的。 何离剑一笑:“让它们永远死掉。” 展御风惊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要去杀掉母体?” 何离剑冷淡地笑着:“不错,你们说每每月圆之日它们都狂怒地倾巢而出,现在它们快到了,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到这大地的震动,那是它们的脚步造成的,全都出来了。” 他嘿嘿地狞笑,目露凶光,以及让人胆寒的疯狂:“它们家里没有人啊,要偷要枪要烧要杀不是随便我们么?” 回望一眼,冷笑不止:“当诱饵的事就交给血骨堡了,母体是我们的。” 血颜震惊地呆然,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魔武者,这位不详的武者。可能之所以被称为异端,不单单是因为非人非魔的身份,更加因为疯狂吧。 她也感觉到了,大地在震动,由玄羽死境的体息清晰地传过来。 血红血红的脸蛋抬起来,这是一个血美人,带着死亡气息的美人:“有一条路可以避开它们,就算被发现它们此刻一心前往血骨堡,应该也不会为了灭绝我们三个而停滞,跟我来。” 展御风咬咬牙,刚要开口,何离剑打断他:“要多久?” “三天。”血颜看着他,目中也是冰冷的。 何离剑一把拎起体型高大结实的展御风,背在背上:“算你运气好,三天足够你恢复如初,一颗不够的话我还有很多,三天里一定把你喂到彻底恢复为止,如果只是半天一天的路程,那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举目望去,地平线还是空荡荡的,红色的大地还是静悄悄的,但其实三人的体息都已经清楚地感觉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震动,这不是人族能察觉到的:“走。” 血颜冷冷一笑,目中满是信任和敬畏,袅娜身影一掠,没入天际。 展御风嘿嘿地低笑一声,咳了一咳:“别让我半路死了,我还没杀够。” 何离剑冷哼一声,也没入天际。 展御风半天一天无法恢复过来,如果路程只有半天一天,带着他去也没有用。但现在有三天路程,足够他彻底恢复,那就带着他一块去。否则,就将他扔在这里被倾巢而出的魔物踩踏致死。 这里是战场,千年里鲜血和死亡从未停歇过的战场,感情有时候就是用来忍在心里的,因为战场上很多时候都是被逼无奈。 第249章 月影魔巢 雾气一般缓缓从这口洞里冒出来,离开洞口又像水一样往下流,顺着黑石缝慢慢流下,看似袅袅娜娜,静雅无声,实则是张牙舞爪,伺机待发。 洞口离地十丈,若没有这一片黑气流出,黑乎乎的山石之间根本无法发现有这么一口洞。 黑气流落到地面上,凝聚成一层一层,黑乎乎的,宛若一片黑色的乌云。 乌云无风自动,一条致命诱人的身影每走一步都飘飘摇摇,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扶着她,踏着黑云来到这口大洞面前。黑石缝中忽而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闪现,狰狞地朝她看过去。 低吼声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滚动着,一根根森森利爪从石缝里伸出来,抓住这焦黑的石块,庞大的身躯慢慢从里面显现出来。 这是一面环绕的石壁,高达数里,形成一口天然的天坑。天坑直径约莫数里,数里高的石壁上唯独有一口石洞,正在冒着滚滚黑烟,不断往外流出,再无声凝聚在天坑之中,形成一片直径数里的黑云。 数里高的石壁上,一双双腥红的眼睛相继睁开,瞪着天坑唯一的入口,这名少女的到来惊醒了它们似的,慢慢从石缝之中爬出来,庞大的身躯,森森利爪,大概有五六十头。 这五六十头魔物沿着焦黑的石壁一头一头慢慢爬下来,落入天坑之中,激起黑云不住惊慌地蠕动,飘扬。五六十头庞大的魔影慢慢聚拢到这名少女面前,一头一头地匍匐在地,喉咙里不住低吼,显示出极度的激动和狂怒,但却都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敢爆发出来。 少女淡淡一笑,举目望着那一口唯一的洞口,看从洞口之中不断流出来的黑烟,不断融入天坑中的那片黑云,黑云中匍匐着一头一头可怕的庞然大物,一双一双血红的眼睛闪着红光。 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族,都是冰冷着脸,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失去了人族特有的情感,但也许并不是人,是无法自己行动起来,没有自己的感知和意识的傀儡。 少女轻移莲步,往这群魔物之中袅娜走过去,魔物们纷纷低吼着,冲她身后的两个人族不住龇牙咧嘴,目露憎恨和狂怒,恨不得马上就将他们生吞活剥。但它们不敢,少女出现之后它们连吼声都不敢发出来,强忍在喉咙里。 魔物一头一头地往两边让,少女所过之处没有一头魔物敢于靠近,让出了一条直通洞口的道路,黑云之中的道路。 离洞口尚有百丈的时候,里面一声冷哼,声音被棉花堵在喉咙中一样,听着闷闷的,低沉低沉的,将那片黑云震得不安地涌动。涌动的黑云时而将少女身后那群数十头的魔物吞没,时而将它们的可怕身影现出来。 “人族。”这是那个声音冰冷愤恨的声音。 两个人族当中一个很年轻,不过二十的年纪,脸皮微微一抖,目中露出杀机,恶狠狠瞪着那口洞口,语气也是冰冷冷,听起来比它还狠毒:“滚出来。” 另一个人却纹丝不动,一张脸像是用蜡捏成的,根本无法作出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像是一潭死水,水面永远不会荡动,也不会反射出任何一丝光芒,看着更像是一个死人。 这口洞直径约莫百丈,里面呼噜呼噜的声音慢慢由深处传出来,咚咚的脚步声最后在洞口响着的时候,一条十人高的庞大影子出现在三人面前,抱胸而立,双眼血红血红地瞪着那名年轻人,满是憎恨和愤怒。 年轻人的目光比它还冰冷,比它还狠毒,比它还憎恨,比它还狂怒,仿佛不论是谁是什么,只要刺激到他他就一定会将对方彻底毁掉,狠狠地瞪着这头直立而行的魔物。魔物也轻视地冷视着他,纹丝不动,獠牙之间吐出两个字:“傀儡。” 年轻热勃然大怒,双眼倏然通红。 身后那群魔物忽地发出一片警告的低吼声,一头一头都盯紧了他,从黑云之中站起来。所有的魔物都在铮铮铮响声中弹出森森利爪,像人一样直立着,只要这个年轻人动一动立即将他撕成碎片。 少女挂着一丝微笑,回头看一眼,目光蜻蜓点水地在年轻人脸上掠过,在那群魔物上一掠而过。 那群魔物恼怒地收起利爪,慢慢匍匐下来,拼命忍住那低低的低吼声,藏在黑云之中的低吼声连成一片,暴风骤雨将要来临的闷雷声一般。 年轻人也咬咬牙,冷冷一笑,居然忍住了,双眼红光消失。 站在洞口的那头魔物嘿嘿嘿地冷笑起来,从洞口跳下,咚的一声落在他们面前,单膝跪地,俯首不起:“终于等来了。” 少女微笑地点一下头:“辛苦。” 似乎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少女开心地微笑,伸了一个懒腰,纤纤细腰惹人想要狠狠将她抱进怀里,死死抱着不放手。 她咯咯一笑,望着那口洞口:“你们都出去守着,很快的,这里的封印就要解开了。” 跪在她面前的那头魔物激动无比:“忍了千年,终于等来了。” 身影突然一花,从少女面前消失,声音已经在天坑外面响着:“都给我出来守着。” 天坑中那群魔物不甘心地瞪着那两个人,发出一片恼怒的低吼,一头一头倏然消失,黑云之上只剩下这名少女和那两个人。 少女淡淡笑:“你们两个在这里等。” 年轻人冷笑:“别给我耍花样。” 他身边的人木头刻成一样,纹丝不动。 少女笑了:“我说过会让你成为羽武者,但你现在的条件还没具备,是你自己的问题。” 年轻人脸皮抽动,他现在只是玄武力境后期,想要成为羽武者得要进入玄羽死境。但没有玄羽秘技的他如何能进入玄羽死境?这不是故意跟他耍花样吗? 少女笑道:“传授给他,让他进入你们的玄羽死境。” 木头人点点头,听到这句话年轻人咧开嘴无声地狞笑。 少女影子似地沿着十丈高的石壁上飘上去,立在阴森森的洞口,挂着微笑,脚下踏着从里面不断流出来的黑气,让人无法自拔的身影慢慢飘了进去。 越往里,黑气就越浓,雾一般蠕动着,伸手不见五指。 穿过这条巨大的石洞,最终来到尽头,又是一个更大的洞,占地方圆数里。黑色的石壁上,头顶上,从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落里,每一条石缝之中冒出一片一片黑烟,顺着那条洞流出去,最终形成了那片黑云。 头顶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倏然睁开,魔爪一动,从石缝中拨开黑烟爬了出来,从头顶上掉落,咚的落在石洞的地面上。这头魔物动作僵硬地颤抖,似乎站不起来,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四肢着地趴着,听那低吼声也是稚嫩稚嫩的,那双血红的眼睛也是新鲜的。 这是一头新生的魔物。 少女微笑着看着它最终控制住了重生的身体。 目光越过这头新生魔物,石洞正中心,一头五人高的魔物卷缩成一团,趴在那里静静地纹丝不动,看似在酣然大睡。 它每呼出一口气都是浓浓的黑气,黑气缭绕在巨大的石洞中,融化在石壁上,再从石缝之中慢慢流出来。它每呼出一口黑气,那圆滚滚的大肚子就变小一分,似乎它吃了太多的黑气,撑得它无法动弹,必须将一肚子的黑气全都吐出来才行。 那头新生魔物瑟瑟发抖,极为惧怕少女似的,将脑袋死死贴在地上,尖尖的鼻子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这头比任何一头魔物都庞大的魔物卷缩着,它动一下都办不到,无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看着那头新生魔物:“刚一重生就见到了她,这是你的荣幸,出去吧,不要再死了,我……千年里已经很累很累,恐怕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重生你们。” 这头魔物就是母体。 魔物趴着的时候均都三人高,直立的时候也不过十人高,它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趴着,却竟然有五人高,如果站起来肯定至少有八人高,直立的话无法想象。 少女微笑:“辛苦了。” 那头新生魔物吓得呜呜低鸣,从她身边飞速掠出去,逃命一样。 “呵。”五人高的庞大然大物疲惫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形成一片黑乎乎的黑气,黑气有生命一样扭动着,找寻自己的位置,挑中当中一条石缝钻了进去。 它试图要站起来,但是虚弱让它办不到,少女笑道:“不用,就这样,很快就让你们出去。” 母体鼻子里哼哼,刚才的尝试费劲了它所有的力气,呼哧呼哧地换着气:“是来找他的吧?只有我能带你下去,但是我……。” 少女上前去,轻柔地趴在它圆滚滚的大肚子上,面露欣然微笑,开心无比:“剩下的不用重生了,就这样,我魔族找齐了四令立即可以横扫人界。” 母体略微吃惊,显得犹豫,呼哧呼哧喘着气,血红的双眼一明一暗:“剩下不用重生?千年里它们一个都不能少,少一个人族可能就会将我们灭绝了,它们必须全部重生。” 少女不开心了,秀眉微微一皱,目露冷光:“我说了让它们就这么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剩下的也没有几个,不差它们几个。” 母体目露惧意,不敢违抗,庞大的身躯微微哆嗦:“是。” 嗤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片黑烟,黑烟刚离开那血盆大口立即消散无踪,跟刚才见到的黑气截然不同,这是没有生命的黑烟,无法有意识地找寻自己的位置,就此消失无踪。 母体那个圆滚滚的大肚子也变得干瘪瘪,它终于将体内所有回归的魔性都吐掉了,那些孕育在它体内的魔性还没成型就被它一口气吐掉了,变成纯粹的魔气消失无踪。 咚咚,不用耗费力气孕育回归魔性的它恢复了一点力气,爬了起来,才发现原来它瘦骨如柴,因为虚弱微微颤抖着,将硕大的脑袋压低,少女伸手轻抚它尖尖的鼻尖:“现在带我去吧,就差这最后一块了。” 母体看一眼巨大石洞里的每一条石缝,哆嗦着,默不作声转身慢慢走出去,步伐蹒跚踉跄,少女开心地微笑着跟在它后面。他们刚离开,巨大石洞中的一条石缝又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开,又一头魔物重生了,从石缝中滚落出来,摔在地上。 这头新生魔物发现母体不在,惊得挣扎爬起来,嗷地发出一声虚弱的狼嚎,在空荡荡的石洞里回荡着。 出了这口石洞,一片银色的月光轻纱一样无声洒落,将方圆数里的天坑映得阴森恐怖。黑云鬼影似的慢慢变换着各种形状,直令人背脊凉飕飕,不寒而栗。 “人族?”母体又恢复了不少,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洞口的两个人。 少女笑道:“走吧。” 母体又惊又怒,低沉的声音抖动着那片黑云:“我魔族最终被那群羽武者给杀绝了吗?我们是最后的魔族吗?魔界如何了?” 它们与血骨门一样,对外界一无所知。 少女冰冷地笑,迷人的脸蛋露出一丝丝寒气:“放心,这些低等的种族早被魔界排斥致死,他们一个都没能在魔界中活下来。” 母体懊悔地低下硕大的脑袋,庞大的身躯在颤抖:“我不该追着他出来,应该死守着魔界。” 恼怒地仰天怒吼,震得那片黑云刹那飞扬起来,从数里高数里方圆的天坑中飘扬出去,将阴森冰冷的月光遮挡住,天地一片黑暗。 这一声怒吼前所未有,连木偶人都脸色微微一动,抬起眼睛震惊地看着它。年轻人更是脸色微微苍白,但目光依旧冷冰冰的,丝丝缕缕憎恨和狂怒更加浓烈。 如果不是因为何离剑,他现在应该早就是羽武者了吧,眼前的这头母体魔物在羽武者面前也不过是小卒子一个。 当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慢慢停下来之后,天坑之中的少女,五人高的庞然大物,两个人族,都不见了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头新生的魔物惊惧地从石洞里踉踉跄跄走出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天坑,瑟瑟发抖。母体离开了,这一次如果它们再死掉的话就无法重生。 于是也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嚎声相比母体刚才的吼声小了很多很多,根本无法相比,在阴森空寂的天坑之中孤独地回荡着。 听到这一声嚎声,在前面带路的五人高魔物微微一颤,似乎于心不忍,抬头看一眼,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却又扭过头,继续不声不响在前面带路。少女挂着冷淡淡的微笑,身后的两个人族则面无表情,望着前方那片黑漆漆的深渊。 随着越是往下,头上的月夜就离得越远,不知道究竟到底有多深。 终于不再继续往下走,这已经是最底部了,再往下恐怕要往地里面钻。 看一道一道粗大的剑痕遍布这块大地各处,从脚边一道一道地掠过去,每一道至少宽达数丈,每一道都深不见底,足见功力之深厚,修为之惊人。 少女笑道:“看吧,这就是你们一直梦寐以求的修为造成的剑痕。” 梦寐以求的修为,就是羽武者,两个人族脸色僵硬,但都不约而同露出渴求的微光,冷冰冰地看着那一道道夸张狰狞的剑痕,这是千年前留下的剑痕。人族自古以来至今为止,能拥有如此修为的只有千年前的羽武者,以及足以与羽武者匹敌的魔武者。 但魔武者不是他们,所以他们只能成为羽武者,因此他们一直跟在这名少女身后,她答应过他们会让他们成为羽武者。 年轻人从未完全相信这名少女,目光越来越冷冰冰,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肯定不会选择像身边这个木头人一样,成为她的用具。 少女咯咯笑:“别露出这种眼神,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兑现。” 年轻人冷哼一声,看着千年前留下的剑痕目光渐渐变得憎恨起来,这些剑痕让他感到憎恨,因为太不公平了。以他如此天赋和资质,凭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成为羽武者,只要他成为羽武者就算放在千年前也一定是惊人的羽武者。 他十分自信自己的实力,只是自己的实力却被埋没了,连同他的过去和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何离剑被葬送。越想憎恨就越强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母体停下来,脚步声咚咚作响,将这空寂的谷底震得回音不绝,回过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就在这里。” 少女从它身边走过去,看着眼前的东西,目中露出惋惜,叹道:“没想到吧?” 咯咯一笑,纤纤素手伸过去,姿态娇媚迷人。 嗡的一声,大地微微一震。 从谷底看上去,天空也在刹那变得微微一朦。像是一直有一块看不见的轻纱遮挡着天空,将这块大地罩在里面,现在被人猛然掀开。轻纱被掀开的刹那从天空掠过,导致所见的天空微微一朦,连圆月也瞬间模糊。 只是这么一刹那,那轮圆月又变得清晰起来,圆圆的边缘锋利如刀,静静地悬挂着,欺骗世人一般告知所有看着它的人,没事,刚才是你们的幻觉,什么事都没发生。阴森清冷的月光继续无声洒落,只是永远无法到达这深深的谷底。 第250章 月圆之夜 月圆如镜,惨白惨白的,将这块大地映照出来,灰蒙蒙的月光雾气似的缓缓流淌,在黑色大地上蠕动着。连绵起伏的群山线条优美,宛若惹人怜爱的少女那曼妙的身姿一般,尽头是永恒的黑暗。 黑漆漆的墙面上,一点一点如繁星一般的苍白,是千年里被屠杀的魔物的骸骨,琳琅满目,密密麻麻。 呼,甄逸世微微吐一口气,脸色很难看。 武轶霄看他一眼,叹道:“月圆之夜,魔气最强盛的时候。” 血骨堡中散发出来的魔气比昨天还要强烈,直逼人心,浓雾一样笼罩着这座千年孤独的城堡,简陋,粗野,由鲜血和骸骨铸造而成的城堡。如此良宵美月,这座古堡却散发出比任何时候都浓烈的死亡气息,连空白地带的修为都感到极度不适。 武轶霄望着那轮圆月,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九尺高的巨人竟然目露怀念之色。何弦志也看往那轮圆月,目光淡淡的,隐藏着什么东西一样,一闪即逝。他与武轶霄不同,这淡淡的怀念转瞬即逝,丝毫不留恋,换成了冷冰冰的目光。 沈忆琴也是目中冷冰冰的。 也许是这强烈的魔气让他头脑开始发晕,甄逸世叹道:“据闻半月醉乃是褚黥翟一夜大醉创立出来的,真是一个旷古奇才。” 武轶霄回过神,将目光收回来,冷笑道:“那又如何,投靠魔族的人就算他是羽武者也要被我杀掉。” 甄逸世凝眉,喃喃自语:“为什么这样的人竟然投靠了魔族。” 嘴上说着褚黥翟,其实心里想着的肯定是甄途阳。 何弦志与沈忆琴相视一眼,相互握紧了对方的手,默然不语。两人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尽头,毫无任何动静。这种死寂真让人讨厌,哪怕是来一点风也好。但其实两人希望见到的是那条牵肠挂肚的身影,虽然他已经是魔武者,但并不是真正的魔武者。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真正的魔武者,面对无边无际的魔物仍旧让他们牵挂。战场上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独自一人的时候甚至连让自己活下来都不可能。谁又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呢?谁又知道他是否已经顿悟了魔武功法呢? 展隐天目中也光芒微暗,他最后一个儿子也终于失去了。 朦朦胧胧的天际,在那优美的线条后面,隐约有闪光。 武轶霄抬手将大墓碑抽出来,呼呼作响抡在手里,引来城头一片羡慕的赞叹。 “来了。”这九尺巨人咧嘴露出冷笑,手臂上的肌肉刹那一块块高高鼓起来。 展隐天抬手按住他的大墓碑:“再等等。” 天际尽头,星星点点,零零碎碎的,一片红光隐隐闪现,越来越近。这片红光横在天地间,顺着连绵起伏的群山迅疾而来,轰隆隆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城头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彼此相隔十余里的时候,展隐天冷声喝道:“蓄力,一波一波来,第一批蓄力,第二批随时听我号令。” 城头的人有一半齐刷刷低喝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流刹那形成,在夜空中嗡嗡作响。甄逸世震惊地看着城头这片人,个个修为都在玄武力境后期之上。 最高的玄羽死境占了七八成,剩下两三成中有的是空白地带修为,有的是玄武力境后期修为,如此修为的人同时蓄力凝气,当即让血骨堡上空风云变幻,暗暗翻涌不止。 武轶霄嘿嘿嘿地狞笑着,双手紧紧握住抗在肩头的大墓碑,一声底喝,额头青筋暴涨,也开始蓄力:“第一剑是我武轶霄的。” 何弦志一抖长剑,冷冰冰看着转瞬即至的魔物,漫天遍野,潮水一般,连成一条线,横在血骨堡面前,冲天而起的怒吼声清晰传入耳中:“现在不用你分心分力去使用生死纵横霸体功,你大可全力集中在攻击上。” 武轶霄狞笑:“那当然,就可怜了你们了,你们的招式在战场上完全不适用。” 沈忆琴也一抖长剑,冷笑道:“我们真要离开你身边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武轶霄咂咂嘴,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的招式是为了战场而生,但却需要同伴守着自己。现在这两人就是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将有可能窜上城头的魔物击毙,免得它们打扰到他蓄力。 几句话之间,那片潮水一般的魔物瞪着一片血红的眼睛,狂吼着扑了过来。 “杀。”展隐天怒喝一声,将城头所有人都喝得心头颤抖。 刹那之间,一片金光呼啸着从占地七八里的血骨堡上炸开,这座黑山宛若被披上了一件金衣,光芒将方圆数百里照得形同白昼。头上的圆月刹那荡然无踪,半边天空一片金灿灿的。 惊得禁不住回头,望着天际边那一条细细的金光,闪电似的一闪一闪,永不熄灭,何离剑看得呆住。 “他们开始了。”血颜袅娜身姿立在黑漆漆的山头,秀目映着天边的那一线金光。 这里距离血骨堡不知道千万里,如此距离竟然连肉眼都能看得这么清楚,何离剑微微哆嗦。这就是战争,不是一名两名武者之间的死战,是成百上千名武者与成百上千头魔物同时厮杀,你死我活的战争。 当这些武者们所有的剑光连在一起的时候,连整块天空都能照亮。 血颜握着拳头,脸上露出无尽的杀戮欲望,如果她没有出来,现在那片照亮半边天的剑光之中,也有她的一道吧。展御风也恨恨挣扎一下,想要再看一眼。 何离剑将脑袋狠狠扭回来,取出一颗还神丹递给他:“再来一颗。” 他焦急了,那只手在微微抖着,不易察觉。展御风一把抓过,张口吞下,瞪着天边那线金光,也是激动得无法自已。真希望自己现在就在血骨堡,真希望将自己的剑光融入那片金光之中。 何离剑已经不用扶着他,将血颜叫回头:“走吧。” 血颜恨恨跺脚,回过身,刚要继续带路,忽而天地微微一抖。 三人吃了一惊,隐约觉得天空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一块轻纱,圆月微微一朦,立即又恢复了原本的清晰。 何离剑震惊无比,瞪着那轮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圆月,在确定自己刚才所见一般,颤声道:“刚才到底是什么?” 血颜脸色大变,看来不是她一个人产生了错觉,迅疾往黑暗中掠过去:“快,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何离剑抓着展御风的手臂,也纵身掠过去,展御风惊诧不已,不断回想刚才发生那一瞬间。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可能是因为伤得太重还没恢复过来所致的幻觉,但他们两个都察觉到了,刚才天地微微一变的,到底是什么? “刚才是什么?”沈忆琴望着天空,金灿灿的天空光芒变换不止,魔物的咆哮声与哀嚎声从那面挂满森森白骨的斜坡上传上来。 “怎么回事?”何弦志也吃惊地抬头望着天空。 武轶霄却咬着牙齿狞笑,他很开心:“死吧。” 大墓碑呼啸着抡出去,化作一道粗大的金光从城头一闪。斜坡上的魔物狂吼着,金光中个个面目狰狞,森森利爪带着寒光试图将他这道金光撕碎。却呜的一声悲鸣,刹那化作一片血肉。 城头的人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武轶霄哈哈大笑,呼地抡起大墓碑,完全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再来一剑。” 展隐天都禁不住赞叹一句:“好招。” 甄逸世沉声道:“送葬墓风,力量流的送葬墓风,范围流的天地轮回。” 那一剑将血骨堡的剑光风头完全压了下去,展隐天勃然大怒,抬手也抡起一根粗大的骨头,喝道:“听我号令。” 山坡下一片黑压压的魔物,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再度扑了上来,狂吼着:“卑劣的种族。” 展隐天双眼一瞪,额头青筋暴起:“杀。” 血骨堡刹那倾泻出一片刺眼金光。 武轶霄狂笑着,双眼在那片金光中四处找寻:“那头八生魔呢?” 此话一出,展隐天也才发现一直没有八生魔的影子。那是对人族最为憎恨的魔物,是这群魔物之中最强大的魔物,但却了无踪影,脸色微微一变,喝道:“注意观察,小心八生魔。” 那是他带着二十一个人包括自己在内共二十二个人联手才能将之击毙的魔物。 沈忆琴娇躯一颤,又惊又疑,惊喜之色就要忍不住溢出:“难道剑儿将它杀了?” 那亦即是说,何离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魔武者了?血颜就是因为八生魔才冲动地冲出去,若是它没死的话怎么会没有踪影?何离剑一路上一直苦苦参悟魔武功法,恍若变了另外一个人,让她担忧不已,难道是真的? 武轶霄脸色一变,目露气恼之色:“混蛋,别乱说话,再找找,它一定在。” 何弦志也惊得禁不住失声一笑,但没有证据证明,所以也只是惊疑:“你才别乱说话。” 蓦地,金光中一条黑影从城墙上窜上来,双眼在金光中腥红腥红的,面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利爪划出一道寒光,怒声咆哮:“低贱的种族。” 武轶霄怒得大墓碑猛然砸落,一团金光刹那在城头炸开:“王八蛋,给老子死。” 泼,那条庞大的黑影当即被拍得粉碎。那片血雨还没开始落下,冷风嗖嗖,几道寒光穿过血雨,径直朝他的胸口插过去,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憎恨和狂怒:“吼。” 武轶霄已经避无可避,突然咧嘴而笑:“死。” 一道金光从他身边闪过,那只魔爪应声粉碎,沈忆琴冷冷看着它那双震惊的眼睛。她身边几乎与此同时也是一片金光闪现,刹那将这头魔物切成整整齐齐的十几块碎片,何弦志冷道:“已经攻上来了。” 武轶霄这才将大墓碑呼呼地抡起来,当,抗在肩头,两只粗大的胳膊猛然暴涨:“让它们上来。” 张开嘴巴猛吸一口气,目中充满了自信,余光都没有看往甄逸世:“甄掌门,你可别骗我啊,我武轶霄这就试试你们的玄羽秘技。” 甄逸世苍然而笑:“错不了。” 几句话刚说完,密密麻麻的魔物争先恐后从城墙上往上掠,宛若一片乌云正在试图将血骨堡吞噬。 展隐天喝道:“自由交战。” 呼,一条黑影窜上来,朝着他扑落。展隐天双眼一瞪,狂怒不已,手中骸骨呼啸着砸过去:“死吧,狗养的东西。” 这头魔物应声发出长嚎,从城头落下。但他身边一人却惊呼一声,一片血花飞溅,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喷涌出刺眼的鲜血,咕咚一声倒下。另一人怒吼着扑了过来,将杀了他的魔物一击毙命。 刹那间,城头一道一道金光闪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交替不断的金光让这座充满死亡与鲜血的古堡永远无法进入宁静的黑夜。 一头又一头的魔物相继跃上城头,庞大的身躯将城头震得剧烈颤抖,片刻不停。城内的少数人个个站在自己的石屋面前,抓紧手里的骸骨,瞪着愤怒的双眼望着这一圈高达里许的城墙,焦躁不安。 石屋里,有些小孩探出头来,瞪着大眼睛望着那片金光,与金光中飞扬不止的鲜红色的血花,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狂吼和哀嚎声也不绝于耳。小小的手里也紧紧攥着属于自己的骸骨,还带着稚气的小脸蛋带着恐惧却又忍不住想看一看,一旦看到了,清澈的大眼睛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回去。”有些人沉声喝道。 但有些小孩却纹丝不动,死死盯着那片金光和血花,绷着一张小脸。 沈忆琴将目光从城内收回来,不住颤抖着,哆嗦声音:“这些孩子们……这些孩子们……。” 现在她终于明白展隐天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 蓦地一声娇喝,狂怒不已,双眼刹那一片血红,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一头魔物又从城头掠上来,被她一剑刺穿,怒道:“我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可恶的魔族,我人界原本与你们相安无事,为什么要侵入我人界,为什么要灭绝我人族。” 不,人族从来就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种族,除了人界还有其他世界。 何弦志也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的印记刹那滴血一般通红,双眼宛若被这场杀戮给染红了,怒道:“今晚就杀个痛快,你死我活。” 武轶霄正在重新蓄力,怒道:“混蛋,你们两个,让它们上来。” 甄逸世也被这剑光与鲜血侵染地宛若失去了理智,仰天一声长啸,怒道:“万恶魔族,欺我人族,天理不容。” “妈的。”武轶霄瞪着眼睛,看一眼城脚下密密麻麻的魔物,怒吼一声,突然纵身往下跳,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大墓碑将空气压得发出一片悲鸣,“若是成不了羽武者我武轶霄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里许的高度眨眼就掠过了一半,他这么跳下去,不守反攻,完全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惊得城头一片低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打发,竟然往那片海洋一样的魔物之中跳进去,这不是送死么? 还是说这个人一直在找死,只是至今都没死成?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将自己的墓碑背在身上的人,为了成为羽武者,自称天下第一武痴的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嗖嗖,何弦志与沈忆琴也纵身跳下去,怒道:“杀了。”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何离剑还活着,一旦被这剑光与鲜血,魔气与杀气刺激到,双杰似乎也失去了理智。 甄逸世狠狠一咬牙,也纵身掠下去,怒道:“老夫这就赎罪来了。” 展隐天惊得跳上城头,瞪着那三条相继跳下去的人影,怒道:“别理他们,守住城墙。” 武轶霄的怒吼声在魔海之中猛然炸开,宛若一道惊雷落在地上:“玄羽死境,破。” 呼,一轮巨大的金光猛然在魔海之中炸开,飞速旋转不已,宛若一块石头投入海面,荡出一圈黑色的涟漪,飞溅出一片刺眼的血花。但那群魔物却丝毫不畏惧,魔爪纷纷闪着寒光,将这轮金光一片一片撕掉,狂吼声震得地动山摇。 这不是他们见过的魔物,它们都像人一样直立而行,与他们见过的低等魔物截然不同。 这轮飞速旋转的金光刹那被撕得粉碎,但也击毙了几头。九尺巨人震惊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招式被顷刻化解,又惊又怒,满脸不解:“没有成。” 漫山遍野的魔物顷刻潮水一样朝他涌过去,倏地两道金光闪现,将当中几头魔物同时击毙,何弦志与沈忆琴落在他身边,怒道:“不是死就是活,忍了十六年已经够了。” “魔咒?”魔物们大吃一惊,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呼噜呼噜低吼着。 两人额头的血红印记已经红得几乎滴血,但却都没有化为魔物,这些庞然大物震惊无比:“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将魔咒用到了极限,却竟然没有化为魔物? 在战场稍微迟疑的结果就是,在金光中它们又有几头化作一团血肉模糊的死尸。 “血骨功。”魔物刹那醒悟,怒吼着扑过来,将三人围堵得密不透风。 与血骨堡死战千年的它们当然知道血骨功,如果没有血骨功血骨堡的人早就被侵蚀得化为丧尸了。何弦志与沈忆琴证实血骨功确实可以压制魔咒,哪怕是他们身上特殊的魔咒也可以。 嗤,一道金光猛然闪现,将朝武轶霄扑过去的那头魔物挡住。魔物狂吼着,试图要将这道金光撕碎,岂料金光非但没有消失,却竟然猛然喷发出去。这道金光先挡住了它的攻击,再将它试图撕碎自己的魔爪化解掉,最后终于饱含狂怒将它轰成一片碎肉。 真元派闻名天下的白虹袭日将武轶霄惊醒,他又惊又怒,冲着这位老者吼道:“为什么没成功。” 甄逸世震惊无比,一张老脸剧烈哆嗦:“不可能,为什么?” 武轶霄怒得抡起大墓碑,咆哮着抡起来,将他身后的魔物拍死:“妈的,紧要关头竟然给我来这一套,不管了。” 甄逸世似乎崩溃掉了,六大门派千年里倾尽心血苦研出来的玄羽秘技,竟然无法成功。难道六大门派所有的东西到了战场上都变成了纸糊的,毫无用处,只可放在家里观赏吗? 禁不住双眼微微一黑,狠狠咬牙,颤声怒道:“不可能,不可能。” 举目看上去,里许高的城墙上一头头魔物如雨一般纷纷落下,又有密密麻麻的魔物争前恐后扑上去,期间夹着血骨堡的人也从城头坠落。而四人此刻被一片不见边际的魔物包围着,潮水一般要将他们吞没。 他又惊又怒,如果这时候诞生出羽武者,哪怕只有一位也好,立即能转变这场死战的战局,怒声道:“退到城墙脚下。” 何弦志一声闷哼,背心结结实实中了一爪,猛然惊醒,当即拉过沈忆琴,瞪着血红的眼睛冲武轶霄喝道:“退到城脚下。” 武轶霄狂怒不已,不住破口大骂:“老子灭绝了你们这些畜生,不用成为羽武者也可以,灭绝了你们。” 甄逸世一把将他拉过去,四个人慢慢靠在城脚下,这一下,背靠城墙,只要专心面对前方的魔族即可。 城头蓦地一人怒道:“我忍不了了,我也要下去。” 展隐天勃然大怒,喝道:“谁敢下去,看看你们自己的身后,谁敢下去。” 他们身后就是城中的老弱病残们,以及他们未来唯一的希望,孩子们。 那人纵身一跳,怒道:“对不住了堡主,我已经无法忍受千年的防守,我要杀了它们。” 城头的人见到第一个跳下去了,也忍不住了,有几个人相继纵身跳下,怒声喝道:“杀了它们,堡主,若我们还活着,你再杀了我们吧。” 有人咬咬牙,喝道:“你们谁要下去,这里有我们,替我们多杀几头。” 展隐天又惊又怒,这些人都杀红了眼,见到那四个外来者跳下去竟然被刺激得终于忍不住,眼睁睁看着三四成的人再也忍不住地纵身跳下去。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在剧烈颤抖,他何尝不是也忍不住了? 瞪着眼睛看住城脚下的甄逸世,咬牙怒骂:“混账六大门派,这就是你们的玄羽秘技吗?老子……老子……。” 如果这时候诞生出羽武者多好,他多希望诞生出羽武者,然后放开心中的憎恨和狂怒,从城头上冲下去,将城脚下那片如海一般的魔物屠杀殆尽,而不是这样万事以防守为先。 蓦地仰天怒吼,再也不管那些跳下去的人,怒道:“随便你们了,给我杀,杀,杀。” 一头魔物试图趁机从他身边掠过,被他狂怒地抡起骸骨猛然拍死,但却又有一头窜过去,没入城中,带着腥臭难闻的气味消失在城中。 已经完全失控了,血骨堡在今夜完全失控,他们忍了太久了。 又有几头魔物冲破了城头的防守,如饥似渴地往城里扑进去。 展隐天怒声吼道:“全城参战。” 城里几片金光猛然闪现,那几头扑进去的魔物已经动起手来,城里的怒吼声不下于城头,甚至比城头的还要狂怒:“杀了你们这些狗样。” 一片片金光在黑色大山头闪现,经久不绝,一道道金光树林一样冲天而起,这块黑色的大地惊惧地猛烈哆嗦,恨不得躲起来。 展隐天也快忍不住了,瞪着双眼在黑压压的魔物之中四处找寻,怒声大吼:“八生魔,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今晚就杀了你这个混蛋东西。” 但,被血骨堡称为这块大地上最强大的魔物的八生魔,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恍若早已经死在了某个角落里。 “老子要杀了你这个畜生,给他们报仇。”展隐天狂怒无比,挥手又拍死一头试图从他身边冲过去的魔物,强忍了十年的憎恨和狂怒让他颤抖不已。 这是血骨堡公认最强的魔物,千年里祖祖辈辈加起来才一共将它杀死了七次,它不是这些魔物能比的。 一人振声冲他大喝,因为此刻的血骨堡早被轰隆隆的打斗声震得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连怒吼和惨叫声也都被埋没其中:“没有看到它。” 但展隐天听到了这句话,他不信,瞪着仇恨的双眼继续找寻,另一人也粗着脖子狂吼:“没有找到。” “不。”展隐天牙齿咬得个个作响。 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边,庞大的身躯微微抖着,目中无法置信:“难道那小子得救了?魔武者赶上了?” 那小子就是他最后的一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展御风。 既然是魔武者也跟去的话,那应该可以放心,原本说的是血颜的安危。但没想到魔武者竟然将自己的儿子也给救了?否则八生魔怎么会没有现身?八生魔故意将候坚石放回来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引过去。 但八生魔真的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说明它早就死了。 解释只有一个,它被魔武者杀死了,但展御风到底有没有得救?他不知道。 他狂怒地大吼,多希望自己是羽武者,多希望自己也能像魔武者一样强大。否则血骨堡千年里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可惜,六大门派竟然让他们失望了,玄羽秘技,根本无法让他们成为羽武者。 第251章 不解异象 大地是湿润湿润的,宛若刚下过一场暴风雨,滋润着这干裂的地面。 如果血颜在的话她会很开心,她可以将自己的脸全都涂成红色的,就用地面上的血。 这染红了大地的鲜血混着魔族与人族的血,彼此因为千年没有结果的死战而相互憎恨,水火不容的两族却竟然让自己死后的鲜血融在一起了,宛若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城中的石屋尽数被夷为平地,遍地的断肢残骸,积成一滩一滩的鲜血倒映着清晨的浅蓝。天际边一缕清澈的阳光远远投过来,将红黑相间的山头罩在里面。黑色是这块与世隔绝的大地特有的颜色,红色是所有生命特有的颜色。 曾经,在他们咿呀学语的时候,蹒跚学步的时候,是他们的父母小心翼翼扶着他们,期望他们快些长大,长得壮实壮实,继承他们的意志继续屠杀这块大地中的魔物。但,现在是他们还娇小柔弱的身影在扶着自己身受重伤的父母,小小脸蛋挂着高兴的神色。 他们赢了。 一夜很短,但对他们来说却有一年般漫长。有人在悲凉落泪,抱着昔日好友残缺不齐的尸骸痛哭不已。有人虚脱地躺在血水中,满足地望着崭新一天的浅蓝色。有人还怒在头上,不住痛骂不已,骂得口沫横飞,人族自古至今所有最恶毒的话都被他骂完了,也许他已经重复骂了好几遍。 有人则咬牙强忍剧痛,让身边的人帮自己包扎伤口断肢,目中的烈火比昨夜还要旺盛。有人则一拐一瘸地在遍地都是的断肢残骸中四处摸索找寻,挑选称手的骸骨,一旦找到适合自己的骸骨,立即笑得面目狰狞,仿佛又可以大杀一场了。 目光从这些人身上移开,展隐天一屁股坐在城头,望着天际边的那丝晨光,久久不语。 “不怕,用力,你给我使劲。”武轶霄粗大的嗓门充满了怒气,手指飞舞地指挥帮他包扎的人,他浑身鲜血淋淋,连脸上都是。 嗤,他将自己的衣服扯得粉碎,光着膀子将粉碎的衣服扔给那个人:“拿去,看看还有谁需要包扎。” 现在才知道他们衣服破破烂烂的原因。 武轶霄从肩膀到背后,到胸前,到小腹,到双臂,到双腿,从头到脚全是伤痕,深浅不一,但他已经是最好的一个。那人接过被他撕烂的衣服,惧怕地看一眼他那非人的魁梧膀子,又羡慕地吞了吞口水。 忽而被他撕烂的衣服之中掉落一块碎肉,武轶霄拾起来看一看,眉头一皱:“魔物的。” 随手丢掉,昨晚杀了一夜,这块碎肉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衣服之中竟然浑然不觉。 那人眼馋地看着他的膀子:“是不是修炼过生死纵横霸体功就必定能变得如此高大强壮?” 武轶霄一愣:“谁说的?” 生死纵横霸体功,血骨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可怕的功法。 甄逸世满脸羞愧,目中尽是不甘:“昨夜多亏你一直舍身护着我们三个,否则恐怕我们已经死了。” 武轶霄听到他的声音便又不高兴起来,瞥了一眼这位六大门派掌门之一。但他吐了一口气,嘿嘿一声笑了。没想到血骨堡活了下来,更没想到他们将昨夜的魔物悉数杀尽,他至今意犹未尽。 那就算了,哪怕玄羽秘技是失败的,昨夜的死战已经让这个巨人感到十分满足:“我走的是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的路子,那种场面根本无法施展开身手,还不如化为你们的盾牌,让你们放心将它们全都杀了。” 展隐天也禁不住苦笑一声,回望一眼整个血骨堡,这时候浓浓的血腥气已经盖过了原本的魔气,遍地的断肢残骸让血骨堡看起来像是一个屠宰场:“你们真是太乱来了,难道跳下去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死么?” 武轶霄哈哈大笑,剧痛让他直咧牙:“当然想过,不是成为羽武者就是死,那就是老子当时所想的。” 甄逸世长长叹息,凝眉不解:“为什么?这也无法成功的话究竟哪里出错了?这秘技已经无法更进一步完美了,为什么,到底问题出在哪?” 展隐天也面露失望,不过失望一闪即逝,这一夜是血骨堡千年里最疯狂的一夜,血骨堡一直以防守为先,从未像昨晚那样彻底失控:“不过也罢了,也许玄羽秘技本没有错,而是我们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成为羽武者。” 也许吧。 武轶霄不想听到他这句话,不住地摇头。 何弦志牙缝里嘶嘶地吸了一口气,沈忆琴终于将他最后的伤口用力绑紧了,他疼得抹了一把汗,发现手上全是血,脸上肯定也都抹上了:“如今还剩多少人?” 展隐天刚才就已经点过,目中微光黯淡,闭上眼睛:“不足百人。” 原本数千人,最后只剩不足百人,当中还包括不能死战的小孩子们。 按理说面对昨夜那片无边无际的魔物,能够取得如此战绩足以骄傲,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睁开眼,绝望地看着天边:“下一次,它们又会重生,而我们却不能。” 所以千年里他们一直在选择防守,除非有十全把握,否则绝对不会进攻。 沈忆琴银牙微咬,看着天边,那是何离剑追着血颜所去的方向:“我要去找他们。” 何弦志也支撑着站起来,两人就要离去,武轶霄叫住他们:“够了,你们两个,若是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沈忆琴冷道:“那倒未必,昨夜我察觉到一个异象,一直心中不安,再说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下一次它们重生的时候,这里已经不在了。” 秀目看往何弦志,何弦志冷冷一笑,看着天边,说出让人心中战栗的话:“既然是倾巢而出,现在是将它们整个窝都端掉的最好机会,只要将母体杀了,它们就无法重生了,这场封闭的死战,就此结束。” 说完,两人看了展隐天一眼,又往身后的城中看一眼。如果他们可以将母体杀掉的话,现在看到的一切将会避免惨遭魔物下一次重生的灭绝。 展隐天微微哆嗦,猛然跳起来,目光剧烈闪动,蓦然大喝一声:“能走的都过来。” 武轶霄吃惊地站起来,看着沈忆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吃惊,总是想到我想不到的,还以为你当了母亲之后脑子会笨一点。” 沈忆琴不屑地一笑。 却见一共只有五十六个人相继来到展隐天面前,个个都面露悲痛之色。 展隐天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点一点头:“也活不成了,那就跟这几个从外面来的去将母体杀了,现在不杀以后就杀不了了,现在杀不了以后也活不了了,走吧。” 这五十六个人刹那目露震惊,旋即化作无尽狂怒和兴奋,你看我我看你,爆发出一片粗野的大笑声:“走,将那母体杀了。” 他们从未像昨夜那样失控,也从未主动进攻过魔族,一听到这句话,因为这一场死战带来的悲痛顷刻化作了兴奋,以及千年里一直永远无法消灭掉的憎恨和狂怒,一片群情激涌。 甄逸世摇摇晃晃站起来,被武轶霄按住:“甄掌门,你留下,你已经不行了。” 甄逸世拨开他的手:“谁也不能拦我。” 展隐天没有阻拦他的意思,环视一圈:“还有要去的吗?” 眼见没人再能站起来,喝道:“走。” 一众人摇摇晃晃,醉汉一样从破败的城头掠下,将城脚下的血水踩出一片片飞溅的血花,沿着血红血红的斜坡下去。何弦志与沈忆琴相互搀扶,彼此紧握对方的手,心中的牵挂始终只有一个,何离剑究竟如何了? 展隐天回望一眼山头的血骨堡,此刻的血骨堡沐浴在晨光中,红黑相间,这才是血骨堡应有的样子,被鲜血染红的黑色古堡。这可能是他们一去不回的路,但他们必须去,不去也死,去也死。 他们是被逼的,但更是心中渴望的。千年了,必须来个最终的了断,每个人都想将那头母体杀了。 “它们的窝在哪?”武轶霄凝望远方,其实很简单,沿着它们来的路一直过去就肯定能到达,但他已经等不及。 展隐天目露冷光:“这块大地的尽头。” 这块大地是被封印起来的大地,与外面空无一物的黑色大地本是同一块。众人进来的时候是从残坟沟的空间裂缝中进来,这块大地的尽头就是退魔遗迹的的深处。 “曾经。”展隐天想起很古老很古老的事,目中似乎看得见相隔千年的悲痛,一定比今天的血骨堡还要悲痛,那悲痛让他们不再相信能离开这个封印,“血骨门的先辈们去过一次,将一个人送了出去,但他究竟有没有成功出去,没人知道,血骨门原本仅剩一成的人,却又失去了九成。” 这仅剩的一成人中的一成人,就是血骨堡这些人的祖先。 “这就是你们认为无法离开这里的原因?”武轶霄已经猜到了。 “不。”沈忆琴秀眉微锁,在回忆昨夜察觉到的那一瞬的异象,她也不敢肯定,“可能他正在尝试解开封印。” 可能吧,否则如何解释这个异象的诞生? 展隐天对昨夜的异象浑然不觉,听过她的讲述,大吃一惊,呆若木鸡,喃喃道:“难道真的可以离开吗?” 不知道,他们在这边猜测是何离剑在尝试解开封印,但何离剑昨夜也是对那异象惊诧不已。那异象到底为什么会出现?究竟是如何出现的?到底是谁造成了这个异象?这个异象又意味着什么? 沈忆琴目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但也有可能是她造成的。” 十六年,她与何弦志已经习惯了那名少女的诡异,只要有她插手的地方,有她插手的事,必定总是让人无法理解,震惊不已的。 比如他们身上特殊的魔咒,比如她解开了铁水湖的熔铁阵法,比如她对玄泰之巅的了若指掌,比如她利用何离剑打开了这个空间的入口,至少,比如她只不过是一道幻象。 她的本尊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物? 她策划了一切,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可能包括昨夜的死战,倾巢而出的魔物悉数被灭绝的结果也是她计划之中的。她的计划一环扣一口,密不透风,从未失败过,一定策划了千年,这千年里不光是人族为了成为羽武者而茶饭不思,她也在精心策划着复仇大计。 武轶霄目中燃着怒火,咬牙恨道:“那魔巢,到底在哪?还要多久才能到?” 魔巢,那是一个绝望的地方,血骨堡千年的血和肉就是因为魔巢而起的。那深藏在这块大地最深处的母体,就是血骨门命运的起源,也是命运的终结。 但如今它却空荡荡的,静悄悄的,何离剑望着这块大地的最终尽头,那就是魔巢:“就是这里吗?” 血颜拉住他:“不能再往前了,在它们察觉到我们之前好好想一想,要如何才能以最稳妥的办法进入绝望谷。” 展御风已经彻底恢复如初,完全无法相信他曾经遍体惨不忍睹,冷着脸望着那尽头:“虽然说它们倾巢而出,有一头魔物却必定永远不会离开,我们得好好想一想潜入的法子。” 血颜点头:“不错,除了八生魔还有一头不下于它的魔物,八生魔专门负责带领魔物进攻我血骨堡,它则专门死守魔巢,专门守护着母体寸步不离,先辈们称之为卫魔。” 何离剑停下脚步,凝眉不语。千年里他们只尝试了一次深入到这里,将那个人送进去之后便被迫仓皇撤退,最终仅剩一成的人逃回血骨堡。而后,再也没有那个人的任何音讯,那个人就是方宇宗。 这块大地的尽头是片平坦的大地,焦黑焦黑的,有点像外面的大地,空无一物。回望过去,连绵起伏的黑色群山若隐若现,藏在身后的地平线后面。 “太像了。”何离剑凝眉,环视着这一片平坦的大地,大地因为干燥裂开一道道裂缝,“这里跟外面的大地很像,简直一模一样,这里就是这块大地的尽头,是与外面的大地相接的交界之处。” 展御风抬手往前面的地平线指过去:“就在那里,有一处天坑凹陷下去,那天坑就是魔巢所在之地,但只有一个入口可以进去,天坑旁边就是绝望谷,他就是从绝望谷底出去的。” 千年来他们一直以为方宇宗失败了,现在才知道唯一的出口就是他说的谷底某处。 天知道千年前的时候他究竟如何一个人冲进魔巢,直入绝望谷底,然后逃出去的。如果他在离开退魔遗迹找寻人族帮手的途中没有死去的话,千年前血骨堡早已经得救。但命运就是这么戏弄血骨堡,非要他们苦苦支撑了千年才等来何离剑。 第252章 命运根源 也许这就是魔武者的办法吧。 何离剑冷笑,都到了家门口还想什么怎么进去,抬脚就进去了。 一缕缕黑色的烟雾贴着地面慢慢缭绕,随着清风游动着慢慢消失,越往里,黑烟就越浓,慢慢没过了脚踝,在三人脚下被三人的脚步带起来,优雅地从地面卷起来,在空中展示它们飘渺的身姿。 展御风目露惧色:“魔气已经浓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血骨堡以魔物骸骨与黑石砌成,千年里一直带着残留的魔气,他们自幼生长于魔气之中,见到从脚下蔓延开直没地平线尽头的黑色烟雾,也不禁脸色微变。 魔气与天地之气同为万物之源,只是天地之气是人界的万物之源,魔气是魔界的万物之源。这里凝聚着这么浓烈的魔气,宛若将这块被封印的大地当成了它们另一个小小的魔界,这里就是它们的源头。 若是它们无法重生,血骨门早在千年前就可以将它们彻底灭绝,千年里任何时候都可以将它们彻底灭绝。问题就在于它们会由母体重生,这就是魔物的繁衍方式,与人族截然不同。 何离剑对魔族知之甚少,望着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魔气,将整块大地都覆盖住,三人宛若行走在黑云之上:“魔物重生只要三个月,一到月圆之日立即能够从母体中重生,杀之不尽,灭之不完。” 因此血骨堡千年里从未敢轻易主动攻击,只求能每逢月圆之夜挡住它们的攻击就行了。否则会像他们现在不知道的血骨堡那样,数千人依仗血骨堡的牢不可破仅余不足百人,但它们很快又会重生。 而人族,一个人从降生到能与魔物死战,最少得要十几年。 但何离剑冷笑:“只要杀了一直守在它身边的卫魔就行了,为什么卫魔与八生魔各司其职,从未敢于离开半步,因为母体为了做到三个月就让它们重生的地步,其实一直在耗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它很虚弱,不堪一击。” “竟是如此。”血颜有一种做梦做了千年,现在才被他一句话叫醒一样,这个分析着实有道理,否则卫魔为什么千年里不离母体半步? 展御风也愕然:“没想到。” 何离剑笑了,笑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将从未见过的母体一剑击毙:“依我所见,这个母体千年里也只能每三个月将它们重生一次,当它们死后,魔性回归了母体之中,并不是马上就被重生,而是先由母体存着,等到母体略微恢复了力气再一起重生,三个月刚好是它恢复些许力气的时候,刚恢复了些许力气却立即将之耗费干净。” 目中露出厌恶和憎恨:“那时间,恰好是月圆之日,恰好是月圆之夜,并不是因为月圆之日月圆之夜它们才能重生,母体恢复力量让他们重生的一个周期,刚好是月圆罢了。” 有句话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大概就是他一个外来者竟然能推测出来的原因吧。被封印于这块大地千年的他们,潜意识里反而已经接受了先辈们的认知,毫无察觉。 魔气已经浓到了齐腰高的地步,从这片黑云看去,三人好像是漂浮着的。 何离剑狞笑:“现在魔巢之中空无一物,只有卫魔与因为重生之后极度虚弱,再次进入恢复周期的母体。” 魔泣剑一抖,盯着眼前的黑影:“你们说它与八生魔不相上下是吗?” 血颜与展御风冷冰冰看着前面的那条庞大影子,足有十人高,黑色的石头雕刻成的一样:“不错。” 嗤,魔泣剑泛出一片赤红,红光穿透齐腰高的魔气,将自己的锋芒狰狞地展示出来,何离剑舔掉手臂上的血迹,牙齿上挂着血丝,双眼微微一红,冰冷地盯着那条十人高的庞然大物:“剩下的是你们的。” 那头庞然大物獠牙一咬,嘿嘿嘿地笑起来,声音在喉咙里回荡着,听着闷闷的,但却将黑云震得不安地流动,飘扬,铮铮铮弹出十根森森利爪,死死盯住何离剑血红的双眼:“不是魔咒,你就是她说的千年后的魔武者了。” 何离剑冷淡地看着它。 黑云之中,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等了很久似的,在云海中相继睁开,将三人包围在里面。在一片狂怒的低吼声中,数十头魔物慢慢从齐腰高的黑云中站起来,一头一头的都有十人高,唾液一片一片从獠牙上滴落,愤怒让它们尖尖的鼻子不住颤抖。 倏地,那头庞然大物猛然破开黑云,朝何离剑扑了过去,双眼一片腥红:“魔武者。” 选择了人族,就要被魔族憎恨,这就是魔武者的命运,反之则被人族唾骂憎恨。 何离剑冷笑,血红的魔泣剑突然闪出一片乌黑的光芒,宛若黑色的火焰一般,刹那将眼前十人高的魔物卷在里面。他必须一击就将这头魔物击毙,否则血颜和展御风独自面对数十头魔物是根本不可能的。况且,他们连兵刃都没有了。 一直被六大门派惊叹的断心碎梦,唯一破了武轶霄的生死纵横霸体功的断心碎梦,让魔族少女至今记忆犹新的断心碎梦,打开了这个空间入口的断心碎梦,让血骨堡震惊哆嗦的断心碎梦,让方宇宗离开了这块大地的断心碎梦,在魔武者的魔武之力驱动下,爆发出了天地之间绝无仅有的力量。 那头千年里一直守在母体身边的魔物第一次离开母体身边,却还没有扑到何离剑面前立即化为一片血雨,不甘心的怒吼声充满了憎恨,充满了狂怒。如果魔武者没有突然到来,这块大地永无结果的死战必定就这么永远持续下去。 但千年后,魔武者就是这么突然进来了,他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僵局,顷刻改变了血骨堡与魔巢的命运。血骨堡的命运一直被魔巢掌控着,但他一来,就破掉了血骨堡的命运,还连魔巢的命运也改变了。 魔巢的命运,就是死。 何离剑也怒声咆哮,双眼血红血红,魔泣剑一抖,黑炎刹那呼呼作响,消失在黑云上空。这道黑炎将无边无际的黑云破开,形成一条笔直的道路,将底下的大地露出来,焦黑焦黑的。 就正是这些黑云将退魔遗迹整块大地都侵蚀成了黑色,千年前整块退魔遗迹遍布魔气,如同三人现在身处的那样,形成一片黑云将大地笼罩着。 光看这一片黑云就已经知道当时的情形,脚下的这片黑云远远不及千年前,它只将魔巢附近笼罩着,千年前是将退魔遗迹整块都笼罩着。 那是真正的地狱。 “诅咒你,永生诅咒你,禁忌的武者,诅咒你终将死于魔气,诅咒你终将被自己的力量吞噬,诅咒你。”与八生魔一样,这头庞然大物在绝望与无力的尽头,发出了自己的诅咒。 与此同时数十头魔物扑了过来,将各个角落各个方位全都堵死。 一声娇喝,血颜那张腥红的脸刹那烧着了一样,化作千年的怒火和仇恨,娇小婀娜的身影灵动如风,往呼啸而来的魔爪底下钻过去。 两只滑如凝脂的手臂看似柔弱无力,却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际抱住了这条乌黑粗壮的魔爪,借力打力反身将这头魔物摔在地上,黑云荡出一大圈涟漪。 呯一声,这头魔物身下的大地立时被砸出一个大坑,往地下凹陷。 血骨堡千年没有称手的兵刃,也没有常用的兵刃,必定经常面临空手死战的情况。本来担心他们两个手中无兵刃可能会吃亏,岂料血颜一出手就让人吃惊不已。 人族不论是什么境界的武者之躯在魔物面前都形同烂泥捏成的,一碰就碎。她巧妙地避开了魔爪,后发制人,这绝对需要视死如归的胆量和决心,以及长年累月的经验才能办到。 徒手与浑身上下都是兵刃的魔物搏斗,本就抱着送死的决心,稍有差错立即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但她一出手就惊人地办到了,娇小的身影反骑在庞然大物身上,五指如钩,那头魔物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怒声吼道:“死吧。” 嗤,那纤纤素手插入魔物的心口,比利爪还要可怕,泼的一声,抓着一颗比人脑袋还大的心脏扯出来。鲜血飞溅在她的身上,从头到脚血红血红,这是一名在鲜血与死亡中长大的少女,与所有的少女都不一样。 但是利爪森森,另一头魔物已经狂怒咆哮着朝她娇小的身影抓了下去。 一条魁梧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窜过来,拦腰抱住血颜往旁边掠开,轰隆一声,那一爪子将被血颜击毙的魔物撕成碎片。那片血肉将它庞大的黑影淋得一片通红,它刹那惊得呆住,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这是它的族人的尸骸。 蓦地扬天怒吼,血骨堡千年里一直在用它们的骸骨不断杀死它们本就已经让它们耻辱无比,狂怒无比,现在自己亲手将族人的尸骸撕成碎片,刹那让它失去了理智。 但是一片黑炎刹那将它吞噬其中,将它炸开,化作更加细碎的碎片,如雨一般飞扬在黑云上空。何离剑咬着牙,怒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不看那片血雨一眼,魔泣剑再度挥舞。 当,挡下了另一头魔物的利爪,这魔物被逼到了死路尽头的疯狗一样,怒声咆哮:“卑劣的种族,灭绝了你们。” 何离剑双眼怒瞪,魔泣剑硬生生往前一划:“万恶的种族,灭绝你们。” 泼,这头魔物刹那被破为两半,从他身边飞过去,咚咚两声,砸落在黑云之中。嗤,何离剑背心一阵剧痛,反手就是一剑。瞪着血红的眼睛往后看,另一头魔物仰天哀嚎,那双魔爪被刚才那一剑斩断,剧痛让它无法自已。 又是带着滚滚燃烧的黑炎的一剑,它的哀嚎还没结束,立即化作一片碎肉。 但是何离剑却惊得睁大了眼睛,但见十余头魔物已经同时扑过来。 这就是战争,本来一对一的情况下,何离剑连看都不用去它们,抬手之间就可以轻易击毙。但现在自己身边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死角里都藏着死亡,稍一个不小哪怕自己比它们强,却也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就是战争,不是一个人能应付的死战,武者的招式在战场上完全不适用。在战场上,必须有同伴,在战场上,必须抛弃以往的招式,所以范围流招式是诞生于战场的招式。 但普界门从未有过范围流招式,普界门是纯粹的速度流门派。 是他轻敌了,他心中一个哆嗦,震惊地瞪大那双血红的眼睛:“这就是战场吗?完全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能杀了敌人哪怕用牙齿都可以,这就是战场吗?什么武道不武道,全都彻底不存在。” 战场,就是混沌,没有任何规则,没有任何武道可言,是最彻底的厮杀,宛若动物一般。 眼前这十余头魔物他可以在一瞬间击毙当中一头,但是剩下的呢? 只感到一丝恐惧在心里闪过。 明明自己是比它们强大的魔武者,杀它们就像杀鸡杀鸭一样轻松简单,但他却恐惧了。他杀了一头,却要被剩余的十余头刹那撕成粉碎。战场上,可不管你一个人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蓦地扬天怒吼,魔泣剑嗤嗤嗤瞬间挥出十余剑:“夺魂十刃。” 这是冼立风的拿手绝技,他曾经模仿过,在他还没成为玄武者之前,还没得到师父传授的断心碎梦之前,他曾经模仿过的招式。 泼泼泼,一连串的巨响声在云海上空猛然炸开,血雨从天而降,哗啦啦作响,将他也淋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 成功了,但他却微微颤抖,呆住了。 这就是真正的战场。 刚才在生死边缘的那一瞬让他心有余悸,心脏猛烈跳动着,连灵魂都在颤抖:“成功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本能之下,身体自然而然挥出了模仿的夺魂十刃。没错,刚才的夺魂十刃依旧是模仿的,他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夺魂十刃究竟如何挥出。握着魔泣剑的手抖得如此厉害:“若非是魔武之力的强大,刚才的夺魂十刃根本无法将它们同时击毙。” 他心里很清楚,这模仿出来的夺魂十刃其实根本无法杀死那十余头魔物,之所能办到,全仰仗他体内真正的魔武之力。有时候招式能弥补修为的不足,但有时候,修为也能弥补招式的不足。 这就是人族武道的精妙所在。 一声惨叫,将他猛然惊醒。 却见一片血花飞扬,血花之下,血颜身影如蛇,瞬间将那条魁梧的人影抱住,惊道:“御风。” 人族与魔族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族是有感情的,她第一时间抱住了展御风,却完全将自己置于剩余的数十头魔物的利爪之下。 现在冲过去将他们两人救出来已经来不及,何离剑双眼倏然通红,狠狠咬牙,瞪着那两条人影,心中狂吼着:“哪怕只是模仿的,也要给我救下他们。” 数十双利爪破开空气,发出嗤嗤声响,同时朝那两人扑落下去,完全没有任何一个缝隙能让他们逃出来。就算有,他们两个现在也已经来不及纵身掠开。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稍有迟疑,当即送命。 “死。”何离剑怒声狂吼,魔泣剑红通通地将数十道黑光激射出去。 在进来之前,他曾经说过,不要再见到有人族倒在自己面前,他不顾一切也要办到。 普界门的招式乃是速度流,所谓速度流是将力量凝聚于一点,以最短最快的时间爆发出去。但这模仿的夺魂十刃却恰恰相反,将力量分散开,一口气挥出去。冼立风的夺魂之刃之所以选择藏在空气中让人不易察觉,就是因为力量分散了,不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不如一刀那么强。 这样的招式一旦将刀刃暴露出来,对手轻易就可以破掉。 此刻情况十万火急,何离剑全然顾不得这么多,一出手就是全力。加之普界门速度流的功法和招式的影响,这数十道黑光竟然迅即无比,眨眼就来到了那数十头魔物的面前。加上他魔武者的魔武之力,原本分散的力量却竟然足以在刹那之间将这数十头魔物顷刻击飞。 刹那一片血雨从天而降,在呯呯之声中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从头到脚淋得血红血红。但一剑的力量分散为数十剑,那数十头魔物却竟然还活着,发出痛苦和狂怒的吼声。 何离剑身影一花,挡在两人面前,手指一弹,两颗还神丹落入血颜手中,自己也张口吞了一颗,喝道:“快。” 瞥了一眼,展御风背心一片开花,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这绝对是为了血颜挡下的,三人面对数十头魔物,每个死角都能致命,他选择舍身护住血颜。 血颜将还神丹塞入他口中,颤声道:“为什么?” 展御风却挣扎着要起来:“杀,杀了它们。” 颤抖的魁梧身躯愣是站起来,又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与血颜相视一眼,惊呆了:“这……就是魔武者的可怕吗?” 何离剑将头回过去,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虽然没有能击毙它们,但它们也已经伤得无法起身。当中一头魔物咚咚地站起来,却双脚发软,趴在地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何离剑:“诅咒你,诅咒你。” 何离剑顿然感到浑身乏力,魔泣剑也软下来,心口狂跳不已。连番死里逃生,让他恍若还在噩梦中一般。看着自己办到的这一切,耳朵嘤嘤嗡嗡作响,心中一个声音不住道:“太好了,办到了,太好了。” 咬一咬牙,举步过去,冷着脸来到那头魔物面前,魔泣剑抬起来:“要爪子还是要牙齿?” 血颜咯咯一声笑,笑声带着死后余生的不敢置信,带着对他的无尽崇敬,带着对他的无尽信任,带着对他的无尽感激:“爪子。” 展御风则大口大口喘气:“我要两根。” 那头魔物狂怒无比,血盆大口一张,居然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何离剑挥手将那片鲜血拍飞,冷道:“好的。” 红光一闪,这头魔物一声长嚎,三根魔爪冲天飞起,何离剑伸手抄住,反手一挥。血颜笑着伸手接住,这根魔爪上还带着淋淋鲜血,不知道是三人的还是它们自己的。 “诅咒你,诅咒你。” “你必将死于魔武之力,禁忌者,你必将在我们的诅咒中死去,诅咒你。” 这群魔物狂怒地诅咒着。 何离剑目露憎恨,被这一片诅咒声激怒了,咬牙恶狠狠怒道:“诅咒你个屁,人界本来与你们相安无事,是谁先侵入人界,是谁先想要灭绝人族,诅咒?你们配吗?我何离剑,今日诅咒你们魔族永不复生,诅咒你们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诅咒魔界必定被毁得连渣滓都不剩。” 抬起魔泣剑,怒道:“你们没有资格诅咒,唯一有资格诅咒的是我们,你们只有被诅咒的份,我,何离剑,必将灭绝你们,必将彻底毁掉魔界。” 嗤,那颗硕大的脑袋冲天飞起,何离剑看得心中憎恨厌恶,一片红光闪现,将那颗脑袋撕成碎片:“去死吧,厚颜无耻的狗东西。” 血颜也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瞪着杏眼抬起血淋淋的魔爪,怒道:“这里是人界,跑到人界来诅咒人族,诅咒人界,你们配么,去死吧。” 听得一片血肉被剁碎的声音,数十头重伤不起的魔物在狂怒的吼声中逐一死去,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等到一切都死寂下来的时候,三人还在憎恨与狂怒之中微微颤抖着,仿佛还没从中回来,瞪着双眼立在满是血腥气的黑云之中,久久不动。 在云海的远处,里许开外,魔巢唯一的入口阴森森的,宛若一张血盆大口静静张开,静静等着他们走进去。那里面就是魔巢,千年里这些魔物就是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不间断地冲击着血骨堡。 那是血骨堡千年命运的根源。 第253章 宿命终结 嗤,血颜看着手里的魔爪化作片片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一缕一缕的黑气从黑云之中冒出来。 何离剑震惊地看着那数十头魔物庞大的身躯化成一片一片黑烟消失掉,抬起头来看着血颜与展御风,三人几乎齐声低呼:“封印,解除了。” 这块大地因为封印而与人界彻底隔绝,令得魔物死后尚有尸骸残留。 看着那一片一片的黑烟从三人身边升腾起来,融化在空气中,三人震惊得微微发抖:“这个封印解除了。” 这块大地与人界重新联系在一起,千年后它重新回归入人界之中。 沈忆琴吃惊地看着展隐天手中消失掉的骸骨,五十六人手中的骸骨化作一片片黑烟游动着消失在碧蓝的天空下,颤声道:“难道昨夜的异象就是封印被解除所造成的?他……他成功了……。” 展隐天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无法相信手掌里空荡荡的,就这么在一片轻响声中,他一直在使用的骸骨竟然凭空化作黑烟消失掉:“他真的成功了。” 武轶霄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展隐天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微微哆嗦,看着这四个外来者,目中露出让人害怕的兴奋:“千年之后,我血骨堡又重回人界,太好了,魔族,你们注定要被我血骨堡灭绝,这就是千年后最终的结果。” 猛然回头,瞪着连绵起伏的群山的尽头,咬牙颤声道:“现在,这里是人界,给我杀。” 狂笑着当先扑过去,宛若一只大鸟一般。 “何离剑。”血颜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住这位魔武者。 何离剑惊得纵身掠过去,刹那没入魔巢唯一的入口中,血颜与展御风也同时消失在里面。身影倏然急停,三人瞪着眼睛环视所见的一切。这个高数里,方圆数里的天坑之中,一口不易察觉的黑洞出现在焦黑的石壁上,四下里静悄悄的。 三人同时掠进这口大洞,最终停在最深处,血颜目光从一道一道石缝中看过去,环视着这口大洞的每一个角落:“母体呢?” 展御风又惊又怒:“封印怎么就解除了?母体到底去哪了?难道她进来就是为了解除封印的吗?难道她进来就是为了将母体带走的吗?” 血骨堡认为现在的母体只剩下了最后两头,当中一头千年来一直盘踞在这里,另一头,就是那道幻象的本尊。可以理解,如果真的只剩下两头最后的母体,她进来是特意为了将这头母体带走,完全可以理解。 但,带走母体的话有必要将整个封印都解除吗? 没那么简单,何离剑只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这名魔族少女,现在又在密谋着什么? 少女笑了,双手捧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十分开心:“花了三天呢,总算是到手了。” 那头母体血红的眼睛看往头顶上遥不可及的天空,天空的上方就是它千年里一直躲着的魔巢。刚才那一片叫声隐隐约约传下来,它听得清楚,也知道少女其实也听见了。但少女现在满心只有手里的那块石头,对其他的一切不屑一顾。 这样的话,这块大地千年里所有的魔物都被杀绝了,它现在是最后一头,它低下硕大的脑袋。少女从月圆之夜开始动手,直到三天后的今天才成功取到了这块第四令。 这是它千年里一直无可奈何的第四令,看着眼前的这副骷髅,似乎想起千年前的很多事,但随着它的魔物们的灭绝,它竟然变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结果还是得你亲自出手,没想到他临死还设下了封印。” 少女甜甜地笑,大眼睛一眨一眨,不舍地看着手里的那块石头:“那是,他的封印只有我能解开。” 葱白素指点着小巧可爱的下巴略一沉思:“唔,说起来铁水湖的的熔铁阵就是演变自他的封印,那五个笨蛋自己没办法却说找不到,非要我十五年后破了熔铁阵才找到,害得我亲自过去才取到火令。” 五大恶人十五年前为了找到火令将四方院灭门,碍于熔铁阵的可怕都说没找到。直到十五年后,少女亲自来到铁水湖,进入熔铁阵,将封印住火令的封印解除。 她看了一眼那副骷髅,捧着那块石头,咯咯笑:“你没想到吧,始终是我的。” 母体也看一眼那副骷髅,它本就有五人高,那副骷髅在它面前渺小无比,但即便在千年后,它却对这副骷髅露出一丝惧色:“可怕的禁忌,在启动了土令之后,还以自己的方法将土令封印起来,若是我能解除他的封印,也不会被土令封在这里千年。” 少女身后的两个人族同时面色一变,直到现在他们两个才知道这副骷髅的身份。连褚黥翟都忍不住向那副骷髅投以敬畏的目光,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颤抖,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是因为惧怕吗,还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对这副骷髅的敬意? 不知道,只知道他在强忍自己的颤抖。 甄途阳脸皮剧烈抽动,恶狠狠瞪着那副骷髅,咬牙怒声哆嗦道:“这就是第一位魔武者的骸骨吗?” 上前一步,冷冷瞪着,满是憎恨和狂怒,突然抬起手。但那一掌还没挥出去,挺拔的身姿立即往后飞出,一声闷哼,呯然倒在地上。他震惊地挑起来,怒瞪着母体。 母体血红的眼睛也瞪着他,声音冰冷无情:“谁也不准碰他,他是我最痛恨的魔武者,是我最痛恨的禁忌,我就是为了将他杀死才从魔界中一直追出来,追到这里,但,即便他已经死了,仍旧应该得到我的敬意,你还不配靠近他,滚,傀儡。” 甄途阳勃然大怒,双眼倏然通红。 少女咯咯一笑,也看着他:“你可以试试。” 抬起小手轻轻抚着母体尖尖的鼻尖:“当初魔武者与羽武者们追入我魔界,最后只剩下它与我坚持到最后,死在它魔爪之下的羽武者数不胜数,若非魔武者启动了土令的能力将它与它的魔物们封印在这里,你现在根本无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少女轻柔地轻抚这头母体柔软的鼻尖,目中隐约掠过一丝微光:“真是的,千年前我早察觉到是土令封印了这里,早些找到你们就好了,那时候羽武者已经彻底灭绝,单凭你足以灭绝了人族。” 甄途阳瞪着这头五人高的魔物,纹丝不动,冷冰冰道:“等我成为羽武者,你会知道有你杀不了的羽武者的。” 少女咯咯笑:“那你要努力啊,我说过会让你成为羽武者的。” 纤纤素手安慰着愤怒的母体:“好了,我们现在回去吧,回到魔界中去。” 母体双眼血红血红,声音低沉:“不,你走吧。” 抬头看一眼上方的那块天空:“我不会离开这里。” 上方就是它盘踞千年的魔巢,但现在被屠杀殆尽,连尸骸都没有留下。 少女淡淡一笑,目光微微一暗,纤纤细腰一扭,飘然离去:“祝你好运。” 褚黥翟面不改色地看一眼那副骷髅,也转身跟在她后面。甄途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盯着那母体,母体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愤恨地拂袖而去,这愤恨让他浑身剧颤不已,腮帮因为咬着牙高高鼓起。 等到这三个人都走远了,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这头五人高的庞然大物忽而呼呼地吸了一口气,看一眼那副小小的骷髅:“千年前没能杀死你,千年后,我与魔武者应该也有一个了断。” 蓦地仰头发出一声惊天东西的长嚎,呜地,从谷底穿透上去,回声将谷底震得轰隆隆作响,头上那块蓝天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声嚎声非同小可,宛若从大地最深处发出来,穿透焦黑色的地面,穿透这片黑云,钻进脚后跟,顺着小腿大腿从背脊上升上来,再钻进耳朵里,又从耳朵中钻进心里,宛若刺骨的寒气刹那让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寒颤。 “在谷底。”何离剑怒声咆哮,瞬间从大洞里飞身而出,眨眼沿着黑乎乎的峭壁掠入不见底的深谷之中。 血颜与展御风齐声惊呼,纷纷纵身追出去,双双跃下那口黑乎乎的谷底,惊道:“在谷底。” 千年前放方宇宗在牺牲了九成的血骨门弟子之后只身进入这口深谷,一个人找到了出去的出口,这谷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何离剑已经不见了影子,真正的魔武者真是惊人,哪怕玄羽死境的修为也只看见他人影一闪,天地间立即了无一物。 好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口被称为绝望谷的深谷,比绝命天坑还要深。按照现在的修为早已经到了谷底才对,但他的身影依旧一闪而过,在空气中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笔直波纹,继续往下飞掠。 那道波纹因为他速度太快,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突然爆发出一片爆炸声,宛若惊雷乍起。这速度,竟然犹如剑光一般快,将所过之处划出一道笔直的真空空间。 咚,这条人影从天而降,将谷底砸出一个直径里许的大坑。谷底一片轰隆隆作响,剧烈颤抖,一片黑色的尘土飞扬起来,将这口大坑包裹在里面。 黑暗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看过来,看着那口大坑,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将声音在谷底回荡着:“魔武者,千年之后,来一个真正的了断吧。” 黑色尘土哗啦啦作响,纷纷从天落下来,碎石粉土散落一地,慢慢消失。大坑中,那条略显削瘦的人影一步一步走出来,手中一抖,一柄洁白如雪的长剑泛着寒光,冷冰冰看着黑暗中那双血红的眼睛:“母体。” 这头五人高的庞然大物就是母体,它忽而咚咚两声,将庞大的身躯直立起来,铮铮铮,十根比人腰还要粗大的魔爪闪现在眼前,慢慢地活动一下:“血骨堡的命运结束了,现在是你与我的命运,是你死还是我死,千年后,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何离剑余光看见它身后的那副骷髅,安安静静靠在焦黑色的石壁上,纹丝不动。但姿势似乎被人挪动过,最起码只剩森森白骨的手里原本应该是握紧什么东西的动作。 “第四令。”何离剑脸皮微微一抖,他明白了,她已经得到了第四令。双眼刹那刷的通红起来,魔泣剑一闪,一片血花飞溅而出,完全融入这把长剑之中,将它瞬间染得红通通的,烈火烧过一般。 面目也因此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怒声狂吼。 面对这条十五六人高的庞然大物,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一直困惑着他的事,包括之前见到的异象:“原来是土令封印了这里。” 母体早已经失去了一切,声音虽然挺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但其实它很平静:“没错,千年前他与羽武者们追入我魔界,而后被我一直追到此处,没想到他启动了土令的能力,将这块大地封印了起来。” 因为当时羽武者们都已经死在了魔界,没有羽武者的玄泰大陆,不能对抗魔族,尤其是能将魔武者追到这里的魔物,眼前的这头母体。如果不将它封印起来,哪怕只有它这么一头,迟早也会灭绝了人族,只是时间上花费比较长而已。 而在这千年里,这头母体最终也放弃了解开土令的封印,因为它连土令都无法得手。第一位魔武者在启动土令的能力之后,又以自己的封印将土令封印起来。土令封印了这块大地,他则封印了土令。 直到千年后,何离剑打开了这个封印的一条裂缝,那名魔族少女才得以来到这里,将他的封印打开,解除土令对这块大地的封印,将被他死后仍旧死死守护着的土令取走。 “了不起。”这是魔族第一次如此赞叹,它们明明如此轻视人族,但这头母体现在发自内心地赞叹,“千年前那个人以断心碎梦离开之后,还以为千年后进来的是他的后人,却原来是魔武者,刚好,来一个了断吧。” 那个人说的是方宇宗,普界门的起源。 说着,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动,回头看一眼那副骷髅:“之前我是最痛恨你的魔族,因为你是禁忌,千年后,我已经对你恨不起来,你只会让我感到敬佩。” 哪怕死后,仍旧能守护土令千年,并将这块大地封印千年,这头母体彻底的佩服。 甄途阳因为对魔武者的憎恨和厌恶试图一掌将这副骷髅拍成粉碎,反而激怒了它,被它一爪子拍飞。 有时候,最敬佩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死敌,而不是追随在你身后的人。 “很公平,你应该消耗了不少的力量,我也刚刚重新站起来,很公平。”母体铮的一声,十根魔爪一弹,浑身的黑色毛发一根根竖起来,双眼越来越红,“干脆一点,一击。” 何离剑冷冷看着它,它说得对,刚才在上面的一场死战已经消耗了他不少功力,冷道:“我也没想到魔族竟然也会敬佩我们,还以为你们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通红的魔泣剑抬起来:“那就如你所愿吧。” 嗖嗖,血颜与展御风同时落在地上,脸色大变:“母体。” 展御风伸手拉住血颜,沉声道:“慢着,别过去。” 血颜血红血红的脸沉下来,盯着那头庞然大物。 母体竟然会看她一眼:“奇怪的人族女孩子,你总算终结了八生魔。” 血颜冷着脸,脸上满是魔族的鲜血,已经干涸,让她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母体声音微微哆嗦:“那可是我的孩子们啊。” 蓦地狂吼着扑了过来,狂怒地咆哮,吼声震得血颜与展御风几欲晕厥过去:“那可是我的孩子们啊,都被你们杀死了,魔武者。” 何离剑也怒吼着一道黑色光芒激射出去:“该结束了,魔族。” 该结束了,这块千年里从未停止过死亡的大地,已经解封,战争早就该结束了。它是外界来的异族,本不该存在于这里,却在这里建造出自己的魔巢,盘踞千年之久,该结束了,让它死吧。 轰隆一声,这片狂舞的黑烟冲天而起,呼呼作响,将石壁上抖得石块纷纷滚落下来。血颜脸色僵硬,如果不是涂抹了鲜血,此刻一定是苍白苍白的。 这面石壁上方就是魔巢,这头母体选择在这里筑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里与退魔遗迹深处衔接,距离魔界最近。也可能是因为谷底的这副骷髅,以及这副骷髅死守着的第四令,土令。 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谷底一片地动山摇,脚下突然啪啪啪地裂开,眨眼出现一道一道粗大的裂痕,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将两人吹得摇摇欲坠。 被震得颤抖不已的石壁猛烈摇晃,一块一块粗大的石块滚落下来。小则直径数里,大则直径数十里,咚咚咚砸在这黑漆漆一片的谷底,将地面砸得剧烈颤抖。 呜,狂风刮过,那道黑光一闪即逝,呜呜作响的风声宛若这谷底的恶鬼们被惊醒,一个个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从黑暗中钻出来,在谷底飘扬回荡,四处找寻将它们惊醒的人。 血颜看得呆住,一动也不动。 展御风挥掌将从头顶上砸落的巨石拍成粉末,也举目看过去。 待到那尘土散去的时候,那头纠结于魔武者的母体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很快就知道了。 第254章 武者遗志 “告诉我,魔武者。”轰隆一声,这头前所未有庞大的魔物倒在地上,地面剧烈颤抖,“你为什么还是选择人族。” 这头魔物一定是脑子已经混乱了,何离剑并不是千年前的第一位魔武者,但它将他当成了他。不过对魔族来说,魔武者就是魔武者,并没有魔武者是谁的区别,在它们眼里人族都长得一个样子,魔武者对它们来说永远是禁忌。 一条靓影贴着地面掠过来,扶住了何离剑,何离剑手中的魔泣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这是它诞生以来最满足的一次,安安静静地收起了锋芒,恢复成一把无锋的破剑。 “因为我本来就是人族。”何离剑嘴角挂着血丝,双眼也失去了红色,这副削瘦的身躯恍若用纸折成的一样,毫无重量,比女人还轻,扶着他血颜毫不费力。 嗤嗤作响,那庞然大物开始化作一片片黑色的灰烬,蜕皮一般不住脱落,飞扬在空中,再在空中化作细细碎碎的黑烟,慢慢融化掉:“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人族。” 何离剑闷着声音将咳嗽忍住,喉咙里的那口血从鼻孔里流出来,咬着牙齿:“我也不是魔族。” 母体血红的眼睛将息的灯笼一样,慢慢变暗:“你是新生的,非人非魔,即是人也是魔,为何不选择更高等的世界,不选择更高等的种族,只有魔界才配得上你,只有魔族才配得上你。” 何离剑冷笑:“这么高等的世界和种族为什么要灭绝人界和人族,你们在人界里有很多物种般配,除了人之外的动物,和被人驯养的家畜家禽,这个比你们低等的人界中,你们只配成为畜生。” “呵呵呵呵。”庞大的身躯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声音在谷底回荡,“为什么要灭绝你们人界?去吧,继续深入这块大地,直到最深处,直到玄泰边境,也许你们会知道的。” 展御风站在那副骷髅面前,垂首不语。何离剑瞪着空荡荡的谷底,也喘着气不说话。血颜举目望着那副骷髅,秀目微光剧颤。 他们曾经因为被封印在这里千年而等待,有时候因为等了千年仍旧没有得救而绝望。当何离剑人等进来之后,知道退魔大战其实早就结束之后,他们无法接受,这一千年里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他们在这里日夜与生死为伴,而外面的人却享受安定繁荣,彻底将他们遗忘。 他们肯定因此狂怒过,因此憎恨过外面的人,憎恨过这不公平的命运。 何离剑第一次说一定有办法离开这块大地的时候,血颜怒得不管他是不是魔武者,破口大骂,第二次说一定有办法离开的时候,她更加愤怒。这些从外面进来的人,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和死亡的外来者,让她打心底拒绝排斥,甚至憎恨他们。 现在,知道是千年前第一位魔武者使用土令的能力这块大地封印起来之后,他们应该也憎恨魔武者才对。 但他们没有。 眼前的这副骷髅就是第一位魔武者的骸骨,他在千年前选择了人族,与最后一批羽武者们追杀入魔界之中,却没料到羽武者们悉数被杀死。魔界,本来就高于人界,哪怕是羽武者也会被那个恐怖的世界排斥,在魔界的排斥下他们最终全都战死异界。 身为既是人族也是魔族的魔武者,他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武者。 也许是为了想要警示以为退魔大战已经结束的人族,也许是因为不甘心想要日后再报仇雪恨,他拼死从魔界中逃出来,却被那头母体带着一群魔物死追到这里。当时的他一定早就奄奄一息,绝望之中,他启动了土令的能力,将这群魔物与这块大地封印起来。 只为了保护一个地方,衔接着这块大地的玄泰大陆。 之后他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将已经被启动的土令封印起来。那头母体狂怒之下却对他设下的封印无可奈何,选择在这里筑巢,造就了血骨门与其后人千年的命运。 这里,就是血骨堡千年命运的起点。 眼前的这副骷髅,才是血骨堡命运的缔造者。 可是展御风慢慢单膝跪下,朝着这副骷髅垂首不语。 这是让人敬佩的武者,虽然对魔族来说他是禁忌,对人族来说他是异端,但,他得到了最痛恨他的母体的敬佩,得到了因为他而诞生的命运的承受者的敬佩。 因为,像何离剑说的那样,哪怕现在已经不是人族,但他也不是魔族。他,终究曾经是人族。所以他选择了人族,为此将禁忌与异端这两个词视为无物,一笑而过,全心全力为人族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千年后,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第二位魔武者来到了这块大地。 看着展御风默默将那副骷髅埋葬,堆起一堆焦黑色的土堆,望向谷底的远处,那里不知道通往何方。但从那里吹过来的风清新宜人,这应该是来自玄泰大陆的风,千年之后它终于吹进来了,试图抚平这块大地的痛苦和悲怨,轻柔得很舒服。 “那是退魔遗迹的深处吗?”何离剑抬头看天空,从谷底看上去,只有巴掌大的天空,辨别现在的方位。 “我也要去。”血颜只说了一句话。 展御风拍掉手上的尘土:“还有我。” 何离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们:“他们应该离开没多久,从封印解除到现在都没到半天时间。” 血颜站起来,望着谷底的远处,那是这深谷唯一的出口。当年方宇宗一定就是从这里出去的,用断心碎梦破开了封印的裂缝。现在封印已经解除,也无法知道他具体是在哪里打破这个空间的裂缝。 何离剑微微呵出一口气,捏一捏手里的小袋子,已经空空如也。 相信劝说肯定是没用的,阻止也阻止不了,这两个人与外面的人不同。何离剑起身,将魔泣剑插入腰间:“走吧,不知道能否追得上。” 根本不知道那名少女具体走的路线,知道的话现在追上去也几乎不可能,所以是肯定追不上了:“如今四令已经被它们找齐,必须在它们回到魔界之前阻止它们,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血颜依旧像带他前往血骨堡的那几天那样,先在前面带路:“希望他们能追得上。” 她根本没有阻止血骨堡的人念头,反而希望他们追得上。千年里他们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解除封印,继续朝退魔遗迹的深处前进,直到魔界之门面前。只是这个封印阻碍了他们千年,他们千年前进入这块大地,目的就只有这一个,现在终于得以重新实现。 何离剑也跟在身后,展御风回望一眼那座粗陋的坟头,回身跟在何离剑身后。 坟头被黑暗环抱在里面,静静地看着他们慢慢离去,那是他原本逃出的地方。现在,他们必须抱着必死的决心继续深入,因为天下四令已经被魔族找齐了。 谷底只留下了一块一块夸张粗大的黑石,这是从石壁上震落的。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剑痕,这是千年前羽武者们留下的。乱石之中,这些古老的剑痕当中,有一道特别夸张的剑痕,那是刚诞生没多久的。 这道新鲜的剑痕旁边,一座小小的坟头安安静静的。 那肯定不是他的,是血颜的?是展御风的?到底是谁的? 没人敢靠近这座无名坟头,只肯定绝对不是何离剑的,沈忆琴将目光移开,往着谷底远方。 武轶霄不住绕着那道新鲜的剑痕打量,仔细查看,皱着眉头却目露敬佩:“他果真成功了,如此剑痕我武轶霄这一辈子办不到,除非我成为羽武者。” 展隐天一直凝眉,从坟头旁边站起来,也望着谷底的远方:“这里曾经有一个封印留下的痕迹,很古老的痕迹,不知道封着什么,也许与封印这块大地有关系,三天,他们离开了三天。” “这定然是这个封印的设立者。”甄逸世也凝眉,看着这座坟头。 何弦志这时候才开口:“到底封印着什么东西?” 他说的是这个坟头原本的封印,并非是这块大地的封印:“难道,会是第四令吗?” 沈忆琴收回目光:“极有可能,她说过铁水湖的火令就是被魔武者封印起来的。” 武轶霄抬起头,惊讶地看过来:“这么说这无名坟墓是第一位魔武者的?” 展隐天拂袖而去:“走吧,三天,希望能追得上。” 但他发现何弦志与沈忆琴早就动身走在他前面了,禁不住咧嘴而笑。武轶霄从他身边掠过,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了不起,果真给你悟透了魔武功法。” 那道新鲜的剑痕明显是断心碎梦造成,在场的人再没有比他更了解的断心碎梦的,那是至今为止唯一破过生死纵横霸体功的招式。 甄逸世也跟在他们后面,目光微微动着,望着谷底的远方,那是退魔遗迹的尽头:“玄泰边境。” 谷底没有留下任何一具尸骸,断心碎梦所杀的并非是人族,而是魔物,魔巢的母体。甄途阳与褚黥翟一定早就进去了,他们两个肯定还活着。 如果继续深入的话,那将会到达玄泰大陆的尽头,玄泰边境。 传说中,那也是魔界之门所在的地方。 至今为止,只有羽武者去过的地方,但即便是羽武者,也一去不回的地方,人界的尽头。 玄极门自从退魔大战结束之后就倾尽全力,将能收集到的羽武者骸骨与残剑供奉于无限剑山,玄泰大陆被他们找遍了,他们甚至连残坟沟都找过。 唯独再往里,他们也不敢涉足。 少女笑了,这柄残剑的剑身映出她绝美的脸蛋:“千年之前,千年之后,是谁依旧没变?” 盈盈起身,跨过这柄残剑,咯咯地笑着,笑声充满傲然,从未有过如此的笑声,一直纯真无暇的她,此刻笑得如此傲然。纤纤细腰轻轻扭着,优美身姿滴溜溜打几个转,在这遍地骸骨之中翩然起舞,遍地的断剑残刃将她迷人身影映出来。 婀娜舞姿让人呯然心动,她像初春里一朵刚刚羞涩绽放开的娇花,像清晨发出第一声婉转啼鸣的灵动小鸟儿,又像缤纷艳丽的飞蝶,而这无边无际的骸骨和残剑,就是她所有的观众。 一直排斥她的甄途阳竟然慢慢看得呆住,那轻柔的娇躯,袅娜的身影,如烟一般千变万化的舞姿,迷魂药一样让人无法抵抗。 她笑吟吟地停住,傲然开屏的孔雀收起惊艳四方的尾羽一般,收放自如,转瞬静如止水,宛若不过是一道水面上的倒影,亭亭玉立,看得见,却永远无法触摸。 回眸一笑,看着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褚黥翟:“我答应过你的,现在就兑现吧,你过来。” 甄途阳被这句话猛然惊醒,刹那浑身汗毛孔都张开,瞪着她。她答应过的,答应过的只有一件事,让他成为羽武者。他身边的这个人,三杰之一褚黥翟,不用怀疑当初的要求也是成为羽武者。 褚黥翟木然地来到她面前,冷冰冰看着她让人无法自拔的脸蛋。 少女轻轻笑,纤纤素手抬起来,褚黥翟额头那轮血红印记刹那通红,宛若听到她的低语,无法自控一般。 这素手在那轮血红印记轻轻一点,笑道:“现在,你可以杀了他了,虽然你的要求并不是成为羽武者,只是杀了他这么简单而已,但想要杀他你必须成为羽武者。” 甄途阳浑身剧烈哆嗦,瞪着眼睛死死盯住褚黥翟,这个三杰之一的要求竟然不是成为羽武者,而是杀死何离剑?他与何离剑究竟有过什么深仇大恨?而这样的要求竟然也被她允许成为羽武者。 “慢着。”甄途阳目中吐出怒火,怒视着褚黥翟与这名少女,“他是我的。” 少女笑了:“不,你的要求是成为羽武者,他是他的。” 甄途阳怒道:“谁敢跟我抢他的命。” 少女纤纤素手离开那轮血红印记:“那你就杀了他吧,如果你可以的话,别忘了你其实跟废物没有区别。” 他这里说的是褚黥翟,就算褚黥翟不是羽武者甄途阳在他面前也是一个废物。 而现在,那轮血红印记失去了少女的触摸宛若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猛然嗡的一声,刹那崩成一片碎片。血红的碎片宛若有了生命一样,贴着褚黥翟冰冷的皮肤迅速蔓延开,刹那布满他全身。 褚黥翟回过半个头,冷冰冰用余光看着身后的甄途阳。浑身嗡的一声,一片血红的雾气散发出来,形成一团红色的气息,飞速流动旋转,将他包裹在里面,像是他所有的血都流了出来却无法离开他身边一样。 甄途阳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瞪着他。他莫名感到恐惧,身心从里到外都冰冷刺骨,让他完全无法动弹,那是一只小青蛙被一条毒蛇盯住的感觉。 褚黥翟双眼出奇地没有变成血红色,他身上的魔咒被少女刚才一点给点碎了一样,他身上再也没有什么魔咒了。那轮魔咒,化作了血红的气息,正在疯狂地旋转,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少女最后看他一眼,笑道:“交给你了。” 纤纤素手抬起来,往空气中一摸,看住甄途阳:“能活下来的话就让你成为羽武者,再会了。” 这条人影转瞬变得透明,刹那消失在空气里。 甄途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死瞪着褚黥翟,手心里一片汗水。 蓦地,那团包裹着他的红色气息突然炸开,泼的一声,化作一股腥风往四面八方吹散开。甄途阳苍白着脸,下意识抬起手挡住。 那股腥风化作呼呼作响的飓风,慢慢平息下来。 放下手,褚黥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徒留甄途阳一个人站在这片骸骨遍野的黑色大地之中,又惊又惧,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世界上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这是一个空荡荡的世界,其他人都莫名死掉了。 举目四望,无边无际的森森白骨密密麻麻铺在这黑色的大地上,一柄柄残剑横七竖八,凌乱地撒得到处都是。骸骨死状极为凄惨,有的手脚尽断,有的胸腔破碎,有的头颅粉碎,有的甚至整个都被什么东西给压扁了。 千年前,他们从玄泰之巅开始反击,将魔族杀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绝断峰。从绝断峰开始,两族的胜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其实已经定下了。魔族从那以后兵败如山,在绝望之中创立了魔咒,他身上这轮魔咒的初始形态就在千年前仓促创立出来。 但魔咒没有给魔族带来什么有用的转机,反而更加显示出它们的狼狈。它们被迫退回来,退回这块被称为退魔遗迹的大地之中。退魔遗迹,一开始魔族侵入人界的地方,变成了它们最后的防线。 最后,这条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 魔族被迫逃回魔界,将魔界之门关上。但羽武者们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在魔界之门关上之前继续追入魔界,从此一去不回,只留下眼前的这一片骸骨和残剑。 这些都是羽武者,都是昔日将魔族杀得狼狈而逃的可怕武者。千年里他们就这么被遗弃在这里,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创造的可怕和辉煌,千年中他们甚至变成了不可信的传说。 相隔千年,目光触及这一副一副骸骨,一柄一柄残剑,仍旧让人心中畏惧无比,恍若他们随时会站起来,恍若那一柄柄残剑随时会杀了他。 甄途阳惊惧地哆嗦着,明明不敢去看这些骸骨,不敢去看这些残剑,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双眼。在少女消失之后,褚黥翟倏然无踪之后,这种恐惧瞬间被放大了数百数千倍,让他大口大口喘息,根本无法动弹。 这些骸骨仿佛都在齐刷刷看着他,看着这个羽武之后,无声地看着他。那一柄柄残剑都在对准他,带着死亡的气息全都对准他的心口,随时将他的心脏穿透。 他满头大汗淋漓,蓦然大叫一声,飞身离开,不住厉声叫着:“我不怕你们,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我只要我自己,我才不管其他人,如果我也是羽武者,我根本不怕你们。” 仰天一声怒吼,瞬间消失在天际边。 无边无际遍地都是的骸骨似乎都将目光失望地收回来,恢复了千年里的安静。无边无际遍地都是的残剑也都叹息着收起了骇人的杀气,恢复了千年里的安静。 他逃走了,往退魔遗迹外面逃走了。 这些都是羽武者的骸骨,都是羽武者的残剑,是玄极门如何也不敢进来收回去的羽武者的骸骨和残剑。 千年里就这么静静躺在这里,躺在人界的尽头,魔界之门所在之处,玄泰边境。 千年之后,羽武不出。有些人选择将羽武者遗忘,将他们化为传说。有些人选择永不放弃,千年里始终如一,苦心为了再现羽武而努力。有些人选择逆流而上,哪怕不是羽武者也永远不会失去对魔族的憎恨和愤怒。 但有些人选择背叛人族。 这片为了人族而死的骸骨曾经都是人族最强大的武者,哪怕死了以后他们应该也没放弃对人族的希望,哪怕死了以后也没停止在这里一直盯着魔界之门,盯着另一个异世界之中的异族。 哪怕死了,这种憎恨和愤怒也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等待千年后再度出现的羽武者,与他们一样强大的羽武者,甚至超越他们的羽武者,继续继承他们的遗志,将魔族彻底灭绝。 千年后,他们终于等来了来自于玄泰大陆的人族,但这两个人族却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但他们一如千年前一样,是不会放弃的。既然这两个人都进到这里来,那么很快其他人也会来了,也许那些才是他们要等的人。 遗忘了自己的过去的人族,希望见到他们的时候能够想起来昔日的绝望和憎恨,昔日的狂怒和仇恨,昔日的种种过去,并在这一次将它继承下去,不要再遗忘了。 第255章 玄泰边境 轻轻拭擦这把布满缺口的残剑,将上面宛若生锈一般的血迹擦掉,这个人咧嘴笑了,挥舞两下:“今日起,这把剑由我继承,只要还能斩杀魔物,它就永远是我的。” 武轶霄凝眉不解,抓着粗糙的下巴。这地方越来越奇怪,地面出现一道一道裂缝,这裂缝有说不出的诡异,并非是剑痕造成。目光一直盯着这道一道一道宽达数里的裂缝,这个九尺巨人凝眉不解,数里宽的裂缝。 这已经不能称为裂缝,该称之深谷。 但它们不是深谷,它们是裂缝,干裂的馒头一样,只是外面的那层皮裂开了,里面却还是完好的。 数里宽的裂缝,他不相信羽武者能办到。将目光慢慢收回来,望着脚边的裂痕,十余丈数十丈,大小不一,一道一道布满黑色的大地,这才是羽武者的剑痕。 目光又惊疑地往前方望去,一道一道数里宽的裂缝,那绝对不是羽武者造成的。羽武者的剑痕一道一道地,刻在这宽大的裂缝上,这时候大地就是那块表皮干裂的馒头。 数里宽的裂缝不止一道,每隔十余二十里就是一道,看起来很有规律,一道一道横在面前,直没退魔遗迹的深处。恐怕往后的大地都布满了这狰狞可怕的裂缝,直到玄泰大陆的尽头为止。 这不是羽武者的力量能办到的,但羽武者是将魔族杀得逃回魔界的武者,那么也不是魔族能办到的。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这么可怕,简直可以称得上毁天灭地。 每一道裂缝都长得不见尽头,在他面前从左边的地平线尽头伸往右边的地平线尽头,宛若一条条沟壑。 “唔。”这个巨人不住焦躁地摸着下巴,紧紧锁住粗大的眉毛,看一眼这些血骨堡的人。 血骨堡一共只有五六十人一块跟来,此刻都在漫山遍野的尸骸中找寻还能用的残剑,那都是羽武者的残剑,遗留千年的残剑。他们一个个激动不已,崇敬地将这些还能用的残剑拭擦干干净净,宝贝一般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生怕碰碎了。 但却又想粗暴地使用它们,将魔族屠杀殆尽。 本该恭恭敬敬地将这些骸骨一副一副地安葬,但是,看看来的方向,不见尽头的黑色大地上,遍地都是森森白骨。再看看退魔遗迹的深处,遍地都是森森白骨。恐怕动员玄泰大陆所有的人族都安葬不过来。 除了继承他们的残剑,他们没法做更多的,现在魔族已经找齐天下四令,他们没法做更多的。 “唔。”武轶霄又将脑袋扭回来,皱着眉头兀自一个人苦思,不住抓着下巴,那魁梧的身躯一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顺着这一道一道的裂缝看去,地势全都像是一面倒的麦浪,被什么力量刮过一般,看着整整齐齐。就连他屁股下的这块黑石也是倾斜的,顺着那个方向倾斜倒过去,这块大地每一块地皮,每一块石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整齐如一,横着铺在灰色的天空下。 天空中,一轮刺眼的阳光将白花花的光芒照下来,却怎么也照不亮这块黑色的大地。 原先这块大地被封印住的时候,这里是空无一物的大地,封印解除才将它重新展现出来。 沈忆琴望着一道一道宽达数里的裂缝,看得出神,两人之前一定也深入过这里,但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那时候,这幅景象被封印起来了。 “不。”何弦志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我两人从未深入得这么深。” 展隐天也摇头:“血骨堡被封千年,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甄逸世似乎相通了一点:“那就是被封印的大地隔绝了通往这里的路,封印解除之后,才能通过被封印的大地到达这里。” 那块被封印的大地就像是一座桥梁,没有这座桥梁不论如何也无法进入到这里来。 几个人不住点头,他的解释是对的。 “但这到底是什么力量造成的,难道就是你先祖说的天下四令?”武轶霄一直在苦思这个问题,这一道一道宽达数里的裂缝绝对不是羽武者的力量造成。 再说,不光是这些裂缝,是整块大地都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往同一样方向拉扯。 不错,是拉扯,何弦志双眼微微一闪:“这裂缝是被扯裂开的,这大地的地势就是证据,如果这股力量小一点的话这些裂缝也许不会出现,只是整块地面的表皮都被朝同一个方向拉扯而已。” 但这力量强大到了将整块大地扯出可怕的裂缝的地步,从左往右,宛若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这层地皮用力拉扯。这层地皮被扯得裂开,就形成了那一道道宽达数里的裂缝,没有被扯开的部分就形成了往同一个方向倾斜的地势。 “可惜先祖对天下四令知之甚少,只知道除了我何家祖辈相传的木令之外还有其余三令,魔族将它们找齐之前我们连那三令分别是什么都不知道。”何弦志感到失望,更多的是恐惧,“恐怕真是天下四令的能力。” 展隐天凝眉:“这么说其实天下四令早在千年前就被魔族使用过了?” 沈忆琴道:“极有可能,我何家的木令,四方院的火令,无限剑山的金令,魔巢之中的土令,每一块的具体位置她都了若指掌,一定是曾经被羽武者们给及时阻止了,魔武者甚至将火令与土令封印起来,千年前的退魔大战中,羽武者们一定在与它们争夺天下四令。” “被人族夺过来的天下四令,木令是落在了你们何家手里,火令则被魔武者封印在铁水湖,金令则是藏在无限剑山,土令则是被魔武者封印起来。”展隐天逐一推敲,“尤其是土令,那是魔武者从魔界之中逃出来带着的唯一一块四令之一,那定然是他在魔界中将之夺过来的。” 抬起头:“千年前魔族几欲被羽武者灭绝,它们在绝望中创立了魔咒,而后又试图使用天下四令挽回败局,将人界彻底毁掉,但被羽武者与魔武者阻止了。” 何弦志咬咬牙:“这天下四令到底是什么来头?究竟原本属于魔界还是人界?” 武轶霄愁眉紧缩,展隐天无法回答,甄逸世沉思不已,没有人能回答,就连推测也都没有。 这块大地,宛若被一把无形的钉耙刮过的草皮一般,全都往着同一个方向倾斜,期间遍布一道一道巨大的裂缝。 “何离剑。”血颜回过头,大眼睛满是惊疑,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惧色。 很少有让她感到惧怕的东西,应该是几乎所有东西都惧怕她才对。但在这块被人族和魔族遗忘了千年的大地,任何奇异的事有可能发生,包括让她感到心慌害怕的事。毕竟,她再怎么凶悍也还只是一个女孩子罢了。 何离剑抬头看去,她站在一块弧形的黑石上,看得比他们远,应该发现了什么。 这块大地还有什么让他们更加吃惊的?遍地的森森白骨,遍地的残剑,一道又一道宽达数里的裂缝,整块地皮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恍若一股从未有过的风在这层坚不可摧的地皮将自己的痕迹留下一般。 确实只有飓风才能做到如此地步,见过飓风肆虐过后的人都应该知道,整片的树林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的那种景象,那是一种暴力的美。这块大地非但被飓风肆虐过一般,还被猛烈的地震蹂躏过似的。猛烈的地震,可以将地面撕裂,那一道道宽达数里的裂缝难道不是吗? 从见到这块大地与外面的不同之处后,何离剑就越来越怀疑,这就是天地四令造成的。 听到她突然这么略显惊慌地呼唤,禁不住看上去。她所站着的那块弧形的黑石宛若一个巨大的门拱,直径近半里的门拱,也是方向统一地倾斜。那件破烂的裙袂在风中飘扬,与秀发一同飞舞,小蛮腰上别着的残剑纹丝不动。 展御风已经纵身掠上去,何离剑落在这块弧形黑石上,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这块越来越诡异的大地的更深处,隐约有什么东西在飘扬。 血颜瞪着眼睛:“你能看得清楚吗?” 何离剑双眼微微一红,运起魔武功法,凝神看过去。 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自己脱离了自己的肉身一样,从这块畸形的黑色大地上无声飘过去,离那更深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实际上他并没有动,只是将目力凝聚在一起罢了。 一块一块的,一片一片的,鹅毛一般大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轻盈,煤炭一般焦黑,正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舞,从地面上升起来,不断地往天空中飞上去,一大片一大片,宛若逆流的黑雪。 雪是白的,并且是往下飘落的,但现在却是黑的,倒着往天上飘的。 何离剑吃惊:“这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血颜的修为无法看得清楚,只知道更深处的地平线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往天上飘的黑色的雪花。”何离剑暂时只能这么描述,他吃惊不已,正在努力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往天上飘的黑色的雪花?”血颜与展御风大眼瞪小眼。 展御风不住挠挠头皮,极力想象。 血颜跺一跺脚,就要继续往前纵身而去。 “慢。”何离剑抬手拦住她,“等等,有点不对劲。” 这块大地充满了浓烈的不详,第一眼见到漫山遍野的骸骨的时候,见到遍地都是残剑的时候,三个人都被惊呆。之后一路进来都默不作声,大气不敢出,因为这些骸骨都是羽武者的,这些残剑都是羽武者的。 它们是羽武者传说的证据,是被世人遗忘了的过去,遗忘了的悲痛和绝望,遗忘了的憎恨和惨烈。所以他们大气也不敢出,是敬意让他们蹑手蹑手一直继续深入到这里,生怕惊动到了它们似的。 微微再运一口气,却再也无法看得更远。 若是继续往里面走的话究竟又会遇到什么?谁知道这块被遗忘千年的大地上究竟还残留着什么?现在看到的那片逆流黑雪又是什么?这黑雪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一种警告吗? 何离剑沉着脸:“你们在这等我,若是没事再进去,我会在前面等你们。” “不。”展御风摇头,对他这句话极为不满,“我现在是当自己已经死了的。” 却在此时,那片倒流的黑雪之中,一条人影隐约在晃动,何离剑瞪大了眼睛。 没错,是人影,并非是他的幻觉,也并非是倒流的黑雪造成的假象。 那条黑影来得如此迅疾,眨眼之间就到了众人面前,倏然停在他们面前,满脸冷冰冰的,淡漠地看着最前面的武轶霄。 武轶霄的大墓碑瞬间从背后落在手上,咧开嘴嘿嘿嘿地狞笑起来:“王八蛋。” “褚黥翟。”沈忆琴声音一颤,腰间长剑倏然在手。 何弦志抬起长剑,冷冰冰指着他:“为了什么?” 展隐天与五六十名血骨堡的人刹那纷纷将他包围起来,一个个都盯紧了他,这就是他们一直听闻的褚黥翟。削瘦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毫无表情的脸,蜡捏成似的,双眼寒冬里的星光一般,冷冰冰。 “都不准动。”武轶霄嘿嘿嘿地狞笑,看着这条鬼影,“说了是我的。” 褚黥翟也看着他:“武兄。” “哼。”武轶霄冷哼一声,“出手吧,还记得那招的名字吗?” 生死纵横霸体功?生死轮回?送葬墓风? 褚黥翟木头人一样,吐出三个字:“半月醉。” 武轶霄目光越来越冰冷,脸上的狞笑也慢慢消失,变得面无表情,冷道:“现在还给我了,名字是我起的,招式也是我帮你出创立出来的,从今往后,不准再用这一招,还给我之后,你我两清,谁也不认识谁,用吧,这是你最后一次用它。” 只感到空气在微微颤抖,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震动着两人四周的空气。五六十人震惊地看往那把一尺宽八尺长的大剑,是这把大剑在将空气猛烈颤抖着。强大的力量在短短几句话之间全部凝聚在剑身上,沉重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他抗在肩头。 而这把已经准备好了的大剑随时将眼前这个鬼影一击拍成粉碎,如这个世界一般沉重的大剑拍下去,跟整个世界将他压死没有区别,那是他背叛了的世界。 展隐天目露惧色,盯着那把大剑。 甄逸世脸色苍白,暗暗咬牙:“居然没有使用生死纵横霸体功。” 武轶霄这种独来独往的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一出手肯定先是生死纵横霸体功,不管出现任何情况肯定都是如此,而后再硬扛着对方的攻击进行蓄力。但这一次他却将所有力量都凝聚在大墓碑上,没有留下一丝来使用生死纵横霸体功。 一则是眼前的这条鬼影实在太强大了,二则是他知道对方的底细。 “魔咒。”沈忆琴低呼一声,惊得后退一步,看着褚黥翟,“魔咒没有了。” 何弦志脸色大变,果然,褚黥翟额头上的血红印记已经没有了。 “慢着。”甄逸世连忙喝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褚黥翟身上的魔咒没有了,难道是他幡然悔悟了? 褚黥翟目光冰冷地从每一个人脸上看过去,要将他们每个人的位置都记住一样,最后目光落在沈忆琴脸上。 沈忆琴面露失望,恍若根本不认识他:“值得吗?” 何弦志目中也满是失望,但却没有说什么。 褚黥翟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住武轶霄:“防守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让自己后悔。” 手中一滑,黑色的屠魔剑出现在众人面前,又将血骨堡的人惊得一片低呼:“屠魔剑。” 这柄黑乎乎的长剑上面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是魔气,不知道究竟屠杀了多少头魔物才能凝聚得如此可怕。 “你果然去过魔界。”展隐天又惊又怒,这是亵渎,这是对屠魔剑的亵渎,这是对第一位羽武者的亵渎,这是对人族最伟大的武者的亵渎。屠魔剑竟然落在这种人手中,这样的亵渎便也是对血骨堡的亵渎。 何弦志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褚黥翟嘴角微微一翘,竟然露出一丝冷笑:“二十年前。”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绝断峰之事发生在十六年前,四方院被灭门是在十五年前,而他竟然在二十年前就投靠了魔族。 “你果然是因为我们两个。”何弦志脸皮抽动,目光暗下来,“何苦呢?” 褚黥翟淡淡冷笑:“不过难过,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谁都没有错,否则二十年前我也不会离开你们两个,只是二十年后你们却竟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我都已经逃到这里来,你们还是出现在我面前。” 双眼猛然一瞪,牙齿咯咯作响:“但我不恨你们,二十年前,我躲到这里来只为了不见你们,我躲到这里来只为了不被你们找到,我不恨你们,那时候我曾经还默默祝福过你们两个,但,为什么让我见到他,为什么?” 他,指的是何离剑。 甄逸世隐约明白了什么,颤声道:“你们……你们三个……。” 武轶霄目露不屑,冷笑道:“没错,他们三个曾经的感情史,堂堂七尺男儿,却竟然因为儿女私情堕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让我失望,什么酒和剑是你唯一的生命,我看才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有过经历的都猜出了一些,有些年轻一点的则完全不明所以。 事情很简单,这是三杰之间的一段三角恋情史,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褚黥翟忽而发出一阵凄然的长笑,笑得像冤鬼的哀嚎,听着让人毛骨悚然,说是笑还不如说是悲泣,他将粉碎的目光隐藏在冰冷之下,看着沈忆琴:“我不恨你们,我也不想杀你们,我只想杀了他,只要他从来不存在,你们还可以一直幸福下去,我也还有存在感。” 成为人偶之后,必须要有人使用才有存在的意义和感觉,这是他对何离剑说过的话,那个使用他的人就是魔族少女。只有无人敢于踏足的退魔遗迹才能让他躲避整个世界,在这里他遇到了魔族少女,二十年里他一直依赖这种被使用的感觉活着。 但何离剑的出现却唤醒了他的痛苦和绝望,已经死掉了的心,让他再度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自己其实还是一副行尸走肉,丝毫没有活着的感觉。 “放屁。”武轶霄怒声大吼,脖子一条条血管几乎要炸裂,怒视着这位昔日的好友,“杀了他,他们还怎么幸福?现在他是他们的唯一。” 褚黥翟双眼倏然一瞪,怒声咆哮:“但那是夺走了我最后存在的感觉的人,他不死我就死。” 一片金光倏然闪现,轰隆一声冲天而起,将五六十人完全笼罩在里面,惊得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一双双眼睛中满是那片金光。那是消失了足足千年的金光,六大门派一直想要重现的金光,丹药世家姚家一直倾尽心血想要重现的金光,武轶霄与双杰一直想要得到的金光。 “羽武者。”所有人惊得失声叫出来。 轰隆,这块诡异的黑色大地上,遍布羽武者骸骨与残剑的大地上,消失了千年的金光再度出现,这是千年后它第一次出现。已逝的羽武者们应该也看到了,正是这种金色的剑光将魔族杀得节节败退,杀得逃回魔界之中,但也从此消失在魔界之中。 这种剑光在千年前的退魔大战中处处出现过,处处留下过它们的痕迹。从玄泰之巅到绝断峰,从绝断峰到退魔遗迹,从退魔遗迹到从未有人去过的魔界。 从千年前开始,这种金色剑光与黑色剑光一起就永远消失。就在月数前,那块被土令封印起来的大地之中,黑色剑光再现。如今,月数之后,被世人遗忘的退魔遗迹的深处,在羽武者们的骸骨与残剑的见证下,羽武者的金色剑光终于再现。 只是却竟然是褚黥翟,投靠了魔族的褚黥翟。 这条人影狂笑着,笑得面目狰狞,甚至将自己的嗓子都吼得沙哑掉了:“何离剑。” 带着一阵狂风呼啸而至,倏然停在何离剑面前,咧嘴嘿嘿嘿低笑,双眼也无声变得红通通的,与额头的印记一样,宛若在滴血,那张嘴都快要咧开到腮边了:“何离剑。” 何离剑嘿嘿笑起来,将那片倒流的黑雪抛在脑后,缓缓抽出魔泣剑,每抽出一寸就好像在慢慢撕裂他的皮肉,咬着牙狠狠地笑:“小畜生,终于追上你了。” 血颜冷着脸看着这位身姿挺拔的大公子,如果他不笑的话看起来还真是绝世俊朗,只可惜他一笑就露出了藏在外表下狰狞的面貌,厌恶地皱起秀眉,纤纤素手一抬:“我来。” 对方不过玄羽死境修为,血颜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第一眼就极度厌恶这个人。 “不。”何离剑喉咙里滚动着无边无际的愤怒,死死瞪着这个人,当日自己舍身救他,却被他一脚踢下绝命天坑的情形历历在目,宛若重现在眼前,牙齿咯崩一声,“这是我的。” 就算不是他的,他也不会让血颜和展御风动手,因为拥有魔咒的玄羽死境非同小可,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应付的。 甄途阳仰天哈哈大笑,笑得面目狰狞,两排牙齿白森森的,似乎在啃咬着何离剑的血肉:“上一次没让你死掉,反而让你成为了魔武者,这一次看你还有什么运气,看你还能成为什么。” 血红的双眼一片寒光,刀剑一般盯住何离剑:“除了死尸,你什么也成不了。” 展御风禁不住笑出声,鄙夷地上下打量他:“就凭你?就算用上魔咒你连八生魔一半都不及。” “狗畜生闭嘴。”甄途阳勃然大怒,一道金光闪过,“本公子说话的时候没你们开口的份。” 展御风不避不让,冷冰冰笑着,宛若在看一个小孩子在撒野。身为血骨堡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这种程度的恐吓真的连小孩子都不如。 泼,何离剑一挥手,将那道金光拍碎,满脸轻视和愤恨,冷笑道:“这一次,让你使用全力,我只用两成功力。” 上一次是他全力而发,甄途阳则只使用玄武体境修为,在修为上让着他。但这一次,何离剑冷笑着让他使出全力,而自己则使用两成功力:“觉得还是不公平的话,那我就用一成功力,还是断心碎梦,你随意。” 甄途阳额头青筋暴起,浑身剧烈哆嗦,心头上那道疤痕原本还没痊愈,却又被他撒上了一把盐。浑身血液猛然往脑袋上冲,几乎将他冲得晕倒。狂吼着扑了过去,一道金光咆哮而出,罩着何离剑激射而出:“你真以为你是魔武者了。” 金光中,何离剑纹丝不动,嘴角挂着冰冷的嘲讽,魔泣剑甚至都没有饮血,抬起来一挥,一道黑色剑光倏然破开那道金光,咆哮着将他吞噬在其中:“我还真是魔武者。” 轰隆一声,黑光冲天而起,而金光却刚诞生立即被扑灭了。 甄途阳刹那皮开肉绽,血花飞溅而出,瞪着血红的眼睛剧烈颤抖:“黑色剑光?” 何离剑冷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颤抖了,魔武者的剑光原来是黑色的,而不是黑金色。 一次又一次,第一次在六柱天坛,那洁白刺眼的剑光恍若穿越漫长的时间重新出现在他脑海中,瞬间将他的白虹袭日撕成粉碎的一幕历历在目。 而后在灭葬场,他再度出手剑光却已经变成了黑金色,一击将父亲重伤不起。再一击,将自己杀死了。他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却没想到又活了过来,眼睁睁看着父亲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转身离去,眼睁睁看着郝癸霓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转身离去。 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玄羽秘技远离自己而去,眼睁睁看着昔日六大门派那惊叹赞赏的人一个个远离自己而去,眼睁睁看着羽武者远离自己而去。 身为六大门派之一真元派的大公子,从小开始不论天赋还是资质都超越了任何人,六大门派千年里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先祖能在他这个年纪达到如此高度的修为,不论是样貌还是出身,他都是玄泰大陆上最顶峰的。 就连六大门派公认最强大的门派掌门郝豪韧,都对他赞叹不已,那是站在人族最顶峰的男人,那个男人甚至决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他是所有人的榜样,是所有人努力的目标,仿佛天下所有的一切都以他为奋斗目标,他是完美无瑕的。 但,这个奴隶出身的臭小子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朝他脸上泼了一盆洗脚水,玷污了他的人生。他还记得在六柱天坛上白虹袭日被他破掉的当时,自己竟然心中生出了恐惧。 他是六大门派真元派大公子,难道这个臭小子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差距么?看到这么肮脏低贱的人竟然无视自己,竟然嘲笑自己连鲜血都没见过,竟然羞辱自己让自己使用高于他的玄武体境修为。 这个臭水沟里的小虫子,他以为他是谁? 可是,这才是开始,一切的开始。将他踢落绝命天坑,他竟然比蟑螂还顽强,怎么也杀不死,甚至成为了魔武者。刚才那一招白虹袭日是使用了魔咒的玄羽死境的修为,他应该被这一剑化为灰烬才对。他记得清楚,在灭葬场中就已经清楚记得魔武者的实力。 但是,他又变强了,难道这才是魔武者真正的实力么? 蓦然仰天怒吼,额头的血红印记刹那通红,这条挺拔的身影转瞬化作了一头三人高的庞然大物,咆哮着朝他扑过去:“杀了你。”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昔日在绝望谷底的时候,那头母体其实早就察觉到是魔武者杀光了魔巢的魔物,而不是血骨堡。那名少女也一定知道是魔武者干的,只有他认为何离剑依旧是灭葬场的水平,只有他认为灭绝魔巢的是血骨堡的人。 竟然又是何离剑,每一次都是何离剑,每一次见到他都只会更加痛苦,更加憎恨,更加狂怒,如果现在再不杀掉他的话,以后还会更加痛苦。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臭小子就一直,一直,一直地将他踩在脚下。 “杀了你。”这头庞然大物狂吼着呼啸而至。 何离剑目光一冷,露出欣然的神色,终于可以结束了,郝癸霓的痛苦,甄逸世的痛苦,人族潜在的危机,终于可以结束了,他反倒失去了一直以来对他的憎恨和愤怒,因为已经不用再憎恨和愤怒了。 魔泣剑依旧没有饮血,连双眼都没有红起来,一道黑光激射过去:“你的人生终结了。” 轰隆,这一道黑光比刚才还要凶狠,将这片焦黑色的大地震得猛烈颤抖。等到黑光消逝的时候,一片一片的黑色灰烬飞扬在空中,化作缕缕黑烟消失在狂风中。 扑通,甄途阳退回人形,落在地上,纹丝不动。 何离剑冷冰冰来到他面前,魔泣剑毫不犹豫将他的心口穿透,将他整个人钉在黑色的大地上,咬牙恨恨道:“你不该踢我。” 如果他没有将他踢下去的话,他就不会成为魔武者。 原本一切取决于他,他选择杀死何离剑,结果老天根据他的选择,如他所愿让何离剑成为了魔武者,这就是老天对他的作为的回应。 其实,他最应该恨的人是他自己,有时候命运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那张俊朗的脸此刻已经冷却,这个人已经一动不动,他听不见这句话了。就算听见了也没用,郝癸霓说过他就是这种人。 嗤,何离剑拔出魔泣剑。 蓦地,却见这块大地的另一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金色的剑光。 何离剑脸色一变。 第256章 单恋 “他本来是滴酒不沾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酒鬼。”武轶霄无声苦笑,粗大的手掌从小腹上移开,鲜血泊泊往外流,便又捂住不放,苍白的脸像涂了一层面粉,“之后又见到了他几次,他的酒量一次比一次大,最后一次甚至连续喝了七天七夜。” 展隐天微弱地喘着气,听他继续讲述:“直到他再也喝不动了,当时正值夜半,我一出现他就跟我打起来,纯粹的厮杀,他从未有过这样子,好像已经完全醉得认不出是我,但凡靠近他的人他都要杀掉。” 武轶霄目光微暗:“那时候起,他其实已经想逃避这个世界,已经不想见到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见到了,出于自保我将他重伤,岂料他非但没有酒醒,反而创立出了半月醉,我当以为是他醉过了头才失去理智,原来是因为何弦志与沈忆琴成婚了。” “哼。”展隐天根本不想听这个人的故事,目光冷冰冰的,满是憎恨和厌恶。 这就是半月醉这个招式的由来,伤心欲绝的人独饮至丧失了理智,在半月夜色下悲痛至极创立而成。 给予这招半月醉之名的,也是武轶霄,武轶霄苦笑:“那是唯一一次他能跟我打成平手的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而后何弦志与沈忆琴也莫名失踪了。” 那是在二十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褚黥翟:“哼,真是让人好笑的单相思,恐怕当时忆琴都不知道他在单恋自己。如果当时能发现他的异常说不定能阻止他,谁知道他竟然躲进了退魔遗迹之中。” 之后何弦志与沈忆琴也失去了任何联系与踪迹,因为他们后来为了将木令的能力封印而隐居绝断峰。三年后,何离剑在绝断峰顶出世,四年后,魔族少女找到了这一家三口,并且给他们刻下了魔咒。 而后就是现在了,何离剑成为了魔武者,魔咒也就不存在。何弦志与沈忆琴得到血骨功法,也不用担心化为魔物。褚黥翟的魔咒也消失了,但却成为了羽武者。 甄逸世咬着牙,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和表情,他一直低着头。六大门派千年里不断苦研玄羽秘技为的就是成为羽武者,但在那块被封印的大地之中,玄羽秘技被证实是失败的。反而褚黥翟竟然成为了羽武者,千年后的第一位羽武者。 “这就是他投靠魔族的原因?”甄逸世的声音在颤抖。 武轶霄摇头,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不。” 已经说过了,这个单恋他人心仪之人的褚黥翟,是为了逃避这个世界,逃避何弦志与沈忆琴。其实在创立半月醉的当晚,他已经逐渐失去了继续活着的意义和勇气。那个时候起,他正在飞速失去自己的灵魂,成为一副空壳,直到在退魔遗迹中遇见了魔族少女。 展隐天失望地看一眼甄逸世,将目光移开,千年里六大门派就搞出了一个所谓的玄羽秘技吗?非但自我认为地坚信羽武者是由血脉继承,还弄出了一个所谓的玄羽秘技。这就是他们的玄羽秘技,他们千年里得到的唯一成果。 他别开脑袋,如果早些与天下有识之士共享的话,玄羽秘技说不定真的成功了,众人也不会沦落至此。至少丹药世家的姚家并不像他们那样将自己的丹药藏着掖着,仁武帮的前帮主步忖栽就是依靠三思丹击退了沙布斤。 而之后姚家更是倾尽自己所能,将千金难求的还神丹慷慨赠予众人,不知道究竟救了多少次众人的命,至少何离剑在绝命天坑之中的时候就靠着还神丹活着直到成为魔武者。 呯,展隐天怒得一拳砸在焦黑的地上,现在这焦黑的地上多了一种颜色,花朵一般一滩一滩慢慢扩散的红色血迹。目光悲痛地从一具一具尸体上看过去,但这不怪六大门派,六大门派本身也直到最近才确定玄羽秘技是成功的。 只是最后他们认为成功的玄羽秘技始终还是失败了。 如果他们成为羽武者的话,褚黥翟无法将这些人全杀了。 “那个疯子。“展隐天怒得额头青筋暴起,浑身颤抖,怒火攻心之下触动伤口,几欲晕厥过去。 血骨堡跟出来的人一个都不剩,只剩下他和武轶霄以及甄逸世,这魁梧的大汉哆嗦着抬起头,看住眼前的三个年轻人,赶过来的何离剑和血颜以及展御风:“杀了他,魔武者,杀了他。” 何离剑出奇地冰冷,反常地平静,望着退魔遗迹的尽头,现在还神丹一颗都不剩:“你们能离开的就离开吧,离开退魔遗迹。” 血颜怒道:“他杀了我血骨堡的人,我……。” “给我滚出去。”何离剑勃然大怒,瞪着血红的眼睛,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掠过去。 血颜大吃一惊,众人也都惊得纹丝不动,一个个都看着他,从未见他如此狂怒。 何离剑强忍怒气,转身掠入退魔遗迹深处:“你们行吗?” 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血颜身姿一动,被展御风苍白着脸拉住,颤声道:“他说得对,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不要再去增添他的负担了,那个人现在是羽武者,他无瑕顾及我们。” 看着那五六十名血骨堡的人的尸骸,哆嗦声音:“我们会报仇的,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羽武者,我们会报仇的。” 武轶霄无力冷笑:“说不定那时候他早就杀了褚黥翟了,现在只有他能杀了他,但也只有褚黥翟能杀了他。” 说完嘿嘿嘿地苦笑起来,不住摇头。 “为什么。”展御风咬牙恨恨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说的是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一直低着头的甄逸世冷冷道:“玄羽秘技,绝对没有错,一定有其他原因。” 他还是坚信玄羽秘技没有错,众人已经不在意,均都默然不语。 “金色的金光。”甄逸世喃喃道,“羽武者的剑光也是金色的,只有进入空白地带的修为剑光才是金色,这么说其实进入空白地带之后,已经算是拥有资格成为羽武者了,只是差一步,这一步如何踏出去?” 金色剑光,没想到其实是羽武者的剑光,进入空白地带剑光才会变成金色,亦即是已经拥有成为羽武者的资格了。 既然空白地带是超越了玄武者的境界,那剑光当然已经不是玄武者,千年来人族却误会了。金色剑光,就是羽武者的剑光。 但如何最终成为羽武者? 望着这块退魔遗迹的更深处,血颜咬咬牙,她还是第一次被何离剑当面怒吼,脾气竟然刹那没了:“他会杀了他的,杀了这个疯子,他掳走他的父母就是为了杀他,但他不会成功,他会被何离剑杀了,这种投靠魔族才能成为羽武者的人,不是真正的羽武者。” 这名在鲜血与死亡中长大的少女否认这样的羽武者。 展隐天绝望地望着这块黑色的大地,苍然叹息:“为什么,难道羽武者的命脉早已经被魔族掐住了吗?否则为什么魔族竟然能让他成为羽武者?” 玄羽秘技没有让他们成为羽武者,反而是魔族让褚黥翟成为了羽武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希望被遗忘千年的羽武者骸骨能开口说话,将原因告诉他们,就算不能开口说话,哪怕给一个暗示也好。 “何离剑。”这条已经死掉了的尸体从地上畸形地爬起来,双眼红通通的,俊朗的脸上却有一块一块的肉慢慢脱落,掉在焦黑的地上,他喉咙里滚动着低吼声,“何离剑。” 他早就已经死掉了,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前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脱落,啪嗒啪嗒掉在脚边的地上:“何离剑。” 一条娇媚的身影从空气中钻出来,笑吟吟看着他,似乎这个结果让她感到意外:“变成丧尸了呢,大公子。” 丧尸,死了之后尸体因为被魔气过度侵蚀所成的东西,一共分有三种。第一种,只是纯粹被魔气驱使的尸体。第二种,还残留有生前的执念,灭葬场中何离剑就被甄逸世认为是这种丧尸。第三种,已经无可救药,属于魔物的范畴。 少女淡淡笑,露出略微的失望:“欢迎加入魔族。” 这第三种很少有人见过,能够被魔气侵蚀得这么严重的估计千年前都很少有,非但残留有生前的执念,还保留着神智。因为已经属于魔物,所以算是等同重生吧,只是已经不再是人族,而是从属魔物之物。 这副浑身腐烂的尸体抬起自己的双手,震惊得剧烈颤抖,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现实:“不,不,不。” 少女轻轻一笑,纤纤细腰一扭,往退魔遗迹深处走去:“暂时忍一忍,跟我来,我会让你变得更好看。” 丧尸吃惊地看着这条魅惑人心的妩媚身影,它不相信:“不……。” 少女回头:“你不相信?我能让你恢复原貌,作为对你的嘉奖,还能让你比羽武者强大。” “我……。”丧尸剧烈地哆嗦,不敢去看自己的双手,那肉块纷纷脱落的双手。 少女继续往退魔遗迹深处走:“那随便你了。” 丧尸痛苦地捂住脸,不小心将脸上的一块肉碰掉,掉在掌心之中,猛然一震,惊得将这块肉扔掉,哆嗦不已。于是它抬起脚步,一步一步,歪歪扭扭地跟在少女身后。它的脑子早就腐烂掉了,无法接受的现实残酷地将他最后一点自我都吞噬掉,这具丧尸除了晕乎乎地跟在她身后没有其他的选择。 第257章 人界尽头 黑色的,雪花一样一片一片从地上升起来,往天空中飘去。 这就是何离剑之前见到的那幅诡异景象。 这块大地如同死掉的魔物一般,正在不掉被人界分解掉,一层一层,蜕皮似的,化作雪花般大小的灰烬,密密麻麻,纷纷扬扬地往天空中飘。 人界也将它当成了魔界之物了吗?这块被魔气侵蚀的大地,难道人界也认不出它了吗?它被侵蚀透彻之后,像魔物的尸体一样化作灰烬,灰烬没有任何重量,飘在空中之时进一步化作黑色烟雾消失在空气里。 魔族是高于人族的种族,魔气是高于天地之气的万物之源,魔界,是高于人界的世界。不要说人族被魔气侵蚀而化为丧尸,化为魔物,连人界也无法承受那个异世界的侵蚀。 试图驾驭魔气的人终将死于魔气,人界都不能避免的话,魔武者难道真如诅咒的预言一般,终将像这块大地一样化作灰烬吗? 嗖,这条身影在空中掠过,将漫天的黑色雪花冲碎,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笔直的波纹,刹那消失在退魔遗迹的深处。就算魔武者的结局也跟这块大地一样吧,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泼的一声,那道笔直的波纹猛然炸开,将漫天的黑色雪花震得粉碎。 何离剑现在不想表露任何感情,真要逼他表露的话只有两种,憎恨和狂怒。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爆发的时候。他只想着更快,再快一点,不管这退魔遗迹到底有多大,有多深,他只想马上就抵达它的尽头。 他深切知道父母被他掳走的目的,是想要他追进去,想要没有任何干扰地杀死他。并不是因为有干扰的话杀不了他,而是想要一个人完全享受杀死他的整个过程。他还记得那个疯子的每一句话,在残坟沟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听懂了,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 现在他懂了,武轶霄都告诉了他。 不断往天空中飘扬的黑色雪花中,有一块脑袋大的黑色石块慢慢漂浮着,一只冲了气的皮球似的努力着也想要往天上飞。这块石头的速度很慢很慢,毕竟它原本很重,脑袋大的石头能飘起来本来就很不容易了。 他双眼微微睁,不错,是漂浮的石头,还不止一块。 也发现自己现在身轻如燕,宛若没有了重量,会飞似的在雪花之中一闪而过,将那几块黑色的石块撞得粉碎。 本来正在蜕皮似的脱落化作灰烬飘扬的大地就已经让人吃惊,现在连石头都飞起来了,越是往里,似乎就越无法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是生命的大地都会死,因为魔气侵蚀所致,令得人界都在拒绝它,将它的尸体慢慢分解掉。 但漂浮的石头呢?怎么解释? 这些慢慢往天空中浮上去的黑色石头在漂浮的过程中,正在不断一片一片脱落,脱落的碎片化作灰烬,灰烬瞬间离开它们,速度加快地往上飘扬,飘到一半立即被分解为虚无。 是它们失去了重量,何离剑自己也正在失去自身的重量,纵横挪移变得随心所欲,宛若身体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心念。只有心念的话那当然跟会飞没有区别,多少人做过自己会飞的梦,只有在梦里才不受肉身的束缚,才能飞。 这种没有重量的感觉说不清,好像大地与天空对换过来了,头上的天空才是大地,脚下的大地才是天空,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应该像那漫天的黑色雪花与石块一样,往上飘才对。不,那不叫飘,如果天地倒转过来的话,那叫往天空落下。 只是这天空与大地的对换没有完成,只进行到了一半,所以他并没有往天空中坠落,而是处于没有重量的状态。 这块被魔气侵蚀致死的大地,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之处了吗,它完全失去了本来的吸引力了吗,令得它什么也没能留住。 俯瞰下去,如今距离那焦黑色的大地大概有千里,地貌一览无遗。 他的面容动了,微微露出惊惧的神色。 之前一直在地面上,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这块大地呈着同一个方向倾斜,宛若被飓风肆虐过的树林一般。现在他看清楚了,地面上留下的一道道刮痕,一块一块倾斜的石块,一道一道粗大的裂缝,形成了一个形状,那是一个漩涡的形状。 这块大地曾经被一个巨大的漩涡肆虐过。 那个肆虐它的漩涡如此巨大,大到了必须离地千里才能看得清楚那些痕迹的弧形形状。 而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出那些刮痕,那些倾斜的石块,那一道道宽达数里的裂缝其实是弧形的。 知道它曾经被如此巨大的漩涡肆虐过,但却无法推测出这个漩涡的大小,如此巨大的漩涡已经超出了他的推测能力。这块退魔遗迹原本就足有外面的玄泰大陆一般大小,只要想一想现在的玄泰大陆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你就能知道它究竟有多大,有多可怕。 那是有人界一半大的漩涡。 “天地四令。”他心中恐惧地冒出这四个字,除了天地四令没有什么能够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只是几个念头之间,加之这无重的大地没有了任何阻力,又闪电般往里深入了数万里。 是的,几个念头之间就是数万里,只有在没有重力的地方才能做到如此可怕的速度。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那是心脏险些被吓得停止跳动所致,越往里,就越被自己所见的震惊住。 数万里之后的深度,整块大地已经支离破碎,被人撕碎的干裂的馒头扔在水盆中一样,整块大地崩塌得支离破碎,飘浮在身下。 不,现在已经没有上下左右之分了,大地都被崩碎成无数碎片,到处漂浮着,哪里还有上下左右?在这些大地的碎片之间,是黑漆漆的黑气,那是魔气。黑乎乎的魔气凝固不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的形状。 不错,这就是将这块大地侵蚀致死的漩涡。只有你深入得足够深,才能见到崩碎的大地,崩碎的大地才会将你看不见的漩涡露出来给你看见。 只是这个漩涡却是停滞不动的,像是从火山口流出来的熔岩冷却之后将自己流动的形状固定住一样。 他身心在剧烈颤抖,瞪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出,看着破碎的大地碎片一块一块从身边飞掠过去,飘浮在这个巨大的魔气漩涡上空。那些碎片,最小的都有万里大小,大的则有数万里数十万里。 事实上,他一直深入到这里才看见这轮巨大的漩涡,说明这轮漩涡可能只有人界的两成大小。 他剧烈颤抖,为自己所见的,所身处的恐怖的地方颤抖。千年前,羽武者们到底牺牲了多少才将天下四令从魔族手里夺过来?无限剑山的金令,铁水湖的火令,何家的木令,退魔遗迹中的土令。 但现在都被魔族夺回去了。 蓦地仰天怒吼,穿过一片一片大地的碎片,往漩涡的中心而去。 现在还看不到旋涡的中心,还远远没有到达漩涡的中心,不知道究竟还得多久才能到达。这个漩涡就像是一口深湖中的漩涡,这些大地的碎片像是被人撒在漩涡上面的馒头屑,他则渺小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那些碎片之间飞速掠过。 倏地,他落在一块数十万里方圆的碎片上,瞪着血红的眼睛,魔泣剑从腰间闪现出来,与此同时饮了一口他的鲜血,刹那红通通的:“褚黥翟。” 褚黥翟的脸剧烈颤抖,恍若哀求,又像是已经忍不住,更像是狂怒和憎恨,声音却很轻:“死吧,只要你不存在就好了,死吧。” 何离剑瞪着血红的眼睛,牙齿咯咯作响,额头青筋高高鼓起,目光掠过对方的肩头。父母就躺在黑色的地上,双目紧闭,纹丝不动,生死不明。 刹那感觉时间都停止,只有远处的大地碎片时不时从头顶上飘过。从这里看去那些碎片很小,有的巴掌大,有的一片乌云一般。除了脚下的这块大地,和那些在远处漂浮的碎片,就只有一片黑暗,形成漩涡的纹理的黑暗,那是黑气凝聚成的黑暗。 这个黑色的巨大漩涡被冻住一样,没有流动,没有旋转,千年里一直静止着。 “你。”何离剑浑身的血液刹那炸开,要从血管里炸裂出来,从皮肉之中炸裂出来似的,狂吼着扑了过去,“老子杀了你。” 褚黥翟抬起眼,浑身微微颤抖着,他一直想要杀了何离剑,现在终于如愿,却在颤抖,也许是等得太久了,蓦地也狂吼着迎头扑过去:“只要你从未存在一切都好。” 一片半月形状的金光在这大地的碎片之间闪现而出,将黑暗映得一片狰狞。 一道黑色的光芒同时一闪而过,迎头猛击过去,誓要将那金光吞噬掉。 千年之后,人族第一位羽武者与第一位魔武者在人界的尽头各自发出了自己的全力一击,一方是金光,一方是黑光,一方是传说中的屠魔剑,一方是差点无法诞生的魔泣剑。 轰隆一声,黑金黑金的光芒绽放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呼啸着,轰鸣着,狂怒的猛兽一般,贪婪的猛兽一般,瞬间在这块数十万里大小的大地碎片之中蔓延开。 这些碎片本是已死的大地的尸体,被人界所排斥拒绝的尸体,被人界千年里不断进行分解的尸体。这块数十万里大小的碎片被这轮小小的黑金漩涡一卷,顷刻轰鸣着被卷进去。黑色的,瞬间被拉扯,化作一丝丝一缕缕,一大片一大片,由中心开始崩溃瓦解,毫无任何抵抗力地被吸了进去。 轰隆一声,那是断心碎梦特有的雷鸣声,在这个诡异的世界尽头中孤寂地响着,像是想要打破这里千年的死亡,像是要将这里千年的死亡撕成碎粉。 这块方圆数十万里的大地在呼啸声中慢慢被这个黑金漩涡吸了进去,最后嗡的一声,整块都消失无踪,一切又只剩下了黑色的巨大漩涡与漂浮着的无数大地碎片。 断心碎梦强大到了能撕裂空间的地步,成为真正的魔武者之后,全力的一击甚至将这块方圆数十万里的大地碎片顷刻吞噬掉。 第258章 冰封空间 如针一样,从每一个汗毛孔之中钻进来,穿透每一条肌肉,扎进骨头之中,再穿透骨头,深深刺入骨髓之内。 冰冷,冰冷达到了极点。 心脏畏怯地收缩起来,尝试着小心翼翼跳了一下,而后吓得赶紧收缩起来,被这一片寒气逼得不敢动弹。只是跳了那一下,让寒气顺着血管流入心脏,再从心脏之内被挤出去,在血管中流动,流进了大脑里,这寒气刹那将大脑刺激得猛然醒过来。 刺眼的阳光宛若也是冰冻的,直接透过薄薄的眼皮投在眼球上,他倏然睁开眼睛。 冷,刺骨的冰冷,是冰冷让他惊醒。 每一根骨头恍若被什么东西给卡主了一样,他僵硬地尝试抬起手,那只手因为冰冷已经失去了知觉,宛若自己在用意念驱使别人的手,而不是自己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动了,大脑便发出用双手将自己支撑起来的念头。经过数次尝试,他艰难地坐起来,双脚像两根硬邦邦的木头,根本一动不动。 刺眼的阳光,明晃晃的,让他眯起眼睛。四下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天空,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任何一点火苗,但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白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什么地方? 心脏开始大胆地跳动,将血液一波接着一波送遍全身,身体稍微暖和了一些。 他发现自己坐在洁白的地上,这块洁白的大地不见尽头,大地上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冰块,晶莹剔透,与大地融为一体,大地再与天空融为一体。错了,这里根本没有天空,也没有什么太阳,不知道这片刺眼的光芒究竟是哪里来的。 这是一个纯白的世界,如果眼力不好的话根本看不清楚这块隐藏在白光之中的洁白色大地。之所以是洁白的,因为整块大地都是冰,晶莹剔透的冰如水般透明,如镜面一般光洁,将纯白的世界反射出来,所以不论上下左右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随着体温的恢复,四肢也开始恢复知觉,首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如果你有过蹲得太久然后站起来的话,你会明白那种剧痛,又麻又痛,简直生不如死。 他死死咬着牙齿,强忍浑身的剧痛,瞪大眼睛试图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找寻任何参照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原本不是在人界的尽头吗?那轮巨大的凝固住的黑色漩涡呢?那些崩碎的黑色大地的碎片呢? 还有,褚黥翟呢?现在是他死了还是自己死了? 还有父母呢?他还记得他们两人纹丝不动躺在黑色大地上的情形。 那一剑之后,他便就什么也不记得,一醒来就在这里,那看来是自己死了。 结果,自己还是太弱了吗?明明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魔武者,却仍旧不敌那个疯子,不是说魔武者是足以与羽武者匹敌的吗?那就是自己还是太弱了,在玄羽死境面前他宛若一座大山一样庞大,在羽武者面前,原来还不够强大。 武者有天赋资质之说,哪怕成为了魔武者也还是受到天赋和资质的影响。传闻中足以与羽武者相匹敌的魔武者,因为自己的资质的问题,还是死在了那个疯子手里。 嗤,他无声苦笑,笑得很痛苦,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 他没能杀了那个疯子,父母,结果也还是被那个疯子杀死了。 这个白茫茫的世界肯定就是死后才能来的世界了。 他终于能站起来,浑身毫发无伤,这是不可能的,与羽武者奋力一搏却竟然毫发无伤,这根本不可能。再说,如果是他杀了那个疯子,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应该不是他。他死了,既然被杀死的,那就更不可能毫发无伤。 因此,反而证明他是真的死了,活着的话一定能看得见让他致死的伤口。 他失落地望着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从任何一个方向看过去都是一模一样,原本想要走一走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他不想动。恍若迷失了自己的方向的孩子一样,呆呆站着,等待什么似的。 一个孩子迷失了方向,被吓坏了,呆呆站着当然是等待父母来找到自己。 但他已经不是孩子,父母,也不在了。 他是孤零零一个人的。 还是这冰冷刺骨的寒气让他稍微清醒过来,他抬起脚步开始往前走。这个冰冻的世界中到处是透明的冰块,他下意识地抬起魔泣剑,才发现死了之后它还在自己身边,在第一块冰块上刻下了一个字。 那是他仅认识的七个字中的一个:“何。” 他一共就认识了七个字,小时候起就认识的“何”字,那是他的姓氏,因为他是从河里捡来的,所以养父母给他取名何离剑。后来又认识了三个字“仁武帮”,那是与姚羡琦前往仁武城的路上认识的。再后来重回仁武城,他又认识了三个字“运择城”,那是仁武城所在之地。 现在那名少女就在仁武城中等着他回去,昔日他拒绝她跟来,欺骗她自己必须有回去的理由,但现在恐怕要被她憎恨一辈子了。运择城的仁武城,那是他要回去的地方。 刻完这个字,他心中空落落的,空荡荡的心立即被无尽的悲痛灌满了,望着这个字视线一片模糊。“何”字,那是他的姓氏,父母,却不在了。 什么十七岁才开始习武就有如此修为,什么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什么双杰之子,到最后他还是什么事也没成功,什么人也没救到。 什么要找到自己的父母,什么要成为最强的武者,什么要灭绝魔族。父母是找到了,但却因为他太弱死了。他确实曾经是玄泰大陆上千年后最强的武者,但是后来的天下三杰,武轶霄,血骨堡,任何一个人都足以与他匹敌,甚至到了一切的最后,真正的羽武者诞生之后,他不堪一击。 什么灭绝魔族,这样的魔武者能灭绝什么? 神智恍恍惚惚之间,似乎又回到无限剑山的峰顶,姚羡琦说过的那句话犹在耳边响起:“那就这么结束吧,你不该自以为是的,从十六年前起,你就应该在没人看得见你的角落里无声无息死去,为什么要反抗呢,为什么想要改变呢,原先不就一直挺好的吗?” 是啊,他应该一开始就接受自己的命运,一辈子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奴隶那该多好,反正已经习惯了十年的连狗都不如的人生,剩下的几十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现在相比反而显得风平浪静。 什么魔族入侵,什么魔咒,什么天下四令,什么退魔遗迹,都不关他的事,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隶,一直这样给人当牛当马当狗当屎,直到老得干不动了,被那些富贵大老爷们的狗爪子扔进臭水沟里无声无息死去,那不是很好吗? 崩,他愤怒地抓碎了这块冰块,冰块的碎片叮叮当当落在脚边,风铃一般悦耳动听,那个“何”字被他抓掉了一半。 转身而去,怒绷着脸,连寒气都好像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火给逼退了。 “我要将这个世界踩在脚下,不管是活着的世界还是死了以后的世界。”他冷冰冰地往前走,目露比这冰冷的世界还要冰冷的寒光,“我要救出爹娘,不管是从魔界还是从死了以后的世界,我要成为最强的武者,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 姚羡琦是对的,他就是这种人,有时候固执得蛮横,蛮横得毫不讲道理,他就是靠着这种让人害怕的斗志和意志力从为奴的十年中夺回了自己。那时候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嗤,他又在下一块冰块上刻上了另一个“何”字,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总该会找到什么的,哪怕是人界都有尽头,这个世界也一定有尽头,在走到尽头之前,他永远不会停下来。 反正,在这个世界中醒来之后,他全身上下恢复如初,连一身的魔武之力都恢复得满满的,他再不用掉一点的话就要满溢出来了。在这样奇怪的世界里,他不用顾及什么,只要不停地往前就是了。 自己这是走了多久? 等到他想起来要算一算自己走了多久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究竟走了多久。这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没有时辰时刻之分,恍若时间已经停止了流动。而任何一个地方都完全一样的世界中,他也根本算不出究竟走了多远。 只是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就算还有不少距离,也应该差不多走到尽头了吧? 换成在玄泰大陆上,是走了十几天?十几个月?十几年?还是更久的几百年? 不知道。 深深吸一口这冰冷的寒气,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冰冷,这冰冷的寒气让精神稍微清醒了一些,举目望过去,他还要继续走,说了直到尽头为止不会停下来的。 倏地,身子微微一抖,他看见白茫茫的世界的尽头,隐约有一个黑斑。 这不是幻觉,他无声地飞掠过去,身后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直到他影子都不见了,这道波纹才猛然炸开。 不是一个,是两个。 冰冷坚硬的冰层从地面上慢慢凝结,因为地面也是冰层,所以只能从地面往上凝结,将这两个人包裹在里面,双脚双手已经完全冰封在里面,只剩下脑袋,相信再不过多久就能将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何离剑心脏刹那冰冷倒了极点,无声地粉碎,看着这两双目紧闭的人,颤声道:“爹,娘。” 这两个已经被这块冰封大地冰封起来的人,正是何弦志与沈忆琴。 “混账。”何离剑怒得浑身颤抖,哆嗦着手抬起魔泣剑,剑尖抖得宛若一朵花朵,将两人身上厚厚的冰块削掉,抱着他们慢慢放在地上。 手指着了魔似的不住地颤抖,他焦虑地按一按两人的脉搏,目光剧烈一颤,脉搏若有若无,他们还活着。 下意识从怀里掏出那只小袋子,猛然呆住了,他忘了还神丹早就用完了。 当即一声不吭,双掌齐发,按在两人背心,沉着脸心中怒道:“我要毁了这个世界,我要杀了那个疯子。” 不管这是个什么世界,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父母出了什么事他都会不顾一切毁掉对方。 所以,他们最好活过来。 一声闷哼,何弦志剧烈地咳嗽,听着好像要将心肺都咳出来才舒服似的,睁开了眼睛。 嘤的一声,沈忆琴也悠悠醒转,睁开双眼,旋即又被这白茫茫的世界刺激得眯起来。 “这是哪?”两人异口同声虚弱地问,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只是醒来后的第一反应罢了。 “剑儿。”沈忆琴先发现了何离剑,一个哆嗦,刹那完全清醒。 “什么?”何弦志微微一抖,也刹那彻底清醒。 但他们却同时被何离剑死死抱住,听他颤声道:“爹,娘。” 沈忆琴在怀疑自己,在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不住触摸着他,美目又惊又疑:“剑儿?” 何弦志则呆住了,过了半晌,抱住他的脑袋,深深夹在自己的下巴里:“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 何离剑在剧烈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三个人一时间激动得无法出声。 许久许久,在这冰冷的世界中,他们终归慢慢冷静下来。 “不。”何弦志摇头,凝眉苦思,“他并未杀了我两人,连我两人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那……。”何离剑吃惊,“那我其实也没死?” 看着这个白茫茫的冰冷的世界,三个人是唯一的东西,他震惊无比,百般不解:“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断心碎梦。”沈忆琴皱着秀眉,她想到了,看着他,“是你的断心碎梦打开了这个空间。” 尚未成为真正的魔武者之前他就已经能够打开土令封印起来的空间,而这一剑可是真正的魔武者全力一击的一剑。 何离剑噔噔站起来,似乎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断心碎梦光是他在玄武气境修为的时候模仿都已经能造成真空空间,如今真正的魔武者的力量,全力一击能打开这个空间并不是不可能,并且有过先例的话除了这个解释没有别的解释了。 “那么这个空间又是什么空间?”何离剑望着这个白茫茫的世界,毫无头绪。 在人界的尽头,连大地都崩碎了,那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它崩碎。那是天下四令的威力使然,难道会是天下四令在千年前造就了这个隐秘的空间? 何弦志与沈忆琴也站起来,双双看着这个世界。 “慢着。”沈忆琴忽而颤声道,看往何弦志,惊得后退一步。 “怎么了?”何弦志没见过她如此模样,难道自己因为这个空间出了什么事吗? 何离剑也僵硬着脸,一动不动看着他,又确认似的看住沈忆琴,颤声惊道:“爹,娘,你们的魔咒……不见了。” 话刚落音,一柄冒着狂舞的黑气的长剑穿透了他的心口,从背心穿出胸前,带着鲜红的血迹飞溅出来,那个疯狂的声音在他身后冷森森憎恨地说:“找到你了,只要你从未存在,就好了。” 何离剑低头看一眼那柄屠魔剑,身子一歪,呯然倒在地上。在那一瞬间,世界变得一片模糊,模糊的世界中,父母也是模糊的,震惊地看着他倒下。 然后,白茫茫的世界瞬间就变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59章 不死者 沈忆琴娇躯刹那猛烈一颤,将这个浑身血淋淋的小子抱在怀里,整个人被化掉的冰块似的,无力地抱着他软在地上,美目倏然睁得大大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绷得断掉一般:“剑儿。” 屠魔剑也无力地垂下,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滑,旋即被狰狞狂舞的黑气吞噬掉,嗤嗤作响,根本无法滴落到冰冷光洁的地上。褚黥翟露出解脱的笑容,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压迫得一直在窒息,一直无法动弹,现在终于将这东西毁掉,让他整个人都松软下来。 这笑容满是虚弱,满是悲凉,满是无助,看着躺在沈忆琴怀中的何离剑,看着抱着何离剑剧颤不已无法说话的沈忆琴,他感到了解脱,让他虚脱的解脱:“你不存在就好了。” “我杀了你。”何弦志蓦然狂吼,双眼瞪得几乎裂开,整个人扑了过去,“褚黥翟。” 从二十年后再度相遇,何弦志几乎不与他说话,似乎生怕自己忍不住似的。现在终于失去了理智,狂吼着不顾一切朝他扑过去,一开口就是憎恨的狂吼,在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冲着褚黥翟狂吼。 一直以来这个男人在对自己昔日的好友忍耐,念着一份一天比一天变得稀薄的旧情,他一直尽量避免与褚黥翟有任何接触,包括目光,包括语言,甚至希望从来就没有认识他。但他们其实一直是好友,哪怕他尽量避免,尽量忍耐克制,还是无法逃避必须亲手杀死他的结果。 这是这个男人对昔日好友最大的忍耐了。 现在,他不管对方已经是羽武者,自己只是玄羽死境,他什么都不管。双眼中所见的也不是这位昔日好友的容貌,而是儿子那张震惊的脸,心口被一剑刺穿时的震惊的脸。 如果,如果他一直在儿子身边,哪里有人敢让他屈辱地度过了十六年?哪里有人敢在什么什么天坛上轻视他?哪里有人敢在什么什么之巅上怀疑他?哪里有人敢在什么什么楼上陷害他? 不,他们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看,因为他是他的儿子,天下唯一五个能进入玄羽死境的人的儿子。但这十六年里他没有能尽到保护他,守护他长大,直到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责任,这原本是父亲的责任。 相反的,他与妻子十六年一直在为魔族找寻天下四令,虽然是被逼的,但不管如何他们确实在做着伤害人族的事。因为如此,他愧对人族,愧对所有人。因为这份愧疚,他只要见到人族,不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是人族,都让他无法面对。 这愧疚,这无颜面对,让他一直在忍让,因为内心深深的负罪感,他觉得如果有什么不幸那是老天对他的报应,所以他从来都是一直承受下来,忍耐下来。 但,这一次不行,如果老天对他夫妻俩的报应是儿子必须死,不行,老天都不行。只要儿子还活着他可以做一切,但儿子死掉,不行,如果真是老天的报应,他连老天都要杀掉。 他不再忍耐了,这已经让他无法忍耐,他就是为了让儿子继续活着才背上如此的罪,怎么可以让他的儿子死掉来赎掉他十六年的罪? 褚黥翟当啷的一声,屠魔剑掉落在地上,目中悲痛地看着褚黥翟,张开双手,闭上了眼睛:“来吧,何兄。” 嗤,长剑刹那穿透了褚黥翟的心窝,强大的力量将这个鬼影一般轻飘飘的人击飞出去,血红的血迹在苍白的世界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直线,让人想起在残坟沟中他被褚黥翟击飞的情景来,简直一模一样。 一片金光的余光慢慢消失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 那是羽武者的剑光,正是这种剑光一剑将血骨堡五六十人瞬间击毙,将两人掳到人界的尽头。是魔族让褚黥翟成为了羽武者,如果他没有成为羽武者早就被何离剑杀掉了,也不会让四人意外进入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中来。 “剑儿。”声音很轻很轻,很柔很柔,沈忆琴抱着何离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粉碎的泪光从美目中一片片落下,滴在他的脸上。 何离剑四肢微微抖了一下,浑身的鲜血活过来一般,慢慢流动,怎么流出来的就怎么慢慢流回去,倒流进胸口的那个窟窿里。那个窟窿也慢慢愈合,被屠魔剑刺穿的衣服也无声恢复原样。 唔的一声,何离剑睁开眼睛。 沈忆琴身子哆嗦,被眼前诡异的现象惊住,满脸的喜色,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只要惊喜,什么诡异不诡异她不管,紧紧抱住了他:“剑儿。” “娘?”何离剑震惊地看着毫发无伤的自己,看着母亲,双眼瞪得大大。 何弦志狂怒过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但他没有回过身来确定他确实还活着,因为他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白茫茫的大地上,褚黥翟留下的那条笔直的血迹,正在慢慢蠕动,有了生命似的很快流动着,一条血色的蛇一般从他眼前游走,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的深处,那是褚黥翟被击飞的地方。 这个男人吸了一口凉气,背脊一片冷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他猛然回头,又惊又疑,又惊又惧地看着何离剑。 何离剑连胸口的伤口都没有,一切恢复如初。 何离剑将手从胸口移开,抬起头,也是又惊又惧,半晌,父子俩颤声齐道:“怎么回事?” 沈忆琴跳起来,落在何弦志身边,咬着牙两人并肩而立,望着白茫茫世界的深处,手中长剑慢慢抬起。何弦志也又惊又怒,满脸不解地抬起长剑。 那条鬼影一般的人影再度出现,他也是无法接受如此现实,这个现实让他崩溃掉,近乎哀求地瞪着何离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为什么。” 这真的是哀求,哀求何离剑放过他,让他继续作为一个傀儡任人使用,而他借此得以得到继续存在的意义,借此获得微薄的存在感似的。不论是之前的狂怒和憎恨,还是现在的苦苦哀求,都没有用,何离剑就是不会死。 他自己也不会死。 “为什么?”他面目变得狰狞,当一个人被逼到了死路里的时候,他反而会疯狂地回过身,直面一直在身后逼迫自己的可怕东西,因为无路可逃了。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杀了对方,要么让对方杀了,要么就玉石俱焚。 可是,他与何离剑都死不了,这才是最可怕最痛苦的。 他仰天怒吼:“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就是不让他和何离剑死,就是要让何离剑永远折磨他似的。 他咆哮着扑了过去,鬼魅一般的身影在苍白的地面上掠过,伸手将地上的屠魔剑抄起来,一道金光在虚空一样的白色之中猛然炸开,形成一片巨大的半月形状:“为什么。” 何离剑怒喝一声,身影刚刚一动,却见两道刺眼的金光同时激射而出,将那片半月形状的金光刹那撕成粉碎。褚黥翟金光中化作一片碎片荡然无踪,只留下满是悲痛,被逼到尽头的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羽武者。”何离剑震惊地哆嗦,瞪着父母的背影。 双杰也呆呆地放下长剑,望着褚黥翟被击成碎片的方向,因为愤怒和震惊没有回过神。 何弦志咬咬牙,颤抖声音狠道:“够了,褚兄,要恨就恨吧,要我何弦志干什么都行,唯独不能碰他。” 沈忆琴声音哆嗦,咬着银牙别开脑袋。 武轶霄说过,那只不过是褚黥翟单方面的单相思罢了,其实何弦志与沈忆琴两人一直深深相恋,而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故而每天买醉麻痹自己。当时的沈忆琴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在单恋自己,后来才慢慢察觉出来,可能也曾经暗示过或者直接跟他说明过,她心中只有何弦志。 他也从未表露过自己,也从未影响过两人,直到两人成婚之后,他一口气不分昼夜狂饮七天,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发狂一般与武轶霄狠狠打了一场,就在这一场最后的较量中创立出半月醉。 从那以后武轶霄与双杰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确实没有伤害双杰的意思,不论是身心都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他连自己的心声都没有表露,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已经不可能,只是闷着头每日饮酒。他甚至默默祝福过双杰,而后为了不见到双杰,也为了不让双杰找到自己,他躲进了退魔遗迹。 就算是现在,他掳走双杰也没有伤及对方半根汗毛。 他要的只有一件事,杀了何离剑,对他来说这是他无法承受得起的残酷,只要何离剑从未存在就好了。 那片鲜血和碎肉慢慢蠕动起来,宛若一条条血红的小蛆,让人只感到恶心和恐怖。 何弦志脸色刹那苍白,沈忆琴也目露惧色,两人同时回身,拉住何离剑就走,身影刹那没入白茫茫的世界深处。非但何离剑又复活过来,连被轰成碎片的褚黥翟也依旧能再度复活,这是一个诡异的世界。 也许其实他们四个人都死掉了,何离剑并没有打开什么隐藏空间,这个白茫茫的世界是真正的死后的世界。 “怎么回事?”何离剑都感到阵阵寒意,那副满地碎肉蠕动的场景让人无法忘记,声音因为这诡异的一幕而颤抖,瞪着双眼禁不住回望一眼。这时候已经看不见了,如今父母已经是羽武者,自己本来就是魔武者,如此修为一掠,早就已经不知道掠过了多少里。 身后只剩白茫茫的世界,空无一物。 三人又惊又惧,不是因为褚黥翟,是因为这个世界。 “这是人死后的世界吗?”何离剑哆嗦着声音,其实他一醒来的时候就这么认为。 双杰第一反应也是如此认为,此刻更加惊得几乎无法说话。 何弦志沉着脸,目光因为沉思不住晃动,他在试图捋清思绪:“先是剑儿毫发无伤醒来,后是我两人差点被冰封,再是我两人身上的魔咒竟然凭空消失,而后是我两人竟然轻易就成为羽武者,最后是剑儿竟然复活,那个疯子竟然复活。” 哪怕被剁成碎肉撒在地上都能复活。 三人禁不住抽了一口凉气,除了这个世界真是死后的世界,无法解释得通这一件一件的怪事。因为人死了就不存在你杀死了他的说法,他本来就死了。 “但魔咒消失作何解释?成为羽武者又作何解释?”何离剑只感到阵阵寒意贴着背脊不断升上来,这个世界难道是梦? 哪怕是血骨功法也只能控制住它,而不是将之根除,但在这里竟然凭空消失。宛若既然你们都死了那就实现你们的愿望,反正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就消除你们的魔咒,想要成为羽武者是吗?那就让你们都成为羽武者,没事,都是假的,什么都能实现给你们。 可是如此一来,三人岂不是要跟那个疯子永无休止地在这里循环下去? “不。”何离剑惧怕地摇头,不是惧怕褚黥翟,而是惧怕这种永无休止的循环。这种永无休止,其实是绝望。 他不要绝望。 倏然抽出魔泣剑,在手臂上一划,双眼期盼地看着:“别恢复,别恢复。” 但是那片血花从魔泣剑上退回来,魔泣剑第一次没有变得通红,它的锋芒第一次无法展露出来。那片血花眨眼回到他的手臂中,那道被他划破的伤痕无声消失掉。 三个人震惊了,都停了下来。 许久许久,沈忆琴隐约察觉到什么,颤声道:“它在将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初,恢复成我们进入这里之前的状态,只要跟这个状态不符,就要被它恢复。” 所以连死都死不了,这个它就是三人身处的白茫茫的世界。 “但是。”沈忆琴抬起头,美目满是惊疑,看着这对父子,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唯一的两个人,“我两人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并没有被冰封住。” 何弦志与何离剑刹那一个颤抖,这就是唯一的疑点。他两人被何离剑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要被冰封起来,只剩下脑袋,如果何离剑晚到一些时候的时候,他们早被冰块封在里面。 为什么? 这可能就是唯一解开这个世界的诡异的线索,何离剑咬紧牙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只要找出这个疑点的原因就能知道这里的一切。” 但在这之前,他想要尝试一下,一抖魔泣剑,双眼倏然通红。双杰也屏住呼吸,希望这一剑能成功。 一道黑光呼啸着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横过,没入白茫茫的尽头。 这个世界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三人都默然不语。 何离剑想到了什么,目中一丝希望掠过:“慢着,我曾经在冰块上刻字以辨别方位,那些被我刻上去的字都没有复原。” 魔泣剑一挥,将身边的冰块击成粉碎,碎片叮叮当当洒落一地,在三人脚边滚动着,慢慢停止。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着眼睛。 许久许久,这块冰块并没有复原,三人面露喜色,相视着难以抑制这份激动:“除了这个世界自身,所有的外来物都会被它恢复原样,只有这个世界本身是在变化的。” 变化的只有这个世界自身,除此之外一切都要被它重置。 何弦志颤声道:“之所以将我两人冰封起来,就是因为除了它自己任何东西不得有变化的缘故吗?” 何离剑是被刺骨的冰冷惊醒的,如果他没有醒来恐怕也要被冰封。但他是魔武者,修为远比双杰高,褚黥翟是羽武者,因此两人都能醒来,而双杰却不能。 但是疑点又诞生了,何离剑看着父母,惊疑不解:“但为什么魔咒消失了?为什么你们成为了羽武者?” 却在此时,满地的冰渣开始滚动起来,朝着三人慢慢包围,有生命一样,想要将他们包裹在里面。 “不。”沈忆琴摇着头,“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我们这些外来物冰封起来,我们须得赶快找到离开的办法,否则终有一次会被冰封。” 这是一个不允许有变化的世界,一个将所有外来物冰封起来的世界,在它面前任何变化不准出现,在它面前,所有外来物都要被它冰封起来。 天际边出现一个小黑点,三人脸色沉下来,何离剑咬牙冷道:“他来了。” 何弦志目露不忍之色,咬咬牙,还是握紧了长剑,声音充满悲痛与失望:“也许杀了他才是对他最好的解脱。” 他本来就将自己当成没有存在意义的傀儡,早就当自己已经死了,早就是一副空壳。只是何离剑的出现却让他又活了过来,一旦活过来,昔日的痛苦又在蚕食着他。 所以他不论如何都要杀掉何离剑,是何离剑唤醒了他,和他的痛苦。 确实除了杀了他没有其他办法,但现在连杀都杀不死他。 沈忆琴终于狠下决心,不再对这个人犹豫半分,美目尽是失望和悲痛,咬着银牙颤声道:“直到他被冰封为止。” 很简单的一句话,立即让这对父子明白如何解脱他。 就是这个白茫茫的世界。 只要不断地杀死他,在他活过来之前不断地将他斩碎,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始终会将他冰封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何离剑心中颤抖着,但这份残忍却是被逼出来的,他第一次对这个人感到愧疚和悲痛,默不作声抬起魔泣剑,颤声道:“对不住了。” 这是一个悲剧的人。 但他不应该将自己的悲剧强迫在他人的幸福之上。 因为他的悲剧并不是他人造成的,是他自己,他自己无法走出自己的心结。 因为无法走出自己的心结,无法走出自己的悲痛,那就将悲痛强加在他人身上,这怪不得任何人。 而且,对他的忍让已经足够多了。 只能对不起了。 第260章 冰封武者 鬼影倏然停住,剧烈颤抖,看着面前的这一家三口,一个个抬起长剑对着他。 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他被一道青雷击中似的,猛烈地颤抖着:“你们……。” “明白了吗?”沈忆琴哆嗦声音,她与何弦志一样,从未想过要将他杀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明白?” 明白了吗?这就是现实,他们是一家三口。其实从以前开始他就一直很明白,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闷头喝酒让自己的心麻痹之外,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何弦志与沈忆琴。 直到两人成婚,他依旧还是很清醒,理智地离开了两人,躲到退魔遗迹中。那时候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自己继续呆在他们两个身边默默看着她已经不可能,一开始还能默默看着她,最后连看都不能看。 所以他只有离开,离开之后他还是很冷静,很清醒,他默默祝福这两个人。他不恨任何人,反而是祝福他们,他知道这是她的幸福,他不能为了自己夺走她的幸福,只要她幸福他就可以牺牲一切。 从此以后,他成为了傀儡。 二十年,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悲痛,包括自我在内,这些东西傀儡是永远都没有的。傀儡存在的意义和作用就是让人使用,在魔族少女的使用下,他得到了另外一种存在的感觉。 那是他宛若重生一般的二十年,他得到了解脱,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和感觉。 但是何离剑出现了,成为傀儡之前的悲痛重新吞噬了他,恍若连傀儡都不让他当,他必须死。 “我必须死吗?”他颤抖着声音,双眼不住抖动,看着这一家三口。 何弦志不忍地摇头:“不,只要你明白过来,没有人想杀你。” 看一眼身边的何离剑,咬咬牙:“但是你非要将我们逼到如此绝路的话,只能杀了你。” 那是他两人的结晶,比任何东西都珍贵,除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偏偏这个人却一定要杀了他,这如何能忍? 褚黥翟哆嗦着看着何弦志,看着沈忆琴,目光触电似的收缩起来:“不,别逼我,我不想伤害你们两个,别逼我。” “是你才对。”沈忆琴强忍声音,不让憎恨和愤怒控制自己似的,她现在随时会失去理智杀了这个人,“是你不要逼我们才对。” 褚黥翟不敢去看他们,不敢去看何弦志和沈忆琴,不敢去看何离剑,颤声道:“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你们?” 他似乎有点动摇了,真的开始明白了吗? 何弦志的长剑慢慢放下来,目中不忍之色颤抖着。沈忆琴也慢慢放下了长剑,她不想看到他,别过脸去。 蓦地一道金光闪现,呈着半月形状呼啸着扑往何离剑,褚黥翟颤抖着,金光在他死水一样的双眼中哆嗦:“我办不到。” 何离剑原本也心软下来,倏然怒得瞪大双眼,红通通的,一道黑光呼啸出去,吼道:“你这个混账。” 双杰猛然一惊,仓促出手,两道金光同时击往那个疯子。 轰隆一声,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刹那一片黑金黑金,这个世界第一次变得一片黑暗。 “唔。”褚黥翟闷哼一声,刹那化作一片血肉,从三人面前消失掉。 光洁的地面上,被震裂出一道一道粗大的裂痕,像是结冰的河面被一块石头砸开,站在上面的人随时会掉下去。 何离剑怒吼着扑过去,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褚黥翟很快就会重生,他必须马上赶过去。不,这不是重生,所谓重生乃是重新诞生。也不是再生,所谓再生,乃是在残骸的基础上生长出来。 这是恢复。 还记得倒流的鲜血,还记得会重新拼凑的血肉,那是地地道道的时光倒流,那是真真正正的重置。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旦有改变,时光便会倒流回去,让他回到没改变之前的样子。 双杰颤抖着,看着儿子飞扑过去,他们还没回过神,因为他们终于向这个人出手了,这是他们想不到的,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一时间无法回过神。 轰隆,白茫茫的世界尽头,又是一道黑金黑金的光芒冲天而起,这个世界再度微微一暗。 脚下噼里啪啦作响,地面的裂痕被震得颤抖不已,原本就裂开的裂缝比刚才更加大了,瞬间生长的藤蔓似的,眨眼裂开。 双杰齐声低呼,盯着那道黑金的光芒,瞬间掠过去。 这一次,死的可别是何离剑。 过不了多久,世界尽头又是一道巨大的金光猛然炸开,不给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喘息的机会一样。震得满是裂痕的大地噼里啪啦不住爆响着,裂缝一道一道地狰狞着变得越来越大,这块大地,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的话迟早要被震碎。 “剑儿。”沈忆琴飞掠过来,何离剑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原状,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着牙,刚才是他被杀死了,成为真正的魔武者之后,他还是远远不敌这个可怕的疯子。 沈忆琴一把拉住他,母子俩刚刚掠开,原本的地面上啪的一声,一道宽达数十丈的裂缝立即伸了过来。裂缝之中,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母子俩刚刚落地,又是一道巨大的金光闪现,何离剑惊得看过去:“爹。” 金光泼的炸开,白茫茫的世界刹那又是一阵剧颤,宛若一张脆弱的白纸,随时被撕成粉碎。地面的裂缝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密布。金光刹那消散,何弦志与褚黥翟两人同时被对方的剑光震得飞开,两人同时浑身炸开鲜红的血花,竟是势均力敌。 “不要碰我爹。”何离剑怒吼着,一道黑光激射过去,褚黥翟还没站稳,立即被这道黑光笼罩在里面。 轰隆,白茫茫的世界似乎要被震得崩溃了,满是裂痕的地面剧烈颤抖着。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裂缝一道一道裂开,一道比一道还要粗大,并且每一道都在心惊肉跳的声音中不断地飞速扩大。 沈忆琴扶起何弦志,何弦志咬着牙,瞪着被黑光化作一片血雨的褚黥翟,沉声道:“我没事。” 他眨眼之间恢复如初,连功力都恢复得一丝都不少。 沈忆琴面露绝望,对着那片血雨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片血雨还没洒落下来,便已经迅速凝聚为一团,红通通的,看着让人直打哆嗦。沈忆琴绝望地闭上眼睛,长剑闪出一片金光,呼啸着将那团凝聚在一处逐渐形成人形的血肉击成粉碎。 何弦志一咬牙,抬起长剑。 忽而地面轰隆一声,整块崩塌掉,三人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抓着扯到了嗓子眼上,瞬间失去重心,往下坠落。在三个羽武者与一个魔武者不间断的轰击下,这块大地终究是崩塌了,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刹那崩溃。 “剑儿。”沈忆琴惊声叫道,看往何离剑。 何离剑也震惊不已:“爹,娘。” 但三人均都没事,耳边尽是呼呼风声,不断往下坠落,脚下,身边,头上,前面,后面,全都是崩碎的冰层碎片。原来这白茫茫的世界乃是在一层冰层上面,经不起四个人的疯狂轰击,终于崩塌。 可在坠落的时候,四周的一切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依旧是刺骨的冰冷,甚至比在冰层上面还要冰冷。三人惊得睁大眼睛,这厚厚的冰层之下,是一个巨大的冰洞。在没有光源的世界中,正是这些冰块散发出的白光让这世界变得白茫茫一片。 “当心。”何离剑大声叫道,三人这么坠落,凭着感觉已经落下近千里,睁着血红的眼睛,终于见到了底部。 底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个世界不论是冰层上,还是冰层下,全都是白茫茫的,毫无任何方向感,毫无任何参照物。 三人稳稳落下,第一反应是抬头看上去。 巨大的冰块一块一块地呼啸着砸落,呯呯呯之声不绝于耳,穿过头上那片密密麻麻的冰块,一条鬼影在冰块中迅疾落下,怒吼着:“杀了我吧。” 三人心中一凛,刹那震惊住。 这一次,他哀求着三人将他杀了。 褚黥翟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人,露出绝望的神情,绝望地怒吼着:“杀了我吧。” 何弦志颤抖着,盯着他瞬间就到的身影:“褚兄。” 褚黥翟狂吼着一道金光从天击落:“杀了我。” 何离剑脸色一变,刹那一道黑光迎头而上,与父亲的金光并肩呼啸着激射出去。轰隆一声,半空中猛然炸开黑金色的光芒,将从头上坠落下来的冰块刹那崩碎,化作细细碎碎的冰渣子,宛若一片细雨洒落下来。 细雨中,那片鲜红的血雨纷纷扬扬,同时洒在冰洞底部,发出沙沙细响。 三人看着那片血红的细雨积在洁净的地面上,却不约而同放下长剑,默然不语。 那滩血肉又开始慢慢凝聚,沈忆琴咬咬牙,抬一抬长剑,却又放下了。 对面那条鬼影又一次站了起来,看着根本就不是人,哆嗦着身子,看着三人:“杀了我。” 何弦志微微颤抖,却将长剑扔在地上:“要是你觉得舒服,那就杀了我们吧。” 褚黥翟哆嗦着,将目光移到何离剑身上,刹那百种痛苦啃咬着他,颤声道:“杀了我。” 何离剑偏开脑袋,冷冷道:“谁也杀不了你,你自己杀了自己吧。” 这本就是他的心结,除了他自己,谁也解不开。不论他杀了谁,还是谁杀了他,都无法解开,这是杀解决不了的问题。 扑通一声,褚黥翟软绵绵倒下,无力地跪在地上,垂着头,痛苦和绝望造成的无奈让他颤抖,声音也失去了疯狂,满满的哀求:“杀了我,杀了我。” 这个大得没有边际的冰洞之中,一时间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着。 除此之外就是沙沙的细响声,纷纷扬扬的毛毛细雨连绵不绝地飘落,将众人的头发都沾湿了。没有人动一动,包括褚黥翟,嘴里不住喃喃哀求:“杀了我吧。” 何离剑微微一抖,惊恐地抬起头,瞪着头上的那片细雨,颤声道:“融化了。” 头上,最后几块冰块坠落的途中慢慢化作一片一片水汽,水汽再化作一片一片细雨,这纷纷扬扬飘落的细雨就是还没落完的冰块融化而成的。 沈忆琴一惊,低头一看,颤声道:“糟糕。” 众人脚下的冰洞,慢慢出现一层一指粗的水位,不但是头上的冰块融化了,脚下的洞底也在融化。 这个白茫茫的冰冷的冰封世界,正在融化。 “糟糕了。”何弦志脸色大变,惊得举目四望,这口冰洞大得毫无边际,根本无处可逃,但他下意识地当先飞掠过去,“快走。” 三人惊得飞速掠开。 何弦志忍不住回望一眼,褚黥翟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厉声喝道:“褚兄。” 但是何离剑一把将他拉回头:“爹。” 三人眨眼间将那个疯子甩得影子都没了。 “剑儿。”沈忆琴忽而叫了一声,美目瞪得大大的,望着天空。 何弦志忍不住与何离剑举目望去,却见一块巨大的冰块飘浮在半空,一动不动地悬空浮着。两人大吃一惊,死死瞪着那块与众不同的冰块。 头上原本是一片不见边际的冰层,经由四个人疯狂的轰击最终崩塌,巨大的冰块一块一块坠落,这还算合理。但唯独这一块冰块却竟然悬浮在空中,不会坠落下来,也不会动一动。 而在那冰块之中,冰封着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双目紧闭,柳眉红唇,貌若天仙,眉宇之间露出丝丝怒气和绝望,竟然是一名女子,年纪约莫不过二十出头。 “羽武者?”何离剑心头一跳,失声惊道。 这里是人界的尽头,千年前只有羽武者才能进来的地方,除了羽武者,没有其他人敢于在遍地魔物的退魔遗迹中靠近半步。这个被冰封的人最终也逃不过这个冰封的世界,最终还是被这个世界冰封起来了。 他们不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这位羽武者满脸怒容,满脸绝望,当初一定因为这个世界而狂怒,狂怒之后却只有绝望。她肯定也尝试过任何办法,但任何办法都完全没有作用。最终,她败给了这个世界,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会被这个世界冰封起来。 千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最终被冰封了起来。 地面的冰融化得很快,水面已经达到小腿高的位置。 何离剑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个什么地方?我们到底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不断恢复?为什么要将我们冰封起来?为什么又开始融化了?为什么?” 这是一个不允许有变化的世界没错,哪怕何离剑只是划开自己的手臂也被它恢复如初,宛若时光倒流回去。哪怕褚黥翟和他被杀死了,也依旧被它恢复,恍若时光倒流一般。除了被它彻底冰封,就像这位羽武者一样,这个世界不允许有任何变化。 除了它自己,它不允许任何东西有任何变化。 但现在却为什么又开始融化掉了? 大片大片的水从天空中流淌下来,那块悬浮的冰块也正在飞速融化掉。 何离剑纵身而去,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定是你了。” 他说的是这块冰块,这是与众不同的冰块,只有它是悬浮着的,恍若这个冰封的世界与它没有任何联系,它是独立存在的。 “是它了。”何弦志与沈忆琴震惊地看着那块正在融化的悬浮冰块,以及被冰封在里面的羽武者,看着那位满脸怒容和绝望的羽武者,“一定是它了。” 倏地,一道金光从两人身后掠过,呼啸着掠过高空,径直朝何离剑背心而去,褚黥翟怒吼着:“给我结束。” 他想要杀了何离剑,但是一直都没杀成,他想要这一家三口杀了他,但一家三口也都没有杀成。最后,一家三口都放弃了将他杀掉。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还是让他崩溃,狂怒地追上来,一剑朝何离剑袭去。 何离剑在半空中震惊地回过头,只看见明晃晃的金光将视野全都堵住了,除了金光什么也看不见。怒得狂吼一声,魔泣剑咆哮着将乌黑乌黑的剑光激射出去。 但是太晚了,这道黑光刚刚诞生,立即被那金光撞得往旁边歪,轰隆一声将那块悬浮的冰块刹那崩碎。冰块一片一片,一块一块脱落。 那名被冰封的武者浑身忽而散发出一片柔和的蓝光,轻柔地穿透这块冰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将这蓝光一片一片来回反射,宛若一片不断流动的光彩,这流动的蓝光让这块冰块看着一闪一灭,甚是迷人无比。 而后蓝光终于穿透冰块,慢慢泛出来。正在不断一层一层融化掉的冰层表面大片大片的流水滑落,映着那蓝光看似一片流动的彩虹,只是这彩虹只有一种颜色。 那就是天蓝色。 何离剑被褚黥翟那一剑震得远远飞出去,震惊地看着冰块中的武者,看着冰块中的蓝光。 那块悬空的冰块刹那一震,当即四分五裂,化作一块一块碎片从空中坠落下来。宛若一颗被打破的蛋似的,从里面掉出这团蓝光,蓝光包裹着四肢僵硬的武者,笔直划落,划出一道天蓝色的轨迹。 与此同时,地面上两道金光在狂怒声中朝褚黥翟扑过去:“褚黥翟。” 褚黥翟在金光中化作了一片碎片,发出一片惨笑残留在世间:“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扑哧,那团包裹着武者的天蓝光芒在地面上砸出一片水花。 何离剑也落在地上,脚下扑哧一声,飞溅起一片浪花,在眼前扬起来。这个世界正在飞速地融化掉,水面,已经达到了他腰部的位置。他的脸一沉,化作一道波纹倏然出现在这名武者面前,将这齐腰高的水面冲出一条痕迹来。 在这团天蓝光芒的包裹下,这名羽武者飘浮在水面上,面容慢慢恢复了血色,白里透红。 “这是怎么回事?”何离剑看着这一片天蓝的光芒,颤声道,他隐隐有一种预感,类似这样的光芒他曾经见过,但却是淡绿色的。 这位武者倏然睁开眼睛,眼中清澈见底,美得让人惊呼。 她手中长剑突然闪出一道金光,何离剑仓促之下避无可避,惊得魔泣剑在身前一横,一道黑色剑光顿然出现。轰隆一声,这金色和黑色的光芒相互撞击,瞬间将齐腰高的水面震得猛然荡开,形成方圆数百丈的大圆圈,浪花高高扬起来,宛若一面纱帐。 美人哼的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而飞,娇小柔弱的身躯刹那树叶一样腾空飞起。 “慢着。”何离剑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弱。 美人落在地上,身躯发软,禁不住单膝跪下,咬着银牙想要站起来,却都没有成功,震惊地瞪着何离剑:“魔武者。” 一颗天蓝色的流星从天而降,叮当地发出轻响,在地面上慢慢滚动。 何离剑颤抖着手将它拾起来,不过是一颗鹅蛋大小的石头,就是这颗石头一直在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他哆嗦着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对面的那名美女子:“这是什么?” “你……断心碎梦?”女子双眼倏然瞪大,想要挣扎扑过来,却被涌回来的浪花拍中,嘤的一声,被卷进其中。 她连站都站不稳。 “剑儿。”沈忆琴落在何离剑身边,震惊地看着那名女子。 水面哗啦啦作响,被两人剑光震开之后全部涌回来,撞击在一起,形成一道水柱,这道水柱再泼嗤一声,粉碎着落回水面,将这齐腰高的水面荡出一圈一圈涟漪。 涟漪将女子的倒影扭曲着,但却扭曲不掉那迷人的身影,以及惊艳的美貌。此刻这貌若天仙的秀脸上,却满是震惊,死死盯着何离剑与沈忆琴:“你……你不是他。” 水面慢慢平静,何离剑抓着手里那颗蓝光石,心口猛烈跳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块石头是什么?这名武者又是谁? 无边无际的水面上,也倒映着何弦志的身影,他冷着脸,不再犹豫,不再怜悯,冷冰冰看着水面上的那片血肉。微微起伏的水面荡漾着那片血肉,血肉一晃一晃地慢慢凝聚,很快,他又要被恢复过来了。 嗤,何离剑手里那块蓝光石无声熄灭,化作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翠兰翠兰,惹人喜爱。 而水面上那片血肉,恍若失去了生命似的,也停止了凝聚,被这水面慢慢摇晃着,静静漂浮。何弦志吃惊地抬起头,望着这片正在融化掉的冰封世界,难道这个世界已经死了?因为恢复突然停止了。 第261章 第五令 一定是的,这个世界的种种诡异,就是因为手里的这块翡翠,何离剑震惊地看着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里许开外,何弦志也呆然地看着面前的那片血肉,漂浮在水面上,纹丝不动。 恢复,停止了,褚黥翟,终于死了,死在了两人手中。 他回过头,微微抖着看往何离剑与沈忆琴,就这么结束了,褚黥翟,已经死了。他看到了那名女子,那就是被冰封起来的武者,她也得救了。 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忆琴望着她,美目中又惊又疑。 女子努力控制自己,慢慢停止了颤抖,但声音还是哆嗦的,看着何离剑似乎百般不敢置信:“使用断心碎梦的魔武者?” 水面哗啦啦作响,她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受到了什么刺激,娇躯摇摇晃晃。沈忆琴身影一花,落在她身边将她扶住:“姑娘。” “怎么回事?”何离剑抓着手里失去光芒的翡翠,愣愣看着那名女子,身心俱颤。 女子触及沈忆琴,浑身打一个哆嗦,激动无比,抓着她的手,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千年之后。”何离剑回答她,他越来越感到震惊,已经隐约料到了什么,举起手中的翡翠,他比她还要震惊,“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天下会发光的东西有不少,最常见的萤火虫就是,还有他的木吊坠也是,只不过木吊坠乃是天下四令之一,木令。但这块会发出天蓝光芒的翡翠,难道是? 他不敢相信,那只握着翡翠的手剧烈哆嗦,难道真的是么? 沈忆琴禁不住也惊得美目睁大,看住何离剑。 “千年之后?”女子几乎要晕厥过去,娇躯剧颤不已,连站都无法站立,软绵绵倒在沈忆琴怀中,宛如天仙的脸蛋满是震惊,“退魔大战……如何了?” 果然如此,何离剑心中咕咚一声,猛烈地跳起来。他嘿嘿地低笑,不相信自己的推测似的,看着手里的翡翠,不住地摇头:“不断地将光阴倒流,恢复成刚进入这里的状态,被冰封千年。” 他明白了,抬头看着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颤声道:“血骨堡被封在那块大地之中,那是空间封印,而这里,是光阴封印,封印的是时间。” “封印时间?”沈忆琴被儿子的话惊住了,但凡封印无非是锁住某物的能力,比如木令,或者封住空间,比如土令,但光阴也能被封印吗? 如果光阴也能被封印的话,这个诡异的世界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既然时间被封印住了,那么时光就停止了流动,所以一切都会回归到被封印的状态,不允许出现变化,因为变化本身就是时光的流动。 所以四人不论如何杀都杀不死,他们的时间都被封印在没死的那一瞬间。不论你杀了多少遍,停止流动的光阴,最终还是让你停滞在没死的那一瞬间,你永远是死不了的。 “不错。”女子颤声道,仍旧震惊地看着何离剑,她无法相信魔武者竟然在使用断心碎梦,“但并非是完全的光阴封印。” 所以四个人在这个世界里的疯狂轰击,最终还是让这个封印崩溃了。 “因此我们醒来之后还能行动,就是因为这个封印并不能完全将光阴停滞住,如果完全封印了光阴,我们一进入这里立即停止了,根本不会醒来。”何离剑颤声道,目中露出惧意,“为什么这个世界不断地试图要将我们冰封起来,冰封,即为光阴封印。” 看着这片无边无际的水面,他哆嗦了:“正因为不完全的光阴封印,终究被我们意外打破了,所以这里开始融化,即是封印正在消失。” 女子不住点头,她很激动:“只有被冰封,才是完全的封印,也只有断心碎梦……才能打破这个封印。” 所以这个世界不断试图要将他们冰封起来,双杰更是险些被彻底冰封。因为没有像她那样被冰封起来,所以褚黥翟仍旧会死去,但他的时间却被这个世界倒流回去,恢复成没死之前的状态。 这就是不完全光阴封印,曾经死过,光阴却能倒流。 但一旦被冰封起来,那就是完全封印了。 女子激动地抓着沈忆琴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何离剑,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你……你……千年后的魔武者,怎么会使用断心碎梦?” “断心碎梦?”何离剑与母亲相视一眼。 女子颤声道:“那是他的绝技,哪怕已经关上的魔界之门也被这一招撕开一道裂缝,若非是断心碎梦他们无法追入魔界,他从未有传授过任何人,你如何会使用断心碎梦?” 断心碎梦,撕开了封印着血骨堡的木令封印,竟然还将已经关闭的魔界之门撕开了一条缝,让羽武者们得以追进去?而现在,它又将这个光阴封印撕开,令四人坠入其中,然后又在里面将这个封印打碎了? 刹那之间,何离剑双耳嘤嘤嗡嗡作响,呆住了,语不成声:“你……你说断心碎梦,是他的绝技?” 他,已经知道是谁了。能够撕开空间的断心碎梦,能够撕开停滞的时间的断心碎梦,甚至能够撕开魔界之门一条细缝,这就是让魔族少女念念不忘的断心碎梦。 他就是人族第一位羽武者。 人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无法超越的武者,拯救了人族的武者。 断心碎梦,竟然原来是他的绝技。 何离剑一个踉跄,几乎没站稳,哆嗦不已:“这是他的绝技?” 原来如此,方宇宗与血骨门追随者羽武者们的足迹,深入这片退魔遗迹,之后因为落了单,却被一名羽武者救起来。但那名羽武者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必须,马上,他不能照顾方宇宗,所以将断心碎梦传授给了他。 也许这招在他离开方宇宗之后,根本救不了方宇宗,因为方宇宗的修为太低了,断心碎梦也救不了。但是血骨门中的这些玄武者们,让他肃然起敬。身为玄武者,却竟然仍旧抱着必死的决心,追随羽武者,深入退魔遗迹。因为这一份敬佩,他将断心碎梦传授给了方宇宗。 女子激动无比,抓着他手:“告诉我,你是他的后人吗?最后他还是从魔界之中回来了吗?” 在她的认为里,从未将断心碎梦传授给别人的他,一定是从魔界凯旋归来了,否则断心碎梦怎么会流传到千年之后? “他……。”何离剑一个哆嗦,说不出话来,看着这大美人,那双如水般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狠心说道,“没有。” 那双素手猛然一松,被震惊到了,双眼一动不动,半晌才颤声道:“是吗……。” 这些话何弦志都听到了,相隔里许,对羽武者来说听得很清楚,就像在耳边低语一样。看一眼水面上的那片血肉,将悲痛的目光移开,既然封印已经解除了,那么褚黥翟就再也活不了。 身影一掠,贴着水面来到三人身边,黯然不语。 女子慢慢低下头,许久许久,好像平静了一些,微微按一按沈忆琴的手,示意自己没事了,颤声低道:“全都告诉我吧。” 水面无风自动,慢慢地,宛若一位母亲轻轻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边轻哼歌谣,一边轻轻摇着孩子一般,一下一下地晃动,时不时有轻微的水声若有若无地响着。在何离剑一字一句的讲述中,女子强忍种种激动,平静地听着,由沈忆琴扶着一语不发。 直到水面又涨了几寸,何离剑才将所有经过粗略讲完了。 女子纤纤素手抬起来,从何离剑手中接过这块翡翠。她凄然而笑,没想到千年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结局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也不是她期望的那样。 那块翡翠在她葱白素手之中微微嗡的一声轻响,一片天蓝光芒忽而从里面荡出,化作一个蓝色的气泡似的,瞬间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中一扫而过。 哗啦啦的水声中,这白茫茫的世界一花,慢慢变得透明,消失在众人面前。只觉得脚下一轻,旋即又一动,四个人出现在那轮黑色的漩涡面前。黑色的,停止旋转的漩涡,哪怕已经不会动,那狰狞的面孔却仍旧让人感到惧怕。 四人不偏不倚落在崩碎的大地的碎片中的一块,这是很小的一块,不过数万里大小。从这里看上去,无数的大地碎片在头上漂浮着,慢慢从头顶上掠过。那轮黑色的漩涡,就狰狞地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将它弧形的纹理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女子淡淡地一笑,充满了绝望,看着那轮已经停止旋转的黑色漩涡:“那就是魔界之门,并不是天下四令造成的,这崩碎的,已经死了的大地,也是它千年前打开之时造成的。” 原本以为那就是天下四令造成的黑色漩涡,却竟然其实是魔界之门。 已经被关上的魔界之门,当然停止了旋转。 千年前这轮黑色漩涡突然出现,旋转着,搅动着,将这块大地绞碎了,强烈的魔气将它侵蚀致死,就是他们现在看到的模样。而千年后,现在,魔界之门已经关上,这轮漩涡也停止了旋转,凝固住了似的。 她轻抚手中的翡翠:“天下其实一共有五令,不是四令,这就是最后的一块,我原本也要跟着他们追入魔界,却因为偶然发现了它,被封印起来,这是第五令,它的能力是封印光阴,光阴如流水,它能让流水停止流动,所以就叫它水令吧。” 凄然而笑,对她来说一切就发生在刚才的一瞬间,但对何离剑三人来说,却已经过了千年之久:“天下五令,魔族一直以为只有四令,但其实是五令,若非我偶然发现,也根本不知道。” 她越来越绝望,但仍旧坚持着把话说完:“最先我们发现魔族在找着什么东西,那是金令,就在玄泰之巅,但魔族没有成功,魔武者将它藏在了一棵新生的松树之中,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怎么将这种奇怪的东西封印起来。” 对着千年后的人讲述才发生没多久的事,这种感觉一定很奇怪,但对她来说却让她很绝望,因为她的这一瞬间,却已经过去了千年:“后来,我们又发现了火令,魔武者终于摸索出了将这种东西封印起来的方法,他将它封印起来。” 她讲得很简单,似乎在赶时间似的:“而后,他找到了木令,金令和火令都是魔族先找到,我们再从魔族手中抢过来,那是唯一一块我们找到的东西,从那以后,他就天天将木令带在身上。” 她的目光黯淡:“因为他惧怕自己被魔武之力吞噬了,想要借助木令的能力进行压制,所以他并没有将木令封印起来。” 三人吃惊地相视一眼,早在千年前,木令因为它的特殊能力就被魔武者使用着。而在千年后,它的能力也被何离剑使用着,两人相隔千年,都用过木令,都是魔武者。 之后就是魔武者从魔界之中逃出来,第四块,土令,一直就在魔界中,被他抢了出来。 “依你所言,如果没有土令的空间能力,魔武者无法逃离魔界。”她抬起头,苍然看着何离剑,因为魔武者根本不会断心碎梦,那是第一位羽武者的绝技。 端详着何离剑,她的声音似乎变得苍老了一些,幽幽道:“天下五令,金令者,掌控力量,它能让事物彻底质变,让寻常事物拥有可怕的力量,四方院选择无限剑山的黑石铸剑就是因此之故,被它质变的黑石是铸剑的不二选择。” “木令者,掌控生命,即可救命,也可夺命。水令者,掌控光阴。火令者,乃是毁灭,它造就了你们认识的铁水湖。土令者,掌控空间,将血骨门封印千年之久。” 金,木,水,火,土,原来天下一共有五令。 何离剑哆嗦着看着她,她似乎苍老了一些,听她接着道:“魔族,一开始就是为了找齐天下四令才入侵人界的,只是它们没料到天下一共有五令,为了找齐这四令,它们侵入了人界,却遭到我人族的拼死抵抗。” 想起了那头母体最后的说的那句话,在耳边回荡着,“为什么要灭绝你们人界?去吧,继续深入这块大地,直到最深处,直到玄泰边境,也许你们会知道的”。 它的本意是刺激何离剑前往魔界,因为魔族少女曾经在铁水湖中说过,如果何离剑想要知道一切真相的话就到魔界中去找她,她的本尊就一直在那里等着他。 他们曾经怒斥魔族,人界与魔界原本相安无事,人界甚至根本不知道魔界的存在,为什么要入侵人界?其实魔族一开始就是冲着天下四令而来的,为了四令,别说灭绝人族,就是将整个人界都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女子幽幽道,她的声音真的越来越苍老了,这不是何离剑的幻觉,“也许预感到自己可能无法从魔界中归来吧,再加上带着木令追进去的话不是反而会将木令送给魔族么?所以魔武者在进入退魔遗迹之前,就将木令留给了他的家人。” 三个人同时浑身一颤,惊声道:“他的……家人?” 女子苍然而笑,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隐约可见几道皱纹,抬起手来,那只葱白的素手也宛若枯枝一般,哆嗦着将水令交给何离剑。 何离剑震惊地接过来,看着她这副苍老的模样,她突然反手扣住了何离剑的门脉,指尖触及何离剑的门脉,欣然笑了:“果然如此,已经质变了的资质,与羽武者不一样的资质,你们,是魔武者的后人。” 何离剑几乎要晕厥过去,剧烈颤抖着,差点说不出话:“我们是……魔武者的后人?质变的资质?” 女子淡淡笑,她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地变成了现在的欣慰:“羽武者与魔武者确实并非通过血脉来继承,但身为羽武之后与魔武之后,资质肯定与常人不同,那是已经质变了的资质,本质上已经不是寻常人。” 她松开何离剑的门脉:“资质,有量度、强度、质地之说,这质地说的就是质变。从古武者到玄武者,这是两个世界,如同人界与魔界一般完全不同的区别,只有将资质质变了古武者才能成为玄武者,玄武者才能成为羽武者。” “这就是为什么玄武者与羽武者被认为已经不是人族的原因,他们本质上已经脱胎换骨了,这就是资质的质变,资质想要质变,必须质地的条件充足。“ 何离剑至今唯一无法理解的就是质地,资质的量度与强度他很容易就明白了,没想到所谓资质的质地,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彻底的质变,所以玄武者与羽武者被认为不是人族。 “这种质变的资质会通过血脉继承下去,但后人能不能唤醒它就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千年里只有你才能成为魔武者,你本身就拥有成为魔武者的资质,你父母也是,但是却只有你能唤醒它。”女子连说话都觉得有点困难,稍微缓了一口气。 何离剑激动地点头,示意她自己明白。 资质是可以质变的,但想要质变必须具备一个先决条件,资质的质地是否达到要求,只有资质的质地达到要求才能产生质变。只有质变之后,古武者才会成为玄武者,玄武者才会成为羽武者。 而这种质变,能够通过血脉继承下去,但却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六大门派是对的,他们身上流淌着的,确实是羽武者的血脉。 想要拥有质变的资质,只有两个途径。在自己资质的质地达到要求的情况下,自己进行质变突破。第二种,通过血脉的继承。 所有第一批羽武者都属于前者,第一位魔武者也属于前者。六大门派的羽武之后属于后者,何家也属于后者。 女子轻轻一笑,示意他不用为自己担心:“但魔武者的要求却比羽武者更加苛刻,苛刻到了千年前也只有一位的地步。” 羽武者是人族中万里挑一的话,魔武者则是从羽武者之中万里挑一。折翼谷已经证明了想要成为魔武者的条件有多么苛刻,多么不可能。 何离剑颤声道:“我明白,魔武者,乃是包含了羽武者与魔族的武者,所以不能成为魔武者的爹和娘只能成为了羽武者,而我,成为了魔武者。” 女子看着何离剑,目露担忧:“但你要时刻警惕,魔武者,极有可能会被魔武之力反噬,这就是他为什么时刻带着木令的原因,除非,你能超越魔武者,让魔武之力无法吞噬你,这也是他千年前一直在努力的,魔武者,还可以更上一层。” 这回不但何离剑震惊,连双杰都震惊:“魔武者还可以更上一层吗?” “可能吧,我不太了解魔武者,是他这么认为的。”女子淡然一笑,微微喘息,她的面容已经变得苍老,宛若四五十岁的妇人。 “你……。”沈忆琴震惊地看着她的变化,只是几句话之间,她竟然从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变得苍老起来。 女子知道自己的变化,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打断自己,生怕自己不能将话说完一样:“魔气乃是高于天地之气的万物之源,低于魔族的人族自然会被魔气侵蚀,要么死掉,要么化为丧尸,这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一开始魔族并不在意这一点。” “后来魔族节节败退,它们依据魔气侵蚀的原理创立出魔咒,试图挽回败局,但魔咒所化的魔物甚至在选武者面前都不堪一击,别说是羽武者了。” 她看一眼何弦志与沈忆琴:“没想到千年后她竟然将魔咒改进到如此地步。” 但是她冷笑:“但是她更没想到,魔武者是驾驭魔气的武者,这就是它们憎恨魔武者的原因,当然,如果魔武者选择它们的话那就相反了。” 血骨堡也震惊魔族少女竟然将魔咒改进到如此地步,三杰所化的魔物已经不是玄武者能应付的,非得羽武者才能。 千年后的魔咒已经超越了千年前的魔咒,但她却笑了:“她这么执着魔咒,恰恰说明现在的魔族可能已经只剩下她一个,所以她才想要找齐天下四令,虽然不知道天下四令会给她带来什么,会给人族带来什么,但只要水令还在人族手里,她就不会得逞。” 三人一句话也不敢说,紧紧闭着嘴巴专心聆听,生怕自己听错了。 女子微微缓了一口气:“也没想到水令不完全的光阴封印,只是封印了魔咒,让你们得以摆脱魔咒的控制,因此成为羽武者。” 那个不完全的封印里,魔咒被封印住了,双杰因此得以成羽武者。成为羽武者之后,魔咒自然也就不存在了。魔气侵蚀,魔咒,这些东西对羽武者完全无效。 而褚黥翟,也是魔族少女解除了他的魔咒才成为羽武者的。 何弦志沉声道:“玄羽秘技并没有错,血骨堡也并没有魔咒,为什么他们却不能成为羽武者?难道真是他们并不具备成为羽武者的资质吗?他们确实是千年前不能成为羽武者的先辈们的后人,但你说资质除了血脉继承,还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进行质变。” 女子浑身一抖,恨恨咬着牙:“并不是他们资质不够,而是她的诅咒所致,这是千年前的诅咒,那个发疯了的羽武者,被她解除了魔咒之后也无法成为羽武者,他成为了羽武者说明他的诅咒也被解除了。” 那个发疯了的羽武者,就是褚黥翟。 “诅咒?”三人大气不敢出,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看着何弦志与沈忆琴:“你们现在能御风而行吗?” 三人再度震惊,已经成为了羽武者,却不能御风而行,为什么? 她咬着牙恨恨道,“气乃是万物之源,人体有丹田有经脉,人界也有,那是气脉。绝命天坑,就正是人界气脉的根源,就是人界的丹田。” 何离剑抽了一口凉气,惊得语不成声:“绝命天坑就是人界的气脉根源?难道,毒雾谷中的毒雾……。” “不错。”她冷笑,微弱地冷笑,“它们如此惧怕羽武者,千年前就想毁掉人界气脉的根源,但被我们阻止了。” 三人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它们失败了,没能将人界的气脉根源毁掉,但是在失败之后,它们留下了诅咒,这个诅咒一直在压制着人界的气脉,它就是你们见过的毒雾谷里的浓雾。”她一字一句道,很吃力。 何离剑颤声道:“那毒雾就是诅咒,能让羽武之力不断流失。” 她点头:“是的,依你们所言,现在的诅咒只有毒雾谷这么一小块地方,但在千年前,整个玄泰之巅都被这诅咒笼罩着。” 三人禁不住抽了一口凉气,整个玄泰之巅都被那毒雾笼罩着? “因此你们在千年前根本无法离开绝命天坑。”何离剑明白了。 他们在追入绝命天坑之前,其实体内的羽武之力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根本无法御风而行,根本无法离开绝命天坑。因为羽武之力都流失掉了,他们当然无法御风而行,无法离开绝命天坑。 “这诅咒虽然无法毁掉人界气脉的根源,却对气脉起到了压制的作用,就像木令被你刻字限制住一样。”她说得很简单,但何离剑都能明白让她欣慰,“但凡母亲是武者,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气境修为,人族乃是生于天地之间,天地即为人族的母亲。” 何离剑震惊地将她要说的话说出来:“因为这个诅咒对人界气脉的压制,我们这些后人一出生其实也被压制着,如同被压制住的木令一样,哪怕体内拥有潜在的羽武之力,哪怕玄羽秘技是对的,但只要这个诅咒还在压制着我们,我们就无法成为羽武者。” 她连连点头,欣慰他能完全理解自己所说的意思:“只要这诅咒还在,即便你们成为羽武者也无法御风而行,跟我们相比,你们其实很弱。” 她呼吸变得略微紊乱,沈忆琴惊得连连给她推拿。 她稍微缓了一缓,生怕时间不够多一样,接着道:“千年前,那个诅咒过于强大,我们也无可奈何,但是按照你们的讲述,这诅咒千年后已经很弱,现在以你们的能力应该可以根除掉。” 说到这几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原本如沾了露水一般娇艳诱人的大美人,现在变成了一根枯枝一样,驼着背部,呼吸也都若有若无,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在皱纹之下一片浑浊,她颤抖着。 何离剑心中剧烈颤抖,单膝跪下,握住她的手不放,看着她。 人族千年无羽武,竟然原来是这样。 何弦志哆嗦道:“原来如此,褚黥翟是因为魔咒与诅咒都被她解除了才成为羽武者,而我与忆琴是因为水令将魔咒与诅咒都封印了,才成为羽武者。” 这一笑显露出无比自豪,她鄙夷地望一眼那轮黑色的漩涡:“我本该在千年前就老死去,天意让我支撑到现在,不要忘记了,人族的悲痛,人族的耻辱,去吧,将那个诅咒根除掉,让魔族的恐惧再度控制魔族。” 魔族的恐惧,就是羽武者。 那只手一松,挂着最后一丝微笑,慢慢合上了双眼。 何离剑剧烈地哆嗦,死死抓着这只手不放,这只原本葱白的素手,现在变成了一把枯枝,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慢慢地在他手里冰冷下去。 他紧紧攥着那块翡翠,魔族一定没想到天下一共有五令,这是人族最后的机会。 不管它们找寻五令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只要这块翡翠还在人族手中它们就不会得逞。 何弦志也单膝跪下,微微哆嗦着,将头低下。 沈忆琴禁不住抱紧了这位老妇人,眼泪从面颊上滑落,滴在那满是皱纹的脸上。 那滴眼泪刚刚触及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怀里忽而一空。何离剑也惊得猛然抬起头,他手里也是一空。这位被冰封千年的羽武者,转瞬变得透明,消失在沈忆琴的怀中。 她原本是千年前的人物,所以她消失了。 何离剑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原本握着的暖和的手,就这么消失了,心中一阵一阵揪痛,蓦然仰天怒吼,双眼一片血红血红。 吼声在这块大地的碎片上传开,在每一块大地的碎片之间飘过,在那轮停止旋转的黑色的漩涡上回荡着。 那是已经关闭的魔界之门,单凭这一声怒吼是无法撼动它的,更别说将它打开。 第262章 魔族心脏 甄逸世许久不语,低着头纹丝不动。许久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本该是老夫亲手杀了他才对,但如此也好,在灭葬场中对他已经是最大的宽恕。” 苍然而笑,如释重负:“老夫,也终于将这罪赎清了。” 展隐天也喃喃道:“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人族千年无羽武,竟然是魔族的诅咒。” 何离剑并未将何家乃是魔武之后的事说出来,他觉得没必要说,这本来就是何家的家事,并未与人族有任何关系,点点头:“现在第五令在我们手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马上回到玄泰之巅。” 血颜激动地往前走一步:“解开诅咒,让人族千年后再度出现羽武者,现在魔族之中只剩下她一个,只要我们赶在她发现有第五令存在之前解除诅咒,就算她带着她的魔物追出来,只有她的魔物的话我们完全不用惧怕。” 展御风也激动不已:“不错,只要解除了诅咒,以现在的人族来说,诞生数千名羽武者不成问题,单单是玄极门就有百万弟子,百万弟子难道诞生不出数千名羽武者么?不行的话,六大门派全加一块,别说是数千名,就是百万名羽武者都可以。” 甄逸世微微颤抖,苦笑:“如今已是五大门派,不过得知我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并没有错当真让老夫倍感欣慰,否则愧对先人,如今再加上血骨功法,百万羽武者必定是有的,人族卧虎藏龙之人处处都有,依老夫看,只要解除诅咒,千万羽武者不成问题。” 武轶霄听得浑身难耐,不住抓着自己的胸口,坐都坐不住了,双眼干巴巴地瞪着何离剑:“小子,快,马上就回去,我说我武轶霄怎么会成不了羽武者,原来是他妈的诅咒,干他娘的,快,现在就去将它解除了。” 展隐天看着身边被他整整齐齐排列的那五十六名血骨堡的人,目光往远方看去,看着无边无际的羽武者的骸骨:“逝者已逝,我们能做的就是继承他们的遗志。” 血颜与展御风也默然不语。 一时间众人纷纷低头,心中暗暗起敬。 许久,何离剑低声道:“血骨堡里的其他人就先到仁武帮中安身吧,退魔遗迹已经不能久呆,魔族迟早要发现还有第五令存在,而且会很快,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但是在诅咒解除之前,我们还不足以与魔族交战,哪怕对方只有最后一窝而已。” 血骨堡千年里与一窝魔物死战千年没有结果,但现在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再来一窝他们已经无力对抗,恐怕逃跑都做不到。他们原本超过半数的人都达到了玄羽死境的修为,如此强大的他们与一窝魔物死拼付出的代价现在每个人都看到了。 如果再来一窝,哪怕是最后一窝了,退魔遗迹外面的那些人族,即便是六大门派也是毫无招架之力。除掉他们这几个人,现在玄泰大陆上只有一个修为达到玄羽死境的人,那就是郝豪韧。 所以,哪怕是最后一窝魔物了,它们真要从魔界中冲出来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在绝望谷中魔族少女也说过,没有羽武者的人界,单凭母体一头魔物,慢慢地杀,都能将人族全都杀光了,何况是一窝呢? 要知道,血骨堡最终能存活下来,是因为何离剑将母体杀了。否则,现在那个阴森的魔巢之中定然又重生了。 何离剑握着手里的那块翡翠,咬着牙。 千年前第一位羽武者以断心碎梦撕裂魔界之门追杀进去,但却全都死在魔界之中。因为诅咒的关系现在的羽武者其实比前年的还弱,那名女子都说了,双杰远远不如他们。就算自己现在能将魔界之门撕开,又能干什么? 只有他一名魔武者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千年前的第一位魔武者,自己的先祖,最后也是靠着木令的空间能力才得以逃出来。 而且,如果不先把诅咒解除了,让羽武者马上诞生,让千年后的羽武者与千年前一样强大,一旦魔族察觉第五令的存在,这块翡翠必定会被夺去。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四令是如何被她夺走的,这是最后一块了,不论如何不能失去。 再者,天下五令,一旦聚齐,究竟会发生什么?先祖留下祖训,一旦聚齐,毁天灭地,那时候她甚至都不需要任何一头魔物就能将人界给毁掉了。 虽然都已经追到了魔界之门,心中百般不甘心,但眼下唯有先将诅咒解除才是唯一正确的办法。 血颜噌地站起来,目光刚毅无比:“走吧,一切由你安排。” 何离剑点点头,看往展隐天,展隐天也叹息一声,罢了点头:“我血骨堡与玄泰大陆隔离千年,早已经对现在的玄泰大陆一无所知,那就由你安排吧,血骨堡中的那些老弱病残和孩子们,就先承蒙仁武帮照顾。” 目露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而后我们必须马不停蹄,赶往玄泰之巅,必须赶在魔族发现还有第五令存在之前解除诅咒,人族,必须马上给我诞生羽武者,数千名不够,百万名不够,千万名不够,不管多少都不够,越多越好,将这魔族,给老子全灭了,将这魔界,给老子踏为平地了。” 何离剑咬牙道:“仁武帮距离玄泰大陆西部最近最安全的,是仁泽分舵,我们将血骨堡中其他人安置于仁泽分舵之后,即刻动身前往玄泰之巅,途中经过祥武分舵与仁武总舵,可以稍作歇息。” “好。”众人点头,个个忍不住回望一眼这片畸形的大地的深处,咬咬牙,相继转身离去。 这黑色的畸形大地上,无边无际的森森白骨安安静静,似乎终于可以安歇了。已经千年了,它们最终等来了它们的后人,这才是让它们放心的后人。它们似乎也因为终于将自己能告知的都告知了他们,而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千年里从未有过如此安静。 但,安静有时候也是察觉到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所致,不过相信它们应该是因为放下千年的担忧焦虑才这么安静的。 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似的,若非有其他的碎片从头上时不时飘过一块,根本察觉不出这块大地碎片其实也在飘动。轰隆一声,远处两块碎片相互撞击在一起,刹那一块一块更小的碎片从撞击之处开始飞溅出来,像是一朵绽放开的黑花。 这些细小碎片从那轮凝固的黑色漩涡上空掠过,直奔这块数万里大小的大地而来,临近了它的高空,与空气产生剧烈摩擦,又化作一片冒着火焰的流星雨纷纷落下来。绝大部分还没有落到地面就燃烧殆尽,只有极少一部分咚咚咚地砸在地上。 这是短暂的热闹,然而这个人界的尽头早已空无一人,根本没人在看,所以这片流星雨觉得很无聊似的,便又安静下来。 当中一块陨石红通通的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慢慢将那通红熄灭了,冒出一缕一缕黑烟。 还差一点,差一点它就砸中了这团血肉,已经具备了人形的血肉。 那名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笑吟吟看着这块陨石,秀目流转,视线从它身上移开,落在那团血肉上:“你命真大,这样也死不了。” 他的命确实很大,水令的封印都已经解除了,他却仍旧能慢慢凝聚回来。如此就算了,那块陨石也是怎么都砸不中他似的,也许是砸不到他,也许是害怕他。 少女水灵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警惕地环顾四周,虽然在微笑,却并不高兴:“这感觉好奇怪,是什么力量残留?这残留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不是羽武之力,不是魔武之力,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很微弱。” 那团初具人形的血肉慢慢蠕动,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 少女最后放弃了,不开心地皱起秀眉:“嗯,已经彻底消失了,残留的力量彻底消失了。” 那股残留的力量彻底消失了,她也消失了,那团初具人形的血肉也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消失的,如同她不知道这股残留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力量一样。人界的尽头,魔界之门的面前,诡异,恐怖,有很多让人不解的地方。 连造成了这片崩塌的大地的魔族自己也不理解。 因为它们根本不知道其实天下一共有五令,那股微弱的,残留着的神秘力量,不解的力量,从未见过的力量,就是水令的力量。 水令,将人界尽头的某一个时间点封印住,所以根本察觉不出来。直到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与第一位羽武者在这里死战,让她念念不忘的断心碎梦又一次创造奇迹,撕开了这个封印。 断心碎梦第一次撕开空间,是在千年前,第一位羽武者将关闭的魔界之门撕开了一条缝,带着仅剩的羽武者们追入魔界,那就是她对断心碎梦念念不忘的原因。 人族是低于魔族的种族,人界是低于魔界的世界,他们根本无法打开魔界之门才对。但断心碎梦办到了,虽然只是撕开一条缝,已经足以让她念念不忘。 千年后,为了得到土令,她精心策划,让何离剑与褚黥翟拼死相搏。这一次,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与第一位羽武者,又一次拼死相搏,这不是她策划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第五令的存在。 当这双眼睛终于可以睁开的时候,她温柔地微微一笑,看着他:“怎么了?” 这双眼睛空洞空洞的,深渊一般空洞黑暗,人偶一般木讷地看着她,声音也是冰冷僵硬:“我又……活过来了……。” 但这里已经不是白茫茫的世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呵。”他也发现了,呆然看着这片黑暗,跟他的绝望完全一模一样,跟他坠入的深渊完全一模一样,跟他的悲痛完全一模一样,所以他后来才遇到了这名少女,“好熟悉。” 少女轻轻笑:“你会好起来,什么力量让你粉身碎骨仍旧能活下来,人族,没有这样的力量,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连我魔族都没有如此能力。” 化为粉身碎骨,却能够慢慢凝聚在一起,若非那残留的力量最终消失掉,他可能不用她救也能复活。这可不是人族的能力,也不是羽武者的能力,是那残留的力量的能力。 那双空洞的双眼望着这片黑暗,与他的悲痛、绝望一模一样的黑暗,就是为了逃避这种黑暗他才躲进退魔遗迹,才成为她的傀儡。成为她的傀儡,让他获得了另一种存在的意义和存在的感觉。 但何离剑却将他这副傀儡粗暴地破开,将深藏在傀儡最深处的,被他遗忘的悲痛和绝望挖出来,捧着举到他的眼前,让他再度痛苦和绝望。 他害怕这种痛苦和绝望,所以必须杀了这个可恶的小子,这小子原本不应该存在,只要他消失了就好了。 “怎么找到我?”他木讷地问,声音也僵硬无比。 少女淡淡笑:“因为不安,只是凭着感觉就找到了。” “不安?”那双空洞的眼睛艰难地转动,落在她的脸上,如此完美,如此迷人,“你也会不安?” 少女慢慢收起笑容,变得恬静文雅:“强烈的不安,那是什么力量?” 这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在回想:“不知道,不是你救了我吗?” 说来也是,他当时都粉身碎骨了,怎么可能知道呢?又或者说他其实知道,只是无法想起来?更甚至,他不想告诉她? 少女水灵的大眼睛看着他,第一次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感觉这具傀儡与以前有一点不一样,虽然还是自己的傀儡,但总感觉他好像有了自己的思维。 她不确定,傀儡是没有思维的东西,所以她看不出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 不过他做得很好,虽然被轰成了碎片,仍旧做得很好,点了点头:“果然还是魔武者略胜一筹。” 他身上的魔咒与诅咒已经消失了,是她亲手解除的,不解除魔咒与诅咒就无法让他成为羽武者,他无法成为羽武者就无法与魔武者对抗。虽然他仍旧是输了,但他至少还是忠于魔族。如果换成了他人,身上的魔咒与诅咒一旦解除,又身为羽武者,必定立即抛弃魔族吧。 唯独他,她是主动将他的魔咒和诅咒解除的。唯独他,成为羽武者之后仍旧忠于魔族。因为他坚信自己是她的傀儡,这是他赖以继续存在的意义。 她对他绝对的放心和信任,因为傀儡永远不会背叛你,傀儡是没有自我的,没有自我就没有背叛。 “魔界?”空洞的双眼应该看出来这黑暗的世界是哪里了。 少女轻笑,点一点头:“你知道吗?千年前他们狂妄地追进来,却都死了,这是他们为他们的狂妄付出的代价,你们人族无法在魔界里存活,羽武者也不例外,只不过死得比较慢一点罢了。” 千年前的羽武者们果然因为魔界的排斥而死,很好理解吧,毒雾谷就是一个很好的范例。到了魔界他们最终被魔界的力量压制,排斥,甚至分解掉羽武之力,而后遭受魔气侵蚀致死。 少女冷笑:“如此低贱的种族,却如此狂妄,这种死法最适合他们。” 这冷笑又变作轻轻的微笑:“但你是例外的,你跟他们不一样。” 他也感觉到了,这个黑暗的世界并没有排斥他,而是在拥抱他。无边无际的力量从这黑暗之中慢慢流淌过来,慢慢流进他体内,如同母亲的轻抚一般,让他一点一点地恢复了精神和力气。 他不明白,他不是羽武者么?魔界不是会排斥外来物么? 从醒来就发现少女一直在他身上忙着什么,现在少女微笑着离开他身边一步,恍若已经忙完了:“成为魔兵吧,那样你就能杀了魔武者,就能杀了羽武者,包括你们的第一位羽武者在内。” “魔兵?”他越来越感觉自己醒来之后一切都不对劲,为什么魔界竟然接受他?为什么魔界竟然在努力让他恢复起来?这名少女又一直在自己身上忙乎着什么?现在她又在自己身上完成了什么? 还有,他尝试着抬起自己的手:“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不是羽武之力,不是玄武之力,不是魔武之力,是什么? 他看见一只宛若黑岩一般的手臂,乌黑乌黑的,皮肤坚硬无比,泛着微弱的反光,像是用光滑坚硬的黑岩雕琢而成。 这不是血肉之躯,不是玄武之躯,不是羽武之躯,不是魔物之躯,这是从未见过的躯体。 少女笑道:“那是魔力,魔族之力。” 空洞的双眼被惊讶微微一抖,那只手停住,让他更好更仔细地端详:“魔力?” 双眼逐渐适应了这片黑暗,这片黑暗变得淡起来,明明没有一丝光,但他开始能将四周的环境看得清楚,比有光还要清楚。 这是一口精美的大洞,黑色的,光亮的石洞。石壁上雕刻着一道一道诡异的纹理,有规则地遍布在这口大洞里,沿着石壁一条一条往上延伸,最终全都汇聚在洞顶,形成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图案。 那双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洞顶的那个巨大的图案,每一条线条都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怖。 他的心口开始猛烈地跳起来,双眼微微睁大,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 这些纹理和图案让他感到不能自已地恐惧。 少女轻轻按住他的胸口:“你会习惯的,我们魔族见到你们的文字也觉得极为丑陋。” 这些纹理只不过是装饰用的,就像人族建筑也喜欢在柱墩上,在柱头上,在柱身上,在墙面上,在任何需要的地方上雕刻一些祥云的图案一样。那些雕刻的祥云梅花之类的图案,对人族来说是一种美的享受,而现在见到的让他感到恐惧的纹理,其实就是魔族的装饰图案。 他极力移开视线,想要站起来。 少女笑道:“不,还不行,我刚将魔心种进去,你还不能乱动。” 他略微急促地喘着气,低下头,刹那惊得微微颤抖:“这是……什么?” 少女那只葱白的素手轻轻按着他的胸口,他的胸口上,布满了一条条外露的血管,一条一条地慢慢蠕动,是血管里流动的血液让它们慢慢蠕动,看着毛骨悚然。 将这血液在血管里慢慢输送的,是一颗巨大的心脏,足有人头大小,将他的胸腔全都塞满了。这是一颗宛若红色的岩石一般的心脏,通红通红的,被扔进火炉里再取出来一般通红滚烫。 这不是他的心脏,更加不是人族的心脏,正在他的眼前狰狞地跳动着,他颤声道:“魔心?”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是光亮的黑岩雕琢成一般,除了这双手,脖子以下,全是一滩烂肉,那是他被何弦志与沈忆琴轰成肉末的身体,正在散发出阵阵恶臭。 而那颗狰狞的灼热的岩石一般的心脏,红通通地被镶在这滩烂肉之中,正在将无穷无尽的魔力源源输送入这滩烂肉中,宛若试图让这滩烂肉重生一般。 “欢迎你成为魔族的一员。”少女笑了,将纤纤素手从他那颗硕大的心脏上放开,原来她一直在忙乎的事,就是将这颗魔心种入他体内。 他哆嗦着手轻轻触摸自己的脸,脸,也是坚硬无比的黑岩一样的脸。这颗狰狞的魔心,正在将他变成魔族。 “魔兵?”这就是魔兵之躯,并非是血肉之躯,并非是武者之躯,并非是魔物那毛茸茸的躯体,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少女笑了:“这是全新的你,这就是我魔族的魔兵,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一团烂肉,所幸还能将你救回来。” 少女素手按着他的心口:“听到了吗?这心跳声,除了心念,你已经一无所有,你失去了原本的肉身,但你却能接受魔兵之心。” 他早就听到了,这心跳声宛若两块铁块在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不是人族的心跳声,他略微颤抖:“我的心脏,是魔兵的心脏?” 不,只有心念是他的,少女找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堆烂肉。现在这颗狰狞的魔心正在将这滩烂肉逐渐变化为魔兵之躯,将他变成真正的魔族,而不是魔咒所化的魔物。 他曾经借由魔咒化为魔物,他知道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跟现在的感觉完全无法相比,他,会变成真正的魔物。 少女开心地笑:“你现在是魔族的一员了,你是比那些魔物还要高等的魔兵。” 那双空洞的双眼剧烈哆嗦,似乎在捋清自己的思路:“魔气侵蚀会让人族变成丧尸,不算是真正的魔物,魔咒能让人族化为魔物,不算是真正的魔物。” “拥有了魔心,你就是真正的魔族。”少女开心地笑,看着自己的成果一样看着他,在她眼里那是无上的艺术品。 他微微哆嗦:“因为魔族已经被灭绝了,所以才想将人族变成魔族吗?” 少女微微摇头,笑着:“不,魔族永远不会被灭绝,只要魔界尚在魔族永远不会被灭绝。” 他明白了,想起了魔巢之中的那头母体,他彻底明白了:“魔界,就是最大的母体。” “是的。”少女开心地点头,“欢迎你,魔族的新成员。” “如今魔族都重生了吗?”他慢慢平静下来,很安详,似乎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他不再是人族,而是真正的魔族。 少女安慰他:“不要急。” 她没说魔界是否已经将魔族重生,魔界,整个魔族最大的母体,历经了千年,也许早已经将千年前险些被灭绝的魔族给重生了。这是魔族与人族截然不同的繁衍方式,魔族死后会由魔界重生。 少女淡淡笑,笑得让人感到害怕:“这一次连魔兵都重生了,他们从未见过魔兵,他们最骄傲的羽武者,也只有魔物的水平,好期待啊,好期待他们第一次见到魔兵的那种表情。” “高于魔物的魔兵。”他平静地念着,千年前人族所见到的,所对抗的一直只有魔物,而现在魔界已经将魔族重生,这一次重生包括了人族从未见过的魔兵。 他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魔族不单单只有魔物,在魔物之上还有魔兵,远远高于魔物的魔兵,他似乎也很期待。因为单单是魔物就已经让羽武者全都灭绝了,如果他成为魔兵的话,如她所言,羽武者与魔武者不堪一击。 “这就是找齐四令的原因吗?”也许吧,这一次她找齐了四令,终于可以让魔兵重生了。 可是逻辑上有些不对,她说过只要魔界还在魔族是永远不会被灭绝。魔界,魔族最大的母体,会将它们全都重生,重生魔族只需要魔界还在就够了,并不需要天下四令。 魔族,找寻天下四令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她笑了,婀娜的身影慢慢从他身边离开,在门口回望他一眼:“太多了,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以后你会慢慢地都知道的。” 他点了一点头,木讷地看着洞顶的图案,奇怪,现在已经不觉得恐怖了。 魔物原来只是魔族的一个种族,在魔物之上,却还有人族从未见过的魔兵。历经千年的时间,魔界才终于慢慢将它们重生,将这种比魔物还要可怕的,人族从未见过的魔兵重生。 回想一下人界尽头的那副惨象,不见尽头的黑色大地,那是魔气侵蚀致死的大地,那是人界都在排斥的大地。足见魔界比人界要高出多少,魔界不是人界能抗衡的。 再想一想那块正在被人界分解的黑色大地上,无边无际的羽武者的骸骨。单单是魔界中最低等的魔物就已经将他们杀得所剩无几,足见人族从未见过的魔兵的可怕。 这一次,人界必灭,人族必灭。 他静静躺着不动,那颗狰狞的魔心一下一下地跳动,将源源不绝的魔力输送进已经变成一滩烂肉的身体之中,正在不断铸造他的魔兵之躯。一旦完成,他就是一名完全碾压羽武者与魔武者的魔兵。 他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已经不是人族了。 第263章 承诺实现 这人从长长的石阶上掠过,一脸又惊又喜。 看他那副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城头的人禁不住叫他:“怎么了?” 他厌烦地冲城头的人一挥手,似乎城头的人打扰到他了,身影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石阶尽头,直奔仁武堂。城头的人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看你那德行。” 身边的人忍不住叫起来,又惊又喜:“那不是何公子吗?” “什么?”城头刹那炸开了锅,一个个纵身扑到城头望下去,“魔武者何公子?” 只是一句话,立即引得城头一片骚动,如同一块小石头不小心掉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这圈涟漪转瞬传遍整座仁武城,一个个吃惊地张望下去。 仁武城已经修复如初,宛若刚换了一身新装,连接着那条长长的石阶的广场上,那扇巨大的门也已然建成,简直一模一样。 何离剑抬头看上去,门楣上的那两个大字在阳光下金灿灿,那是他仅认识的七个字中的两个:仁武。 他嘴角淡淡一笑,他做到了,对她的两次承诺全都做到了。 那片呼声翻滚着从遥远的仁武城上传过来,这些武者激动之下的呼喊如雷一般,将这广场震得微微颤抖:“何公子,是何公子吗?” “何公子回来了。” …… 这座仁武坊下的六十四名武者少了一名,就是刚才满头大汗冲回去的那名。剩余的六十三名大气不敢出,个个目露敬佩,带着些许畏惧,但更多的是欢喜:“何公子,大家可都等你很久了,我们大小姐可是天天盼,夜夜盼,你终于回来了。” “大小姐?”何弦志一愣,纳闷地看往何离剑,却见他一副深情思念的模样,更是诧异。 沈忆琴惊讶地看着他,美目中掠过一丝不敢置信,想起什么似的:“原来她就是仁武帮帮主的女儿?” 那天在无限剑山匆匆相遇,双杰并未怎么留意到那名少女,何弦志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 武轶霄皱起眉头,摸着下巴,双眼咕噜噜盯着何离剑,嘴里嘟嘟囔囔:“唔,看不出来啊,挺有两把刷子的。”他摇摇头,嘀嘀咕咕:“这么玩不会出事吗?” 沈忆琴便又想起郝癸霓,更加吃惊地看着何离剑:“剑儿,你……。” 武轶霄竖起两根手指,不住抖了抖,点点头。 何离剑脸色微红,佯装不明白:“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那六十三名武者连连拱手,看着这几个人:“属下斗胆请教,这几位是?” “哼。”一人忽而满脸不快,极度厌恶地望着仁武城,尽是鄙夷之色,“这就是千年后最大的帮派吗?不要拿我开玩笑,就这是人族千年后最大的帮派?能干什么?” 这几名武者一愣,禁不住看他,却被他瞪一眼,吓得移开视线。 何离剑淡淡一笑:“这是家父与家母,这位是武叔叔武轶霄,这位是真元派掌门甄老前辈甄逸世,这位是血骨门门主展老前辈展隐天,这位是展公子展御风,这位是血姑娘血颜。” 血颜三人都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但展隐天仍旧很不习惯如此穿法,将两条袖子都扯掉了,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抱胸而立,不满地皱着眉头,看着仁武城不住念念叨叨,极度轻视:“失望,失望,太失望了。” 这六十三名武者惊得连连倒抽凉气,嘴巴都快跟不上这一连串的震惊,舌头似乎打住了结:“啊?何公子的父母?在下有礼。咦?武……武轶霄?传说中的……传说中的……。六……六大门派……甄掌门?什……什么?血骨门?血骨门不是已经……血骨门?” 展隐天极度厌恶这种礼节,一挥手:“走。” 何弦志与沈忆琴相视一眼,甄逸世也觉得不妥:“这……。” 仁武帮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大帮派,如果何离剑只是一个人来的话当然进出自如,看看那满城欢呼的景象就知道,他是不用有这么多礼数的。但如今众人无一不是身份赫赫,天下双杰,武轶霄,甄逸世,还有人族最古老的门派血骨门的后人。 怎么的也得讲一讲礼数吧? 武轶霄咧嘴一笑:“痛快,我就喜欢展堡主这一点,走。” 展御风与血颜自然一语不发跟在后面,何弦志与沈忆琴以及甄逸世你看我我看你,何离剑却笑道:“走吧,我也早就想进去了。” 那六十三名武者吓得哆嗦,不住拱手:“何公子客气,诸位客气,本不必如此,兄弟已经进去通报帮主,诸位不用这么多礼数。” 何弦志无奈苦笑,摇摇头,也抬脚就走。 血颜又习惯性地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两条滑如凝脂的玉臂,沈忆琴禁不住将它拉下来:“血姑娘。” 血颜嘟嘟嘴:“我不习惯。” 罢了瞪一眼那六十三名武者:“看什么看。” 那六十三名武者连连摇头。 刚一掠上这条长长的石阶,满城的欢呼声更加大,宛若惊雷一般:“何公子,你可回来了,这一次要多留几天,指点指点我兄弟们。” 倏尔几道白光从个个方向激射过来,朝他呼啸过去。血颜双眼一瞪,一片金光闪现,将那几道白光瞬间击碎,怒道:“找死吗?” 何离剑连忙拉住她:“这是仁武帮兄弟与我开的玩笑。” 城头一片惊呼,刹那安静下来,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大美人。 “金色……剑光。” “没错,金色剑光。” “怎么可能,不过比大小姐大几岁而已。” “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 …… 展隐天的脸阴沉下来,脸皮不住颤抖,强忍心中的不满和因为不满引起的怒火:“这就是仁武帮的实力?真的是拿我开玩笑的吗?白色剑光,这除了是玩笑是什么?就这些人是人族千年后最强大的帮派?” 他回过头,瞪着何离剑:“没开玩笑吗?” 何离剑暗暗叫苦,连忙对城头上那片震惊的人海一拱手,从展隐天身边飞掠上去:“走吧。” “什么?”展隐天对他的敷衍极度不满,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群被惊呆的人,手指激动地抖着指过去,想要说话,却说不出什么话。 “呸。”他恼怒地收回手,一转头,满脸的失望,失望到极点地跟在何离剑身后,嘴里怒冲冲的,“失望,失望,失望,太失望了,实在太失望了,人族千年后就这副狗模样?这不是白白送死的吗?我很失望。” 罢了再加上一句:“我很绝望。” 何弦志与甄逸世人等暗暗叹气,微微摇头,没错,这就是千年后的人族,这就是千年后人族最强大的帮派。如吴步观所言,千年后的人族其实比千年前弱,那位老者早就推测出来了。 但魔族比人族还要弱,想到这一点,展隐天总算是消了一点气:“哼,幸好魔族现在就只剩一头母体,不然你们就笑吧。” 那名冰封武者推测,现在的魔族其实只剩下最后一头,就是那名魔族少女。所以她十分依赖魔咒,那是她唯一的手段了。 展隐天气呼呼地催促何离剑:“快点,歇歇脚就走了,就歇一晚,我不想见到什么最强大的帮派。” 众人从退魔遗迹中马不停蹄赶往玄泰之巅,能不能将毒雾谷中的诅咒解除,就全看他们了。但哪怕修为再高,从足有现在的玄泰大陆一般大小的退魔遗迹,不可能一口气能赶到玄泰大陆最东端的玄泰之巅,必须要歇一歇。 退魔遗迹是在玄泰大陆西面,赶到玄泰之巅,那是要从两块拼在一起的玄泰大陆的一头横跨到另一头。 何离剑暗暗叫苦,眨眼间带着众人从长长的石阶上一掠而过,不出片刻来到了仁武堂面前。 如今已经确定魔族只剩下魔族少女一个,而她最后的两个傀儡,褚黥翟与甄途阳也都被击毙。这回她真的是孤家寡人,无法作为了。因为她最后的希望,天下四令,其实一共有五块,第五块水令现在就在何离剑手里。 如果他们能解开毒雾谷的诅咒,人族便又会再度诞生羽武者,就算她带着她的魔物再度袭来,也丝毫不用畏惧。他按一按怀中的那块水令,她真要带着最后的魔物从魔界中出来,目的必定只有一个,就是怀中的这块水令。 即便那是最后的一群魔物,单凭何离剑、武轶霄、双杰、展隐天、展御风、血颜这几个人,依旧无法抵挡。血骨堡有数千人,面对那头母体的一窝魔物尚且苦战了千年,他们这几个人肯定远远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急需羽武者,现在就要让人族诞生羽武者。 所以他理解展隐天的焦躁和不满,以及极度的失望。 目光穿过这仁武堂,他隐约已经看见一片一片缭绕的药气,宛若烟雾一般从丹炉里不断冒出来。重新振作起来的姚昙昇发誓要炼出成功的望玄丹,一颗就足以让人拥有玄武力境后期修为的丹药,不知道他成功了没有? 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么血骨功法反而相形见绌。不需要修炼的丹药,服下立即见效,再加上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然后如果毒雾谷中的诅咒如愿被解除掉。那么什么都不用惧怕,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希望他已经成功了,至少,也开始有点眉目了吧。毕竟这是姚家千年来唯一的心愿,为了这种丹药,姚家付出的太多了,比如姚羡琦的母亲。 不单单是姚家,千年后的人族虽然有些会让先人们失望,但让先人们感到欣慰的并不比那些让人失望的少。那些人,千年里一直为了让羽武者重新诞生而努力至今。 人族,不论任何时候,从未放弃过希望,从未放弃过自己。 因为魔族在千年前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脆弱。 第264章 人族的秘密 烟雾缭绕,从这口被药气熏得泛黄的丹炉中慢慢飘出来,飘出来的药气如烟如雾,慢慢在空气中游动,让人感觉自己身处仙境。 烟雾微微飘扬,被一只手惊到了,这只手捏着一把药勺,微微颤抖,小心翼翼从丹炉里舀出一颗丹药,金灿灿的丹药。这名中年男子激动地看着这颗金色丹药,胡须微微抖着,生怕碰碎了它似的。 烟雾缭绕之中,一个柔若清风,沁人心扉的声音传出来:“是金色的吗?” 中年男子激动地哆嗦着,忽而露出苦笑。寻常人苦笑是因为有苦说不出,但他的苦笑却是因为心中的兴奋和激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一口气表达出来。 “爹?”这声音在缭绕的烟雾之中听起来如梦如幻,让人浮想联翩。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捏着这颗金色丹药,将药勺轻轻放在丹炉旁边,疲惫的脸上那丝苦笑换成了欣然的微笑。既然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激动和兴奋,他反而好像比任何时候都镇定,微笑着钻进烟雾之中,将这颗带药举到这名少女面前。 少女依旧俯首在案几之上,名贵木材所成的案几也被这药气熏得泛黄。案几上,整整齐齐垒起一层又一层高高的纸张和书籍,全都被药气熏得泛黄。少女手中的那只笔宛若有生命似的,在纤纤素手中飞舞不止,在不知道是第几张的白纸张写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这些蝇头小字形体可爱,笔画却不乏刚毅有力,将她脑海中的算法记录下来。 少女并未察觉到父亲拿着那颗丹药来到了自己面前,聚精会神地继续算着:“那就再减两分的量……。” 这位天下最强大的帮派的帮主,目中闪着激动的微光,目不转睛看着这名少女,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也是她的母亲这么俯首在案几上,不断演算配方的搭配,调整各种药材的细微用量,演算个个药材彼此之间产生的效果。 如此大量的工作,精密的工作,她如同她的母亲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原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光是记住那千千万万种药材,与每一种药材的药性,以及每一种药材与每一种药材之间的反应,就已经足以让人脑子炸裂。在姚家的列祖列宗中,甚至有过十余人一起分别记忆,才能将这些如大海一般的药材与药性记住。 而后进行配方的时候,更是十几人一起进行才能完成。但她一个人就做到了,这是一名天资聪颖的少女,如同她的母亲一样。 姚昙昇哆嗦着手将那颗丹药轻轻放在那张转眼又要被她写满的纸上,颤声道:“成功了。” 纤纤素手一颤,那支笔停下来,少女惊喜地慢慢抬起头,大眼睛一闪一闪。 姚昙昇望着她,激动地点头,满是欣慰和心疼:“你是对的,我人族体内,一直潜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这种神秘的力量,对什么都毫无反应,唯独一遇到魔气立即苏醒过来,这种力量第一次遇到魔气,是在千年前的退魔大战,这就是为什么玄武者与羽武者是诞生于退魔大战的武者的原因。” 少女的脸蛋虽然依旧白里透红,但比以前略显清瘦,让他心疼不已:“若不是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发现了羽武之力的本质,望玄丹的炼化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路线。” 炼丹,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的方向和路线。方向是让人族服用之后拥有玄武力境后期的修为,方向明确了,但如何入手,就必须要有明确的路线。好比一个人想要去往玄泰之巅,方向是定下来了,但路在哪呢? 这条明确的路线,就是少女的发现,少女又惊又喜,捧起那颗金灿灿的丹药:“我真的是对的吗?” 姚昙昇欣喜至极,禁不住哈哈笑起来,充满了将这颗丹药炼成的种种挫折和艰辛。笑毕,恍若自己现在还梦里一般不敢置信,长叹一声。还是不敢相信这颗丹药终于成功了,望着那名少女。 没错,是真的成功了,颤声道:“是的,我们已经成功了,你是对的。” 他心疼地将少女额头的几缕秀发轻轻拨开,看着她也是不敢置信的大眼睛,看着她轻轻捧着那颗金色丹药:“你是对的,按照你的说法,人族其实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现在的人族并不是真正的人族,只有体内的羽武之力觉醒,才是真正的人族。” 第一次听到少女惊为天人的推测的时候,这位父亲必定是震惊无比,甚至无法接受,但这颗金色丹药的成功,说明少女的推测是对的。这曾经让他怀疑并且无法接受的推测被证实是对的之后,这位父亲现在更加激动: “真是万万没想到,却原来人族真正的形态是羽武者,当第一位玄武者诞生的时候,被人族认为那不是人族,当第一位羽武者诞生的时候,被人族认为那不是人族。” 慨然而笑,为这名少女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因为这是他的女儿。 少女轻抚掌中的那颗金灿灿的丹药:“都错了,其实人族一直在沉睡,一直没有让自己真正的形态展示出来,因为魔族的出现,从玄武者,再到羽武者,人族一步一步地将自己真正的模样唤醒,将自己真正的形态展示出来,羽武者才是真正的人族,不是羽武者的人族才不是人族。” 她露出一丝微笑,秀目中微光闪动,自古至今人族一直没有察觉到,她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真相的人:“自古以来人族一直从未觉醒过,直到羽武者诞生,那才是真正的人族,人族真正的面貌,是羽武者,羽武之力一直沉睡于人族体内,而人族却浑然不觉。” 捧着这颗金色的丹药,现在终于成功了,她反而没有一口气松下来,比以往更加兴奋激动,素手微微颤抖:“现在的人族形同婴儿,也许还要经过千万年,经过千亿年,羽武之力才会随着人族的慢慢成长自我觉醒。千亿年,人族还得等到什么时候?但,魔族的出现让羽武之力的觉醒提前了千亿年。” 姚昙昇开心地点头,苍然笑道:“魔族,你们应该后悔入侵了人界,你们的到来让人族的觉醒提前了千亿年,而我姚家,现在就助人族一臂之力,让这觉醒更加彻底,让我人族真正的形态展现出来,人族,就要彻底觉醒了。” 他仰天长笑,心中痛快无比,笑声震得缭绕的烟雾一片一片流动,宛若在翩翩起舞:“重新认识我人族吧,你们千年前见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人族,马上,你们马上就要重新认识我人族了,觉醒之后的人族,才是真正的人族。” 少女喜极地望着父亲,父女两人不知道埋头炼丹房多少日夜,不知不觉父亲头发竟然苍白了不少,心中微痛。望着手心里的这颗金色丹药,她甜甜地笑,一朵娇花一般甜甜地绽放开。 素手将那金色丹药轻轻放入樱桃小口,将之吞了下去。 多少个日夜,她发誓要协助父亲将这丹药炼成,亲身为父亲试药。但后来没想到她除了试药,还慢慢对炼丹了解得越来越多,甚至尝试自己配药。到后来她甚至苦研各种药材和药效,开创出各种新的配方来。 这已经足以让父亲震惊不已。 而最后,她甚至发现了人族的秘密,更是惊为天人,连父亲都一时间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人族否认玄武者是人族,否认羽武者是人族,没想到却相反了。羽武者,才是人族觉醒之后的形态,不是羽武者的人族,是婴儿形态的人族,还没彻底觉醒的人族。 姚昙昇担心地看着她,多少个日夜,一旦她确认丹药有可能成功都会亲自试药:“琦儿。” 她轻轻笑道:“爹,不用担心,这是依据人族力量的演变和发展炼出来的丹药,不会有错。我姚家千年里一直以强化改善筋骨血肉为基础炼丹,那是错的。应该以催化丹田和经脉为基础来炼才是对的,丹田和经脉,即为人族的力量容器,只有将容器炼成真正的形态,羽武之力才会出现。” 羽武之力一直作为沉睡的力量潜伏在人族体内,那是因为现在的人族还无法承受它。若是将羽武之力比作一坛好酒,那丹田和经脉就是盛装这坛好酒的容器。但人族现在的丹田和经脉是纸糊的,纸糊的容器如何盛装这坛好酒? 想要盛装这坛好酒,得先要有适合的容器。 少女笑道:“这颗丹药,就是为了让力量的容器完全炼成而诞生,只要容器完成,力量自然会涌现。” 姚昙昇苦笑,少女的心思真是刁钻诡异:“任何人都只想着如何让这力量出现,因此脑子里只有这力量,眼睛里也只有这力量,只有你看到了这力量为什么不肯出现的原因,因为没有容器它根本无法出现,并非是它不愿意出现。” 少女点头:“是的,原本这容器需要人族慢慢进化才能自行完成,那得需要千亿年,但魔族的出现逼迫人族,人族不得不顿悟觉醒。不过,能顿悟觉醒的人族只是沧海一栗,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因此,我想不如直接让那容器进化完成,这样一来渠成了水自然就到了。” “渠成了,水自然就到了。”姚昙昇激动地念着,“渠成了,水自然就到了。” 听得咕咚一声,他抬头,刹那惊得扑过去。少女横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纹丝不动。 “琦儿。”他震惊地将少女抱起,双眼瞪得几乎裂开,浑身剧颤,“不,不,不,不要有事,不要有事,琦儿。” 不是说这丹药是依据正确的路线来炼化的么? 少女却在吞服这颗丹药之后,无声倒下了。 “来人。”姚昙昇怒得振声喝道。 与此同时,门外一人惊慌慌地振声道:“禀帮主,何公子回来了。” 却有一条人影闪电般掠入这间炼丹房,刹那将缭绕的药气惊得被吹散无踪,这间炼丹房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被药气灌满,终于因为这个人而被吹散掉。那条案几上的书籍与纸张也被这阵风吹得飞舞,雪花似的在炼丹房里纷纷扬扬。 何离剑几乎从姚昙昇怀中抢过了姚羡琦,按在她脉门上脸色沉着,看着她那双已经闭上的眼睛,指头剧烈颤抖。姚昙昇却反身掠起,将飞舞的纸张一张一张抄手抓住,看一眼旋即扔掉,又抄手抓住另一张,不住翻找着什么,一张脸都变紫了。 指头一颤,何离剑的心跳几乎要停顿,颤声道:“你竟然……。” 外面人影晃动,又是两人掠进来,见到炼丹房里凌乱的模样,漫天飞舞的纸张和书籍,不住找寻什么的姚昙昇,以及抱着姚羡琦的何离剑,惊得落在他身边:“剑儿,怎么了?” 何离剑抬起头,哆嗦着脸,吐出几个字:“羽武之力。” 这两人吃了一惊,以为听错了:“羽武者?” 何离剑回头看着疯掉了一样不住翻找那些纸张的姚昙昇:“姚前辈,这到底怎么回事?” “羽武者怎么了?”门外陆续闯进来几个人,当先进来的是武轶霄,这个九尺巨人从退魔遗迹开始就一直对“羽武”这两个字极度敏感。 原本站在炼丹房外守着的仁武帮中人个个都没反应过来,惊得纷纷抬手要拔出腰间兵刃,被满头大汗赶来通报的那人抬手阻止:“别乱来,没事的,自己人。” 跟在武轶霄身后的是展隐天,这也是一个对“羽武”两个极为敏感的人。眨眼间除了甄逸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血颜与展御风也纵身掠进来。 血颜立即捂住鼻子,瞪大眼睛:“这是什么味道?” 当然是药味,呛得她咳了两声,美目溢出几滴眼泪:“你们在搞什么。” 沈忆琴秀眉当即皱起来,惊得抬手也按住姚羡琦的脉门,不敢置信:“果真是羽武之力。” 惊诧不已地抬头望住何弦志:“但是因为丹田和经脉的火候稍有欠缺,一时间无法承受,致使失去了神智,她的羽武之力,正在逐渐毁坏她的丹田和经脉,如此丹田经脉本不该足以诞生羽武之力,为什么羽武之力竟然强行诞生了?” 何离剑看着姚昙昇疯狂地找寻,颤声道:“姚前辈,你们到底干出了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刷,姚昙昇死死抓住一张飘落的泛黄的纸,身影一闪,落到姚羡琦身边,颤声道:“找到了。” 他哆嗦着看着上面清秀刚劲的字迹,双眼逐一扫过:“雪莲,曼陀罗,优昙婆罗,曼珠沙华,百岁叶,石竹,狼毒……。” 蓦地身子一颤,双眼停住:“没错,全都没错,为什么会这样?” 何弦志一掌拍在他背心,将他的气息平稳下来,沉声道:“姚帮主,先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姚昙昇一惊,虽然他尚未是羽武者,但不分日夜的苦研让他立即察觉出来,瞪着眼睛看住何弦志:“羽武之力?” 手里的那张纸无声飘落,被沈忆琴抓住,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显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吃惊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姚羡琦。 何弦志沉声道:“忆琴,剑儿并非羽武者,你将她体内羽武之力震住,否则以她的丹田和经脉恐怕不能支撑。” 沈忆琴接过何离剑怀中的姚羡琦,素掌按在她背心,一旦触及她的丹田和经脉,几乎被这名少女所干之事惊得要晕厥,颤声道:“太乱来了,虽然你们的丹药已经让丹田和经脉几近完美,但仍旧欠了一些火候,羽武之力,哪怕只是细微的火候不足,也足以致命。” 姚昙昇深吸一口气,连连摇头:“不,不对,配方没错,丹药也没错,怎么会尚欠火候,不应该是这样,一旦服用这丹药,她的丹田和经脉理应能达到羽武者的境界,到底问题出在哪?” 众人大吃一惊,只是一句话,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武轶霄拨开何弦志,激动地蹲在他面前,直勾勾瞪着他:“那丹药,在哪?” 展隐天更是半晌没有回过神,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血颜,血颜目瞪口呆,看看展御风,展御风也目瞪口呆,直到甄逸世震惊地掠进来:“什么?让羽武者诞生的丹药?” 没错了,他没听错,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终于噔噔噔几步来到这位人族千年后最强大的帮派仁武帮的帮主面前,像武轶霄一样瞪大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 姚昙昇抬起头,他现在已经不管这些人到底是谁,僵硬着脸:“当然是真的,但为什么得到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猛然拨开武轶霄,抓住姚羡琦的手:“琦儿,你不能有事。” 武轶霄被他一拨,一屁股坐在地上,与展隐天相视一眼。 沈忆琴掌心从未离开过姚羡琦,点头安慰他:“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不过这不是根治的办法,你必须马上找到到底哪里出错了,否则我一离开她身边她必定因为无法承受羽武之力身亡。” 姚昙昇不住思索,最终还是摇头,十分坚决:“没有任何问题,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何离剑咬咬牙,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了,恨声道:“诅咒。” 何弦志也咬牙点头:“不错,既然姚帮主确信没有问题,那定然就是那个诅咒。” 沈忆琴此刻也终于找出一些端倪,抬头看住何离剑:“没错,我看了一下她的丹田和经脉,残留有一些异象。” “诅咒?”姚昙昇面露不解,又连声问,“什么异象,只要姚某知道是什么异象一定能救她。” 沈忆琴也将银牙微咬:“她的丹田和经脉原本必定没有如此强劲,短时间内却能迅速变化,发生质变,突破了玄武者,更是成为了羽武的丹田和经脉,但,却只差那么一点点,却意外中止住了质变。” 也从嘴里恨恨道:“没错,是那个诅咒在压制她,在阻止她的丹田经脉完成最后的质变,她的丹田经脉已经完成了九成九的质变,却在最后关键的关头被阻止住了,她现在只是九成九的羽武者,并非是真正的羽武者,故而无法承受自己的羽武之力。” “剑儿。”何弦志沉声道。 何离剑点一下头,看往众人:“诸位,恐怕不能歇息了。” 展隐天恍若还没明白,急道:“什么九成九的羽武者,羽武者就是羽武者,哪有一半的羽武者什么的。” 何离剑最清楚,他曾经就是不完全的魔武者,剑光之中参杂着玄力的金光,扶起姚昙昇,沉声道:“姚前辈,不要惊慌,我绝对不会让她有事。” 看住母亲,沈忆琴点头,将姚羡琦扶起来。血颜也连忙过来帮忙,一头雾水地看看何离剑,看看沈忆琴,跟父亲一样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甄逸世见识过何离剑黑金光芒的剑光,倒是立即明白,十万火急地转身出去:“快,路上再细说。” 姚昙昇下意识抓紧了何离剑的手,颤声道:“离剑,你不论如何……。” 何离剑恨恨咬牙,打断了他:“我明白,姚前辈,你们的丹药没有错,什么都没有错,我们这次从退魔遗迹中赶回来,为的就是这个,路上我们再细说。” 担心地看一眼母亲,沈忆琴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放心,只是震住她体内的羽武之力罢了,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关键是那诅咒到底能不能解开,那才是现在要担心的。” 何离剑点点头:“走吧。” 一众人像强盗一样冲进炼丹房,又像逃命一样相继纷纷纵身离开,将炼丹房门口的那几名守卫看得呆若木鸡,个个挠着脑门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那名赶来通报的人更是一头雾水,嘴里结结巴巴:“咦?何公子……,等等,帮主……,哎?这到底在干什么,大家一个一个地干什么?” 这几个人呆然站在炼丹房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没有人有时间搭理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哪怕没见过光是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如雷贯耳,本来以为可以多看他们一眼,甚至跟他们说上一句话。 怎知一眨眼,他们来了,一眨眼,他们又走了。 不光是他们,整座仁武城都在呆若木鸡之中望着他们消失在天际的身影,个个目瞪口呆。 许久许久,一个人首先打破宁静:“何公子什么时候都是来去匆匆。” 又过了许久,另一人才应道:“是啊,他们可是日理万机之人,哪像我们。” 听完姚昙昇的讲述,众人又是惊得久久不语。 武轶霄激动得咧嘴无声地笑:“我就说我武轶霄不可能无法成为羽武者,原来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羽武者,哈,因为羽武者才是真正的人族,哈哈,只要是人,哪有不最终长成大人的?哈哈哈,还处于婴儿阶段的人族,哈哈哈哈。” 羡慕得几乎是妒忌地看着何弦志与沈忆琴:“现在所有人族中,只有两个大人。” 展隐天比他还激动,哆嗦着嘴唇:“好,好,不愧是丹药世家,人族欠你们的,不愧是丹药世家,我展隐天一直敬佩的只有羽武者,现在,丹药世家与羽武者一样,让我展隐天敬佩不已。” 说着更加焦躁,简直要忍不住了,瞪着眼睛想要将天空瞪出一个大洞,伸手进去将玄泰之巅抓出来一样:“快,快点,再快点。” 罢了又狠狠拍着何离剑的背心,要吃掉他似的:“你能不能解开那诅咒,但凡与魔族扯上关系的,肯定必须魔武者才能应付,告诉我,你能不能。” 何离剑将目光从姚羡琦脸上收回来,她现在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里,冷冷道:“不能也得能。” 展隐天嘿嘿笑一声,焦躁地搓着双掌,恍若浑身被焚烧着,让他难以忍耐:“这玄泰大陆怎么这么大,快点。” 武轶霄咧嘴嘿嘿地狞笑,这种狞笑只有去过退魔遗迹的人才有,只有曾经亲自面对如海一般无边无际的魔物的人才有,看着让人心里发毛:“这回老子可以狠狠地将它们全杀了,嘿嘿嘿。” 血颜也握紧拳头,看着沈忆琴怀中的少女,她不过只比自己小几岁,微微咬牙:“若你累了就换我背她,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展御风目露钦佩,无法相信:“如此聪明绝顶,人族怎么能让她有事,爹说得对,人族可欠着她呢,可欠着姚家呢。” 姚昙昇又忍不住抓住何离剑的手,这位天下最强大的帮派的帮主,一路上竟然惴惴不安:“离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何离剑咬牙点头:“姚前辈请放心,我一定会成功。” 他们必须成功,否则诅咒不解,就算有能让人一颗眨眼就能成为羽武者的丹药也是无济于事。这个诅咒,千年里一直在压制着人族的成长,一直在阻止羽武者诞生,只要它被解除了,姚家将会让世人见识这种丹药的可怕。 千年里人族不断尝试,不断努力,从未放弃对羽武者的追求。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是成功的,姚家的丹药,也是成功的。 最可恨的是,那个诅咒。 第265章 最后的障碍 一,二,三,四,五……。 看着这几个人从天空中一掠而过,忘生乡的人再度沸腾起来,有些人因为自己没有亲眼目睹恨恨不已,不住追问见到的人各种细节,一时间又是种种推测,个个脸色僵硬着。 他们隐约感觉到,人族即将大难临头了,玄泰之巅从未有过如此繁忙,绝对是大难临头了。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玄泰之巅,但这一次何离剑却迫切想要马上就到达,迫切想要马上进入他最痛恨的绝命天坑,最痛恨的毒雾谷。接下来的路他已经知道怎么走,身影刹那留下一道波纹,喝道:“爹,娘,劳烦你们照顾她。” 那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听声音恍若他还在身边,武轶霄急道:“你们看好她,这诅咒我武轶霄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 展隐天一声不吭,早就追上去,武轶霄连忙也火速跟上。 血颜也想一块过去,但忍住了,她要留下来照看姚羡琦,一路上都是她与沈忆琴两人轮流照看,对展御风努努嘴:“快去帮忙。” 展御风无声掠过去。 何弦志与沈忆琴何尝不想看看何家先祖究竟在毒雾谷的什么地方成为魔武者,但如今人族只有他两人是羽武者,一路上两人轮番为姚羡琦震住羽武之力,如今姚羡琦发作得比以前更频繁,单独留下沈忆琴显然不可能。 甄逸世沉声道:“跟老夫来。” 这一次众人来得突然,将众人带进方来闲境的人只有他了。 姚昙昇自然是寸步不离姚羡琦,焦急无比。 只是这么一掠,便又见到那难忘的玄泰之巅,何离剑咬牙,双眼微红。这道波纹横过方来闲境的上空,猛然炸开,方来闲境中的弟子们这才察觉到有异样,却见那条人影已经直扑定威台。 定威台上一条人影倏然晃动,厉声道:“什么人。” 旋即一惊:“是你?” 何离剑一声不吭,在定威台的城头上落下,仿佛脚尖根本都没碰到墙垛,身影立即径直往下沉,瞬间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命天坑之中。 “何离剑。”郝雄章惊讶无比,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继而又是一条从未见过的魁梧人影落在城头,声音里充满了不满,愤愤道:“这就是玄极门?随便让老子进出的玄极门?太失望了。” 郝雄章大吃一惊,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对方那魁梧的身影已经紧追何离剑往绝命天坑中落下去:“玄羽死境?” 蓦地空中炸开一声怒喝,震得城头的弟子们纷纷摇晃不止,几欲失去重心:“让开。” 郝雄章再也忍不住了,腰间八尺剑倏然出手,怒道:“站住。” 岂料眼前一阵强大的风压扑面而来,心中一凛:“玄羽死境?” 手中的八尺剑却丝毫没有糊涂,破开空气尖鸣着划过去。当的一声,撞击在一块巨大的黑影里,这块黑影宽达一尺,长达八尺。长度与八尺剑一样,但是宽度和厚度,以及重量,却宛若一块墓碑一样,刹那将八尺剑震飞,让他虎口一阵剧痛。 这条人影比刚才那条更加巨大,简直就是一座大山朝城头落下来,瞥了他一眼:“够长,不够硬,不够粗,不够大,没用。” 身影一花,倏然无踪,也消失在绝命天坑里。 郝雄章手心一片汗水渗出,瞪大眼睛,惊得浑身颤抖:“大墓碑,武轶霄。” 这紧跟在武轶霄后面的人影也是魁梧无比,他竟然被武轶霄震惊得忘记了阻拦。不过已经知道这些人中有何离剑与武轶霄,那就不用阻拦了,相反欢迎还来不及。 展御风看他一眼,沉声道:“失礼,抱歉。” 他父亲与武轶霄一样性子,但他却竟然与粗糙的外表截然相反,文质彬彬,极有礼貌,跟父亲性情完全不在一条道上,让人感到意外。 定威台中一条如水身影闪现,瞬间落在城头,平静得如无风的湖面,第一眼就看见了激动得颤抖的郝雄章。城头弟子们也都吃惊地看着那几个人相继钻入绝命天坑,更加吃惊地看着激动得无法自已的郝雄章。 他们的师兄郝雄章,一向都是沉稳冷静,极少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激动得几乎要失控了。 双手紧紧握着八尺剑,颤声道:“是武轶霄。” 如水身影明白了,难怪他这么激动,看一眼他手里的八尺剑,目露惊讶:“你终于见到他了?” 盂洁瑶很少说话,既然他说是武轶霄,那么刚才引得城头骚动的肯定就是武轶霄了:“看来退魔遗迹之行颇为顺利,吴门主的担心是多余的,毕竟有魔武者。” 郝雄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定威台下黑乎乎的绝命天坑,目露如饥似渴的目光,无法自已地颤抖。 盂洁瑶似乎知道他想什么:“去吧,有我。” 郝雄章激动得点点头,对她露出无尽感激,握紧八尺剑,似乎生怕弄丢了:“我要会会他。” 挺拔身影一花,从城头消失。 城头弟子们纷纷吃惊,面面相觑。 有人低声道:“奇怪,既然有何公子与吴门主所说的武轶霄,为什么师兄还是想要动手?” 这些弟子们当然不明白,可是盂洁瑶似乎明白。但他们可没有那个胆量去问这位冰美人,只是带着奢望的眼神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只看一眼立即吓得哆嗦,生怕被她察觉到了。 “八尺剑就是四方院按照他的要求铸造的,模仿大墓碑铸造出来的剑。”盂洁瑶淡淡道。 弟子们再度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他们的冰美人盂师姐,竟然第一次开口为他们解释了。不过说来盂师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比以前平易近人了,也可能是错觉吧。 “难道……。”一名弟子吞一吞口水,看看身边的师兄弟姐妹们,其余弟子们也正都齐刷刷看着他,他立即后悔自己开口了,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把话说完,“难道师兄一直崇敬武轶霄?” 玄泰大陆上,能得到四方院的赠剑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怕四方院赠给你的是一把剪刀也足以光宗耀祖。但郝雄章的八尺剑,却竟然是破例要求四方院模仿武轶霄的大墓碑铸造出来的。 到底郝雄章是不是真的崇敬武轶霄,甚至将之视为自己奋斗的目标,已经不用言明。 难怪,他那么激动。 在这群弟子们惊讶之余,盂洁瑶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微笑,望着绝命天坑露出一丝微笑。可惜这些弟子们没有看见,否则恐怕要被这一丝微笑美得呆了。 身为六大门派的后人与弟子,他们天生就身负使命。但凡身负使命之人,几乎没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尤其郝雄章这种一出生命运就已经被注定的人。没想到这位玄极门大公子原来也有自己的梦想,那就是成为武轶霄那样潇洒强大的武者,连八尺剑都是模仿大墓碑的。 这个很好理解,郝癸霓也是见到了何离剑之后,才下定决心为了自己的人生不惜一切代价。他们,在世人眼中是羡慕的对象,是妒忌的对象,但他们其实都是被命运束缚住的人。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有时候反过来还羡慕那些羡慕他们的人。 “去禀报师父。”这些弟子们被这流水般平静的声音叫回神,才想起肯定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几名弟子慌得连忙纵身从城头掠出,瞬间消失在天空中,遥遥直奔玄月城而去。 那双静止的水面一般的眼睛望向方来闲境,虽然秀脸依旧平静,但只要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其实她略微惊讶了一下。 这些弟子们自然没法看清楚,也无法看清楚。那几条人影的速度之快,无一不是玄羽死境的修为,如此修为的身法,这些弟子们哪里能看得见? 人影一共有六条,当中一条极为熟悉,在前头引路,正是甄逸世。剩余的五条当中有两条立即让她脸色微微一变,那是上一次在玄泰之巅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双杰。但她没有动身过去,显然她早就知道双杰是何离剑的父母。 那是从退魔遗迹中归来的吴步观告诉她的。 六条人影相继落在方来殿面前,先前被何离剑人等的身影惊住的弟子们纷纷按下长剑:“甄掌门?” 方来殿中两条人影掠出来,惊道:“甄老前辈。” 一看到双杰,依旧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邵澄茗咦的一声,看住被血颜背着的姚羡琦:“姚姑娘怎么了?” 鲁悼司推了她一把:“快帮忙啊,咦什么咦。” 邵澄茗手忙脚乱地将姚羡琦从血颜背上扶下来,将她搂住,抱着慢慢放在椅子上,惊讶无比。大眼睛闪着看看姚羡琦,看看血颜,看看焦急的姚昙昇,看看双杰,吓得目光一缩,移到甄逸世身上:“甄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沈忆琴微吸一口气,素掌轻轻按在姚羡琦背上:“有劳了。” 邵澄茗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话,打了一个哆嗦,一直叽叽呱呱的她竟然也会结巴:“不,哪里……举手……举手之劳。” 血颜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又将袖子撸起来。鲁悼司傻眼了,直勾勾盯着那双滑如凝脂的玉臂,心口狂跳,面红耳赤。 双眼突然被一双柔软的小手遮住,邵澄茗怒道:“不准看。” 血颜嗤的一声,不屑瞥了她一眼。 何弦志无奈地对血颜摇摇头,沉声道:“毒雾谷进展如何?” 鲁悼司连连点头,不敢去看血颜:“吴门主与大小姐连日在谷中找寻原因,应该差不多找到了吧。” 自从退魔遗迹一别,吴步观就带着郝癸霓返回玄泰之巅,不用说,玄极门都已经知道了大概。 邵澄茗大眼睛不住咕噜噜看着血颜,好奇这名少女怎么大咧咧的,闻言也点头道:“大小姐可是一路安安静静回来的,果然还是吴门主有办法,要是换成他人恐怕没法让她这么听话。” 甄逸世淡然一笑,这并不是吴步观有什么办法,而是那名少女也终于意识到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什么是自己无法办到的。所以她选择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希望以此对大家有所帮助吧。 这名少女,终究如她自己所言,是真的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双眼微微垂下,他一定又想到了甄途阳,虽然说已经将他杀了赎罪,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加上现在真元派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他孤家寡人一个,刹那无尽悲凉袭来,心中暗暗道:“子不教父之过,下辈子再做老夫的孩儿吧,你的罪老夫给你赎了,老夫的罪,下辈子再赎给你。” 从他小时候起他就教他如何获得强大的力量,如何超越别人,如何发掘自己的潜力,如何成为最强的人族。但,他从未让他明白,他让他成为最强的人族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人族。 “郝兄呢?”就当做是自我安慰吧,甄逸世似乎感到了一些安心。 “自从……。”邵澄茗在他脑门上敲一下,鲁悼司被敲醒一样,看一眼双杰,吓得连忙改口,“师父一直守在玄月城,不离半步。” 何弦志轻轻一笑。 甄逸世不安地望着定威台的方向,定威台,那是玄泰之巅的瞭望台,谁能知道这座天下最大的瞭望台下面就是绝命天坑呢?谁又知道绝命天坑之中千年里一直藏着魔族的诅咒呢?谁又知道千年前这诅咒连整个玄泰之巅都笼罩在里面呢? 千年无羽武唯一的原因一直就在自家中,抬头低头每天都看见,却竟然千年浑然不觉。为了让羽武者诞生六大门派将自己与玄泰大陆隔离开来,岂料此举反而阻挠了羽武者的诞生。 如果他们像这一次一样,大胆地深入退魔遗迹,也许早就能让羽武者诞生了。 不过也不一定,若非有魔武者,无人能进入那块封印着血骨堡的大地之中,连魔族少女也不能。那块被封印的大地是通往更深处的桥梁,一天不解封,哪怕他们不断深入,退魔遗迹也只是一块空无一物的黑色大地。 若非有魔武者,被水令封印起来的冰封武者也无法被解封,也就无从得知这个诅咒的存在。断心碎梦,曾经撕开魔界之门,又撕开土令封印,最后连水令的封印都撕开了。没有魔武者的力量与断心碎梦的恐怖,这些真相永远被封印着。 现在,魔武者将被封印千年的它们,一一找到了。 只剩下那个可怕的诅咒了,千年来一直阻止羽武者诞生的诅咒。只要将它解除了,不用血骨功法,不用什么玄羽秘技,姚家的丹药就足够了,姚家的丹药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虽然六大门派也算成功实现了心愿,但比起姚家,只有惭愧的份。 “你可要成功啊。”甄逸世暗暗道。 说的是何离剑。 第266章 血眼魔花 惊疑地抬起头,这片白茫茫的雾气就像实体的墙壁一般,将视线严严实实遮挡住,无法目视丈许之外的一切。 展御风暗暗运功,展隐天的声音在眼前的这片白雾中传出来:“别试了,除了一条河什么都没有。” “爹。”展御风面露惊疑,无法想象千年前如此浓雾将整个玄泰之巅都笼罩在内的情形,双眼根本失去了任何作用。 展隐天冷笑道:“感觉到了吗?你如今体内的修为正在流失,而且速度很快。” 展御风脸色微冷,他现在彻底被这浓雾震惊住。 展隐天用冷冰冰的语气表达了自己对千年前羽武者们的最高敬意,冷冰冰因为现在的人族的脆弱,因为自己的脆弱,因为羽武者们曾经的艰辛,以及他们无法想象的绝望:“修为每一刻都在飞速流逝,时间拖得越久自己就会因为修为尽失而死掉。” 展御风沉着脸,一声不吭,他无法说话。 千年前,魔族试图毁掉人界气脉根源,羽武者们全力追杀阻止,最后他们成功阻止了魔族的可怕之举。随后,魔族恼怒地放弃了,但它们施下了诅咒,这片浓雾就是那个诅咒,就是这片浓雾压制着人界的气脉。 从此以后,新生的人族体内的羽武之力无一不被压制着。那名冰封羽武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同母亲是武者其孩子出生必定是古武气境修为一样,被诅咒的人界所生的人族也带着这个诅咒,从此千年无羽武。 “虽然阻止了它们的可怕举动,但是这诅咒却依旧是致命的,如果你侥幸没有被残留的魔物杀死,那么你就可以被魔气侵蚀致死了。”展隐天冷笑,语气里带着无穷尽的敬意和愤怒,“但他们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化为丧尸,亲手杀死被侵蚀的人才是对他们最高的尊重。” 展御风依旧沉着脸,那种将身边同生共死的人亲手杀死的感觉,一定是最痛苦的。虽然他们成功阻止了人界气脉根源被毁掉,但却必须得面临如此痛苦的决定。 他忍着怒气:“千年前,将玄泰之巅中的魔族屠杀殆尽,赶出玄泰之巅的,都是羽武者中的精英。” 父亲似乎放慢了速度,让他沿着这条冰冷的河流穿透浓雾,慢慢追上去,展隐天冷笑道:“精英?那时候是人界有史以来面临的最危险的一次,不管你是不是精英,只要你心里还有人族你就会毫不犹豫冲进来,你可才不管自己是不是精英,自己进来了又能干什么,心里想着的就只有一件事,我必须进去。” “错了。”武轶霄也追上来了,“就算心中没有人族,心中没有人界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冲进来,如果人界被毁了,他们也不复存在。” 展隐天冷笑道:“对,在那种时候,不论是谁,曾经干了什么事,哪怕是不可饶恕的事,也没有人会排斥你跟他们冲进来,反而会因为你也进来而感动,虽然你只是为了自己才进来,但那个时候已经是只要结果,不要目的的时候了,只要能救了人界就行,只要救了人界谁都会感动。” 武轶霄嘿嘿一笑,摸着下巴上乱糟糟的胡须渣滓,望着这片永远堵在面前丈许开外的浓雾:“你们速度变慢了呢,我都追上你们了。” 展隐天冷笑道:“你不也是吗?” 展御风目露敬佩,望着这片永远距离面前丈许的浓雾,看那条冰冷的河流在身边掠过:“只有他的速度从未改变过,我们已经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了。” 三人嗖地沿河掠过去,武轶霄咧开嘴自豪地笑:“那是魔武者,千年前的疯子,只有疯子才会想到反过来驾驭魔气,只有疯子才能办到这么疯狂的事,千年后也只有一位。” 展隐天也嘿嘿笑:“那不是疯子,是绝望到尽头的人,只有毒雾谷中只剩下他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绝望,在这种绝望的吞噬下,什么事没有他想不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事他干不出来的。” 武轶霄笑了:“是啊,他当时一定认为人族中只有他最后一个了,如果他成功了那就成功呗,不成功的话那就失败呗。” 展隐天与武轶霄齐声嘿嘿地笑起来,笑得满是崇敬和钦佩,笑得满是憎恨和狂怒,笑得满是无奈和绝望。 展御风听得毛骨悚然,咬牙沉声道:“但是千年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这里,这一次,就是为了将这诅咒根除而来的,请他们不要对我们失望,我们一定会成功。” 展隐天目中喷出怒火,咬牙恨声道:“没错,我们就是为此而来。” 千年前这里可是真正的地狱,他们现在可以放心进来,哪怕修为流失殆尽也可以不用担心地进来。因为残留在这里的魔气早就消失干净了,但在千年前,这里到处充斥着浓烈的魔气,那是魔族失败之后残留下来的魔气。 这些魔气平时对羽武者们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羽武之力流失殆尽之后,玄武之力流失殆尽之后,这魔气就是致命的。 所以玄极门才大胆地进来,大胆地在这片浓雾里驻扎下来,将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找寻探索,试图能找出这片浓雾的秘密。 浓雾中,两条人影浮现出来,那条婀娜美妙的身影出现在这几名弟子面前:“怎么样了?” 几名弟子颤声道:“大小姐,你看。” 郝癸霓秀眉微微皱起来,震惊地看着被几名弟子围起来的东西,停住了脚步,刹那不敢动弹。吴步观皱着眉头,哆嗦着手慢慢捋着白花花的胡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这几名弟子才第一时间请求他们两个过来看一看,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几名弟子余惊未了,显然刚发现它的时候被吓得不轻,个个脸色苍白无血:“这是我们进来之后,至今为止找到的一样东西。”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从甄逸世离开灭葬场赶到玄极门开始,一直到现在,几名弟子看着吴步观与郝癸霓:“一年多了。” 一年多了,他们找了一年多了。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间又是一年多了。这段时间里人族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完全没有察觉到竟然过了一年多。 吴步观一步一步走过去,丈许的距离仿佛变得很长。郝癸霓也与他一起来到这东西面前,两人被这东西的诡异和恐怖震住似的,一时间没有说话。 直径约莫三尺,宽大的叶子,红通通的,淋了鲜血一般,叶脉一条一条的,看着更像是血管。这真的是血管来的,根本不是叶脉,一条一条正在微微蠕动,明显是里面的血液正在慢慢流淌。 吴步观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几名弟子当中一名已经忍不住,转过身去不住呕吐。 但说是叶子又不太对,比起叶子更像是花瓣,红色的花瓣,长有血管而成的叶脉的花瓣。肥大肥大的,每一瓣大小和形状都是一模一样,脸盆一般。一瓣一瓣地张开,它盛开得很彻底,将那血红狰狞地展现在这几个人面前,一条条血管不住蠕动着。 一共有五瓣,围成一圈,中心是一颗眼珠子,血红的眼珠子,红通通的,正在滴血似的。眼珠中,一条黑色的裂缝深不见底,那是这只眼珠的眼瞳,无底洞一样的漆黑。恍若自己深藏了千年之久,终于被人发现,它狰狞地瞪着每一个人,直勾勾地瞪着每一个人。 吴步观打了一个哆嗦,他感到极度不适。 “吴老前辈。”郝癸霓哆嗦着声音,禁不住后退一步,惊惧地看着那只眼珠,一颗脑袋般大小的血红的眼珠,她感到害怕,但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着它。 吴步观猛吸一口气,将目光从那只邪恶的眼珠上收回来,抬手挡住郝癸霓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颤声道:“别看。” 厉声喝道:“你们都别看。” 他自己也惊得微微颤抖,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滑落:“这东西,就是这片浓雾的根源,这片浓雾就是它散发出来的,你们的心境还太弱了,不可直视它,你们都离开吧,现在就离开。” 郝癸霓猛然吸了一大口气,娇躯哆嗦不已,幸好吴步观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如梦初醒,颤声道:“怎么办,吴老前辈。” “走吧。”吴步观沉声道,目中也是惊慌不已,咬咬牙,“老夫看看有什么办法。” “可是。”郝癸霓握紧拳头,但是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只眼珠,心中又是一个战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可是,却同时莫名地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再看一眼。 背心微微传来一股推力,吴步观将她推走,沉声道:“将你们的大小姐带走,你们一个都不准留下,告知其他人,任何人,没有我的话都不准靠近这里半里,不,三里,你们全都退到三里之外。” 罢了担忧地望着这片浓雾:“如今你们一身修为尽失,可要小心。” 虽然说魔气已经消失干净,但他们一身的修为也都流失干净,与寻常人无异,这位老者心头涌起一片不安。这也正是郝癸霓担心的,她按住腰间的紫光剑,颤声道:“吴老前辈,你现在的修为也是一丝不剩,你……。” “快走。”吴步观不让她说话。 那几名弟子连连劝她:“大小姐。” 郝癸霓咬咬牙,但是这只眼珠恐怖狰狞地瞪着自己的样子浮现在脑中,禁不住感到手脚无力。哪怕她现在没有再看着它,但它却永远烙在她的心上似的。她害怕,莫名地害怕,手脚一阵一阵发软。 “嗯。”她实在逼迫不了自己,不论她怎么逼迫,那种恐惧依旧拼命反抗她,就是不愿意留下了。 走了几步,浓雾让这位老者的背影变得模糊,再往前一步就再也看不见他,郝癸霓颤声道:“吴老前辈,你要当心。” 吴步观没有回头,点一点头。 郝癸霓咬咬牙,转身离去,沉声道:“去告知我爹。” 刚一离开,几名弟子立即大口大口喘气,浑身颤抖着,恍若没听见她的话,她再说了一次:“去。” 当中一名弟子痛苦地捂住脸,不住颤抖,慢慢蹲下来,拼命喘气。郝癸霓脸色微变,连忙拉开他的手:“怎么了?” 这名弟子惊恐地瞪大眼睛,嘴里喃喃道:“它还在看着我。” 郝癸霓吸了一口凉气,这名弟子这句话像是暗示一样,让她也再度想起那颗眼珠子,血红血红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五瓣花朵。她一咬牙,心中一沉,拼命让自己停止这种回想,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这片白茫茫的,空无一物的浓雾上,喝道:“起来。” 这名弟子反而一屁股坐下,抖得快要散架,惊恐地瞪着眼睛:“它一直在看着我。” 郝癸霓震惊地看一眼身边其余的几名弟子:“你们看了多久了?” 这几名弟子惊惧地摇头,都表示:“不,只看了一眼,不敢看了。” 一名弟子颤声道:“只有他一直在看。” “抬他出去。”郝癸霓沉声道,绷着一张秀脸,“你们也不准再想那颗眼珠,忘掉。” “是。”这几名弟子自然知道厉害,余惊未了地将这名弟子扶起来。 岂料这名弟子大叫一声,转身就跑:“走开,走开。” 郝癸霓与这几名弟子大吃一惊,看他痛苦地捂住脸大叫着钻进浓雾之中:“不要,不要,不要再看着我。” 郝癸霓当先冲了过去,振声喝道:“所有人听着,立即撤离,撤出三里之外,还有,立即通报我爹,马上。” 这片白茫茫的浓雾中,相隔丈许就有一名弟子,早就听到了他们几个的话,早就按捺不住震惊和惊惧,一个个都想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听到这句话,立即吓得纷纷振声答应。 “住手,你在干什么?”浓雾中传来另一名弟子的惊呼,刚才逃跑的那名弟子显然根本跑不到哪里去,被他拦住了。 郝癸霓又惊又怒,当即冲过去,见到那名疯掉了似的弟子时,一片刺眼的血花在浓雾中绽放开来,那名弟子惨叫着,满脸鲜血,仰天哀嚎:“不要再看着我了。” 她惊得汗毛倒立,停住了脚步,娇躯微颤。 那名弟子竟然硬生生将自己的双眼挖了出来,紧紧抓在双手里,那双手满是鲜血,泼泼两声,将自己的眼珠子捏碎了。他身边那名弟子惊恐地看着他,无力地放开抓着他的手,又惊又惧:“你怎么了,你……你疯了?” 抬起头,恐惧地看着郝癸霓:“大小姐,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郝癸霓浑身冰凉,冷声道:“还不赶快撤出去?我刚才说过什么了?” 这时候剩余弟子才惊得纷纷转身,相互呼喝转告:“撤离,撤出三里之外,这里有师兄弟受伤了,来个人帮忙,快。” 在一片呼喝声中,这一个个的玄极门弟子在白茫茫的浓雾中摸索着退出去。 郝癸霓心中一阵狂跳,脑中再度浮现那颗眼珠子,狠狠咬牙,心中怒道:“滚。” 脑海中的眼珠子狞笑着消失掉。 她惊惧地回头看一眼这浓雾,心中无尽担忧:“吴老前辈,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将心一横,跟着弟子们往外走去,直到三里之外,这才按住那名挖掉自己双眼的弟子,喝道:“冷静了吗?” 这名弟子哆嗦着,不住喃喃道:“它瞪着我,它一直瞪着我,只要我没有了眼睛,我就看不到它了。” 郝癸霓与身边几名弟子连连倒抽凉气,又听他继续喃喃不住道:“它在诅咒我,救救我,大小姐,救救我,它一直在诅咒我,诅咒我死去,它在诅咒我死去,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告诉我我们不会死的。” 郝癸霓怒得给他一个耳光:“你到底清醒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这名弟子被她抽了一耳光却浑然不觉,喃喃道:“我知道我是玄极门弟子,我知道我的使命,我想要保护人族,我想要保护人族,可是,它太可怕了,我们会死的,我们真的会灭绝的。” “你……。”郝癸霓气得浑身颤抖,哆嗦声音,“你还记得进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些骸骨吗?你知道它们是谁的骸骨吗?你告诉我,它们是谁的骸骨?” 这名弟子刹那一个颤抖,突然停住了,恍若瞬间又有了勇气,颤声道:“羽武者。” 这三个字吐出来,立即让身边的弟子们也振奋起来,沉声道:“对,师弟,羽武者,那是魔族的克星,羽武者,是人族的,魔族最惧怕的武者,羽武者。” 这名弟子猛然坐起来,满脸鲜血,两个眼窝空荡荡的,咬着牙颤声道:“我是玄极门的弟子,我会成为羽武者,滚,滚,滚开。” 他如同郝癸霓一样,其实是看到了自己脑海中的残像,那是那颗眼珠的残像。 现在他怒视着他,虽然他的眼睛已经被自己挖掉了,他恍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厉声怒道:“滚,然后,安安静静等着我杀了你。” 他怒得大口大口喘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满是鲜血的双拳握得紧紧的,额头的青筋高高鼓起,愤怒让他满脸通红,那不单单是从眼窝中流出来的鲜血所致。 千年前,羽武者们将这里的魔物全都杀尽了,那就是魔族最惧怕的武者,人族的羽武者。 而他们是羽武之后的门派的弟子,人族万里挑一的人才。 他们的使命,就是成为羽武者,保护人族。 第267章 千年诅咒 在噼里啪啦声响中,这朵巨大的花慢慢蠕动起来,一瓣一瓣脸盆般大小的花瓣慢慢张开,上面的血管也一根一根暴涨,血液在手指粗细的血管中流动着让血管看起来是蠕动的。 “唔。”吴步观捂住眼睛,往后退一步,微微喘气。 手指挪开,露出一条缝,从指缝之间看出去,目光立即与那颗人脑袋般大小的眼珠子接触在一起。那颗狰狞的眼珠血红血红,直勾勾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瞳宛若一道裂缝,慢慢变大。 吴步观心惊肉跳,颤声道:“竟然是活的。” 只是再看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了,原本捂住眼睛的手颤抖着慢慢放下。这位老者从未有过如此惊惧和慌张,双眼无法自已地盯着那颗硕大的眼珠子,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不住大口喘气。 “心境。”他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贴着满是皱纹的面颊滚落下来,再顺着白花花的胡须滑下,挂在胡须尖上,被他的颤抖微微一抖,从胡须尖上脱落,无声滴在衣襟上。 他狠狠咬牙,呛啷,断流剑从腰间拔出来,却在手里剧烈颤抖。 这朵血红色的花朵慢慢蠕动起来,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从土中慢慢挤出,一寸一寸长高。五瓣花瓣不住微微动着,像是妇人手中的扇子一般。那颗眼珠子从始至终死死盯着吴步观,裂缝一般的眼瞳也慢慢变大。 呼哧,呼哧,吴步观脸皮剧烈抽搐,艰难地抬起断流剑,颤抖声音冷冷道:“还妄图控制老夫心智?普界门对什么都可以没有要求,唯独心境是唯一的要求,哼,这就受死吧。” 天下门派林立,各门各派有自己的偏重,单单是招式足以说明各门各派不同的偏重。除了招式之外,功法也能体现出这种偏重。何离剑刚入武道的时候,这位老者就一直在跟他强调心境的重要。 普界门,最看重的是心境的修养。 可是他如今一身修为流失殆尽,纵然稳住了自己的心智,断流剑却毫无力道,软绵绵砍在这朵血红的花朵上。 崩,断流剑因为他现在全力稳住自己心境,准头偏了,砍在一瓣花瓣上,立即被发出闷响,被那花瓣一弹,往旁边弹开。 这朵花,真的是活的。 它拥有自己的意识,它意识到了眼前这位老者对自己造成的威胁,正在不断从土里钻出来,扭动着大腿粗的花(哔)径,一寸一寸往上升。五瓣花瓣扇子一般微微抖动,那颗眼珠子的越来越红,裂缝似的眼瞳慢慢变大,慢慢裂开。 “唔。”吴步观浑身乏力,剧烈颤抖,手里的断流剑险些没有力气抓住,单膝跪地,撑着断流剑大口大口喘气,他又一次捂住自己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声低喝,这位老者满脸怒容地站起来。 但却一抬头,看到这朵血眼魔花已经与他齐高,向日葵一样转动花朵,将那颗硕大的眼珠子直勾勾对准了他,离他的脸只有一尺距离,狰狞无比。 吴步观吓得一身冷汗冒出,心神刹那险些守不住,一声怒喝,断流剑不敢迟疑地闪出一道寒光:“死吧。” 嗤,那大腿粗的花(哔)径应声断为两截。 这朵血眼魔花微微一抖,像是湖面上被人打碎的倒影,立即变得粉碎,透明。嗤,这个变得透明的粉碎的影子微微一抖,从吴步观面前消失,消失的同时又有另一个透明的影子跟它重叠在一起。 这道影子消失的瞬间,重叠的那道影子也同时化作了实体,那根花(哔)径,完好无损。 它竟能避开吴步观这一剑,但这一剑毫无力道,与寻常人无异,料想任何人都能避开吧。 吴步观抽了一口凉气,惊得后退一步。 岂料这朵血眼魔花也扭动着花(哔)径,往他靠近了一步,五瓣花瓣剧烈抖动着,五面扇子似。花瓣上一根一根血管的流动甚至发出沙沙的声音,听着像是毒蛇吐信。 “如何可能。”吴步观颤声道,瞪着眼睛看这朵血眼魔花离自己越来越近,三尺,两尺,一尺,半尺,三寸,两寸,一寸。 那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那颗脑袋大的眼珠子与他几乎贴在一起,将他的脸整个罩住,裂缝一般的眼瞳已经裂开一半,黑漆漆的,无底深渊一般。 “糟糕了。”吴步观大汗淋漓,浑身发软,“如今保持住心境已经是老夫的极限了。” 他咬着牙,绝望地闭上眼睛。 蓦地,那道裂缝似的眼瞳突然流出一片鲜血,将整颗眼珠子都染红。这片鲜血瞬间被五瓣花瓣尽数吸收,顺着一条一条血管一样的叶脉将花瓣一瓣一瓣地全都浸泡得通红。 吱的,一声尖锐的鸣叫从这颗硕大的眼珠里发出来,刹那将这片浓雾之中方圆百里范围之内的空气都撕破了似的,听着充满了贪婪、凄惨、狂怒、无奈、绝望。 退到了三里之外的玄极门弟子们顷刻个个面露恐惧,纷纷捂住耳朵,瞪大了双眼,一个个心口狂跳不已,纷纷软倒在地。 郝癸霓也被这尖锐的鸣叫震得头晕目眩,禁不住捂住了耳朵。可是这尖锐的鸣叫竟然穿透她的双手,宛若一根尖锐的针,刺透她的耳膜,再从双耳中钻进她的脑袋中,又从脑袋中钻进体内,钻进心脏之中。 她只感到这片白茫茫的浓雾正在飞速旋转,大地在她脚下飞速旋转,刹那失去重心。 有些弟子因为受不了这种声音,不受控制大声叫起来,试图要将这种声音给压下去一样。他们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满地打滚,不住大声吼叫:“啊。” 却见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从眼中,从被他们捂住的双耳中,从他们的口鼻中,慢慢流出了鲜红鲜红的鲜血,面目狰狞可怖。他们的叫声也慢慢变弱,慢慢停止了打滚,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带着挣扎的表情,就此丧命。 “不。”郝癸霓颤声道,银牙紧咬,想要站起来,但是那尖锐的声音一直将这个世界叫得飞速旋转,她根本无法站起来。 如果整个世界都在飞速旋转,你要如何站起来? 非但如此,这种强烈的,永不停止的旋转让她越来越恶心,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她忍不住想要呕吐。倏然心中一惊:“我不能吐出来。” 那些弟子们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以为呕吐出来便就会好一些,岂料他们吐出来的是他们的鲜血,从七窍之中吐出来的。 她厉声尖叫:“停住啊。” 这尖锐的鸣叫声,永远不会停止,除非他们都死光了。 吼。 浓雾中蓦然乍起一声怒吼,震得大地微微一抖,刹那之间,那尖锐的鸣叫声立即被震得停住了。一条熟悉的人影从浓雾之中一闪而过,直奔那朵血眼魔花所在之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身影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泼,这道波纹在他消失之后才猛然炸开,所形成风劲将倒在地上的弟子们猛烈一吹,一个个打了一个寒颤,倏然惊醒。 这一声怒吼将那飞速旋转的天地瞬间吼得停住,那股风劲迎面而来,郝癸霓心中一跳。顷刻浑身一轻,恢复了清醒,纵身跳起来,瞪着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何离剑?” 环视一眼,身边的几名弟子却没有能醒来,七窍流血而亡。 她娇躯微颤,又惊又惧,握紧拳头,朝浓雾中追进去,叫道:“何离剑。” 这条人影破开浓雾,倏然停在这朵狰狞的血花面前,将吴步观扶住,往后掠开数丈,慢慢将他放下,颤声道:“师父。” 吴步观颤抖着,嘴角渗出一缕鲜血,看清了来的人,声音虚弱无力:“剑儿,当心,这东西善于攻心。” 千钧一发,若他来晚了半步吴步观恐怕要像外面的弟子一样七窍流血而亡,因为他几乎被那朵花将整张脸都包住了。 何离剑哆嗦着点点头,取出一颗还神丹,吴步观片刻不敢迟疑,将之服下。何离剑又将怀中的那个小袋子塞入他手中,咬牙颤声道:“这里交给我,你们都离开吧。” 吴步观张一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个黝黑的小子,从刚开始遇到他,将他救下的时候起,到现在,已经完全成长为一名不需要他人担心的武者,魔武者。 “已经一年多了。”吴步观无力地笑,满是沧桑和欣慰,没想到仅仅一年多他变成了坚不可摧,稳如磬石的武者。他一定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教导和叮嘱,而他原本也是必定会成为这样的武者的人。 何离剑咬牙将吴步观扶起来,回头怒瞪着那片浓雾:“走吧,我一定会将它除掉。” “你有什么眉目?”吴步观临走之前问了一句,是因为担心,如果他已经有什么眉目便会稍微安心。也因为对这朵邪恶的血花的惊疑,若他有了什么眉目,那说明他对它已经有所了解。 何离剑冷冷看着那片浓雾:“只有一个办法。” 吴步观点点头,咬咬牙,转身出去,手臂一伸,将一条婀娜动人的人影拉住,略微回头,声音充满欣慰和冷酷:“将它杀了。” “何离剑。”娇躯剧烈一颤,水灵的大眼睛中映出这条熟悉的身影,但却好像诀别了一辈子那么久的背影,她喜极而泣,“真的是你。” 何离剑没有回头,身影无声没入白茫茫的浓雾中。 吴步观将郝癸霓拉着出去:“郝姑娘,走,交给他。” 郝癸霓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身体就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吴步观拉了几下才将她拉动,她看着那片浓雾,大声叫道:“杀了它,何离剑。” 想到千年来玄泰之巅中一直藏着这么可怕诡异的东西,她不寒而栗。想到外面那片或死或伤的弟子们,甚至疯掉的弟子们,她秀目中满是怒火。想到正是这朵狰狞的血花造就了这片浓雾,连千年前的羽武者都丧命于此,浑身被憎恨吞噬得剧烈哆嗦。 但他们做不了什么,因为他们太弱了。 于是她紧咬银牙,与吴步观一起回身出去,声音颤抖:“杀了它,只要是你一定能杀了它。” 何离剑冷着脸来到这朵血眼魔花面前,当然,他就是为此而来,从退魔遗迹中千里迢迢十分火急地赶回来。只要这朵血花被根除,羽武者将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再度诞生在玄泰大陆上。 而后,他将以魔武者的力量,以第一位羽武者的绝技断心碎梦,将那轮黑色的漩涡撕开,带着这些羽武者们杀入魔界,把魔界整个夷为平地。 牙齿咯崩一声,险些被他咬碎,怒视着这朵血花,在人界边境的当时,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若不是因为这朵血花的存在,他早就冲进那轮黑色的漩涡之中了。 他忍得太久了。 这朵血眼魔花慢慢扭转,脑袋大的眼珠子红通通地瞪着他,五瓣花瓣疯狂地抖动着,发出傻沙沙的响声,宛若毒蛇吐信。 已经裂开一半的眼瞳中一片一片鲜血流出来,五瓣花瓣滋润得血红血红,抖动的花瓣腾出一片淡淡的血气,雾一般慢慢将它笼罩在内。 何离剑慢慢抽出魔泣剑,一抖,剑身刚刚触及那片血雾,立即嗤的整把长剑都变得通红,嗡嗡作响,似乎十分激动。 这颗硕大的眼珠刹那一个哆嗦,怒瞪着何离剑,何离剑冷道:“怎么了?你第一次失败吗?” 牙齿咯咯作响,恨声道:“妄图控制我的人有千千万万,你还得排队,曾经在我最弱的时候控制我的人,全都失败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弱小的孩子,你还想着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控制我?” 在他年仅七岁的时候,那些作恶的帮派将他卖为奴隶,十年里他像牛马一样被人控制。但他从未退却,从未停止反抗,那时他只有七岁的年纪。十年里一年比一年长大,直到现在,他十八岁了。 他冷笑,笑得身子都在动:“别找了,我的心没有弱点。” 那地狱一般的过去,已经被他踩在脚下,那控制着他,左右着他的人生的过去,已经被他踩在脚下。他非但将它踩在脚下,还凶狠地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了。 千年后的第一位魔武者,弥补了他原本应该得到力量。将父母从魔族手中救出来,尚且还让他们成为了如今唯一的两位羽武者。他也是千年后第一个抵达人界边缘的人族,第一个拯救了血骨堡的人,第一个发现了水令封印的人。 太多了。 双眼倏然通红,怒瞪着这朵血花,额头青筋暴起:“害怕?” 这朵血眼魔花确实在害怕,五瓣花瓣剧烈抖着,慢慢往后退,那道黑色的眼瞳也收缩起来。 何离剑狞笑起来,面目狰狞地往前走一步,五指张开。 吱,这朵血眼魔花刹那发出尖锐的鸣叫,猛烈哆嗦。 “闭嘴。”何离剑怒喝,嗤的一声,五指如钩,插入那颗脑袋般大小的眼珠子,刹那一片血花飞扬。泼,他将整个眼珠都扯出来,猛然一抓,震成一片血浆。 哗啦啦,五瓣花瓣突然狂抖起来,在噼里啪啦声响中,又一颗狰狞的眼珠子从空荡荡的花瓣之间长了出来,滚动着慢慢停住,直勾勾看着他。哗啦啦作响,这颗眼珠子还带着一片一片鲜血,滴落下来,滴在地上。 何离剑张开鲜血淋淋的五指,冷笑:“你还有多少颗?” 蓦地,这朵血眼魔花发出厉声尖叫,倏然膨胀开,一片血雾弥漫在这白茫茫的浓雾中,将周遭方圆里许笼罩在内。受到如此血雾刺激,魔泣剑顿然红通通的。 这朵血眼魔花不断变大,不断膨胀,一寸一寸,一尺一尺,一丈一丈,眨眼化作直径十丈的巨大花朵,那颗眼珠也狰狞地俯视着何离剑,黑色的眼瞳再度裂开。 何离剑仰头直视着它:“死吧。” 这是猛兽被逼到绝路的反抗,有时候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有时候却纯粹因为恐惧做出的虚张声势。这朵血眼魔花,在虚张声势。 一道黑光倏然闪现,泼,这朵巨大的血花应声化作一片粉末,纷纷扬扬,融化在白茫茫的浓雾中。 嗤,魔泣剑也恢复了洁白色,安安静静的。 长剑一抖,何离剑转身离去,脸上挂着冷笑:“不过如此,你还以为你是千年前的模样吗?千年后,你已经不堪一击,人界,从现在起将要让魔界认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等着吧。” 哗啦啦作响,身后却又传来一片声音,那是破土的声音。 何离剑脸色一变,回过头去。 土中钻出一株幼苗,扭动着那小小的躯干,眨眼就钻出了出来,抖一抖,将上面的泥土抖掉。啪,这株幼苗的苗头张开,化作了一朵小小的花朵,血红血红。花瓣完全绽放开的时候,一颗血红的眼珠子也在花心成型,咕噜噜转动着,最后停住,直勾勾瞪着何离剑。 何离剑惊得浑身一颤。 原来这就是羽武者也拿这朵花没办法的原因。 “诅咒……。”他颤声道,“这诅咒,竟然植根于人界之中。” 这朵花似乎极为骄傲,扭动着躯干,最终长成一开始见到的那副模样,大眼珠子一动不动瞪着他,似乎在说:“来,再来,我等你。” 何离剑怒得一剑挥出,这诅咒到底要怎么才能根除? 泼,刚刚从大地之中长出来的血眼魔花顷刻再度粉碎。何离剑闪身过去,魔泣剑红通通地往它长出来的地方插落。 与此同时,地面微微细响,一株小小的幼苗再度破土而出,扭动着将魔泣剑缠绕住。 何离剑惊得背脊发凉,剑身猛然一抖,将这株幼苗震碎,身影往后掠开,纹丝不动瞪着。 这不是办法,这不是将它根除的办法。 但到底要如何做? 永远都会重新长出来,直接斩碎不是办法,看着那株幼苗又在从土中钻出来,何离剑纹丝不动,脑中飞速思考。 将它的根部破坏掉,但它的根部似乎深不见底,何离剑又惊又怒:“难道要将人界彻底毁掉,你才会消失吗?” 它几乎是与人界完全长在了一起,要根除它,除非连人界都毁掉了。 “原来如此。”他声音剧烈颤抖,“原来如此,难怪羽武者们也无法根除,原来如此……。” 那株幼苗又是泼的一声,苗头炸开,里面一条人影钻了出来,娇媚诱人,清秀的脸蛋,单纯的笑容,清澈见底的大眼睛,亭亭玉立。 何离剑冷着脸,看着这名少女。 少女微笑着看着他:“为什么都已经到了,却还要离开,原来你的目的是这里。” 他都已经到达了魔界之门,却头也不回离开,为的就是将这诅咒跟除掉。 “我等了你好久。”少女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才肯来?” 何离剑冷着脸,抬起了魔泣剑。 少女摇摇头:“放弃吧,要根除它你只能将人界毁掉,它跟人界是长在一起的,你办不到的。”旋即又甜甜一笑:“想要救人界就得将人界给毁了,所以,你来吗?和我一起将人界毁了。” 何离剑露出一丝冷笑:“挣扎吧,魔族,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挣扎吧,接下来将是恐惧等着你们。” “哎。”少女幽幽叹了一口气,很是失望,看着何离剑依依不舍,“你就是还没明白是吗?” 说完,甜甜一笑:“是我太心急了,那我就继续等着你,只有你自己明白了才行,我怎么说你都无法理解的。” 何离剑冷笑,一道黑光再度闪现,少女与那那株幼苗顷刻荡然无存。 魔泣剑轻吟着慢慢安静下来,这是它最烦躁的一次了,刚安静下来那株幼苗又再度破土而出,于是它便又得慢慢变红起来。 但何离剑将它别入腰间,冷笑着看那朵血眼魔花再度盛开,硕大的眼珠子直勾勾瞪过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翠兰翠兰的翡翠:“永别了,丑陋的东西。” 五指张开,嗤的一声,将那颗硕大的眼珠子撕开,把这块翠兰翠兰的翡翠塞进去,咬着牙狞笑:“除了断心碎梦,谁也别想出来。” 这朵血眼魔花顷刻剧烈颤抖,发出尖锐的尖叫声,花瓣一瓣一瓣剧烈地抽搐,时而张开,时而紧闭,将一片一片血雾震荡着。那大腿粗的花(哔)径不住扭动,变幻出种种畸形的形状,剧烈地抽搐。 手上能感觉到这颗硕大的眼睛猛烈地抽搐,不住颤抖着。 倏地,一片天蓝色的光芒在这颗眼珠之中闪出来,从被撕开的眼瞳中闪出来,将何离剑狞笑的面孔映照得阴森恐怖。 “滚吧。”他咬着牙,恨声冷道。 嗤,这片天蓝光芒瞬间将方圆里许范围笼罩在内,蓝光一闪即逝,天地之间又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浓雾。 何离剑抓着手里的那块翡翠,慢慢平静下来,那只手在略微哆嗦,那颗翡翠翠兰翠兰的,安安静静被他握在手里。 现在,这朵血眼魔花就在这块翡翠里面,它一定很痛苦吧,一定很惊惧吧。 浓雾,越来越稀薄了,消退得很快,快得不可思议。 他们一个一个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弥漫了千年的浓雾就这么迅速变得稀薄,视野逐渐一点一点开阔。一丈,两丈,三丈。原本只看见身边丈许的范围,只看见距离自己丈许的师兄弟,现在视野一点一点开阔出去,看见了第二名师兄弟,看见了第三名,第四名。 这种感觉,真的太舒服了。 “成功了。”郝癸霓颤声道,双脚禁不住往前走两步,秋水般的大眼睛望着正在从四周慢慢消退的浓雾,看着视野正在一丈一丈往外扩大,“他成功了。” 一条人影模模糊糊地,在百丈开外出现,这婀娜诱人的身影小鸟儿一般飞扑过去,无声扑进他怀中,死死抱着他:“何离剑。” 何离剑长长吐了一口气:“根除了。” 这才察觉身前紧紧贴着柔软柔软的身躯,娇小,温暖,如水一般让人不敢轻易触碰,满脸满头都是她的香气。 同时里数百丈开外,三条人影一花,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刹那毒雾谷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成功了。” 天空也慢慢在浓雾中浮现出来,碧蓝碧蓝的,阳光清澈见底,从头上洒落,轻柔地照着每一个人。 这个谷底千年来第一次见到阳光,天地之间一片明朗。 “成功了?”展隐天失声惊道,与儿子相视着,不敢置信,他们才刚刚赶到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武轶霄呆若木鸡,抬头望着这片刺眼的阳光,万里之内一片空旷,明朗,直让人心中想要欢快地朗声长啸。 “何离剑。”郝癸霓哆嗦着声音,紧紧抱着他。 何离剑心口狂跳,将她的手轻轻拉开:“没事了,好了。” 郝癸霓的手宛若钢铁做成一样,怎么也掰不动,何离剑甚至能感受到从她胸口传来的心跳,与他一样,狂乱猛烈。这柔软的,富有弹性的,温暖的,刚熟透的娇躯,让他手脚绷得僵硬,喉咙里一片干燥,完全不知所措。 第268章 魔界之门 呼哧,呼哧,他努力控制这副躯体,踩在冰冷黑暗的地面上。这地面看不出是石头还是泥土,或者甚至是钢铁?看不出来,也许并非人界所有的物质,毕竟这里是魔界。 还记得那诡异狰狞的纹理,一条一条地布满了整个石洞。这个世界不是人界,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未见过的。其他不说,看这副全新而成的躯体,乌黑得发亮,宛若黑岩,坚硬无比。这不是血肉,也不是甲虫的甲壳,谁知道这是什么? 同时,也僵硬无比。 一定是他还没习惯,还没有适应,否则如此僵硬的躯体如何厮杀,如何搏斗? 他恼怒地一拳砸在地上,地面啪地裂开几条细缝。 睁着那血红的眼睛,在这黑漆漆一片的世界中四处找寻。慢慢地,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变得淡起来,清晰地呈现在面前。这原本是没有光的世界,但随着他开始适应这种环境,随着他融入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将自己呈现给他。 哪怕没有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抬脚往前踏出一步,那只脚却笨拙地一歪,他一个踉跄,伸手撑在地面上,这副身躯依旧不听他的使唤。他怒得微微颤抖,双眼越来越红,明明魔界都已经接受了他,这副身躯就是不论如何都不如意,就像一只刚被驯化的小狗,时不时野性展露不听使唤。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朝这边来,直觉告诉他在这边能见到她,或者说是她让他知道她在这边,他只要跟着感觉走过去就能见到她。 于是好不容易来到这块空无一物的大地上。 在人界中,头顶上永远是碧蓝的天空,天空中总是有一轮刺眼的太阳,温暖地将阳光散落大地每一个角落。 但他现在只是稍微想起来便就觉得极度恶心,可能他真的已经是魔族了,他觉得那片蓝天和那轮太阳看起来极度恶心,恶心得让他想呕吐。 停住回想,将血红的眼睛看着这块空无一物的平地,抬头看上去。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他还是喜欢这里,喜欢这个世界的每一样东西。 头上当然没有让他恶心的碧蓝和太阳,是一片黑漆漆的黑气,一张被子一样永远铺在头上,缓缓流动。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这种舒心的感觉。 为什么以前没有觉得蓝天和太阳恶心? 可能那时候他从未见过这里吧。 那条人影洁白洁白的,就立在这块大地的中心,娇媚诱人。 他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必须要有人扶着才能走稳,跌跌撞撞走过去,努力控制身躯让他耗费不少力气,微微喘息。 少女回头,甜美地笑:“你来了,感觉如何?我说过会让你变得更加好看。” 甄途阳咧嘴嘿嘿冷笑,他很满意,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让我出去,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 “不急。”少女笑道,“再等一个人,他也很快就能走路了。” 甄途阳红色的双眼微微一闪,似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他也变成魔兵了?” 少女虽然有点失望,但欣慰还是占据了多数:“你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当然,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甄途阳马上忘记了褚黥翟,激动得呵呵呵笑起来:“让我出去,现在。” 少女轻轻一笑,她说了要等一等就等一等,并不理会他。纤纤素手微微一翻,一颗金灿灿的石块浮现出来,那是无限剑山的金令。她轻柔地托着这块金令,将它往头上轻轻一送,那姿态优雅静谧,将让人无法自拔的身段展露出来,令人呯然心跳。 金令漂浮着往上升,约莫升了十丈左右,慢慢停下来,悬浮在半空中,嗡的一声,化作一团金灿灿的光球。 甄途阳下意识抬手挡住这片柔和的金光,微微喘气,这金光柔和温暖,他却感到极度不适。他,已经是魔族了,这是魔族理所当然的反应,只有人族才喜欢这种金灿灿的颜色和光芒。 他厌恶地皱起眉头:“你找齐天下四令要干什么?” 谁都在问这个问题,她至今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最信任的褚黥翟。 她果不其然地轻轻一笑,并不回答他,纤纤素手又是一翻。这一回是一块木吊坠,泛着淡淡的绿色光芒,被那只小小的素手轻轻一送,往头上飘过去。 看到这块木吊坠,就像看到了何离剑,甄途阳磨牙似的紧紧咬着牙关,怒瞪着双眼。如果不是这名少女在,他可能忍不住将这块木吊坠给捏碎了。 木吊坠飘飘摇摇,悬停在半空,与金令相隔十丈,嗡的一声,泛出一片清幽的绿光,化作一团光球。 “哼。”甄途阳冷视着这团绿色的光球。 少女看他一眼,笑了,素手一翻,又是一块泛着红色的光芒的石块,那是火令。火令飘飘摇摇地也被她送上半空,与金令木令相隔十丈,嗡的一声,化作一团血红的光球。 这一回,甄途阳露出满意的狞笑,那是鲜血的颜色。 最后,少女轻轻托着一块泛着白光的石块,将它送入了半空,这是将血骨堡封印了千年的土令。 甄途阳咧嘴嘿嘿地狞笑,目中满是鄙夷,人族千年前最强大的门派,不过如此。 少女面上映着这四令柔和的光芒,金色,绿色,红色,白色,不断交融变换,让她更具娇媚诱人,樱桃小口轻轻一笑:“来吧,开始吧。” 终于开始了,她找齐天下四令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终于可以知道了。 少女纤纤素手抬起来,宛若翩然起舞似的,半空中那四团光球立即响应她,纷纷发出嗡嗡之声,将空气震得微微颤抖。四团光球开始慢慢旋转,那片无边无际厚如城墙的黑气下,渐渐有风吹来,形成四个漩涡在两人四周旋转着。 等同人界的蓝天的黑气也被卷动着,慢慢形成四个漩涡,慢慢旋转。 少女会心而笑,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地看着那四团光球,秀目中映着这交融变换的光芒,那副娇媚让人无法自已。 倏地,四团光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剧烈的颤抖让它们抖出一道道残像,看似不光只有四团,而是千千万万团。 少脸色微微一变,原本的清纯甜美刹那冷却,冰冷下来。致命的娇躯微微颤抖,她震惊地看着这一片片光球所成的残像,素手停下来。残像也因为光球停止抖动慢慢消失,最后四团光球恢复了平静,光芒也变弱了,静静悬浮在半空,嗡嗡之声也消失掉。 呼,那四个漩涡也呜咽着消散,头顶上那片黑气便也逐渐恢复原样。 少女脸色露出一丝怒色,这是前所未有,秀目瞪着那四团纹丝不动的光球,因为愤怒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许久许久,甄途阳才回过神,看着她:“怎么了?” 少女慢慢平静下来,冷冷道:“走吧,这就出去。” 这一直是甄途阳渴望的,但现在他更加吃惊自己见到的一切,以及这名少女的变化,她从未生气过,从未如此冰冷过。他咬咬牙,控制着还不熟悉的身躯,跟在她身后:“到底怎么了?” “还有一块。”少女满脸怒容,失去了原本的恬静清纯,但却仍旧不失致命的诱惑,反而让人想要跪在她面前,让她狠狠抽打自己直到她解气为止,她想起来了,那残留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她也终于知道了,“第五令。” 甄途阳吃惊地回头看一眼那四团悬浮半空的光球,金色,绿色,红色,白色,两人离得越来越远,那四团光球也变得越来越小,几乎看不见了:“还有第五令?” 是的,还有第五令,这就是褚黥翟变成一滩烂肉的原因。 就在魔界之门的门口,某一个时间点上,第五令一直就存在在那里,真是讽刺,千年里她竟然毫无察觉。甚至她找到褚黥翟的时候已经察觉到那微弱的力量残留,却依旧没有想到那就是第五令。 但谁知道呢? 她一直认为只有四令而已,谁会想到原来天下一共有五令? 那块被崩碎的大地的碎片上,那颗巨大的陨石还在原地,只是那滩烂肉已经不在了。现在他正在魔界之中,正在逐渐变成真正的魔族,比魔物还要高一等的魔兵。与甄途阳一样,完全碾压羽武者与魔武者的魔兵。 地面突然抖动起来,这块巨大的陨石上面被抖落一块一块干掉了的壳,焦黑焦黑的。大地变得焦躁不安,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宛若一个巨大的闷雷藏在下面。 头上,那轮黑色的漩涡,开始慢慢旋转。 千年了,已经冷却凝固的它终于开始旋转。 这块大地的碎片不安的颤抖,仿佛想起了千年前的恐惧,抖得地面上升起一片一片地皮,脱落的树皮一样,一片一片往头上飞起,被那个黑色的漩涡吸了过去。这轮黑色的漩涡旋转的速度开始加快,连这块方圆数万里的大地碎片也正在被它慢慢吸了过去,沿着那黑色的纹理飘过去,如激流中的一片树叶。 蓦地,黑色的漩涡之中,微微闪了一下。这个黑暗的空间之中,第一次出现了第一片闪光。这是人界的尽头,阳光也无法照到这里,但这里出现了第一片闪光。 旋即闪光一片连着一片,从黑色的漩涡里闪现出来,那是闪电。 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狰狞地闪现。 看过去这轮巨大的黑色漩涡旋转得很慢,其实因为它太过于庞大了,它足足有玄泰大陆一半那么大。而退魔遗迹原本也属于人界,也属于玄泰大陆,那即是说它有人界的两成大小。所以,这旋转的速度看起来很慢,其实已经快到了足以产生闪电的地步。 那颗巨大的陨石惊惧地颤抖,终于被这块大地的碎片抖得崩碎,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化作一片黑色的粉末,也飘扬着离开这块大地碎片,被那轮巨大的黑色漩涡吸了过去。 呜~~~ 除了无数大地的碎片恐惧地颤抖发出来的轰隆隆之声,这轮黑色的漩涡之中猛然爆发出一片狼嚎声。静下心来听一听,让人吓得胆子都破了。 能将吼声传遍整个黑色漩涡范围的嚎声,那不是一头两头魔物能做到的。 不计其数的魔物,那是不计其数的魔物。 当时少女没有回答褚黥翟现在的魔界历经千年之后是否已经将魔物都重生,现在知道答案了。 魔族,千年之后,已然全部重生。 第269章 化身魔族 嗖嗖嗖,一片黑烟从遥远的深处飘出来,从这轮黑色的漩涡上空掠过去,惊得大地碎片一片一片颤抖不已。那不是黑烟,是魔物,成群结队的魔物,一片一片的红光在这黑云之中闪现,那是它们的眼睛。 咚,一头魔物遥遥落下来,落在这块碎片上,蓦地仰头发出一声悠扬的嚎声,血红的眼睛充满了狂怒和憎恨。 嗖,这头魔物吼完这一声,宣示自己千年后又再度重生,旋即一掠,朝着人界尽头的外面而去。 那是退魔遗迹的方向,退魔遗迹再过去,就是玄泰大陆,已经只剩下一半的人界。 千年之后,魔族重现,从十几年前开,这个流言就一直传开了。 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人把它当一回事,一笑而过。 它们来了。 呼哧呼哧,这副躯体果真是极难控制,这种感觉让人心中火大,明明想要跨出去,但脚有时候就是迟钝上半刻,已经让他摔了几跤了。 但他咬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按照自己的感觉艰难地来到了这块平地。黑暗中,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 这不是人,不论体型还是什么都与人族无异,唯独不同的地方有两处。第一,对方浑身黑得油亮,宛若是会行走的黑岩雕刻而成的雕像。第二,双眼是红色的,红眼是魔族特有的。 所以对方跟他一样,也是一名魔兵。 这名魔兵呆呆看着离地十丈的空中,空中四团光球静静悬浮,纹丝不动,每一团之间彼此相隔十丈。金色,是金令;绿色,是木令;红色,是火令;白色,是土令。 这名魔兵双眼通红地看着这四团光球,纹丝不动,它的动作比他还要娴熟,并不像他那样僵硬无比。当然了,他是刚刚成为魔族的人族,宛若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对自己降生的世界一无所知,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需要重头开始学习。 但看它那副呆呆的模样,看来也是刚重生的,似乎不知道这四团光球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天下四令。”他仰头望着四团光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名魔兵微微偏过脑袋,血红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隐约记得从未见过他。 褚黥翟也转过头,看着它:“告诉我。” 魔兵确认他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点点头,回头看着那四团光球:“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褚黥翟很冷静地听着,听完了,他淡淡一笑:“谢谢。” 魔兵惊讶地看着他:“重生之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褚黥翟冷笑:“是啊,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谢谢你了,还有,永别了。” 嗤,褚黥翟五指成勾,穿透了它的胸膛,从它背心穿出来,五指牢牢抓着一颗狰狞的心脏,足有人脑袋大,宛若曾经被扔进火炉一般,红通通的。泼,五指冷酷无情地将之捏碎,另一只手将这名魔兵推开。 抬头冷冰冰望着那四团光球,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现在,都是我的了。” 呯,那名魔兵木头一样倒在地上,四肢畸形地抽搐一下。黑岩一般的身躯慢慢化作一片黑气,袅娜升起,融入头上那片不见尽头的,厚厚的黑气之中。 刚重生,它又回归了魔界。 当这条身影再度回到那块大地的碎片的时候,那颗陨石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什么双杰,什么何离剑,什么冰封的羽武者,什么白茫茫的世界,全都不存在了。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但可以肯定,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而他赶着出来的时候,魔界中的那群魔物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昔日化为一滩烂肉躺着的地方,当时的他肯定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被刻在潜意识里的些许近乎本能的感觉告诉他,那个白茫茫的世界被破坏掉之后,他就出现在这里,而后被那名少女找到。 那时候双杰与何离剑肯定围着他的那滩烂肉嘲笑吧,谁知道呢。 回望一眼,那轮巨大的黑色漩涡在密密麻麻的闪电中慢慢旋转,宛若一只巨大的狰狞的眼睛,直勾勾瞪着远方,那是人界。 他嘿嘿嘿地低笑起来,也望着人界的方向,仰天哈哈大笑,面目狰狞无比。黑漆漆的身躯一闪,留下一道波纹,眨眼消失在前往退魔遗迹的方向之中。 泼,这道波纹猛然炸开。 第270章 羽武诞生 嗡,大墓碑在武轶霄饥渴的凝视下泛出一片金光,朦朦胧胧包裹着这把可怕的大剑。放眼过去,密密麻麻的弟子们少说近万人,都在屏住呼吸看着这把夸张的大剑。 一条挺拔的身影自远方迅疾而来,眨眼落在这把大剑面前,腰间寒光一闪,八尺长剑展现在众人面前:“武前辈,晚辈郝雄章,恳请前辈赐教。” 武轶霄根本没听见他说话,他虽然就站在大墓碑面前,看见了大墓碑就能看见他,看见他就能看见大墓碑,但是武轶霄根本看不见他一样,咧嘴狞笑着。 连郝癸霓也紧张地盯着这把大墓碑,完全忽视掉了站在它面前的哥哥。非但是她,何离剑也屏住呼吸盯住那把大墓碑。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看见他,所有人眼中空无一物,唯独只有大墓碑。 “哼。”武轶霄瞪着那片金光,突然一声底喝,粗壮的手臂瞬间暴涨,双眼怒瞪,“破。” 泼的一声,大墓碑上的金光刹那猛然炸开,化作一阵狂风呼啸着吹向四方。弟子们纷纷抬手,惊惧地看着狂风中的大墓碑。 郝雄章吃了一惊,挺拔的身姿被这气浪吹得往后荡开,落在十丈开外,震惊地看着那大墓碑:“玄羽秘技?” 武轶霄咧嘴狞笑,双眼要吞掉大墓碑一样,额头青筋高高鼓起,喉咙里滚动着难耐的激动和兴奋,嘿嘿低笑着。 但见那片金光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他一声怒吼,金光刹那一抖,一片新生金光从大墓碑之中顿然闪出,瞬间将包裹在外面的金光抖得粉碎。 金光中诞生的金光,蜕皮一样。 嗡,大墓碑发出轻吟,将空气震得嗡嗡作响。 武轶霄仰天哈哈大笑,呼呼抡着一片金光的大墓碑一拍,金光霎时收了起来,当的一声,将它扛在肩上。 展隐天看得又惊又喜,颤声道:“诅咒,真的解除了。” 弟子们纷纷惊呼,恍若刚才所有人同时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美梦,瞪大眼睛,满是崇敬和畏惧:“羽武者。” 千年之后,羽武者终于如愿诞生。 “羽武者?”郝雄章瞪大眼睛,看着武轶霄,“明明剑光还是金色。” 展御风激动得无法将话说清:“金色剑光本就是羽武者的剑光,进入空白地带即拥有金色剑光,其实是拥有成为羽武者资格的证明。” 嗖,何离剑化作一个小黑点瞬间消失在视野中,空留一道波纹。 “何离剑。”郝癸霓纵身追去。 吴步观欣然,暗暗震惊,望着何离剑消失的方向。这个小子,现在已经完全让人放心,他什么时候成长成这样,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陪在他身边。想起他刚被救之时的那种生涩,甚至带着一些自卑,因为自卑看起来寡言少语,腼腆羞涩。 但现在,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 也纵身而去,微微一笑:“这下琦儿得救了。” 身后传来武轶霄那开心的哈哈大笑声,震得山谷一片剧烈哆嗦,几欲崩塌。 蓦地一声大喝,展隐天浑身一阵噼里啪啦爆响,双眼瞪得圆圆的,狞笑道:“昔日(哔)你让我展隐天绝望到底,这一次你可算成功了,来吧,破。” 郝雄章吃惊地后退几步,双眼一直盯着武轶霄。 武轶霄哈哈大笑,当,大墓碑回入背上的鞘中,这才发现他:“嗯?你是谁?” 又想起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他:“你刚才好像要跟我较量?” 八尺剑慢慢放下来,郝雄章瞠目结舌,半晌喃喃道:“毒雾谷发生了什么事?” 武轶霄嘿嘿一笑,粗大的手掌按住他的肩头:“你很在意啊,竟然追到这里来,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这把剑其实确实是一把好剑,不用在意,我并无恶意。” 这已经不重要了,郝雄章瞪着眼睛,看看他,看看正在使用玄羽秘技进行突破的展隐天:“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武轶霄哈哈大笑,双眼一定,看住他:“小子,想要跟我武轶霄较量,等你成为羽武者再来说这句话,哈哈哈。” 这笑声充满了狂喜,震得那近万名弟子一个个禁不住色变,一个一个喃喃颤声道:“羽武者……羽武者……终于诞生了……终于……千年了……。” 蓦地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惊得湛蓝的天空微微颤抖。 听得嘤的一声,这名少女似乎有反应了。沈忆琴眉头一动,吃了一惊。 何弦志闪身过来,沉声道:“怎么了?” 姚昙昇更加大惊失色:“琦儿?” 甄逸世面露惊喜,从椅子上噌地站起来,激动地看着她。 那双秀目慢慢张开,樱桃小口呼地吐出一口兰气,身躯却软绵绵倒在沈忆琴怀中,美目流转,看到了沈忆琴,无力地颤声道:“你……你……。” 她还记得眼前的这两个人,那是何离剑的父母,那么何离剑呢? “何离剑……呢?”她连连喘气。 他不是承诺过要回来的吗? 沈忆琴心中哆嗦,轻轻搂着她,目露感激和敬佩:“多谢姑娘,难得你如此牵挂,他……。” 倏尔一阵狂风卷进方来殿中,那条魂牵梦绕的熟悉身影停在她面前,又惊又喜,满脸激动得哆嗦,半晌才颤声道:“你终于醒了。” 姚昙昇喜极而泣,不住紧紧抓着姚羡琦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另一只手激动得也抓住何离剑的手,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点头。 旋即又看见一条袅娜身影掠过来,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百般不敢置信:“你真的成功了?” 这名从未见过的少女一激动,便又将袖子撸起来。鲁悼司惊呆地张大嘴巴,邵澄茗看看姚羡琦,看看何离剑,看看每一个人,最后看看鲁悼司,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但这一次没有遮住他的眼睛,他根本是震惊地看着何离剑,似乎其他人都没看见。 姚羡琦吃力地想要起身,沈忆琴将她扶住:“虽然已经没事,但你的修为是以丹药得来,一时间无法适应,不要着急。” 姚羡琦哆嗦着素手,轻抚何离剑的脸庞,恍若身边只有两人,其他人根本不存在,声音虚弱中带着责备和欣喜:“你终于回来了。” 邵澄茗小脸蛋扑哧一声,刹那红到了脖子上。 何弦志嘴里唔的一声,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踱着步子转身慢慢走开。沈忆琴咦的一声,看住何离剑,见到儿子那副痴情模样,又见到姚羡琦那脉脉含情的双眼,呀的又低呼一声。 这位母亲竟然笑了,抬手掩住嘴巴,低着头吃吃笑着离开,追上了何弦志。血颜也是咧嘴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看着两人,面露祝福之色,满是羡慕。 姚昙昇是最迟钝的,这时候才放开姚羡琦的手,嘿嘿地无声一笑,悄无声息轻手轻脚离开。走几步,回头看一眼两人,又是嘿嘿地笑,抹掉眼角的几滴眼泪,安心地离开。 第271章 人族的希望 “咦?”鲁悼司才反应过来,看着血颜也已经出去。 旋即被邵澄茗一拉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鲁悼司这才慌手慌脚被她拉着离开这大堂,来到长长的走廊上,两人站在朱红的围栏边,望着一片仙境般迷人祥和的风景,相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这下大小姐要怎么办?” 却见空中一条人影呼啸而至,落在走廊上,黑白相间的须发随风而飘,双目暗含精芒,不怒自威。 两人慌忙道:“师父。” 走廊上另一头传来何弦志的声音,满是歉意:“上一次我两人因一己私欲,不求郝掌门谅解,只恳请郝掌门听完我们这一次来的目的。” 沈忆琴也微微行礼以表歉意。 甄逸世上前拱手:“郝兄,此事另有缘由。” 郝豪韧慌忙拱手,苦笑一声:“诸位不要再提上次的事了,玄极门如此,却难道要责怪别人太强么?若非是双杰,换成魔族的话郝某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何弦志与沈忆琴相视一眼,面露苦笑。 姚昙昇也笑道:“过去之事那就不必再提,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十万火急,我们就是为此而来。” 郝豪韧也免掉了很多礼数,这种人族之间的礼数有时候繁琐啰嗦不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处,沉声道:“还请诸位细说,郝某等了很久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昙昇轻轻一笑,看一眼何弦志:“还是从头开始吧,请何兄先说。” 鲁悼司与邵澄茗也竖起耳朵,大气不敢出,靠近过来,屏住呼吸看着这位曾经让玄极门手忙脚乱的可怕人物。 何弦志微微叹一口气,略微理清思路,这才仔仔细细将所有经过讲述出来。 等他讲完了,抬头一看,一轮红日斜挂天际,粉粉的,映得天地之间一片金灿灿,让人痴迷不已。 而何离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姚羡琦从始至终紧紧抓着他的手,也是听得满脸震惊和畏惧。暂时的虚弱让她粉脸略微透红,但也许并非虚弱所致。 何离剑等父亲讲完了,这才拱手相见:“郝老前辈,离剑虽然已经将那诅咒根除,但现在人族等的是羽武者,如展堡主说的那样,数千名不够,百万名不够,千万名不够,羽武者对于人族,多少都不够。” 说完,敬佩地看往姚昙昇。 姚昙昇朗声而笑,这才自豪地拱手:“但只要有我姚家的望羽丹,人族就有遍地的羽武者。” 郝豪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惊喜一个接一个冲击着这个玄极门的掌门,让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不已。目光满是钦佩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黑白相间的胡须剧烈哆嗦,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抖着手不住朝他们拱手,不住点头。 望羽丹,本名是望玄丹,希望成为玄武者的意思。但谁也没想到姚羡琦的发现,却让它变成了望羽丹。这已经超出了姚昙昇当初的计划和意料,既然是能让羽武者诞生的丹药,那就叫它望羽丹吧。 望羽丹,岂不是比望玄丹还好听? 何离剑与姚羡琦相视一眼,两人露出一丝浅笑。想到她为了让着望羽丹炼成,竟然每每亲自试药,又想到她母亲就是因为丹药过世,将手心的这只小手微微握紧了。 姚羡琦何尝不是也露出责备之色,他父亲的讲述刚才听得她屡屡几乎叫出声。也秀眉微微一皱,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目露担忧和责怪。 通红的天际边,遥遥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何离剑。” 众人被这叫声吸引过去,郝癸霓那迷人的身影从夕阳光中钻出来,一位老者在她身边哈哈大笑,声音远远就送过来了:“太好了,羽武者,诞生了。” 一听到她的声音,姚羡琦美目微光流动,宛若天生的警觉本能刹那被唤醒,抓着何离剑的手,抓得更加紧了。甚至将自己的娇躯微微靠过去,紧紧贴在一起,让何离剑脸上微红。 邵澄茗也欢呼雀跃,娇小身躯靠在栏杆上,往前倾着身子,一双小手拢在小嘴边,冲着天际边那条婀娜身影喊着:“我们早就知道啦,还有更加吃惊的你们都没知道。” 郝豪韧激动到极点,蓦然仰天发出一声大笑,开心无比。 这条人影宛若归巢小鸟,焦急无比,刚落下来,一见到姚羡琦,旋即微微一愣,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看到他两人挨得这么紧,脸上一片神色变换不止,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焦急和激动。 沈忆琴微微咬牙,在何弦志耳边低语:“这孩子,任何方面都果决异常,但在感情方面却怎么如此被动,这下糟糕了。” 何弦志恍若没听见,沈忆琴不满地瞪他一眼:“他的事我两人自然不能插手,但总要教他看明白自己的心,否则对这两位姑娘都是无尽伤害与痛苦,他得尽快做决定。” “唔……。”何弦志目露担忧,看看姚羡琦,看看郝癸霓,他人感觉不出来。 但身为两位姑娘争夺的那小子的父母,心里其实十分清楚,现在两位姑娘之间其实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就差倾盆大雨了。 何弦志嘴中嘀嘀咕咕:“交给你吧。” “你这人……。”沈忆琴略显生气,瞪他一眼。 姚羡琦微微一笑:“郝姑娘,好久不见了。” 郝癸霓淡淡一笑:“你也来了。” 看往何离剑:“我有很多话要问你,要跟你说。” 郝豪韧开心至极,朗声笑道:“有什么话稍后可以慢慢问,慢慢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以最快速度让尽可能多的羽武者诞生。” “如今第五令在我人族手里,诅咒也已经解除,魔族更是只剩最后一头母体,必须赶在它带着魔物出现之前让羽武者诞生,多少都不够。” 郝癸霓一急,瞪一眼丝毫不知道女儿之心的父亲。 郝豪韧却浑然不觉,看住姚昙昇:“姚帮主,玄极门倾尽所能,竭尽全力相助,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六大门派千年里碌碌无为,实在愧对先人。” “但拯救人族没有功劳之说,我们任何人拯救人族不是为了功劳,不是为了声誉,不是为了受到后人敬仰,只因为人界乃是我们人族的母亲,不论是谁,只要他能救了人界,我们应当竭尽所能全力相助。” 这番话恍若刹那点醒了甄逸世,甄逸世苦笑。 郝豪韧说得对,救人族并非是为了功劳,并非是为了声誉,并非是为了成为后人敬仰的传说。 但甄途阳却将拯救人族变成了自己的功绩,变成了自己的声誉,变成了自己的传说。他,就算现在没有误入歧途拯救人族也是为了他自己,并不是为了人族。 而这样的儿子,是自己的错。 微微叹息,点头道:“郝兄说得没错,我们必定为了协助姚帮主义不容辞。” 第272章 战前准备 姚昙昇连声感谢,略一沉吟:“小女与姚某经过计算,如今玄泰大陆上能找到的配方上的药材少之又少,恐怕炼出来的望羽丹不能让所有人族成为羽武者。” “理应优先让六大门派尽可能多的弟子成为羽武者,之后再考虑其他人。” 六大门派的弟子无一不是万里挑一,乃是千年后人族中的精英武者。因为望羽丹配方所需药材稀缺之故,这个决定确实逼不得已,也是最佳的。 他接着道:“找寻收集药材之事就由我仁武帮来办,在收齐药材之前,六大门派应该抓紧时间苦修血骨功法,再有玄羽秘技,相信找齐药材之后,已经有不少羽武者诞生了。” 血颜嘿嘿一笑,满是自豪:“放心吧,血骨功法不会让你们失望。” 看她将袖子撸起来,像个男人一样抱胸而立,却别有一番迷人娇媚,让人禁不住多看她一眼,纷纷感激不已。 何离剑握了握拳头,抬头道:“你们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已经等不及了。” 看往父母,何弦志与沈忆琴微微点一下头,双双道:“诸位,现在诅咒已经解除,我两人就此别过,等你们准备好了就去绝断峰找我们,我们再一块杀入退魔遗迹,直取魔界之门,将魔界夷为平地。” 双杰一则是因为之前干过的事不愿意留在玄泰之巅,就算没干过什么事也不可能留在玄泰之巅。 二则是两人本就一直隐居绝断峰,绝断峰乃是千年前人族魔族胜败逆转的交界之处,众人若要前往退魔遗迹必经过绝断峰一带地方,他们在那等反而也不错。 何离剑看父母讲完,也拱手道:“我们就此告辞吧。” 说完,看往郝癸霓,郝癸霓见他始终抓着姚羡琦的手,嘴巴张一张。想起自己三次追他他始终毫不察觉,但姚羡琦有个风吹草动他却能第一时间警觉,目光微微一暗。 姚羡琦又暗暗拉了一拉他。 何离剑对她点点头,颤声道:“谢谢,你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永远。” 她一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对他的恩情?若真要论恩情的话,其实两人彼此谁也不欠谁了吧? 姚昙昇也一拱手:“眼下情况十万火急,姚某也要立即回到仁武城,日夜修炼望羽丹。” 郝豪韧脸色一沉,连忙拱手:“姚帮主所言极是,魔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察觉第五令存在,人族理应立即准备起来,玄极门今日招待的不周,等灭绝了魔族再赔礼。” 姚昙昇哈哈大笑,对双杰一点头:“那就顺路走一段吧。” 双杰轻轻一笑,看住吴步观。 吴步观微微一笑,看看何离剑:“如今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教剑儿的,老夫还是留在玄极门吧,天下岂有徒儿一年多就超过师父之理?” “老夫偷懒了大半辈子,希望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吧,连武轶霄都已经成为羽武者,等老夫战胜了武轶霄老夫再去找你们。” 他说的当然是谦虚话,半带开玩笑,说战胜了武轶霄再去找他们,那当然是说自己成为羽武者之后便会去找他们的意思。 抬手按住何离剑的肩头:“剑儿,告诉为师你刚拜入普界门的追求和心愿。” 何离剑扑通跪下,朗声道:“找到爹和娘,成为最强武者,灭绝魔族,这是师父给离剑第二次生命之后,离剑唯一的三个追求和心愿。” 吴步观微笑着点点头,将他扶起来:“如今你完成了几件?” 何离剑看往父母,目光刹那一软,面露幸福:“一件,尚且还有两件等着去完成。” 吴步观点点头,叹息一声,极为欣慰,握着他的手:“不出多久,羽武者遍地都是,你将不再是千年后最强的武者。” “魔族,随时发现还有第五令的存在,说不定现在已经从退魔遗迹中出来了,这两件事,恐怕一时半会实现不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何离剑感激地握紧师父的手,颤声道:“何离剑,永远都不会停下武者的脚步,武道,永无止境,魔族,必有一日为我人族彻底灭绝。” 吴步观朗声而笑,百般慨然:“你可别忘了武者真正强大的是什么。” “是心境。”何离剑微笑了。 若非是这位恩师从一开始就不断提醒自己心境的重要,自己恐怕早就死了几次了,这位恩师形同再生父母,那可是给了他第二段人生的人。 “去吧,为师很快就去找你。”吴步观放开他的手,笑了,十分安心。 双杰拱手颤声道:“吴门主,对小儿教导之恩情,照顾之恩,我两人永生无以为报,实在感激不尽。” 又对众人拱手躬身:“剑儿多得诸位接纳包容,处处出手相助,实在感激不尽,我两人愧对诸位,实在无以为报。” 众人连连拱手。 姚昙昇轻轻一笑,身影一花,没入高空,朗声道:“这次一别,再度重逢的时候可就今非昔比了,诸位不要让姚某失望啊,哈哈哈。” 双杰也身影一花,瞬间没入红通通的天际边,朗声笑道:“我两人就在绝断峰等着诸位,不将魔界夷为平地誓不罢休,但可别让我们等得太久啊。” 何离剑也拱手,再看一眼郝癸霓,感激地深深点头。正要过去,却被姚羡琦轻轻一拉。 想到现在人族的时间比金子还珍贵,便就忍住了没有过去,咬咬牙,颤声道:“那我走了,要找我就去绝断峰,我会在那里等着。” 对众人点点头,与姚羡琦双双纵身一掠,瞬间消失。 鲁悼司看得目瞪口呆,这五个人除了姚昙昇,不是羽武者就是魔武者。 只感觉自己宛若活在传说之中,喃喃道:“实在惊人,我人族太可怕了。” 甄逸世也一拱手,沉声道:“郝兄,甄某也要告辞了。” 郝豪韧一怔,真元派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空留一座空荡荡的镇渊峰,他其实早就无处可去,他也要告辞还能去哪? 甄逸世笑道:“郝兄不必担心,甄某此去要亲口将所有一切告知剩余四大门派,而后也要去绝断峰等着你们,你们,可别让甄某等得太久了。” 语毕,身影一花,刹那没入天际。 郝豪韧吃了一惊,只是一段时间不见,他竟然进境今非昔比:“玄羽死境?血骨功法,果真可怕。” 血颜愈加自豪,嘿嘿一笑:“若非是这诅咒的缘故,哪里用得着魔武者出手,在那块大地之中我们早就将那魔物一窝端了。” 罢了看往远方,面露不解:“怎么他们两个还拖拖拉拉的,不走了是吗?” 说的是展隐天与展御风。 郝癸霓望着红通通的天际边,半晌不语,忽而咬住嘴唇,一跺脚,一声不吭纵身掠过去。 “咦?郝师姐,你干什么去?”邵澄茗大吃一惊,也要纵身跟过去。 鲁悼司一把拉住她:“笨蛋,你跟去干什么?” 邵澄茗一怔,恍然大悟,也望着那红通通的天际边,面露心疼之色:“哎,郝师姐好可怜哎。” 血颜却插了一句话:“我看是姚姑娘马上面临危机了,这郝姑娘倒是固执得吓人,胜负可未定呢。” 这是年轻人的私事,虽然现在不应该有儿女私情,但自己的女儿就是这样子,郝豪韧微微摇头,叹一口气,目中却露出一丝自豪。 血颜问吴步观:“何离剑的师父,跟我们来的那两人呢?” 说的肯定还是展隐天与展御风。 吴步观一愣,这少女说话有些古怪,禁不住微微一笑,看往毒雾谷的方向。 毒雾谷中,展隐天怒得发出一声怒吼,满脸憋得通红:“为什么,难道我展隐天不如人?” 展御风不住安慰他:“爹,不要着急。” 前头传来武轶霄哈哈大笑:“不要急,关键技巧就在……。” “我知道。”展隐天怒得大喝一声,打断他的声音,恼怒地闷着头跟在后面,咬牙恨恨道,“一定是你们这些自创出来的稀奇古怪的什么功法,什么秘技太落后了,根本不适合我这种正统人族武道之人。” 血骨堡是血骨门的后人,血骨功法融合了取自魔武功法的洗魔大法,乃是人族自古以来最正统的武道。 而千年后的门派与功法,几乎全都是战后重头开始创立。 他恼怒的模样让跟在四人身后的弟子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紧张地看着这位传说中血骨门的后人。 武轶霄咧嘴一笑,粗大的手掌拍在凝眉不语的郝雄章肩头:“怎么样?还没明白吗?快些成为羽武者,否则我可不等你了。” “我武轶霄现在每说一个字的同时都在想着怎么把魔族杀绝了,再给你一段时间,你还不行那我武轶霄就离开玄泰之巅了。” 郝雄章恳声道:“不,请武前辈务必留在玄泰之巅。” 武轶霄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留留留,就我一个人我也不能去魔界,迟早还是要等你们一起,留,我留,你倒是快点突破成为羽武者啊。” 郝雄章脸色微红,不住点头。 展隐天气呼呼地瞪着武轶霄那比自己魁梧的身影,双眼喷出不服之色:“哼,老子展隐天也留在这里,反正现在的玄泰大陆老子想要呆在哪就呆在哪。” 武轶霄又是哈哈大笑。 四人身后的弟子们纷纷喊道:“师兄,加油,我们也加油。” 郝雄章凝眉不语。 回望一眼,身后的毒雾谷已经看不见。那片凝聚千年不散的浓雾,在今天终于彻底消失,人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它的模样了。 这一切,都多得这几个冒着生死进入退魔遗迹,冒着生死从退魔遗迹中出来的人。 没有他们几个,人族,明天定然立即灭绝。 身后的弟子们不少人不舍地回望,一步三回头。 这毒雾谷,这绝命天坑之中,残留着千年的羽武者的骸骨,如今都已经被玄极门安葬在无限剑山。而被血眼魔花害死的弟子们,占了进入调查的弟子的两成。 原本是要将他们带回去,但是,想一想,再也没有毒雾谷更加适合他们安眠的地方。 玄极门千年里自认碌碌无为,唯独就只做了两件事,玄羽秘技,还有这一次的根除诅咒。 那块已经变得清澈透底的毒雾谷,是他们伟大的功绩之地,就让他们与自己的功绩永远安眠吧。 剩下的事,是还活着的人的事。 弟子们纷纷握着拳头,个个暗暗咬牙,目中刚毅无比。 看吧,魔族,这就是千年后的人族。恐惧吧,魔族,他们马上就要出现在你们面前,以羽武者的身份出现在你们面前。 这份千年后的恐惧和憎恨以及绝望,赠送给你们。 第273章 重回故里 这一片群山之中露出一块肥沃的盆地,几口反射着阳光的湖面静静镶在这块盆地之中,湖与湖之间填满了大大小小的树木,一座座红砖绿瓦的房屋点缀在这些树木里面。 几口湖由一条河连接,这条河伸出盆地,蜿蜒曲折,消失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 从盆地之中吹来的清风扑在脸上,眼前绿荫片片,几口湖水像是镶在绿翡翠上的蓝宝石,湖面如镜面将天空的蓝天白云倒映出来,缓缓流动,四下无声,无比宁静。 伸手搅一下湖面,清凉的湖水从手心传进身体:“这里就是宁水乡。” 他回头一笑:“我长大的地方。” 如今的野草也比一年多前还要高,已经将路都吞没掉。 姚羡琦不说话,望着这几口湖,目光从湖面上被他打碎的倒影掠过去,穿过湖边一片小林子,隐约可见藏在绿荫之中的砖瓦。 沈忆琴与何弦志相视,何弦志微微叹息。 三人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看他在野草丛中东转西拐,明显是在按照原本的小路行走,但现在小路们都被野草吞没。 野草丛中时不时一间屋子将半边身子露出来,窗台与瓦顶都长满了野草野花,翠绿的苔藓看似一块一块消抹不掉的伤疤,遥遥看去,空寂落寞。 姚羡琦幽幽叹息:“仁武帮妄自自称天下第一大帮派,所在之处周遭皆都平安繁荣,真是无知无能,仁武帮,远远没有强大到将玄泰大陆任何一个角落都守护住的地步,当真是无知无能。” 如果仁武帮再强大一点,将玄泰大陆每一个角落都笼罩在内,这里的惨剧便不会发生。但当时仁武帮自身也危机重重,贾烙山一日不被清除,就一日坐卧难安。事实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包括宁水乡的遭遇,也是那些小帮派得到祥武分舵的撑腰才会发生的。 沈忆琴柔声道:“姚姑娘不必将一切责任都揽在仁武帮身上,人族又不是仁武帮的,是每一个人族的,只要是人族,都要对自己所做之事负责任。” 何弦志叹息:“千年里若非有仁武帮,人族可能没有今日的繁荣昌盛,人族实则已经欠了仁武帮太多,如今更是无法报答仁武帮望羽丹的恩情。” 但当日郝豪韧说得对,拯救人族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又何来恩情之说? 不禁感叹连连:“人族,总是要到濒临灭绝才会拧成一心,总是要到身后再无退路,无法回头的时候才会拧成一心。” 说着,来到一间院子面前,何离剑抬手轻轻叩门,半晌却毫无回应,叫道:“宁婶,是我,是离剑。” 再叫了几声,依旧是毫无动静,感到诧异。 何弦志轻轻一推门,见院子里也全是齐腰高野草,生得翠绿翠绿,很是旺盛。院子中的屋子墙上爬满藤蔓和青苔,只在间隙之间露出红墙来,不知究竟多久没人住了。 “宁婶?”何离剑心中不安,推开房门,这木门却在吱呀声响中微微一动,歪歪斜斜,随时会脱落掉在地上。 屋里一股霉味夹着野草的芬芳扑面而来,四人站在门口呆住。 何离剑焦急地转身掠出去,落在屋顶,举目四望,体息无声张开,在每一株野草之间蔓延开,找寻了一遍,整座宁水乡空无一人。 禁不住呆然。 宁水乡原本还残留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现在却彻底空无一人。 何弦志与沈忆琴也暗暗称奇。 姚羡琦安慰他:“也许他们最终离开了。” 对于老人来说,这里是他们宁愿死也不会离开的地方,何离剑越来越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众人心中沉下来,随着他又默默来到另一间宅院面前,何离剑恍若被从宅院里涌出来的诸多回忆淹没,望着这宅院许久不语。 沈忆琴微微牵着他的手,在自己没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是这座宅院守护着他成长,就是这宅院的家人视他为亲生儿子抚养。美目中微颤,一片泪水模糊视线。 何弦志也是感动不已,默然不语。 他推开门,院子里的野草又长出来了,院中那两块粗糙的石头若隐若现。魔泣剑一抖,卷起一阵风,满院子的野草顷刻荡然无存,被这风劲卷着吹出院子之外,清新的泥土气息满溢着院子,扑面而来。 四人在那两块粗陋的墓碑前默立许久,千言万语,无尽感激,却竟然没有一个字能够表达出来。何离剑最终在两块墓碑前拜了一拜,许久许久,这才慢慢站起来。 何弦志忽而脸色一动,望着宁水乡外的远方,身影一花,当先掠出去。 一共有十来人,正在慢慢靠近。 四人当即纵身掠过去,落在这十几个人面前,将他们吓了一跳,一个个下意识举起手中的家伙。锄头,镰刀,斧头,铲子,这就是他们手里的家伙,不过是一群寻常人,个个惊惧地看着他们。 当中一人勇气极大,颤声喝道:“什么人,知不知道百里之外就是仁武帮?” 四人一愣,何离剑惊讶地看着他们手里的家伙:“你们干什么的?” 十几人相视一眼,警惕地看着他。 沈忆琴上前轻声道:“几位,这位姑娘就是仁武帮大小姐,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十几人吃了一惊,齐刷刷看着姚羡琦,将信将疑。 当中另一人还是开口说了,显示出既然有仁武帮在身后,那什么都不怕的模样:“告诉你们,我们是受雇仁武帮来这里重建宁水乡的,敢动一动我们你们就试试。” “重建宁水乡?”何离剑与姚羡琦惊讶。 那人见他们惊讶,当做是他们害怕了,气势慢慢回来,仰头看着他们:“哼哼,这宁水乡乃是仁武帮大恩人的家乡,当然要重建,怎么?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不怕我们回头告诉仁武帮?还不快走开。” 姚羡琦隐约猜到一些什么,旋即笑了:“是不是祥武分舵武舵主吩咐的?” 十几人一愣,没想到她能猜出来,难道她真是仁武帮大小姐? 何离剑转而惊喜,面露感激与欣慰,虚惊一场,苦声笑道:“那个女人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吗?” 何弦志奇道:“这里原本的几位老人呢?” 十几人越来越诧异,开始相信他们,但仍旧留着警惕:“几位老人?将几位老人留在这样的宁水乡里仁武帮于心过得去么?早接出去了,等这里重建好了他们愿意回来当然会送回来。” 何离剑刹那一口气松下来,至此,一颗悬着的心算是安定了,激动得连连拱手:“多谢几位。” 开心地朗声一笑,与父母和姚羡琦相视一眼,众人终于安心。 那十几人诧异地看着他们个个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四处张望连个影子都没有,吓得直打哆嗦。 第274章 决断之峰 沿着这条宁河一路上去,何离剑面带微笑。 十几年了,每每做到那个梦的时候,每每在梦中见到这条宁河的时候,自己总是怅然失神,满脸愁容。 这一次却面带微笑,十几年里第一次,这条宁河再也不会让他惆怅,再也不会让他难过。 反而是无尽的欢欣。 双杰看着这条河流的每一个弯处,想象当时那只小竹篮打着转慢慢流下来的情形,天地之间除了这条河就只有那只小竹篮。沈忆琴心中酸痛,泪水流下来,被何弦志轻轻搂着。 姚羡琦看一看沈忆琴,微微咬住嘴唇,心中暗暗道:“他终于实现了心愿,有母亲真好。” 当时她与何离剑为了从冼立风手中逃开,两人选择取道绝断峰,她就一直想要看一看他的母亲长什么样。现在禁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看得心中暖暖的。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如果她也在世的话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温柔美丽? “有母亲真好。”她目光微动,一时间看着沈忆琴看得入神。 沈忆琴抹掉眼角的泪水,现在儿子就在身边,就在逆流而上,仿佛正在将时间逆流,只要到了绝断峰一家三口就能重新开始似的。便禁不住欣然一笑,这一笑眼角又湿润了,素手抬起来再轻轻拭去。 才发现那名少女一直在偷偷看着自己,轻轻一笑,对她微微点头:“见笑了,我没事。” 姚羡琦慌张移开视线:“不,没,对,对不起。” 沈忆琴当是自己吓坏了她,轻轻握住她的手,颤声轻道:“姚姑娘,谢谢你,你对剑儿的好,希望他永远不要忘记。” 何离剑在前面一张脸扑的红了,心中微微跳动。 姚羡琦也脸色绯红,被她握着手心中紧张得乱跳,咬着嘴唇:“我……我对他的好……,不是,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他……,我……。” 看她紧张得语无伦次,粉脸绯红,沈忆琴扑哧一笑。 姚羡琦的脸更加红了,红到了脖子上。沈忆琴抓着她的手,看往何弦志。何弦志也面露微笑,看看前面头也不敢回的何离剑,微微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沈忆琴轻轻松开她的手,生怕她太过紧张了。岂料她那只小手却微微一抓,抓住了沈忆琴的手,似乎等了很久的人终于给她等到,舍不得松开。沈忆琴略微一愣,姚羡琦也才想起自己想要见一面的是自己的母亲,这只手是何离剑的母亲的,慌忙松开。 沈忆琴看她满脸羞红,心中升起怜爱,微微一笑,再度轻轻牵住她的手不放,也不再跟她多说话,免得这少女紧张不已。 姚羡琦心中呯呯跳,小手微微发抖,没想到沈忆琴再度握着自己的手,更是激动得脑中嘤嘤嗡嗡作响。咬着嘴唇,心中一片发软,那就这样吧,于是也微微握着这只温柔的手,那就这样吧。 一路无语,当时姚羡琦与何离剑要到绝断峰花了几天时间,这一次却只是过了片刻,就见到了那座山峰的峰头。 “绝断峰。”何离剑嘴里吐出三个字,笑了。 十七年时间一晃而过,双杰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慨然。 眨眼就到了山脚下,四人足尖不着地,半空径直改变方向,宛若长了翅膀根本不用借力,在风中顺着陡峭的山峰扶摇直上。 何弦志淡淡笑,满是自信:“这便是御风而行。” 这就是御风而行,随着诅咒被解开他们体内的羽武之力毫无阻碍,让他们悬空随意纵横,根本不用落地借力。这种身轻如燕的感觉只有在梦里才有,人,只有在梦里才会飞。 郝雄章当日并没有骗自己,也没有将羽武者夸大其词,何离剑笑了。魔武功法包含了羽武者的功效在内,某种意义来说,魔武者既是羽武者,也是魔族。这就是为什么人族与魔族都想要得到魔武者,同时都想要灭绝魔武者。 嗤嗤嗤,四人破开那片云海,世界刹那变得安静,除了那片不见尽头的云海,以及永远在头上的蓝天和太阳,就只有这一家三口一切的开始之地,绝断峰。这也是人族与魔族胜败定下的分界之处,千年前从绝断峰开始,魔族注定战败。 千年后,他们选择在这里等待其他羽武者的到来,再度与魔族进行最后的决战,这一次,魔族必定被灭绝干净,连同那可恶的异世界一并毁掉了。 他们一定行的。 姚羡琦想起诸多过去,望着那片云海在身下越来越远:“还记得当日吗?” 何离剑笑道:“怎么会忘记,当日就是它见证我们的誓言,今天也是它见证我们的兑现。” 两人轻轻一笑,当时两人从绝断峰顶下来,面对这片云海发誓成为羽武者,现在他们都成功了。非但他们成功了,很快人族也因为他们的成功而纷纷成为羽武者,这是人族千年以来一直无法实现的梦想。 想到当时两人如此之弱,简直无法想象,两人同时无声苦笑。仅仅是玄武气境中期的冼立风就让他们屡屡面临生死,甚至在峰顶将三颗最后的三思丹服用了,只是无尽感慨。 “不知道小桃儿怎么样了。”何离剑想起那个小姑娘,当日没有她带着三思丹出现,现在两人早就变成两副白骨一直躺在峰顶吧。 姚羡琦笑道:“说来你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她一直在外找寻药材,现在也一定在帮父亲找寻药材。” 何离剑笑道:“希望这一次能见到她来到这里。” 能来这里与四人汇合当然只有羽武者,那小姑娘一身修为已经被姚昙昇恢复如初,只要望羽丹如期炼成,肯定也会成为羽武者。 “真希望快一点。”何离剑喃喃道,真希望人族快一点诞生羽武者,快一点将魔族灭绝了。 魔族一天不灭,就宛若一块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让人浑身难受,坐卧难安。 嗖嗖,四人飘上峰头,悬空而立,面挂微笑,望着那峰顶。 第275章 不该重生的人 只见峰顶凌乱地扔着空空如也的酒坛,不及细数,约莫近百坛,将峰头都摆满了,一坛一坛东歪西倒。 四人脸色大变,一条人影独坐峰头,抱着一坛酒一口饮尽,当,将它放在身边。整个人都藏在黑色披风之中,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的轻纱随风轻扬,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这人沉重地出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背对着四人。 “如同臭水沟里的臭水一样,让人作呕。”这个人冷冷道。 但他却喝了近百坛,冷哼一声:“以前怎么会沉迷这种东西,酒,只有人族才喜欢。” “褚黥翟。”何弦志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沈忆琴惊得花容失色,颤声道:“如何可能。” 姚羡琦双眼瞪住这个人的背影:“这就是三杰之一褚黥翟吗?” 这人冷笑:“那是你们认为的。” 他好像永远不承认自己是三杰之一,仿佛其实一直只有双杰,根本不存在三杰。 何离剑身形慢慢从半空中压下,魔泣剑静静在手中,冷着脸:“就是怎么都死不了吗?” 都已经粉身碎骨,成为一堆肉酱了,就是怎么也死不了吗? 这人缓缓回身,抬手将斗笠摘下,一张乌黑光亮的脸露出来,双眼血红血红。那只手也是乌黑乌黑的,一抖,斗笠旋转着飘落山峰,被阵风一吹,几个起伏,宛若长有翅膀,但最终还是慢慢坠落山间。 四人脸色大变,看着他宛若黑岩雕琢而成的手和脸,以及那双魔族特有的红眼。 褚黥翟也看着自己的手,冷笑一声:“真是奇妙,不知道既非人族,也非魔族,既是人族,也是魔族的魔武者,感觉是不是跟我一样的,不再是人族的这种感觉,就好像原本你活在梦里,真正醒来的时候才是原本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梦里是无法体验到的。” 黑光一闪,那只乌黑的手多了一柄长剑。一片一片黑气缭绕在剑身上,毒蛇一般吞吐不止,试图往他身上伸过去,见到了自己人似的,正在向他求救,求他将自己从这柄长剑之中解放出来。 “屠魔剑。”姚羡琦冷着脸,秀目看着那柄黑剑。 这把剑原本是人族第一位羽武者的剑,因为屠杀了太多太多的魔族而凝聚了被它杀死的魔族的魔气,现在却在他手里,真是讽刺。魔族少女将这把剑给他确实让他成为了人族千年后的第一位羽武者,只是这第一位羽武者却不再是千年前的那位。 他干的事也跟千年前完全相反。 另一只手抬起来,抓住披风一挥,披风断线的风筝一般,宛若一朵黑云在风中飘扬,被风卷动出各种形状,与斗笠一样慢慢坠入山涧。 他淡淡冷笑,望着何离剑:“四个一起上都可以。” 何离剑冷笑:“你们的末日很快就到了。” “难说。”褚黥翟看着一无所知的人似的,露出轻视和冷笑,这几个人,不,所有人族都跟他们一样无知,其实在他离开魔界之前,魔族早就进入玄泰大陆了。 何离剑抬起手,示意父母与姚羡琦不要轻举妄动,眼前这个人明显已经是纯粹的魔族,他的身躯就是最好的证明,目光冷冰冰看着他:“魔气而成的躯体,魔族之躯。” “不错。”褚黥翟点头,嘿嘿冷笑一声,血红的双眼看着何离剑,“听说其实天下一共有五令,而不是四令?” 四人猛然一惊,何离剑沉声道:“什么时候?” 魔族,已经察觉到第五令存在了。 什么时候察觉的? 褚黥翟笑了,笑得很开心:“反应有点迟钝,可能已经太晚了,想一想吧,现在六大门派正在面临着什么,想象一下。” 何弦志冷道:“那又如何,不过最后一窝。” 褚黥翟哈哈大笑,笑声充满轻视:“是说你们本来就这么迟钝,还是说你们百密一疏呢?” 看着这四个人,点点头,笑着:“很不错,三位羽武者,一位魔武者,难怪如此自信,如果真是只有一窝的话你们当然不放在心上,毕竟母体只剩最后一头了,可是,拿人界的常识来理解、推测魔界,对吗?” 何离剑惊得颤抖:“魔界,就是最大的母体。” 褚黥翟赞赏地微笑:“还是很聪明,看来确实是百密一疏,只是现在才警觉到已经太晚了。” 魔泣剑抬起来:“一起上吧,继续用你们人界的常识来看待魔界,继续用你们人界的常识来理解魔界,继续用你们人界的常识来推测魔界,你们会灭绝得很痛快的。” 双杰与姚羡琦勃然大怒,何离剑蓦地大声喝道:“慢着。” 直勾勾瞪着褚黥翟,吸了一口凉气,震惊无比:“这是什么魔物?” 褚黥翟血红的眼睛冰冷下来,身影倏然一花,卷出一片黑气:“这不是魔物,是魔兵。” 何离剑惊得大喝,一道黑光迎头击上,刹那三道金光也同时从各个方位呼啸过去。 那片黑气宛若墨水一般猛然从峰头泼出来,又像一片被狂风搅动的乌云似的狂舞不已,更像被他扔掉的那件黑色披风一样,瞬间将整座绝断峰卷在里面,呜呜的声响听似百鬼哀嚎,天地之间刹那冷气森森,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一片金光猛然将之破开,轰隆一声在峰头炸开,冲天而起。 但是,再加上那道黑光的金光在这片黑气面前,显得太过渺小了,瞬间就被黑气吞噬掉。 呼,这黑气化作一片黑风,从峰头吹下来,顺着山峰掠下来。 嗤,山间的古松一棵接着一棵眨眼化作一片片黑色的灰烬,被这黑风卷动着飞扬在半空,黑乎乎的一片,慢慢化为粉末,最终消失无踪。 石缝之间的翠绿的野草微微摇晃着,刹那变得一片乌黑,瞬间被烤焦似的,眨眼变成一片粉末,花粉一样消失在黑风里。 原本藏着它的石头也啪的一声,顿然裂开,嗤嗤声响中被烤得焦黑一样,干裂开来。 山腰惊起一片飞鸟,拼命扇动它们小小的翅膀,却在黑风中飘摇着,最终翅膀停住震动,一块一块小石头一样坠落,掉在地上,已然浑身僵硬,宛若是用黑石雕刻出来的假鸟,纹丝不动。 呜~~~~,这阵黑风慢慢消失,发泄够了一般,天地之间微微明亮,太阳逐渐惊恐地将脸探出来,小心望着这座峰头。 第276章 魔兵 褚黥翟咧嘴狞笑,血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这四人,三名羽武者,一名魔武者。 他十分开心,嘿嘿低笑:“这就是人族引以为傲的羽武者和魔武者?跟传说的完全截然相反,人族,真是一个爱吹牛的种族,低等,卑贱,无耻,可怜,自己的历史都不尊重的种族,除了把你们吹上天还能干什么?” “失望。”他那张黑岩雕琢成似的嘴里吐出两个字,冰光目光冰冷无情,满是鄙夷,“魔族一来真的你们就不行了。” “你……。”沈忆琴一声咳嗽,娇躯微颤,嘴角边一缕鲜血慢慢渗出,震惊地瞪着褚黥翟,不论是性情还是实力,都跟外表一样完全判若两人,“你不是褚黥翟。” 何弦志也震惊不已,试图辨认出对方究竟是谁一样,双眼看着他:“这绝非是你,你不是他,他,不是这个性子。” 一个人哪怕性情大变,但说话的口吻语气仍旧会有过去残留的影子,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只是继承了褚黥翟的记忆的人。不,不是人,魔兵。 “他其实早就死了。”何离剑颤声道,没记错,那滩烂肉一旦离开水令的能力立即死掉,这个自称是褚黥翟的人其实是魔族模仿着他创造出来的。 褚黥翟哈哈大笑,恨得猛然咬牙,怒瞪着他们:“怎么,还在用你们的常识来判断我吗?用人界的常识来理解魔界,解释魔界,那是你们见识短,可以理解,怎么,现在又用你们自以为是的常识来判断我?” 满是鄙夷:“你们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们的常识在魔界眼里简直可笑,好吧,我就用你们的常识来解释给你们明白吧,看着你们,就像看到一群试图理解人的蚂蚁,可怜的蚂蚁,自以为是的蚂蚁。” 他嘿嘿冷笑。 姚羡琦怒道:“啰里啰嗦,杀了掉就行了。” 美妙身影一掠,朝他扑过去,手中秋落剑倏然一片金光闪现,化作一朵人间异花,倏然开放在峰头。以前峰头也曾经开放过如此异花,不过是白色的,脆弱的,渺小的。而今这朵花终于变成了可怕的力量,在它的花瓣盛开的时候,死亡也将会同时降临。 褚黥翟冷笑,纹丝不动,甚至都没有动一下魔泣剑。 轰隆,这朵金色的花朵将他包裹在里面,猛然炸开,峰头刹那一抖,轰隆隆之声在山间滚动,遥遥传开,惊得山腰上的那片云海翻涌不止。山峰上一片碎石被震得滚落,在山体上蹦一蹦,没入云海,荡出一圈一圈涟漪。 泼,这朵金色异花一口气将自己愤怒地展示出来,而后力竭消散,化作一片金色的花粉,纷纷扬扬,在峰头上飘舞着,慢慢消失。 褚黥翟低头看了一看,短剑径直插入他的心口,直没剑柄。 鼻子里不屑地发出一声轻笑,乌黑乌黑的手抬起来,嗤,抓住她的手腕,慢慢将短剑拔出来。姚羡琦勃然大怒,羽武之力猛然发力,但却纹丝不动,惊得秀目瞪大。 褚黥翟抓着她的手腕抬起到自己面前,血红的眼睛看着这柄短剑:“又是四方院的铸剑,但也不过如此。” 手臂一震,娇躯像是一袋装满了沙子的袋子横着飞出。姚羡琦在半空滴溜溜一转,身影强行停在半空,微微哆嗦地悬浮半空看下去,瞪着那个一脸乌黑的人:“如何可能?” 倏然一片黑气迎面扑来,她大吃一惊,完全无法来得及避开。 何离剑怒喝一声,魔泣剑红通通的一道黑光将那片黑气吹飞,没入天际边。 却听褚黥翟嘿嘿冷笑:“所有人面前你只是救她吗?” 轰隆轰隆两声,听得双杰同时发出一声闷哼,何离剑惊得转头过去。 只在刹那,姚羡琦惊呼一声,从半空化作一道残像,直扑下来:“当心。” 褚黥翟趁他转头的空挡挥出了一剑,那片黑乎乎的魔气化作半月形状,瞬间来到他背心。 这人不论是实力还是心机,不论经验还是手法,极度老道,恐怕天下能与之较量的没有几个,原本是,现在更加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何离剑回头的那一瞬间,看见父母浑身鲜血淋淋,皮开肉绽,同时一头栽倒,纹丝不动。几乎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呼啸的声音,知道那是半月醉。可现在别说出手挡下,连避开都做不到,甚至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嘤的一声,那条娇躯被这道半月醉结结实实击中,当他终于回过头的时候,能做的只有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强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从峰头飞出,直飞出里许这才硬生生停在半空。 “逃……。”这张脸蛋苍白无血,双眼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但想要最后看他一眼,努力张开,无力地说出了一个字。 他剧烈哆嗦,为什么自己总是让怀中的人一而再再而三挡在自己身前身后。 当,褚黥翟骄傲地冷笑,将魔泣剑插入脚边的地上,双手抱胸,傲然而立,抬头遥遥看过来。 何离剑僵硬着脸,身形慢慢压下去,逐渐朝峰头靠近。 “不……。”姚羡琦抓住他的手臂,双眼再也支撑不住,嘤的一声,合上了,那只手也从他手臂上松开,整个人暖暖的,软软的,躺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双脚无声落在地上,将她轻轻放下,目光掠向父母,两人也是纹丝不动,生死不明。 要他离开?要他逃走? 不可能,眼前的就正是魔族,比魔物还强大的魔兵,千年前都从未出现过的魔兵。千年后,魔族不仅变得狡猾了,还变得比以前强大了。 逃?他的心愿之一就是灭绝魔族,为什么要逃? 逃?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不,已经是魔兵,千年前从未出现过的魔兵,人族能逃到哪里去? 三名羽武者,一名魔武者,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人族,还能逃到哪里去? 要灭绝吗? 他连颤抖都颤抖不起来,连颤抖都觉得没有用,所以没有颤抖。苍白着脸,僵硬着脸,看着这个人,曾经是人族,现在是魔兵的人,比魔物还高一等的魔兵。 人族,从千年前开始就对魔族一无所知,直到现在也是。如他所言,人族在魔族眼中形同一群蚂蚁,蚂蚁如何能理解得了人? “为什么千年前魔兵没有出现?”他的声音听不出愤怒,听不出憎恨,听不出绝望,听不出恐惧,毫无任何感情。 褚黥翟冷淡淡地看着他,随时等着他扑过去:“想知道吗?” 不用问了,千年里魔族一直在耐心等待魔界将自己彻底重生,这一次重生包括了千年前没有出现的魔兵。这一次,它们是以真正的实力重现人界的:“那么说千年前其实魔兵早就被灭绝了,现在才是魔族真正的实力吗?” 单单是魔物已经足以将羽武者们彻底灭绝,加上魔兵的话人界完全毫无希望,哪怕人族全都成为羽武者也都毫无希望,一丝都没有。 绝望,无尽的绝望。 “不错,这才是真正的魔族,千年前其实是以奄奄一息的状态入侵人界。”他骄傲地咧嘴狞笑,终于知道了,这个低贱的种族终于知道自己的脆弱和渺小了。 这让他十分开心,这种俯瞰一只小蚂蚁猛然醒悟自己的脆弱和渺小,惊恐绝望地仰望一直被它自以为是的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这是完全碾压的快感。最美妙的是,这只小蚂蚁还曾经以为自己能将魔族灭绝,还曾经以为自己终于突破自我,拥有足以灭绝魔族的力量。 让它们自以为是吧,就像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一样。 他轻笑不已,血红的眼睛无尽的鄙夷和轻视,甚至带着一些怜悯:“这一次魔族重现并没有带着魔兵,这一点放心吧,毕竟用不到魔兵,只是重生的魔物就已经够了。” 冷森森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魔物,不过是人界的牛马一样的东西。” 当真让人不寒而栗,千年前这些魔物就已经让人族濒临灭绝,在绝望中苦苦挣扎。而那时候,他们所见的魔物只是奄奄一息状态的魔物,只是奄奄一息的魔物而已。 现在,这些曾经将绝望带给人族的魔物,魔界中牛羊一般的魔物,重新出现在玄泰大陆上。但它们已经跟千年前完全不一样,这一次它们休息够了,吃饱了喝足了,浑身都是力气,不再是千年前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所以根本用不到魔兵。 而人界千年后只剩下了一半,有一半已经变成了他们曾经去过的退魔遗迹。 这就是魔界与人界的差距,真的是人与蚂蚁的差距。 他们却一直自以为是。 他咬咬牙,心里头堵着一团棉花一样,让他只感到无边无际的无力和绝望。怎么办?没想到两族的差距完全不可能,所有的可能在这差距面前都是不存在的。 一直以为如今魔界只剩下了最后一头母体,一直以为只要根除了诅咒,羽武者诞生之后就不再惧怕魔族。 但事实是,从千年前开始,人族所见的魔族其实根本不足以代表魔族。那不过是最低等的魔物,而且还是奄奄一息的魔物,被人打瘸了腿的家狗一样的魔物。但瘸了腿的家狗,仍旧能将人族几乎灭绝。 现在,不用亲眼去证实那群重生之后的魔物有多可怕,他已经知道了。 他甚至不敢去证实,害怕被全盛状态的魔物彻底绝望了。 不用去证实,眼前的这个人就已经告诉他了,三名羽武者,一名魔武者,对方甚至最后连剑都不屑用。 第277章 蝼蚁 “你们。”他怒得咬牙,瞪着这个人,这时候意识到真正的绝望了,声音便哆嗦起来,“想要天下五令干什么?” 褚黥翟冷眼看着他,看着一只小蚂蚁在质问自己一样,他现在连杀他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些人中没有一个能激起他杀掉的欲望,踩死一只小蚂蚁能有什么成就感? 没有,那还有什么踩死它的欲望呢? 杀死一只小蚂蚁,毫无任何意义,极度无聊。 “你想知道?”他淡淡道,似乎这些人的脆弱和反应让他开始渐渐失去兴趣,爱理不理。 何离剑勃然大怒:“说。” 褚黥翟嗤的一声轻笑,满是鄙夷,一只蚂蚁对你狂吼你反而会觉得好玩而笑起来,并不会生气的,他被逗笑了:“还是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吗?没看清自己的真面目吗?还在自以为是吗?” 这小蚂蚁还在觉得自己很强大,是来自比人高等的世界,竟然还以为自己怒吼一两声人就怕得什么都说了。 那就让它彻底明白吧,这种低等得搭理的心情都没有的东西,还是让它知道吧。为什么?让它自己看清的模样,看清自己的渺小和脆弱,其实比杀了它还更加痛快。 褚黥翟冷冷一笑,身影一闪,倏然出现在何离剑面前。何离剑一个颤抖,瞪大眼睛,已经是真正的魔武者的他,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来到自己面前。 下意识地一剑狂吼着挥出,那道黑光刚刚闪现,却呜咽着消失。 褚黥翟乌黑乌黑的手抓着血红的魔泣剑,微微一抖,何离剑一声闷哼,虎口剧痛,魔泣剑脱手被他夺走。当,那是乌黑的手一甩,魔泣剑整把插入脚边的地下,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小小的口子。 褚黥翟蹲下来,红通通的双眼瞪着他,两双眼睛均都红通通的,相互瞪着:“看清了吗?渺小的东西,看清自己的丑态了吗?” 那双眼睛露出失去兴趣的神色:“我现在杀你的兴趣都没有,没有任何快感,杀了你们这些脆弱的东西,毫无意义,毫无快感。” 淡淡一笑:“是我太强了,强得太突然了,虽然你们进境的速度已经足以惊人,但。” 鄙夷地摇头轻笑不已:“那也还是你们自以为是很惊人罢了,可怜的小蚂蚁。” “你……。”何离剑剧烈哆嗦,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绝望还是狂怒还是憎恨,剧烈地哆嗦,却无言以对。 “人界,要灭了,人族,要灭了。”褚黥翟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对他来说一切终于得到真正的结束,看一眼何离剑,“我对你已经毫无兴趣,没有必要杀你。” 血红的眼睛投向纹丝不动的沈忆琴,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样:“真是奇怪,我以前怎么会对这种物种痴迷不已,甚至失去了自我。” 说罢,仰天哈哈大笑。 他真的好像已经得到了全新的生命,他完全从过去人族的身份中摆脱出来,得到了全新的,真正的生命。直到得到这第二次生命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以前多么愚蠢可笑,所以现在他极度轻视以前的一切,将以前的一切视为曾经蒙蔽自己的肮脏的东西。 “恶心。”他皱着眉头,将目光从沈忆琴身上收回来。 站了起来,抬头望着这一片晴空,湛蓝湛蓝的,眉头皱得更加紧:“恶心。” 对人族来说,这块蓝天永远是迷人的。但对魔族来说,只有魔界中那片密不透风,永远在头顶上缓缓流动的黑云,才是迷人的。这片蓝天,极度恶心。 “慢慢死去吧。”他转身离去,真的连杀他们的欲望都没有了。 看着他一步一步回到屠魔剑旁边,何离剑紧紧咬着牙,他说得对,现在自己就有一种刚刚被人族嘲笑了的小蚂蚁的感觉,这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绝望。 原来人族一直努力至今,在魔族面前始终一直是一群小蚂蚁罢了,只有他们新高彩烈地认为自己终于强大,终于焕然一新。 真是可笑啊,难怪他一开始就一直满是鄙夷和轻视,在他眼中,那是四只小蚂蚁,自以为是的小蚂蚁。 自己全力的一剑都没有挥出去,立即被他轻松地抬手掐灭,毫不费力。 这就是魔兵的可怕。 但是,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心脏在剧烈哆嗦,一个声音在呐喊着:“我不服,我不服。” 千年前,玄武者还没诞生的时候,人族肯定也是这种自己是一只小蚂蚁的感觉。羽武者还没诞生的时候,人族肯定也是这种无边无际的绝望的感觉。 所以后来玄武者不是诞生了吗?后来羽武者不是诞生了吗? 现在,魔物重生之后比以前更加强大那又如何?从未见过的魔兵也重生于魔界之中又如何? 隐约之中,听得见那位冰封的羽武者的话。 第一位魔武者一直在尝试找到突破魔武者的办法,那时候他与父母震惊魔武者还可以更上一层。 嗤,他五指张开,插入地面,抓着魔泣剑拔了出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嘴里吐出一个字:“一。” 褚黥翟指尖刚触碰到屠魔剑的剑柄,略微惊讶地回头。 “二。”何离剑手中紧紧抓着魔泣剑,死死瞪着他,双眼血红血红。 褚黥翟也一动不动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三。”何离剑冷着脸。 褚黥翟在思考,飞快地思考,他到底在干什么? “四。”何离剑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心中的绝望、怒火、憎恨、无力,一切的一切,开始冷却下来。 褚黥翟乌黑的脸微微一动:“控心白眉步忖栽的控心术?” 何离剑冰冷地看着他:“五。” 褚黥翟轻轻一笑,拔出屠魔剑,回过身:“有意思,想要突破吗?魔武者也就这样了,看看还能怎样。” 千年后,姚羡琦这名天资聪颖的少女发现人族的秘密。人族其实自古以来一直处于婴儿阶段,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一旦完全成长,最终的形态就是羽武者。 羽武之力,其实一直潜伏于人族体内,一直在沉睡,一直在耐心等待人族完全成长,成长到足以承受它的地步。 魔武者,包含了羽武者,包含了魔族,既是羽武者也是魔族,既是人族也是魔族。既然魔族如此强大的,那么魔武者一定可能更上一层,与魔族一般强大。 也许,千年前第一位魔武者,自己的先祖,早就察觉到了两族之间其实存在无法逾越的差距,那是人与蚂蚁的差距。 但魔武者也是魔族,所以他尝试想要达到真正的魔族那样的强大。 “六。”他接着数,现在,恍若终于能体会到第一位羽武者的绝望和狂怒了,就是现在,必须突破了魔武者。 但是,那名冰封羽武者同时也告诫他,千万别忘了,魔武之力是可怕的,随时可能会将他吞噬掉。 第一位魔武者因此之故一直带着木令在身上,也许不单单是惧怕魔武之力吞噬了自己。因为他在不断尝试突破魔武者,此举反而让被反噬的风险更加大。 所以他没有封印木令,而是一直带着它。 “七。”这才是真正的绝望,如果自己突破失败了,还没什么,但要被魔武之力吞噬的话,那比被杀了还要悲惨。 可是他全然不管结果,已经没有后路让他去考虑结果,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考虑结果,他现在必须进行突破,这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八。” 褚黥翟忽而狞笑,他明白了:“原来如此,魔武者,也是魔族。” “九。”何离剑闭上了眼睛。 褚黥翟狂笑着扑了过去,一片半月形状的黑气倏然呼啸着朝他闪过去:“魔武者,原来还可以继续突破。” “十。”这是何离剑吐出的最后一个字。 世界刹那空荡荡的,没有了,五识五感彻底关闭,武者的第六感彻底关闭,心念彻底关闭,什么都没有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存在的,因为他进入了无我心境。 轰隆,峰头上猛烈的剧颤,连千里开外都能听得见,都能感受到这剧烈的颤抖。 第278章 最终救赎 曾经一定是满山的热闹吧,现在全都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冰冷的墓碑。 整整齐齐,排列在山头上,迎着风,看到的却只有绝望和恐惧。 一个不剩,六大门派之一真元派,一个不剩,全都变作了墓碑。 这些墓碑当然是剩余的五大门派修建起来的。 抓着这颗脑袋,让从脖子里哗啦啦流出来的鲜血淋在墓碑上,墓碑刹那血红,恍若再度见到了当天的恐惧和绝望,哪怕已经死了这种绝望和恐惧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他狞笑,不会感到愧疚和不安,也没有什么良心不良心的,那都是人族的东西,只有弱者才需要那些没用的感情。 感情,是专门给弱者准备的,如果弱者连感情都没有了,他们发现自己很弱的时候要怎么办? 甩手将这颗脑袋扔掉,脑袋咕噜噜滚动着,顺倾斜的山坡滚落山间。 建造了这些墓碑将真元派的人都安葬的,就是这些人,来自五大门派的弟子,奉命在甄逸世重振真元派之前,替他看守这座镇渊峰。 也没有什么昔日的师兄弟姐妹们正在泉下看着他的说法,成为魔兵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他咧嘴而笑,是他们将他当成了同类,他自己也差点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同类。 难怪自己从小开始就一直渴望成为最强的人,最完美的人,因为身边都是弱者,都是一身缺陷的人。 这些人,他看不起,天下,只有他是唯一的,只有他是最强的,只有他是最完美的。这些东西,他完全看不起。 从小开始朝着成为羽武者的目标不断努力,也是为了自己,看到身边的这些低贱的人,让他感到难受。 正因为发现他们的低贱,他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他要尽快成为最强,最完美,这样,就能彻底摆脱他们了。 “你说得对,我现在才真正看清了自己,我从未把你们当成同类看待,跟你们呆在一起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他哈哈大笑,鄙夷地扫一眼密密麻麻的墓碑,乌黑的脸上双眼血红。 墓碑之间,一片不见尽头的黑影微微蠕动,一只一只森森利爪不耐烦地摩擦着,时不时发出一片片小小的火花,在山峰上微弱地闪现。 血红的眼睛一双双,一群萤火虫一样遍布山峰每个角落。 这些魔物纷纷朝着他俯首,按捺喉咙里呼噜呼噜的低吼声,随时等候他动身前往下一个地方。 他身边是那条洁白的身影,亭亭玉立,对人族来说充满了无法抵抗的诱惑力,微微笑着。 秀目看着远方,那一个小黑点瞬间就到了眼前。 “玄羽死境。”甄途阳咧嘴而笑。 甄逸世人没落下,一片金光当先横扫而出,怒得须发竖起来:“畜生。” 甄途阳又笑了:“白虹袭日。” 山上那群魔物立即狂吼起来,疯狗一样纷纷闪出一道道森森爪痕,瞬间将那片金光撕成粉碎,血红的眼睛饥渴地瞪着他。 “一辈子了,只到玄羽死境,诅咒不是给你们解开了么?还只是玄羽死境。”甄途阳冷冰冰看着他落下,抬起手。 那群魔物恼怒地扭开脑袋,不满地冲他狂吼,少女淡淡笑道:“听他的。” 魔物们唯有强行忍耐将这位老者撕成粉碎的冲动,利爪忍不住在地上不住磨着,希望这样能减小一些冲动吧。 守着真元派的五大门派弟子,其实只有寥寥几人,哪里够这满山的魔物屠杀吞食? 甄途阳慢慢放下手,挂着一丝微笑:“好吧,就一对一,让我看看将我踢出去的六大门派有多厉害。” 伸手一指:“你。” 那头被他选中的魔物激动得浑身颤抖,它早就憋了很久了,仰天一声长嚎,满嘴唾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红着眼睛慢慢朝甄逸世爬过去。 说是已经当做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儿子,但还是被气得一口玄力倒流,又要像残坟沟里一样被自己气死。 可这一次他忍住了,双眼瞪得几乎开裂,抖着手握紧长剑,狂舞的须发之中,牙缝里狠狠吐出几个字:“死吧,孽畜。” 又是一道金光轰鸣着激射而出,甄途阳纹丝不动,冷视着他。 斜刺里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掠过来,利爪一拍,真元派引以为傲的招式白虹袭日破为碎片。 被他选中的那头魔物喉咙里咕噜咕噜低吼着,咚咚几声,直立起来,浑身噼里啪啦一阵爆响。 那十人高的庞大身躯将甄途阳都挡住了,让他无法看见。 但甄途阳的声音从它身后传出来,满是嘲讽:“重新认识一下魔族吧,看看你们能看出来吗,千年前的魔族与千年后的魔族究竟有何区别,看得出来的话告诉我一声。” 甄逸世怒目圆瞪,一股气浪突然将长袍鼓得呼呼作响,合身扑了过去:“破。” 嗡的一声,一道金光倏然现世,将空气震得嗡嗡作响,整座山头都被这金光映得一片凄惨。魔物也狂吼着扑了过来,完全不避不让。 轰隆一声,这道金光冲天而起,峰头一股无法抵挡的气浪刹那吹开。 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石碑纷纷被震碎,地皮一大片一大片被掀翻起来。漫天的石块泥土飞扬在空中,一副一副森森白骨被这风劲从棺材里卷出来,恍若不愿让他们安息。 连山脚下都震得摇晃不止,山间回荡着这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被崩碎的山头顷刻瓦解,一块一块粗大的石块滚落下来,将山脚砸得扬起高高的尘土。 嗤,金光一闪即逝。 嗖,山头掠出一团黑影,扑落山腰上,宛若一块黑色的石头将山腰撞出一个大坑。森森利爪之下,按着一位皮开肉绽的老者。 魔物狂怒无比,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他的脸发出一声怒吼,带着腥臭的味道,吼声扑在他的脸上。 嗡的一声,老者的长剑这时候才从天空中落下来,留下一道弧形的轨迹,铮,稳稳插在地上,只是离他却有十丈远。 甄逸世咳的一声,浑身骨头似乎都被这魔物一爪子拍碎了。他狠狠咬牙,愤怒让他面目变得狰狞,瞪着眼睛看往十丈开外的那柄长剑。 一条人影无声出现在长剑旁边,连他是怎么出现的都无法看得清楚。 甄途阳冷冷道:“恭喜,终于成为千年后的羽武者,这样你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说完,抬起手示意了一下。 魔物兴奋得浑身毛发竖起来,森森利爪高高举起,对准了他的心窝。 甄逸世瞪大眼睛,瞪着那条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身影,现在依稀还有以前的模样,但其实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人了,那是魔族。 “永别了。”甄途阳冷冰冰笑着。 永别了,甄逸世双眼瞳孔倏然缩小。 自己刚从玄泰之巅离开,先去了鸿善派,再去了倾世派,又去了断铁门,最后去了长生派,然后就是回到这里。 可是,原本以为凭着自己一己之力,不论如何也要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真元派重振起来,却见到了他。 这个孽畜。 刚才成为羽武者之后一经交手立即明白,这已经不是以前的魔物了,它们强了至少上倍。 而他们却自以为是还有时间让他们继续周旋,直至羽武者诞生。 其实千年前魔族突然出现在人界开始,人族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你的死敌永远不会等你悠闲地准备。 并不是你看不见它们的时候它们并没有朝你潜行过来,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等你察觉它们靠近的时候再准备,已经太晚了。 千年里,人族已经习惯了和平盛世,甚至将退魔大战视为不可信的传说,追求羽武者的人族寥寥无几。这是人族自找的,若这一次被灭绝了,除了他们自己怪不得任何人。 他们享受千年和平盛世的时候,魔界却在不断地重生魔族,那名少女甚至做了精密的计划转瞬将天下四令都找齐了。 总是这样,还不知道魔族的存在的时候,人族就一直这样,知道了以后也还是这样。 这一次,魔族与千年前完全不同,它们不再是以奄奄一息的状态入侵了。而且,狂怒和憎恨比千年前还要猛烈。 甄逸世闭上了眼睛,嗤,那只魔爪穿透了他的心窝,泼,将那颗鲜红的人族心脏挖了出来,丢进那张血盆大口里,吧唧吧唧地叫着。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的瞬间,他听到甄途阳仰天哈哈大笑。 就这样吧,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让他知道为什么要成为强者的话,也许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但后悔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只能以自己的死来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这是最终的赎罪。 只是可怜了人族,既然后悔是没有用的,现在羽武者还未诞生,魔族又比以前强盛,灭定了。 不论是人族还是人界,灭定了。 这不单单是他最后的赎罪,也是人族最后的赎罪,为他们的无知和慵懒。 嗤,甄途阳抓住那柄长剑的剑柄,从土中拔了出来,挂着得意的冷笑:“吞残剑,还不是回来了?是我的就是我的。” 少女淡淡微笑,目光很冷淡,看着他:“找到了,在绝断峰。” 甄途阳刹那咧开嘴狞笑,身影倏然一花,瞬间不见了人。 少女抬头仰望,镇渊峰依旧轰隆隆巨响,将山腰上的魔物们震得摇摇晃晃,一头一头地狂吼不止,冲着这座高峰咆哮。 “你们继续,按照他的意愿,长生派,断铁门,倾世派,鸿善派,最后才是玄泰之巅,不用等我们,随便杀吧。”少女淡淡一笑。 一块粗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往她头顶上砸落,她纹丝不动。 那块石头穿过她的身体,咚的一声,将那个大坑填住了,吓得那头正在咀嚼心脏的魔物纵身掠开,仰天怒吼。 镇渊峰一层一层往下崩塌,周遭数百里范围剧颤不已。 最终,这座高峰夷为一片平地,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天际边掠过,朝着长生派所在的玉琢山而去。 第279章 赎罪 强大的力量让这座峰头猛烈摇晃,随时都会崩塌,直到那道黑光消失之后,这让人色变的摇晃才慢慢停下来。 但轰隆隆的声音依旧雷鸣一般,慢慢从峰顶上传开,在空荡荡的云海上回荡着,云海被这声浪震得激起一片一片浪花。 黑色的长剑微微轻吟,从未有过。 在第一位羽武者手中不知道,但在他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只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将它震成这样。 长剑一抖,停止了轻吟,褚黥翟冷冰冰看着这个双眼血红的人:“差得远了,只是加大了蛮力而已,依旧还是不堪一击。” 那双血红的眼睛被钉在他的身上一样,从始至终没有离开半寸,褚黥翟冷笑:“控心白眉步忖栽,说白了,就是催眠之术罢了,自我催眠的时候下了杀死我才会醒来的暗示吗?” 他嘿嘿冷笑,目露鄙夷:“那你就真的要死了,你杀不了我,你只能永远在自己的催眠之中死去。” 既然杀不了褚黥翟,催眠就不会解开,哪怕被褚黥翟杀死了也依旧处于催眠的状态。 除非,他能杀了褚黥翟。 何离剑双眼血红血红,看似满心怒火,其实处于催眠状态的他平静无比,他现在连心念都没有。 心念,即为自我,为了进入无我境界,只有将心念消抹掉了。 也只有第一位羽武者能强行进入这种无我心境,他却必须依靠步忖栽的催眠之术。 那块被土令封印的大地之中,正是这种自我催眠让他成为了真正的魔武者。 但第一位魔武者,他的先祖,坚信魔武者可以再度突破。 魔武者,既是人族,也是魔族,既然真正的魔族如此强大,那么魔武者远远不止这个水平,所以魔武者可以更上一层。 但这要面临被体内魔武之力反噬的危险,所以第一位魔武者没有将木令封印,而是日夜带在身边,以防自己尝试突破的时候被魔武之力吞噬了。 可现在木令并不在他手里。 他没有任何选择,只有突破自我,更上一层。 所以这个自我催眠与在那块大地之中不一样,他下了狠毒的催眠,杀死褚黥翟才能醒来。 这与在那块大地之中不一样,那时候是突破成功立即醒来。 不仅仅魔族将他逼入了绝境,他还在此之上也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呜,这轰鸣声宛若绝望尽头的哀嚎,再度闪现,径直朝褚黥翟而去。 褚黥翟冷冷一笑,屠魔剑一抖,单手负在背后,一挥,将那道黑光拍得粉碎。 轰隆,这道黑光就像刚才一样,从峰头上没入天空,天地之间瞬间一片黑暗。 峰头一块巨石被震得崩落,顺着山峰崎岖的地势皮球似的蹦一蹦,被撞得粉碎,碎片一块一块,哗啦啦声响中坠入云海之中。 褚黥翟目光冷冰冰看一眼那块已经在山脚下粉碎的巨石原本所在的位置,这块巨石坠落之后,那只魔爪才暴露出来。 它也发现自己被发现了,魔爪微微一动,抓着那坚硬的石块,划出一片火星,咚,咚,咚地爬了上来。 褚黥翟冷冷看着它:“又来了吗?” 这头魔物战栗地趴在地上,尖尖的鼻尖剧烈抖着,血红的双眼露出哀求。 “过来。”褚黥翟淡淡道。 魔物一个哆嗦,但身体不听使唤一般,慢慢朝他爬过去,鼻子里不住发出呜呜的低鸣。即便它趴着,仍旧比褚黥翟还高,它原本就足有三人高,不住发出哀求的低鸣声。 褚黥翟冷冷看着它:“什么时候?” 魔物颤抖着,似乎不愿意说。 另一头,何离剑再度抬起了魔泣剑,魔泣剑疯掉了一样,嗡嗡作响。它好像真的能明白主人的心情,拼了命似的让自己红通通的,但也许是因为察觉到褚黥翟的不可战胜。 他的下一剑马上又要发出,褚黥翟却看着那头魔物完全不搭理他:“那跟其他魔物一样吧,死吧。” 这魔物双眼刹那一片血红,粗糙低沉地声音哆嗦着:“十天前,我十天前才发现你往绝断峰而来。” “十天。”褚黥翟目光冰冷,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十天已经足够她赶到这里来了。” 目光望向远方:“快了,她很快就到了。” 魔物突然转身就跑,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影,瞬间从峰头激射而出。但它快,那片半月形黑气更快,呼啸着也从峰头激射而出,瞬间将它颇为两半。 魔物发出一声哀嚎,震得山间微微抖着。 “你擅自离开魔界,本就该受罚,一路上又将前来带你回去的同胞们杀绝,罪,足以死后不得复生。” 褚黥翟冷冷一笑,嘴里吐出几个字:“那是你们的规矩,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拦,反正你们死了也会被重生,叫那么难听干什么。” 他确实是在魔族少女带着魔物们离开魔界之后才出来的,而且是一个人,并没有得到任何许可。 转过头,看着何离剑狞笑起来:“我就只有一件事,原本没了的兴趣,现在又被这个小子吊起来了。” 嘿嘿冷笑:“那么,你到底能不能突破给我一个惊喜呢?” 倏地一片半月黑气呼啸过去,怒道:“看来你要让我失望,我大老远从魔界追出来你就给我看这个?” 他是世界上最痛恨何离剑的人,甚至超过了甄途阳。 从魔界中追出来后,原本以为可以痛快地将他杀了,但发现对方如蝼蚁一般脆弱,连杀的兴趣都没有了。 也是因为他现在是魔族的原因,对沈忆琴已经没有兴趣的他,对何离剑也恨不起来了。 可是,何离剑让人意外地自我催眠,不杀死他不罢休,引起了他的兴趣。 嗡,那道黑光再度闪现,仍旧是再度被这片半月黑气击成粉碎。 褚黥翟怒得浑身颤抖,瞪着何离剑,牙齿咯咯作响:“失望,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何离剑哪怕在催眠状态下也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魔泣剑不甘心地再度红通通,可是它的主人似乎连它都握不住了。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剑,他不断地一剑一剑朝褚黥翟挥过去,虽然一剑比一剑强劲,但都被褚黥翟轻易拍碎。 恐怕体内的魔武之力已经荡然无存。 褚黥翟失望地看着他,身影倏然一闪,出现在他面前,几乎脸贴脸:“结果还是没能给我带来惊喜,也就这样了,那就让你死吧,因为她快来了。” 何离剑再度抬起魔泣剑,被褚黥翟一把抓住手腕,一抖,将他整个人摔在地上。 屠魔剑带着狂舞的魔气嗤地,插入了他的心口,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咳,何离剑四肢剧烈抽搐,血红的双眼瞳孔倏然扩散开。 褚黥翟伸手摸进他怀中:“五令,是我的了。” 手里抓着那块翡翠收了回来,苦苦一笑:“既然你不行,那就交给我来办吧。” 转头看一眼远处的沈忆琴,淡淡一笑:“这是最后一次了,没有下次了,你们从此可以幸福了,这是我最终的赎罪,对不起。” 遥远的天际,一条黑影转瞬即至,将云海冲开一条痕迹。 褚黥翟站起来,将那块翠兰翠兰的翡翠放入怀中,轻轻按一按,确保它确实在自己怀中。 冷视着那条人影,一抖屠魔剑,微微吸了一口气,嗤,浑身散发出一片黑气。 嗖,这条人影带着强大的风劲倏然停在峰头,风劲呼呼作响,从峰头上横躺着的四个人吹过。 第280章 人族之心 这人瞪着血红的眼睛扫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何离剑身上,乌黑僵硬的脸皮微微一抽,刹那一片浓烈的杀气从身上弥漫出来,将褚黥翟包在里面,将整座峰头包在里面。 怒道:“我说了,他,是我的。” 褚黥翟冷冷道:“没有了,办法只有一个。” 嗤,甄途阳身上顿然也冒出一片黑气,手中吞残剑泛出丝丝冷光:“你死。” “不,是你死。”褚黥翟冰冷无情。 甄途阳咧嘴嘿嘿直笑,怒视着他:“擅自离开魔界,本就是罪,还将要带你回去的魔物都杀了,就算你没杀了他,我也会杀了你。” “为了魔族吗?”褚黥翟冷笑。 “不。”甄途阳狰狞起来,嘿嘿嘿笑了,“因为看你不顺眼。” 空气中一花,浮现出一条娇媚诱人的身姿,淡淡一笑,看着褚黥翟。 褚黥翟也冷笑看着她。 少女笑道:“真是万万没想到,我最信任的人却是背叛我最深的人。” 褚黥翟很平静:“因为我始终曾经是人族。” “什么时候开始的?”少女不愿多说,只是好奇这个傀儡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自己的自我的。 “谁知道呢。”褚黥翟淡淡一笑,“也许在水令的封印中开始吧,但也许自我从来就没有失去过,只是暂时被我尘封了。” 身影一花,朝着甄途阳扑过去,面目倏然狰狞:“死吧。” 少女露出失望,淡淡道:“杀了他,他偷走了四令。” 甄途阳早就也扑了过去,狂吼起来:“我才不管他干了什么,唯独杀了何离剑不可饶恕。” 呜,一道黑气猛然从吞残剑喷射而出,朝那片半月形的黑气呼啸着撞过去。 轰隆,绝断峰头刹那炸开一片黑云,顷刻蔓延开,眨眼遍布整块天空,天际边也是黑暗的,天地之间没有一丝光明。 千年屹立不倒的绝断峰,退魔大战中仍旧挺立的绝断峰,千年后,被这两个远远超越了羽武者与魔武者的魔兵刹那震得崩塌,一层一层往下沉,激荡起一片一片白色的尘土和烟雾。 这片烟雾轰隆隆作响,像是狂风,又像是冰雹一样,夹着粗大的石块从山脚下开始,在大地上横扫而过。 山脚下藏着那条河流的树林瞬间往一边倾倒,噼里啪啦声响中,一棵接着一棵被这强大的风劲从大地之中拔起来,腾飞在空中,又被夹在狂风中的碎石块砸成碎片。 天地间刹那飞沙走石,这片尘土带着飓风席卷了绝断峰周遭数百里方圆之内的大地。 这仅仅是从峰头上传下来的气浪而已,已经将数百里方圆的范围夷为平地。 呜~~~~,这片可怕的尘土呜咽着慢慢停歇,被它卷在空中的石块和断树如雨纷纷坠落,又将这平地呯呯呯砸出一个一个坑来。 放眼过去,数百里方圆一张懒蛤蟆的皮一样,坑坑洼洼,让人感到恶心。 轰隆隆之声依旧没有停歇,直至绝断峰彻底崩塌,化作一座巨大的土堆,这声音才慢慢停住了。 尘土中一条人影激射而出,血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两只手臂一边夹着两个人,将峰头的那四个人抱着掠了出来,踉踉跄跄落在地上。 倏地,一柄长剑从他身后穿透出来。 这乌黑的身躯宛若黑岩雕琢而成,但这层坚不可摧的身躯之内,依旧是喷溅出一片刺眼的鲜血。 咳,褚黥翟摇摇晃晃,五指张开,狠狠抓住长剑的剑尖,屠魔剑上的魔气疯到了极点,舞动不止,反手一剑。 嗤,甄途阳也五指张开抓住了这把被魔气缠绕的黑剑,冷着脸:“怎么说来着?青出于蓝胜于蓝,是这句话没错,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是最强的。” 吞残剑一拧。 唔,褚黥翟一声闷哼,血红的双眼倏然睁大,五根手指顷刻齐根断掉,落在脚边。 他胸口上泼的一声,炸开一个脑袋大的大窟窿,空荡荡的,被那一剑震得粉碎,什么也没剩下。 魔族少女给他种进去的那颗魔族之心已经被毁掉了,但他应该也不喜欢那颗心脏吧。 扑通,褚黥翟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浑身剧烈颤抖,看着身边双目紧闭的何离剑,颤声道:“醒来吧,我已经死了。” 魔族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笑吟吟地蹲下来,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傀儡竟然产生了自我,实在让我没想到。” 纤纤素手将他翻过来,在他怀中细细摸索,轻轻笑:“不过已经值了,你的价值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你为我做的事是无法被取代的。” 何止是值了,她简直赚翻了。 褚黥翟咧嘴而笑,看着这张让人呯然心跳的脸蛋:“这跟被魔武之力反噬有什么区别?这跟被魔武之力控制住有什么区别?” “控心白眉的控心术,原本就是用来催眠对方,控制对方的,不是用来自我催眠,自我催眠了,谁在控制你?” 想起来了,当时步忖栽将他催眠之后,完全接管了他的心智,接管了他的丹田经脉。那个时候他确实完全进入了无我心境,可那时候有步忖栽在控制着他。 这么一想,其实很简单地就明白了。 褚黥翟露出一丝绝望的微笑:“是魔武之力。” 现在,是魔武之力在控制着他。 所以他在峰顶挥出的每一剑,其实都是魔武之力在控制着他,因此每一剑都被褚黥翟称作,只是加大了蛮力罢了。 因为被他的自我压制着,魔武之力其实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只有在那个时候魔武之力毫无阻碍地发挥了出来。 曾经见识过他被魔武之力控制住两次,褚黥翟反而比他还清楚,第一次在断铁门,第二次,在残坟沟。 而他认为是自己突破成为真正的魔武者的那一次,将八生魔杀了的那一次,不用怀疑了,其实也是魔武之力得到了彻底释放。 彻底得到释放的魔武之力让魔武功法完全大成,并不是他顿悟了的缘故。 只是,如果那一次他没有自我催眠,结果也不用怀疑,他就永远被魔武之力控制住了。是自我催眠在魔武功法大成的瞬间,将自我唤醒过来。 少女素手一抖,同时也明白他看着自己,却在念念叨叨奇怪的话,这些话是对不省人事的何离剑说的:“真正的心境,并不是这样,只有死了才是无我心境。” 真正的无我心境,其实他从来就没有达到过,能被唤醒的自我。 其实说明自我从来就没有消失过,亦即他从来没有达到过无我。 所以褚黥翟将他杀了。 “不在。”少女颤声道,褚黥翟怀中并没有五令。 第281章 五令的奥秘 可是死了之后,又能干什么呢? 扑通,心口跳了一下,将胸口的鲜血挤得一片一片流出来。 与此同时,一片久违的绿色光芒在他心口泛出来,那是木令的光芒。 少女蓦然回头,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何离剑,秀目中映着那片绿光。 娇媚诱人的身影一花,来到他身前,她被褚黥翟的用心震惊了:“原来在你这里。” 褚黥翟咧嘴而笑,死了,当然能重生,不是还有木令吗? 少女拨开他的衣襟,看到他胸口被刺出一个口子,能做到这一剑的人,对武道必定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一剑乖巧地避开了心脏,只是将这颗心脏挤得瞬间停顿,并没有伤到它分毫。 加上木令的能力,自然而然会让这个被挤得停顿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 死过了一次,那就是真正的无我。 全都在,金令、木令、水令、火令、土令,全都在他怀中,不知道褚黥翟什么时候全都塞给了他,可能在将四人救出来的时候吧。 倏地一道血红血红的光芒在大地上冲天而起。 少女呀地惊叫一声,刹那被击成粉碎,荡然无踪。 甄途阳脸色大变,身影一闪,吞残剑吐出一片黑乎乎的魔气,一张脸瞬间狞笑起来,撕心裂肺地狂吼:“何离剑。” 何离剑从地上坐起,冷冰冰看着他朝自己扑来,双眼血红血红的。 等到那片黑气到了面前丈许的时候,魔泣剑突然一闪,一道血红血红的剑光在大地上一闪即逝。 泼,那片黑乎乎的黑气瞬间被这红色吞噬掉。 扑通,甄途阳只觉得双脚发软,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笑,咦的一声,低头一看。 从他见到断心碎梦第一眼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赢过。 第一次在六柱天坛,何离剑只是一招。 第二次在灭葬场,何离剑只是一招。 第三次在退魔遗迹,何离剑只是一招。 这一次,何离剑也还是只是一招。 “何离剑。”甄途阳浑身剧颤,震惊地看着这个黑小子慢慢站起来,手中的吞残剑再也无力握住,当啷一声掉在身边。 何离剑看都不看他一眼,来到褚黥翟身边,冷冷看着他。 褚黥翟慢慢停住了呼吸:“逃吧,人界灭定了,人族灭定了,只是我一个魔兵你们四人都不是对手,我尚且还没出尽全力。” “只是你一个人,哪怕已经突破了魔武者,又能挽回人界、挽回人族么?” 战争,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 褚黥翟慢慢合上双眼:“天下五令,并不能毁天灭地,它是一把钥匙,打开另外一个异世界的钥匙,打开吧,将这个异世界之门打开,带着人族逃进去吧。” 声音终于消失:“还有,对不起……,对不起,忆琴、弦志,对不起,人族。” 嗤,他的脸脱落一块,锅底被烧黑的壳一样,落在地上,应声粉碎。 继而浑身开始一块一块崩碎,散落一地,慢慢化作一片粉末,焦黑焦黑的。 再由这方圆数百里空无一物的平地吹来的冷风一卷,化作一片黑烟,刹那无踪。 何离剑冷冰冰转过头,取出一颗还神丹,送入姚羡琦口中,再取出两颗还神丹,送入父母口中。 “何离剑。”甄途阳沙哑声音,满是不甘心,满是憎恨,满是愤怒。 这一次,何离剑将他的心窝轰出了一个透明的大窟窿,足有人头大小。 于是他也慢慢崩碎,从手脚开始,从脸上开始,一块一块脱落。 他终于恐惧了,刚才的不甘心、憎恨、愤怒,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恐惧,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无奈地看着何离剑,何离剑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何……离……剑……。” 他闭上了已经熄灭的双眼,发出最后的一声哀嚎,尽是恐惧、绝望、无奈。 甚至还带着一丝哀求:“就是赢不了你吗,就是永远不如你吗,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泼,他也化作一片焦黑焦黑的粉末,融化在冷风中,被卷一卷,变作一片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他所愿似的,他再也无法看见何离剑。 到了最后,他终于哀求着放弃了,已经不用再继续尝试。 都已经是魔族中最强大的魔兵,仍旧是被一剑终结,他还要怎么试? 既然杀不了,那就让自己解脱吧。 “这是他的赎罪。”何弦志目光黯淡,“最终还是醒来了,最后的我自救赎。” 沈忆琴也神色黯然:“从离开魔界开始他就有心想让剑儿突破魔武者。” 何离剑脸色淡漠,双眼却满是悲凉。 魔武者,既是人族也是魔族,能进一步突破的也只有魔武者了。 明明嘴里说如同臭水沟的臭水一样难喝,但却在峰头独自一人狂饮近百坛酒。 那是他生为人时最难忘的味道,即便成为了魔族也无法忘掉。 是何离剑唤醒了他的自我,从断铁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唤醒了,也把这酒的味道也给唤醒了。 对人来说,酒就是人特有的感情,人的感情即是酒,有时候苦口,但却会上瘾,永远忘不掉。 那个人失去自我二十年,最后他想起自己是人族,想起曾为人族的种种过去,那是身为魔族之后没有的。 但另外一个人却完全接受了魔族的身份,那才是他一直想要的,也许生为人族是老天的错误,他本该从一开始就生为魔族。 姚羡琦不想被这份绝望如此无情吞噬,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颤声道:“难道我们只有逃走吗?逃进他说的那个异世界之中吗?” 褚黥翟说得对,只是他一名魔兵就已经让三名羽武者一名魔武者毫无毫无还击之力,他尚且还没使出全力。 如果使出全力的话,恐怕十名羽武者联手都难以对抗。 如今魔界已经将魔物完全重生,比千年前还强大上倍。 别说魔兵,单单是这些全盛状态的魔物,换成千年前的羽武者相信也是无力抵抗。 而这一次,千年之后,魔界非但让魔物全盛重生,还让人族从未见过的魔兵重生。 仅是全盛的魔物已经足以灭绝人族,根本用不到魔兵。 第282章 最后的希望 金色,绿色,蓝色,红色,白色,五色缤纷,交融在一起,静静悬浮于掌心,四双眼睛中映出它们斑斓的色彩。 “要如何打开?”五彩光芒在姚羡琦秀目中微动。 不知道,也许只有那名魔族少女知道。 何离剑仰天叹了一口气,目中微光闪动。 双杰也露出绝望的神色,默然不语。 这一回,人族是灭定了,人界是灭定了。 但那个曾经失去自我的男人,将最后的希望交到他手里,就是眼前的这五团光球,静静悬浮在四人面前的光球。 这五团光球的光芒柔和,明亮。 但沈忆琴的目光却几乎熄灭了:“除非我们知道如何使用五令,否则人族还是要灭绝,人界还是要灭绝。” 姚羡琦双眼盯着这五团光球,绝望让她无法接受,最后的最后竟然是如此结局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 摇着头:“不,我不要这样,会知道的,我们会找出使用的方法的。” 除了按照褚黥翟的说法逃入那个异世界之中,人族就只有灭绝一条路,现在他们只能逃跑。这个男人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里成为魔族,他比任何人知道魔族的强大的,比任何人知道人族的脆弱。 那是蚂蚁与巨人的差距。 他给人族唯一的办法是,逃。 逃跑最后的希望也交给了他们,天下五令。 他们必须赶在魔族彻底灭绝人族之前逃走,逃进那个异世界之中去。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没有其他出路,千年后两族已经与千年前完全不同,一边倒的碾压。 一个人是改变不了战争的,但也许能为人族创造出最后的机会,何离剑冷冷道:“异界之门必须被打开,我们必须成功。” 他们能做的只有打开这扇异界之门,对这场千年后的战争他们已经无力回天。 嗖,那条成熟婀娜的人影第四次追着他来到这里,落在四人面前,秀目睁大,望着这五团光球,颤声道:“何离剑。” 可四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绝望地望着这五团光球,甚至没有看着她。 从他们身上传来的绝望让她明白了什么,这五团光球与这片数百里方圆的平地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了她一切。 五团光球逐一落回他手中,他神色黯然,淡淡道:“走吧,仁武城。” 褚黥翟已经说了,其实不用他说也知道了,他都出现在绝断峰等了他们十天,现在玄泰大陆上是什么状况也已经知道。六大门派现在面临着什么,想象一下吧,仁武帮现在面临着什么,想象一下吧。 仁武城,现在正在创造人族至今为止最强大的力量,在他们悟透五令的使用之方,打开异界之门之前,那人族至今为止最强大的力量是人族的唯一,必须保住这力量,羽武之力。 其他的地方,长生派,断铁门,鸿善派,倾世派,玄极门,仁武帮,玄泰大陆每一个角落,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除了绝望其实早就什么也求不到,只能无奈地无力地绝望地在魔爪之下粉碎掉。 嗖嗖嗖,五人黯然无语,纷纷纵入空中,眨眼不见了人。 人影从空中掠过来,却是歪歪斜斜的,像一只翅膀受伤了的小鸟儿一样。 城头的人惊声喝道:“慢着,是武舵主。” 刷,城头密密麻麻的人都收起了手中兵刃,个个惊恐不已,颤声道:“祥武分舵也也被踏平了吗?” 这条人影歪歪斜斜从半空中落下来,城头的人连忙个个纵身过去将她扶住。 丰满婀娜的身姿血淋淋的,剧颤不已,站都站不稳,她被扶住之后第一件事是回头望一眼天际,颤声道:“全城戒备,马上。” “武舵主。”扶着他的人颤声,咬咬牙,目光微暗,他们早就全城戒备了,若不是有人眼尖看出是她,她早就被满城的人撕成粉碎。 武三娘微微哆嗦,环视一圈,秀目中满是悲伤和愤恨,银牙微咬,低声颤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那人目中黯然,咬着牙,点点头:“任舵主……也刚到。” 武三娘一个哆嗦:“他也……他也……,这么说仁泽分舵与我祥武分舵一样……。” 城中一条娇小人影惊慌地掠出来,将她扶住:“武阿姨。” 武三娘恨恨瞪着天际边,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和恐惧:“我好不容易逃掉,它们很快就到了,我们要怎么办……。” 怒得一跺脚,差点因此跌倒,娇小人影惊得将她扶住:“武阿姨,老爷正在炼丹,望羽丹马上就炼成了,一旦炼成再将它们全都杀绝。” 武三娘凄然而笑,看着这个小姑娘,今年她十五岁了:“杀绝?这魔物跟千年前的传说完全不一样,不,恐怕望羽丹炼成也无可奈何,怎么杀绝?” 相信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任裁义也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比她早一步逃到仁武城的人肯定也说过相同的话,所以满城的人纷纷都绝望地低下头,默然不语。 一人忽而怒道:“那就死给它们,千年前它们不能灭绝了我们,千年后也不能,人生在世一条命,死有什么可怕,世上本就没有我,死了只不过是让这个世界回归原样罢了,但在死之前哪怕啃掉它们一块肉也行。” 满城的人也纷纷怒得大喝:“死就死,但要我这么躺着等死可没那么容易,老子可不是待煮的死肉,死之前也要砍它们一刀。” 一时间满城狂怒,憎恨。 小姑娘微微咬牙,扶着武三娘身影一掠,没入仁武堂,颤声道:“不会的,我们不会死的,望羽丹一炼成我们立即反杀回去。” 武三娘秀脸上挂着无力与绝望的微笑,一般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乐观。 只有见过千年后的魔物的人才知道在这绝望与无力面前,什么丹都没用,只有死是有用的,死能让你马上从绝望与无力之中解脱出来。 这一次人族是真的要灭绝了。 但,让他们狂怒吧,让他们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乐观吧,总比带着绝望与无力死去要好一些,不是吗? 目光穿透仁武堂,在那深处,现在一定烟雾缭绕,日夜不停炼着被他们视为最后的希望的丹药。 可她没有这么乐观,她知道这一次不行,羽武者来了也不行,虽然她只是玄武体境修为,但她能感觉出来。 那种天地的差距,恐怕比她还弱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不行的。 第283章 仁武城灭 小桃儿急急忙忙冲进炼丹房,惊声叫唤:“老爷,老爷,武阿姨她……。” 烟雾缭绕的炼丹房中传出颤抖的声音,其实不用告诉他他也能猜到了,仁泽分舵都被灭了,祥武分舵也会一样:“知道了,若它们出现了全城全力死战,仁武帮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望羽丹,保证如期炼成,这是人族最后的希望。” 烟雾缭绕,让人怀疑这烟雾之后究竟会诞生出人族最后的希望,还是绝望? 小桃儿将刚刚跨过门槛的小脚收回来,眼睛微微暗下来。 难道,真的像任裁义与武三娘说的那样,像这两个人的绝望与无力一样,千年后的魔族已经与千年前完全不同,人族真的要灭绝了吗? 她转过头,腰肢一扭,她不相信,一路飞掠而出,落在城头,望着那灰蒙蒙的天际。她不相信,千年前魔族没能灭绝了人族,千年后也不会。 天际边,原本只是灰蒙蒙,但很快变成黑压压一片。 她娇躯微微颤抖,这段时间里老爷一直将自己关在炼丹房足不出户,这千年里六大门派一直闷头苦研玄羽秘技,这千年里人族一直在恐惧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千年的和平繁荣,千年的盛世,终于迎来了它的结局。 “我不信。”她目中微光闪动,望着天边那片黑云,黑云中一片血红血红的光芒闪现着,那是魔物的眼睛。 仁武城中蓦然发出一声怒吼:“全城准备,来了。” 吼。 整座仁武城爆出一片怒吼,明晃晃的兵刃在天空下一闪一闪,宛若即将转瞬逝去的星光。 终于来了。 运择城惊恐地抬头遥望那片突如其来的黑云,纷纷停下脚步,纷纷从窗口中探出头,纷纷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一个翘首眺望。 “怎么了?” “那是什么?” “要下雨吗?” “那红光是什么?” 是什么?千年后已经完全忘记了吗? 那现在就重新记住吧,虽然马上就永远灭绝了,但还是重新记住吧,死了以后再也不要忘记了。 呜~~~~~~ 一片狼嚎从天际边猛然乍起,瞬间来到运择城上空,那片黑云,就是他们已经忘了的魔物,就是他们笑着说这故事真好听的传说。 这些人连叫声都没有叫出来,嗤,一片鲜血从整座运择城上飞扬起来,形成一条红色的线,洒落下来。 没错,是要下雨,下的是血雨。 这片暴风雨从运择城西边开始出现,形成一条红线,朝东横扫过去。 于是,迟钝的惊叫声才将整座运择城震得几乎崩塌:“魔物。” “不。”小桃儿瞪大眼睛,望着从运择城中飞起来的血雨,无边无际,将整座运择城都笼罩在里面的血雨。 那惊天动地的狼吼声,比雷声还要巨大,将城中那绝望无力脆弱的惊叫声压了下去。 呜~~~~~~,它们十分开心,忍耐了千年,终于可以这样将人族的血花飞扬在空中了。 这片黑云从血雨之中窜出来,一头一头十人高的魔物,血红的眼睛,长长的獠牙,面目狰狞,黑色的毛发上被人族的鲜血染红,带着腥臭难闻的气味扑过来。 轰隆,仁武城前刚刚建成的仁武门像纸糊一样,被它们潮水一般冲得倒塌。 “杀。”仁武城爆发出一片怒喝。 刹那之间,一片刺眼的白光呼啸而出,天地猛然一暗,白光中,那一头一头面目狰狞的魔物让人不寒而栗。 泼,这群可怕的异界之物径直穿透那片白光,对它们来说这片白光只不过是一盆清水,毫无杀伤力可言。 “跟他们拼了。”满城怒吼,人影纷纷纵上半空,咆哮着一个接一个扑过去,“死给它们。” 呜~~~~~~ 这一片疯狂的怒吼声从那片将天空都遮住的黑云中爆发出来,一双一双血红的眼睛将城头映得一片惨红。 泼,空中炸开一朵一朵刺眼的血花,森森利爪在狞笑中将一个一个跳动的心脏挖出来,抛进血盆大口之中,仰头一声怒吼,又往上扑了上来。 顷刻之间,满城武者死无全尸,无一幸存。 这就是任裁义与武三娘绝望与无力的来源。 嗖嗖,这片将天空遮住的黑云,窜上城头,宛若一面黑色的屏障,升在小桃儿面前。 小桃儿惊恐地瞪大眼睛,清澈见底的眼中,映射出来的只有这一片被鲜血染红的黑云。密密麻麻的魔物,森森的利爪,血红的眼睛,长长的獠牙,张开狂吼的血盆大口。 整座仁武城,只剩下了这最后一条娇小的身影,转瞬就要被这片绝望的黑云吞噬掉。 也许,望羽丹炼出来了也没有用吧,现在知道任裁义与武三娘的绝望了,那也是整个人族的绝望。 “不……。”小桃儿在恐惧中颤抖。 倏然一片红光乍起,这片黑云顷刻化作血与肉的碎片,漫天飞扬,纷纷洒落,发出沙沙细响,落到地上,落在小桃儿身上,发出嗤嗤声响,变成一片黑乎乎的黑气,升腾在浓烈的血腥气中,袅娜扭动着消失掉。 小桃儿满是绝望和恐惧,倒在地上。 何离剑倏然出现在她身边,将她拦腰抱住,冷冷望着这一片不住升腾起来的黑气,目中也尽是绝望与无力。 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整场战争,一个人的强大又有什么用? “魔武者,诅咒你,永生诅咒你。”这片黑气慢慢消失,声音在空荡荡的天空下回荡着,充满了憎恨和狂怒。 但它们这一次没有诅咒他被魔武之力反噬。 因为那剑光是血红色的,已经失去了魔族的黑色。 何离剑冷冷道:“等着,灭绝很快降临你们头上,等着。” “呵呵呵呵。”这是它们最后的声音,天空慢慢恢复了明亮。 四条人影这时候才赶到,落在他身边。 望着满城鲜血,满城的尸骸,满城的残剑,目中一丝丝绝望流过,现在憎恨丝毫没有用,憎恨也是无力的,只有绝望。 一个人再强大又有什么用? 何离剑放下长剑,剑光从一开始的黑金色变成了黑色,那是玄力已经完全变成魔武之力。 现在剑光又从黑色变成了红色,那是魔武之力已经完全质变,不再带有魔族的特性。 他已经超越了魔武者,达到了第一位魔武者从未有过的高度。 他超越了自己,反过来控制住了魔武之力,并迫使魔武之力发生了质变,成为了一种与他完全融为一体的力量。 这是魔武者之上的力量,以前从未见过的力量,崭新的力量,红色剑光。 但,一个人的强大又有什么用? 现在,他救下了这位小姑娘,但也是现在。 他正抱着这位小姑娘的现在,玄泰大陆每个地方都在遭受与这里一样的悲剧,与这里一样的灭绝。 他现在有在拯救他们吗? 没有,因为他只有一个人,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而已。 他黯然转过头,将小桃儿送入姚羡琦的怀中,一语不发掠进仁武堂。 他能做的,只有将人族现在唯一的最强大的力量,保护下来,将它们交给对它们来说最有用的人。 那些人是人族中最优秀的武者,它们对他们来说是唯一的、最强大的力量,但在千年后的魔族眼中,只会引来一片嘲笑。 但人族除了这羽武之力,已经没有更强的力量了。 逃,他们必须逃,逃离人界。 嗖,这条人影每一次来总是这么突然,带来的强大风劲又一次将炼丹房中缭绕的烟雾吹散了。 姚昙昇削瘦了很多很多,将这个包袱打好结,背在背上,抬起头来:“你来了就好,玄泰之巅。” 何离剑点点头,那个包袱里就是人族最后的力量,望羽丹。 最终魔族没有给这位仁武帮帮主足够的时间,这是至今为止他能炼出的所有的望羽丹了。 他们现在必须马上赶回玄泰之巅,那里是人族最优秀的武者聚集之地,他们必须离开,甚至为此牺牲其他族人。 他们别无选择,魔族让他们没有选择。 何离剑最后回望一眼这座被鲜血染红的仁武城,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保护住了姚昙昇,保护住了望羽丹。 而后,到了玄泰之巅大家再想办法吧,这天下五令究竟要如何使用。 当他们再次从忘生乡上空一掠而过的时候,忘生乡个个震惊地抬头看着他们。 何离剑绝望地看了他们一眼,声音带着一些无力,平平淡淡传下去,在整座忘生乡上空飘荡:“逃吧,往无影秘森之中逃吧,见到红色树木的时候往左行,你们会到玄泰之巅。” 人已经不见了,这声音还在忘生乡上回荡不绝,惊得这个武者之乡所有人震惊不已。 千年了,他们一直渴望进入无影秘森,一直渴望去到玄泰之巅。 现在,他们如愿以偿了。 但,值得高兴吗? 这些将退魔大战传说奉为圣典的武者们对此极为敏锐,敏锐到了敏感的地步,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纷纷收起了震惊,携带一家老幼,带好比自己性命还珍贵的兵刃,一个一个默然不语,依照何离剑的话,默默进入了无影秘森。 玄泰大陆已经沦陷了,一定的,他们无法知道,因为他们离玄泰大陆太远了。但他们知道,一定是的。 千年之后的这一次,魔族来得比千年前还要突然。他们都还没知道现在玄泰大陆究竟怎么样了就已经马上要攻到这里来,攻到玄泰之巅来了。 这是千年前人族最后的防线,它们与千年前截然不同,强了很多很多,人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 遥远的天际,那片席卷了玄泰大陆的黑云慢慢浮现出来,很快它们就到了这座空无一人的边境小乡,武者之乡,忘生乡。 这片黑云压着地面横扫而过,刹那将忘生乡没人居住的房屋全都冲倒,在它们的利爪之下,化为一片废墟。 这条娇媚诱人的身影在这片乌云之中亭亭玉立,面带微笑,秀目望着那片无边无际的森林,将玄泰大陆隔绝开来的无影秘森。 这片森林的深处,就是玄泰大陆最后的防线,玄泰之巅。 她笑了。 第284章 被逼的牺牲 嗖,几条人影从方来闲境上空一掠而过。 方来殿之中两条人影一动,是鲁悼司与邵澄茗,两人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几个在空中一掠而过的人是谁。 却听空中的几条人影中一人冷道:“你俩过来。” 鲁悼司与邵澄茗相视一眼,脸色微微一沉。 何离剑至今为止从未跟他们说过一句话,这是第一次。 而跟在他身边的郝癸霓也是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们,似乎现在看到什么都让她无法精神起来的样子。 两人当即纵身跟过去,原本想要问一问,但邵澄茗这次先看一看鲁悼司,征求他意见似的。 这也是从未有过,她一直都是心里想着什么嘴巴上立即就说了出来,这一次竟然想要跟鲁悼司征求意见要不要问。 鲁悼司紧盯这几个人,何离剑在前头,双杰在左右,姚羡琦与郝癸霓,姚昙昇,小桃儿,任裁义,武三娘,一个个不愿意说话似的,都沉着脸。 有些人他们俩见过了几次,有些人则是从未见过。 邵澄茗便就咬住嘴唇,一张秀脸被他们传染了一样,禁不住也跟着沉下来。 一行人相继掠过定威台。 定威台上,并没有郝雄章的身影,只有盂洁瑶一个人。 何离剑目光微暗,只给她留下一个字:“来。” 盂洁瑶看着他们从定威台上掠过,静静站着许久,也身姿一飘,跟了过去。 这一行人飘飘摇摇掠过群山,穿过山间云雾,惊起阵阵飞鸟,很快就来到那宽达百里,高达百里,呈着弯月形状的玄月城面前。 去势不减,纷纷贴上这面城堡所成的垂直屏障,一个接着一个笔直地掠上去。 城中弟子们见到双杰,依旧是心有余悸,稍微往后退一步。看他们生了翅膀一般眨眼掠上百里,翻过这面牢不可破的屏障,再也看不见。 玄月城之上,就是这块弯月形状的大地,宛若一块被人吃剩的月饼,扔在群山之间。一片如轻纱般的云雾缭绕其中,丝丝缕缕,如梦如幻。 这一行人前后相拥,首尾相连,成一线遥遥掠进去,相继落在那栋十层高的高楼上,楼顶雕着“玄极”两个大字的门匾金灿灿的。 玄极楼屋檐下风铃一个接一个响起来,此起彼伏,极为优雅动听,带着丝丝孤寂和哀怨。 玄极楼中已经聚了一些人,在定威台上没见到的郝雄章就在这里,普界门门主吴步观也在这里,武轶霄也在这里,血骨堡的展隐天、展御风、血颜也在这里,玄极门掌门郝豪韧和他的夫人顾步裳也在这里。 除此之外,就是两个年轻人,此刻正被他们围着,个个被他们的讲述惊得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这两个人浑身鲜血淋淋,虚弱无比,目中尽是还没消散掉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无力的憎恨和狂怒,这些让他们两个无法承受,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 但他们两个坚持着将自己的遭遇都说完了,两人中的女孩子更是已经失声抽泣,不住擦泪。 这一行人相继落在他们身后,让正沉浸在两人讲述的震惊和悲怒之中的众人惊得纷纷回身。 何离剑身影停住,目中含着绝望和无力,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见到一行人如此模样,似乎也料到了什么。 而何离剑看一眼他们,也已经料到了什么。 这两个年轻人就是断铁门的段藏望和长生派的常晓宵,四大门派不见其余人,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四大门派,只有他们两个逃了出来,并支撑着逃到这里来。 常晓宵不住抽泣,泪水怎么也擦不完。郝癸霓咬着牙,微微搂着她,接过姚羡琦递过来的还神丹,劝说她服下去。 常晓宵哭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们不会被它们残害了,都是为了救我,为什么,为什么?爹,娘……。” 段藏望结实的身躯已经显示不出任何一丝力量,他能逃到这里来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怒瞪着眼睛,一语不发,听着常晓宵的哭泣。默默接过姚昙昇递过来的还神丹,咬牙切齿地将这颗千金难求的丹药吞下去,额头青筋鼓鼓的。 何离剑看着他们,嘴唇一个哆嗦,稳住声音:“人界不保了,人族也不保了。” 他们都知道了,千年后全盛状态的魔物,千年前从未出现过的魔兵。 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和掌控之外,谁也没料到魔族千年前的入侵其实是以奄奄一息的状态入侵的,谁也没料到除了魔物,还有魔兵。 人界不保了,人族不保了。 何离剑环视这一些人,脸色紫青,这就是他叫他们齐聚的原因:“羽武者已经没有用了,希望在悟透五令的使用之方之前能抵挡住它们,它们现在就冲这里而来,很快就到了。” 咬咬牙,知道这样做是逼不得已,但还是很难说出口:“现有的望羽丹寥寥无几,只能先让部分人成为羽武者。” “但成为羽武者并不是要你们跟它们厮杀拼命,是为我们争取时间,悟透五令使用之方的时间,能不冲上去就不冲上去,让……让其他弟子挡着。” 说好听是挡着,说白了就是用人海战术暂时阻一阻魔族的推进,外面那些弟子们,全都得被他们拿去送死。 对姚昙昇点点头,他不想再说了:“姚帮主。” 姚昙昇抖开那个鼓鼓的包袱,颤声道:“请吧,剩下的,就由玄极门决定分给哪些弟子。” 郝豪韧浑身抖得将椅子震出轻微的声响,咯咯咯的。 最后,千年之后人界面对的竟然是如此结局,人族面对的竟然是如此结局。玄极门准备了千年,却被逼着将所有弟子全都拿去送死掉。 他颤抖着手,从中取了一颗金灿灿的望羽丹,忍着声音:“雄章,大家拿过后,剩下的,分给玄月城的弟子,让能得到此丹药的弟子尽量不要第一个冲,没拿到的先冲。” 他再也说不出话,黑白相间的须发剧烈颤抖,闭上眼睛。 何离剑不管他们,从怀里取出五令,微微一松手,五令化作五团光球,静静悬浮在空中,纹丝不动。 冷声道:“开始吧,这五令,谁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有任何方法都可以试一试,只要能打开异界之门就行,魔族,要到了。” 郝雄章默默收起那个大包袱,呼吸都是颤抖的,无声将口中的望玄丹吞下去,一语不发掠了出去,直奔玄月城。 五团光球柔和的光芒瞬间让玄极楼笼罩在一片迷幻的气息之中,迷幻得让人痴迷,迷幻得诡异,迷幻得让人心中不安,迷幻得让人毛骨悚然。 嗖,郝雄章从玄月城上掠下来,倏然停在半空,悬浮而立。 望着这面宽高百里的巨大屏障,千年里玄极门坚信它牢不可破,但很快它马上就会被夷为平地。 城中弟子们纷纷惊呼,看他悬空而立,震惊无比,满是羡慕和振奋:“御风而行,羽武者,郝师兄……终于成为羽武者了。” 郝雄章连番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候才将声音稳稳传入这片屏障中的每一个人耳内:“这里有望羽丹近千枚,不可争抢,得到的立即服用,没得到的也不要急。” 一抬手,将那个大包袱一抖,里面近千颗金灿灿的望羽丹激射而出,呈着扇形朝这面弯月屏障遥遥掠过去,破空之声呜呜作响。 城中弟子纷纷发出惊呼,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羽武者,刹那惊呼变成了一片欢呼,呼声震耳欲聋,回荡在弯月之中,惊得群鸟齐飞。 郝雄章一抖手,将那块布扔掉,这块布在空中云霞一般飘飘摇摇,慢慢消失在云雾之中。 看着城中的弟子们纷纷伸手接住那金灿灿的望羽丹,一个个激动地吞服下去,他颤声道:“魔族将至,有劳诸位师兄弟姐妹们了。” 回过头看一眼遥远的定威台与方来闲境,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从未流过泪,但现在见到的一切即将被他亲手送死掉。 抖着呼吸,狠狠咬牙,将眼泪忍了回去,挺拔身影一花,倏然消失掉。 弯月形状的玄月城依旧还在一片欢呼声中微微颤抖着。 千年了,他们千年里等的就是这一天,成为羽武者,还有灭绝魔族,这两件事他们等了千年。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一直崇敬的师父师娘,师兄师姐,就在刚才已经将他们出卖了。 他们是被他们拿去送死的。 但,也许他们还没见到魔族的时候那扇异界之门就会打开,将他们全都救进那个未知的异世界之中,谁知道呢? 一切取决于玄极楼中的那些人。 第285章 最后的希望 何离剑先展示自己至今的尝试,微微抬手:“看好,我希望每个人都给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一个人也已经做不动了,也根本办不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五团光球,金色、绿色、蓝色、红色、白色。在他抬手之间,金色光球微微一抖,慢慢旋转,嗡嗡作响。 倏地,却有一道金光在半空一闪,径直朝绿色光球而去,绿色光球立即猛然暗下来,几欲熄灭。 这道金光细如发丝,形状宛若一道闪电,并非是笔直的,蛇行一样。 何离剑微微动一下手,这团金光慢慢停止旋转,那团绿光才慢慢恢复了原本的绿光,恐惧一般嗡嗡作响:“这是金令与木令的反应。” 如此奇观众人从未见过,但现在没有人有心情去惊叹,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何离剑接着继续,微微抬手。 这一次轮到绿色的木令,木令开始慢慢旋转,发出嗡嗡之声。倏地,一道绿光闪电似的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击中了白色的光球,土令。土令如同刚刚被金令击中一样,猛然收缩,白光刹那暗下来。 “这是木令与土令的反应。”何离剑收住手。 绿色的木令慢慢停住了旋转,白色的土令这才惊惧地慢慢恢复白色,嗡嗡作响,宛若低声呻吟。 何离剑看一眼众人,众人微微点头。 他便又抬起手,继续展示:“然后是土令与水令的反应。” 在场的人均都目不转睛,连常晓宵也咬住嘴唇,脸上带着泪痕静静看着。 他逐一演示,将这五团光球分别演示了一遍,而后看一眼众人,声音略哆嗦:“诸位,有人有自己的想法吗?” 姚羡琦生怕众人还不明白:“劳烦取笔和纸来。” 郝癸霓转头喊道:“来人,笔,墨,纸。” 不出一会,一名弟子取来了文房四宝。 姚羡琦蘸了蘸墨,在这张白纸上开始对应如今五团光球的位置画起来,并标上哪个位置分别是哪一块:“金、木、水、火、土,目前我们已经尝试过,得知的是。”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但仅仅知道这些远远不够,我们依旧没有找到打开异界之门的办法。” 说着,将这张纸铺在地上,众人便都围过来,个个望着她的画凝眉苦思。 人界是灭了,人族是灭了,他们能做的只有逃,能逃得一个就多一分希望,只要希望还在,终有一日必定重返人界,灭绝魔族。 但能不能逃全在此举,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试图去理解这第一次见到的五令。 天下五令,金木水火土,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从未见过的,相比起来他们对魔族的了解比五令还要多。 但,他们必须领悟五令之中的奥秘,否则,全灭吧。 门口风声微动,郝雄章回来了,双眼红红的,众人都在苦思,一时间没人察觉到他的到来。 他默不作声,冷着脸也来到这张纸面前,低头仔细看,凝眉苦思。 姚羡琦画得很清楚,一目了然,将五令之间的反应都花在纸上,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许久,盂洁瑶忽而默不作声地抬起纤纤素手,此举立即引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金令微微旋转起来,嗡嗡作响,倏地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径直击中了蓝色的水令。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她一直都是一句话不说,突然第一个尝试,必定是有了什么想法。 蓝色的水令被击中之后,微微一抖,所有人都紧张地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瞪着那蓝色的光球。 嗡,水令微微一响,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光芒刹那大放,一道蓝光冲天而起,映得玄极楼上空翠兰翠兰。 郝豪韧与吴步观几乎同时颤声道:“水令有变化了。” 有变化了,这团蓝色的光球飞速旋转着,将自己的光芒射入高空,形成一道永不熄灭的光柱。 而激活了它的金令则慢慢停止旋转,恢复了原本的安静,泛着淡淡的金光,看着宛若还没睡醒。 众人相视一眼,面露喜色,一片哗然。旋即又沉声道:“快,还有谁有想法,可以尝试的直接尝试。” 姚羡琦惊喜得微微哆嗦,连忙握着笔在那张画上飞快加了几笔:“金克木,但是金能助水。” 抬起头,目中清澈的光芒微微抖着:“只要将这五令的能力都完全释放出来,那就有希望了。” 她不敢说就能打开异界之门,因为谁也不知道怎么打开。 于是众人个个激动不已,一时间的绝望宛若退却进内心深处,不敢随便出来干扰他们苦思。 郝癸霓咬咬牙,哆嗦着手微微抬起来,却又缩了回去,众人大失所望。 她便将心一横,素手干脆地抬起来,微微一动。于是众人便又屏住呼吸,一个个看着那五团光球。 现在五团光球唯独蓝色的水令将自己的光芒射入高空,其它的都是灰蒙蒙的,毫无生气,宛若根本没睡醒。 那颗光芒大盛的水令嗡的一声,激射出一道蓝色光芒,瞬间击中绿色的木令。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心跳都停住了,希望会有什么发生吧。 木令微微一抖,慢慢旋转起来,蓦地一片刺眼绿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光柱,刹那与蓝色光柱一起将玄极楼上空映得一片翠绿,娇嫩无比。 “好。”郝豪韧颤声道,目中再度放出了希望的光芒,激动得哆嗦,“太好了。” 吴步观沉声道:“请诸位不要停下,但有想法不要犹豫,反正若是我们不成功,我们也会被灭绝了,除了尽管尝试我们现在还能干什么。” 众人暗暗咬牙,心中被他这句话激起了勇气,凝神静气埋头苦思。 这两道光芒一蓝一绿,宛若两道光柱,笔直地没入天空之中,完全无法看到尽头,恍若天有多高,它们的光芒就有多高。 从玄月城望过去,宛若两条细线一般,从天上垂下来,一条是蓝色的,一条是绿色的。 玄泰之巅一时之间被这个异象惊得一片沸腾,不光是玄月城,就连定威台都能看得清楚,个个翘首眺望,震惊不已,目露不解和畏惧之色。 “那是什么?” “是蓝色的线和绿色的线。” “是线吗?好像是光。” “到底是什么?” “在玄极楼那边,师父他们一定在干什么,魔族,必定被灭了,这一定是为了灭绝魔族,师兄弟姐妹们,这一定是为了灭绝魔族。” 刹那弟子们一片欢呼,惊喜万分,个个激动不已。 却在此时,定威台上一名弟子脸色倏然一变,瞪着遥远的西边,西边的尽头,隐约有一片黑压压的黑云出现,横在天际边,从南边横向北边,望不见尽头。 这名弟子脸色刹那苍白,蓦然大声吼起来:“注意,魔族来袭,魔族来袭。” 一瞬间,定威台立即一片死寂。 这名弟子纵身一掠,掠上城头,振声吼道:“魔族来了,都给我备战,备战。” 轰,定威台刹那炸开,城头一片寒光闪现,纷纷抽出腰间的兵刃,齐刷刷瞪着西边的天际,一个个吼起来:“不要光顾着西边,注意绝命天坑。” 有人怒喝:“狼烟,放狼烟。” 嗤嗤嗤,几条拖着长长的尾巴的光芒冲上天空。 轰隆一声,猛然炸开,化作一片五颜六色的巨大花朵,怒放在玄泰之巅上空,以它夸张的颜色的和惊人的亮度告知玄泰之巅所有人。 魔族,来了。 第286章 最后的防线 遥远的玄月城,这面高宽百里的巨大屏障刹那齐声惊呼,望着半边天空一片绚丽的光芒,纷纷怒声喝道:“来了,终于来了,都给我亮家伙,都亮出来,快。” 有人喝道:“注意,定威台可能撑不住,随时准备接应定威台的师兄弟姐妹,让他们最快最安全地进城,都给我注意了。” 这些人都见识过双杰昔日的恐怖,有了那一次的丢人经历,这一次个个满脸怒容,大声呼喝起来:“都注意都注意,这是魔族,都给我注意,这是魔族。” 这可不是双杰,是魔族,无边无际的魔族。 那片黑云来得极快,转瞬之间立即飘进了玄泰之巅,宛若一片乌云似的,乌云中一片片血红的光芒,从群山之上呼啸而过。 山间刹那纷纷嗤嗤作响,被这强烈的魔气侵蚀得花草树木顷刻枯萎,化作黑色灰烬,被它们带来的风劲吹散,转瞬无影无踪。 它们非但将天空都遮住,连经过的每一块地方都立即被它们的魔气侵蚀得寸草不生。 山间飞禽走兽纷纷哀嚎着,连逃跑都做不到,皮肉顷刻化作黑色的木炭似的,纷纷脱落,只剩森森白骨。 原本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翠绿翠绿,顷刻全都变成了焦黑色,如同退魔遗迹中的大地一样,焦黑焦黑。 这片乌云带着惊天动地的狂吼声横扫而过,瞬间来到了方来闲境上空。 刹那,方来闲境之中一片密集的白光从各个方位激射而出,带着玄极门弟子无边的憎恨和愤怒激射而出。 这片乌云被击出一个一个小涟漪,引来乌云更加狂怒的怒吼。 刹那乌云中如雨一般纷纷落下一片密密麻麻的庞大身影,那都是一头一头十人高的魔物,瞪着血红的眼睛弹出森森利爪,咆哮着从半空扑落下去。 咚咚咚,落在方来闲境之中,震得地动山摇。 同时方来闲境中白光交织成一片,怒喝痛骂之声不绝于耳,伴着飞扬在半空的血花。 玄泰之巅与魔族的交战,就此拉开。 剩余的那片黑云继续呼啸着往里掠过去,扑往孤独的定威台。 定威台城头的弟子们纷纷狂吼,见到方来闲境之中的剑光和血光之后,他们一个个都疯掉了似的,吼得脖子粗大,青筋一条条暴起:“杀,杀了,全都杀了,一头都不准放进去。” 轰隆,在方来闲境传来的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定威台刹那绽放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白光,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大网,洒向湖面似的,将那片黑云罩在里面。 吼~~~~~~ 这片乌云猛然往下落,一张蠕动着的厚厚的被子一般,将定威台包在里面。 刹那红光四溅,鲜血化作雨似的飞扬起来,夹杂在剑光之中,看得让人血脉喷张。 这名弟子急匆匆掠进来,振声急道:“魔族已经来了,定威台正在极力阻止。” 众人一片低呼,纷纷相视一眼,脸色苍白无血。 郝豪韧脸皮颤抖着,目中微光抖动,声音冷冰冰的,僵硬僵硬的,好像在憋着气,生怕自己呼吸的话声音会颤抖:“死战到底,不得退却。” 这名弟子剧烈哆嗦,玄泰之巅已经是人界最后的防线,除了死战到底,他们还能退却到哪里去? 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何离剑冷着脸,紧紧握着拳头,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带着一丝催促:“诸位,接下来如何?” 众人却纷纷咬牙低头,没人吭声,也没有人抬手尝试,一个个盯着姚羡琦所化的那张画凝眉苦思。 但,这一次每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牙齿都咬得紧紧的,面无表情。 那位弟子飞身掠出去,掠过这块弯月大地,只见天空一片黑暗,被从定威台传来过来的剑光映得一片黑暗。 因为定威台的剑光太强了,将头上的那轮烈日都遮住了。 他狠狠咬牙,怒道:“天杀的魔族,我要杀尽你们,杀尽你们。” 怒吼着,一闪而过,落回玄月城中,瞪着双眼望着遥远的定威台。 玄月城中个屏住呼吸,目不转睛,暗暗咬牙,望着那孤独的定威台。 蓦地一人喝道:“给我杀了它们,定威台,不要留给我们。” 城中弟子纷纷怒喝起来。 “杀。” “杀。” “杀。” …… 这一声一声怒吼,遥遥传过去,震得人心狂乱地跳,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定威台上弟子们一个个都红了眼,望着满城的魔物,怒吼着抱住手中长剑,盯住一个狠命扑过去:“杀绝了,杀绝了。” 魔物的狂怒不下于他们,彼此都忍耐了千年,论憎恨与狂怒完全不相上下,那就只有比拼力量与送死的决心。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这些弟子一个一个相继浑身被魔爪撕成几大块,相继在怒吼中倒下。 但魔物却也在不甘心的怒吼中一头接一头地化作黑烟消失掉。 定威台剧烈颤抖,风雨中飘摇的孤舟一般,随时会崩塌。 轰隆,城中一片片剑光闪现,密集的闪电似的,永不停歇。 “不准退,给我杀,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杀,杀,杀。”这些红了眼的弟子们一个个失去了理智一般。 倏地,几片金光突然闪现,惊得这些弟子愣住,连魔物都愣住了。 旋即狂吼声更加猛烈,充满了无尽的力量:“杀啊,我们之中有人进入空白地带了,给我杀,除了杀没有让我们更强的路,除了杀没有让我们退缩的路,杀。” 刹那定威台沸腾起来,剑光比刚才更加猛烈,那几片刚诞生的金光瞬间将气势扭转过来。 空气中一条娇媚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静静悬浮半空。秀目望着那片剑光与血肉飞在空中,宛若一朵一朵烟花,甚是迷人无比。 她淡淡笑:“只是空白地带修为而已,依旧是要熄灭。” 轰隆一声,定威台忽而猛烈一阵,它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群疯狂的人和魔物,在猛烈的抖动中开始一层一层崩塌。 “你看吧。”少女笑了。 城中蓦地爆发出一片怒吼:“跟它们同归于尽了,妄想从这里过去。” 轰隆,又是一声,定威台慢慢往下沉。 城中血光冲天,慢慢地,这血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小,最终停歇了,剑光也停歇了。 遥远的玄月城狂怒无比,一个个放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退回来。” 但,就算他们退到了玄月城之后,然后呢?玄月城要往哪退?人族,已经没有退路了。 定威台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明白,不如跟它们同归于尽了。 到最后他们连一个都没有选择逃跑。 轰隆隆声响中,定威台最终彻底沉入黑漆漆的绝命天坑之中。 一直以来都是它在俯瞰这片黑暗,现在,它最终坠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呼,几条十人高的黑影从里面奋力窜上来,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庞大的身躯微微哆嗦着。不知道是力竭所致,还是杀得失去了理智所致,还是因为恐惧所致。 少女扫了一眼,淡淡一笑:“只剩不足千头,我还是有点低估了人族,所谓人族最强的力量是心境,原来是这个意思。” 秀目望着遥远的玄月城,当这片剑光安息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地之间一片惨红,夕阳挂在天际边,定威台这一战杀了足足一天。 这天空失去了湛蓝,一半变作了血红,另一半变作了灰暗。 很快,黑暗就来临了。 她应该知道玄月城,虽然是千年后才建造起来的,但她应该知道,看着仅剩的不足千头魔物。 玄月城,玄泰大陆上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巨大屏障,高宽百里,每一寸城墙都有玄极门的弟子。 那可是少说千万名人族最优秀的武者,当然,是千年后。 在这一半血红,一半灰暗的天空中,两条细线一蓝一绿,连接着大地与深空,从大地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清晰看得见。 第287章 最后一令 魔族少女将目光从那两条细线上移开,回望身后那片惨红的天空,似乎在做决定:“剩下的还没到,只有你们不行。” 千年后的魔物虽然比千年前强盛,但是不足千头面对千万武者,依旧是去白送的。 她带来的这群魔物当然只是所有魔物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剩余的都在玄泰大陆上。 是她低估了人族,刚才她也说了,还以为只带着这些魔物就已经足够踏平玄泰之巅,但她确实有点低估人族了。 要等吗?等玄泰大陆上的那群魔物到来吗?只要那群魔物来了,千万武者不要说,亿万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她回头,看着那两条细线。 她当然不会等,已经唤醒了水令和木令,就差三令,她如何能等? 淡淡一笑,露出一丝冷意:“我也并非这么莽撞。” 绝命天坑之中,那片黑暗中一片红光微微一闪,终于到来。 一个接着一个,除了乌黑的黑岩雕琢而成似的身体与血红的眼睛之外,它们看起来跟人族并没有什么差别。 密密麻麻,瞬间全都从大地之中的黑暗窜上来,悬浮半空,冷冰冰聚在她身后。 她望着那两条细线,冷笑道:“知道你会回到这里来,原本这些魔兵是为你准备的,现在该叫你魔武者呢,还是已经不该叫你魔武者了?毕竟,你已经突破了魔武者,超越了魔武者,你现在到底是什么?” 绝断峰的那一天,她见到了从未见过的血红剑光,那是超越魔武之力的剑光,已经不是魔武者的魔武之力,是新生的力量,根本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力量。 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他了。 因此,她带来了这些魔兵,特意为他带来的,她笑了:“还好,魔兵的话还能从魔界中及时赶到,那么,最后的好戏这就开始吧。” 那近千头魔物一头一头惧怕地低下脑袋,鼻子里发出呜呜之声,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看着这群魔兵。 约莫,百来个吧。 嗖嗖嗖,这百来个魔兵冷着脸,瞬间掠过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波纹。 直到它们远去了,这一道道波纹才猛然炸开,将近千头魔物惊醒,也纷纷仰天狂吼,赶紧跟了过去。 少女淡淡一笑。 玄月城爆发出一片狂吼,个个吼得全身颤抖,双眼通红,瞪着那片黑影瞬息之间来到面前,怒道:“为了定威台,为了人族,为了人界。” 刹那一片金光与白光相互参杂,从弯月的每一个角落里激射出来,上下左右前后,每一个方向全都是晃眼的金光和白光,震得这高宽百里的弯月猛烈颤抖。 这一回不用弟子过来回报了,玄极楼都在微微颤抖,地面上的那张纸在抖得沙沙作响。 众人均都动容,个个按捺不住,但却必须强忍。 他们是人族最优秀的人,如果他们都解不开这五令的奥秘,还有谁来拯救外面的那些人? 武轶霄怒吼一声,抡起大墓碑,当的一声顿在地上,飞溅出一片火花,地面青砖应声粉碎,他额头青筋暴起,瞪着眼前这些人:“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展隐天也目露狂怒,但却狠狠咬牙,冷声道:“难道全都出去送死才是对的吗?” 郝豪韧咬咬牙,默然不语,半晌颤声道:“请诸位专心参悟。” 没有办法,如果可以的话这里所有人哪一个不是想立即冲出去的? 武轶霄怒道:“老子……快要忍不住了……。” 呼地站起来,吴步观冷声喝道:“武轶霄。” 武轶霄狠狠瞪他一眼,咬牙道:“老头子,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狠心了?” 吴步观面容苍白,冷冷道:“难道老夫愿意吗?冲出去厮杀一场谁不会?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谁做不到?谁都做得到。” 这位老者也站起来,冷冷横扫一眼这些人:“但是,解开五令奥秘的,除了我们有谁做得到?谁做得到就让他来,我们立即出去与那群魔族痛快厮杀。” 瞪住武轶霄:“有吗?” 武轶霄怒得浑身颤抖,没有,除了他们,没有人能解开五令的奥秘。 如果他们按捺不住憎恨和狂怒,按捺不住冲动,他们冲出去之后,就将这五令扔在这里,谁来解开其中奥秘。 吴步观冷冷道:“坐下,给老夫往死里想。” 武轶霄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厌恶地瞪着五令,怒道:“这他妈谁造出来的东西,造出来就造出来,还故作玄虚,一副不让人用的狗模样,既然不想让人用,还造出来干什么。” 大手一挥,拨开被他吓坏了的鲁悼司,鲁悼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见他怒气冲冲抬起手:“老子叫你造,老子叫你故作玄虚。” 展隐天吓得大喝一声:“喂,你在瞎搞什么,不准乱来。” 何离剑也大吃一惊,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如今五令中只有蓝色的水令与绿色的木令被唤醒,正在飞速旋转,将那蓝光与绿光射入头上灰蒙蒙的天空之中。 剩余三令却昏昏沉沉,毫无生气,纹丝不动。 只见正在飞速旋转的木令倏尔一道绿光激射而出,在众人不及阻止之下,击中了红色的火令。 刹那一片死寂,个个惊恐地瞪着火令,生怕发生了什么无可挽救的错误后果。 嗡的一声,红色的火令突然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嗡嗡声中,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穿透了这灰蒙蒙的天空,宛若鲜血一般,愤怒地没入深空,只要天空有多深,它就有多高。 众人一片惊呼,个个大汗淋漓,均都被吓得险些虚脱,震惊地看着那飞速旋转的火令。 现在,就差两令了,金色的金令与白色的土令。 姚羡琦激动地飞快画下来,看着自己画好的画,秀眉紧紧锁着:“接下来,用哪一令来唤醒这两令呢?” 武轶霄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的杰作,闻言大手一挥:“简单。” 展隐天吓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给我滚回来,你不准再碰了。” 众人也纷纷点头,个个心有余悸。 这个九尺巨人纯粹是误打误撞,他根本什么也不懂,就是乱来的。 也许,应该让他出去大开杀戒才对。 轰隆一声,数十里开外遥遥传来震天动地的声响,众人脸色越来越沉。 何离剑咬咬牙,盯着金令与土令,心中满是焦虑和不甘:“就差两块了,要给我撑住。” 郝雄章脸皮剧烈抽动,他从开始就铁青着脸,似乎满脑子都是自己将一包袱的望羽丹分给玄月城的弟子的情景。 那不是给他们渴求,不是给他们力量,而是给他们死亡。 盂洁瑶微微碰了一下他的手,轻轻抓住了,秀脸也是淡然失色。 郝雄章咬咬牙,往前一步,众人吃惊地看着他。 盯着这两团还在浑浑噩噩之中的光球,他目光微微颤抖,抬起了手。 是哪一块呢?会是哪一块能将这最后两块唤醒呢? 若是错了,错了也不知道后果,但知道他们现在绝对不能错,半点都不能。 岂料,却竟然是白色的土令嗡的一声动了,开始慢慢旋转。 所有人都一动不敢动,死死盯着那块白色的土令。 嗤,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击中了金令。众人的心刹那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双眼直勾勾瞪着金令,暗暗握着双手。 金令微微一抖,慢慢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倏地,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破开这已经彻底变黑的天空,将这黑暗照得一片金灿灿。 不知道是天真的已经黑了,还是因为数十里开外的剑光所致,天空黑漆漆一片,只有那四道光柱是唯一的光源。 金色,绿色,蓝色,红色,金、木、水、火四令已经全都唤醒,就差最后的土令。 所有人都呼地大出了一口气,纷纷暗暗擦汗。 姚羡琦瞪着这四道光柱,颤声道:“这四令之中,哪一个才是唤醒土令的?” 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共有四种选择,但只有一种是对的。 这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让这些人心惊肉跳,好不容都唤醒了四令,唯独这最后一令,土令,却没有人敢上前尝试。 最后的一令,其实压力是最大的。一时间纷纷不住擦汗,没有人动弹。 何离剑抓了抓拳头,目光在四令之间转来转去,犹豫不决。 轰隆,这一声响比刚才任何一声都巨大。玄极楼猛烈一阵,屋顶抖落一片尘土,沙沙作响,落在那张纸上,覆上了一层面粉似的灰。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武轶霄抄起大墓碑,瞪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玄月城已经被破了吗?” 郝雄章抖着脸皮:“不,还没有,不过快了。” 回过身,一抖八尺长剑,冷道:“只是有些东西越过了玄月城,漏网之鱼。” 武轶霄狞笑,狠狠咬牙:“那好,外面交给我,最后一令交给你们,反正你们也不让我碰,我也唤醒了一令,已经满足了。” 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一掠,从玄极楼上掠出去,他那狂怒的声音在方圆数里之内爆炸开:“你爷爷我来了,全都死吧。” 倏地,玄极楼又是猛烈一抖,屋顶抖落更多的灰尘,一片一片的。 郝雄章再也按捺不住,飞掠出去,冷道:“我现在没心情想了。” 盂洁瑶也无声跟出去。 这一回众人没有人拦着他们,一个一个苍白着脸。 第288章 极限 又是猛烈一抖,看来越过玄月城的可不是一头两头魔物,根据这抖动的剧烈程度,距离玄极楼越来越近。 众人纷纷不安地往外张望,一时间都没有心情。 何离剑目光一暗,冷冷道:“你们一个不准出来。” 身影一花,掠出玄极楼。 只有他出去才能让众人稍微安心,因为只有他超越了羽武者,只有他曾经击毙了魔兵。他在外面的话,里面的这些人都能安心,安心之后才能聚精会神。 郝癸霓娇躯一动,却被姚羡琦一把拉住,看着她微微摇头:“他说了,你没听到吗。” 郝癸霓怒道:“那你倒是唤醒最后一令,你不出去我出去陪他一块死。” “癸霓。”郝豪韧沉声道,目光一闪,看过来,声音略带哆嗦,“你去增添麻烦干什么。” 说得也是,现在他是唯一一位超越了羽武者的武者,哪怕魔物千年后已经强盛无比,但要伤到他是绝对不可能。 除非,魔族这一次也带着魔兵来了。 但如果这一次魔兵也来了,她反而更加不能去,那会成为他的累赘。 郝癸霓狠狠一跺脚,娇躯微颤。 姚羡琦慢慢放开了她,秀目盯着自己的画,不住念着:“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土生金,什么生土?” 轰隆,玄极楼再度猛烈一阵,摇晃不止。 却见一片黑乎乎的黑气从楼顶上呼啸而过,被四道光柱映得面目狰狞。 双杰惊声道:“魔兵。” 唯独魔兵才会有如此强烈的魔气,宛若武者的剑光一般的黑气。 “慢着。”吴步观厉声喝道,看住双杰,“还不如现在快想一想,如果现在唤醒了最后这一令,说不定异界之门就打开了。” 沈忆琴美目中一片一片担忧和惊惧掠过,何弦志也哆嗦着身子,拉住了她,一语不发。 那片黑气狰狞着在玄极楼上空扭动,慢慢消失掉。 嗤,这条九尺高的身影从那片黑气中掠出来,连续撞倒三间屋子,这才被身后的两人出手扶住。 哇的一声,九尺巨人喷出一口鲜血,瞪着眼睛望过去,郝雄章与盂洁瑶也惊得纹丝不动。 虽然已经听何离剑说了魔兵的事,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和他说的一样,如果不是血红的双眼和乌黑的身躯,简直跟人族是一模一样的。人族一直以为魔物即为魔族,但其实魔族包括了魔物与魔兵。 千年前从未出现的魔兵第一次出现在玄泰大陆上。 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过来,冷冰冰看着这三个人。 嗤,五指一张,弹出五根森森利爪,在黑暗中贴着地面掠了过来,速度之快三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奶奶的。”武轶霄又惊又怒,没想到羽武者与魔兵的差距这么大,根本无法逾越,也许他应该继续留在玄极楼才对。 倏地,一道血红的剑光从三人头上一闪而过,轰隆一声,他们面前这条黑乎乎的人影刹那纸片一样飞了出去,消失在黑暗里。 何离剑落在他们身前,惊道:“她果然带着魔兵过来。” 武轶霄狂怒地颤抖,撑着巨大的大墓碑站起来,但双脚却发软,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那片黑暗:“娘的,我成为羽武者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成为羽武者之后却竟然不堪一击,而这是人族千年前引以为傲的武者,是他一生唯一的追求。 直到今夜他才发现,成为羽武者之后根本没有什么改变,人族在魔族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 那还成为羽武者干什么? 他仰天怒吼。 嗖,一条人影倏然从黑暗中钻出来,利爪森森,破开空气朝着三人抓过去。 等看到这双血红的眼睛和森森利爪的时候三人已经反应不过来了,这就是羽武者与魔兵真正的差距,光听何离剑的讲述根本体会不到。 泼,何离剑电光火石之际闪在他们面前,通红的魔泣剑插入这名魔兵心窝里,一抖,将这胸腔整个都炸开,飞溅出一片刺眼的鲜血。 “你们回去。”何离剑回头怒道。 三人脸色苍白,等他杀完了这个魔兵才反应过来。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将他们都叫到玄极楼的原因,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马上解开五令的奥秘,而不是出来送死。 比起送死,解开五令奥秘才是他们能做的唯一正确的事。 三人默然不语。 “别死了。”武轶霄恨恨道,看了他一眼,纵身返回去。 郝雄章按住他的肩头,腮帮因为咬牙高高鼓起,狠狠点一下头,与盂洁瑶转身掠回去。 轰隆,数十里开外,玄月城再度传过来一声巨响。 经由体息细微的察觉,那面高宽百里的屏障,开始一片一片崩塌。 何离剑闭上了眼睛,回望一眼那四道光柱,如果他们再不快点的话魔族就要潮水一般翻上来了。 一抖魔泣剑,回身冷冰冰站着。 黑暗之中,慢慢走出三条人影,那不是人,是魔兵。 一条娇媚的身姿也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立在三个魔兵身后,痴迷地看着那四道光柱:“厉害,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唤醒了四令,不过还有最后一令才是最艰难的选择。” 轻轻一笑,看着何离剑:“超越了魔武者,你的极限是一名魔兵?两名魔兵?还是三名魔兵?上吧。” 何离剑双眼倏然通红,与魔泣剑一样红通通的。 牙齿一咬,断心碎梦依旧一如既往地呼啸而出,朝那三名魔兵扑了过去:“死吧,谁也别想靠近过去。” 这里距离玄极楼只有不到十里,以两族的修为随便抓一个出来,闭着眼睛一闪身,十里就在身后了,一步之遥的距离而已。 但,这十里现在却是最漫长的一段路,因为挡在这四道光柱面前的,是超越了魔武者的武者。 千年前从未有过,千年后也是第一位。 少女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他,因为他其实已经不算是魔武者了。 魔武者的剑光是黑色的,但他的是血红色的。 轰隆,血红色的剑光与那三名魔兵所发的黑气撞击在一起,刹那震出一片狂风,将周遭树木房屋顷刻夷为平地。 气浪呼呼作响,迅速朝四面八方吹散开,将这块弯月形状的大地全都席卷在内。 武轶霄与郝雄章盂洁瑶惊得同时回身,落在玄极楼上,同时大喝一声,三人一并出手。三道金光呼啸着在玄极楼面前升起来,将那气浪结结实实阻挡住。 撞击在金光所成屏障上的气浪狂吼着往天空升上去,这黑色的天空剧烈颤抖着。 郝癸霓闪身掠出来,又惊又惧,被郝雄章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她惊叫道:“何离剑。” 看着那道血红的剑光冲天而起,恍若大地正在飞溅出的血花一般。她娇躯剧烈颤抖着,秀目中尽是那片血红色。 但她知道自己过去只会拖累了他,颤声道:“何离剑,你不能死。” 怒得回头瞪着屋里的人:“还没好吗?到底在犹豫什么?” 展隐天也被这血红的剑光震惊住,闻言勃然大怒,一拍大腿,几步来到这五团光球面前。 现在一共有四团光球在飞速旋转,将自己刺眼强盛的光芒射入黑暗的天空中。唯独就只有最后一块土令,唯独就只有它还在灰蒙蒙的,纹丝不动,毫无生气。 “我来,我不管了。”他终于也像武轶霄一样忍不住了,抬起了手。 众人纷纷闭上眼睛,既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最后的土令如何唤醒,也没有人敢于去尝试,那么就听天由命,让他动手吧。 展隐天瞪着那金灿灿的金令,咬牙怒道:“是你唤醒了水令,那就让你再来唤醒土令。” 飞速旋转的金令微微一抖,嗡嗡作响,却竟然抖出一片残像,看似有千千万万块金令悬浮着。金色的光柱也被抖出一片残像,宛若有千千万万道金光。 众人脸色大变,错了。 少女笑了,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错了,还好你们都很笨。” 纤纤素手抬起来:“不要杀,他是我的,杀谁都可以,唯独他我不准任何人碰他。” 扑通,这名魔兵将何离剑扔在地上,看一眼另外两名魔兵,已然连渣滓都没有剩下,冷声道:“这就是千年前撕开魔界之门的断心碎梦?” 少女身姿袅娜地扭动,来到何离剑面前,盈盈蹲下:“不错。” 千年前魔兵并没有出现,所以它们从未见过断心碎梦,千年后它们才见到了。 三名魔兵只剩下了一名,这最后一名魔兵血红的双眼露出一丝畏惧:“人族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招式。” 只是一招就将两名魔兵同时轰得渣滓都没剩下,它身为幸存的那一个应该感到心有余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何离剑。 少女双手捧着何离剑的脸,微微笑,额头轻轻抵在他满是鲜血的额头上,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凝望着他满是憎恨和狂怒的血红的双眼。 柔声道:“来吧,到我身边来吧,跟我在一起,你已经不是人族了。” 呸,何离剑虚弱地吐了一口唾沫,粘在少女让人无法自已的脸蛋上。 魔兵勃然大怒,少女笑道:“没事。” 纤纤素手将这口唾沫轻轻擦去,慢慢放开他的脸,目中微微失望,但期待却越来越浓烈:“我会等你的,终有一天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葱白的手指上沾着他的唾沫,轻轻放入樱桃小口中,微微吸允着,甜甜一笑。 何离剑怒得浑身哆嗦,无奈两名魔兵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第289章 相生相克 少女秀目望向那四道光柱,金色的光柱正在剧烈颤抖,随时会崩溃掉,她笑道:“好了,现在就是此行的最终目的,走吧。” 魔兵点点头。 一条婀娜人影倏然掠过来,惊慌失措:“何离剑。” 魔兵微微一动,少女却笑了:“不用理她,废物而已。” 这一白一黑的身影看都不看这条迅疾而来的人影,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少女看她一眼,露出开心的微笑。 她当然开心,现在唯一能奈何魔兵的武者已经倒下了,整栋玄极楼的人都涌出来也都是不堪一击。 而他们没有成功唤醒最后的土令,结局已经定下了。 “糟了。”众人禁不住四肢发软,几乎要倒在地上,刹那无尽绝望。 这好不容易唤醒的金令马上就要崩溃了。 走廊上,郝雄章怒道:“还没好吗?” 武轶霄浑身噼里啪啦作响,怒瞪着双眼,直勾勾看着飞掠过来的那两条人影:“它已经重伤了,我武轶霄全力一击,必定能杀了它。” 蓦然怒吼一声,凝聚了他全身金光的大墓碑呼啸着朝那黑乎乎的魔兵劈过去:“好了。” 轰,这道强烈的金光刹那将方圆数里照得一片发紫,阴森森的,极为恐怖。 金光中,那个魔兵冷冷一笑,五指弹出森森利爪,朝那金光抓了过去。 “慢着。”少女大惊失色,但是已经晚了。 泼,这条黑乎乎的人影与这条娇媚的人影刹那化作一片碎片。 少女震惊地看着武轶霄那自豪狰狞的笑容,颤声道:“我忘了,他是力量流派的。” 嗤,两条人影刹那消失无踪。 同时数十里开外,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郝雄章望着剑光已经彻底消失的黑暗,颤声道:“玄月城,破了,无一幸存。” 听得一片魔物的狂吼从数十里开外的黑暗中传过来,宛若雷声一般,将大地震得剧烈颤抖,玄极楼摇晃不止。 郝癸霓惊恐地看着那片黑暗,娇躯一动,扶着何离剑无声掠入黑暗,落在玄极楼中。 姚羡琦激动地站起来,瞪着最后的土令,抬起了手:“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 走廊上四人同时掠进去,屋里所有人都在瞪着这最后的土令。 土令微微一抖,慢慢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刹那之间,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破开这黑漆漆的天空。 火生土,最后的土令被唤醒,正在剧烈抖动的金令旋即冷静下来。 五道光柱嗡嗡作响,稳稳升入黑色的高空之中。 呜~~~~~ 那片狂吼声已经来到了玄极楼面前,相距不过百丈。 众人纷纷瞪着眼睛看着屋外那片红色的眼睛,这片魔物已经只剩下了不足十头。 但是,还有数十名魔兵与它们一起扑过来。 嗡,一声巨响,五道光柱刹那合为一道,径直没入深空。 轰隆,玄极楼被这群魔族撞得粉碎。 但是,这栋十层高楼已经空无一人,连那道合为一体的巨大光柱也彻底消失。 五令,消失了,玄极楼里所有人,都消失了。 这块弯月形状的大地上,只有不足十头的魔物与数十名魔兵,震惊地呆然站着,纹丝不动。 夜风吹过,风里面只有浓浓的血腥气,在空无一人的大地上扫过。 第290章 破空流星 白云薄如轻纱,一片一片,时而连在一起,时而断开,清闲地飘浮在空中,碧蓝碧蓝的天空一尘不染,像是一块翡翠。 明亮透彻的阳光从头上这片碧蓝洒落,穿过碧绿碧绿的树叶,流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无声流淌在地面上。树荫时不时露出树叶缝隙漏出来的阳光,在这阴影里一闪一闪,宛若星星。 一株大树下,少女一身粉红衣裳如流水一般从圆润的肩头披落,将她娇嫩成熟的身姿映衬出来。 少女面如凝脂,白里透红,弯眉大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目中却充满无尽忧愁,拾起那片树叶。 这是已经死了的树叶,里面没有一丝生命剩下。 她抬起头,如水秀发流动着。 碧蓝碧蓝之中,先是第一个小亮点若隐若现出现,继而几个小亮点也从碧蓝之中闪现,越来越多,星星一样眨着眼睛。 少女手中那片树叶落在地山,她一动不动看着从天空中出现的闪光,星辰一样的闪光。 现在明明是午后刚过,大白天怎么会有星星? 似乎她离开太久似的,一条刚毅得如同用石头雕刻出来的身影从林子里掠出来:“荧惑兰。” 荧惑兰没有听见一般,袅娜身影在微风中一动不动。 这个人生得浓眉大眼,鼻子高挺,目中暗含精芒,每一个部位,每一条线条均都无可挑剔,俊朗无比。 看她呆呆出神,也跟她抬头看上去,看到了碧蓝天空中出现的那几点星光。 星光针头一般细小,遥远遥远的,有人躲在天空背后用这细细的针头将天空扎破了一样。 星光稀稀落落,相距甚远,若隐若现,不及细数,约莫有二十颗左右,就这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空中。 “这是什么?”男子和她一样,呆呆看着那片隐隐闪现的星光。 荧惑兰惊讶地看着,喃喃道:“这异象,是怎么回事?” 大白天出现星光,如此异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慢慢地,这二十颗左右的星光变得清晰起来,光芒也越来越强烈。 原本如同针头一般大小几乎无法看得见,现在竟变得越来越大,划破碧蓝的天空,从上空坠落下来。 “是流星。”荧惑兰惊呼一声。 这二十颗左右的流星在碧蓝天空中划出一道一道轨迹,横在头顶上掠过,呼啸着落入这片无边无际的大地上。 这二十颗左右的流星四散落在各处,距离两人最近的一颗也有数十万里,全都落在方圆千万里的范围之内。 荧惑兰震惊地看着突然发生的一切,它们在碧蓝天空中拖出来的长长轨迹慢慢变暗,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袅娜身姿一动,她掠入高空:“荧惑显。” 荧惑显早就跟在她身后,两人很快消失在这片林子的尽头:“千年里从未有过如此异象,这世界到底又怎么了?” 谁知道呢?所以荧惑兰回过神的第一时间立即朝距离最近的那颗流星而去,约莫相距三十万里,那应该要花上一两天时间吧。 林间惊起一片飞鸟,林子里出现了一个大坑,直径约莫半里,从大坑里翻出来的新鲜泥土带着浓重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大坑之中,一条人影艰难蠕动一下,摇摇晃晃站起来,他似乎浑身骨头都被摔碎了,皱着粗大的眉毛,面露不舒服的神色:“唔。” 这人高达九尺,正面看是方的,侧面看是方的,后面看也是方的,壮得实在吓人,背上那柄八尺巨剑更是宛若一块巨大的墓碑。 他干脆靠着它坐下,微微调息,似乎破开天空坠落下来如此壮举还没让心跳慢下来。 浑身疼痛让他咧着牙,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慢慢环视四周。 一样的花草树木,一样的大地,一样的天空。 他的脸皮抽搐起来,声音从牙缝里哆嗦着挤出:“失败了,还是失败了,什么打开异世界的大门,这就是异世界?这他妈不是人界么?” 哼的一声底喝,撑着巨剑站起,从大坑之中爬出,一边张望四周,没有什么让他感到异样的地方。 嘴里念念叨叨,骂骂咧咧,不满之色变成满腔怒火,怒瞪着眼睛,从身边每一根树木看过去,每一寸土地看过去,越看心里就越火大。 “去你妈的异世界,还是在人界,去你妈的,失败了。”武轶霄牙齿咬得腮帮高高鼓起。 他怒气冲冲怒瞪着眼睛:“异界之门?啊?异界之门?王八蛋,给人当了二十年傀儡,最后还是被人骗了,不骗你这个傀儡骗谁?脑子里装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他说的是褚黥翟,告知何离剑天下五令是打开异界之门的钥匙的就是褚黥翟,成为魔族傀儡二十年的也是褚黥翟。 火气上来了怒得粗大的手臂一抡,呯一声,将一株大树砸得应声倒在地上,树枝哗啦啦作响,一片绿叶飞扬着落下来。 “呸。”气得浑身颤抖,双眼喷着怒火,“还不如跟它们拼了,什么魔兵也好,魔物也好,跟它们拼了才是最实在的。” 现在在哪呢? 想起众人为了所谓的异界之门牺牲掉玄泰之巅所有弟子,怒不可遏,瞪着双眼四处辨别方位:“玄泰之巅。” 直勾勾看着遥远的天际,那是东边:“我要回到玄泰之巅,我要杀了那群狗崽子。” 高大的身影呼地一声,窜上高空。 带着强大的风劲从树林上空扫过,直奔东方:“就不该信那个王八蛋,背叛了一次的东西永远都不能相信了,单纯,太单纯了,臭小子。” 他一次骂了两个人,一个还是褚黥翟,另一个是选择只救极少数人牺牲绝大部分人的何离剑。 何止是绝大部分人,其实人族等同于已经全灭了,玄泰之巅都已经被灭了,其他地方难道还会有幸存者吗? 他们这几个人牺牲了整个人族,但却没有去到那个所谓的异世界。 天下五令只是将他们从玄泰之巅移了出来,这个世界还是人界的世界。 这片树林一望无垠,看着它从身下飞速掠过,武轶霄揉了揉眼睛。 天下五令所发的五道光柱合为一道之后,将众人闪得一片眼花缭乱,光芒散去,他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他再度揉了揉眼睛,那片刺眼的光芒让眼睛还是一片白花花的,根本看不清天际边的树林里到底有什么。 抬起粗大的手掌,咣咣咣地往脑门上一顿敲,脑袋里似乎被塞进了一把银针,刺痛刺痛的,痛得要裂开了。 “妈的。”他咬着牙咧着嘴,双眼看什么都是白花花,脑袋更是痛得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嗖,这条巨大的身影带着破空的风劲倏然停在半空,俯首看下去。 与他一样,树林之中被砸出一个大坑,大坑里的人还在昏迷不醒,横躺在其中,凹凸有致的身段宛若起伏的山脉,丰满多姿。 第291章 异世界 武轶霄落下来,将大坑之中的人翻过。 这条让人怦然心跳的身姿是武三娘的。 武轶霄凝眉不解:“看来只有我武轶霄一个人没有被摔晕过去。” 那是当然,为了一个人使用出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的招式而创立出来的生死纵横霸体功就是这么霸道恐怖。 抬头看看天空,如今众人都是羽武者,能将羽武者摔得晕厥过去,他们到底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将这条丰盈婀娜的身躯扶起来,粗大的手掌拍在对方背心上,真让人担心武三娘会被他这一掌拍得如一瓣花瓣一般粉碎掉。 另一只粗大的手掌也抬起来,却停住了。 瞪着武三娘圆滚滚的胸脯,眉头一皱,鼻子里哼一声,轻轻按上去,嘴里嘀嘀咕咕:“女人就是麻烦。” “唔。”一声轻哼,武三娘张口吐了一口兰气,悠悠醒来,旋即浑身剧痛让她秀眉紧锁,银牙微咬,娇躯微颤。 她揉了揉脑门,与武轶霄一样,那道白光将她闪得脑袋生疼,里面塞满了明晃晃的银针一样。 继而一个哆嗦,震惊地瞪着武轶霄,半晌不说一句话:“你……。” 但她明白是对方将自己救醒,便停住了话,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微弱地喘息。 武轶霄皱着眉头,嘴里嘟嘟囔囔,一脸不情愿的神情:“真是讽刺的结局。” 粗壮的手臂将她捞起来,夹在臂弯之中:“我可等不到你能走,我现在就要将那些东西全都杀了。” 武三娘脸色微红,颤声道:“我们失败了?” “自己看看吧。”武轶霄冷笑,夹着她掠入高空。 自己看看吧,如果这是异世界,那人界是什么,这里根本就是人界。 武轶霄冷笑道:“仁武帮遍布玄泰大陆各处,告诉我这是哪。” “这是……。”现在这是哪已经不重要,现在的玄泰大陆哪不都一样? 武三娘目光黯淡,人族最后的希望依旧是熄灭,他们失败了,没有进入什么所谓的异世界。 “唔。”她使劲揉着脑门,试图快点恢复起来,美目瞪得圆圆的,跟武轶霄一样肯定看不清楚眼前的世界。 武轶霄则怒得庞大的身躯哆嗦不已,以他的性子都是上去直接就干,听了褚黥翟与何离剑的,现在失败了让他极度狂怒。 “慢一点。”武三娘极力让自己说出话,微微喘息。 武轶霄完全没听她的,他说过他不会等她慢慢好起来,他现在怒得就要杀了那些魔族,马上就要杀了它们,慢什么慢。 武三娘美目瞪大,看着东南方向的那片林子,素手急得不住拍他宽厚的胸膛:“我说慢一点,大块头。” 武轶霄怒得一张嘴,刚要骂人,武三娘双眼直勾勾瞪着那东南方,确认一样:“过去。” “过去?”武轶霄原本要骂人的声音倏然提高。 他现在要去杀魔族,往东方赶回玄泰之巅将那些魔族全都杀了,叫他往东南方过去? “妈的。”武三娘火冒三丈,杏眼怒瞪,“你有没有脑子,我叫你过去,先把天下五令收回来。” 咕,武轶霄喉咙一响,将满腔怒火和满嘴咒骂吞了回去:“天下五令?” 那是魔族入侵人族唯一的目的,从千年前开始,它们的目的就只有这么一个。 一开始没人知道它们找齐天下五令想要干什么,甚至以为它们是要以天下五令毁掉人界。 但褚黥翟却说是打开异世界的大门,所以他们现在在这里了。 哪怕他们失败了,不管天下五令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只要它们还在人族手里总会还有希望。 一提起天下五令武轶霄又一脸不快,冷哼一声,却乖乖往东南方掠过去。 密林之间,一片微弱的金光穿透出来,在这翠绿的映衬下看得醒目,眼睛被闪得白花花也能看得见这片金光。 能发出如此金光不是金令是什么,天下五令之一金令,将他们从玄泰之巅瞬间移出来的天下五令之一。 像一块恨不得将大地砸烂的石头一般,武轶霄气呼呼往那片金光之中砸落下去,没好气瞪着那片金光。 武三娘瞪他一眼,摇摇晃晃走进金光中,丰盈婀娜身姿微微弯下,将地面上那块金令轻轻捧在手里。 看她如此小心翼翼,武轶霄更没来好气,双手握成拳状,差点没忍住将这金令毁:“没有这东西气死魔族,气死魔族。” 他本来想说老子要毁了这金令,毁了这天下五令,让魔族气死。 人族已经注定灭绝,那也不让魔族好过,毁掉天下五令看谁怕谁。 但他没有说出来,即便没有说出来,武三娘也怒骂他:“王八蛋,你除了杀就是杀,杀啊,没有何离剑你早就被魔兵一巴掌拍死了,就凭你杀什么杀,当你现在还是天下第一的人物?” “老娘现在也是羽武者,你现在连老娘都杀不过,杀,杀,杀,杀个屁,没脑子的东西。” 武轶霄焦躁地来回踱步,不住抓着胸膛。 她说得对,他这种性子除了直接开干就什么都不会,一旦干不过对方,他就没用了。 现在就是,人族从未见过的魔兵千年后第一次出现,已经让他感到了无法抵抗的压迫,那是绝对的碾压。 他杀不过,没有何离剑出手的话他早就死了。 那么,不会智取,又杀不过的话他能怎么办? 武三娘惊疑之色越来越重,不住看着这片密林,不住看着头上那片蓝天,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武轶霄时不时把眼睛偷偷看她一眼,每一次偷看都见她在惊讶地端详这个世界。 那就更加焦躁,他耐不住想要杀了魔族,闷声闷气地粗着嗓子,却又不敢催促她:“有什么好看。” “不。”武三娘摇摇头,越来越惊讶,“不对。” 武轶霄哼一声,无时无刻不想冲回去大杀一场,粗着嗓子:“老子杀不过还死不过?老子这就去死给它们。” 武三娘丰盈身躯微微一抖,忽而直勾勾看住他。 武轶霄没好气冷哼一声,露出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再数落我我就真的将你抛下冲回玄泰之巅的神情。 “我问你。”武三娘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武三娘一字一句道:“那不是晚上吗?” 武轶霄一怔,猛然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张大嘴巴:“是晚上,我们解开天下五令玄机的时候确实是晚上。” 愣愣看着眼前这个脾气火爆的大美人:“现在是大白天,午时刚过不久,时间不对。” 武三娘激动地朝他走近几步,想要确认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天下五令,金木水火土,五道光芒合为一道,正是那道光芒将我们从玄泰之巅送走是不是?” “没错。”武轶霄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被她瞪得背脊发凉。 武三娘越来越激动:“但你记得那道白光过后过了多长时间吗?” 武轶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惊呆了:“白光?时间?就是白光一闪,我们就在这了,哪有什么时间,一闪而已,一闪算时间吗?” “一闪……。”他震惊地说不出话。 武三娘纤纤素手抬在他胸膛狠狠戳了一戳:“一闪,一夜过去了,大半天过去了,这里的白天,不是玄泰大陆的,玄泰大陆现在还是晚上,用点脑子,大块头。” 武轶霄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我们成功了?” 啪,武三娘狠狠拍了他粗壮的手臂一巴掌:“没大没小,男女授受不亲动手动脚干什么,别以为你救了老娘就可以随便动手动脚。” 武轶霄哈哈大笑,又惊又喜,可这个世界看起来跟人界完全没有两样,让他不敢相信。 再次重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与人界不一样的地方:“真的成功了吗?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哼。”武三娘没好气地瞪他,看往远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们,收齐天下五令,鬼知道这个世界里有什么东西,然后……。” 目光黯然:“然后如何救人界?” 武轶霄狠狠往自己胸口锤了一拳,她戳的那几下是对的,越是危急就越应该冷静:“放心,只要我们还活着人族就不算真正灭绝。” “走,找到他们,找到那臭小子,只要那臭小子还在,人界必定能救回来,人族必定能重振,魔族,必定灭绝。” 那臭小子是何离剑,武三娘淡然一笑,从认识他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没想到当时那个又黑又不起眼甚至让人感到厌恶的臭小子竟然将人族最后的希望保住了,那希望就是他们这几个人。 “那臭小子。”她莫名感到感慨。 谁知道那臭小子竟然是双杰之子,谁知道是那臭小子保住了人族最后的希望,不论是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绝对料不到。 倏地,一道金光从遥远的天际边闪现,天空微微一暗。 “老头子。”武轶霄又惊又疑,十分肯定,“那是断心碎梦。” 这是异世界,他们对之一无所知。 在人界,人族与魔族血海深仇,见面以死相搏,但在这个没有魔族的异世界中断心碎梦为何而发? 何离剑的剑光是红色的,金色的断心碎梦,那是吴步观。 第292章 神族 嗖嗖,两人同时落在金色剑光消失之处。 当,武轶霄巨大的八尺长剑从背后抡出来,往地上一按,冷视着眼前的六点金光。 身后,武三娘一掠,扶住了吴步观。 吴步观踉跄站稳,从嘴角流出的血丝将白花花的胡须染红。 这片密林方圆数百里被夷为平地,掀翻的地面飘散着新鲜的泥土气息,以及冰冷的寒意。 众人经由服用姚昙昇的望羽丹均都是羽武者,乃是人族最高修为,被姚羡琦认为是人族最完美最顶峰的羽武者。 却有人能将羽武者重伤如斯,吴步观尚且还拥有第一位羽武者流传下来的断心碎梦,那可是连魔族少女都念念不忘的可怕招式。 何离剑曾经以它撕开土令的空间封印,曾经以它撕开水令的时间封印,第一位羽武者更是以它撕开关闭了的魔界之门。 羽武者加上如此可怕招式,不论是修为还是力量的运用之方都已经达到了人族的极限,但现在吴步观连站都站不稳。 将他伤成这样的,就是眼前的这六点金光。 那是三双眼睛,三双金灿灿的眼睛。 人族第一次见到魔族那血红的眼睛的时候一定吃惊不小,大概与现在看到这三双金色的眼睛一样。 眼前的这三个人,双眼是金色的。 这三人每一个都身姿挺拔飘逸,面容俊朗,年纪不过二十几,相貌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看得让人芳心荡漾。 但武三娘动不起心,只感到阵阵寒意:“这个世界不光有我们。” 对,这个世界不光有他们几个人族,还有面前的这三个人。 他们一定就是这个世界的种族,除了双眼的颜色与人族不一样之外,完全跟人族没有任何差别。 武轶霄不敢轻举妄动,生死纵横霸体功无声无息运转起来:“什么人?” 三人面无表情,恍若天生没有情感,让无可挑剔的俊朗更显迷人气质,三双金灿灿的眼睛露出鄙夷,甚至是极度厌恶。 吴步观沉声道:“你要当心。” 能将吴步观重伤的人武轶霄当然从一开始就当心了,况且还是一共有三个。 更让他不痛快的是,这三个异族对他们的到来极为排斥,极度轻视鄙夷。 他想起就在刚才被魔族灭绝了的人界,被魔族灭绝了的人族,心中一阵刺痛。 人族,自己的家园被异族摧毁,族人被异族灭绝。因为对方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他们像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进这个异世界之中。 无家可归之人最为可怜,最为落魄。 同样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却还能得到好心人的施舍,过一天算一天,他们连乞丐都不如。 吴步观一张老脸微微抖动,武三娘何尝不为此心酸悲痛,目中露出愤怒之色。 这种家破人亡被迫流亡,却被他人从门口厌恶地挥手赶走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武轶霄冷道:“名字。” 巨大的大墓碑抬起来,短短几句话之间他已经完成蓄力,成为羽武者之前这绝对办不到:“老子不收无名鬼。” 三人鄙夷地看一眼他手里的大墓碑,当中一人冷道:“如何?” 另一人淡淡道:“拙劣的招式,一眼就看出正在蓄力,蓄力期间漏洞百出,比那老的还要拙劣,一招比一招拙劣,灵族,竟然舍弃了完美的神武剑法,自创的招式却不堪入目。” 最后一人冷哼一声:“非但舍弃神武剑法不用,使用神力之时双眸并未变色,连神性都彻底消失了。” 第一人目中鄙夷之色越浓,嘴角泛出一丝轻视的冷笑:“这就是背叛神界的下场,他们在不断退化,连神性都无法显露,说明他们的神力正在消失。” “舍弃神武剑法不用,那是因为他们不断退化的神力已经无法使出神武剑法,但以他们的脑瓜子也只能创立出如此拙劣的招式。” 武三娘听得一头雾水,瞪着这三个双眼金灿灿的人:“他们在说什么?” 吴步观艰难地喘息,白花花的胡须剧烈抖动:“听着,神族,我们并非你们口中的灵族,我们的力量名叫羽武之力,并非你们口中的神力。” “我们的双眸本来就是黑色的,因为我们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种族,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神性。” 一声剧烈咳嗽:“老夫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们为何就是不肯相信。” 武三娘连忙扶着他:“神界?这个世界吗?神族?他们这个种族叫神族吗?灵族又是什么?” 对面那三名神族冷笑:“现在,你们连自己是灵族都否认了,不论你们如何否认,你们玷污了神界的罪,是永远都无法消抹掉的。” “除非你们全都灭绝了这罪才彻底消失,罪徒,必须要彻底清除掉。” “你……。”吴步观气得一口鲜血涌上来,“真是不可理喻,完全无法沟通。” 这三名神族根本不相信他的解释,他的解释反倒变成了狡辩,变成了否认自己是灵族的身份,狡辩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族。 武轶霄勃然大怒,大墓碑呼啸着抡了出去:“真当我们是丧家犬了,岂能容你们如此蛮不讲理,岂能容你们如此欺辱。” 泼,那道金光还没到三人面前立即化为虚无,呜咽着消失掉。 蓦然一声娇喝,武三娘破口大骂,一道金光闪现而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礼数吗?怎么连狗都不如。” 咚,这道金光也在三人面前刹那消失,将三人身边的大地震得卷起一片蘑菇状的烟尘,蠕动着升上天空。 武轶霄额头青筋暴起,冲身前那条丰盈身姿喝道:“闪开。” 第二剑蓄力已经完成,武三娘身影一掠,往旁边掠开。 倏地,那三人身影一花,同时散开。 武轶霄抡起大墓碑,但这大墓碑却重得宛若一座大山,纹丝不动,竟然无法(哔)抡起来,大吃一惊。 猛然回头,却见另一人刚才一掠竟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两指捏着大墓碑,冷冰冰看着他。 两根手指微微一震,一股强大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他凝聚于大墓碑上的力量顷刻被震成粉碎。 这力道浑厚刚劲,势不可挡,武轶霄只觉得胸口一闷,咳的一声险些透不过气,蓦然大喝,生死纵横霸体功猛然一震。 “咦?”这人依旧捏着大墓碑,没料到他还有生死纵横霸体功,“雕虫小技。” 话刚落音,大墓碑在他两根手指之中一抖,呼呼作响飞上半空。伸掌一拍,武轶霄瞪着眼睛,九尺高的魁梧身躯笔直地往后倒下,将地面砸得微微颤抖。 当,大墓碑从半空落下来,不偏不倚插在他头顶上,相距不过半寸。 一看过去,还真变成他的墓碑了。 继而吴步观也发出一声闷哼,他浑身动弹不得,除了天空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不用看也知道那老头被击倒了。 一人瞬间出现在武三娘身边,武三娘来不及反应,一声轻哼,软绵绵倒在地上。 叮当,一块泛着淡淡金光的东西从她怀中掉出,慢慢滚动,被那名神族抬脚踩住,那是金令。 第293章 活下去,丧家犬 那神族松开脚,五指张开,隔空将金令吸入掌心,轻抚这块奇物,脸色慢慢变色,最终颤声惊道:“核心碎片。” 将武轶霄击倒的那人闻言一惊,看过去:“核心碎片?” 将吴步观击倒那神族也惊道:“核心碎片?” 那神族瞪大金灿灿的双眼,哆嗦着手指轻抚金令,震惊地看着那两名神族,点了一点头。 他自己也无法相信:“是核心碎片。” 将吴步观击倒的那名神族闻言勃然大怒,一脚踩住吴步观,喝道:“你们如何找到核心碎片的?” “核心碎片?”吴步观与武轶霄、武三娘一样震惊。 天下五令?天下五令是那什么碎片? 将武轶霄击倒的神族又惊又怒,抬脚踏在武轶霄胸口:“说,你们如何找到核心碎片的?你们也配打核心碎片的主意?” 武轶霄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核心你个屁,这他妈是天下五令,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如此好笑,别让老子发笑了。” “老子,是人族,这力量,叫羽武之力,这东西,叫天下五令,狗屎,就是你们。” 吴步观咬牙怒道:“神族,我等乃是另一个世界的种族,人族,不是你们的罪徒,不是灵族。” “人族,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人族,哪怕无家可归,流落异世,也永远不会忘记已经不再的人界,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人族。” 踩着武轶霄的那人微微一惊,看往剩余两人,两人也都一起看过来,三人面露惊疑。 将武三娘击倒的人略一沉吟:“确实是神力,但双眸并未显露神性,招式又并非我神族招式,莫非真的不是灵族?” 将吴步观击倒的那人脸色沉了下来:“这么说真是异族?” “带走。”一直一动不动踩着武轶霄的人松开脚,五指一张,宛若有吸力一般将这九尺巨人抓了起来,单掌托着这庞大的身躯。 另外两人相视一眼:“不错,先带回去,如果他们真是异界种族,怎么会拥有我神界的神力,我神界的核心碎片又怎么会在人界。” “而且,他们又是如何来到我神界,来我神界有何意图,他们不请自来,来历不明,满口胡言乱语,不可轻信,须得查个清楚。” 武三娘气得骂道:“脑子进水了,婆婆妈妈。” 嘤的一声,将她击倒的那人出手如电,她立即发不出声,被怒气憋得满脸涨红,狠狠瞪着那个人。 吴步观却淡淡一笑,只要他们意识到三人并非神族那就好,剩下的就是慢慢交涉了。只要能交涉,那不论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何况人族是被迫逃进神界,而非侵入神界。 人族与魔族不一样,魔族那是侵入人界。 只要解释清楚了误会和来龙去脉,两族彼此就不会敌对。 曾经被突然出现的魔族吓坏了的人族知道他们现在的感受,当时人族第一次见到魔族的时候也是无法相信,无法接受。 而且,现在三人也震惊无比,与他们一样震惊。 天下五令却被他们称为核心碎片,羽武者的力量却被他们称为神力。 神力,乃是他们神族的力量。 太奇怪了。 灵族,又是什么种族? 为什么灵族是罪徒? 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以至于必须被清除掉? 不知道,这是一个异世界,不是人界,人族对这个世界以及其中的种族一无所知。 人族,是被迫逃进这个异世界之中的,他们是人族最后的希望,所以在这个异世界里活下去是他们首先要做到的事。 只有活着,才能想其他事,才能做其他事,才能拯救人界,才能重振人族,才能灭绝魔族。 活下去吧,哪怕是遭人排斥鄙夷的丧家犬,活下去吧,人族曾经也有自己的家园。 嗖嗖嗖,这三名神族相继没入高空,眨眼不见了影子。 第294章 不欢迎 邵澄茗深深吸一口这新鲜的空气,空气中带着被她砸出来的大坑里飘出的泥土气息。 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开,禁不住喜得雀跃,像个小孩子一般,铜铃一般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大坑里的人却慢慢收起笑容,微微叹了一口气,茫然看着这片天地。 当时是夜晚时分,白光一闪过后,他们就出现在这里,这里却是白天,午时刚过的大白天,阳光明晃晃地洒在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 这是异世界的白天,玄泰大陆现在还是黑夜,所以他们成功了。 他们成功了,他们逃进了这个异世界之中。但是人界现在已经灭了,人族现在已经灭绝了,他们是最后的人族。 所以他目光黯然,想起昔日的师兄弟姐妹们的怒喝声慢慢消失在玄泰之巅的时候,他们却躲在玄极楼,心中刺痛刺痛:“人界……。” 他闭上眼睛,不敢去想。 看着面前这名找到自己的少女,现在只剩他们了,人族只剩他们了。 邵澄茗欢呼过后,也幽幽叹气,大眼睛看着这块异世界的土地,秀眉慢慢皱起来,狠狠跺了一脚:“哼。” 鲁悼司从大坑里爬出来,剧痛的脑袋让他禁不住抬手揉着:“走吧,去找他们,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我们还活着,人族还不算灭绝,有朝一日我们必定重回人界,灭绝魔族。” 大家四散落入这个异世界,那个黝黑的魔武者现在一定正在某个地方找寻他们。 对这个世界来说,他们都是流亡而来的外来之物,是不请自来的外来之物。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园,他们除了与自己人抱在一起没有其他人怜悯他们。 从现在起,他们只有彼此了。 “他是被迫的。”邵澄茗神色黯然,魔族太强大了,他被迫做出只救部分人的选择,现在看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但是这种背叛了人界与人族,出卖了人界与人族的感觉依旧如此强烈,他们会不会被人界与人族唾骂? 鲁悼司默然不语。 他们抛弃了人界,抛弃了人族,这种人是最可恨的,最可耻的,这是背叛。 但他们有什么办法,那位魔武者的选择是被逼的,是正确的。 难道要他们以卵击石被魔族全灭了才是正确的吗?不,那不是勇气,是愚蠢。 能够下如此决心背上背叛人界,背叛人族,抛弃人界,抛弃人族的罪名和悲痛,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得需要多冷静的心?得需要多强的理智? “走吧。”鲁悼司忍着声音。 没有这个人人族才是真正灭绝了,这个人保住了人族最后的希望,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是人族的希望,最后的希望。 人界与人族非但不会怪罪他,不会憎恨他,不会唾骂他,反而应该感谢他,没有他人族全灭了。 “嗯。”邵澄茗目光黯然,纤纤细腰微微一扭,与他掠入高空。 如今两人已经是羽武者,在这空中御风而行,宛若生有双翼,这一直是人族千年里梦寐以求的,但她却开心不起来。 千年后的魔族与千年前的魔族已经完全不一样,所以原本的开心变成了可笑,原本的羽武者变成了可笑。 人族自称羽武者是魔族的克星,自己看看吧,谁是谁的克星? 可笑。 她咬住嘴唇,一语不发,目中尽是忧伤和绝望。 他们能成为羽武者全靠丹药世家姚家的望羽丹,那真是让人敬佩到害怕的世家,难怪能得到四方院赠予秋落剑。 虽然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也没错,是毒雾谷中的魔族诅咒千年里一直在阻止羽武者诞生罢了。 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什么丹药世家,没用了,什么玄羽秘技,没用了,什么羽武者,没用了,通通没用了,人族曾经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全都没用了。 他们必须从过去的认知中跳出来,重新面对现实,重新认识现实。 这就是褚黥翟说过的,人族的认知在魔族眼里是十分可笑的。 鲁悼司咬咬牙,沉声道:“我们会灭绝了魔族的,一定。” “嗯。”邵澄茗点点头,面色却更加黯然。 能行吗? 姚羡琦认为羽武者已经是人族真正的力量了,人族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潜在的力量,要怎么灭绝超越了人族的魔族? 鲁悼司也目光微微暗着,不忍地移开视线,这名一直像只无忧鸟一样的少女现在变成了忧愁鸟。 看着这片不见尽头的密林顺着连绵起伏的群山铺开,两人如同被激流冲得迷失了方向的鱼儿,在这碧蓝的天空中无声掠过。 这个世界如此辽阔,但却如此陌生,他们要何去何从? 这是一个异世界,他不断提醒自己,人族是外来之物,人族对它一无所知,人族何去何从? “真是一模一样。”这个世界太像人界了,让他感到一些厌恶,因为它总是时时刻刻讽刺他们这些外来之物一样,让他们想起自己的家园。 邵澄茗目中映着这蓝天白云,映着这群山绿林,秀眉再度微微皱起来。 她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因为它太像人界了。 “人界是唯一的。”她轻声道。 人界是唯一的,无可取代的,它越像人界就只会越让这些外来之物厌恶。 她厌恶地皱着秀眉:“人界永远只有一个。” 鲁悼司目光慢慢变得坚定,且冰冷起来,直视着这个世界:“不错,我们会回去,终有一天会回去,那是我们唯一的归宿,我们唯一的家园。” 倏尔一道金光在天际边微微一闪。 邵澄茗声音一个哆嗦,秀目望着天际边:“悼司。” 鲁悼司惊得速度瞬间提上去,满是不解和震惊:“那是姚家的花开暗黑。” 两人在空中留下两条无形波纹,刹那化作两个小黑点。 看来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喜欢他们,他们是不请自来的。 一行人打开这个异世界的入口之后四散各地,却均都遭受到了这个世界同样的对待。也许这个世界的种族将他们认为灵族,但事实上知道他们不是灵族之后吴步观、武轶霄、武三娘三人依旧被禽走。 并不是误以为他们是灵族,而是这个世界根本不欢迎他们。 第295章 神界 金光一闪即逝,只留那朵巨大的幻花崩碎为一片金色的花粉飞扬在空中。 小桃儿从这片花粉中掠出来,脸蛋绷得紧紧的,手里握着一柄短剑,大眼睛里映着那片金色的花粉。 穿过这片花粉,那条身影纹丝不动,金黄色的双眼冷冰冰看着她。 “确实是神力。”这条人影挺拔飘逸,面容俊朗得无可挑剔,只是太过冰冷了。 看着一只仓惶不知所措的小兔子似的,露出极度鄙夷和厌恶,还有震惊与不解:“这是什么招式?” 小桃儿稳住身形,瞪大眼睛看着对面这个人。 除了金黄的双眼与人族无异,这双眼睛说明对方不是人族,是这个世界的种族。 对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吃惊地看着她,其震惊不下于她:“明明使用的是神力,但双眸却并未显露神性,你,不是灵族,到底是什么?” 小桃儿倔起小脸蛋:“你又是什么种族?” 对方冷冷道:“我们跟你们灵族不一样,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神族,我们永远不会背叛神界。” “哼。”小桃儿大眼睛咕噜噜一转,神界,神族,灵族,这个世界名叫神界,里面有神族与灵族,对方误以为自己是灵族,因为羽武之力被他们认为是神力。 她明白了什么,看着那双冰冷的金色双眼:“这就是神性么?” 那双眼睛是金色的,难道那就是他们说的神性?使用神力会让神性从双眼之中显露? 这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盯着他:“首先,这是羽武之力,是我们的力量,不是神力,其次,我是人族,不是灵族。” “我不管你们这个世界的事,我们……我们是被迫逃到这里来的,如果你们不欢迎的话我们可以离开。” 这小少女说到这里,咬着嘴唇,面露委屈,委屈之中带着愤怒,愤怒又让委屈更加委屈,委屈又让愤怒更加愤怒。 颤声道:“我们不是来侵入你们的世界,但你们因为我们是外来者就要灭绝掉的话,我们也没有那么好欺负,我们曾经也有自己的家园,不容许你们如此欺辱。” 又是一道金光呼啸出去,娇声怒道:“不要以为我们无家可归就这么轻视欺辱我们。” 嗤,对方一挥手,那片金光刹那呜咽消失,对方身影一闪,瞬间朝她扑来。 小桃儿绝望地闭上双眼,暗暗叫道:“大小姐。” 可她的大小姐姚羡琦现在落在这个世界哪个角落里都不知道,她原本就是正在四处找寻其他人的,结果碰上了对面的这个神族。 身为外来之物,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是孤独的,是孤立的,是无助的。 除了他们自己,没有谁会来救他们,他们只能靠自己。 蓦地,天空中两道金光呼啸落下,怒喝之声在空中炸开:“放开她。” 轰隆,两道金光来得突然,结结实实击中那名神族挺拔的身影,遥遥晃晃被击飞出去,张开的五指原本距离那名小少女只有三寸之遥。 小桃儿借着强大的风劲掠上半空,又惊又喜:“鲁大哥,邵姐姐。” 两条人影倏然停在空中,挡在她面前,又惊又怒瞪着地面上那条挺拔的身影。 邵澄茗一把将小桃儿拉到自己身后,秀眉高高挑起来,气道:“这个世界也是一个倚强凌弱的世界么?谁敢动她半根汗毛,我就将他杀了。” 小桃儿抹掉眼角泪水,连忙拉住邵澄茗:“邵姐姐你要当心,他很厉害。” 邵澄茗扬起下巴,皱着秀眉,露出不服之色:“他厉害是他的事,不关我的事,谁敢动你管他是谁,我都要杀了他。” 鲁悼司吃惊地看那条挺拔的人影站稳了,抬头看上来,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将他与邵澄茗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小桃儿急声道:“鲁大哥当心。” 那人瞪着金黄的双眼,越来越吃惊,看着悬浮半空的三人,喃喃道:“古怪的招式,神界之中除了神武剑法从未有过其他剑法,明明使用的是神力双眸却无神性显露。” 他也被愣住:“难道,你们真的不是灵族?” 蓦地身影一花,从大地上化作一道笔直的黑影朝空中三人扑过去,厉声喝道:“异族,你们如何进入我神界,你们意欲何为,胆敢在神界如此放肆,这里岂是你们说来就来的地方。” 鲁悼司勃然大怒,长剑一抖。 身后的邵澄茗已经一道金光激射而出,抢在他先头:“我们是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但我们不是丧家犬,岂能容你如此轻视欺辱,给我记住,我们是人族。” 鲁悼司也一剑挥出,怒道:“这就是这个世界吗,问也不问就欺辱我人族。” 若非他们两人来得及时,小桃儿早被这个神族击毙,这还要用问的吗? 这个神界的种族不欢迎外来之物,不论是人族还是什么种族,一旦进来立即要被他们杀掉。 那种家园被毁的悲痛和愤怒,立即被这个神族激发出来,两人这两剑乃是全力而发。 现在他们都是羽武者,玄破苍穹虽然不及断心碎梦,但除了断心碎梦在此招之上的招式已经没有了。 玄破苍穹,纯粹的进攻招数。 虽然不是速度流,但一招有千万般变化,一招有千万般攻势,几乎无法破解得掉。 事实至今为止除了断心碎梦还没有哪一招能将它破解了。 那名神族倏然大喝一声,手里长剑也猛然一抖,面露极度厌恶和震惊:“旁门左道,任你千变万化都是投机取巧,不请自来,来历不明,意图叵测,乖乖束手就擒还能饶你们不死。” 泼,两道金光被他一剑破掉,挺拔身影去势不减,瞬间来到三人面前,满脸怒容:“否则,死。” 鲁悼司与邵澄茗齐声惊呼,小桃儿身影一花,突然挡在两人面前,短剑绽放出一朵巨大的幻花,金灿灿的,刹那将天地映得一片金光:“走。” 花开暗黑乃是防守为主的招式,何离剑就是在这一招之下数度活下来,那时候以这一招救了他数次的,就是姚羡琦。 这名神族脸上掠过一丝吃惊,长剑再度一抖,这朵巨大的幻花刹那嗡的一声,再度被他崩碎。 细细碎碎的金光宛若花粉,飘扬在高空之中,将这条挺拔的身影笼罩在内。 他悬浮半空,又惊又怒,望着空无一物的高空,那三人已经不知去向。 第296章 神力 金灿灿的双眼闪着无法置信的神色,在碧蓝天空之中微微抖着。 他喃喃道:“人族?除了我神界与魔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种族?” 不安爬满了他俊朗的面孔:“人族怎么会拥有我神族的神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异族让这个种族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一时间无法接受。 许久许久,挺拔身影一花,消失在高空之中,冷冷道:“并非神武剑法,不管你们是什么种族,是从哪个世界中来,并非我神族却竟然拥有神力,尚且还以低贱的招式将之使用出来。” 金灿灿的双眼一片怒火燃起,因为神力被玷污,刚刚见面的那种震惊和不敢置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无尽愤怒: “不管你们是哪个世界,不管你们是什么种族,单凭拥有我神族神力,死,神力岂能容许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种族玷污。” “单凭你们不请自来闯入我神界,死,神界岂是你们说来就来的地方。” “以低贱的招式使用神力,死,除了神武剑法任何招式不配使用神力。”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欢迎人族。 天际边倏然一片金光闪现,小桃儿惊道:“是他们,他们也遇到这些神族了。” 邵澄茗又惊又怒:“我们到底来到了什么样的世界。” “真是一个极度不友好的种族。”鲁悼司冷冷道。 小桃儿咬着牙齿,气道:“我讨厌这个世界,我讨厌这个种族。” 但他们无处可去,家园不再,他们已经没有讨厌不讨厌的权利,他们只有咬牙忍着,活下去。 空旷的半空中一条人影一花,一片金光一声不吭就朝三人呼啸而来。 三人脸色刹那苍白无血,瞪着眼睛看那片金光呜呜作响,破开这万里高空,将空气震得发出轰鸣之声。 原本碧蓝的天空一片黑暗,黑暗中,一条条吞吐火舌的闪电在金光之中闪现。这道金光速度之快,竟然将空气摩擦得闪现火花。 纵然已经是羽武者,三人只有瞪大眼睛的份,完全无法躲避。 是刚才那名神族,他已经追上来了,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 如此剑法,三人从未见过,硬要说剑招快到能产生闪电的,也只见过断心碎梦。 在那一瞬间,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人界。 没想到众人被迫抛弃人界逃入这个世界,得到的依旧是死亡,难道这就是人族的命运吗? 一道血红的光芒从天际边斜刺里激射而来,如恶鬼一般咆哮,震得天地微微抖动。 轰隆一声,电光火石之际与那道金光撞击在一起,强大的气劲将三人吹得风中的枯叶一般,在万里高空中飞出去。 小桃儿只感到小手里全是汗水,小心脏呯呯直跳,大眼睛依旧瞪得大大。 直到那条熟悉的人影倏然挡在三人面前,她才又惊又喜,心口狂跳着:“何大哥。” 风劲呜呜作响,在万里高空吹散开,天空中原本懒散的白云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块一尘不染的碧玉。 那条熟悉的人影在这块碧玉的映照下如此高大,让她激动得几欲叫出来。 鲁悼司与邵澄茗心有余悸,还没意识到自己仍旧活着似的。 邵澄茗哆嗦声音,仿佛要听到自己的声音确定自己还活着:“何离剑?” 那名神族金灿灿的眼睛瞪大,悬浮半空,相隔十余里,遥遥盯着何离剑。 这应该是他见到人族之后第一次如此震惊:“这……这又是什么力量?这又是什么招式?这又是什么种族?” 何离剑冷冰冰看着他:“金眸,看似人族而非人族,看似羽武之力而非羽武之力,我们来到了奇怪的世界,这是奇怪的种族。” 他应该还没有遇到过神族,小桃儿连声道:“何大哥,当心,他们是神族,这个世界是神界。” 邵澄茗吃惊地看着这条熟悉的人影,魔武者,就是这么强大吗? 禁不住颤声道:“似人非人,看似羽武之力而非羽武之力,他们认为羽武之力是他们神界的神力,认为是我们玷污了神力,这不是一个想要交朋友的种族。” “除了没有入侵人界,他们在我眼里跟魔族没什么两样。”鲁悼司咬牙,“你可要当心。” 何离剑冷冰冰看着那名神族:“我们也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 他们是被迫逃到这里来,否则谁会来到这个世界,这里又不是人族的家园。 那名神族又惊又疑,目不转睛看住何离剑。他见过了羽武之力,但这一次见到的是魔武之力,并非是他误以为是神力的羽武之力。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事实上何离剑现在已经超越魔武者,已经不算是魔武者。 所以这力量并不属于魔族,也不属于人族,是神界、魔界、人界三界都没有的力量。 何离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 这名神族咬牙冷道:“这就是人族真正的力量吗?” 长剑一抖,微微吸一口气,金色的双眼光芒大盛,倏然一道金光朝何离剑激射过去,喝道:“当我神界是什么地方了,岂能容你说来就来,随地撒泼。” 何离剑手中长剑刹那一片血红,双眼嗤地,宛若滴血一般也瞬间通红,一道红光激射而出:“不可理喻。” 简直不可理喻,连说话的空间都没有。 咚,天地之间宛若隐藏着一面巨大的战鼓,被人狠狠敲了一下,万里高空刹那炸开一片金红相间的光芒。 那名神族大吃一惊,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直勾勾瞪着何离剑的双眼:“魔族?” 他的身影在两道剑光冲击在一起的时候,也瞬间变得透明,刹那消失在空气里。 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解:“不,不是魔族,这力量也不是魔力,怎么回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嗤,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强大的气浪呼啸着从万里高空中横扫而过,呜呜作响。 三人看得惊呆,半晌才回过神,小桃儿惊道:“何大哥。” 何离剑一抖血红的魔泣剑,魔泣剑慢慢褪去红色:“逃走了,不过是魔兵上下的水平。” 众人打开神界之门的当夜,何离剑独自一人面对三名魔兵尚且击毙了两名,一经出手立即知道这名神族的修为高低。 既然是魔兵的水平,那当然远远不敌何离剑,选择逃跑是明智的选择。 鲁悼司身影一荡,来到何离剑身边,邵澄茗也怒道:“竟然让他逃跑了,算他命大。” 小桃儿摇摇头:“不,我们是流亡到这个世界的可怜人,何大哥是对的。” 邵澄茗不解地看着这名小少女。 何离剑确实是对的,这个世界是神族的,人族不过是流亡到此处的异界异族,最好不要伤及这个世界任何一条生命,哪怕一棵青草也不要。 何况比起杀了对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何离剑身影掠过去:“你们可千万别有事。” 天际边,那片金光又微微一闪,比刚才虚弱了许多。 这就是人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得到的款待。 第297章 充满谜团的人族 号称一招有千万般变化的玄破苍穹,一招有千万般攻势的玄破苍穹,就这么被对方一挥手化为虚无。 那挺拔的身影,那俊朗的面孔,那金灿灿的双眼,让人感到恐惧。 郝癸霓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 首先,人族并没有进犯神界的意思,就算要进犯,区区二十二人如何能进犯神界? 其次,人族也不奢求在神界得到什么善待,不奢求得到这里的种族的帮助,不奢求得到这里的种族的怜悯,甚至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落让他们缓一口气就行了。 但对面的这个神族一见到她们就立即疯了一样要杀死他们。 这个神族瞪着金灿灿的眼睛冰冷无情:“灵族,现在使用神力的时候连神性都无法显露了吗?这说明你们的罪越来越深重了,你们最后的神性都已经彻底消失。” 看着这条挺拔的身影从被击碎的金光之中浮现出来,郝癸霓怒得微颤。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这里的种族到底怎么了?疯掉了吗? “我们是人族,不是灵族。”郝癸霓怒道,她与姚羡琦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但对方一口咬定她们是灵族。 她气得骂道:“去你的灵族,灵族是个什么东西,本姑娘是人族。” 这神族冷冰冰看着她俩:“真是恶心,不断玷污我神界,怎么也清除不干净,总是在神界各个角落里躲藏着苟延残喘。” “最后,你们连神性都彻底消失了,神界,不容许神族之外的东西存在,死吧。” 一道金光从这神族手中激射而出。 姚羡琦伸手推了一把郝癸霓,一朵金灿灿的幻花猛然绽放开:“我们都活不了了,快走,找到他们。” 郝癸霓大吃一惊,看着那朵幻花将神族那道金光挡住,巨大的花瓣被震碎,化作一片金色花粉飞扬。 郝癸霓却反手扣住姚羡琦的手腕,目中满是不甘心和震惊:“不,你走,我断后。” 姚羡琦本来是舍身断后让她逃走,没料到被她反手一把甩了出去,吃了一惊:“你……。” 郝癸霓苍然而笑,看着她的身影被自己送走,瞬间就没入天际边,淡淡道:“人族亏欠姚家太多,我六大门派却无所事事,至少救了你总算能做到吧。” 他们就是因为姚家的望羽丹才能成为羽武者,虽然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也没有错,但能做到不用修炼即可成为羽武者的,却只有望羽丹。 说实在,姚家之于人族的奉献确实比六大门派大,相比之下六大门派千年里确实一无所成。 姚羡琦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天际边,再也看不见。 那名神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冷道:“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先杀了你。” 郝癸霓头也不回,一道金光突然闪现:“你就试试看。” 嗤,这名神族抬手一挥,这道金光顿然无声熄灭。嘤的一声,郝癸霓身躯一震,紫光剑应声脱手而飞,身躯摇摇晃晃,从半空跌落。 瞥了一眼那天际边,露出一个微笑:“逃吧,找到他们,一定要活下去。” 咳,她小嘴一张,咳出一口鲜血,银牙一咬,半空强行转身,落在地上,可四肢却一阵发软,禁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叮当的一声,一块乳白色的石块从她怀中掉出来,在地上蹦蹦跳跳,慢慢滚开,停在对面的一双脚边上。 她吃了一惊,秀目瞪着那块泛着微弱白光的石块,颤声道:“糟糕,土令。” 那名神族冰冷的脸刹那变色,五指一张,宛若有无形吸力将那土令抓在手里,瞪着金灿灿的双眼直勾勾看着掌心的土令。 全身一个哆嗦,颤声道:“核心碎片?” “什么?”郝癸霓本是挣扎起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吃惊地看着这名神族。 核心碎片? 这神族怒火冲天,身影一花,来到她面前,因为愤怒声音微微颤抖:“灵族,你们也配打核心碎片的主意?” 长剑一闪,将郝癸霓的脸蛋映得一片惨白,郝癸霓瞪大眼睛,看着那柄高高抬起的长剑。 只要一眨眼这柄长剑就立即落下,而后她将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但她没有闭上双眼,瞪大的眼睛里喷出怒火:“我人族宁死也不受你们欺辱。” 那就死吧,人族虽然是逃往到这个世界中来,但不是任人欺辱的丧家犬。 倏地,另一条身影斜刺里闪现,抬手抓住了这名神族的手腕,厉声喝道:“且慢。” 这名神族怒道:“怎么了?” 阻止他的人影瞪着金灿灿的双眼看着郝癸霓,冷冷道:“他们确实不是灵族,是不请自来的人族,另一个世界的种族。” 郝癸霓冷冷一笑,满是鄙夷,终于有人弄清楚了吗?他们从一开始就说了,他们是人族,不是灵族,这些神族里终于有人弄清楚了吗? “别高兴太早。”这名将她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神族冷冰冰地看着她,目中露出无尽鄙夷和厌恶,“你们不是灵族却拥有神力,比之灵族更让我们无法忍受,你们连灵族都不如,我宁愿放了灵族先杀你们。” 被他阻止住的神族怒道:“那为什么阻拦我?” 这神族冷道:“因为你手里的核心碎片,还有他们并非神族,并非灵族,却拥有的神力。” “他们如何拥有核心碎片?核心碎片怎么会出现在人界?他们为什么拥有神力?此番不请自来闯入我神界,到底意欲何为?” 郝癸霓听得满脸怒容,气得喷出一口鲜血,怒骂道:“你们是白痴吗?我人界都被灭绝了难道我们这几个人来你们神界是为了灭绝你们?” “说了多少次了,这是羽武之力不是你们的神力。” 原本要杀了她的的神族掌心托着那块土令,冷道:“那这核心碎片呢?我神界的核心碎片如何在你们手里?居心叵测,定是对我神界早有图谋。” “你……。”郝癸霓银牙紧咬,怒得说不出话,气得娇躯剧颤。 但天下五令到底是什么,人族确实至今都不知道,若非有褚黥翟他们甚至不知道天下五令能打开神界之门,也不可能逃进神界之中来。 难道,天下五令其实就是神界的核心碎片?核心是什么? 将郝癸霓救了的那名神族长袖一拂,身影没入高空:“将她与核心碎片一并带回去,剩下的人族交给我们。” 剩下那名神族满心不快,长剑一抖,收入鞘中,五指抓着土令。 第298章 解释无用 看到那片金光再也没有闪现,姚羡琦闭上了双眼,咬着嘴唇,一颗心在颤抖:“我会替你报仇,一定会的。” 猛然扭头,目中含着悲痛与怒火,往天际边飞速掠过去。 这个世界并不欢迎他们,他们只有自己人紧紧抱成一团,身为外来之物只有如此才能在异世界中活下去。 但那必然是艰难无比的。 倏地一道金光从身后袭来,将她从悲痛与愤怒中惊醒,震惊地回头看着那片金光。 这个世界的种族竟然强大到如此可怕的地步,简直堪比魔族的魔兵,她就连逃跑都无法办到吗? 刚才那名神族竟然已经追上来了。 怒得一声大喝,秋落剑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金色幻花:“我跟你们拼了。” 嗡,对面那条挺拔身影完全无视这朵巨大的金色幻花,挥手将一片片花瓣撕成粉碎,金灿灿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 瞪着姚羡琦:“在你们说出你们来到神界的意图之前,你们将会过得比死还痛苦。” 人族为什么拥有神力?人族为什么拥有核心碎片? 单凭这两个不解疑点,这些神族已经确定人族是来者不善,更何况人族是闯入神界,而不是受到神界邀请而来。 所以,不论人族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所有的解释都是狡辩。 姚羡琦绝望地瞪大眼睛,难道这就是人族最终的命运吗? 哪怕从人界中逃了出来,却依旧无法避免被彻底灭绝。 虽然灭绝他们的不是魔族,但是谁灭绝了他们已经不重要,他们灭绝了才是最重要的。 嗤嗤,两道金光倏然从旁激射而来,将那名神族瞬间击飞。 嗖嗖,两条人影同时闪现在姚羡琦面前,一柄长达八尺的长剑泛着幽幽冷光。 郝雄章吃惊地看着那名被击飞的神族,颤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种族吗?双眼怎么是金色的?” 另一条身影如水一般婀娜迷人,无可挑剔的脸蛋冷冰冰的,淡淡看着那名神族。 “郝公子,盂姑娘。”姚羡琦声音忍不住哆嗦,咬着牙颤声道,“当心,郝姑娘已经……恐怕已经……。” 郝雄章脸皮一抽,许久,挺拔身影微微哆嗦,强忍声音,似乎头都不敢回过来看她一眼:“癸霓?” 姚羡琦低下了头,从进入这个世界自后遇到的一切太过突然,她至今连头绪都没有理清。 咬着牙点点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为了救我。” 郝雄章胸膛急剧起伏,一张脸苍白无血,绷得紧紧的,手中八尺剑颤抖着,目中倏然喷出无尽怒火,直勾勾瞪着那名已经稳住身形的神族。 崩的一声,他险些将牙齿都咬碎了,额头隐隐鼓起一条条青筋,双眼瞪得布满丝丝血丝。 “为什么?”郝雄章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浑身剧颤,瞪着那名神族。 为什么?他们不过是被迫逃到这个世界中来,仅仅因为如此就将他们杀了? 那名神族冷冷一笑,长剑泛出冷光:“低贱的种族,连灵族都不如,明明没有半点神性,却竟然拥有我族神力,我族苦寻核心碎片千年,哪知它们就在你们手中,低贱,卑劣,邪恶,阴险,无耻。” 郝雄章仰天怒吼,一道金光刹那激射而出,盂洁瑶身影一动,也是一道金光同时呼啸出手,径直朝这名神族而去。 这神族抬手挡住这两道金光,冷道:“若非有我族神力你们连蝼蚁都不如,低贱。” “并非我神族却拥有神力,非抢即盗,卑劣。” “闯入我神界,邪恶。” “不请自来,闷声潜入,阴险。” “满口胡言,无耻。” 手臂一阵,长剑嗡嗡作响,刹那将两道金光震碎。 寒光一闪,一道更加强大的金光呼啸着朝三人而去:“在查清你们的一切之前,你们不会死,但你们会哀求着想要死去。” 郝雄章瞪大眼睛,这剑招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就是神族的实力。 羽武者已经是人族最强的形态,但到了这个世界,却只能任人宰割。 如同褚黥翟所言,人族是一个渺小无知的种族,如果跳不出人族自身的束缚和局限,是可笑的,可怜的。 轰隆,这道金光在三人面前猛然炸开,一丝丝一缕缕血红色的光芒将它撕裂。 这神族脸色微微一变,瞪着金灿灿的眼睛看着从金光中出现的红光。 金光与红光散去,一条人影挡在三人面前,一脸冰冷,手中长剑血红血红,一双同样血红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与他这双金灿灿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这神族一个颤抖:“魔族?” 另外三条人影这时候才相继从天边掠过来,与他面前的这四人汇合一起。 “大小姐。”小桃儿泪花差点没溢出来,小鸟一样扑进姚羡琦怀中。 鲁悼司闪身与郝雄章并肩悬在半空,沉声道:“师兄。” 郝雄章却颤抖着,抬起手看着手里的八尺长剑,苍白着脸,目中尽是冷光与悲痛。 慢慢抬起头,看着何离剑,颤声道:“杀了他。” 从未见过如此的郝雄章,鲁悼司不安地低声唤道:“师兄,没事么?” 郝雄章恍若没听见,看着何离剑,颤声道:“杀了他,何离剑。” 何离剑冷冷看着那双金灿灿的双眼:“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这神族目中的震惊不减,喃喃道:“不,不是魔族,怎么回事,这个人族为什么目中会显露魔性?” 旋即脸上又升起一片疑惑:“不,不是魔性,怎么回事?” 何离剑纹丝不动盯着这名神族:“我们并无恶意,被迫逃来此处,我们不是你们要杀的灵族,也并无对神界有什么意图,只消让我们稍作歇息即可,我们会离开的。” 这神族冷冷道:“你又是哪个种族的?” 何离剑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人族。” 人族?这神族一愣,人族使用的不是神力么?因为不是神族,所以哪怕使用的是神力双眸并没有神性显现。 但眼前的这个人,双眼红如鲜血,既非神性亦非魔性,难道这就是人族的人性? 那血红的剑光,难道就是人族自己的力量? 他的脸色慢慢沉下来,蓦然一道金光狂吼着朝何离剑激射过去。 郝雄章怒吼着扑了过去,八尺剑闪出一片金光:“你敢杀了癸霓,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种族,我杀了你们。” 何离剑打了一个颤抖,脸色倏然大变,血红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什么?” 鲁悼司与邵澄茗也大吃一惊,刹那被冰封住一样,全都呆了。 泼,郝雄章那道金光被对方强行破开,将他狂怒的脸映照出来,森森白牙紧紧咬着,宛若一头已经失去理智的猛兽。 对方的金光丝毫不停,径直呼啸着朝他吞没过来。 “混账。”空中蓦然爆发出何离剑的一声怒吼。 一片红光刹那将这金光一口吞噬,狂吼着将那名神族轰击得皮开肉绽。 那神族惊恐地瞪大金灿灿的双眼,一声闷哼,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在万里高空中化作一道闪电落下,眨眼消失在大地之中。 眼前人影一花,何离剑怒瞪着血红的双眼,五指张开一把抓住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 嗤嗤,这神族发出一声惨叫。 两条手臂从他身上飞出,在空中带着刺眼的鲜血也与那长剑一样坠入万里之下的大地之中。 “你敢杀了她?”何离剑的怒吼从喉咙里滚动着出来,再从牙缝之间传出,传进他的耳中,让人不寒而栗,那双血红的眼睛宛若是在滴血,“为什么如此对待我们?” 这神族满头大汗,死咬牙关,剧痛让他哆嗦不已,双臂被斩断让他无法挣扎抵抗。 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冷笑道:“你们如何得到我族神力?你们如何得到我神界核心碎片?你们来到我神界意欲何为?” 啪,邵澄茗怒得一巴掌挥出,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我们都说了,你……你们这些可恶的种族……竟敢杀了郝师姐……。” 嘤的一声,扭头扑进盂洁瑶怀中,强忍哭声,娇躯颤抖不已。 盂洁瑶又惊又怒,冷视着这名神族。 鲁悼司咬着牙,气得不住哆嗦。 姚羡琦偏过了脑袋,紧紧咬着嘴唇。 何离剑怒瞪着这张对众人满是鄙夷的脸,一挥手,将他抛入万里高空之下,冷冷看着他像一片树叶一样在空中被风儿卷来卷去。 这个种族,完全不信任他们。 就因为三点,他们拥有的羽武之力被认为是神力,他们拥有的天下五令被认为是核心碎片,他们是闯入这个世界的。 就因为这三个原因,任何解释都是没有用的,任何解释都是不可信的。 郝雄章怒视着从高空中渐渐坠落下去的那名神族,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八尺剑一抖,一道金光自上而下,在高空中一闪,冷声颤抖着:“死吧。” 嗤,那名神族在这道金光之中化成了一片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他们来到的世界,他们在这个世界里以后将会是如何的命运,已经完全知道了。 人族的羽武之力难道真的是神力吗?天下五令难道真的是核心碎片吗?核心碎片又是什么东西? 在解开这三个谜团之前,他们永远都会被这个世界围追堵截,失去了金令与土令的他们,连逃离这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 不出片刻,他们相继落在这块大地上,郝癸霓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生是死。 环视一圈身后的人,何离剑双眼褪去了红色,目中满是悲伤。 郝雄章、盂洁瑶、鲁悼司、邵澄茗、姚羡琦、小桃儿,加上自己一共七个人,这就是他能见到的人族现在仅存的人。 众人纷纷默然不语,垂首无声。 “走吧。”何离剑艰难地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哆哆嗦嗦着,他连看都不敢看他们这六个人,“找到剩下的人之后,再弄清楚这个种族为什么说羽武之力是神力,再弄清楚天下五令到底是什么。” 七人相继掠入高空。 虽然无时无刻不想着重返人界,重振人族,灭绝魔族,但他们现在还是太弱了。 在他们找到变得更强的办法之前,他们面临着如何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的考验。 只有活下去了,才能想其他事,才能做其他事。 而他们只能依靠自己。 第299章 灵族 荧惑显从坑中掠出来,这个大坑直径约莫半里,从这里看过去他不过是一个小黑点。 只是一花,他竟似只跨了一步就来到大坑边上,站在荧惑兰身边。两人不分昼夜赶到这里来却一无所获,着实诡异得让人心中害怕。 “无端端大白天天降流星,却不见任何东西,到底怎么回事?”荧惑显皱着两道剑眉,百思不得其解,“这当真是怪象。” 天降流星原本就极为罕见,大白天发生那就更属于是异象,说是怪象一点也不过分,怪得让人感到不安。 陨石是不会长脚的,荧惑兰拧着秀眉:“再看看,还有其他的流星不是吗?” 荧惑显叹了一口气,望着这片林子:“我有不祥的预感,还是先回去跟大家伙说一说吧,说不定族长……。” 荧惑兰没听见似的,已经掠入高空:“走。” 荧惑显看着她那袅娜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露出为难之色:“你总是这样。” 回望一眼身后的那个大坑,喃喃道:“奇怪,已经是第十五个了,难道这些陨石真的长了脚,全都跑掉了?” 倏地,一道金光在天空横过,荧惑显脸色大变,身影荡然无踪,惊慌地朝荧惑兰所去方向掠去:“是神族,糟糕了。” 金光一暗,消失无踪,空旷的高空之中。 荧惑兰化作一条黑线掠过来,半途强行停住,震惊地瞪大眼睛:“神族?” 嗖,荧惑显闪身挡在她面前,又惊又怒:“难怪全都空无一物,是神族将这些陨石都带走了吗?” 空旷的高空中,遥远的天际,一个黑点微微一闪,来得迅即无比,眨眼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荧惑兰素手一张,长剑无声闪现,忍着怒气冷道:“果然是神族,看到那片流星的可不光是我们两个。” 荧惑显颤声惊道:“这么说这里也被神族发现了?否则他们怎么看得到那片流星?” “是的。”荧惑兰银牙紧咬,瞪着那条已经来到面前的身影,怒道,“我们又得离开了,又得迁徙了。” 对面那条人影微微一停,金黄色的双眼冷冰冰看着两人,升起无尽厌恶和鄙夷,以及无边无际的憎恨:“荧惑部族。” “千年里东躲西藏,这一回看你们躲到哪里去,不论你们躲在哪个角落,我们始终会将你们找出来,全都清除了,玷污神界的罪徒,死吧。” 荧惑兰黑漆漆的双眸突然泛出一片金光,双眼转瞬变得金黄,一声娇喝,长剑抖出一片金光呼啸而去:“你们千年里除了不断灭绝我们还干了什么,别露出那种高傲的模样。” 荧惑显也怒吼着一剑挥出,恨得咬牙切齿:“千年里我们连安身之处都没有,我们从未对你们怎么样,反倒是你们一直在追寻灭绝我们,你们自己又为神界干了什么。” 这神族似乎被两人的话语玷污到了似的,满脸怒容:“我们为神界清除罪徒,这就是我们千年里力所能及的事,玷污神界之徒,永远消失吧。” 轰隆,一道金光呼啸着破开高空,径直朝那两道金光迎头击上,猛烈撞击在一起。天地之间被震出一股强大的气浪,自半空中倏然炸开,呜呜作响吹向四面八方。 嗤,粉红的衣裳应声破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凝脂一般的雪白肌肤,白里透红,让人不忍触碰。这凝脂一般的肌肤上破开一道细缝,飞溅出一片艳红的血花。 荧惑兰一声轻哼,素手一个颤抖,长剑险些没有从手中掉落下去。 “荧惑兰。”荧惑显厉声叫道。 荧惑兰怒得咬牙:“没事,看着他,别回头看我,笨蛋。” 荧惑显慌忙回过头去,又惊又怒:“你这个混蛋,你敢伤到她。” 咳,对面那神族身躯微微摇晃,震惊地看着荧惑显,抬手抹掉嘴角的血丝。 咯崩,他将牙齿咬得差点崩掉,额头鼓起青筋:“玷污,神力在你手里多一天就多被玷污一分,我神族不容许你们玷污神力。” “灵族,玷污我神界的罪徒,死。”蓦然狂吼着,第三道金光呼啸着从长剑上激射而出。 荧惑显突然伸手推开荧惑兰,头也不回合身扑过去,也是一道金光猛然闪现:“我们从不后悔我们的选择,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终有一天时间会证明我们的选择是对的。” 轰隆一声,两道金光猛烈撞击,强大的气浪将荧惑兰瞬间震得在高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 她瞪大那双金灿灿的双眼:“荧惑显。” 呜,这两道金光所发光芒在轰鸣声中呜咽着消失。 数十里开外,一条黑影从半空中笔直坠落。 荧惑兰身影一花,这一闪旋即掠过数十里,伸手拉住飞速坠落的荧惑显:“我不要你救,你逞什么英雄,你疯了吗。” 荧惑显咧嘴一笑,鲜血咕噜咕噜从嘴里冒出来,被他狠狠要上牙齿,拼命往喉咙里吞回去。但反而一口气全都咳了出来,淋在荧惑兰粉红的衣裳上,顷刻一片刺眼的鲜红。 “你……你不要有事。”荧惑兰惊得脸色大变。 荧惑显奋力抬起手,双眼瞪得大大的,将她推开。但没有成功,他现在能抬起手已经是极限。 俊朗的脸上,那双金灿灿的双眼顿然熄灭,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快逃……。” 高空之上,一条人影扑落下来,那神族满脸鲜血,金黄的双眼尽是怒气和憎恨,奋力挥出一剑,自上而下径直朝两人激射下去:“死吧,肮脏的东西。” 荧惑兰怒得猛然抬头,双眼金灿灿的,银牙咬得咯咯作响,长剑呼啸着往上挥出去:“你们真要将我们逼入死路才会罢休吗?千年里我们从未对你们主动出过手,难道你们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呜,这道金光在半空闪现,自下而上,朝深邃的天空最深处呼啸着飞上去,轰隆一声,与头上击落的那道金光撞击在一起。 强大的气浪让这双金灿灿的双眼禁不住眯起来,等到风劲悲鸣着从高空中没入天际边,空荡荡的天空除了这名神族,空无一人,荧惑兰与荧惑显不知去向。 “不论你们逃到哪里,不论你们躲到哪里。”这神族猛烈咳了一声,身影变得沉重起来,慢慢从空中江降下去,金黄的双眼里满是不甘心和愤怒。 “这一次一定将你们荧惑部族灭绝了,一定,你们别想再躲到哪里去。”他恨恨地咬牙,最终慢慢降下,消失在密林遍布的大地之中,再也看不见。 第300章 异族接触 荧惑兰艰难地贴着密林上空无声掠过,荧惑显粗重的鼻息声让她一张秀脸满是紧张和忧虑:“坚持住,荧惑显,我该听你的,我该立即返回去跟大家商量才对。” 荧惑显双眼迷糊,声音极为微弱:“不,就算我们立即返回去也太迟了,他们不是被那片流星吸引而来的,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我们而来,我们藏身此处……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荧惑兰秀目露出愤恨和绝望:“千年里不断迁徙躲藏,我们这一次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倏尔一道金光从前方的密林之中呼啸着闪现,洪流一般将这密林冲出一道巨大的凹痕,笔直地朝两人而来。 两人刹那惊得浑身冰凉,被那道金光完全笼罩在内,避无可避。 加之刚才一战荧惑显重伤在身,荧惑兰的神力也耗费得所剩无几,除了瞪大眼睛看着那道金光,他们已经无能为力。 他们死定了。 神族遍布这块地方,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无声息朝着荧惑部族包抄过去。 一直藏身此处的荧惑部族却浑然不觉,他们已经被神族发现了,很快的,神族将会彻底清除他们。 蓦地,一道血红的光芒从两人身后呼啸而出,从两人头上轰鸣着掠过,刚劲有力地撞击在那道金光之上。 轰隆一声,这片密林当即被强大的力量猛然掀翻,抛向空中,转瞬方圆数百里范围之内被夷为一片平地。 嗖,一条人影从两人身边掠过,倏然停住,挡在两人面前,手中一把无柄长剑,血红血红的,散发出让人感到不安的气息。 “红色的……剑光?”荧惑兰与荧惑显余惊未了,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条人影。 继而嗖嗖嗖几声,另外六条人因相继飞速闪现,将两人围住,一个个闪出手中长剑,冷冰冰看着他们两个。 当中一人手里长剑竟长达八尺,一抬手:“没错,不是神族。” 六人微微将手中长剑按下,但并没有对两人解除敌意,一个个冷视着两人。 神族的双眸是金色的,但荧惑兰与荧惑显是漆黑色的,与他们六人一样。 荧惑兰水灵的双眼映出这六条人影,满是惊疑不解:“不是我荧惑部族的,你们……是谁?” 挡在众人面前的那条人影一抖手中血红的长剑,沉声道:“来了,你们先走,我马上追上。” 六人同时点头,荧惑兰惊得提高声音:“慢着,你们是哪个部族的?怎么会来到这里?” 六人中一名女子冷若冰霜,身影无声无息一飘,来到她面前:“你们就是灵族了,先离开这里。” 郝雄章也从她手里接过荧惑显,荧惑兰怒得猛然一拉,不让郝雄章碰到荧惑显:“你们是谁?” 荧惑显咬咬牙,沉声道:“听他们的,他们救了我们。” 鲁悼司看一眼远方,被掀翻的大地尽头,一个小黑点已经出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鬼知道这些天杀的神族到底有多少。” 小桃儿气呼呼的:“我们走,他们爱怎样就怎样。” 荧惑兰又惊又疑,手上微微一松,让郝雄章扶着荧惑显:“你们可别想打我们的主意。” 姚羡琦一直看着何离剑,叫道:“何离剑。” 何离剑连身子都没有回过来:“你们走。” “何……离剑?”荧惑兰震惊地瞪大眼睛,被盂洁瑶轻轻一拉,唯有飞掠离开,禁不住回望那条独自留下来断后的身影,“这是什么名字?” 更加慌张了,瞪着大眼睛看着这六个人:“你们……你们到底是哪个部族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邵澄茗神色一暗,咬着嘴唇不说话。 姚羡琦默然不语,半晌淡淡道:“人族。” “人……。”荧惑兰与荧惑显相视一眼,“人族?” 轰隆一声,她惊得回头,天际边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宛若鲜血一般,狰狞,疯狂,毫无理智。 她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刚才已经见过,但现在第二次见到这种诡异的剑光依旧是感到阵阵寒意。 “这是什么力量?”荧惑显也被这血红剑光惊得微微颤抖,目中露出一丝惊惧,抬起头,看着郝雄章,“人族?这就是人族的力量?人族是哪个部族?” 郝雄章冷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鲁悼司无声苦笑:“我们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种族,我们是人界的人族。” “什么?”荧惑兰与荧惑显瞪大眼睛。 许久,荧惑兰喃喃道:“那片流星难道是你们?” 六人纷纷微微低下头,不再出任何声响。 姚羡琦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红光已经消失,天地之间一片死寂,仿佛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存在,这个世界死气沉沉的。 天际边,一个小黑点慢慢出现,慢慢形成一条熟悉的人影迅疾追上来。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将脑袋扭回来。 这条人影很快就追上他们,看了一眼荧惑兰与荧惑显,也不说话,沉着脸。 荧惑显目露震惊之色,如果他们这七个人真是异世界里来的人族,那人族想必也是很强大的种族。 眼前这个人只身一人就能断后,尚且全身而退,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但荧惑兰却直勾勾看着何离剑,她心里想的与荧惑显可不是一样的。 人族为什么到神界来?他们才刚刚知道人族的存在,人族为什么要救他们?人族怎么会跟神族动起手来? 这个异世界里来的种族可不会为了救他们两个而与神族为敌。 这是异族,异世界的异族,他们从异世界进入神界到底想要干什么? 何离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是魔武者,如此禁忌身份,如此异端身份,他只字不提。 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们,人族是以天下五令进入神界,神族就是因为天下五令将人族抓走了。 羽武之力,自然也不会说出来,神族就是因为羽武之力才将人族抓走了。 荧惑兰与荧惑显听完魔族将人族灭绝,人族被迫逃入神界,久久不语。 “原来如此。”荧惑兰露出一个苦笑,看一眼这七个人,他们确实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双眸并无神性显露罢了,“难怪神族将你们误以为是灵族。” 这苦笑带着凄然,这就是七人救下他们的原因,她很清楚,这七人不救下他们两个,难道要救下神族么? 一个被迫逃到异世界的种族,只有寥寥二十二人,十五人被抓,只剩七人。 他们需要帮助,他们需要依靠,能帮助他们的不是神族,他们能依靠的也不是神族,所以他们救下了两人。 她笑得凄然,他们选择灵族,但灵族不一定给予他们帮助,不一定给予他们依靠。 荧惑显默然不语,灵族千年里不断迁徙躲藏,就是为了避开神族的清除。 人族,显然找错了依靠的对象。 但他俩都没有说出来。 “不错,我们就是灵族。”荧惑兰凄然而笑,看了一眼荧惑显。 说实在话,眼前的这七名人族,其实真是丧家犬,这是实在话,不是欺辱他们。 姚羡琦暗暗握住何离剑的手,何离剑也微微握紧。看了郝雄章一眼,郝雄章冷静了很多。 现在已经确定郝癸霓与剩余人是被抓走,神族并没有立即将他们杀掉的意思,如此让七人安心不少。 吴步观、武轶霄、何弦志、沈忆琴、姚昙昇、任裁义、武三娘、郝豪韧、顾步裳、郝癸霓、段藏望、常晓宵、展隐天、展御风、血颜,被抓走的一共十五人。 荧惑显咬咬牙,他现在也好了许多,敬佩地看往姚羡琦,这名人族少女给他的神奇丹药竟有如此可怕功效。 但纵然如此,人族依旧是被灭绝了。 目光忍不住再移往她身边的何离剑,这名人族少年身手之强大,也让他诧异不已。 他与荧惑兰两人联手才勉强从神族手中逃脱,而何离剑竟一个人就能断后,还能全身而退。 人族确实很强大,但依旧是被魔族灭绝了,于是他目光暗下来。 荧惑兰也神色黯然,抬头看看这片密林:“走吧,除了跟我们走你们没地方可去了。” “不。”鲁悼司不甘心,看住何离剑,希望他能开口,“请你告诉我们,神族在哪。” 荧惑兰轻轻一笑:“也许你们很自信,但你们也不要太小看神族了,你们一共二十二人不是被抓走了十五人么?就凭你们七个人,还想从神族手中救出族人?” 荧惑显点点头,再看何离剑一眼:“他们不过是神族中最不入眼的,不要以为所有神族都只有那点实力,能体现神族真正恐怖的还没出现呢。” “当然,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荧惑兰没有强迫他们的意思,“我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目光微微一暗,这七个人着实可怜,家园被毁,无处藏身,与灵族的现状不是一模一样的么? 不,他们比灵族的处境还要可怜,还要悲惨。 何离剑点点头:“多谢,走吧。” 鲁悼司恨恨跺脚,只有将怒火吞回去。 荧惑兰与荧惑显点点头,掠入高空,回望一眼,七名人族相继跟在两人身后。目光在这七名异族脸上一一掠过,最终在何离剑脸上稍微停了一停。 这些异族真的长得跟灵族一般模样,无怪他们被认为是灵族。 何离剑脸上此刻近乎没有什么表情,但双眼中藏不住无尽悲伤,那是失去家园的人才会有的悲伤,他们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这名灵族少女目光被触动,露出怜悯之色,回过头来。 七个人,在异界他乡无依无靠,还背着重振人族的使命。 可以这么说,那是不可能的使命。他们能在神界中活下来已经不可能了,确实让人感到怜悯。 这块地方少说千万里方圆,大地上除了群山密林别无他物,如果众人还没成为羽武者不知道要在这块大地上迷失多久。现在他们七人个个御风而行,从万里高空中无声掠过,将万里之下的大地瞧得清清楚楚。 单靠双脚想要从这块大地之中走出去是不可能的,千万里,走几步路就会完全迷失其中,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第301章 仅存的七人 还是那棵树,看到那片流星的那棵树,现在那片流星有七颗就在身边。 荧惑兰盈盈回身,看了这七人一眼:“抱歉,还请闭上眼睛。” 荧惑显也点点头:“请诸位闭上双眼。” 谁都好奇他们想要干什么,闭上双眼的请求说明这是秘密,这个异世界对人族来说看似与人界无异,但其实藏着诸多异族看不出来的秘密吧。 眼前这两名灵族是神界中唯一愿意接纳他们的异族,众人依言纷纷闭上双眼。 荧惑兰抬手轻抚这棵大树,禁不住回望身后一眼,荧惑显对她点头:“放心,多得人族相助,我们逃回来的时候神族并没有追得上。” 既然是秘密,人族不该看,更加不能让神族发现了。 一行人从密林仓皇而逃,已经过去一天。 当日有何离剑断后,等其他神族发现他们已经逃跑早就太晚了,他们已经逃回来了,逃回到荧惑兰第一次见到那片流星的地方。 荧惑兰点点头,素手在这棵大树上轻轻一按。 众人听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了,可以了,睁开眼吧。” 睁开眼睛均都被吓了一跳,眼前所见与刚才的景象截然不同。 依旧是那片密林,眼前依旧是这棵大树,七人双眼直勾勾望着这棵大树再过去的前方,那里多出了一座大山。 荧惑兰不知道做了什么,让这座大山凭空出现在这片密林之中。却见山间青烟袅袅升起,与山腰的云气相互融合,缓缓流动。 时不时一声不知名鸟儿的啼鸣,在空旷的空中传来,恍若身处仙境。 又有一片哗啦啦的水声将众人震得耳膜颤抖,相距不足百丈,一面银色瀑布如轻纱一般从头上落下,飞溅起的水花淋得众人一头水汽。 众人原本所在的这地方没有这面瀑布。 这瀑布,这大山,宛若变戏法一般被荧惑兰变了出来。 “是封印吗?”何离剑吃惊。 他曾见过被土令封印起来的退魔遗迹,还记得自己抬脚往空气中踏出去一步立即进入新天地的那种感觉。 荧惑兰淡然而笑,这名少女展示了如此神奇的事情本该是骄傲的,但她没有心情骄傲,因为神族已经发现了灵族藏身此处,很快就要到这里来了。 不过这个异世界的种族竟然知道封印这种东西,让她有些吃惊:“不,封印是另外一回事,这是结界。” 目光微暗:“我族人设下的结界。” “结界?”何离剑不明白结界与封印的区别。 这结界看起来跟土令封印没有什么两样,灵族竟然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到土令一样的神奇功效。 这个世界里的种族当真让人吃惊:“为了躲避神族?” 荧惑显也神色黯然:“不错,就是为了避免被神族发现。” 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了,神族就是因此将十五人抓走的,七人面面相觑。 姚羡琦沉声道:“我们是外来异族,也许不该多嘴多舌,但正因为被误认为是灵族我们的族人才被抓走,请问,你们与神族究竟有什么过节?” 小桃儿也咬着嘴唇,大眼睛里藏着泪花微微闪动:“是的,我人族已经只剩我们最后二十二人了,但如今却只有我们七个。” 荧惑兰与荧惑显目中露出同情,看着这七个人,七人也都齐刷刷看着他们。 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了,神族与灵族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灵族为什么被神族称为罪徒? 这不是一般的仇恨,已经到了必须灭绝的地步,难道灵族曾经犯过什么无可挽救的过错吗? 还记得神族对灵族恨得咬牙切齿,还记得神族痛恨灵族背叛了神界,灵族,真是背叛了神界吗?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 荧惑兰却强忍目中怜悯,微微扭过头,身影朝那座大山掠过去:“走吧,如今神族已经到了我荧惑部族家门口,我族人若不及早离开这里恐怕要遭致灭顶之灾。” 荧惑显也一咬牙,没有告诉他们。 七人相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逃避了,众人一定问到了灵族心中的痛处,至于是什么痛处,以及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一时半会无从得知。 “走吧。”何离剑极为失望,看着面前那条袅娜身影,跟了过去。 诚如姚羡琦所言,他们是异界外来者,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事他们是无权知道的,也无权干涉,这不关他们的事。 但他们因为神族与灵族的水火不容致使十五名族人被抓走,身为受害者现在他们有权利知道。 不过灵族却似乎不愿意提及自己与神族之间的事。 郝雄章目光淡淡,一语不发看着在前面带路的荧惑兰与荧惑显,这个样子的他从未见过。 从人族被灭绝之后,从来到神界之后,从十五名族人被抓走之后,他似乎变得冰冷起来。 姚羡琦也默然不语,下意识抓紧何离剑的手,何离剑也是紧紧抓着她的手。 不单单是郝雄章,被抓走的这十五人都是七人的亲人。 吴步观、武轶霄、何弦志、沈忆琴、姚昙昇、任裁义、武三娘、郝豪韧、顾步裳、郝癸霓、段藏望、常晓宵、展隐天、展御风、血颜,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盂洁瑶看一眼郝雄章,许久许久,才轻声道:“放心吧,我们手上还有三块,他们不会有事的,神族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她一向鲜少说话,郝雄章的变化显然让她感到不安,被抓走的十五人的遭遇也让她感到不安,这句话也带有安慰自己的意思。 何离剑也沉住气,目露凶光,一股狠劲从牙缝里挤出来,听着让人毛骨悚然:“不错,我们还有三块,不论如何神族不敢对他们怎么样,把我逼急了别让我发狠将这三块全都毁了。” 小桃儿大眼睛露出些微绝望,如果真把剩下的三令都毁掉了,那么众人也无法回到人界了。 但何离剑的脾气她最清楚,把这个黑小子逼急了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便也气得低声道:“别以为我们好欺负,真当我们是丧家之犬,狗急了还会跳墙,真惹火了我们,大不了不回去了。” 二十二人虽然逃出人界,但如何拯救人界,如何重振人族,却毫无头绪,更加没有能办到的任何一丝力量。 他们现有的力量只能逃出来而已,能逃出来已经是他们极限的力量了。 这是绝望,如果逃出来之后依旧只有绝望的话,那就毁了天下五令,不论神族魔族都吃不了兜着走,大家玉石俱焚。 姚羡琦目光幽幽,喃喃道:“魔族也要天下五令,神族也要天下五令,魔族因为天下五令侵入我人界,神族因为天下五令抓走我们至亲之人,都是为了天下五令,到底这五块东西是什么东西?” 天下五令到了神界,在神族口中就变成了核心碎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离剑冷道:“管它是什么东西,没有它之前人界好端端的,有了它之后人界就毁了,这种东西没有最好。” 七人一时间一片死气沉沉。 一切都因为天下五令而起,姚羡琦想起何弦志在绝断峰顶留下的字迹,将木令称为黑暗不祥之物,乃是凶物,邪物。 事实确实如此,因为天下五令人界与人族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人界与人族得到的是,灭绝与绝望。 还真不如毁掉了。 “那……。”邵澄茗张了张嘴,生怯地看一看何离剑,她从第一次见到何离剑开始就一直有点害怕他,“那……。” 一张小脸慌张得苍白,想要说却不敢说出来。 盂洁瑶微微拉住她,何离剑那不过是气话,安慰她:“放心,这三块还在我们手里他们就不会有事。” 不过是气话,何离剑怎么会真的毁了它们呢? 否则神族必定狂怒,立即将被抓走的十五人杀掉了。 邵澄茗暗暗吐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偷偷看何离剑。 第302章 荧惑部族 寥寥数语,只感到面前一股压抑,已经来到了那座大山面前,大山将阳光都遮住了一半。 绝断峰在这座大山面前简直小巫见大巫,大小连它的一半都不到,哪怕是无限剑山也远远不及。 众人无心理会这大山的庞大魏然,就算它大得冲破苍天也无力抬眼多看一眼。 听得山间一个声音平稳传来:“荧惑兰,你又偷偷跑出去了,族长要见你。” 荧惑兰提声道:“我也要见他。” 清脆婉转的声音掠过高空,在山间回荡,贴着大山遥遥传过去,叮咚作响的泉水一般在大山每个角落里轻轻响着,沁人心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知道喊话的那名灵族在哪里。 落到这山腰上,清风拂来,安抚这些异界而来的外来者一样,让七人稍微精神了一些。举目看去,山间奇石林立,古树错落,鸟语花香,宁静得恍若这个世界上一个人都没有。 面前是一块粗大青石,一半镶在山体之中,一**露在外。 荧惑兰抬起手,轻轻按在这块青石上,青石无声变得透明,看得见其后是一条石洞所成通道,众人大吃一惊。 小桃儿禁不住后退一步,靠在姚羡琦身边:“石头变透明了。” 何离剑也震惊不已,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怪象。 “进去吧。”荧惑兰回过头,纤纤素手没有离开那块青石,仿佛她的手一离开这块石头就会变成实体。 “咦?”邵澄茗吓了一跳,“穿……穿过去吗?可以吗?” 鲁悼司也面露惧意,看着这青石结结巴巴:“不会我走到一半就被这块石头弄死了吧?” 荧惑显微微一笑,当先举步往前走去,挺拔身影无声穿过那块透明的青石,站在这青石正中间,招了招手:“来吧,没事。” 鲁悼司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瞪着眼睛看看邵澄茗,邵澄茗大眼睛也瞪得圆圆看着他。 郝雄章默不作声,抬脚往这块半透明青石踏进去,盂洁瑶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 荧惑显轻轻一笑,往里走去:“要小心,荧惑兰只要一松手你们就被这块石头吞掉了。” 鲁悼司原本刚抬起脚,吓得脚尖一缩。 邵澄茗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慌忙将他往前推:“快。” 两人头皮发麻地穿过这块青石,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荧惑兰果真不敢将手从这块青石上移开,何离剑惊讶无比,这个灵族当真是古怪,古怪得可怕。 先是竟然能做到土令一般在这地方设立下结界将自己藏身其中,而后又是这隐藏在青石后面的秘密通道,众人竟然穿过一块青石进入这条密道。 这块青石在她的素手之下恍若只是一个虚影,并不是真正的青石,可以任意穿梭而过的影子罢了。 让人想起沙漠中才有的海市蜃楼,见到一潭解渴的清泉激动得跑过去,却原来不过是影子罢了。 何离剑敬佩无比,对荧惑兰点点头,回望一眼,无法相信七人进入了这个看不见的结界之中,无法相信现在自己穿过一块青石。 荧惑兰也跟在身后:“这一次若非是遇到你们我荧惑部族根本不知道神族已经发现了我们,他们要找到这里还得一天时间,要破掉这个结界需要多久那得听天由命了。” “我荧惑部族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这一次,还真多亏了你们。” 何离剑面容一动:“神族能将这结界破掉了?” 荧惑兰在身后略一停顿,似是因为灵族费尽周折设下的结界终究没有多大作用感到无奈,也因为神族的强大感到些微绝望:“是的。” “千年里我们不断四处躲藏,每每被他们发现之前彻夜迁徙逃离,希望这一次也能安然脱身。” “千年。”何离剑喃喃念着,无法想象这种千年四处躲藏的感觉。 听起来灵族真似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并且灵族其实很弱,能在千年里活到现在实在不容易,其过程一定充满了种种辛酸悲苦。 这两个种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荧惑兰黯然而笑,看着走在前面的七个人族,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才不会想要依靠灵族呢,肯定是依靠更加强大的神族。 不是被误会为灵族的话,他们依靠神族之后说不定彼此就不会像这样交谈了。 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种族,何况他们只有二十二个人而已,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得找到依靠。 但她依旧选择将他们带回这里,她十分清楚对方不是为了救自己与荧惑显而出手相救,现在灵族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灵族与人族从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原本毫无任何关系,不是因为利益的关系不会走到一起。 他们救了她与荧惑显,她也有她的打算,这就是她为什么还是决定将他们带回来的原因。 眼前一片明亮,众人走出这条密道,却又见到另外一幅景象,又一次被震惊住。 看着这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四下里一片开阔明亮,一座座简陋的小屋子彼此呼应,错落建造在这蓝天之下,几条小河悠闲地穿过这片房屋。 约莫占地近十余里,房屋一间连着一间,相隔或十余丈,或百丈,宛若一个庞大的城市。 “不对。”鲁悼司瞪大眼睛,望着头顶上的蓝天,他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这不对,我们不是通过密道进入这座大山之中的吗?这里不应该是这座山的内部吗?” 邵澄茗也瞪着大眼睛,目中映着那蓝天白云,仿佛现在身处梦境:“大山?那座大山在哪里?” 那座大山已经不见了,回望过去,根本没有什么大山,天空底下只有这片占地十余里的房屋所成的大城市。 不,这些房屋简陋小巧,不能称为城市,而是一座庞大的村落。 身后,那条密道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望无垠的山丘,那座大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遥远的天际。 何离剑着实震惊,这一连串变戏法一样的秘境让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只有在梦境中才会有如此荒诞离奇的地方。 他们闭上眼睛,一睁开眼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们穿过一块青石钻入了一条密道,他们穿出这条密道,那座大山却不见了。 荧惑兰从他身边走过,众人面前站着另一个壮汉,肩膀横着长,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大汉看一看朝他走过去的荧惑兰,看一看将七人带进来的荧惑显。 最后直勾勾盯着七人,抱胸的而立,手指不住焦急地点着粗壮的胳膊,眉头微微一皱。 这大汉目中露出敌意,七人暗暗屏住呼吸。 大汉看着荧惑显与荧惑兰,一脸不快:“怎么回事?这是哪个部族的?不经允许就带进来,你们两个非但偷偷跑出去,还破了规矩,难道不怕害到了我荧惑部族吗?你们两个,这一次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族长的忍耐可不是无限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众人才知道刚才喊话的就是他。 “神族来了。”荧惑兰看着这名大汉,“是他们救了我和荧惑显。” 大汉惊得松开手,瞪着眼睛从七人脸上一一掠过去,而后目光掠过七人,望着他们身后的远方:“神族……发现我们了?” 荧惑显恨得咬牙,也看着七人身后的远方:“是的,但他们要找到这里须得一天时间,加上破解结界也需要花费一些时日,我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混账。”这大汉怒得大喝一声,将荧惑显与七人吓一大跳。 大汉怒得将双手按得噼里啪啦响,双眼微微显现出一片淡淡的金光,哆嗦声音:“神族,何苦将我灵族逼迫至此,难道一定要将我们全都灭绝了才罢休吗?” 荧惑显为荧惑兰开脱,咬牙低声道:“这一次若非是我们及早发现,恐怕神族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我们就连神族是如何发现这里的都不知道,也多亏了他们七人出手相救,否则我和荧惑兰就算发现也没有命回来告诉大家。” 大汉怒得冲他粗声粗气大喝:“闭嘴,你们俩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马上撤离,真是白教了你了。” 荧惑显低下头,看来解释是没有用的:“是,爹。” 原来这大汉是他父亲。 荧惑兰却对这大汉视而不见一样,转身就离去:“我要见族长,这七人你们好生对待他们。” 空中传来一个悠扬的声音,时左时右,时上时下,飘忽不定,听着苍老,却雄劲有力:“不用了,我已经全都听到了。” 却见空气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激荡出一道几乎无法看得见的无形波纹,七人眼前一花,一位老者仿佛直接从空气里钻出来似的,不知何时倏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老者满脸红光,须发飘飘,面目慈祥,双眼金灿灿的一片,看着七人。 抬手捋一捋白花花的胡须,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岁,两道花白的眉毛竟然垂下来与胡须混在一起。 他手中的花白胡须长及腰腹,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削瘦的身影巍然不动。 七人目光触及那双金灿灿的双眼,均都心中咯愣一声,莫名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迎面而来。 此时这块地方也从各处之中纷纷掠过来十余条人影,无声落在老者身后,个个看着七人。不止这十余人,这块地方闻声而来的灵族正在相继掠空而来,越来越多。 第303章 水与火 “族长。”荧惑兰叫了一声。 荧惑显也低着头叫了一声:“族长。” 何离剑拱了拱手,还没开口,老者目露惊异目光,看不懂他的这个动作:“咦?” 何离剑才反应过来,将双手放下,这是人族的行礼,灵族当然不明白。 听那老者双目闪着金光问:“你们是哪一个部族的?” 只是几句话,七人身边已经围了七八十人,个个都在看着他们,一时间让人心中感到无形压力。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种族,我们是人界来的,我们是人族。”何离剑环视一圈。 这些灵族个个都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女的则优雅迷人,身姿婀娜,不论男女均都生得完美无缺,实在让人感到吃惊。 但这些灵族之中,却只有面前这位老者双眼一直露出金光,似乎在给七人施压一般。 从神族口中已经得知,灵族使用的也是神力,但灵族毕竟不是神族,双眸只有在使用神力的时候才会显露神性,变成金黄色。 这位老者从一开始就目露金光,显然对七人还不信任,甚至带着敌意。 “人族?”老者一怔,捋着胡须的手停住。 那名壮汉又大吃一惊,无法相信:“什么?另一个世界来的?” 现在围着七人的灵族已经比刚才多了许多,约莫百余来人,但还有其他灵族正在纷纷闻声而来。 其中有灵族忍不住开口:“如何可能?你们是怎么来到神界的?为什么要来神界?” “是呀,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人界?除了神界魔界,还有其他世界存在吗?” 一时间这些围着他们的灵族纷纷开口,又是震惊,又是不相信,又是好奇,你一言我一语,霎时变得吵杂起来。 老者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双眼直勾勾看着何离剑,哆嗦的声音显是他也激动无比,金灿灿的双眼满是震惊:“人界?” 姚羡琦不安地抓紧何离剑的手,何离剑咬咬牙,人族仅余二十二人,在这陌生的世界之中孤立无助,唯有横着心咬着牙硬着头皮进行赌博。 点点头:“不错,对你们来说我们是异世界的异族。” 老者紧盯着他的双眼,金光越来越强盛:“为何而来?” 何离剑目光不避不让,迎着那双金灿灿的眼睛:“人界被魔族毁了,人族被魔族灭绝了,对我们来说魔族也是异世界的异族。” “我们无处可去,苟延残喘,并不知道自己要逃往的世界是哪一个世界,若非魔族出现在我人界,我们根本不知道除了人界还有其他世界存在,还有其他异族存在。” 这群灵族闻言惊得齐声大呼,一时间纷纷跳起来,瞪着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七人:“你说什么?魔族?” 邵澄茗禁不住往鲁悼司身边靠了靠,瞪着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这群越来越多的灵族。 何离剑吃了一惊,这些灵族的反应竟如此激烈,心中一跳,惊道:“难道魔族也曾经来过神界吗?” 面前这位老者脸皮抽动着,露出无尽的憎恨,咬牙沉声道:“何止来过,神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它们所为。” 七人失声惊呼,面面相觑,无法置信。 魔族,也曾经来过神界。 何离剑几乎无法稳住自己的声音,哆嗦着:“什么时候?” 围着七人的灵族已经快到两百人,听到魔族出现在人界,并且将人界毁灭之后一片混乱,怒骂,惊呼,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吵杂得让人脑袋生疼。 “安静。”老者厉声喝道,那群灵族才纷纷面露憎恨和愤怒,咬着牙静下来。 老者直勾勾瞪着何离剑:“说,全都告诉我们。” 他没有回答何离剑魔族什么时候来过神界,而是要何离剑先说人界的事。 两族才刚刚相遇相识,自然没有那么轻易立即相信彼此,哪怕彼此都曾经遇到过魔族,都曾经因为魔族受过苦难。 何离剑理解这种警惕,与六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当下简略说了出来:“千年开始,魔族第一次出现在我人界……。” 他刻意隐瞒了天下五令不说,刻意隐瞒了自己魔武者的身份。 老者金灿灿的双眼从未离开过他半分,似乎在细心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一个人撒谎的时候眼神与神情都会不自在,特别在被人紧盯不放的情况下更是会下意识避开对方目光,甚至会被对方盯得慌了神,说漏了嘴,暴露自己在撒谎。 但何离剑从始至终直视这双金灿灿的双眼,目光宛若精钢铸造而成,纹丝不动,坚定无比。 听他说完,老者点了点头,略一沉吟:“确实与我灵族长得一模一样,难怪会被神族误会,你们如何来到我神界的?” 何离剑不假思索:“不知道,只是一道白光突然出现,我们就在这里了。” “白光从何而来?”他话没落音,老者立即追问,不让他有思考的时间。 何离剑根本不用大脑思索,一口气都没有停下:“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太多了,若非魔族出现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魔界存在,若非这道白光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神界存在,我们知道的远远不及你们神界与魔界。” 反倒是姚羡琦紧张得小手心里全是汗水,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 “魔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何离剑一口气不停,望着这位老者,颤声道,“虽然已经几乎不可能,但哪怕我们只剩最后一个人,人族就不算被灭绝了,我要杀光所有魔族。” 老者目中金光慢慢变弱,但却没有消失,似乎确定何离剑没有撒谎。 闻言禁不住一声长叹,显然他已经相信了何离剑,相信了这七位人族。 “魔族?”这群灵族的情绪又开始失去控制,个个满脸怒容,又要吵杂起来。 荧惑显的父亲粗声喝道:“安静。” 于是这群灵族便又恨恨咬着牙,收住了声音,一脸的憎恨。 老者一声苦笑,金灿灿的双眼微微闪动着:“魔族?魔界自古与我神界就水火不容,那一场最终一战之后,魔族再无声息,本以为它们已经奄奄一息,原来千年前开始竟然对人界干了这般不可饶恕的事。” 但千年后魔族已经完全重生,老者目露担忧与焦虑:“千年之后,它们终于恢复到顶峰状态了吗?那看来很快就会重新来到我神界。” 原来,神界自古以来就与魔族一直水火不容,听老者所言,魔界是在与神界进行了一场最终决战之后才开始侵入人界的。 “真是可恨的种族。”姚羡琦咬牙恨恨道。 小桃儿也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种族,实在是太可恨了,这样的种族怎么不灭绝了。” 从来到神界之后一直一语不发的郝雄章忽而冷冷道:“神族将我十五名族人抓走,还望告知我那十五名族人会被抓到何处,如何营救。” 他一心想着将十五人救出来,脑子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念头。他失去太多了,已经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情搭理其他事,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事。 反倒何离剑越是危急,却越让自己冷静下来,救下了六人,又救下了荧惑兰与荧惑显,七人才得以暂时躲进这个结界里藏身。 但这个结界很快就被将至的神族破掉,以后何去何从,面临的又是什么,没人知道。 老者却淡淡道:“荧惑堇,带他们去休息,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怎么也躲不掉。” 环视一圈这数百名灵族,还有其他灵族正在纷纷赶来,目中金光微微抖着:“神界之中,已经再没有让我们藏身的地方了,这是最后的藏身之所,这一次就听天由命吧。” 这群灵族一片惊呼,个个目露震惊之色,旋即又默默低下头,似乎他说得对,灵族已经避无可避了。 “族长。”那大汉颤声道,他就是荧惑堇,荧惑显的父亲。 荧惑堇也早就知道已经再没有躲藏的地方似的,恨得咬牙,怒声道:“好,那这次就跟他们拼了。” 抬头环视一圈,带着怒气冷道:“你们都听到了,都去准备吧。” 这群灵族纷纷默然,一语不发,相继掠开,但个个脸上都隐隐升起无尽怒气。 听荧惑兰说,他们一直在躲避神族,躲避了千年之久。而现在,再也没有剩余的地方让他们躲了。 “你们与神族……。”何离剑颤声问。 老者身影倏然一花,从众人面前消失掉,如何消失的,又去了哪里,众人根本看不出来,就是这么突然消失了。 心中均都微微一惊,这位老者的修为之高,实在让人害怕。 又想起荧惑兰说过,七人所见的神族不过是最底层的,能将神族真正的可怕展示出来的还没出现呢。 这名修为高深莫测的老者尚且放弃了躲避,选择拼死一战,足见神族的可怕。 众人纷纷咬牙,他们连这位老者的身法都看不透,更别说能让这位老者放弃躲避的神族了。 难怪,魔族千年前第一次侵入人界果真是以奄奄一息的状态的,现在知道了,是因为与神族刚进行了一场死战所致。 而那人族从未见过的魔兵,正是在这场死战中全数被灭绝,直至千年之后才得到重生。 人族,太弱了。 第304章 利益关系 “请。”荧惑堇看着七人,目中微微闪现一层淡淡的金光,虽然老者已经相信他们,但他还是没有放下警惕。 “爹。”荧惑显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 荧惑堇瞪他一眼,怒道:“回去,不准出来,这一次就不罚你了。” 荧惑显不忍地看一眼众人,终究是无法抵抗父亲的命令,不服气地掠入高空。 “叔叔。”荧惑兰也看着他。 荧惑堇目光一软,语气缓和不少,轻声道:“你也回去。” 荧惑兰看了一眼众人,目露无奈,咬一咬牙,微微点头,一声不吭掠入高空。 何离剑淡淡冷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要将我们关起来吗?” 荧惑堇身影一顿,看来被何离剑说中了。 姚羡琦冷笑道:“我人界都被毁了,难道是来灭绝你们神界么?就算是,区区二十二人怎么灭绝?尚且还有十五人已经被神族抓走了。” “你……你们。”邵澄茗气得跺脚,“早知道不救你儿子。” 小桃儿哼一声,翘起嘴巴,没好气地瞪着这名壮汉。 郝雄章冷着脸,缓缓抽出腰间长剑:“让我们出去,人族是失去了家园,但并非丧家之犬,不能容许你们如此欺辱,我宁愿被神族一块抓了。” 何离剑冷笑着一语不发,目不转睛看着荧惑堇。 荧惑堇目中金光微微一闪,看着郝雄章,但这片金光旋即暗下去,双眸恢复了黑暗。 淡淡道:“好吧,是我灵族多心了,千年里一直躲躲藏藏,草木皆兵,你们应该理解不了这种感觉。” 转身而去:“来吧,希望这一次死战你们能活下来,你们太弱了,我们可没有空救你们。” 何离剑按下了八尺剑,对郝雄章点点头。 郝雄章冷哼一声,将八尺剑推回鞘中。 虽然荧惑堇改变了主意,但若要真动起手来连何离剑心里都没底。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身在异界孤立无助的感觉,处处都有人敌视的感觉,处处都遭受排斥的感觉,实在让人心中难受。 七人默不作声,跟着那壮汉掠入高空。 这些房屋与人界别有另一番风味,造型亦是极为独特,虽然简陋,但看得出来也有用心之处。在长达千年的躲藏之中,这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自然会付之深厚的寄望与深情。 与人界纵横方圆分明的风格不同,他们的房屋多如绿林中的万物一般灵动万变,从门窗到屋顶屋檐,线条均都极为灵巧。一间一间的,宛若这梦幻之境中的小小生灵一般,安安静静,却随时可以随机应变。 但现在灵族已经无法随机应变,千年了,他们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藏。 所以,这一次,他们选择死战到底。 何离剑心中慨然,为何同为神界种族却竟然水火不容,现在难道不是齐心应对魔族才对吗:“你们与神族……。” 荧惑堇回过半张脸,露出警告之色:“外来的,搞清楚你们的处境,也许你只是好奇而已,但在这里连好奇都不容许你有。” 七人相视一眼,便不做声。 奇怪,同一个世界的种族,哪怕是不一样的种族,为何水火不容? 许久许久,荧惑堇忽而道:“多谢,多谢救了我儿子,多谢救了荧惑兰。” 何离剑默然不语,他承认这一次出手救人是出于其他目的,并非是真的路见不平。 人族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多余的闲情和力气路见不平,他只是希望能为仅存的人族找到依靠而已。 回望一眼身后的六人,这是他仅有的了,他不能再失去他们,包括自己在内,一共二十二个人,一个都不能再失去。 所以他没有出声。 六人与他目光接触,彼此心意交融,根本不需言语,只是却感到无尽绝望和无力的愤怒。 人族,为什么偏偏是最弱的种族? 第305章 尚未觉醒 看着这位老者,那双金灿灿的双眼依旧,只是已经老了许多许多,让人不忍目睹。 “族长。”荧惑兰低下头。 老者没有动,盘腿端坐,微微叹了一口气:“兰儿,荧惑部族这一次可能撑不过了,你与……。” “我不走。”荧惑兰打断了他。 老者微微摇头,金灿灿的双眼微微闪动:“你又何苦。” 荧惑兰抬起头,咬着牙:“若是爷爷在的话,岂能容这些神族如此放肆。” 老者苍然而笑:“这就是灵族的命运,我荧惑隐时日已经不多了,能带着荧惑部族走到今日,却没能让荧惑部族得到最终的安身之所,实在是愧对。” 这一次荧惑部族避无可避,老者极为愧疚,荧惑隐,荧惑部族的族长。 “不。”荧惑兰连声打断他,看着这不知不觉苍老的灵族,一定跟幼时的记忆不一样吧,“族长,别这么说,你……若没有你的话,哪有今天的荧惑部族。” 荧惑隐一笑:“那些家伙一定对我恨之入骨,但我愿意成为神界最不可原谅,最无法救赎的神族。” 要是荧惑隐没说错话的话,他竟然是神族。 难怪他的双眼一直是金黄色,永不熄灭的金黄色。 “族长。”荧惑兰咬咬牙,一想到现在神族就在外面,强忍了那憎恨和怒火,“人族也许是我们的希望。” 荧惑隐似是料到她心里所想,笑道:“灵族逃入神界吗?那人族何苦逃入神界?” 荧惑兰无力地摇头:“如果神界却被魔族反过来灭绝了呢?我们帮助人族的话,然后……。” “然后灵族与人族共处人界?”荧惑隐摇摇头,叹息道,“人界是人族的世界,不是灵族的世界,哪怕神界不容灵族,神界还是灵族的世界,还是灵族的家园。” 荧惑兰这番话考虑过很久,咬着牙让自己说出来:“千年里灵族不断躲藏避开神族,但现在神界已经没有容得下灵族的地方。” 这种命运让她无法接受:“就算神界灭绝了魔族,灵族难道还要继续在神界四处躲藏吗?我们在神界已经没有地方可躲了,只有人界兴许可以收容我们。” 荧惑隐目中金光幽暗。 荧惑兰不忍地偏过脑袋,她希望自己能让这位老者明白心里所想:“如果神界灭绝了魔族,灵族在神界依旧无处藏身。” “如果神界这一次反过来被魔族灭绝了,灵族更加要另寻藏身之处。人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是灵族最后的希望。” 近乎哀求地看着这位老者:“帮助他们吧,我们可以逃进人界。” 荧惑隐长叹不语。 这就是她决定带着七名人族回来的原因,不论是神界灭了魔族,还是魔族灭了神界,灵族都无处藏身,只有人界可以收容他们。 荧惑隐目光闪动,金灿灿的:“就算灵族逃入人界,若是神界被魔族灭了,下一个就是逃入人界的灵族,灵族依旧是无处藏身,只有将魔族灭绝了才能结束灵族的命运。” “但除了人界,灵族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荧惑兰苦声哀求,还有吗? 荧惑隐说得对,神界的命运,人界的命运,灵族的命运,只有灭绝了魔族才会真正结束,但是灭绝了魔族之后呢? 依旧只有人界才是灵族的藏身之处。 “族长。”荧惑兰望着他,“若是神界被魔族灭绝了,我们可以与人族逃回人界,我们依旧可以与人族联手对抗魔族,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活下去,与人族先活下去,我们可以帮助他们,他们也会让我们进入人界。” “你认为人族很强?”荧惑隐看着她,金灿灿的双眼一动不动,“为什么?” 为什么?人族可是被魔族灭绝的种族,就算神界被魔族灭绝了,灵族与人族逃回人界又怎么可能联手对抗魔族? 她目光幽暗:“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人族真正的力量还没觉醒,就算神界被灭绝了,人族还是有希望能应对魔族。” “人族的力量?”荧惑隐看着这名灵族少女,金灿灿的双眼露出异色,他确实没有见过,“那是什么?” 荧惑兰看着这位老者:“血红色的。” 荧惑隐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回忆起不愉快的记忆:“血红?那真是令人不高兴的东西。” 血红色,那是魔族的魔性。 “族长。”荧惑兰看着他。 老者点点头,略一沉吟,捋着长达腰腹的胡须,叹一口气:“他们这几个人其实已经是人族中的佼佼者,如果你说人族是因为还未觉醒所以太弱,那么就看看吧,到底是人族本来就这么弱,还是人族尚未彻底觉醒。” 端坐的身影一花,根本没看见他怎么动的,竟然就此消失。 荧惑兰喜出望外。 这里的夜晚与人界的夜晚也是一模一样的,天上繁星点点,唯一不同的是繁星的位置与数量跟人界不同罢了。这也正说明了两个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不知道魔界又是什么样的世界? 幽幽叹息,口中吐出兰气,目中尽是悲伤与绝望。 柔弱圆润的肩头微微一紧,一只手轻轻按住她,她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将脑袋埋进膝头里。 听得何离剑低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姚羡琦不肯将脑袋从膝头之中抬出来,声音带着疲惫与无力:“但我们要怎么办,人族太弱了,我们太弱了,我们要怎么办,就算活着,如果依旧这么弱的话还不如死去。” 何离剑轻抚这柔弱的肩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只要活着一切可能都会发生,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姚羡琦忍住了自己的声音,娇躯微颤,微微抬起头,露出半只秀目,不敢看他似的:“可是,我看不到任何希望,看不到任何可能,怎么办?” “我……。”她咬住嘴唇,险些没让变形的声音发出来,及时忍住了。 将脑袋一低,再也忍不住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何离剑轻轻搂着她,张一张嘴,却听她说:“别说话。” 何离剑目光微暗,只是搂着她。 她累了,这是第二次见到她如此疲惫,如此绝望。第一次是在望曦城,姚家所在之地,仁武帮仁泽分舵所在。那时候因为自己晕厥过去,她绝望地卷缩在床脚,那副落魄的模样不忍回想。 现在是第二次,她确实累了。 心中只是感到酸痛,搂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一些力气,下巴轻轻扣住她的脑门,希望她不要从怀里脱落出去。 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看似与人界无异,但却实则并非人界,正因为如此显得更加奇妙。这漫天的繁星,这一样清幽的夜光,一不留神还以为自己尚在人界。 因为它像,所以开始有点厌恶,像什么不好,偏偏像人界。 哪怕它再像也不是人界。 何离剑将目光从那片繁星上收回来,无法想象自己化作一颗流星坠落神界的情景,流星本是美丽的,这一刻却觉得它们其实是老天的眼泪。 于是看着黑漆漆的大地。 第306章 必灭之行 这个结界的尽头,那一棵大树。 不知何时站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约莫有百来人,一点一点金灿灿的光芒在黑色中极为醒目。 这百来名神族都在肃立不动,哪怕看不清他们的脸,也知道那是冰冷的。 百人面前站着一条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看着这棵大树,嘴里吐出几个字:“荧惑结界。” 这个结界千年里随着荧惑部族的每一次迁徙默默守护着荧惑部族,令里面的荧惑部族避免被神族所发现,守护了千年,也肯定被破掉了无数个。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荧惑部族已经避无可避,去无可去,决心拼死一战。 很快的,一条人影从夜空中无声落下,立在他身后:“神通,一共六十四棵。” “不必找了,是这一棵没错。”神通纹丝不动。 曾经的结界每一次被破掉一定都有他在场,就算没有本事破掉这个结界,瞧出到底是哪一棵的本事也该练出来了。 金黄的双眼微抬,看着那片繁星:“从天而降,当以为是流星,却不过是卑劣的种族。” 身后百双金灿灿的眼睛纷纷露出厌恶之色,那是一种一碗粥里突然发现有一粒老鼠屎的那种厌恶,恨不得将整碗粥都摔在地上不要了。 “我们一定会查出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刚才那条人影往后退,金黄的双眼融入那片金光之中,束手而立。 神通冷笑:“当然,核心碎片还没齐,直到全找齐了他们才可以死。” 一道微弱的身影从黑暗中无声掠过来,划过高空,来势匆匆,带着一阵夜风的清凉落在神通身边,金黄的双眼一见到这棵树微微一闪。 “你来迟了。”神通没有看这条人影,“神冰。” 人影带来的清风慢慢停下来,淡淡的清香才从人影身上飘然而出:“我原本要去遗忘巢穴呢,半途叫我大老远赶过来,知足吧。” 纤纤素手抬起来,触碰到这棵大树,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听说有异界种族闯入我神界?除了魔族,还有什么种族这么大胆子?” 神通希望她快一点:“不过蝼蚁,被魔族灭绝的人族。” “哦?”神冰惊讶地瞪大眼睛,金灿灿的,“就算以神族现在的力量都无法从神界内部出去,更别说从外部进来,若非如此魔族千年里早就袭来,这蝼蚁种族我看未必真是蝼蚁。” 神通目露鄙夷:“哼,是你们寻道者太看得起魔族了,千年前一战魔族早已经奄奄一息,当然无法从外部进来,并非是人族强大,而是魔族现在太弱了。” 神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劲了似的:“是吗?若说武力我们寻道者远远不及你们,但对于术法,你们是一窍不通,告诉我,人族有多弱。” 是要拿人族比较一下魔族吗? 神通似乎极不情愿开口,身后那百名神族也都默不作声。 神冰看了一眼这些神族:“那我就不问了。” 她在来时的路上肯定已经知道了,人族将几名神族重伤,甚至有两名被当场击毙,但已经足以说明人族并非蝼蚁种族。 “核心碎片,真的在他们身上吗?”这少女目中闪出一片金光,宛若饥渴的母兽,直勾勾看着神通。 神通脸皮一抽,核心碎片这四个字触动了他的心。神族找寻核心碎片千年,没想到竟在人界,今日方才得知,不知道究竟应该欣喜还是震怒。 欣喜,当然因为核心碎片千年后终于找到,震怒,当然因为千年里竟然一直在人界。 “为什么?”神冰激动得声音略微颤抖。 神通略一沉吟,拧着剑眉:“大概这就是魔族要灭绝人族的原因吧。” 因为核心碎片,魔族将人族灭绝了。 可这不是真正的答案,神冰问的是为何会在人界,不是问魔族为何灭绝人族。 “你若是早些来的话说不定还能亲口逼问出一些端倪来,谁让你来迟了。”神通看着她,这少女的固执让他无可奈何。 “哼。”神冰不开心地皱起秀眉,“我已经很拼命赶来了,你们这么急着将他们押回去,也不多等我一天。” 神通摇摇头:“这蝼蚁种族来历不明,闯入神界居心叵测,多留在外面一天就会对神界多造成一分威胁,哪怕是潜在的威胁,不立即押回去这责任谁来负?只为了让你看一眼核心碎片?只为了让你问一问他们?” “只要清除了荧惑部族,你就可以回去亲口问问他们。” 俊朗的面孔露出一丝轻笑:“你该也知道,这个种族使用的竟然是我神族的神力吧。” 神冰激动得按捺不住了,金灿灿的双眼露出渴望:“真是可恨,为什么不早一天告诉我你们找到荧惑部族所在,我要早一天来就好了,如此怪异的种族,诸多令人不解的谜团,明明知道我身为寻道者还故意刺激我。” 神通点点头,催促她:“为什么刺激你,就是要你快点解开这个荧惑结界,快点将荧惑部族清除了,身为寻道者,你难道不想早一点解开这个种族的秘密吗。” “哼。”神冰气呼呼地扭过头,素手继续按住那棵大树,秀眉紧紧皱着,“气死我了,你们这些毛手毛脚的天诛者。” 一触及这棵大树,金灿灿的双眼光芒微微闪亮,比刚才强盛了许多。 神通早就等得不耐烦,咬牙恨恨道:“荧惑部族,这一回你们再也无处可逃了,只要清除掉你们,灵族剩余部族就不须如此操心。” “咦?”神冰略微一怔,面露惊讶。 “怎么了?”神通强按憎恨和怒火。 神冰皱着眉头:“不,没什么,不愧是灵族最强部族,这结界比以前强了不少,我得需要一些时间。” 神通面露不放心之色。 神冰一撇嘴:“什么眼神,只要有我在这结界就必定能解开,荧惑部族虽然是灵族最强的部族,但结界却是所有部族中最弱的,让其他神族将剩余六十三个出口守好,免得有漏网之鱼逃跑。” 神通身后百名神族闻言纷纷露出自豪之色:“放心吧,我们天诛者虽然对术法一窍不通,但看得出哪个是入口,哪些是逃命用的出口,剩余的六十三个出口,全都已经堵死。” 这个结界一共有六十四个出口,但只有一个入口。想要从外面进去只有一个,而从里面逃出来却有六十四个之多,足见荧惑部族的准备之精心充足。 现在在这唯一入口之处就有百名神族,剩余还有六十三个出口,这一次神族出动了六千多名天诛者,难怪荧惑部族的族长都放弃了逃跑。 非但荧惑部族自己知道已经无处可逃,神族也知道他们早就避无可避,一口气出动六千多名神族只为将荧惑部族灭绝。 千年了,这个灵族最强大的部族终于用尽了他们所有的运气,他们必定会拼死一战。 所以神族必须出动如此大规模的天诛者,保证这一次将他们彻底清除。 第307章 似神非神,似魔非魔 那两条影子落在身后,何离剑也与姚羡琦站了起来。 荧惑兰见两人形影不离,极为亲密:“何离剑。” 何离剑点点头。 荧惑隐捋着白花花的胡须,负手而立。 荧惑兰素掌一翻,长剑闪现在手中:“你出招吧。” “什么意思?”姚羡琦往前一步。 何离剑抬手拦住她,她不能出手,让灵族知道人族的羽武之力恐怕又要生出意外的麻烦:“是要看看人族的力量吗?” 荧惑兰不用答话,她带着荧惑部族族长一块来,一见面就亮剑意图很明显,何离剑不想动手:“没必要吧,人界都已经被灭绝了,我们不比你们神界,人界与人族都很弱。” 看荧惑隐那双金灿灿的眼睛,知道是无法推掉了,何离剑暗暗叫苦,这位族长从见到众人开始双眼就从未暗下来过。 他不知道荧惑隐其实是神族,而非灵族,一直当对方的敌意和怀疑从未解除。 推脱的话是不是又会引起对方不开心? 缓缓抽出腰间魔泣剑,那就满足他们吧,现在人族落难异界,有求于人,推脱反而被误会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哦?无柄剑。”荧惑隐金眼微微一闪。 人族没见过如此武者,神界也没见过,无柄长剑握着本就已经极度不舒服,很不称手,这小子要以无柄剑应对吗? 何离剑握紧魔泣剑,在血骨堡中曾经得到魔物骸骨为柄,随着土令封印解除那根骸骨也凭空消失了:“是的,我只有这把剑。” 荧惑隐淡淡一笑:“古怪的人族。” 还有比无柄剑更古怪的,现在他想要看的人族力量,血红的力量。 到底是否与荧惑兰推测的那样,是真的本就这么弱,还是这力量尚未真正觉醒? 嗡,何离剑体内魔武之力微微一运。 超越魔武者之后这力量其实已经不算魔武之力,它完全发生了质变,就像玄力质变为羽武之力不再是玄力,这力量他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 这力量超越了魔武之力,魔泣剑不用饮魔血也立即被激发出一片血红。轻吟声中,原本平钝的剑刃倏然展露锋芒,锋利无比。 “奇怪,当真奇怪。”荧惑隐不掩饰赞叹和好奇,毕竟是异世界里来的,肯定与神界有所不同。 “我们简单一点,一招就够了吧。”在异界中展露自己的越多,对自己来说越是危险。 保持自己的神秘与未知,有时候是保命的关键,对方只是想看一看人族的力量罢了,何离剑尽量避免麻烦。 荧惑兰双眼微微一闪,刹那金灿灿,一剑刺了过来:“可以,就一剑。” 一道金光乍现,呼啸着扑往何离剑。 她与荧惑显两人拼尽全力才勉强从神族手中脱身,自然远远不敌何离剑,这一剑用尽了全力,完全不用顾虑会不会伤到何离剑,她根本伤不到。 何离剑纹丝不动,魔泣剑微微一抬,断心碎梦应手挥出,化作一道刺眼的血红光芒,呜咽着一口将荧惑兰的金色剑光刹那吞噬掉。夜风中传出一声闷响,荧惑兰那一剑刺在一团棉花上一样,连气浪都无法产生当即无影无踪。 荧惑隐脸皮微微一抖,许久许久,压着心中的震惊:“古怪的力量。” 何离剑抖一抖魔泣剑,魔泣剑嗡的一声,正要慢慢退去血红色。 倏尔眼前一花,面前的老者突然出现跟前,五指张开,掌心多出一把长剑,闪出一片金光:“到老夫了。” 姚羡琦大吃一惊,惊声喝道:“你干什么。” 何离剑仓促抬剑格挡,当的一声接住那一剑,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意思?” “唔。”话刚落音,浑身气血一阵翻涌,从对方长剑传来的强大的力量几欲将他震得晕厥,脚下虚软,连连后退,险些站不住,惊得瞪大眼睛,“你……。” 嗤,双眼刹那一片血红,一声低喝,魔泣剑一震,将对方长剑震开。 老者飘然荡开,落在地上,震惊地看着他的双眼,声音再也忍不住哆嗦:“这……,不,并非魔性,怪,奇怪,真奇怪。” 姚羡琦又惊又怒,秋落剑从衣袖中滑落出来。 何离剑伸手拦住她:“不,没事,只是看看我的极限。” “如何?”荧惑兰也望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确实太像魔族了,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无法区分出来。 荧惑隐惊诧不已,微微皱起眉头,收起了长剑,他也无法说得出那种古怪的感觉:“似魔非魔,似神非神,这是人族的力量?” 似魔非魔,那是因为魔武者既是人族也是魔族,其魔武之力并非羽武之力,也非魔力,但却带有羽武之力与魔力的特性。 羽武之力尚且被神族误以为是神力,并且一口咬定根本就是,带有羽武之力特性的魔武之力当然也显示出神力的特性。 所以似魔非魔,似神非神。 “不,我是说……。”荧惑兰当然知道何离剑的力量似魔非魔,似神非神,她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人族的力量到底是不是尚未真正觉醒。 荧惑隐慢慢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仰头哈哈笑起来,惊奇地看着何离剑:“怪,怪,太怪了,除了神界与魔界,竟然还有如此种族,真是太怪了,刚才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断心碎梦。”何离剑将魔泣剑缓缓插入腰间,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荧惑隐点点头,颇为赞赏,“招是好招,但已经无法跟得上力量了,它完全没能将你的力量发挥出来,选用如此劣招,是故意让老夫的吗?” 何离剑一怔,姚羡琦也微微一愣。 断心碎梦已经是人族最强的招式,这老者却说已经跟不上力量,无法将力量真正发挥出来? 荧惑兰也微微一惊,这小子一直在用这一招,难道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刻意隐瞒实力吗?所以让自己误以为人族的潜力还没真正觉醒? 禁不住失声道:“族长。” 荧惑隐笑道:“再来一次,不必顾虑,你伤不到老夫,就像兰儿伤不到你一样,让老夫看看你的极限。” 抬起手,没有拔剑:“出招吧。” 何离剑吃惊,下意识按住了腰间魔泣剑:“不,这已经是我最强的招式了。” 见他不肯动手,荧惑兰恳声道:“族长想要看看人族的极限力量,你们的力量极有可能尚未真正觉醒。” 何离剑与姚羡琦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尤其姚羡琦,她早就认定羽武者是人族最强最完美的形态,灵族却说这还是人族最强的力量?难道羽武之力之上,还有尚未被唤醒的力量吗? 第308章 冥冥之中 姚羡琦失声惊道:“羽武之力之上,还有更强的力量吗?” 何离剑心头一颤,连忙微微拉住她,但她却看他一眼,咬咬牙:“何离剑,我……。” 她想展示羽武之力。 虽然灵族认为魔武之力就是人族的力量,但羽武之力也被包含其中,那即是说,羽武之力之上还有更强的力量。 何离剑脑中飞速运转,一时间捏拿不定,一旦展示羽武之力又被灵族认为是神力。 正犹豫之间,荧惑隐轻轻一笑,无声掠了过来:“那就让老夫主动一些吧。” 姚羡琦一咬牙,何离剑惊道:“慢着。” 秋落剑在他话没落音的同时已经绽放出一朵金色的幻花,在黑暗里怒放着,毫无保留将自己展示出来,充满傲然和自信。 “咦?”荧惑兰惊得瞪大眼睛,漆黑的眼瞳映着这朵金色的幻花。 荧惑隐更是一张老脸动容,失声惊道:“神力?” 泼,这朵幻花应声粉碎,化作一片金色的花粉纷纷扬扬,在黑暗里看去像是一片萤火虫,甚是迷人。 金色花粉一片一片落在老者长剑上,长剑微微哆嗦,荧惑隐震惊地看着姚羡琦,与荧惑兰异口同声惊道:“怎么回事?” “这就是人族的力量,羽武之力。”姚羡琦放下秋落剑,诚恳地看着他们,“是的,你们一定认为是神力,但并不是,这是人族的羽武之力。” 荧惑隐一个踉跄,后退一步:“不,这是神力。” 荧惑兰瞪大眼睛:“这是神力,不用怀疑,是神力。” 何离剑的脸慢慢沉下来,按住姚羡琦的肩头。 如果一次两次可能会看走眼,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非但神族,连灵族也坚信不疑,难道羽武之力真的就是神力? 然后呢?灵族会因此与神族一样怒不可遏吗? 神族就因为人族玷污了神力狂怒,将十五人全都抓走。 荧惑隐瞪着金灿灿的眼睛,花白的胡须在夜风中飞舞,看起来格外吓人:“双眸并未显露神性,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神性显露,像荧惑兰一样,一旦使用神力双眸变色。 身为魔武者的何离剑双眸则是红色的,那大概因为魔武之力的缘故,所以显露了魔性吧。 姚羡琦加上了一句:“刚才那一招已经是我的全力。” 全力而发,而神性不显,人族就是这么矛盾,这么古怪。 “是神力,绝对没错,神族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力量。”荧惑隐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我,全都告诉我,关于你们的力量的事。” 姚羡琦看一眼何离剑,何离剑慢慢松开她的肩头,微微点一下头。 这位老者没有神族那么激动,因为他们的是灵族,与人族一样,并非神族,但却使用神力的种族。 “这是羽武之力,但在羽武之力被我人族发现之前,还有另外两种较弱的力量。”姚羡琦娓娓道来,为了研制望羽丹她对人族力量的钻研颇深,恐怕是人族有史以来最了解人族力量的人。 听得荧惑隐与荧惑兰连连惊叹,许久许久,荧惑隐叹息道:“没想到人族为了活下去经历了这么多,为了得到足以对抗魔族的力量,经历了这么多。” 他收起长剑,双眼金光依旧,凝视何离剑与姚羡琦:“没错,你们的羽武之力,其实就是神力。” 两人脑袋中嗡的一声,姚羡琦失声道:“不会,这是……。” “错不了。”荧惑隐抬手打断她,金灿灿的双眼看着两人,“确实是神力,但为何人族竟然能通过修炼得到神力,却让老夫百般不解。” 失声而笑,满是苦楚地微微摇头,喃喃道:“难道人族真的会是灵族的希望吗?连力量都是神力,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好了吗?否则,人族怎么会拥有神力?” 荧惑兰颤声道:“族长。” 荧惑隐笑道:“我没事。” 将金灿灿的双眼看往何离剑:“但你的力量却为何与众不同?” 何离剑深深吸一口气,看来是无法隐瞒了,就算今天瞒住了,明天也会被发现,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刚刚要开口,却见遥远的天际边微微一闪,一片金光掠过。 四人脸色一变。 原本宁静的夜晚蓦地爆发出一片怒喝,震得天空剧烈颤抖:“神族来了。” 嗖,荧惑隐身影一花,没入黑夜:“终于来了。” 荧惑兰双眼刹那金黄,袅娜身影也无声没入黑暗中,怒声道:“比预料的还快,混账。” 何离剑拉住姚羡琦,两人无声掠过黑暗。 刹那黑夜里一片一片金光相继闪现,将天地映得一片骇人。 两人原本就没有离开多远,只是一掠,便就往这块十余里方圆的大地之中落下去,稳稳停在一间屋子面前。 屋中五条人影相继闪出来,个个面露震惊。 小桃儿闪身来到姚羡琦身边,举目望着从入口处传来金光:“大小姐。” “诸位,我们只能尽力自保了。”何离剑沉声道,以人族的力量完全帮不上忙,只要能做到不给灵族碍手碍脚就可以了,“大家不要散开。” 郝雄章却冷着脸,紧紧抓着腰间八尺剑,盂洁瑶按住他的手:“别急,说不定灵族能挺过这一关,之后的事之后再慢慢说。” 邵澄茗咬牙道:“哼,至少我们也该瞅机会抓一个神族,问出他们到底将师父师娘和大家抓到哪里去了。” 这正是郝雄章所想的。 却听得空中猛然炸起一声怒喝:“住手。” 这一声怒喝将众人震得双耳嘤嘤嗡嗡作响,只感到体内翻江倒海,禁不住双脚微微发软,吃惊地抬头看去。 夜空中悬浮一条人影,是荧惑隐,金灿灿的双眼充满怒气,须发与一身长袍飞舞在夜风中,一股无形的气劲笼罩着方圆十余里的大地,把每一个角落都压迫得瑟瑟发抖。 原本不断闪现的金光一片一片相继熄灭,被他这一声怒喝惊得不敢轻举妄动。 一切都静下来了。 第309章 神族背叛者 荧惑隐怒瞪着夜色,黑暗之中一条人影无声掠过来,倏然停在他面前,双眼也是金灿灿的,冷冷看着他:“神隐,许久不见了,你果然已经老成这样了。” 何离剑与姚羡琦大吃一惊:“神隐?” 那老者不是名为荧惑隐的吗? 空中又是另一条人影,无声停在荧惑隐身边:“族长。” 那是荧惑兰。 继而又有两条身影掠上半空,与老者并肩悬浮停住,瞪着金灿灿的双眼怒视对面的神族。何离剑看出那是荧惑显与他的父亲,荧惑堇。 七人惊得翘首眺望。 神通一抬手,冷道:“先住手,满足满足这个叛徒,荧惑部族已经灭定了,让他们最后留恋一会神界吧。” 黑暗中近百名神族从各个角落飞掠上半空,个个整整齐齐悬立半空,排在这名神族身后,一双双金灿灿的双眼冷漠无情地看着对面的四条人影。 荧惑隐也举手示意,从大地之中飞掠上来的灵族个个均都强忍怒气,便都不做声,悬立半空,一个个瞪着金灿灿的双眼,握紧手中长剑,直勾勾看着对面的那群神族。 “别出任何声响。”何离剑沉声道。 六人暗暗点头,个个屏住呼吸,躲在大地的黑暗之中,翘首眺望。 “神通。”荧惑隐怒视这名神族,“这一次是你来吗?” 一声轻笑打破双方可怕的气氛,一条迷人身影从远方掠过来,无声停在神通身边,笑吟吟看着荧惑隐:“神隐,你老了呢。” 荧惑隐冷哼一声:“神冰。” 神冰扫一眼空中的那片灵族,他们都待在荧惑隐身后:“哼,真是让人难受,实在无法忍受,用着我神族的神力,厚颜无耻。” 灵族少说有数万人,而对面的神族却仅有百人左右。 鲁悼司忍不住压低声音,惊得微微哆嗦:“神族这么可怕吗?区区百人就敢于前来灭绝数万灵族。” 荧惑隐目光微暗,长叹一声:“原来是你们两个,剩余的神族一定都在守着六十三个出口吧,你们少说也派出了六千多神族。” 神通冷道:“不错,一共六千多,但灭你们其实只需要我们这百人就足够了。” “欺人太甚。”荧惑兰怒得往前冲,被荧惑堇伸手拉住。 荧惑堇绷着一张脸,微微摇头:“神通,天诛者中排位第三,其实只要你一个人就可以将我们荧惑部族全都灭绝了吧,没想到这一次神族派出了这么不得了的角色。” 七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这个神通究竟是什么来头?连荧惑堇都承认其实只要他一个人就可以将荧惑部族灭绝了。 神通冷道:“不错,但那得在我将天诛者昔日排位第五的叛徒给杀了,才轮到你们慢慢死。”嘴角露出一丝杀气,死死盯着荧惑隐:“是不是,神隐。” 那数万灵族当即怒得纷纷怒道:“你敢试试。” 这回连何离剑都惊得差点失声叫出来:“原来荧惑部族族长竟是……。” 姚羡琦颤声惊道:“竟是神族。” 郝雄章也愣住,惊诧不已:“排位第五?” 鲁悼司目瞪口呆:“怎么回事,天诛者又是什么?” 邵澄茗压低声音,不住拉一拉他的衣角:“喂,那他不就是叛徒吗?” “难怪他的眼睛一直是金色的。”何离剑喃喃道。 “羽武之力难道其实真的是神力吗?人族,经过修炼可以拥有神力吗?”姚羡琦颤声道。 直到现在来到神界,她才知道羽武者并不是人族最终的形态:“这么说……人族真正的力量现在才刚开始吗?” 这就是荧惑隐与荧惑兰坚持要看人族的力量的原因?但为什么人族经过修炼能到神力?神力明明是神族的力量。 “何离剑。”姚羡琦哆嗦着抓住他的手,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 何离剑也无法置信:“是的,看来羽武之力其实就是神力了。” 难怪羽武者被称为魔族克星,却竟然原来因为羽武之力是神力。 神界,与魔界自古水火不容,神力自然能对魔族造成压制,甚至是克制,简直就是为了灭绝魔族而诞生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何离剑看着半空中的那两批异族,“人族,还可以更强大,强大到能将魔族打得奄奄一息的地步。” 千年前魔族是以奄奄一息的状态入侵人族,尚且全靠魔物,因为魔兵已经被神界全都灭绝了。 如果人族将体内的神力完全发挥出来,那就能与神族一般强大。 “希望。”两人异口同声,瞪大眼睛看着剩余五人。 剩余人也瞪大眼睛看着两人:“希望,人界有希望了,人族,有希望了。” 这希望一直就在人族体内,但却必须来到神界才知道,希望其实还是存在着。 荧惑隐沉重的叹息声引得七人又举目看去,大气不敢出,内心却激动得让他们微微哆嗦。 “多少年了呢?”荧惑隐目光微微闪动,“五百年?” “五百年。”神通点头。 神冰鄙夷地看荧惑隐一眼:“我还以为排位第五的天诛者会以神族的尊严慢慢死去,神隐,你曾经杀了不少灵族,怎么做到让荧惑部族接受你的?你出卖了多少自尊才能得到他们的接受?” 荧惑堇怒声喝道:“闭嘴。” 身后那群灵族也纷纷怒骂:“放肆,竟然对我荧惑部族族长出言不逊。” “族长?”神冰淡淡一笑,满是轻视,“说来也是,你现在是灵族部族的族长,我很佩服你,曾经杀了不少灵族,却仍旧能成为荧惑部族族长,不愧是叛徒,叛徒总是有自己的智慧能得到敌人的信任,甚至愿意为他卖命,绝对忠诚之士可办不到这么惊人的事。” 荧惑隐抬手示意灵族们冷静,目光微暗:“够了,神通,神冰,已经千年了,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灵族的选择是对的,看看我,只是五百年我就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你们也快了,为什么总是不明白?” “然后呢?”神通冷道。 荧惑隐看着这些神族,目中尽是苍然:“我可以死,但请你们放过了他们。” 神通蓦然大笑,笑得肩膀微微抖动,摇着头:“神隐啊神隐,那我神通这一次来到这里是干什么的?难道就只杀了你这个叛徒就回去了吗?” 目光一冷:“五百年前开始,你出现了衰老的迹象,从那以后你就变了,那时候应该立即杀了你,没有你,荧惑部族无法活得这么久。” “你变了,神隐,因为你开始老去,只要会老,那么肯定会死,你居然害怕死掉而背叛神族,居然害怕死掉而投靠灵族,你比灵族更加可恨,你是神族最大的耻辱。” 神冰冷冷道:“你竟然还厚着脸皮求我们放了你们,我们可是日日夜夜做梦都想着将你杀了,将灵族全都灭绝了,你却还有脸求我们。” 荧惑隐长叹一声,充满无力和绝望。 小桃儿禁不住低声道:“什么意思?难道神族不会老不会死?因为他突然变老了,所以一定会死,因为害怕死掉,所以背叛神族转投灵族?” 众人也目露惊疑,百般不解。 鲁悼司低声道:“那他也不得了,曾经杀过不少灵族,却能成为荧惑部族的族长。” “荧惑部族尚且对他忠心耿耿。”郝雄章看着那位老者,从这里看去其实不过是一个小黑点,肉眼几乎看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荧惑隐回望一眼身后的灵族,目光满是沧桑:“我荧惑隐虽然曾经身为天诛者,但却从未亲手杀过任何一名灵族,灵族的选择,是对的。” 神冰怒道:“闭嘴,就算你没有亲自动手,你手下所杀灵族等同于是你杀的。” 荧惑隐没有回头看她,面露愧疚:“五百年,不够,不足以我荧惑隐赎罪,不够,远远不够,除非你们彻底摆脱了神族的迫害,我的罪才算赎完了。” 目光停在荧惑兰身上:“兰儿,你是对的,那确实是灵族唯一可去的地方。” 荧惑兰娇躯微微一抖,颤声道:“族长。” 他说的是人界。 荧惑隐转过头,抬起长剑,看着神通:“神通,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明白过来,除了灵族的选择,神族已经无路可走了,只有成为灵族,神族方可永存。” “但神族已经错了太多太久了,单凭我无法让你们明白过来,单凭灵族无法让你们明白过来。” “不。”他摇摇头,白花花的胡须在颤抖,目露悲痛,“其实神族比灵族更加清楚,更加明白,只是你们不肯承认,不敢面对罢了。” 一抖长剑:“来吧,我已经快要死了,这是你我第一次交手,也是最后一次。” “族长。”灵族惊得纷纷叫起来。 荧惑隐喝道:“都不准出手。” 看住缓缓将长剑拔出来的神通,目中似是充满回忆:“这是我的私事,我与他一战之后,荧惑部族的命运如何才真正交到你们手里,让你们自己亲自来掌握决定。” 铮,神通长剑离峭,一股寒气将夜空都凝结了,冷道:“天诛者神通,今夜诛杀叛徒神隐。” 倏然一片金光将黑夜打破,闪得七人禁不住眯起眼睛,感觉心跳都停止住了。 第310章 神族实力 “神明天威?”荧惑隐金灿灿的双眼映着迎面而来的那片金光,也气定神闲将手中长剑送出去,激发出一片同样强烈的金光,淡然而笑,“你比以前强了不少了。” 两片金光轰击在一起,爆发出强大的气劲,夜空像一块破布被人狠狠甩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宛若雷鸣,在头顶上猛然炸开,丝丝缕缕闪电瞬息从黑漆漆的空气中闪现出来。 七人惊得无法置信。 能将空气摩擦致产生闪电,需要多快的速度?人族之中至今为止只有断心碎梦能办到。 但这闪电产生原因却与断心碎梦不同,断心碎梦是剑身破空产生,是剑身与空气的摩擦使然。这片猛然一闪的闪电,纯粹是被剑光激荡出来的空气自己产生的。 亦即是,单单被激荡出来的气浪速度就已经超过了断心碎梦。 “不能比。”何离剑震惊得低声喃喃道,“完全不能比。” 这完全不能相比,一剑挥出去想要产生如此之快的气浪,那一剑得要多快的速度?这猛然产生的气浪速度就已经比断心碎梦快了,要跟剑招比?断心碎梦完全不能比。 姚羡琦脸色略显苍白:“难怪他说断心碎梦已经无法将你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我人族的招式已经远远跟不上力量。” 鲁悼司也咬牙,不得不服气,略显沮丧:“难怪,见到我们之后他们都如此轻视我们,非但是我们使用神力,更因为我们的剑招相比之下……。” 小桃儿又惊又惧:“我们的剑招相比之下确实是低贱的招式。” “神族……。”郝雄章握紧八尺剑剑柄,也许是震惊,也许是不服气,也许是服气,“神族竟有如此强大。” 邵澄茗咬着嘴唇,极不情愿承认:“难怪千年前能将魔族打得奄奄一息,若是他们的话确实能办到,甚至能将魔族灭绝了。” 盂洁瑶一语不发静静看着,秀目中映出一闪即逝的金光与闪电,极少开口的她声音平静:“既然羽武之力就是神力,那我们也可以办到。” 何离剑狠狠握紧拳头,咬牙盯着高空中的那片小黑点:“对,我们一定也可以办到,只要将这羽武之力进一步修炼,我们就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只要我们摸索出新的招式,我们就能将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六七吃惊地看他,郝雄章沉声道:“难道你要自创招式吗?” 盂洁瑶微微摇头,她知道他是难得的奇才,羽武者是人族中万里挑一的奇才,而魔武者则是羽武者中万里挑一的,但想要短时间内自创招式,她摇头:“几乎不可能。” 人族的招式不论是千年前的,还是千年后的,都是经过不知道几代人不分日夜进行琢磨,试验,总结,改进所得。仅凭区区七人,哪怕再加上已经被抓走的十五人,也完全办不到,穷尽剩余的一生都办不到。 何况人族对羽武之力的了解,说实话,其实根本算不上了解。 羽武者诞生于千年前的退魔大战,那是面临绝望被逼着仓促诞生的,一诞生立即投入大战之中,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领悟这种力量。 这是神力,神族的力量,对神族来说是与生俱来,对人来族来说是陌生的。 “想要自创招式,必须得先对力量理解透彻。”姚羡琦也觉得不可能,目光黯然. 这一次何离剑的野心太大了,大得已经脱离了现实,变成了不切实际的离谱。 因为招式是力量的运用技巧,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什么,你要怎么用? 人族,现在才刚刚知道,自己体内的是神力,才刚刚知道,根本谈不上理解。 何离剑嘴唇微微哆嗦:“确实,确实不可能,羽武者诞生得仓促,人族甚至都没有羽武者专用的招式。” 目光露出痛心的神色:“断心碎梦,原本就是玄武者的招式,师父传授当初就告诉我了,断心碎梦,只有成为玄武者之后才能使用。” 人族到了羽武者的境界,没有专用的招式,一招都没有。 魔族没有给人族时间去创立出来,人族能在被灭绝的尽头诞生羽武者已经是奇迹了。 众人相继默然,不论是玄破苍穹还是花开暗黑哪一招不都是玄武者的招式?因为千年里人族从未有过羽武者,对羽武之力完全无法接触到,那就更加不会有羽武者专用的招式了。 “混账。”声音在喉咙里低低抖着,何离剑恨得握紧拳头,紧咬牙齿,目中露出不服之色。 他是魔武者,不论是断心碎梦,亦或是其他的任何招式,其实都不适合他。 所以荧惑隐认为他的招式没有让他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他才是处境最艰难的那一个人,魔武者,没有属于自己的招式,一招都没有。 “何大哥。”小桃儿双手握着他颤抖的手,大眼睛里微光闪着。 天空中,那片金光早在七人寥寥数语消散干净,神通淡淡冷笑:“神隐,是你弱了吗?” 神冰轻轻一笑:“当然,他老了,他的神力在五百年里其实已经弱了不少。” 金色秀目鄙夷地在那群灵族上掠过:“他们都是。” 荧惑堇怒道:“那又如何,我照样可以将你们杀了,只是我灵族不忘自己曾为神族,所以千年里从未主动对你们出过手。” 七人又是大吃一惊,灵族曾经是神族? “怎么回事?”七人几乎同时低声呼出来,惊诧不已,“灵族曾经是神族?” 何离剑恍然大悟,惊得无法相信:“原来如此,难怪神族称他们为罪徒,他们现在是灵族,他们……背叛了神族。” “为什么?”姚羡琦睁大眼睛,看着高空中那片小黑点,“背叛了什么?” 因为背叛了什么导致他们变成了灵族? 郝雄章吃惊连连:“这么说对神界来说,灵族其实是一个新生的种族,这个种族就是背叛神界的神族变成的?” 盂洁瑶也禁不住低声道:“难怪神族称他们玷污了神界,玷污了神力,难怪他们身为灵族,使用的却也是神力。” “成为灵族之后,他们的神力大幅度削弱,所以只有在使用神力的时候神性才会显露,平常不使用的时候双眸就是黑色的。”鲁悼司呆住了,这就是众人一直奇怪的地方,现在终于得到答案,“因为大幅度削弱的神力,他们无法与神族对抗,所以千年里一直被迫躲藏生存。” 小桃儿压低声音:“这……是多么漫长痛苦的千年。” “甚至是绝望。”现在就是绝望,何离剑望着那片小黑点,这是荧惑部族最绝望的夜晚,千年里他们不断迁徙躲藏,但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地方继续躲,只有拼死一战。 神冰冷冷一笑,袅娜诱人身姿一飘,闪在神通面前,冷视荧惑堇:“那就让我这个寻道者来试试。” “退下。”神通淡淡道。 神冰一声冷笑:“办不到,我被惹火了,再说我原本不是你的寻道者,我只是来相助的,你无权对我施号发令。” 荧惑堇怒得双眼金光大盛,就要上去:“真当我灵族千年一直躲避是因为害怕你们,真以为我灵族神力变弱之后就无法对抗你们了。” “荧惑堇。”荧惑隐沉声喝道,“这是我与神通的私事,先让我了结完。” 双眼看着神冰:“神冰,我不想对你出手,让开,身为寻道者别被我误伤到了。” 神通看着神冰那袅娜诱人身姿,也被她气得微微哆嗦,慢慢收起长剑:“那好吧,你是死是活我可不会出手救下,看看狂妄的罪徒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也好。” “慢着。”荧惑隐沉下脸,“神通,你我一战还没真正开始。” 神通负手而立,静静悬浮高空,纹丝不动:“那你就等。” “寻道者又是什么?”鲁悼司禁不住低声道,“神族还分天诛者和寻道者,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神族吗?” 六人个个屏住呼吸,目不转睛,没有人回答,因为没人知道。 却见荧惑隐无奈地放下长剑,不忍地看一眼神冰:“神冰,这可是你自找的,身为寻道者并不擅长战斗,却硬要站出来挑战,你若死了可不要说我们灵族是非,从千年前灵族诞生开始,灵族从未主动对你们出过手。” 身影一荡,往后飘开。 荧惑堇冷冷一笑,抱胸悬立半空,自信地看着神冰。 “爹。”荧惑显忍不住叫了一声,紧张地瞥一眼一脸傲气和怒气的神冰。 荧惑堇缓缓拔出长剑:“寻道者,你除了挨打还能干什么?我灵族虽然神力大幅度削弱,形同于无,但在灵族术法之下,有时候甚至比你们神族还强。” “难道我寻道者就没有寻道术法了吗?”神冰轻笑。 荧惑堇一抖长剑:“那好,术法对术法,攻对防。” 神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金灿灿的眼中尽是轻视:“灵族术法全都是攻击术法,我寻道者的术法则是防守术法,只要你能破了我的术法,就算你赢了。” 第311章 两族术法 “不。”荧惑堇两指并拢,竖在自己面前,咬牙瞪着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嗤,并拢的两指忽而冒出一片金光,宛若金色的火苗,扭动着,燃烧着,金灿灿的。 神冰纤纤素手抬起,冷笑不止,五根葱白手指飞速变幻,捏出各种不同的形状,最终猛然张开。 嗡的一声,从五指之间飞出五片淡淡的金光,化作五道流光在袅娜诱人身影四周缓缓流动,像是五道彩虹一般。 这五道流光有了生命似的,优雅,静谧,无声流动着,欢快无比,不离她身边三尺。 “寻道术法,天道无形。”荧惑兰从未开口,秀目中映着那五道流光,嘴里喃喃道,却黯然垂下眼帘,露出不喜之色。 荧惑显低声道:“你没事么?” 荧惑兰摇摇头,似乎因为寻道术法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荧惑堇冷哼一声,并拢的双指在剑身上一抹,那片小小的金色火苗如蛇瞬间将长剑吞噬在内,嗡,长剑刹那金光大盛,将夜空照得一片明亮。 神冰等不及了,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灵族术法,断罪神伤。” “受死吧。”荧惑堇咬牙沉声将三个字挤出来。 化作金光的长剑猛然一抖,这金光刹那炸开,转瞬变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在夜空中横过,径直朝神冰激射过去。 五道流光突然飞速旋转起来,高速的流动令得这片流光隐隐闪出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闪电,吞吐不止。嗤,那道巨大的光柱刚刚触及这片流光,立即被吞没进去,恍若一个人不小心跌入泥潭之中,整条腿立即往里沉。 听得嘤嘤嗡嗡作响,五道光芒所成的流光疯狂旋转,将这道金光缠绕住,如蛇一般狂舞着,将它裹得严严实实。 呜,这金光有气无力消失掉,而那片流光也同时融化在神冰周身。 荧惑堇魁梧的身影在空中掠过去,睁着眼睛,两根手指再度并拢,往长剑上一抹,长剑再度凝聚了刺眼的光芒,金灿灿一片,呼啸着第二剑挥出:“也不过如此。” 嗤,神冰也捏完了各种形状的手形,五指一张,冷道:“不论你如何尝试都是没用的。” 新生的五道流光立即飞速流动,与她一起往旁边飘开。 夜空中剧烈抖动,那道巨大的金光将她完全笼罩在内,让她无处可逃。 七人看得目瞪口呆,如此力量运用之方别说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过。 “怎么回事?”原本变得冰冷无言的郝雄章似是已经忘记了被抓走的十五人,完全被神族与灵族的种种震惊与怪异吸引住,“看出来了么?” 何离剑正看得差点忘了七人现在在躲着,险些站起来:“不,没看出来,确实与刚才所见不同,术法究竟是什么?确实与武道截然不同,但威力却完全不下于武道。” “这神力似乎不是来自双方体内。”盂洁瑶一动不动看着,目不转睛。 郝雄章握紧拳头,他也禁不住下意识惊得要站起来,颤声道:“不错,你这么说我才发现,他们在使用的似乎不是自身体内的神力,可他们现在在用的神力到底从哪来?” “术法?”姚羡琦喃喃念着。 但凡武道,无非是力量与招式,力量乃是自身力量,招式乃是将自身力量发挥出来的技巧。这术法光听名字就不属于武道,所用的神力也非来自自身体内,怎会有如此怪异的招式?不,那其实也根本不是招式。 何离剑沉声道:“注意看,荧惑堇出手之前先是将自己体内神力赋予长剑,那个神族出手之前,则是将自身体内神力赋予周身,双方都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神力施加在对方身上,这与我们的区别十分明显,我们一旦出手,肯定是将自己的力量施加在对方身上。” 鲁悼司喃喃道:“不施加在对方身上如何能伤了对方,所谓武道,所谓招式,就是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出来,作用在对方身上,达到击伤对方,甚至击毙对方的目的。” “可他们双方都没有施加在对方身上。”小桃儿终于明白,惊讶地瞪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满是困惑。 邵澄茗也奇道:“他们都是将自己的力量施加在兵刃上,那名神族干脆就施加在自己周身。” 手指忍不住点着樱桃小口,皱着秀眉:“还有,他们施加的力量明明很弱,弱得连我们人族都伤不了,但被他们施加过的长剑却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被他们施加的空气竟然拥有吞噬对方力量的可怕力量。” 她禁不住模仿神冰,五根葱白手指也按照顺序捏出各种形状,捏了几下,抓抓额头:“接下来是什么?” 神冰的动作实在太快,她只记得前面的几个姿势,后面的完全不记得。 看她好奇得模仿,鲁悼司也忍不住竖起自己的两指,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唔,嗯,嘿,嗯,喝。” 但是没有哪怕一丝金光出现在他手指上。 “术法?”何离剑凝眉,身姿微微哆嗦,那是兴奋,那是震惊,那是不敢相信,“难道是神界里特有的技巧,能让被施加之物拥有成倍的力量,十几倍,上百倍的力量么?” 看往姚羡琦,姚羡琦也正惊讶得在沉思,喃喃道:“原本很弱的力量,经由某种技巧附在长剑上之后,却能拥有上百倍的力量。” 她摇摇头,秀眉皱着:“不,不对,不是长剑拥有上百倍的力量,也不是他指头那零星丁点力量变强了上百倍,那强大的力量并不是长剑的,也不是他指头的那丁点力量的。” “不是的话那是从哪来的?”郝雄章惊异,实在让人费解,这个世界的一切看起来与人界无异,但其实处处都让人无法理解,处处让人震惊。 盂洁瑶一张秀脸映着高空中一闪一灭的金光,从樱唇中吐出几个字:“他们自身体内的力量不过是诱饵,用来诱发强大的力量的,所以那强大的力量不是他们的力量。” 六人惊得慌忙闭上嘴,险些叫出来,压低声音:“诱饵?” 盂洁瑶点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 邵澄茗停住五根葱白素指,呆呆看着盂洁瑶:“一丁点力量,能诱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鲁悼司惊得将脑袋凑过去:“并且被诱发出来的强大的力量还不是自身的?” “自身的力量很弱,所以就用弱的力量诱发强大的力量诞生吗?”小桃儿大眼睛瞪得圆圆,“钓鱼一样吗?一条小蚯蚓换来一条大鱼?” “可能吧。”盂洁瑶点头,“他们自身的神力本就虚弱,等到自身力量耗尽,便再也无法诱发强大的力量。” 邵澄茗不住抓着头发,她一时间没理清头绪:“什么?钓鱼?蚯蚓用完了就钓不到鱼?” 但剩余五人都明白了盂洁瑶的推测,惊得合不拢嘴,呆呆然。 “喂。”邵澄茗轻轻摇一摇鲁悼司的手臂,“怎么回事,我不明白啊。” 鲁悼司张大嘴巴,没有理会她。 她便又抱住盂洁瑶的胳膊:“盂师姐,说仔细一点嘛。” 何离剑喃喃道:“说得容易,但被诱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是来自何方?难道来自神界么?” 众人相视一眼,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猜测。 “可能。”盂洁瑶也惊住,“我们人族武道是从吸纳天地之气开始的,以天地之气激活自身体内的力量,这是人族的武道,说不准神界的术法就是反过来。”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你看我我看你:“以自身的力量诱发出神界的力量为己所用?” 蓦地,高空中猛烈一阵,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将众人震得心口一阵慌乱狂跳。 那片绕着神冰飞速流动的光芒嗤的一声,破开一个口子,荧惑堇那只粗大的手掌猛然张开,宛若破开一个坚硬无比的壳似的,伸入其中朝神冰抓了过去,咬牙冷道:“死吧。” 神族寻道者术法,天道无形,被他破掉了。 神通依旧负手而立,冷冰冰看着躲在那团流光之中的神冰,竟似真的见死不救。 “慢着。”反倒是荧惑隐惊得失声大喝,长剑一抖,倏然掠了过去。 荧惑兰也惊得叫道:“叔叔,万万不可。” 神冰嘴角泛出一丝轻笑,美目金灿灿地看着荧惑堇:“你真是粗心大意啊。” “唔。”荧惑堇一声闷哼,惊得瞪大眼睛。 张开的五指距离神冰尚有半尺距离,突然停下来,脸色刷的白了:“你……。” 这魁梧的身躯泄了气似的,从她面前滑落,往黑漆漆的大地之中坠落下去。 七人看得又是震惊不已:“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占据了上风,明明已经破开了一直守护着神冰的术法,却为何在关键时刻突然软绵绵坠落,竟似浑身没有丝毫力气? 神冰素手一翻,掌心闪现一柄长剑,划破夜空,冷冰冰朝荧惑堇的喉咙划过去:“再见。” “你的天道无形竟已达到封印神力的地步。”荧惑堇震惊地看着那柄长剑破空而来。 第312章 天道无形 蓦然大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奋力举起长剑。 当,两剑交加,飞溅出一片火花。 但他体内神力全数被封印住,魁梧身躯立即被震得笔直坠落,惊惧地看着神冰,金灿灿的双眼嗤的一声,顿然熄灭。 “哼。”神冰傲然,袅娜身姿一花,从半空中扑落,紧追不舍。 神通也神色一变,挺拔身影一闪,长剑呼啸而出,奔着荧惑隐而去:“神隐,这是他俩的事,你插什么手。” 轰隆,半空中炸开一片金光,两人再度交缠在一起。 荧惑隐又惊又怒,余光看一眼万里高空之下,一条人影无声掠过,在电光火石之际张开双臂抱住荧惑堇,往旁边掠开,避过了神冰的那一剑。 霎时,百名神族纷纷怒喝:“好不要脸,杀。” 荧惑隐身后那群灵族也怒声大喝:“忍了他们千年,不用再讲昔日同胞之情,杀。” 就在荧惑隐与神通再度交手的那一瞬间,在荧惑显将父亲从神冰手中救下的那一瞬间,神族与灵族刹那爆发,双方相互朝对方猛然扑过去。 夜空中顿然一片黑乎乎的,乱成一团,金光一片一片,将夜空映得极度骇人。 “何离剑。”姚羡琦也按捺不住,看着他。 何离剑沉着脸,双眼紧盯抱着父亲从半空直线坠落的荧惑显:“不。” 若换成在以前他早就第一个冲过去了,但现在的人族就算冲过去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只会白白送命。 哪怕人族足以与神族相匹敌他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冲过去,人族只剩他们二十二个人了,他们不能再失去一个人,一个都不行。 举目看往夜空中的那群灵族,就被他们鄙夷唾骂吧,他们收容了人族,可是人族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让人界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荧惑显刚刚落地,头上那条袅娜身影已经直扑下来,左手飞速捏出各种形状,猛然一张,隔空朝父子俩抓过去,沉声喝道:“乖乖受死。” “唔。”荧惑显一声闷哼,金灿灿的双眼顿然失去金色,大惊失色。 荧惑堇震惊看着这名神族少女:“天道无形。” 神冰长剑抖出一片金光,她虽然神力微弱,但现在封住父子俩体内神力,要取两人性命易如反掌:“不错,天道无形,封禁一切,你们不配拥有神力,罪徒。” 呜,金光相比其他神族弱得不堪一击,可却依旧足以将空气震出一片无形波纹。别说是父子俩,就是精钢之躯也会被轰成一片粉碎。 倏地,一道金光斜刺里激射而出,啪,将这片金光击飞,窈窕身影一花,从父子俩身边掠过,径直扑往神冰,怒道:“寻道者,就是因为你们,受死吧。” 何离剑牢牢按住郝雄章,脸色冰冷无情,郝雄章牙齿咬得腮帮鼓起。幸好他按住了他,否则他可能已经从藏身之处冲了过去。 “荧惑兰,要当心。”荧惑显冲那条身影振声道。 荧惑堇撑着儿子站起来,沉声道:“放心,她的话应该没事。” 神冰秀目一怔,旋即发出一声轻笑:“来几个都没用,将你们神力全数封禁。” 那只苍白素手再度飞速捏出各种形状,猛然张开,隔空朝迎面扑来的荧惑兰抓过去,喝道:“封。” 荧惑兰秀眉一皱,一声低吟,银牙一咬,却愣是往天空中掠了上去,怒道:“死吧。” 一道金光呼啸而出,将神冰惊得脸色一变:“你?” 袅娜身影一花,往旁边掠开,惊诧不已:“如何可能,竟将天道无形震开。” 天道无形是寻道者的术法,纯粹的防守术法,非但能防守,修炼到一定高度还能将对方体内神力完全封印起来。没想到荧惑兰竟然能冲破这封印,愣是一剑挥出。 但本来是神族的灵族因为抛弃神族的身份,神力大幅度削弱,这一剑仍旧是给她避开了。 不过就算没避开应该也无法伤到她吧。 嗤,五道流光再度从空气中闪现,飞速流动旋转,将神冰严严实实包括在里面,金灿灿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这名灵族少女。 荧惑兰一剑不成,第二剑立即挥出,怒声道:“若非你们寻道者我爹娘也不会至今下落不明,给我死。” 难怪她从见到寻道术法开始就面露厌恶和憎恨。 可她为什么能震开天道无形的封印,让神冰震惊不已,五指张开,身边飞速旋转的流光瞬间将那道金光吞噬掉:“不会的,难道灵族中竟有天赋如此之高的人?” 荧惑堇怒得咬牙,抬头望着那两名少女:“可恨,若是我也能解开这天道无形的封印。” 父子俩体内神力被封,荧惑显也是满脸怒容,因为强行发力想要使出神力而把俊朗的面孔憋得通红。 最终父子俩徒劳无功,只累得气喘吁吁,荧惑显望着荧惑兰在高空中留下的道道身影,围着神冰不住尝试进行猛攻:“爹,荧惑兰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术法天赋?” 荧惑堇冷着脸,他现在只想有人帮他将封印解除了,一剑杀死神冰:“她的术法天赋本来就是灵族千年来最高的,只是她却不愿意接触术法。” “她不是因为毫无术法天赋才跟我一样选择修炼神武功法的吗?”荧惑显今天才知道,惊得目瞪口呆,“为什么?” 目光微暗,荧惑堇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父母就是因为被寻道者封住神力,才落得生死不明,她憎恨术法。” 泼,空中一声闷响,荧惑兰一声低吟,身影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坠落下来。父子俩大吃一惊,齐声惊呼,怎奈一身神力被封,两人双脚连离地三尺都无法做到。 荧惑兰咬牙强行发力,半空一个转身,落在地上。一抬头,神冰已经无声扑落,瞬息来到她头顶上,冷道:“如此天赋却竟然没有学过术法,偏偏修武,别怪我,是你自己不学的,要恨就恨自己埋没自己的天赋吧,这会让你送命。” 与此同时高空之中一声惨叫,七人惊得抬头看去。 荧惑隐浑身炸开一片鲜血,满脸血红血红,将金灿灿的双眼映衬得阴森森的,花白的胡须也全都被染成了红色。夜空中一道寒光横过,呜呜作响,那是他脱手而飞的长剑。 这时候才发现从半空中纷纷坠落密密麻麻的一片小黑点,每一个小黑点就是一名灵族,数万灵族,眨眼之间还能留在半空的只有不及千人。 而对面的神族,也死了不少,仅剩六七十名。 实在太可怕了,这些神族来的时候有近百人,居然只失去了三四十名就能将数万灵族杀得只剩不足千人。 荧惑隐猛然咬牙,瞪着金灿灿的双眼,身影突然一沉,闪电一般迅疾落下。 神通也急剧喘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脸色一变。 这位老者突然落下,直扑此刻一心放在荧惑兰身上的神冰。 “神冰。”神通惊得一身冷汗,本以为他会拼死朝自己扑来,没想到注定必死于自己手中的这位老者竟然还想着救人。 刹那挺拔身影也迅疾往下扑落,惊道:“闪开。” 神冰大吃一惊,猛然回头,金灿灿的双眼露出震惊之色。 太晚了,荧惑隐双掌齐发,呼呼两声,两片薄薄的金光从天而降,沉声喝道:“休想伤到她。” 与此同时高空中一道金光闪现,呼啸着朝这位老者的背心袭来,那是神通所发的剑光,神通又惊又怒:“卑鄙。” 他口口声声说神冰要是死了不会出手相救,但这反应速度和神情,明明比谁都在在意。 神冰瞪大了眼睛,一声娇喝,五指张开:“封。” 太晚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赶不及捏出那一连串的手势,只有惊恐地看着那两片薄薄的金光迎面而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神通那道剑光也已经来到荧惑隐背心。 “族长。”荧惑兰双眼被一片金光蒙住。 神通的剑光在神冰被击中的时候也同时击中了荧惑隐,半空中发出一声轰鸣,强大的气浪吹来,将她摇得险些站不稳。 刚才对着神冰的天道无形一阵狂攻,其实已经将她体内神力消耗殆尽,灵族神力本就远远不及神族,如何经受得起她这么疯狂的使用? 神冰的惊叫声与荧惑隐的闷哼声同时在空中响起,金光之中两片血花艳红艳红,怒放开来,化作一片血雨洒落,满是血腥气。 “族长。”荧惑堇父子俩惊得浑身冰凉。 神通双眼一片金光,勃然大怒,宛若一道闪电呼啸着划出一条笔直的轨迹:“神隐,我杀了你。” 倏地,一条人影无声在大地上一掠,巧妙地窜上半空,血红色的长剑闪出一道光芒,直扑神通。 与此同时六道金光同时从大地上激射而出,齐刷刷咬住神通不放。 “人族?”神通大吃一惊,长剑一挥,泼,将那道红光击成粉碎。 瞪着金灿灿的双眼望过去,头也不回,挥掌朝那六道金光一拍,呜,六道金光瞬间消失掉。 他明明与荧惑隐拼死一战,就算没有重伤但体内神力应该也所剩无几,却只是一抬手,就将何离剑与众人的全力一击尽数粉碎,实在可怕。 他看到了那条削瘦的身影,浑身一颤,脸色刷的苍白。 这就是何离剑为什么要掠上半空的原因,手臂一捞,夹着神冰的粉颈,红通通的长剑横在她粉嫩的喉咙上。 冷道:“住手,否则她死定了。” 第313章 胁迫僵持 六名人族也无声掠上半空。 眼前一花,神通竟然在那瞬间一把抓住正在飞速坠落的荧惑隐,单手提起来,长剑也横在这位老者的喉咙上:“放开她。” 六人惊得汗毛倒立,众人本来就力求出其不意,没想到在强大的神族面前,根本不存在能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情况,因为人族无法让他猝不及防。 人族的实力太弱了,等他们救下荧惑隐之前他已经抓到了他。 这一惊,六人纷纷苍白着脸,一个个冷视着他。 何离剑纹丝不动,血红的长剑在神冰喉咙上压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你想清楚,我们是人族,对你们可没有任何感情,不论是神族还是灵族,杀了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你……。”神冰娇躯颤抖,咬着银牙,饱满胸脯一起一伏,“你就是人族?卑劣,实在卑劣。” “安静一点,说话会让喉咙自己往剑刃上靠。”何离剑冷冷盯住神通。 神通怒得身子抖得像一个筛子:“这低贱的种族。” 何离剑蓦然厉声喝道:“都住手。” 虽然远不及神族与灵族,但这一声怒喝却将正在以死相搏的两族惊得停下,同时惊呼出来。 “神冰。” “族长。” 粗略看一眼,仅余不足千人的灵族此刻已经只有五六百人,而神族也只剩下了五十人左右,个个震惊地看着他与神通,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擒贼先擒王,这是人族的话,诞生于战争的经验总结出来的。 “快放了族长。”荧惑兰怒得大喝。 荧惑堇吃惊:“没想到是那小子。” “是人族。”荧惑显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那双金灿灿的双眼,何离剑鼻子里发出冷笑,紧紧夹着神冰的粉颈:“怎么?要试试看吗?” 荧惑隐嘿嘿一笑,也没想到竟然是何离剑挺身而出,这对人族来说实在是赌博之举。 如果在那一瞬间他没能得手抓住神冰的话,人族立即就此送命,他们也真是拼了。 “神通。”这位老者咧嘴而笑,“你可知道我本来就要死了?就算你们不来我也要死了,我跟你们已经不一样,你们还能长生不老,但我已经苟活了五百年,极限已经到了。” 神通剧烈哆嗦,冷着脸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何离剑那双血红的眼睛。 就算他杀了荧惑隐也没用,荧惑隐本来就要老死了。 姚羡琦冷道:“想清楚。” 郝雄章也冷哼一声:“如他所言,我们根本不在乎灵族,也并不是为了救灵族,我们只想离开这里,之后你们彼此爱怎么杀就怎么杀。” 邵澄茗加重了语气,点点头:“对,我们不在乎,谁在乎他们。” 那群灵族怒得爆发出一片怒骂:“混账,果然是低贱的种族,枉我灵族还收容了你们。” 霎时怒骂声此起彼伏,但却没有人敢动一动,唯一能做的只有怒瞪着这七名人族。 “你……。”荧惑兰不敢置信,娇躯摇摇晃晃,险些被惊得晕倒,“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荧惑显将她扶住,颤声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人族。” 何离剑冷道:“不怎么样,我们本来就是利用你们,你们是死定了,你们死了就到我们,我们只想离开。” “混蛋。”荧惑堇怒得一拳砸在地上,魁梧身躯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试图要挣破天道无形的封印,漆黑的双眸瞪得布满了血丝。 神通被这双血红的眼睛瞪得露出一些惊惧,看来人族是真的,并不是虚张声势。 “行。”他终于开口,是他输了,何离剑是认真的,“放开她之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何离剑哈哈大笑:“放开她?放开她我还怎么走?” 神通强忍怒气,咬牙怒道:“那你要如何?” 何离剑冲六人使了一个眼神:“将那老头交给我族人,你们走。” 神冰在他臂弯里哆嗦着:“原来如此。” 他们不在乎灵族的生死,但是神族一离开,灵族马上要了他们的命,所以他们必须要得到荧惑部族的族长。 听这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你们一离开,三日之后,我会放了她。” 手臂猛然一紧,何离剑冷声喝止试图挣扎的神冰:“我说了,别乱动。” 神冰又惊又怒,她大概从未被人这么紧紧抱着,彼此身躯现在是死死贴在一起的。金灿灿的秀目中露出不如死去的神色,既是惊恐,也是极度厌恶地皱起秀眉,只觉得鼻子里满是异族身上传来的气味。 这气味闻起来很古怪。 神通剧烈颤抖,听得那五十人左右的神族纷纷惊道:“神通。” 一个个看往被何离剑紧紧抱着的神冰,目露惊慌,又一个个齐刷刷看住神通。 神通怒得一咬牙,咯崩一声,险些被他咬崩了,手臂一震,冷道:“你自己也要想清楚,这里是神界,她少了一根头发你知道结果的。” 他果然憎恨透了灵族,这一震立即将荧惑隐震得晕厥过去,这位老者被这股力道震得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郝雄章手臂一伸,将荧惑隐接住。 八尺剑横在已经晕厥的荧惑隐的脖子上,冷道:“谁都不准动。” 六双漆黑的眼睛警惕地看着神族与灵族。 “你这个王八蛋。”荧惑兰怒声痛骂。 荧惑显也怒道:“卑鄙无耻,枉我灵族不惜将你们带入此处。” “那还真是抱歉。”何离剑咧嘴狞笑,“我们只想活着,跟你们一样。” 神冰心里着实慌了神,直勾勾看着神通,目中露出绝望,颤声道:“神通。” 神通恶狠狠瞪了何离剑一眼:“我会杀了你,逃吧,在此之前逃吧,逃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何离剑并不理会他,冷冷道:“走,不准回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三日之后再来,那时候你们再继续相互残杀吧。” 神通仰天一声怒吼,恨恨拂袖而去:“走。” 五十名上下的神族个个面露憎恨,恶毒地瞪着何离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相继跟着他无声掠开:“给我等着。” 他们只是一闪,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账,杀了他,杀了这些人族。”灵族勃然大怒。 何离剑喝道:“都不准动。” 他们便倏然停住身影,怒不可遏,惧怕地看着郝雄章那长达八尺的长剑,郝雄章冷道:“谁要过来?” 姚羡琦警惕地看一眼神族所没方向:“小桃儿。” “是。”小桃儿无声掠到郝雄章身边,伸手按一按荧惑隐的脉搏,“没死。” 如果荧惑隐死了,那么他们也无法离开这里。 神冰失声笑起来,充满了无尽憎恨和绝望:“真是卑劣的种族,活该被魔族灭绝了。” 何离剑看一眼荧惑兰:“起来,带我们离开。” “你……。”荧惑兰一口气上不来,嘤的一声,立即晕厥,倒在荧惑显怀中。 荧惑显怒道:“你们这些畜生。” 似是被他们的愤怒激醒,荧惑隐吐了一口气,缓缓醒转,目露感激看了一眼小桃儿,小桃儿微微点头。 “听他们的,带他们离开这里。”荧惑隐有气无力地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荧惑堇,带他们走。” 荧惑堇一愣,直勾勾看着那位老者。 郝雄章慢慢放开了这位老者,警惕地看一眼神族所没方向。荧惑隐并非被灵族的愤怒激醒,是被小桃儿的还神丹救醒的。 原本震怒无比的灵族大吃一惊,你看我我看你。 荧惑堇刹那激动得跳起来,一抬手,冲那群灵族怒喝:“不要放过他们,他们要敢伤了族长,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罢了恨恨跺脚:“让他们走。” 那群灵族顿然醒悟,面露喜色,纷纷掠过来扶住荧惑隐。 当中一名灵族完全进入了状态,骂得口沫横飞:“你们这些天杀的人族,我要杀了你们。” 神冰也惊呆了,何离剑嘿嘿冷笑,她颤声道:“你们……你们……。” 何离剑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寒气吹在她粉颈之间,钻进耳朵里,顺着衣领钻进她的背心,让她娇躯剧颤:“解开他们的封印,快。” 神冰只觉得天旋地转,没想到人族如此狡猾,银牙紧咬,恨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人族。” “解开。”何离剑不理会她。 神冰瞪着荧惑堇与荧惑显,金灿灿的目光剧烈颤动,素手一抬,葱白五指飞速捏出各种手势,恨恨道:“解。” 荧惑堇浑身一轻,大为惊喜。 只觉得这条异族的手臂突然一紧,神冰嘤的一声,被他震得晕厥。何离剑将她拦腰抱起,对荧惑堇点点头。 荧惑堇也点点头,掠到荧惑隐身边,沉声道:“族长。” 老者满目悲凉,在众灵族的搀扶下环视一圈这块方圆十余里的大地,原本的房屋河流尽数荡然无存,被双方死战所发力量夷为平地。 期间横七竖八,遍地都是,静静躺着数万名灵族的尸体。 再看一眼身边的灵族,已经只剩五六百人了,哆嗦着长叹一口气:“下一次神族再来,只需要神通一个就能将我们全都灭绝了,这里已经不能再留。” “但是。”荧惑堇咬着牙,忍住声音的颤抖,目中全是悲痛和憎恨,“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第314章 灵族起源 荧惑隐目光抖着,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还有一个地方,距离此处三十万里。” 荧惑堇一个哆嗦,惊得抬起头:“你是说那个地方?但那个地方……。” “不错。”荧惑隐忍痛点头,看着这些灵族,咬牙道,“既然天意不让我们荧惑部族就此灭绝,那我们就前往那个地方。” “但是那个地方进去了就是送死,还不如跟神族拼了。”荧惑堇怒得挥舞着拳头。 荧惑隐摇摇头:“如果我们在那里意外活下来了呢?说不定那才是荧惑部族最后的藏身之地,反正也是死,不如再赌博一把。” 荧惑显扶着荧惑兰:“什么地方?” 剩余灵族也都不解,他们从未听过这块地方三十万里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听起来那地方有去无回,根本不是藏身之地,灵族此去必死无疑。 “五行神坛。”荧惑隐吐出四个字,举目看往何离剑。 何离剑点头:“我们当然也会去,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 剩余六位人族也纷纷点头,目露坚定之色。 那些灵族则面面相觑:“五行神坛?五行神坛原来就在这附近吗?” 罢了个个抽了一口凉气。 何离剑不管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人族连人界被灭绝如此绝望的事都经历过,哪怕再可怕的地方在他们眼里也是不屑一顾:“还请你们快一点,神族不一定乖乖离开。” 荧惑堇狠狠咬牙,看着远方的黑暗:“好,那就最后赌博一次,反正不去是死,去了也是死,为何不再试一试?” 身影一掠,没入深空。 何离剑对六人一点头,七人一并无声跟在他身后。 回望一眼,这块黑漆漆的大地只剩下了数万名灵族的尸骸,以及弥漫在高空中久久不散的血腥气。 三天,说是三天,谁知道神族会不会守信诺,进是死,退是死,但退也许还有最后希望。 只是他们一直退着千年,已经太久,虽然曾经是同族,但被排斥遭致不断被灭绝的现实和感觉已经让他们渐渐否认自己是神族。 众人一共五百余人,无声从空中掠过,三十万里,那需要大概一天的时间。 “长达千年的躲藏逃往。”荧惑隐目光闪动,不忍看一眼这群仅余的灵族,“我们念着自己还是神族,但神族却否认我们是神族,逐渐的逐渐的,我们也接受了灵族的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称灵族了。” 何离剑默然,在昨夜的死战中七人已经听出了一些,猜到了一些,但具体如何依旧不清楚:“没想到灵族原本就是神族。” “不。”荧惑堇摇摇头。 看一眼在荧惑显怀中气息平稳的荧惑兰,轻轻扶一扶荧惑隐:“我们就是神族,只不过是有寿命的神族,我们失去了长生不老的能力,但我们仍然是神族,只是神族不承认我们,导致我们也承认自己是灵族。” 荧惑显咬牙恨道:“因为这千年的不断清除,已经引得我们反感神族,干脆就承认自己是他们口中的灵族,干脆就否认自己是神族,反正他们否认我们是神族,那就如他们所愿吧,我们就是灵族。” 荧惑隐叹了一口气,一双老眼金光黯淡:“本是同根,何苦相逼至此,不论神族还是灵族为的都是神界。” “到底是怎么回事?”姚羡琦轻声问,“我们也许不该多嘴多舌,但是……。” 荧惑隐苦笑,看来是时候告诉这些异族了,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不是么? 长长叹息,回忆起许多事:“千年前神界与魔界进行了最后一场死战,魔族来势汹汹,但仍旧被神族打得落荒而逃,但从那以后,开始有神族出现衰老的迹象,神族,本来是不会老的种族。” 七人心中一跳,看来这一战对神族造成了无法恢复的重伤。 “你们既然知道魔界的繁衍方式,那就不难理解神界的繁衍方式。”荧惑隐看一眼这七名异族。 何离剑与六人微微一惊:“难道与魔界是一样的么?” 荧惑隐点头:“不错,我们神族无一不是生于神界,只要神界无恙,我们就永远不会衰老,不永远不会死,即便被杀死也会得到重生,那一战,将神界伤得很重。” 这位老者目光暗下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战,他现在其实相貌俊朗,身姿挺拔,年纪永远都保持在青春吧。 但他现在一副老态龙钟,满头花白须发,金黄色的双眼更是比刚见到的时候浑浊了许多。 他的寿命正在飞速减少:“我已经离死不远了,很快就会老死去。” “族长。”荧惑堇低声叫他一声,苦着眉头。 荧惑隐苦笑,摇摇头:“这对你们人族来说也许司空见惯,人生在世终有生死,这是天理使然,但对我神族……。” 声音都哆嗦起来,目光几乎粉碎:“这是我神族永远无法接受的,神族,是一个长生不老的种族,死?那只能被杀死,被杀死也能得到重生。” 荧惑显目光也暗下去:“我们重生之后依旧记得死之前的所有一切,但死亡出现在了神界之中,我们不再拥有永恒生命。” “为什么?”何离剑颤声问,“魔族千年之后不是也重生至巅峰状态了吗?为什么神界不可以?” 荧惑堇替荧惑隐说了出来,咬牙恨声道:“因为神界核心被魔族毁掉了,对于你我两族来说,心脏是我们的生命之源,对于神界来说,核心即为神界的心脏。” “心脏被毁,神界从千年前开始就在慢慢死去,它连自己都无法自救,当然无力重生我们,所以,我们之中开始有人出现了衰老迹象。” 七人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神界核心? 原来这就是核心碎片的由来? 小桃儿惊呼出来:“这么说话……。” 姚羡琦抓住她的小手,小桃儿连忙改口:“这么说的话,神族其实一直在不断失去自己的族人?” 何离剑将目光从她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收回来,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小姑娘差点将七人身上带着的三令说了出去。 千年之后非但神族依旧无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连灵族也至今不愿意去承认。 荧惑隐苍然叹息:“是的,千年里神族数量不断急剧减少,那些老死去的神族再也没有得到重生,神界自己本身就正在死去,它已经没有任何能力让我们重生。” “所以。”荧惑显声音哆嗦,“所以我们成为了灵族,为了不让神族就这么慢慢消失掉,我们找到了另外的办法来避免这个悲剧。” 不忍地低下头,目光不敢与七人相接触,咬着牙:“那就是自己进行繁衍,跟你们一样。” 七人脸色苍白,无人出声。 对人族来说阴阳交(哔)合,进行繁衍下一代避免种族灭绝,这是理所当然的,天经地义的。但对神族来说,肯定是自古以来最大的耻辱吧。 “这是对神界的背叛。”荧惑隐缓缓道,“神族乃是生于神界,神族自身无权进行自我繁衍,也没有必要,自我繁衍,这是对神界的亵渎,这是玷污神界,玷污神族。” 何离剑黯然:“因此你们成为了罪徒。” 荧惑堇点头:“是的,这就是我们,千年前为了不让神族灭绝,我们宁愿背叛神界,宁愿亵渎神界,宁愿玷污神界。” “哪怕神界和神族不肯原谅我们,不断想要灭绝我们,我们依旧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我们是为了神族,只要能保得神族不灭,就算是与神界为敌我们也不后悔。” 为了神界而与神界为敌,真是矛盾。 但他们从不后悔。 罪名,他们背下来了。 姚羡琦面露敬佩之色,更多的是感到无尽的震撼,身为一个种族的一员,他(她)能为自己的种族做到什么地步? 如今灵族告诉他们,可以做到为人不齿的地步,可以做到成为族人的敌人的地步。 只要是为了族人,他们不惜一切,甚至抛弃自己的自尊和荣誉。 “你们真了不起。”郝雄章叹息,想起众人为了保住最后的人族,牺牲掉了玄泰之巅所有的弟子,逃跑进神界中来,目光闪动着,看了一眼何离剑。 何离剑也是目中微光抖动,与他相视。 哪怕被人界唾骂,哪怕被人族怒斥,他们也会默默承受下来,他们是为了人族。 人族与灵族,处境与决心何其相似。 “也因为自行繁衍的缘故,你们的神力比神族还弱。”盂洁瑶默然轻语。 这群灵族纷纷低头。 荧惑隐苦笑:“不错,因为自行繁衍,我们与神界彻底断绝了联系,神界已经不承认我们,我们的神力因此变得很弱,若是光靠武修根本不堪一击,所以才有了术法。” “术法是否以自己的力量为诱饵,引诱出神界的神力为己所用?”盂洁瑶问道。 这应该是引以为傲的开创,荧惑堇却没有骄傲的神色。 恰恰是术法这个前所未有的创新,对神力的使用前所未有的创新,证明了灵族已经不为神界承认,神界将他们认作了外来之物。 所以他没有丝毫骄傲的感觉,反而是失落。 灵族为了保住神族不令其最终全部慢慢老死,失去了神族的身份:“道理上已经对了,准确说是以自身神脉作为媒介,让神界的神力通过神脉得到爆发。” “我们的神力太弱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面对神族的清除,我们必须拥有力量才能活到现在。” 第315章 狠心为己 “那神族的术法呢?”何离剑看一眼盂洁瑶怀里的神冰。 荧惑隐也看着神冰,若非从五百年前开突然开始衰老,他现在应该与神通一样,永葆青春才是。 看着昔日的同伴容貌依旧,自己却马上要寿终,那种感觉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对于他这样的神族来说更是无法承受的打击。 “与灵族术法略有不同。”这位老者想起许多事,想起自己还是天诛者的许多事,目光从神冰那充满青春的娇媚脸上移开。 看着这群灵族,天诛者对灵族所干的事是无法救赎的罪:“寻道术法目的是为了解开神界奥秘,试图拯救正在死去的神界,试图找到散落各处的核心碎片,试图将核心碎片修复如初,让神界重现。” “寻道术法只有封印、解封、破象这三个功效,而灵族术法,除了创造结界之外,剩下的全是攻击术法。”这位老者又缓缓叹一口气。 “两族术法几乎同时被创立出来,但创立的目的却完全不同,灵族是为了保命,所以除了结界就是攻击,寻道术法是为了解密,毫无任何攻击性。” 七人暗暗惊叹,没想到灵族竟然创立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量的运用秘方,竟以自身神脉作为媒介,让神界的神力游走神脉,按照自己的意愿爆发出来。 “灵族术法是为杀戮,寻道术法是为让神界奥秘显露。”荧惑隐苦笑。 鲁悼司张了张嘴,荧惑隐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是的,神族分有天诛者与寻道者,天诛者,职责就是清除灵族,寻道者,职责就是探索神界奥秘。” “天诛者是神族最强的神族,寻道者则是神力虚弱的神族,所以寻道者其实并不适合杀戮。” 原来如此,难怪神冰站出来要与荧惑堇决一死战的时候,两族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事实两人死战过程中,神冰确实一直在防守,只有在成功将荧惑堇的神力封印起来之后,才用她那虚弱的神力进行最后一击。 荧惑堇心有余悸,不得不承认她的强悍:“没想到,天道无形竟然被她练到了封印神力的境界。” “那是寻道者唯一的防身术法,寻常寻道者只能做到封印对方攻击,只有极少数极强的寻道者才能做到直接将对方神力封印起来的地步,是我轻敌了。” 荧惑隐微微一笑:“荧惑部族乃是灵族之中最强的部族,说的是攻击术法最强,但结界术法却是所有部族中最弱的,本以为破掉荧惑部族这种最弱结界,神族不会派出多强的寻道者,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她。” 看来神族也不耐烦了,毕竟追寻诛灭灵族千年,这个灵族中最强的部族却一直在躲藏,一直存活在神界中,让他们决定这一次一举将他们灭绝了。如此一来,最强的部族被灭,剩下的部族也就好办了。 至少,会对其他部族造成震慑。 “若非有你们临危心生妙计,荧惑部族现在如他们所愿,真的被灭绝了。”荧惑隐目露感激,对七人点头以示感谢。 罢了又是苦笑:“但我们已经无处可去,只能前往五行神坛,到底最后能否继续活下去依旧是未知。” “不。”何离剑不敢与他直视,忍不住暗暗摸了一下怀中的木令,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水。 心中一个声音不住对自己说:“要忍住,虽然灵族确实已经完全信任人族,但是将天下五令说出去,为了神族为了神界甚至不惜与神界神族为敌的灵族,谁能肯定他们不会将三令夺走,反而送给神族?” 如此一来,被抓走的十五人必死无疑,而失去天下五令的人族,也不论如何都回不到人界了。 一旦天下五令全都落入神族手中,灵族甚至可能愿意被神族灭绝了,因为神界得救了。只要神界得救神族保住了,他们的存在也没有意义。 其实对他们来说,他们也知道自己背叛了神界,所以反而更加希望自己被清除吧。 只是目前还没看到神族的任何希望,而将自己当做了唯一的希望,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 这希望,就是选择自我繁衍。 灵族身上流淌的也是神族的血液,只要他们还活着,哪怕神界灭绝了神族也算没被灭绝了。 而神族,神界一灭,他们死后便不会得到重生,永远灭绝了。 所以灵族清楚自己是神族唯一的希望,他们不论如何不能死,被唾骂也好,背着罪名也好,哪怕厚颜无耻,他们也要坚持咬着牙活下去。 就像现在仅存的二十二人一样。 何离剑心中微微一定,暗暗道:“我也是为了人族,哪怕愧对你们,只要为了人族,再卑劣的事再让人憎恨的事我也干得出来,你们不能知道天下五令的存在,否则我们最后的二十二人必定死在神界。” 若是灵族知道天下五令,必定将之夺走,甚至宁愿被神族彻底灭绝也要将之交给神族吧。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确实是背叛神界的罪徒,罪徒,是不应该存在的,其实他们也想清除掉自己。 只是现在他们不能死。 何离剑人等与他们一样,不论如何也不能死。 看一眼剩余六人,六人目中隐藏着愧疚,但神色坚定,对他微微点头,支持他。 荧惑隐此时才将一直的疑惑道出来:“人族为何拥有神力,当真古怪。” “对,人族为何会拥有神力。”荧惑堇皱起眉头,“你们的神力必须经过修炼才能得到,尚且是极为艰难的修炼,万里挑一之人才能得到。” “这说明神力是作为潜力存在于人族体内。”荧惑显忽而道,抬起头,双眼闪着光芒,被自己的推测感到意外。 因为是潜力,所以必须经过艰难的修炼才能将之唤醒,否则就不会被称为潜力。 七人也吃了一惊,略一沉思,确实有道理,禁不住纷纷点头:“言之有理。” 罢了抬头满是疑惑:“但为何我们的潜力是神力?我们与神族,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这就是荧惑隐与灵族们困惑在之处,一时间两族均都凝眉苦思,短暂宁静。 五百余人相继从高空中无声掠过,速度极快,一闪即逝。 匆匆逃离,一夜过去,天际边露出粉红色的晨曦之光。 众人成为羽武者之后第一次身在万里高空,以如此方式见得这在人界天天都有的晨曦,一阵慨然。 虽然身在万里高空,但星辰依旧点点,既遥远,又渺茫,无法触及,不知道它们距离大地究竟有多远。现在空旷的高空慢慢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微微明亮之中带着灰蒙蒙,让这些星辰慢慢变得稀薄。 绝大部分星辰都将自己藏匿起来,只剩下光芒最强,最倔强的那几颗依旧坚挺着,不相信自己很快就消失。 何离剑触景生情,这几颗坚持到最后的星辰,脾气性子倒与最后的二十二名人族极为相似。就是不知道众人是否会像它们一样,最终彻底消失了呢? 禁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 想起养父母给自己取名何离剑,本意是远离刀剑,永世平安,岂料现在人界灭绝了,人族也只剩下他们最后几个,一时间默然无语。 何离剑,何离剑,何来离剑? 一声苦笑,看着身边的六人,目光最后停留在姚羡琦身上,心中微微跳动。他曾见过她疲惫,见过她绝望,见过她放弃,是他一直在她身边支持她,支撑着她。 但现在,他自己也觉得开始有些累了,开始觉得,有些想休息了。 只是休息,他是永远不会放弃的。 何况除了他们六人,还有剩余的十五人会陪伴他到底,其中就有他的亲生父母,梦里一直出现的亲生父母。 也许他让父母失望了,人族让人界失望了,但他们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他们永不放弃。 第316章 五行神坛 被这晨光刺着,眼皮微微动一动,荧惑兰悠悠醒来,为这晨光眯起眼睛,一开眼立即无力恨恨道:“可恶的人族。” 荧惑显一笑:“你醒了。” 见到他笑,荧惑兰怒气更盛:“他们逃了吗?” 却见仅余的五百余名灵族默不作声,个个面色黯然,在清爽的晨风中无声飞掠,身边一片一片薄薄的淡云宛若轻纱闪过。 荧惑兰吃惊,旋即欣喜:“族长,你没事就好了。” 荧惑隐已经恢复不少,但伤得太重,依旧面无血色。一想他原本满脸红光,双目有神,此刻却双眼浑浊,让人心酸。 这老者微微点头:“你醒来就好。” 又大吃一惊,挣扎着要从荧惑显怀中扑出去,咬牙怒骂不止:“我杀了你们这低贱的种族。” 七名人族与灵族并肩飞身,可均都一脸无精打采,个个怀着心事。 荧惑堇先厉声喝住她:“荧惑兰,不得无礼。” “荧惑姑娘,你醒了。”姚羡琦面露愧色,正要跟她解释。 荧惑兰一怔,看到此情此景已经不用姚羡琦解释:“难道你们是故意的?” “抱歉。”姚羡琦点点头。 荧惑兰松了一口气,秀眉却忍不住皱起来:“你们……哼,你们……。” 不过终究放下心来,转怒为喜,喜色刚出,立即变作黯然:“我们现在又能逃到哪里去?” “总比白白送死好。”荧惑显叹息,道不尽的不甘,“我们成为灵族能做的就是活下去。” 他们是神族最后的希望,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哪怕神界灭了,神族灭了,他们依旧可以脱离神界存在。只要他们不死,神族就不算是真正的灭绝。 两个种族都是如此,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现在自己的性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是族人的,他们一死,族人立即灭绝。 所以两族都沉默起来。 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想其他事,才能做其他事,活下去吧。 小桃儿同情地看一眼这些灵族,压低声音:“大小姐,有点不对,还神丹的效果为什么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姚羡琦也注意到了,哪怕荧惑隐说自己寿命将至,但还神丹仍旧能让他很快恢复起来。已经一夜过去,他却依旧一副气喘如牛的模样。还神丹似是只能让他保持神智和些许力气,这力气只能用来说话。 “因为他们是灵族。”何离剑淡淡道,“还神丹原本是为了人族炼出来的。” 从玄武者开始人族不被认为是人族,而灵族则根本不是人族,还神丹再神奇惊人,也只是对人族有效而已。 他目露忧虑:“别说灵族,我们现在到底还算不算人族自己都不敢确定。” 六人禁不住看他一眼,尤其是他,非人非魔。 姚羡琦咬着嘴唇:“是的,我们其实已经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族,因为我们体内竟然有神力,如此说来,还神丹其实从我们成为羽武者开始就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羽武之力即为神力,羽武者将自己从玄武者进一步质变,已经脱离人族越来越远。 “人族丹药实在神奇,你们不必为我操心,我本来是寿命将至之人。”荧惑隐坦然而笑。 但看一眼这些灵族,目中却露出忧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能让他们得到最后的安身之处,如此我也放心消失了。” 对他们来说,死原本不过是重新一个轮回罢了,所以他自然而然说到消失。 但这一次他死了,就永远不会再重生。与人族一样,一生就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如果生前有后悔,那么只能含恨离去。 灵族纷纷默然。 荧惑堇叹道:“你又何苦,族长,如果这是天意在证明我们灵族是错的,那就这样也不错,哪怕是错的,至少我们尝试过,也并没有后悔过。” 如此的话平时里一定说了不少次了吧,荧惑隐只是叹息。 荧惑堇也叹息,不再说话。 许久许久,望着天际淡淡道:“我们到了,五行神坛。” 七人一惊,举目眺望。 只见天际边隐隐约约一条细如发丝的黑线从大地上升起来,又像是从空气中悬挂下去,垂在大地上。 荧惑隐暗暗吸一口气,举目看着这群灵族:“大家注意,我与荧惑堇发现这块地方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头瑞兽,时刻提防。” “瑞兽?”灵族惊呼。 这看似与人界一模一样的世界,果然其实是不一样的,何离剑奇道:“瑞兽,那是什么东西?” 几句话之间,天际边那条细线终于显露出它的真面目,竟是一根粗大的柱子。 洁白洁白的,宛若毫无瑕疵的玉一般,晶莹剔透,从大地上升起来,纹丝不动,笔直插入高空之中,任凭狂风暴雨都动摇不了它。 远时看见它形同一根细线,近了更为它的高度感到震惊。 这些灵族一听到瑞兽,都紧张地警惕起来,一时间无人给他解释。 越来越近了,鲁悼司大气不敢出,直勾勾看着这根粗大的柱子:“惊人,这玉柱少说高达数百里,得要多粗的柱身才能撑得住。” 荧惑显也被自己所见惊住。 荧惑隐淡然道:“这就是五行神坛五根玉柱其中之一,寰宇天柱。” 七人心中一动,白色,那是土令,土令曾经将退魔遗迹从人界空间中隔离开来,这根玉柱名为寰宇,即为空间之意,莫非只是巧合吗? 荧惑堇也咬咬牙,目露惧色:“大家务必千万小心,我与族长上次就在宙合天柱遇到了那头瑞兽,虽然距离宙合天柱还有一段路程,谁也说不准上次惊动到它会不会一直徘徊在寰宇天柱。” 何离剑忍不住了:“寰宇天柱?宙合天柱?” 荧惑隐警惕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玉柱:“不错,一共五根,寰宇天柱、宙合天柱、生灵天柱、肃杀天柱、净火天柱,这根寰宇天柱只是其中一根。” 七人暗暗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完全吻合,光听名字与天下五令是完全吻合的,难道天下五令原本真是神界核心碎片? 寰宇即为空间,对应的是土令;宙合即为时间,对应水令;生灵即为生命,对应木令;肃杀,只有力量才能杀戮,对应的金令;净火,不消说就是火令。 姚羡琦暗暗握一握何离剑的手,何离剑微微哆嗦,看着六人,咬咬牙,还是坚决暗暗摇了一下头。 不,他们不能让灵族知道五令的存在,绝对不能。 蓦地,一声怒吼震得地动山摇,从这根越来越近的玉柱之后传出来。 这一声怒吼引起一阵狂风,呼呼作响,从山间横扫而过。在万里高空看下去,群山微微哆嗦,惊起一片飞鸟扑棱着小小的翅膀四处逃窜。 所有灵族脸色倏然大变,齐声低呼:“瑞兽。” 七人大吃一惊,下意识按住长剑,屏住呼吸,体内羽武之力随着心念立即运转起来。 荧惑隐沉着脸:“看来天意如此,我荧惑部族果真注定要被灭绝,昨夜没有死在神族手中,那么今天就得死在瑞兽爪下。” 呜,一股阴风迎面扑来,将万里高空的众人吹得汗毛倒立。 这根直没高空的玉柱后面,被它折射出来的晶莹剔透的光泽如轻纱,微蒙蒙的,看去像是一根泛着淡淡白色光泽的光柱。 这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泽之中,倏然一团黑影从大地之中扑了出来,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直奔万里高空的众人。 第317章 神坛瑞兽 “来了。”荧惑堇大喝一声,两指并拢,往长剑身上一抹,“散开。” 嗖,五百余名灵族刹那往四下里散开。 这团黑影扑了一个空,庞大的身躯在怒吼声中强行停下,猛然扭回身,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勾勾俯瞰下来。一声咆哮,震得众人双耳嘤嘤嗡嗡作响,只感觉手脚发软无力,长剑都几乎握不住。 何离剑震惊地看着头顶上的那头猛兽,因为刚才那么一冲被众人避开,它去势太过凶猛,往上空掠出了数里,居高临下。 这到底是什么猛兽,整个身躯足足有二十人高,光看脑袋还以为是狮子,但那双血红的眼睛却明明猛虎的。不知道它究竟是狮子还是猛虎就算了,脑门上竟然还长出两根鹿角,第一眼见到如此奇兽,何离剑顿然懵住。 但这个世界乃是异世界,这里的猛兽自然与人界完全不同。 再看时,这奇兽除了狮头、虎眼、鹿角让人一时蒙神,身躯更加根本就是麋兽的。可仔细一看,却又不像麋兽,麋兽身上可没有长着鳞片。最后,看到那根尾巴的时候才发现,那不就是牛尾巴么? 这到底是什么奇兽? 它名叫瑞兽,这是灵族对它的称呼。 “瑞兽?”鲁悼司吓得脸色苍白,以为自己眼花了,愣愣看着这头看什么像什么的奇兽,它根本就是集合了所有猛兽的特点于一身的猛兽。 “千万当心。”荧惑隐已经不止一次厉声大喝,在决定逃到这里来之前,他就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 因为他预料到必然会是如此结果,荧惑部族不是死于神族之手,就是死于眼前这头奇兽爪下。 但他们最终决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宁愿一搏,这里还有最后的希望,而继续与神族拼死一战,那只有灭绝。 荧惑堇厉声大喝:“都振作起来,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机会,成了,我们就活下来了,败了。” 双眼金灿灿的,咬着牙:“我们死。” 灵族齐声呼喝,纷纷捏着手指,往长剑上一抹。 吼,这瑞兽将他们鼓气的呼喝声视为挑衅,刹那勃然大怒,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发出一声咆哮。霎时众人纷纷脸色苍白,只觉得背心冒出一片冷汗。 呼,这二十人高的庞然大物身影倏然一花,从众人头顶上凭空消失。 何离剑心里一抖,太快了,如此庞大的身躯,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哇。”空中一人发出惨叫,声音还没完全叫出来,立即被一口吞掉,他甚至都没有看见这头奇兽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 “这样不行。”何离剑心口剧烈跳动。 这名灵族被一口吞掉之后,旁边的灵族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喝,一道道金光划破高空,朝它呼啸而去。 “吼。”这奇兽怒得双眼红通通,猛然抬起爪子,一爪将那片金光撕成粉碎,朝当中一名灵族扑了过去。 荧惑显惊道:“当心。” 太晚了,这名灵族惊恐地瞪大眼睛,立即被呜的一口吞掉,他可能心里还在想真是冲我而来的么?甚至还没确认,就已经被吃掉了。 何离剑又惊又怒,这些灵族虽然神力微弱,但拥有术法的情况下远比七人强大,却被这奇兽一口一个。宛若一头饿狼冲进了羊圈里,随便它挑选当中一只绵羊食用。 灵族,完全没有对抗它的能力,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 已经两名灵族了,他们甚至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吞掉了。 无怪荧惑隐再三犹豫,最终才狠下决心。 “落到地上。”何离剑大喝,如今众人悬立高空,周身上下左右前后尽是空挡,正合了这头奇兽的心意。 别看它体型庞大,却比在场任何人都灵活迅疾,这么空旷的地方正是它大展身手的最佳场地。 荧惑隐却喝道:“不,在地上山势遮挡,反而让我们无法施展身法避开它。” 姚羡琦颤声道:“那如何是好?” 荧惑隐怒道:“岂有此理。” 荧惑堇颤声道:“没希望了,昔日我与族长能逃回去全靠运气,上一次激怒了它,这一次绝对没希望了。” “哇。”又是一声惨叫,高空中狂风大作,到处是那庞然大物的影子,卷起阵阵风浪,在五百余人之间飞速穿插,众人几乎看不清它的身影。 “不要停下里,都动起来。”荧惑堇大惊失色。 五百余名灵族闻言惊得仓促施展身法,在高空中宛若一片黑压压的飞鸟,迅疾胡乱纵横飞掠。 那头奇兽扑了一个空,恼怒地冲这群灵族大吼。 何离剑震惊,也与他们一块胡乱相互穿插飞掠,双眼紧紧盯着这头奇兽。奇兽被他们转得一阵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要抓那一个,狂怒不已。 蓦地浑身一抖,一身金闪闪的鳞片倏然炸开一片金光,这片金光发自它庞大的身躯,完全没有死角,向着四面八方炸开。 “糟糕。”何离剑惊声低呼。 果不其然,一片惨叫声同时响起,十余名灵族原本就带有重伤,立即经不住这片金光轰击,宛若流星一般往高空下坠落,划出十余道歪歪斜斜的轨迹。 奇兽呼地一声,狂吼着扑落下去,血盆大口张开,吼的一声咆哮,将当中一名灵族一口吞食。 这一下惊得剩余灵族都停住了,一个个直勾勾看着高空之下那条庞大的身躯,听着十余人相继发出惨叫:“杀了它,现在杀了它,你们还在等什么,不要管我们。” 荧惑堇怒目圆瞪,长剑呼啸着往高空之下击落,吼得额头青筋暴起:“我杀了你,神族不容我灵族,难道连你也要灭绝我们吗?” 吼,剩余灵族刹那怒得纷纷瞪起金灿灿的双眼,五百余道金光同时呼啸着击落,全数奔着那头奇兽而去。 轰隆,高空被这五百余道可怕的金光真的猛烈一颤,相隔万里的高空之下,何离剑甚至看见大地被这气浪震出一圈涟漪,形成一个直径数百里的大圆圈。 这个圆圈之内花草树木悉数被压入大地之中,坚石都被震得粉碎,轰隆隆之声在大地上慢慢传开。 金光散去,强大的气浪呼啸着自下而上吹来,将众人吹得直打哆嗦,个个目露惊恐望着身下相隔近百里的那头奇兽。 一片一片,金闪闪的,一尘不染,坚硬无比,那是它的鳞片。而这片金闪闪的鳞片之中,两点红光宛若鲜血,直勾勾瞪上来,那是它的双眼。 “它的鳞片……全挡住了。”小桃儿惊恐地瞪大眼睛,五百余道金光在这一身鳞片面前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灵族纷纷禁不住往后退,每一个人反应过来准备下一击,此刻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凭着本能下意识想要从这头奇兽的眼前脱身逃开。 但却都被它血红的双眼瞪得浑身无法动弹,那是猎物被猎食者盯住的感觉。 “这双眼睛……莫非是?”何离剑颤声道。 荧惑隐惊恐之中露出一丝黯然:“是的,那是魔气,它被魔气侵蚀了,五行神坛原本是神界出入口,瑞兽,本是守着神界大门的神兽。” 郝雄章哆嗦着:“为了守住神界之门反而被魔气侵蚀了吗?” 荧惑隐没有答话。 可以想象千年前魔族侵入神界的情形,这头一直守着神界之门的神兽尽了自己的本职,却因此被魔气侵蚀失去了理智。 原来这就是瑞兽,悲剧的神兽。 第318章 守门神兽 五行神坛,神界的大门,这头奇兽自古便就一直看守着这块地方。 任何靠近五行神坛者,必死。 众人只感到心中震撼:“哪怕被魔气侵蚀至失去了理智,但仍旧被本职驱使,死守五行神坛。” 禁不住暗暗生出一股敬意。 尤其灵族目中无比微光闪动,一个个望着这头疯狂的奇兽,瑞兽。 “它已经无法分辨敌我。”荧惑隐哆嗦声音,“真是可悲,可敬。” 吼,这头奇兽仰天怒吼,呼地从下方猛然扑上来,一身鳞片金光闪闪。 众人狠狠咬牙,面露惧色,能够镇守神界之门,难怪如此可怕。 但是,五百余道金光刹那融合为一道,呼啸着从天击落,他们必须杀了它,他们得逃进五行神坛之中。 轰隆,果不其然,那一身金闪闪的鳞片再度将这片金光弹开,血红的双眼穿过这片金光碎片,咆哮着朝五百余人扑了进去,吼声震天。 又是一片惨叫声在半空响起,听得让人心中战栗。 “难道你也认为我们已经不是神族了么?”荧惑堇颤声,看着这头可怕的庞然大物,昔日守护着神界的神兽,怒得仰天怒吼,“魔族,若我灵族能得存活下去,终有一日必定将你们灭绝了。” 灵族听者动容,正是魔族将它害成这样,哪怕被害成这样它依旧尽忠职守,神界之中恐怕难以再找出如此忠心之物。禁不住也浑身热血沸腾,被它的精忠震撼,原本对它的恐惧不知不觉消失,取而代之是无尽敬意。 虽然它不过是一头看守神界之门的神兽,但它配得上整个神界对它的敬意。 看一片一片血花在空中飞扬,一声一声惨叫此起彼伏,何离剑心中涌起莫名感觉,望着那头疯狂的神兽:“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杀了它才是对它最高的敬意。” 是的,但是以现在灵族的力量如何办得到?能在它的可怕之下活下来根本已经是奇迹。 双眼倏然血红,魔泣剑嗡嗡作响,咬着牙。 “何离剑。”姚羡琦也哆嗦声音,带着些许惊惧,这头神兽实在太可怕了。 难道六人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刚刚好不容易逃入神界,却立即死在神界之门。 何离剑猛然望向荧惑隐,荧惑隐悲沧地看着一名又一名灵族被那神兽张口吞掉,只在眨眼之间,又是十余人丧命它的血盆大口之中。 “前辈。”何离剑振声喝道。 荧惑隐似乎不愿意将目光从那群灵族身上移开,要将他们如何死去记在心里,微微看过来,目中尽是悲痛与绝望。 曾经排行第五的天诛者,因为五百年前开始衰老,神力日渐削弱,更因为昨夜与神通全力一战,昔日雄风究竟如何没人见过,但绝对不是现在这副老态龙钟的虚弱模样。 何离剑颤声道:“结界,你们现在能设下结界吗?” 荧惑隐摇了摇头:“你们见过的结界,花了我们一年的时间。” 何离剑预料到了,如此结界岂是说设立就设立的?之前也听神族说过,荧惑部族虽然是灵族中最强大的部族,但最弱的却是结界。 点点头,咬着牙,瞪着那头神兽,魔泣剑被他握得发出吱吱声响:“哪怕一次也好,你们能否想办法将它稍微压制一下,让我靠近过去,我,也许可以将它身上的魔气吸走一些,希望能让它恢复丁点神智。” 荧惑隐一惊,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这位人族,这位力量与众不同的人族,那双眼睛也是与众不同的血红,为什么人族唯独他是独一无二的?力量是独一无二的,双眼也是独一无二的。 当时原本要问他,但却撞上神族袭来,一时间竟忘了。 “你……?”荧惑隐被自己的猜测惊到,“莫非那是魔性?” 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人族与灵族同在一条船上,何离剑僵硬着脸:“曾经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曾经他是魔武者,但现在他已经超越魔武者,这双眼睛显露出来的,到底还是不是魔性?他自己都不知道。 荧惑隐颤抖起来,瞪大金灿灿的双眼:“无法置信。” 简直无法置信,人族到底是什么样的种族,竟然可以拥有神力,同时还拥有魔性,这个种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空中连绵不绝的惨叫声让他没有时间去忖思,厉声喝道:“荧惑部族,全力而上,尽力为人族争取机会,哪怕一瞬也好。” 说罢,双眼金闪闪盯着何离剑:“我老了。” 何离剑脸皮一抽,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交给我,我尽力而为。” 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毕竟能将如此可怕的神兽侵蚀至此,那魔气已经不是人界中残留的能比。这魔气,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强烈,都要可怕。 虽然已经超越了魔武者,他来到神界之后才知道自己多么弱,在神族面前不堪一击。别说在神族面前,看看着数百名灵族,任何一名站出来都让他无法对抗。 所以,他并没有自信,一点都没有。只是除了这个办法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赌一把,与决定逃到这里来的灵族一样,赌一把。 他不再说话,清空了脑子,全神贯注盯着那头被团团围住的神兽,只消逮住一个机会,立即闪身掠过去。 荧惑堇猛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目中百种神色交集一处,除了荧惑隐,他就是荧惑部族最强的灵族了,咬咬牙,将头扭回去。 “爹。”荧惑显惊得失声叫道。 荧惑堇冷冷道:“叫什么叫。” “叔叔。”荧惑兰颤声。 “荧惑兰,你何时才肯修炼术法。”荧惑堇魁梧身影一花,倏然朝那头神兽扑过去,厉声喝道,“人族,跟我来。” 何离剑身影一动,紧随其后。 “何离剑。”姚羡琦惊得叫出声,但是咬住牙齿,想将叫声吞回去,似乎她原本做好了不让自己惊慌的准备,可是还是没忍住。 看那条削瘦的身影跟在荧惑堇魁梧的身躯后面,她颤声低道:“你要活下来。” 吼,那神兽怒吼一声,利爪与獠牙齐飞,刹那又将两名灵族击飞,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吞入腹中。 “瑞兽。”蓦然一声惊雷般的怒吼,荧惑堇魁梧的身影朝它扑过来,一道强盛的金光呼啸而出,“你连神力都认不出来了吗?” 神力,神族的力量,那是神族才有的力量,拥有神力意味着那是神族。 但它完全认不出来。 “吼。”瑞兽冲那道强劲的金光咆哮,庞大的身躯一转,呼呼作响,在空中一掠,朝他扑过去,对方越强大,它怒气就越盛,双眼红光闪得令人心惊肉跳。 轰隆,这道金光在它还没彻底回身的时候结结实实击中了它,将它庞大身躯微微一震。 刹那间,一条削瘦人影从荧惑堇身后闪出来,飞速朝还没有回过神的它扑过去,一双眼睛也与它一样,血红血红。 何离剑只是一闪,已经来到它背后,往下落下去,五指张开,咬牙沉声道:“给我成。” 倏地,这庞大的身躯一抖,吼的一声,寒光森森,划破空气没头没脑抓过来。 “糟了。”姚羡琦惊得大叫,窈窕身姿无声掠过去。 小桃儿脸色苍白,几乎与她同时扑了过去。 荧惑隐震惊地睁大眼睛,没想到这神兽竟然如此可怕,这一爪子完全是胡乱挥舞而出,显然它彻底被激怒,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了。 何离剑也震惊地瞪大血红的双眼,这突然其来的变化他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必死无疑。 呯,刹那间,荧惑堇魁梧的身躯倏然倏然撞在这头庞然大物脑门上。 原来他挥了那一剑之后片刻不停,与何离剑几乎同时朝它扑过来,怒声喝道:“人族,你可别死。” 嗤,小腹传来被撞击的冲击感,何离剑闷声叫出来:“唔。” 顿然感到五脏六腑一阵剧痛,浑身骨头散架了一般,每一条肌肉都在被撞击到的一瞬间失去了力量,不听使唤往后腾空飞出。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见一道血红的血迹在高空中划出一条轨迹,那是他的鲜血。 继而感到背心撞在一片柔软的东西上,听得耳边传来一声轻吟,姚羡琦接住了他。 小桃儿一闪身,挡在两人面前,惊惧让她微微哆嗦,但她没有从两人面前让开:“何大哥。” 这只在一刹那发生。 灵族蓦地大吼,纷纷再度扑了过去:“进退是死,拼了,若有活着的,替我们活下去。” 郝雄章也怒吼一声,一抖八尺长剑扑过去:“难道这就是给我人族最后的结局吗?” 鲁悼司身影一花,怒道:“跟它拼了。” 邵澄茗也娇声怒喝,满脸怒容:“跟它拼了。” 盂洁瑶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切,脸色一沉,一冷,一语不发,将怀中的神冰抛出去,也要冲上去。 继而继而手臂一紧,神冰不知何时睁开了金灿灿的双眼,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没有被她扔掉,瞪着她:“答应我。” 第319章 联手神冰 刹那间,却见一片血光在半空炸开,一片惨叫声撕裂了耳膜,让人心中颤抖不已。血光中,那头神兽瞪着血红的双眼扑了出来,没头没脑地冲撞,这一撞,笔直朝她而来。 答应什么? 直觉的面前一片无形压迫感逼来,那头神兽已经近了。 盂洁瑶身影一飘,往旁掠开,停在姚羡琦身边。 荧惑堇怒吼着死死抓着这头神兽的鹿角,奋力抬起长剑:“给我停下,瑞兽,我们不是魔族。” 呼,它带起的风劲将盂洁瑶冲得摇摇晃晃。 “爹。”荧惑显怒吼着追了过去。 荧惑兰也惊道:“叔叔。” “答应我。”神冰咬着银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直勾勾看着盂洁瑶。 听得一声咳嗽,何离剑哆嗦着,捂住小腹低头一看,小腹一片血肉模糊。 “我帮你们。”神冰终于吃力地将话说出来。 盂洁瑶秀脸一动,猛然抬头:“何离剑,你还能动吗?” 何离剑也听到了,吃惊地看着这名神族少女。 “天道无形。”荧惑隐也看着她。 神冰努力发声,死死盯着荧惑隐:“我会离开,但是会回来,只不过那在灵族其他部族都被清除之后,你们将会是最后一个被清除的部族。” “你……。”邵澄茗怒得娇躯微颤,“你到现在还想着清除灵族?你们神族一个一个脑子都坏了吗?” “怎么样?”神冰冷冷道。 一声惨叫,众人惊得看去,只见荧惑堇那条魁梧的身影在空中掠过,他始终被瑞兽从脑袋上甩开,身上一片鲜血淋漓,不甘心地长吼:“这就是荧惑部族的命运吗?” “行。”荧惑隐看着她。 “族长。”身边灵族又惊又怒,个个怒瞪着神冰,“不要,我们宁愿死在这里。” 神冰看一眼何离剑,冷冷道:“带我过去,我要靠近它,别忘了,你只有一次机会,我现在所剩神力只能使用一次天道无形,也不一定能成功。” 何离剑冷道:“那我人族呢?” 神冰目中露出隐忍之色,强忍着那厌恶,咬牙狠狠道:“从昨夜开始我就再也没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只要你们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在哪?” “哼。”何离剑冷哼一声,“若是我族人出了任何差错。” “那不是我能管的。”神冰冷声道,那确实不是她能管的,十五名被抓走的人族肯定要被送到神族所在之地去,之后就不再是她能管的了,她不过是奉命行事,“只能告诉你,他们会被抓到神武金尊殿去。” “神武金尊殿?”何离剑与众人心中默念一遍。 “走。”神冰冷声道。 何离剑咬牙,也沉声道:“走。” 姚羡琦恨恨看一眼神冰,扶着他一掠,朝那头神兽逼近,盂洁瑶也无声跟在后面。 荧惑隐看着神冰,喃喃道:“你始终是执迷不悟,神界灭定了,除了灵族,还有什么办法能保神界灭绝之后神族尚在?” 选择自我繁衍的灵族,已经脱离神界得以独立存在,哪怕神界被灭绝了,他们也不会就此断绝,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神界重生自己。 高空之中,灵族纷纷跟在何离剑身后,咬着牙,恨恨看着盂洁瑶怀里的神冰,一声不响朝瑞兽飞速掠过去。 但见远处荧惑显的身影已经扑到瑞兽身边,狂吼着闪出一片金光。荧惑兰着灵动如蛇,绕过那头神兽,电光火石之际接住了荧惑堇魁梧的身躯。 天道无形,寻道者的术法,曾经将荧惑堇与荧惑显的神力封印住的可怕术法,面对这头失去理智,被魔气侵蚀如斯的神兽,也能凑效吗? “叔叔。”荧惑兰扶着荧惑堇,又惊又惧。 荧惑堇呼哧呼哧喘息:“何离剑呢?那个人族呢?” 见得何离剑与那群灵族纷纷掠过来,一共不足五百人,短短时间之内,瑞兽将原本五百多名灵族吃掉了数十名。 看荧惑显那道金光消逝在空中,荧惑显惊恐地转身掠开,荧惑堇怒喝道:“不准跑,我灵族已经没有机会了,逃跑就是放弃机会。” 荧惑兰却同时喊着:“快跑,荧惑显。” 瑞兽狂躁无比,利爪划破空气,嗤嗤作响,照着荧惑显背心抓落,带起的风劲如刀刃一般呼啸着从高空中横过,嘶鸣不已。 荧惑显已经来不及脱身,瑞兽速度本就比他们快。 刹那四百余道金光同时激发,带着灵族奋力拼搏的怒吼悉数撞击在这坚不可摧的金色鳞片上:“不战即死。” 瑞兽被撞击得一个摇晃,利爪往旁边歪,擦着荧惑显的胳膊飞溅出一片血花。荧惑显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胳膊上,根本感觉不到痛,身影立时飞出,惊怒地回头。 四百余道金光呜呜作响,又一次被那金色鳞片弹开,空中宛若绽放开一朵朵刺眼烟花。 “不战即死。”他狂吼一声,一挺长剑,终于意识到现在只有不顾一切往前扑才有希望,逃跑反而会死掉。 可那只手却抬不起来,才发现被它一爪子抓得整条胳膊血肉外露,连长剑都握不稳。怒得将长剑交到另一只手,愣是要冲上去。 荧惑堇也推开荧惑兰,咬牙怒声道:“好,这才是我儿子,不战即死。” 怒吼着也扑回去。 荧惑兰惊惧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一群数百人的灵族,一个一个置生死度外。他们并不贪好杀戮,并不贪好鲜血,千年里他们一直向往宁静祥和的生活。 但今日才发现,除了杀戮和鲜血,没有什么能换来宁静祥和的生活。 一直温和的他们,从昨夜开始变得狂怒无比,因为他们被逼进了绝路。 “我荧惑部族……。”荧惑兰金灿灿双眼抖动着,银牙狠狠一咬,也怒喝一声,跟着扑了过去,“我荧惑部族只想安安静静度过一生,为什么,魔族,神族,瑞兽,一个接一个,为什么都这么逼迫我们。” 这一声娇喝也许比不过那片怒吼,但每一个人都清晰听得见,连一名少女都发出如此呐喊,无不个个面露杀意和疯狂。 姚羡琦也怒声喝道:“我人族一向与世无争,却为何得到被灭绝的悲惨结果,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鲁悼司也怒吼着:“凭什么从未做过任何事的人族要遭受如此命运?” 神冰金灿灿的双眼微微抖动,却一声不吭,听得盂洁瑶淡淡道:“看吧,你该也听到了,对灵族来说神族与魔族有何区别,曾经的族人。” 神冰并不搭理,但双眼中的金光却微微一暗。 灵族本就是神族,神界正在无可救药地死去,神界一旦不复存在,神族也终将一个接一个老死。没有神界的他们死后不会得到重生,神族因此永远灭绝。 所以灵族选择脱离神界,选择自我繁衍,只是为了让神族能够继续存在。 只有先活着,才能想其他事,才能去做其他事。 荧惑隐猛烈咳嗽,须发上沾染着昨夜的鲜血已经干涸,让这原本花白的须发凝结成一股一股的,看着神冰喃喃道:“其实你们比我们还清楚,比我们还明白,神界是不行了,只是你们不肯承认,不肯接受罢了。” 他的胡须越来越急促,现在的他已经帮不了这些灵族什么,只能悬立高空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一个接一个死去。 “哇。”惨叫声不断从前面那群灵族之中传出来,伴随着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神族的敌人什么时候从魔族变成灵族和人族了?连这头原本看守神界之门的神兽也变成如此。”盂洁瑶声音平淡。 神族千年里一直在清除灵族,这头神兽现在失去理智地清除任何靠近五行神坛的人,哪怕原本也是神族的灵族。 她一向很少说话:“千年前开始,神族根本没做过什么,除了残害自己曾经的族人,什么也没做过,灵族为了神族宁愿背负背叛神界的罪名,宁愿忍受你们的清除,你们除了清除他们一无所成,甚至忘记了真正的敌人。” 真正的敌人,魔族,若非是魔族,瑞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神界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灵族也不会诞生。 “停下。”神冰冷冰冰的,抬起了素手,五指飞快捏出各种手势。 盂洁瑶身影停在半空,与那头神兽相距里许。何离剑也咬牙忍着小腹的剧痛,瞥一眼神冰,见她正在施法便由姚羡琦扶着掠过去。 那片不时闪现的血光与永不熄灭的金光之中,一条袅娜身影飞出,嘤的一声,带着一片血花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荧惑兰浑身是血,剧痛让她紧锁秀眉。 又是一声闷哼,荧惑显也被击飞,两人撞到一处,相互伸手拉住对方,惊惧地颤抖着。 “我要力量。”荧惑兰瞪着金灿灿的双眼,剧烈哆嗦,“我要力量。” 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想其他事,才能做其他事,但只有力量才能活下去。 这名灵族少女剧烈颤抖,昨夜那一幕幕与现在看到的金光血光融合在一起,让她发出如此的呼声:“我要力量,若是这一次能活下去,我要修炼术法。” 她终于意识到了,荧惑显也哆嗦着。 昨夜从父亲那里听到了,她原本是荧惑部族术法天赋最高的灵族。但因为父母之故却不愿意接触术法,昨夜和现在发生的一切让她发出了如此呼声,下定了如此决心。 第320章 一定要成功 “先活下去吧。”荧惑显咬咬牙,又要再度扑过去。 但是没有力量怎么活下去? 直到现在她才痛恨自己为什么逃避,银牙紧咬,怒道:“我不会再逃避。” 父母因为寻道者而下落不明,寻道者的可怕昨夜她已经见识过了,连神力都能封印住,正因为如此父母才失去力量。 “让我活下去。”她娇声怒喝,也跟着再度扑过去。 与此同时,何离剑与姚羡琦在五人的陪同下从那群灵族之间掠过,已经来到瑞兽面前。 瑞兽仿佛记得他似的,正是他想要落在自己身上,正是他双眼也是血红血红的。单凭本能它应该也察觉到这个人的与众不同,立即狂吼着拍飞眼前的一名灵族,朝他扑过来。 “现在。”何离剑怒喝一声。 神冰金灿灿双眼倏然一睁,五指猛然隔空一抓:“封。” 吼,空气中恍若藏着什么看不见的墙壁,瑞兽已经抬起来的利爪顿然停住。 姚羡琦掌力微吐,将何离剑瞬间送了出去:“走。” 呼,那双血红的眼睛与那柄血红的长剑在瑞兽面前划出一道醒目的轨迹,落在瑞兽头顶上。魔泣剑铮的一声,往这颗硕大的脑袋插下去,五指同时张开,扣住那金灿灿的鳞片。 何离剑额头青筋暴起,双眼通红通红,怒声道:“给我醒来。” 嗤,刹那一片黑乎乎的黑气从这片鳞片之中涌出,狂舞着瞬息将何离剑渺小的身影整个吞噬在里面。 灵族看得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一个个都齐刷刷看着这可怕的情景。 荧惑隐也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竟真的可以吞噬魔气,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人族吗?是神族吗?是魔族吗?你到底是什么?” 荧惑兰与荧惑显惊得颤声道:“这……这是……。” 盂洁瑶也屏住了呼吸,秀目紧紧盯着那团从瑞兽头顶上涌出来的黑气,呼啸着将天空都遮得微微一暗。何离剑完全被吞噬其中,根本看不见影子。 “你们都闪开。”姚羡琦厉声喝道。 灵族猛然惊醒,纷纷从瑞兽身边掠开,有些灵族闪得慢了被几缕黑气游动着缠上身体,怒得将那黑气抖落:“滚。” 神冰也银牙紧咬,瞪着金灿灿的双眼在盂洁瑶怀中微微颤抖,蓦地嘤的一声,一口气松下来:“不行了。” 盂洁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何离剑。” 但那片浓得宛若实体的黑气之中根本看不见何离剑的身影,反倒是一双硕大的眼睛倏然红通通地亮起来,众人惊得抽到凉气。 荧惑隐也拼尽全力掠过来,沉声喝道:“神冰,不能再支撑片刻吗?” 吼,这一声已经牢牢刻在每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怒吼从那片浓浓的黑气中炸开,一团黑影从里面扑了出来。 荧惑兰大惊失色,身影在电光火石之际一掠:“族长。” 瑞兽狂怒地径直朝盂洁瑶扑过去,它发现了盂洁瑶怀中的神冰,意识到正是她将自己的神力封印起来。 “盂师妹。”郝雄章脸色刹那苍白,与此同时反身扑过来。 这瑞兽一动,半空中所有人立即全都瞬间动起来,惊喝声同时爆发,满是震惊和绝望。 但是他们快,却远远没有瑞兽快,这团庞大的黑影在空中拖出一道巨大的黑色轨迹,瞬间就扑到了盂洁瑶面前。 在盂洁瑶手中那片金光爆发出来的同时,轰隆一声,它与金光结结实实撞在一起,震出一片强大的风浪。 风声呼呼作响,将半空中那片黑乎乎的黑气顷刻吹散,几条人影从那片金光之中飞掠出来。 荧惑兰轻盈身姿在空中一闪,扶着荧惑隐惊恐地回望,一个哆嗦。 郝雄章挺拔的身姿化作一道直线,从半空直扑下去,在大地的映衬下,瞪着盂洁瑶那条遥遥坠落的窈窕身姿:“你不能死。” 荧惑堇望着荧惑兰,见到荧惑隐并无大碍,冲荧惑显喝道:“盯住她。” 郝雄章张开手臂,揽住这条身影的纤纤细腰,紧紧抱着不放:“盂师妹。” 盂洁瑶微微一咳,秀目中暗光抖动:“我们……又失败了。” 同时荧惑显的身影带着一阵风从两人身边呼啸着落下,直径朝大地扑下去,瞪着金灿灿的双眼直勾勾盯住已经坠入大地的那条人影,在盂洁瑶被击飞的时候神冰也坠入了大地之中。 又听得半空中一声怒吼,那头被黑气包裹在里面的瑞兽拖出长长的轨迹,往那根洁白色的玉柱掠过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在空中留下久久不散的魔气,形成一条笔直的黑柱。 剩余四名人族紧追在其后,小桃儿惊慌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何大哥。” “它逃跑了。”荧惑隐震惊地看着那根玉柱,那头瑞兽逃回去了,逃进了五行神坛之中。 荧惑堇又惊又疑,回望一眼荧惑隐,荧惑隐厉声喝道:“追……咳……追进去。” 剩余灵族已经只有四百人左右,早已经纷纷怒喝着紧跟在那四名人族后面,相继消失在玉柱后面。 荧惑兰也惊怒地扶着荧惑隐,无声掠过,俯首望一眼那相隔万里的大地。 荧惑显无声落在地上,金灿灿的双眼瞪着那条袅娜诱人身姿,神冰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他厌恶地皱起眉头,抬起了手中的长剑,目中露出犹豫不决的光芒。现在只要长剑一落,这名神族寻道者就死了。 最终,他恨恨咬牙,将长剑插在地上,恨声道:“我办不到。” 灵族,始终是温和的种族,哪怕再憎恨神族,趁人之危的事却干不出来,何况这一次没有她灵族恐怕真的全都灭绝了。 那头瑞兽逃跑了,那名叫做何离剑的人族虽然没有成功,但现在要杀它已经变成了可能。 让这一切变成可能的,只有何离剑没有这名神族少女却不论如何都办不到。 大地微微一抖,荧惑显抬头,一片刺眼金光冲天而起,将那根玉柱映照得一片金黄。 他俯身一把抓住神冰的衣领,拎着她往那片金光掠过去,狠狠道:“一定要成功。” 一定要成功,这是荧惑部族最后的机会了。 “一定要成功。”鲁悼司怒吼着,这也是人族最后的机会了。 那片金光慢慢消散,强大的气浪卷着黑乎乎的黑气从大地上席卷而过,呼呼作响。众人纷纷低喝,将迎面而来的魔气震开,屏住呼吸齐刷刷紧盯那个庞大的身躯。 姚羡琦娇小曼妙的身影却逆流而上,无声掠过去:“何离剑,你敢死在我面前试试看。” 咚咚咚,这庞大的身影瞪着血红的眼睛,从那团黑气里踉踉跄跄一步一步走出来,喉咙里呼噜呼噜地低吼着。 “再给它一剑。”灵族奋力喝道。 但是环视一圈,每个人都想抬起长剑,无奈握剑的手剧烈哆嗦,他们没有人还剩哪怕一丝力量,愤恨地瞪着那头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庞然大物。 呼,这瑞兽从粗大的鼻孔中喷出一股黑气,庞大的身影停住。 这硕大的脑袋上,一条渺小的人影慢慢滑落,从二十人高的庞大身躯上往地上跌落。姚羡琦的身影一掠,几乎是摔倒一样,接住了何离剑,两人在地上砸一道痕迹来。 姚羡琦抱住何离剑,用力抖一抖,颤声叫道:“何离剑。” 何离剑双目紧闭,一脸黑漆漆,宛若从未洗过的锅底一般,就连手脚也都是黑漆漆的,木炭似的。 “大小姐,快闪开。”小桃儿想要过去,却双脚发软,惊得大叫。 第321章 你到底是什么 姚羡琦心中咯愣一声,秀脸反而升起怒火,抬头往那头庞然大物瞪上去:“你就是不肯死吗?” 只觉得天空一片漆黑,这庞大的身躯慢慢倒下。 她吃了一惊,抱着何离剑想要奋力掠开,无奈身体却一动不动,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却在一瞬间,腰间一紧,一条柔软的手臂抱住她,连同何离剑往旁边掠开。 轰隆一声,那头庞然大物贴着他们的背脊砸在地上,大地微微一个哆嗦,扬起一层烟尘。 这条人影显然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三人同时摔在地上,一起惊恐地回头。这瑞兽横倒在地,距离三人不过一尺,若这个人来晚了一步,她与何离剑当即被压成一张肉饼。 将他们俩救下的是荧惑兰,双眼已经再也闪现不出金光。 “成功了。”不知道是谁先颤声说了一句。 所有人目光都不敢从这头庞然大物上移开。 这瑞兽躺着无法动弹,粗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出气,将地面吹得不断飞起一片接着一片的尘土,那双血红的眼睛慢慢暗下去,有淡淡的金光从红光之中慢慢浮现。 “成功了。”这一次,所有人同时惊呼,简直不敢相信。 呼噜呼噜,瑞兽虚弱地看一眼围在身边的这群灵族,那双硕大的眼睛逐渐彻底失去红光,目露愧疚之色。 荧惑隐老态龙钟的身影摇摇晃晃,在几名灵族吃力地搀扶下,来到它面前,哆嗦着抬手轻轻按住它的鼻子:“你终于醒了。” 举目看往何离剑,颤声道:“多亏了人族,真是不敢置信。” 有灵族吃力地朝何离剑三人一步一步走去,艰难地让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他怎么样了?” 呼哧,瑞兽一身鳞片微微抖动,硕大的眼睛努力想要往何离剑那边看,但它无法转头,看不到何离剑。 郝雄章也落在身边,抱着盂洁瑶看一眼何离剑,一声长叹。 慢慢地,这些人都围过来,荧惑堇俯身看一看,嘟嘟哝哝:“你到底是人是魔。” 小桃儿慌张得手里的还神丹险些没掉了,匆匆忙忙给他塞进嘴里:“何大哥,你会没事的。” 感觉一颗不够似的,她又取出一颗,塞了进去,当成饭菜一般:“要醒来,要醒来啊。” 荧惑兰恍然失神,看着这头庞大的瑞兽,素手禁不住轻轻碰了碰那一片一片粗大的鳞片。瑞兽呼噜呼噜低吟一声,精疲力竭,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呼哧呼哧出气,拼命想要看一看何离剑,却总也办不到。 荧惑隐叹道:“真是奇怪的种族,既拥有神力,却也有魔力。” 现在围绕着人族的迷雾又浓了几分,原本拥有神力就无法理解,这独特的小子竟然还有魔力,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 不多时,荧惑显也摇摇晃晃落下,将神冰扔在地上。 一见到她灵族立即纷纷露出怒色,荧惑隐不忍地看她一眼:“真是讽刺,千年里不断清除我灵族,今日却是神族与灵族首次联手。” 这次没有她,在场无人能生还,瑞兽也无法恢复理智,灵族还是明白的。所以如何发落还要看荧惑隐怎么决定,便都看着这位老者。 荧惑隐叹息地微微摇头:“既然已经说好了,我灵族就不会食言,至于神族会不会守信那就看他们的尊严还在不在了。” 如果她失信,神族就算清除了荧惑部族却也失去尊严。 “他们执意清除我灵族就是以神族为荣。”荧惑堇也不甘心地看那名神族少女,真想现在就杀了她,“为了神族的尊严他们千年里不断清除我们,看看这尊严会不会让她守信。” 灵族脱离神界,自行繁衍,抛弃了神族身份,被视为玷污神界,玷污神族。因为他们抛弃了神族的尊严,但为了神族得以继续存在灵族可以抛弃一切。 现在,坚持这尊严的神族会守信吗? 一声轻哼,这名神族少女虚弱地睁开眼,见到这群灵族,便又微微合上。 旋即又张开,看往何离剑,金灿灿的双眼一动不动。 她也被何离剑的古怪震惊,只是没有力气将这震惊表现出来,一动不动看着他,试图能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她是寻道者,寻道者乃是解开神界奥秘的神族,不知道能看出这位人族的奥秘吗? 姚羡琦一直紧紧抱着何离剑不松手,低声道:“何离剑,何离剑。” 恍若这低唤拥有神奇力量一样,何离剑微微一动,眼睛眯出一道细缝,但脸色还是黑漆漆的。 小桃儿喜得泪花溢出:“太好了。” 荧惑隐也放下心,喃喃道:“真是古怪的种族,竟有如此神奇丹药。” 姚羡琦也惊喜万分,娇躯微微哆嗦,依旧没有松开他,紧紧抱着,与剩余六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这哪里是还神丹的功效,其实是他怀里的木令救了他,所以她一直抱着他不敢松开,否则那片淡淡的绿光必定呈现出来。 这个秘密只有这七名人族心里清楚。 虽然已经超越魔武者,但能将瑞兽侵蚀至此的魔气,不论强度还是浓度都不是他能承受的,若非有木令在身上他早就死了。 移开注意力一般,姚羡琦看往荧惑隐:“前辈,那么现在怎么办?” 灵族的注意力果真又回到神冰身上。 神冰依旧直勾勾看着何离剑,脸上没有表情。 荧惑隐看着她,叹息一声:“你现在可以走了。” 姚羡琦对小桃儿点一下头,小桃儿带着不满的一张小脸来到她面前,往她樱桃小口中塞了一颗还神丹。 神冰咬住这颗丹药:“他是什么?” 郝雄章冷道:“你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神冰秀目转动,看了他怀里的盂洁瑶一眼,并不做声。 不出片刻,她尝试努力站起来,娇躯摇摇晃晃。所有灵族齐刷刷看着她,只要她五指做出哪怕一个动作便就立即蜂拥而上。 但她来到何离剑身边,只是俯首凝视这个人族。 “你到底是什么?”她问。 何离剑也看她一眼,无力地闭上:“你又不曾见过。” 她微微咬牙,点了点头,环视一圈这群灵族,目光在荧惑隐苍老的脸上略微停一停。 默不作声慢慢离开:“不错,我不曾来过这里,什么也不知道。” 何离剑只是一句话就避开了回答。 看着这条摇摇欲坠的身影吃力地掠入高空,荧惑隐目光微动:“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吧。” 浓浓的血腥气从半空慢慢散下来,让这些灵族还在怀疑自己活着,纷纷各自张望所处的地方。 一根粗大的玉柱直没高空,不知道究竟有多高,晶莹剔透的柱身洁白无瑕,将阳光折射出来,形成一层光晕,让人以为这根玉柱在发光。 五行神坛,神界之门所在之处,现在成了荧惑部族最后的藏身之所,荧惑部族原本数万人也只剩下四百多人。 他们的赌博成功了,他们又一次活了下来,人族也又一次活了下来。 但这一次成功却得到神族的出手相助,两族原本就是同根,千年里又何苦相杀不断? 第322章 神武者 这位老者又一次说了这句话,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真是奇怪的种族。” 看往荧惑兰,也许这名灵族少女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神族灭绝了魔族,神界中依旧没有灵族的容身之处,反过来神族被灭绝了灵族还是无法呆在满是魔族的神界中,也许逃进人界中才是对的。 现在魔族将至,灵族不能再犹豫了。 荧惑堇还在为魔武者的存在感到震惊,久久不语。 荧惑显也喃喃念道:“魔武者?怎么会有如此武者,人族为何拥有神力,却又能诞生魔武者?” 人族在进入神界之前从不怀疑自己,现在也对自己感到迷惑不解,七人都低首凝眉不语。 荧惑兰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们被抓起来的话最终会被带往神武金尊殿,那是神族所在之地,你们真要现在就去吗?” 何离剑点点头:“这是我们仅存的唯一,哪怕是神族的巢穴我们也会去,至于如何救出他们,人族有一句话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 郝雄章也怅然:“在神界里除了救出他们,我们还能干什么?” 身为仅存的最后二十二名人族,他们不愿意再度失去彼此,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 “救出他们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如何救人界。”姚羡琦目光黯然,无声苦笑。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绝对不可能,他们连能否救出十五人都是一个问题,说不好七人全都搭进去。 可郝雄章说得对,他们现在除了想尽办法去将十五人救出来,还能干什么?七个人忍气吞声像灵族一样躲在神界之中吗?那种苟活不是他们要的。 “我也去。”荧惑兰站起来。 荧惑堇面容一动:“你?” 荧惑显便也站起来:“我也是。” 荧惑堇魁梧的身躯一动:“你们两个不能去。” 荧惑兰不容劝说,目光坚定:“我要去找我爹娘,说不定他们还活着,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从今天起我将会苦修术法,我会找到他们。” 荧惑隐点了一下头:“让他们决定,荧惑部族这一次欠了人族三个人情,他们救了荧惑兰和荧惑显,他们施计救了荧惑部族,他们这一次除了荧惑部族还救了瑞兽,荧惑部族能帮的应当尽力帮助人族。” 七人纷纷点头致谢。 荧惑堇看着荧惑显那刚毅的目光,咬咬牙:“那去吧,欠别人的,要尽快还。” 荧惑显点点头。 七人起身,环视一圈这些灵族,荧惑隐忽而抬起手:“慢着,人族,你们这样去跟送死没有区别,荧惑部族送你们一样东西。” 七人微微一愣,看看这些灵族,一无所有,还能送什么东西? 荧惑隐微微一笑:“荧惑部族一无所有,唯一能送给你们的是神武功法和神武剑法,你们拥有神力,可以修炼这功法和剑法,我们送给你们力量。” 七人吃了一惊,当以为听错了。 荧惑堇不住点头:“对,不错,这是我们荧惑部族唯一能送的东西。” 荧惑隐微笑,看着七名异族:“人族听着,你们虽然也有自己的功法和剑法,但不是轻视你们,你们的功法剑法实在不像样,简直不堪入目,若有了我神界的神武功法与神武剑法,你们兴许能拥有灭绝魔族的力量。” “魔族若是再度出现在神界,到时候也还请你们出手相助,能在神界就将魔族灭绝了最好,如此你们也为人界与人族报了仇,也可以安心回到人界,重振人族。”他略微停一停,看一眼荧惑兰。 荧惑兰红唇微微一抖,咬住了,到时候灵族也可以跟着他们进入人界。 但她没有说出来,荧惑隐也没有说出来。 邵澄茗激动地插上一句话:“如果真能在神界将魔族灭绝,灭绝之后你们依旧无法呆在神界的话,你们可以来我人界,如果神族还为难到人界来那就是两界的事,而不是你们两族的事了。” 荧惑隐目露感激,颤声道:“灵族在这里先行谢过,但现在我们连能否将魔族在神界里就灭绝了都还不知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 郝雄章也点头:“我们会成功的,如果神界真将灵族逼得无路可走,人界随时恭候你们。” 荧惑兰目光微动,低声道:“多谢。” 荧惑堇才回过神,喃喃道:“人族,愿意接受我们。” 荧惑隐慨然,没想到两族从相遇相识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却像过了很久很久:“人族听着,你们虽然拥有神力,但以你们的功法,这神力跟从未修炼过没两样,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这么弱的原因,现在就将神武功法与神武剑法传授给你们。” 七人连连点头,凝神静气,专心聆听。 “神界功法只有一种,神武功法,剑法只有一种,神武剑法,不像你们人界琳琅满目,看似丰富多彩,各有特色,其实全都是没用的。”他说起功法与剑法来毫不客气,他本来就是排位第五的天诛者,就算说得更过分也没人有脾气反驳。 慢慢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目光从七人面上掠过:“因为你们的功法太弱了,你们的剑法太弱了,所以这些功法和剑法层出不穷,你们的招式竟然还分有速度流、力量流还有什么流来着?” 郝雄章刚要回答,他摇摇手:“无所谓叫什么,反正很弱就是,为什么弱?你们无法同时做到将这三个流派融合成一招,唔,这么说吧,完美的功法和剑法比成一面完整无瑕的镜子,这功法和剑法就是神武功法、神武剑法,你们的功法剑法就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每一门功法每一种剑法都只是一块镜子破掉的碎片。” 不知道这样他们能不能明白,这位老者接着道:“看起来很多,很丰富,铺开在眼前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感觉你们人族的武道很强大很博大的样子,其实都是碎片,不是一面镜子,要碎片来有什么用?” 七人暗暗苦笑,看来一提到武道,不论是谁都会对比自己弱的功法和剑法感到不满,但凡武者都是追求最完美,最强大。眼前这名异族武者也是如此,非要将人族武道所有缺点都说出来才舒服。 真正的武者对自己渴求的武道,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众人理解他这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这位老者终于说完了,点点头,略微缓了一口气:“我神界神武功法也分三个境界,神武气境,神武体境,神武力境,但神武剑法只有一招,一招就够了,不用分什么这个流派那个流派,没用的,这招名叫神明天威。” 说到这剑招的名字,老者又想起许多事,目中满是敬佩:“神明天威原本不是这个模样,乃是自古不断演变才最终达到完美,神界自古与魔界水火不容,神明天威就是在两界永不停歇的死战中诞生,最终成形。” “取名神明天威,是为了不忘两界自古至今不间断的死亡与鲜血。”荧惑堇也插了一句话。 七人纷纷点头,慨然叹息。 “这魔族真是可恨。”姚羡琦咬牙恨恨道。 荧惑隐微微叹一口气:“所以神界需要力量,你们也需要力量,这便是神武功法与神武剑法的要诀,你们听好了,希望你们能让我再有震惊,进境神速吧,来自异世界的古怪种族。” 七人又是暗暗苦笑,对神界来说人族确实是古怪的种族,竟然是依靠繁衍保持种族不灭,与神界魔界完全不同。 更是莫名拥有神力潜伏体内,何离剑最夸张,竟然拥有神力与魔力,不,那并非神力与魔力,只是拥有两族特性的未知力量。 众人静心聆听,生怕听错了一个字,一面听一面被这功法与剑法惊得忍不住时而坐下,时而站起来,无法表达心中的震惊和赞叹。 最终,看着七人凝眉将神武功法与剑法默记心中,荧惑隐也说得口干舌燥。举目看一眼这空旷的天空,清风从山间无声吹来,清爽无比。 荧惑隐笑道:“虽然这里有瑞兽镇守,但这结界依旧还是要设立起来。” 荧惑堇也慨然,望着那根直没深空的玉柱:“我们也该尽快找寻合适的地方,重建家园。” 这根玉柱只是五行神坛当中的一根,还有剩余四根众人根本不知道在哪,这五行神坛之大让人惊叹。 不过七人无心逗留,也都起了身,对面前的灵族们拱手,纷纷道别:“灵族,就此告辞了,人族初到神界,本是外来之物,能得到你们的帮助和接纳感激不尽。” 这群四百人左右的灵族纷纷苦笑。 荧惑隐点头:“荧惑兰与荧惑显会带你们去的。” 说罢,看住荧惑兰:“你能决心苦修术法真是太好了,带他们去吧。” 荧惑兰颤声道:“我浪费了太多光阴了。” 荧惑堇冲她沉声道:“不要说丧气话,你的术法天赋乃是荧惑部族难得一见,现在努力也不迟。” “是。”她咬牙,点点头,与荧惑显双双回身,“再见了,我们会回来的。” 七人也同时掠入高空,跟在这两名灵族后面,只是一闪,已经不见了影子。 第323章 不容异己 望着已经没有他们的影子的天空,荧惑隐将心一横,振声道:“我们也开始吧,现在起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家园了。” 灵族纷纷振声回应。 蓦地一声怒吼,从山间掠出团庞大的黑影,呼啸着落在他们身边。那头瑞兽仰着头,眺望七人消失的方向,不满地呼噜呼噜低吼几声。 荧惑堇失声而笑,抬手拍了拍这头神兽:“你恢复力气了?但你来晚了,终究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荧惑隐笑道:“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要重返人界必经此处,到时候你再看看是谁将你救醒了。” 吼,这头瑞兽不满地冲天空吼了一声。它是镇守五行神坛的神兽,永远不会离开这里,唯有不开心地转头,庞大身躯掠入山间。 灵族纷纷掠起,也跟在它身后,眨眼之间,天地只剩下那根洁白的玉柱,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又是那棵大树,这条袅娜身影从里面掠了出来,落在这群神族面前,冷着脸。 神通抬起手:“杀。” 仅余的数十名神族面露怒容,就要冲过去,神冰冷冷道:“不用了,他们已经跑了,人族逃跑之后,荧惑部族连一个都没有剩下。” 神通怒得身躯一抖,咬牙恨道:“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他们跑不了。”神冰面露怒色,看一眼五行神坛的方向,“跟我来。” 袅娜身影掠入高空,所去方向却与五行神坛相反,她果真信守承诺。 数十名神族怒道:“他们别想逃。” 神通冷声:“告知守着剩余六十三个出口的族人,走。” 也掠入高空,回望一眼身后已经看不见那棵大树:“这就是你的选择,若你还是天诛者,现在还能带着神族的尊严静静死去,神隐,你太傻了。” 隐约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他与神冰看似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其实从自古就一直活到现在,期间一定曾经死了无数次,但都被神界重生。只不过这一次神界再也无法重生他们,所以灵族诞生了。 而昔日排位第五的天诛者,神隐,却在自己也开始出现衰老迹象的时候,明白了灵族的选择,背叛了神族。虽然这位老者从未亲手杀过一名灵族,但他的手下一定屠杀了不少,那也等同于是他杀的。 五百年里他一直为自己的罪行赎罪,灵族也接受了他,甚至让他成为荧惑部族的族长。 微微一运气,体内的经脉一片金灿灿,郝雄章是万万没想到,感慨良久:“原来羽武者的经脉就是神脉,羽武之力就是神力。” 人族对武道的理解是,但凡力量必须有相应的容器,这容器就是丹田与经脉。 古武者的丹田与经脉无法承受玄武者的玄武之力,何离剑是体会最深的人,没有木令的话他早就死于玄武之力。 那时候他才刚刚踏入武道,立即被冼立风残留经脉中的玄力折磨得濒临死亡边缘。 邵澄茗也呆呆然:“总感觉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人族了。” 从古武者体境开始武者已经被认为不是人族,古武体境开始已经超出了人族认知的范畴,根本无法解释这些武者的一切,连武者自己也无法解释。 他们现在是羽武者,照这么说可能真的已经不是人族。 一句话让众人心中虚飘飘的,鲁悼司喃喃道:“别乱开玩笑,我才不要做什么神族,我永远是人族。” 邵澄茗闪着大眼睛,看住同样对他们惊讶的荧惑兰:“是不是我们修炼神武功法之后就会变成神族。” 咣,鲁悼司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神经,要这样灵族为什么叫灵族。” 荧惑显听得很不舒服,扭了扭身子,看一看鲁悼司,知道他是随口说的,并非针对灵族:“抱歉,灵族其实还算是神族,只是神力已经极度虚弱,失去了长生不老的能力罢了,不过确实你们再怎么修炼神武功法你们依旧是人族,你们只是拥有神力的人族。” “不。”荧惑兰摇摇头,轻轻苦笑,“也许我们真的已经不是神族,之所以神力变得这么虚弱,之所以会变老,是神界拒绝承认我们,神界认为我们是外来之物,是异族。” 小桃儿没来由面露不快之色,小嘴巴一翘:“你们的世界真奇怪,明明是神界无力重生你们,甚至让你们失去长生不老的能力,如此看下去,神族始终全都变成灵族,除了自我繁衍没有别的办法来阻止神族彻底灭绝,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错。” “为什么神界不理解你们就算了,还将你们视为异族,神族这样,神界也这样,你们的世界难道没有一点点的包容性吗?难道没有一点点的变通性吗?非要这么死板的,必须神族就是神族,不准脱离神界吗?” 荧惑显皱起眉头,他当然知道这人族小姑娘并没有恶意,只是纯粹把内心的话说出来罢了,但听起来依旧那么刺耳。 荧惑兰摇摇头,幽幽叹息,看着她轻轻苦笑:“也许你说得对,神界可能没有任何包容性,没有任何变通性,只有这样神界才是纯粹的,神族才是纯粹的,不含半点瑕疵,神界是完美无瑕的世界,神族是完美无瑕的种族。” 对这一点何离剑也不解,叹息起来:“也许吧,正因为神界没有包容性,没有变通性,所以才能保持完美无瑕,为了保持自己的完美无瑕冷酷无情,这一点魔界和魔族都比不上。” 人族可别忘了魔族创造出来的魔咒,别忘了变成魔兵的褚黥翟与甄途阳。 “你们是不会理解我们的,我们也无法理解你们。”荧惑显实在忍不住,虽然他们都没有恶意,但他还是要说一句。 众人默然,确实,人族并非生自于人界,而是依靠一代一代繁衍传承,这个世界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如同褚黥翟所说的,人族不能以自己的常识去理解魔族,那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现在也一样,不要用人族的常识去理解这个神界。 而灵族为了避免神族彻底灭绝选择自我繁衍,这对他们来说一定是十分痛苦的,那是他们心头上不能触碰的伤口。 那得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做出这个决定,眼前的这两名灵族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他们承受着灵族先祖的决心和勇气带来的命运,却毫不后悔,他们与他们的先祖一样伟大。 小桃儿好奇地问:“你们的寿命一般是多少?” 荧惑兰一怔,看一眼这些人族,苦涩一笑:“按照人族的寿命来算的话,我也许算是你们的奶奶,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一般的灵族寿命有五百年。” 提到寿命,又刺激到荧惑显,荧惑显黯然,长长叹一口气:“但千年里被神族清除的灵族数不胜数,有些甚至没能活过五十年。” 众人明白了,不敢再问让他们伤心的话题,这千年里他们除了不断躲藏避开神族的清除,还不断进行繁衍。 所以这两名灵族虽然能活到五百年,但其实应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了。 而在成为灵族之前,他们的先祖都曾经拥有无限的寿命,永远不会衰老,永远不会死。 荧惑兰也不想再谈及这种话题,轻轻道:“你们加紧修炼,就算进境微小,但总比你们以前强一点点。” “光是完成神武气境就需要一百年。”郝雄章吐了一口气,露出放弃的神色,不住摇头,“那个天诛者的修为是什么境界?” 荧惑显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们:“他是神武力境修为,但凡排位前五的天珠者都是神武力境修为,估摸来算他应该是力境中期。” 何离剑看着他:“我们可没有几百年的寿命。” 荧惑兰的注意力又被他吸引:“虽然不知道你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但按照神武者的境界来划分的话,你其实已经到了神武气境后期的境界。” “神武气境后期?”何离剑喃喃自语,低着头。 就算他现在已经惊为天人地达到了神武气境后期又有什么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干什么? 他环视一眼这六人,叹了一口气,目光沉定:“你们听着,既然我人族能顿悟而拥有神力,那么我们也能通过顿悟加快修炼进境。” 没错的,第一位羽武者可没有任何人教导,而是自行顿悟出来的。 “心境,是武者唯一的力量来源。”这是初入武道的时候师父就开始不断叮嘱的,他永远不会忘记。 如果不是无我心境,他根本无法成为真正的魔武者,更加不可能突破魔武者拥有现在的力量。 他要传授给他们:“我虽然可以将你们都催眠了,但我却没有步帮主那个本事将你们的修为瞬间提升,能不能领悟无我心境就看你们自己了。” 当日步忖栽将他催眠,而后接管了他的丹田和经脉,瞬间将他的修为提升到玄武气境境界。 那必须必备两个条件,施术者的修为远远高于被催眠的人,那时候步忖栽是玄武体境后期,想要将古武者提升到玄武气境修为当然可以。 第二个条件,他只悟通了催眠之法,却对提升他人修为的法门一窍不通。当时他彻底被催眠,步忖栽如何提升他的修为他当然一无所知了。 六人纷纷点头,何离剑苦笑:“要怎么说呢,要说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怎么说,语言根本无法说。” 咬咬牙:“这样吧,我将你们催眠了,你们自行体会。” 第324章 差异 “等等。”邵澄茗粉脸红扑扑,举了一下手,吞一吞口水,不住扭一扭身子,“我没准备好,有点紧张。” 何离剑点点头:“没事,你们会自己放松的,我数到十,你们将会沉睡而去,在此期间,你们将会自己运功修炼,先让你们试一试练一个周天,练完一个周天之后,你们便会自行醒过来。” 邵澄茗捏紧了一双粉拳,紧张地坐得笔直笔直。 何离剑对她点点头:“不要担心,没事的,醒来之后好好体会那种感觉,若是毫无任何印象的话,我以后会不断催眠你们,直到你们有所察觉自己沉睡之后的那种微妙感觉为止。” 荧惑显抓着头皮,俊朗面孔露出不解:“催眠?你们人族花样怎么这么多?催眠是什么?” 何离剑开始数起来:“一。” 想起种种过去,禁不住慨然。 人族自古开始,一定没想过会有玄武者诞生,没有想过羽武者会诞生。而现在,人族仅剩的几个人之中,却在修炼神族的功法,神武功法。 这才是绝对万万没想到的。 “二。” …… 荧惑兰与荧惑显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愣愣看着他开始数数,好奇非常。 邵澄茗鼻息开始慢慢变得缓慢,水灵的大眼睛疲倦地一眨一眨,无力张开,嘴里呢呢喃喃:“慢着……我还没……准……准备……好……。” 荧惑兰愕然,何离剑此刻仿佛拥有神秘的力量,眼前六名人族纷纷合上双眼,恬然入睡。 “这不是睡觉。”她睁大眼睛。 六名人族分明还是盘腿而坐的坐姿,尤其邵澄茗将身子板挺得笔直,若是睡着了哪里还能保持如此姿势? 要解释起来的话太多了,何离剑对他们点头:“你们也去修炼吧。” 他不知道他们分别到了何种境界,但目前来看比自己稍弱,没想到神武功法这么难练,忍不住叹息:“如此功法,当然不是人族一生就能练成的,人族所有功法在它面前果然不值一提,根本不算是功法。” 神族本就长生不老,不管练多少年对他们来说都毫无感觉,时间在对他们来说永远是静止的,他们甚至可以想练就练,不想练就停下。 “单单是气境修为就需要一百年。”何离剑暗暗摇头,看来人族并没有多大的希望,“若要练到力境后期岂不是要数百年?” 荧惑兰点头,对他们颇为同情,荧惑隐传功当时却竟然忘记了问这个种族的寿命如何:“一般情况下,需要三百年,抱歉,还以为你们的寿命也跟我们一样,能活五百年。” 何离剑苦笑,看来不光是人族习惯用自己的常识来理解异族,灵族也是。 “没事。”何离剑看一眼这六人,现在是他唯一拥有的六人,他不能失去其中任何一个人,“听天由命吧,我相信人族的武者心境会给我们带来奇迹。” 武者心境,已经不止一次给人族带来奇迹,第一位玄武者,第一位羽武者,第一位魔武者,第一位超越了魔武者的武者,已经不止一次了。 哪怕这一次,他依旧坚信武者的心境永远不会让他们失望。 “我们会成功的。”他坚信,目中满是斗志和不屈。 荧惑显对他没来由的自信感到不解,这个心境到底是什么:“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似乎你所说的武者心境是你们人族武道的根源?” 何离剑微笑:“不错,对人族武者来说,一切来源于心境,包括力量,失去了心境的武者就不算是武者,拥有心境的武者,可以办到所有不可能的事。” “你们想要短短几十年就炼成神武功法?”荧惑兰吃惊,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这是盲目的妄想。 “我们的第一位羽武者无人传授,他是自行顿悟的。”何离剑点头,从未见过那位最伟大的武者,一直以来他永远是心中永不倒下的武者,是所有人族最崇敬向往的武者。 “顿悟?”荧惑显抓抓脑门,他决定不再听了,何离剑说的心境、顿悟什么的,他闻所未闻,“算了,我只能祝福你们,我不太懂你们的世界。” 吸了一口气,也盘腿而坐:“我也要开始修炼了,我活了五十多年,却连你都不如,你说的什么心境什么顿悟真能让你们数十年练成神武力境后期,那我更加不能懒怠。” 原来他比荧惑兰小这么多,难怪他不知道荧惑兰为何抵触术法,更加不知道荧惑兰小时候的许多事。 荧惑兰也鼓鼓气:“我也要开始修炼了,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何离剑知道她是比荧惑显还要弱的,按捺不住好奇:“你们现在的神力……。” 荧惑兰知道他想问什么,淡然而笑:“放心,那是神族的误解,我们的神力从成为灵族的那时候起就已经固定下来了,并不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得越来越弱,相反神力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弱的是神族,不是我们。” “这么说你们的族长其实五百年里神力变得弱了不少。”何离剑还记得那位老者说过这样的话。 还以为灵族终究会彻底失去神力,因为神族第一次见到人族的时候就这么误解的,误解人族是神性彻底消失的灵族,神力也会慢慢彻底消失。 荧惑兰目露敬佩,仿佛又看到了那位老者:“不错,千年之前,就是有神族发现非但自己开始变老,生命正在逐渐消失,神力也慢慢变得日渐虚弱,所以才选择成为灵族,成为灵族之后我们与神界断了联系,神力也就固定下来了。” 她苦笑:“我的祖先,应该是一个神力流失得差不多的神族,最后才决定成为灵族,我现在拥有的神力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时,他所拥有的最后的神力,我们是自行繁衍出来的,神界对我们的影响就此停住了。” 何离剑佩服地叹息,这些灵族的决心和勇气实在让人敬佩:“你们真了不起。” 她淡淡一笑:“但也并不是就这么定死了,荧惑显的父亲是很强的术法使用者,但荧惑显却对术法一窍不通,相反他的神力很强,是荧惑部族中难得一见的神力强盛的人。“ “如果他练成了神武功法说不定能与排位前五的天诛者抗衡,所以他只能修炼神武功法,术法不适合他。” “这么说后人中依旧还是会有突变的一代出现,只是极为罕见罢了。”何离剑理解。 人族之中能成为魔武者的至今为止也只有两个,自己的先祖是第一个,自己是第二个,虽然父母体内也有魔武者的血液但却无法成为魔武者。 “对。”她点点头。 何离剑不便继续问她,如今众人急需力量,急需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越快越好,越强大越好,便也不再问什么。 微微吸气,看一眼六人,也双目微闭,开始凝神静气,入定修炼神武功法。 荧惑兰也开始收敛心神,慢慢入定。 七人已经得到荧惑隐传授神武功法,但灵族独有的术法究竟如何修炼却无从得知,能得到神界的功法对七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便也没有人开口问过术法的修炼区别。 这才离开第一天,七名人族,两名灵族,纷纷抱着拯救自己族人的渴望拼命提升自己的力量。 对连活着都很艰难的两族来说,没有力量是万万不可的,力量,越强大越好,他们需要力量。 第325章 空我心境 何离剑微微吐息,体内那轮血红色的丹田慢慢旋转着,将经脉中血红色的力量都收了回去。 经由一个周天下来,这轮血红的丹田变得比以前更加强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经脉也比以前更加强韧,一条一条散发着刺眼的红色,宛若血光一般。 “真不愧是高于人界的世界的功法,真不愧是神力正宗的修炼功法。”他暗暗惊叹,对这神武功法无比钦佩,无比敬畏,“按照这样修炼下去,只要再修炼个几次,我恐怕就能进入神武体境前期了。” 他本来就拥有无我心境,加上体内那血红的力量一直是未知的,神秘的,修炼起来当然比任何人都要快。 他暗暗惊讶:“我如今已经超越了魔武者,不再是魔武者,这力量究竟是什么力量?竟然能与神武功法达到如何完美的结合。” 微微运气,那股血红的力量随心而动,旋即奔涌起来。 惊得他连连赞叹:“厉害,神武功法果然才是专门为我们现在的力量创立的功法,我若是还以魔武功法修炼,哪怕修炼一年也没有一天的功效。” 神界与魔界是高于人界的世界,人界与之相比形同蚂蚁与人的区别。 人族拥有神力之后却一直在以低劣的功法进行修炼,根本没能将神力修炼完全,也没能将神力完全发挥出来。 他体内的血红力量更是因此没有得到真正的,正确的修炼。 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用水洗过一般,无比清晰。身体更像每一条肌肉,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经脉都被仔细拭擦过,清洗过一样,无比舒适。 “神武功法,真是天下无二的神功。”他惊叹不已。 看过去,那六人依旧双目微闭,被他催眠之后身体正在自行进行修炼,看样子一个周天还没修炼完。 荧惑显长长吐了一口气,也睁开了眼睛,见到他已经练完,吃了一惊:“你这就练完了一个周天?” 何离剑点点头,对他也钦佩无比,听荧惑兰说过之后才知道他是难得一见的灵族。 灵族本就神力微弱,而他却是神力极为强盛的灵族,千年难得一见。加上他对灵族术法一窍不通,确实是修炼神武功法与神武剑法的最好人选。 “你真是让我连连震惊。”荧惑显瞪大眼睛,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体内的力量现在既非神力又非魔力更非人族力量,完全是一种新生的从未有过的力量,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何离剑淡然而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荧惑显挠着脑门,眼睛不住打量他:“奇怪,真奇怪。” “不管它是什么力量,只要能救人界,能救人族,我就不会嫌弃它,否则就算是神力,只要救不了人界人族,我也会立即抛弃它,我要的是有用的力量。”何离剑目露渴望,力量不过是武者的工具,他才不管这是什么力量。 荧惑显点点头,对他露出同情之色:“你们人族武者的力量来源是心境,只要你们还拥有心境,哪怕力量彻底消失了,也会再度生出来。” “是的。”何离剑笑了,心境,是人族武者最引以为豪的。 “哎。”荧惑显叹息,对人族的羡慕溢于言表,“真好奇你们口中的心境,要不你也催眠催眠我?” 说着,拍拍胸口,示意何离剑随时可以开始。 在他身边的荧惑兰却慢慢睁开眼睛,秀目暗含秋水,惹人心动:“我也好奇你们的心境究竟是什么,竟然能诞生出神界的神力,相比起拥有神力,能让神力诞生的心境才是最让人不解的。” 她也修炼完了。 何离剑从来到神界后就一直苦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人族心境之中竟然会诞生神力。” 一拍膝头:“那好吧,我试试催眠你们。” 荧惑兰微微往旁边移开,她有些害怕从未体验过的经历:“不,你只催眠他就好了,我还是有些害怕。” 何离剑淡淡笑:“你们神界确实包容性几乎为零,变通性几乎为零,现在接受新事物的承受力也是几乎为零,真是一个很死板的世界,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之外的人和世界。” 看一眼盘腿而坐双目微闭的六人,慨然:“我们人族则不同,与你们截然相反,越是新奇的,我们就越兴奋,越好奇,我们喜欢新奇的事物,我们可以接受所有从未见过的未知,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去人界,我们随时都会欢迎你们。” 荧惑兰听到他前面几句话的时候面露不快,听到最后一句话,才娇躯微微哆嗦,颤声感激:“多谢。” “不客气。”何离剑轻轻一笑。 看住荧惑显:“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一块数数,我数一下你就跟着数一下,数到十的时候你就会睡过去,我会把你叫醒的。” 荧惑显嘿嘿一笑,满怀自信:“我很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我大概是千年来第一个与众不同的灵族吧,来吧。” 何离剑轻轻一笑,他说得对,也许吧。他本身也确实是千年来难得一见的灵族,先祖与父亲都是神力微弱的灵族,他却是一个神力强盛到足以与排位前五的天诛者抗衡的灵族,他确实与众不同。 “那就开始了。”何离剑点点头,开始数起来,“一。” 荧惑显擦了擦双掌,深吸一口气,也跟着数起来:“一。” “二。” “二。” 荧惑兰好奇地看着荧惑显,注意观察他的变化,依旧警惕地离开他身边几步距离,生怕自己也被催眠到一样。 …… “十。”何离剑惊讶地瞪大眼睛,将最后一个数说出来,直勾勾看着荧惑显。 荧惑显也不敢相信,挠挠脑门,明显是失败了,他像是不甘心失败一样,将最后一个数也数出来:“十。” 一时间三人纹丝不动,瞪着眼睛。 许久许久,何离剑百般不解,直勾勾看着荧惑显:“怎么回事?难道催眠对异族是没有用的吗?” 荧惑显双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露出失望的神色:“我没睡着,失败了,催眠只对人族才有用吗?” 一直不开口的荧惑兰忽而道:“不,是我们的心境与人族的心境不一样,催眠只对人族的心境有用。” 何离剑也隐约明白,禁不住喃喃道:“原来如此,我似乎明白了。” 荧惑兰看着那六名人族:“人族的心境,杂念太多,每一时每一刻,每一个角落里,处处时时都有杂念在流动,只是你们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所谓的催眠,不过是借由一种暗示暂时屏蔽了杂念,以让至纯的心境得到显现。” 她轻轻一笑,安慰荧惑显:“抱歉,你不用体验了,我们神族灵族的心境,无时无刻不是最至纯的,所以催眠对我们完全没有用,。” “族,能够让这种心境显现的大概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睡着了,一种是死掉了。” 何离剑震惊,喃喃道:“是的,我就是经历过了催眠与死亡才获得无我心境。” “无我心境?”荧惑兰念了一遍,摇摇头,“什么是我?人族,你们对我的定义可能错了,你把心中的杂念误解为我了,那不是我,那是杂念。” “这个催眠其实就是将杂念屏蔽掉如此简单而已,你屏蔽掉的是杂念,不是我,所以不应该叫无我心境。” 何离剑惊讶得险些站起来,钦佩地看着眼前两名灵族:“原来是我将杂念误以为是我了吗?” “对。”荧惑兰点头,“所以不能叫无我,应该叫无杂念。” “唔。”何离剑凝眉,暗暗沉吟,“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们太让人震惊了,非但你们的世界比我人界还高一等,神族灵族还都比我人族高一等,连心境都比我们高一等,人族,真的不过是蝼蚁种族。” 他无声苦笑,不住摇头:“我们原来这么渺小。” “是的。”这个声音平静无比,宛若无声的山谷中静静流淌的水声,“我们一直就没有见过真正的自我,这个无我心境确实不该叫无我,没有的是杂念,并不是我。” 盂洁瑶慢慢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何离剑与两名灵族,目中隐隐流动沉思的微光。 她什么时候练完一个周天何离剑竟一时间没有察觉过来。 何离剑心中一动,众人之中,不,在所有的人族之中,盂洁瑶是他见过的杂念最少的人,无怪她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应该叫空我心境。”盂洁瑶静静看着何离剑,“空是杂念空了,空了之后我才得以显现。” “空我心境,确实,应该叫空我心境。”何离剑看着盂洁瑶。 这位一直冷冰冰的大美人从铁水湖之后,不知不觉已经失去了冰冷,剩下的是纯粹的平静。 他面露钦佩之色,回想自己曾经尝试数次自我催眠才能成为真正的魔武者,甚至被褚黥翟重伤至假死状态才顿悟这个心境,她却只是被自己催眠一次就领悟到了。 不过她就是这样的人,她的性格和脾气注定了她永远是最平静最冷静的,所以一次就能领悟这个心境,是必然的。 第326章 杂念 “原来如此。”他无声苦笑,“我从身为奴隶之后,心中满是憎恨和不甘,满是愤怒和绝望,反而是杂念最强烈的人。” 哪怕是杂念最强烈的人,他愣是凭着自己一个人进入了这个心境,可想而知这对他的挑战和考验也是最大的。 但他成功了。 禁不住慨然,回想过往种种,失声而笑。 看一眼剩余的五人:“现在我虽然已经摆脱了过去的一切,但人族依旧落得如此下场结局,我不能因此再度陷入过去的那种浑浊的心境之中,人族,还有希望,我要坚信这一点。” “你已经领悟到了吗?”何离剑面含微笑,想起与盂洁瑶初次相遇的情景,因为她太过冰冷而抵触她,但现在两人却是亲密的生死挚友。 盂洁瑶微微点头:“我不太确定,可能还要几次尝试,不过离得到这种心境已经不远了。” 何离剑欣然而笑,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依旧是以前的盂洁瑶。褪去了让人生畏的冰冷,取而代之是止水一般的平静,她还是所有人的大姐姐。 呵,姚羡琦微微吐了一口兰气,慢慢睁开水灵的眼睛。与此同时,郝雄章也慢慢睁开眼睛。 何离剑与盂洁瑶相视一眼,都看着这两人。 姚羡琦醒来之后立即秀眉微锁,努力回想沉睡之后的一切。 郝雄章也是拧着眉头,嘴里喃喃道:“奇怪,真奇怪,好像有点印象,但总也抓不住,我睡得太死了吗?” 荧惑兰禁不住微微摇首:“有那么难吗?你们人族的杂念到底浓烈到什么地步了?” 何离剑苦笑,这不是神界能理解的。 人族,杂念就是这么多,这么强烈,这么琐碎烦人。 继而鲁悼司也呵出一口气,慢慢开眼,与姚羡琦郝雄章一样,立即凝眉苦思。看得荧惑兰与荧惑显不住摇头,实在不明白这些异族的杂念怎么会有这么多。 鲁悼司刚刚醒来不久,邵澄茗也唔的一声,慢慢睁开大眼睛,脑袋转着看一看身边,目光最后落在何离剑身上,半晌开口:“我刚才睡过去了?” 鲁悼司一愣,惊讶地看着她:“你连自己有没睡过去都不确定吗?” “唔……。”邵澄茗不敢多看何离剑,扭扭捏捏着娇小婀娜身躯,“我……我看来是不行,我完全没印象,我连自己有没有睡过去都不知道……。” “不。”何离剑对她点头,鼓励她,“不要放弃,我会一直帮你,相信自己,至少,请你相信我,我会让你领悟到这个心境,人界与人族一定会被我们救回来,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专心修炼就可以了。” “咦?”邵澄茗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会鼓励自己,语气还这么温和,这个黑小子每一次见到他都是要么冷着脸,要么杀气腾腾,让人不敢靠近。 她慌得手忙脚乱,连话都不会说,目光百般不敢与何离剑接触:“哎?呀,好,我……我相信你。” 何离剑点点头,最后看往小桃儿。 小桃儿吐了一口兰气,也睁开眼睛,秀眉微微一皱:“唔。” 何离剑与盂洁瑶相视一眼,看来除了邵澄茗所有人都有点印象。 “哎。”荧惑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这个种族真是可怜,连至纯的心境都没有。 不过叹息完之后,秀目中却露出无尽期待和敬畏。 按照何离剑所说,人族第一个顿悟到神力的武者一经顿悟,立即就强大如斯,证明了人族的心境十分恐怖。如果眼前这些人族都进入了那个心境,说不定真能数十年就炼成神武功法。 人族的心境,实在太大可怕了,不论多强大的力量都能诞生其中。 “真是可怕的种族。”她喃喃道,“你们的心境就像无底洞,什么都能诞生,连不属于你们的神力都能诞生,也无怪会诞生杂念了。” 何离剑感慨:“是的,它确实像是一个无底洞,里面究竟有什么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七人相视一眼,彼此目露自信和希望。 是的,人族就是这样的种族,只要活着,什么都会发生。 他们坚信人界与人族必定能被他们救回来。 邵澄茗咬咬嘴唇,点点头:“嗯,我不会放弃,我要自信。” 鲁悼司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笨蛋,身为玄极门弟子你居然想过放弃?你居然曾经没有自信?” 邵澄茗嘟嘟嘴,摸着额头,禁不住看往何离剑。此刻却觉得他其实并不是凶神恶煞的人,就算他是,也绝对不会对身边的人凶神恶煞。 会让他凶神恶煞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试图灭绝人族的人,试图伤害他身边的人的人。 荧惑显站起来:“好了,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众人纷纷起身,荧惑兰眺望远方,只见群山披着绿装铺在天空之下,连绵不绝。众人刚离开一天,还没有彻底走出这块地方。 “想要从这里前往神武金尊殿还有很长的路。”这名灵族少女看着这些人族,“但我们是灵族,你们是人族,必须得绕开神族。” “所以这条路更加漫长,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就借用你们人族的那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将要择道而行,取道潜幻回廊。” “潜幻回廊?”小桃儿开始揣摩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本是仁武帮中人,仁武帮遍布玄泰大陆各个角落,她从小当然就到过各种各样的地方。但这里是神界,禁不住让她好奇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既然是绕道的路,当然不会是友好的地方。 荧惑兰身影一掠,没入高空:“走吧。” 何离剑才想起她是为了找寻父母而来的,一时间觉得那条袅娜诱人的身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自己曾经也是为了找到亲生父母踏上武者之道。 她的父母究竟遇到过什么事? 这对灵族来说一定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吧,他们原本就不是自行繁衍的种族,从来就没有父母爷爷奶奶之说。 不知道第一名灵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被孩子叫爹娘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第327章 荧惑最强术法 这个世界表面看起来真与人界无异,一路过来都是人界中见惯了的高山流水。 盂洁瑶虽然对空我心境有所领悟,但始终不能更进一步,不得其中奥妙所在,其他人则更不用说。 是以一路上众人依旧依靠何离剑的催眠之术进行修炼,邵澄茗也逐渐稳住了心态,小桃儿每次仍旧还是最后一个修炼完。 已经月数过去了,众人御风而行,一日三十万里,不知不觉远离五行神坛有千万里。 荧惑兰的身影停住,落在万里高空之下的山头上,眺望前方那片群山:“再过一日我们就要到潜幻回廊了。” 何离剑落在她身边,一天的路程有三十万里,从这里自然看不见潜幻回廊:“潜幻回廊,终于要到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回望六人。 六人虽然没有疲惫之色,但精神比起以前却个个判若两人。 赶路之时不忘修炼,修炼之时必须将心中所有牵挂屏蔽,这对众人来说真是煎熬难耐。 “哎。”邵澄茗幽幽叹气,从来到神界她真变成了忧愁鸟,秀目中满满愁光。 鲁悼司低声嘟哝:“你又焦急了。” 邵澄茗嘟嘟嘴,她又不是情愿的:“我好难受,想要救他们必须控制自己心无旁骛才能专心修炼变强起来,可是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们,不想着将他们马上救出来,越想救他们就越没法专心修炼,越没法专心修炼就越没希望救他们。” 小桃儿也目露焦虑,声音低低:“是呀,想要短时间进境飞速,就须得领悟空我心境,本来就几乎不可能领悟得到的心境,在这个时候却必须要求我们领悟到,要怎么办?” 郝雄章从得知被抓走的十五人尚无性命之忧后,已经慢慢恢复了冷静,以往沉稳重归那张俊朗的面孔:“不要多想,相信自己,我们会成功的,多少苦难我们都挺过来了,难道这一次我们就这么放弃么?” “人界可在看着我们,人族可都在看着我们,做不到也得做到。” 姚羡琦也沉声道:“是的,千年前第一位羽武者面临的绝望可不比我们小,但是他成功顿悟了羽武者,武者最重要的是心境,武者的唯一是心境,武者最强大的是心境,我知道你们都是天赋资质比我高的人,是这一次的绝望太过绝望了。” “但身为人族的精英,只有你们才能面对这份绝望,你们都不行的话人界和人族怎么办?你们都无法救出他们的话还谈什么救人界人族?” “大小姐。”小桃儿低着头,轻轻搂住她的胳膊,这小姑娘似乎有点累了。 何离剑淡淡看着这些人,这一次的绝望和重任对他们来说确实太大,太沉重了。他自己何尝不是倍感绝望,但他不允许绝望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压着自己。 淡淡道:“我会一直不断催眠你们,直到你们领悟空我心境,有我在,你们必然能领悟得到空我心境,放心吧。” 小桃儿点点头,看着这个黑小子,似乎已经没有那么丧气,大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信任。 她回想从遇到这个黑小子开始,彼此一共经历了多少生死。 绝断峰之上以为三人都死定了,但因为他却都活下来。望曦城姚家之中,连姚羡琦都认定他已经死了,但他又站起来。仁武城中,若非没有盂洁瑶的到来他必定与仁武帮一并灭绝,纵然如此他依旧选择死战到底。 太多了,之后的绝命天坑,毒雾谷,灭葬场,铁水湖,退魔遗迹,最后的这一次,他没有哪一次选择退缩放弃。 “嗯。”小桃儿重新涌起斗志,“就算我们失败了,就算我们最终没有能救了他们,没有能救了人界与人族,我们还是不会放弃。” 郝雄章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坚定:“不,我们会救了他们,我们会救了人界与人族,因为只有我们能,这就是我们。” 何离剑淡淡一笑,这位玄极门大公子终于恢复了斗志,这才是原来的郝雄章:“不错,除了我们没有人能救他们,没有人能救人界与人族,必然是我们救了他们。” “嘿嘿。”鲁悼司也笑起来,看着这两个男人,挺起了胸膛,“没错,我们可是人族武者,人族的希望,谁说人界已经绝望,谁说人族已经绝望,我们就是希望。” 郝雄章目光微动:“对,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希望,希望永远都在,因为我们还活着,我们就是希望。” 一直以来弥漫在众人心头的绝望和丧气似乎惧怕地散去,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偷窥着他们,不敢靠近半步。 何离剑与郝雄章鲁悼司禁不住放声而笑,姚羡琦也面露微笑看着这三个男人,盂洁瑶也淡淡笑,小桃儿握着小拳头欣然而笑。 邵澄茗用力一点头:“嗯,我们就是希望,就是绝望的克星。” 荧惑兰禁不住也泛出一丝微笑,与荧惑显相视一眼,目中露出敬佩,似乎被他们身上的希望和豪气传染,彼此面露希望之色。 “你们真了不起。”荧惑显发自内心,看着这些异族。 对神界来说他们弱得不值一看,对魔界来说他们弱得不值一看。但他们只是力量弱罢了,他们的心比神界与魔界都要强大,这才是他们真正可怕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人族所谓的心境吗? 荧惑兰被他们鼓舞到似的,盘腿而坐:“我灵族当然也从未放弃过,我已经浪费了不少光阴,若是自幼就苦修术法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弱,所以我更加要比以前强,比自幼就苦修术法的我强。” 事实上她自幼从未修炼过术法,她只是假设自己自幼就修炼术法,而现在她要比那个假设的她还要强。 何离剑心中被触动,自己何尝不是曾经浪费了十六年光阴。但从未放弃过,反而成为了魔武者,现在甚至超越了魔武者。 这名灵族少女也与自己一样为找寻父母而来,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浮现,禁不住问:“你父母到底遇过什么事?” 荧惑兰陷入回忆,那一定是痛苦的回忆,从她的目光就能看出来,她掩饰不了的。 许久才淡然一笑:“我荧惑部族迁徙到神界之门附近是在七十年前,我们被神族发现了,他们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逃得很仓促,爹和娘为了族人成功逃离留下断后,却被寻道者封住神力,从那以后再也没出现,爷爷为了找到他们离开神界之门,也不知所踪。” 何离剑心中一动:“你一定能找到他们。” 当时自己也认为父母已经死了,但他没有放弃,没来由坚信他们还活着,事实上他们确实一直活着。 荧惑部族的灵族一定也认为她的父母已经被神族杀害了,他沉声道:“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一定还活着。” 直到亲眼见到他们为止,否则没有人有权说他们已经死了。 荧惑兰目中坚信无比,看着这个黑小子,惊讶他为什么比自己还坚信,比自己还激动:“是的,他们一定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他们,毕竟,他们是荧惑部族最强的术法者。” 第328章 术法的媒介 “荧惑部族最强术法者?”小桃儿记得荧惑显的父亲的可怕,万万没想到还有比他可怕的,就正是她的父母。 荧惑显也点头,目中露出崇敬,他活了五十多年,她的父母下落不明是七十多年前,当然没有见过他们:“他们是公认的荧惑部族并列排位第二,之后才排到我爹,他们甚至可以与族长匹敌,而我爹却办不到。” 荧惑部族族长荧惑隐,本为排位第五的天诛者,能够与这位神族相匹敌对灵族来说确实强得让人无法相信。 “荧惑部族真不愧是灵族中最强的部族。”鲁悼司钦佩,这可是神族自己也承认的。 荧惑兰脸上升起自豪,目露坚定和自信:“但我要比他们还强,我要超越他们。” 七人也纷纷涌起斗志。 荧惑显狠狠拍一下自己的胸膛:“我也是,我也要成为灵族最强的神武者。” 荧惑兰目中更是自豪:“虽然我灵族强者屈指可数,远远不及神族那般多如牛毛,但我们不会就此放弃,我们也有强者。” 鲁悼司咬牙沉声道:“我人族也是,虽然我们几个是仅存的人族,算是人族中最强的武者,远远不及其他各族,但我们岂能就此丧气放弃,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希望。” 邵澄茗目中重新恢复光芒:“我们会救出他们,救了人界,救了人族。” 荧惑显嘿嘿一笑,充满自信:“我们也一定会找到荧惑兰的父母和爷爷,一定会改变灵族的命运。” 两个异族齐声发出坚定的笑声。 何离剑咬咬牙,这个决定一路上他已经犹豫很久:“我们能得灵族传授神武功法神武剑法实在无以为报,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术法与神武功法到底有什么区别?” 小桃儿与邵澄茗几乎异口同声,也满是好奇,这两个姑娘早就想问了吧:“对呀,术法与神武功法有什么区别吗?” 荧惑兰淡淡一笑,说来也是,这些异族应该早就想问了:“术法是千年前才诞生的,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术法,灵族术法诞生于灵族已经变得很虚弱的神力,为了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被创造出来,寻道术法则是为了寻求神界奥秘,让藏匿于神界的奥秘显露出来。” 这些众人都听过了,也明白了,接下来才是众人最好奇的。 荧惑兰看着他们:“术法只有神族与灵族才能使用,否则族长应该也会传给你们,术法,乃是以灵族之心与神界连通,以自己的神脉为媒介,将神界的力量发挥出来,前提就是将心与神界连通。” 这双暗含秋波的眼睛看着他们:“很抱歉,你们并非神界之物,是无法与神界心心相连,哪怕你们拥有神脉,拥有神力,具备了媒介的条件。” “但对神界来说你们是外来之物,它没有排斥你们是因为它现在已经极度虚弱,正在死去,否则你们一定会被它排斥,压制,体内的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众人也明白过来:“这不就是与魔界一样么?那些追入魔界的羽武者们正是受到了魔界的排斥压制,体内羽武之力无法得到发挥,才死在魔界。” 何离剑苦笑:“不光是神界魔界,人界其实也一样会对外来之物产生排斥压制,那些死在人界的魔物尸骸全都会消失掉,这就是人界对外来之物的排斥所致。” 叹息一声:“神界因为自己正在死去,无力排斥压制我们,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幸运,但对神界来说,其实却是悲哀的。” 荧惑兰与荧惑显闻言又露出忧伤之色。 “但这也证明了,神界哪怕再否认你们,你们终究是神界的孩子。”何离剑轻轻一笑,目露感动之色,“我人族有一句话,叫做母子连心,你们始终是神界的孩子,否则根本无法与神界做到心心相连。” 他想起在无限剑山第一次见到母亲的情景,虽然十六年里彼此从未见过对方,但都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荧惑兰与荧惑显目光抖动,颤声道:“你说的对,我们始终是神界的孩子,也许,神界从未否认过我们,是我们自己太悲观了。” 姚羡琦微笑着:“母亲是从不会否认自己的孩子,不论他们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她永远都会支持他们。” 荧惑兰与荧惑显默然不语,感动让他们不敢轻易开口。 盂洁瑶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寻道者的天道无形能将神力封印,其实是通过神界办到的。” “是的。”荧惑兰苦笑,“那需要很强大的心,天道无形是封印术法,用以封印对方招式和攻击,那名寻道者能做到直接将对方神力封印,她的心很强大。” 她之所以苦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目中幽光流动:“我一定会比她还强大,我会的。” 那名寻道者就是神冰,没有她的话荧惑部族与众人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早被失去理智的瑞兽悉数杀死。 何离剑回望一眼:“神冰吗?看来她做到了信守承诺,荧惑部族不会有事了,神族……,还是有他们的尊严的。” 着实有点意外,荧惑显与荧惑兰都感到不敢相信,荧惑显喃喃道:“没想到她真会信守承诺。” 如此一来暂时不用为荧惑部族安危担心,算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众人只要专心苦修,想方设法将被抓走的十五名族人救出来,之后如何拯救人界人族,还是那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爹,娘,师父。”何离剑心中默默道,“还有诸位,我一定将你们救出来,一定会。” 鲁悼司一挥手,忍着怒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绝望越大只会越激怒我们,越激怒我们只会让我们变得越强大,我们必然会成功。” 呼地一屁股坐下,盘腿而坐,双目微闭:“我要修炼。” 邵澄茗慌慌张张坐下,绷着秀脸:“我也是。” 何离剑笑了,这才是人族的希望,如果希望本身都绝望丧气了,那么哪来的希望? 慨然道:“在你们发现没有希望的时候,其实你们就是希望。” 荧惑兰颤声道:“是的,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其实我们自己就是希望。” “我们继续修炼,这一次试一试练三个周天,三个周天之后,继续赶路。”何离剑看一眼面前的六人,“开始吧。” 看着他开始数数,荧惑兰也盘腿坐下,荧惑显也按捺不住地开始苦修:“我岂能让人族进境比我快。” 等到六人都陷入沉睡,何离剑看一眼这两名已经入定的灵族,望一望远方,喃喃道:“没错,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我们就是自己一直在找寻的希望。” 也盘腿而坐,双目微合,开始入定。 第329章 萤火蝶 漩涡比以前更加强烈了,红通通的,正在飞速旋转,将一道一道血红的光芒送入经脉之中,闪电一般一闪而过,经脉在它的鼓胀下泛出层层红光。 敌人见到这血红之光必定心惊胆战,但对他来说这红光却是他唯一的依靠,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力量,他对它坚信不疑。 现在,他要它变得更加强大。 他已经超越了魔武者,不够,他还要更进一步超越。 强大,永远没有最强大,只有更强大,身为武者,身为人族最后的希望,他永远嫌弃自己太弱,而不会满足自己有多强大。 现在处于空我心境,他实则感受不到这轮血红漩涡与喷张的经脉,坐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潜意识里渴望更加强大,越强大越好。 这一丝强烈的潜意识让他不知不觉修炼了数个周天。 盂洁瑶第一个睁开眼睛,她练完了三个周天,看到荧惑兰与荧惑显都在凝眉看着何离剑。也禁不住微微一愣,平时她每次练完睁开眼,都会见到何离剑守在六人身边,但这一次何离剑还没有睁开眼睛。 荧惑显狐疑地看着这个黑小子:“难道他要在今天进入神武体境吗?” 何离剑因为突破了魔武者实则已经达到神武气境后期的修为,这一次迟迟不收功还是首次。 荧惑兰不语,许久才道:“他渴求变强的心念太强了,以至于进入空我境界之后潜意识里依旧不肯停下来。” 荧惑显目露敬畏:“真是可怕的执念,人族心念果真复杂,竟能影响到空我心境,难怪他们的杂念会这么多。” 荧惑兰叹息:“杂念,就是连自己都忘不掉的心念,也只有人族才会有这么多杂念,因为他们太弱了,只有弱者才会有这么多执念,执念,即为因为无法实现而残留不散的心念。” 盂洁瑶盈盈起身,来到何离剑身边,声音静若止水:“他曾经是人族最弱的人,他的执念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最弱的人族?”荧惑显惊讶,“他?他曾经是你们人族最弱的?” 盂洁瑶点点头,目中露出若隐若现的光芒:“但现在不是了。” 现在不是了。 荧惑兰水灵的眼睛瞪大,蒙上一层迷雾,半晌摇摇头,她想不通:“真是奇怪的种族,杂念太多对于修炼是大忌讳,却恰恰是无法忘却的执念反而让他变成了最强的人族,矛盾,无法解释,奇怪的种族。” 执念,即为无法实现而残留不散的心念,亦即也是杂念。 人族是最奇怪的种族。 荧惑显挠着脑门,苦思不得其解:“你们人族武者最强大的是心境,这个心境到底是空我心境还是执念?这,这,怎么会有这么矛盾复杂的种族,非但心境如此矛盾,连力量都是,竟然能拥有我神界的神力,还能拥有魔力。” “那不是魔力。”荧惑兰摇头,“那是一种全新的力量,自古从未有过的力量,同时具备神力与魔力的特性罢了,人族,明明这么弱,却这么古怪。” 姚羡琦也睁开了眼睛,见到双目至今紧闭的何离剑微微吃惊。 郝雄章长长吐一口气,这一次不知道是他先醒来还是姚羡琦先醒来。 六人相继开眼,一个个看着何离剑,静等他收功。 “神武体境?”小桃儿紧张地坐在他身边,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 荧惑显焦躁地来回踱步,不住挠着脑门:“唔,不会真的突破了吧。” 天空慢慢变高,变得空旷,离大地越来越远,若隐若现的星光隐隐闪现。柔柔清风无声拂来,让人无法分辨出这里是神界而非人界。 太久了,何离剑这一次修炼花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半天已经过去。 姚羡琦娇小婀娜身姿在这淡淡暮光之下显得柔弱,将目光从那片隐隐闪现的星光收回来,惨红的霞光令这条成熟饱满的身影更具诱惑,回望了何离剑一眼。 何离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神武体境是神武者的第二个境界,想要突破看来并非易事。 秀目中带着担心的微光流过,看一看眼前的五人,包括自己在内,其实他们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何离剑已经在尝试突破神武体境,而他们却连空我心境都无法领悟。 慢慢地,这个世界有一半开始融化在黑暗里,只有天际边那一抹淡红试图将另一半从黑暗中拉回来。 星光越来越强盛,这黑暗终究要来。 直至最后,天地之间一片宁静的漆黑,头顶上繁星点点,无声眨着眼睛。 荧惑显已经停止来回踱步,白日里的焦躁平息了不少,静静坐着,直勾勾盯住何离剑。荧惑兰依旧是凝眉苦思,至今没弄明白人族这个矛盾的奇怪种族。 今天的行程比以往月数时间里的每一天都短,都在等何离剑的突破结果。 小桃儿双手紧紧握着,心中不住默默念:“要成功啊,何大哥。” 黑夜下的群山有点诡异,看似一条条虎视眈眈的鬼影,又像从未见过的猛兽,从各个方向盯着众人。 山间,隐隐一片柔和的绿光闪现。 姚羡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揉一揉满是担忧的双眼,嘴里咦一声。 可能是错觉吧,山间依旧一片黑暗,并没有什么绿光闪现,她喃喃低语:“那是什么?” 身边清风一动,荧惑兰与她并肩而立,吃惊地望着山间,发现那道一闪即逝的绿光不只是她一个人:“你也看到了?” “不是我错觉吗?”刚刚那一闪的绿光在黑色的山间看起来极为诡异,姚羡琦禁不住打一个哆嗦。 荧惑兰又惊又疑,连忙叫了一声:“荧惑显。” 荧惑显跳起来,掠到她身边,连声道:“怎么了?” 剩余人都条件反射跳起来,纷纷抽出长剑,警惕地看着她,围在何离剑四周。 荧惑兰怀疑自己见到的,也顺便叫了郝雄章:“郝雄章,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剩下的留在这里等我们。” 本来叫何离剑一起过去是最好的,他现在面临突破神武体境紧要关头,实在可惜,剩下的人也最好留下为他护法。 “你看见什么了?”荧惑显被她弄得神经绷起来,一路上最担心碰到的就是神族,连忙也抖出长剑,随时准备迎战,“是神族吗?” 姚羡琦也慌起来,这时候遇到神族实在棘手:“是一片绿光,一闪就没了。” “绿光?”郝雄章一愣,期望荧惑兰能解释,神族剑光是金色,看起来不是。 荧惑显一听到是绿光露出惊讶:“绿光?” 荧惑兰已经当先掠过去:“你们两个快一点,运气好的话真是它也不一定。” “你是说萤火蝶?”荧惑显激动得追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看他们三个一闪没入黑暗的山间。 “萤火蝶是什么东西?”小桃儿好奇起来,什么东西让她如此急匆匆,让荧惑显转瞬激动起来? 那一闪实在太快,姚羡琦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只记得是一片幽幽绿光,与这里相距甚远,微微一闪立即消失。绿光在黑暗中有一种莫名的诡异阴森,故而立即引起她注意,尚且还以为是自己错觉。 郝雄章紧跟两名灵族,一路上大家都显得死气沉沉,他们这么激动甚至有点兴奋真没见过:“萤火蝶是什么?” 荧惑兰生怕跑歪了方向,紧紧盯着那道绿光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丝欣喜,迫不及待。 荧惑显则笑了:“神界神怪之一,就连常年在神界各处探索寻求奥秘的寻道者都没几个见过的东西,如果刚刚真是萤火蝶,我们这几个人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神怪?”郝雄章又听到从未听过的名字,光从名字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让他们两个如此兴奋,更加暗暗称奇。 “神怪本是神界中的神兽,因为神界核心被毁,神界千年里日渐死去,致使这些神怪陆续诞生。”荧惑兰说着轻叹一口气,每次提到神界都让他们神色黯然。 灵族的诞生,还有现在她说的神怪,都因神界正在死去引起。 这如何能让她开心起来,不过现在说的这个萤火蝶却让她依旧抑制不住地欣喜:“神怪与五行神坛见过的瑞兽不一样,瑞兽是遭受魔气侵蚀失去理智,并没有变成神怪,神怪是为了活下去自行产生异变所成,它们已经不是神兽了,但瑞兽还是神兽。” 这样的世界让人伤心,自己本身就在死去,因为失去它的庇护这些原本的生灵不得不自行异变,以谋存活,像灵族一样。 “所以叫它们神怪而不再叫神兽吗?”郝雄章目光黯淡,如此叫法一定也是神族先叫的。 荧惑兰与荧惑显久久不语,郝雄章微微叹气。 人族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世界,无法理解诞生于这样的世界的生灵,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母亲,那就是神界。他们都活在一个信念之下,只接受并承认纯正的神界之物。他们都有共同的尊严,以自己身为神界之物为荣,否则视为必灭之的耻辱,玷污,亵渎,罪徒。 看起来真的跟人界一模一样,但其实这是一个死板的,冰冷的,不容许异己东西存在的世界。 相比之下,人界如此美好,它会容纳一切可怜之物,甚至魔武者这样的异端也能得到它的包容。 他很快把话题拉回来,这是这个世界的事,身为外来之物不该多嘴多舌:“萤火蝶是什么样的神怪?” 什么样的神怪让这两名灵族如此欣喜? 荧惑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目中光芒闪闪:“神怪也分有好几种,这个萤火蝶是神界中绝无仅有的神怪,极为稀少,能见到它的人更加屈指可数,它是很怕生的神怪,地地道道人畜无害的神怪,但也是很难抓住的神怪。” “抓住它?”郝雄章一愣,现在他们两个带着自己是要去抓住它? 荧惑兰也笑道:“没错,萤火蝶虽然看似一无是处,一点威胁性都没有,更加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但它其实浑身是宝,它身上凝聚了神界残留神力的精华,与其他神怪不同的是,这神力可以为我们所用。” 郝雄章明白过来,也变得激动:“神力能为我们所用,那岂不是可以增强我们的修为?” “对。”荧惑显瞪着眼睛在黑暗中不住扫视,强按激动,“就像你们的望羽丹一样,望羽丹让你们从玄武者一跃成为羽武者,这萤火蝶若是我们能抓到它,修为可以得到突破,免去多年苦修。” 心头的惊喜让郝雄章手都在哆嗦,也凝神运气,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在黑暗中扫视搜寻起来:“太好了,我们现在正需要力量,如此太好了。” “嘘。”荧惑兰示意他不要太大声,“萤火蝶生性怕生,胆小,警惕性可是比任何神怪都要高,千年来能见到它的人寥寥无几,据闻都不超过五个,这一次是我们运气极好,不论如何也要将它抓住,否则再过千年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郝雄章收了声,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已经靠近那片一闪即逝的绿光所发之处,荧惑兰举手示意,三人放慢了速度,宛若三条根本不存在的幻影,毫无重量的,无声无息贴着树尖上慢慢掠过去,借着这片此起彼伏的密林遮掩,在黑暗中小心搜寻。 萤火蝶原本数量极度稀少,千年里见到它的人甚至不超过五个,这一次天赐良机真是对众人最大的恩赐,不论如何他们一定要找到,并将之抓起来。 力量,现在正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渴望的。 神武功法虽然精妙无比,但对寿命有限的人族来说形同于无,单单炼成气境就需要一百年,而人界中能活到百岁以上的人寥寥无几。也是,神力并非是人族的力量,这是远远超越了人界范畴的力量,修炼起来当然不能用人界的时间来衡量。 神族,本就长生不老,如此功法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大惊小怪。 哪怕对他们的帮助不是很大,不管是什么现在郝雄章都只想得到它,只要能让他们的修为得到提升,不论提升多少都是他迫切的需要。 第330章 追捕 此处相距众人所在数十里,郝雄章将目光收回来,冷峻的脸庞露出坚定决心:“我们都需要力量,不论如何,这萤火蝶必须给你们带回去。” 面对这一片黑漆漆的密林,暗暗运气,体息无声张开。 荧惑显抬手按住他:“不可,萤火蝶本身就是神力强盛之物,你这样反而把它惊走了。” 郝雄章忙将体息收回来,说来也是,萤火蝶凝聚了强盛的神力,对体息的感知一定十分敏感,对神力的感知更是敏感,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这么难抓了。 你只能靠五识感官去找寻它。 荧惑兰秀眉微凝,极为小心:“确实看到在这里出现的,它已经逃走了,不过不会很远,我看到它的时候它一定也看到了我们,你我最好分散开,在一里范围之内分头找寻。” 郝雄章与荧惑显点头:“找到了我该怎么抓它?” “你叫我。”荧惑兰生怕他听漏了,“万万不可轻易出手,它逃跑的本事可不小,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恐怕追不上它,须得联手围堵它。” 郝雄章连连点头,看一眼三人,十分不解:“既然围堵,我们三个就够么?” 荧惑显笑了,荧惑兰也露出神秘的微笑:“我们只是要抓住它,并不是要杀了它,它也可怜,只要得到它身上的神力就放它走,这萤火蝶逃跑的时候只认一个方向,南方,我们只要将南方堵住它就不知所措,除了南方其他方向它不会逃去。” “只会往南方逃跑?”竟有如此奇怪之物,郝雄章惊讶连连。 荧惑显叹道:“萤火蝶本来来自神界南方,为了存活下去四散神界各处,专门挑选神界僻静之处躲藏,一旦受到惊吓就失去理智,只会往南方逃回去,真是可怜。” 郝雄章听得动容,也慨然:“受到惊吓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家乡吗?” 家,永远是最安全的。但它们的家乡已经不适合它们存活,被逼四散神界各处,一旦遇到危险,受到惊吓,潜意识里想到的只有:逃回家乡去。 他想起了人界,目中悲伤。 他们知道人界已经不再了,除了神界无处可逃。但萤火蝶心智极弱,一旦失去理智想到的只有那离开的家乡,却忘了自己离开是因为家乡已经无法存活,逃回去是没有用的。 荧惑显与荧惑兰知道他有在想什么,暗暗叹息,无声掠开,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郝雄章定了一口气,微微吐出,暗暗鼓舞起来,也默不作声没入黑暗之中。 三人刚分开没多久,两条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密不透风的林间。 “如何?”当中一条人影问。 另一条人影猜测:“应该是荧惑部族。” “但有一点不对头,荧惑部族怎么会有不知道萤火蝶的灵族?” “嗯。”回答的那条人影略一沉吟,也不明白,“萤火蝶乃是神界人人皆知的宝物。” 见他回答不出,那人影再问:“现在怎么办?” 这人影冷冷一笑:“就他们三个,当然要偷偷做掉,剩下那几个没来的,抓到萤火蝶之后再去打理,他们一共就九个,不成问题,问题是他们也想得到萤火蝶,我们追了这么久怎能便宜他们。” 两条人影无声冷笑,慢慢融化在黑暗之中。 黑暗如潮,密林鬼影一般阴森森,头上的夜空宛若无底洞,点点繁星泛着冷光,冷视这个从千年前就开始死去的世界。 郝雄章吸了一口气,放轻手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靠近过去,漆黑的双眸之中映着那淡淡的绿光。 前面的黑暗中,层层叠叠的树林后面,若隐若现的,看见了那绿光。 这条挺拔的身影不小心触碰了一朵沉睡的野花,眼前的绿光微微一动,他吃惊地睁大眼睛,就这样完全没声音,只是碰了一下都能惊到它吗? 紧张让手心冒出一层汗水,并非这片淡淡的绿光可怕,是他不能失手。 他必须要得到这只萤火蝶。 由于树林的遮掩他只看到那片淡淡的绿光,依旧没有看见传说中的萤火蝶究竟长什么样。 不过一定是这片绿光没有错。 绿光在黑暗中显得诡异阴森,因此只是一闪也引起了姚羡琦与荧惑兰的注意,绝对是它没错了。 那片绿光警惕地微微动一动,郝雄章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大气不敢出。 绿光又慢慢停住动弹,似乎确认并没有什么威胁,真是警惕性很高的神怪。 郝雄章继续往前小心一步一步过去,他连神力都不敢使用,这样做是对的,萤火蝶可能误以为他是寻常的飞禽走兽罢了。 他不敢走得太快,先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微微探出半个脑袋,凝神看过去,一时间看得呆住。 萤火蝶,如其名,这种神怪经由纯粹的绿光而成,看似并非拥有实体,晶莹剔透,宛若一块翡翠精心雕琢出来一般,纯洁,无瑕。 这只萤火蝶约莫有扇子大小,浑身半透明,散发出幽幽绿光,双翅微微随风摆动,静静定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树干原本青黑的树皮被这绿光映得一片翠绿翠绿,清幽的绿光宛若从清泉上吹来的清风,让人隐隐感到一阵清爽。 郝雄章心中震惊:“这神力竟有如此强烈。” 现在距离那萤火蝶还有百丈,从那片绿光之中散发出来的清爽之中隐隐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神力,宛若水面下的激流,一旦这水面被打破,这股激流立即彭涌而出,势不可挡,这激流就是萤火蝶体内蕴藏的神力。 他捏一捏手心的汗水,暗暗惊叹:“若是我九人分享这股神力,进入神武气境中期完全不是问题,何离剑突破神武体境也根本不用像现在这么费力。” 神武气境要修炼完成需要一百年,进入气境中期,那可省去了至少六十年时间。 他激动起来,手在哆嗦着。 “我要它。”瞪着眼睛,他心底发出渴望的声音,“我一定要得到它。” 吸了一口气,正要振声将荧惑兰与荧惑显叫过来。 倏地,萤火蝶浑身绿光乍现,刺得他连忙闭上眼睛,抬手遮挡。 第331章 奇特神怪 “糟糕。”他失声惊呼。 萤火蝶化作一片绿光,倏然掠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他惊得振声喝道:“荧惑兰,这边。” 这一喊使用了神力,声音悠扬沉稳,比闪电还快,瞬间就传了出去,方圆里许范围之内任何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挺拔身影片刻不停,瞬间一掠,紧追过去。 但这密林之间随着萤火蝶逃走顷刻一片漆黑,这只神怪的踪影也在一瞬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道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他惊讶连连:“真是不得了的东西,竟一瞬闪现强光,伺机脱身逃离。” 他现在是羽武者,不,他们从修炼神武功法开始,其实已经算是神武者。 神武者,是远超羽武者的武者,连神武者都能被闪得双目一片发花,可见萤火蝶那一片绿光有多强,也足见它逃跑的本事和手段。 密林之间也几乎传来荧惑兰的呼声,那片绿光乍现,如此强烈,他们早就看到了:“在这里,它在这里,快。” 郝雄章最先赶到,荧惑兰已经在前面紧追不舍,秀目紧张地盯着前方。 密林之间,那片醒目的绿光微微一闪,眨眼又消失。 荧惑显也从另一个方向追了过来,喝道:“我看到它了。” 那一定就是神界的南方,就是荧惑显追来的方向,这名灵族早有准备,选择从南方追过来,不偏不倚将它的去路堵住。 郝雄章与荧惑兰身影一闪,倏然出现在那片绿光身后。 荧惑显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片惊慌失措的绿光,面露惊喜,声音都哆嗦:“找到你了,萤火蝶。” “去与荧惑显堵住南方。”荧惑兰喝道。 郝雄章一掠,与荧惑显并肩而立,双眼惊讶地看着这只巨大的萤火蝶,那双晶莹剔透的翅膀足有扇子大小,正在散发出一片一片淡淡的绿光。 “滴,滴,咕~~,叮,叮叮。”萤火蝶惊恐地颤抖,双翅慌乱地扑棱着,不敢靠近郝雄章与荧惑显,发出清脆的叫声,声音虚无缥缈,与它自身一样,仿佛并非是实体之物。 荧惑兰露出微笑:“放心吧,不会伤害你,能不能把你的神力分给我们一些,我们需要力量。” 她抬起纤纤素手,慢慢朝萤火蝶伸过去:“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叮叮叮,咕~~~~~,滴。”萤火蝶惊恐地上下扑棱,左右闪避,想要逃开,但南方却被郝雄章与荧惑显牢牢堵住,无处可逃,不住奋力叫着,瑟瑟发抖。 荧惑显压低声音:“要当心,它会突然绽放强烈光芒,随时用你们人族的体息盯住它。” 郝雄章已经见识过了,微微一笑,看来也不是什么很高明的逃跑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 “不。”荧惑显刚要解释。 萤火蝶突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叫声宛若一把无形利刃,瞬间将黑夜撕裂,震得密林方圆数十里之内一片剧烈颤抖:“叮~~~~~~~~~~~。” 荧惑兰大吃一惊,双眼瞬间闭上,喝道:“小心,稳住心神,尤其是郝雄章。” 郝雄章心中一跳,却在那一瞬间,他来不及闭上双眼。 原本扇子大小的萤火蝶倏然变大,翼展长达百丈,化作一只庞然大物,晶莹剔透的翅膀上浮现出两只青绿的大眼睛,狰狞地朝郝雄章瞪过来。 郝雄章脑袋嗡的一声,心脏瞬间收缩,目露恐惧之色,只感到呼吸都几乎要停住,手脚同时不听使唤,整个人往后朝天倒下。 与此同时,那两只浮现在翅膀上的眼睛发出一片强烈的绿光,将方圆数十里范围照得一片惨绿惨绿,阴森恐怖。 荧惑显惊得伸手扶住郝雄章:“糟糕,人族的心境太弱了。” 荧惑兰一声娇喝,瞬间朝萤火蝶扑过去。 泼,萤火蝶在她面前突然化成一片粉末,纷纷扬扬,从半空中慢慢飘落。 荧惑兰惊得连忙掠开,喝道:“小心,是萤火光粉。” “萤火光粉?”荧惑显大吃一惊,一把捞起不省人事的郝雄章,闪身掠开。 荧惑兰已经化作一道黑影,迅疾往南方激射过去,厉声喝道:“先把他放在那,抓住萤火蝶再说。” 荧惑显将郝雄章放在地上,回望一眼在身后飘落的光粉,目露震惊:“没想到还是一只千年萤火蝶。” 不顾一切掠入夜空,又惊又喜:“千年萤火蝶,萤火蝶中也难有一只。” 那片从半空飘落的绿色光粉慢慢洒在林间,惊得一片飞鸟纷纷扑棱着翅膀逃离。但有几只笨鸟动作慢了一些,被那光粉沾染上,立即像喝醉了的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在夜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轨迹,一头栽进密林之中。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郝雄章身边,看着被那片光粉染得翠绿的密林。 萤火蝶瞬间变作翼展足有百丈的庞然大物,这片绿色光粉将方圆数百丈之内的密林全都覆盖上一层荧光,在黑夜中幽幽泛着光芒,翠绿翠绿的。 绿光中,树林也喝醉了一样,树叶一片一片无力地耷拉下来,连树枝都变软了一样,慢慢垂落下来。 “萤火光粉。”这人影露出惊讶之色,“这是萤火蝶中难得一见的,神力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了。” 又有数十条黑影相继从夜空中掠过,往南方追过去,他抬头看着那及条人影,激动非常:“一定要抢过来,不能让它落入荧惑部族手中。” 看一眼地上的郝雄章,他也没心情搭理这个人了,身影一掠,紧追不舍,声音满是惊喜和激动:“是我们的。” 数十里开外,五人惊得跳起来,举首眺望刚才那片一闪即逝的强烈绿光,个个震惊不解:“这是什么光芒?” 小桃儿忽而娇小身躯微微摇晃,大眼睛一闪一闪:“咦?” 盂洁瑶伸手将她扶住,目中露出惊疑。 小桃儿一张小脸神色迷离,嘴里呢呢喃喃:“唔,好奇怪的感觉。” 盂洁瑶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你们都没事吗?” 邵澄茗甩一甩脑袋,狐疑地闹闹脑门:“没事呀,就是有点眩晕,那光芒太强烈了。” 姚羡琦也发现小桃儿不对劲,惊得掠过来搂着她:“小桃儿,你没事吗?” 小桃儿用力闭上眼睛,努力睁开,小嘴呢呢喃喃:“唔,没事啊,就是感觉好奇怪。” “这绿光有问题。”鲁悼司脸色大变,沉声喝道,“你们赶紧运功行气,守住心神。” 盂洁瑶也面露紧张,看一眼依旧盘腿不动的何离剑:“不错,小桃儿修为最低,这绿光恐怕会影响到神力,致使心神出现幻觉,甚至,能让人晕厥,大家守住心神,万万不可慌乱。” 焦急地看着何离剑,银牙微咬,暗暗道:“你怎么还不行来。” 何离剑依旧是纹丝不动,不知道他在空我境界之中究竟突破得如何了。 这里是数十里开外,更加不知道荧惑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距离那片绿光是最近的。 不错,郝雄章已经晕过去了。 人族的心境不比神族,不比灵族,他们的心境并不是纯洁的,从出生之后开始,就永远被杂念占据灌满了。 第332章 逃跑一流 悬在这断崖上空,四下里却空荡荡的,神武者的修为驱动之下,目力所及之处,并未发现任何光芒,天地之间黑漆漆一片。 “找到了吗?”荧惑兰的声音在断崖之间回荡,遥遥传来。 荧惑显摇摇头,望着这面断崖,底下不知究竟多有深。 荧惑兰从夜色中掠过来,停在他身边,秀目凝望这深崖之底,急得微微发嗔:“不是躲进这崖底了吧?” 荧惑显也是这么想的,就要下去:“我下去看看,你先留在这里继续留意四周。” “慢着。”荧惑兰拦住他,狐疑地摇头,“萤火蝶不会躲进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但凡山洞崖底风险未知,又是封闭的地方,根本不适合它们随时逃跑。” 萤火蝶生性怕生,遇到危险通常的反应都只是立即逃跑,荧惑兰说得对,如果它逃进这崖底不是自寻死路吗? 荧惑显嘟哝着:“但我们追了这么远按理应该早就追上。” 荧惑兰不服气,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了,身影继续往南掠过去:“继续追。” 荧惑显忙叫住她:“等等,我们追得太远了。” 但荧惑兰已经没入黑夜之中,他唯有也跟上去,满是担忧。如今两人已经追了很远,继续追下去只会越来越远。 灵族一向东躲西藏,不敢轻易离开藏身之处,外面可都是神族的足迹,谁知道离开了那些人族之后会遇到什么? 虽然两人与人族一样脆弱,在神族面前不堪一击,但多一个人总会安全一些。 然则正因为他们太弱了,荧惑兰只想着快些变强起来,心里只有必须抓到萤火蝶这个念头,却忘了离开藏身之处后他们随时会遇到危险。 荧惑显暗暗叫苦,不住擦汗,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遇到神族。 但萤火蝶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也咬咬牙,没有阻止荧惑兰:“不要追太远了,若是再没有见到它就回去。” “知道。”荧惑兰心急如焚,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仍旧让萤火蝶给逃了,禁不住责怪自己,“是我大意了,明明知道萤火蝶擅长脱身逃跑,还是没能防住它。” 荧惑显何尝不是,但这也不能怪她,不住安慰:“并非我们大意,谁料到这只萤火蝶是难得一见的那种,若是寻常的萤火蝶早就被我们抓住了。” “是的。”这么说荧惑兰更加激动,愈发按捺不住悔恨与焦急,“气死我了,这只是萤火蝶中难得一见的一只,早知道这样把盂洁瑶也叫过来,不,连姚羡琦也一起叫过来,它就算了从我们手中逃脱了也还有她们两个。” 荧惑显吞了吞口水:“唔,如此萤火蝶,我们九人分下来立即能突破一个境界,不,两个境界都有可能,我也能进入神武体境了,你们也都能进入神武气境后期了。” 这名天生俊朗的灵族越说,就让荧惑兰越心急,不住埋怨自己:“可恶可恶可恶,我差一点就抓到它了。” 她还说人族心境太弱,现在这副焦急模样跟人族也没什么区别,气呼呼的:“该死的郝雄章,人族的心境怎么这么差劲,竟然立即就晕了过去,要是被萤火光粉沾染上了不是就这么死了吗?” 荧惑显暗暗苦笑,这时候怪郝雄章有什么用,他们不是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吗?何况人族本就来自外界,根本不知道萤火蝶的习性和特点,他能及时闭上眼睛就已经很厉害了。 蓦地,密林之间微光一闪。 两人齐声低呼,闪电般飞掠过去:“在那。” 葱白手指并拢,泛出一片淡淡的金光,荧惑兰双眸之中一点金光抖动,双眼倏然金灿灿,紧盯那片一闪即逝的绿光:“这一次一定要抓到你,不能让你再跑了,对不起,只能伤你了。” 荧惑显也咬牙,双眼金灿灿:“对不住,我们真的需要力量。” 两人无声掠过夜空,眨眼就来到那片淡绿色的光芒面前。 萤火蝶又变回原本大小,吃了一惊,吓得叫起来:“滴滴滴,咕~~~~~。” 一双扇子般大小的翅膀倏然一抖,绿光微微一闪。 荧惑兰手指往长剑上一抹,一道金光激射而出:“休想。” 荧惑显低喝一声,与此同时掠过去:“别杀了它,它也是可怜。” 嗡,这道金光穿透了翠绿的翅膀,晶莹剔透的萤火蝶发出一声惊叫,嘀嘀咕咕的,像一片落叶飘飘摇摇,被剑光带来的风劲卷动,往密林深处飞进去,无声落在草地上。 荧惑显落在它旁边,它一只翅膀被击穿一个洞,上面出现一道一道裂痕,宛若一块被打碎的翡翠,惹人心疼。 “成功了。”荧惑显激动得声音变形,俯下身,伸手往萤火蝶抓去。 荧惑兰也落在他身边,惊喜万分:“终于成功了。” 荧惑显的手指都在微微哆嗦,轻轻碰了碰那只破了一个窟窿的翅膀,萤火蝶立即叫起来,惊恐地发抖:“滴滴滴,咚,咕~~~咕~~~。” 它不住挣扎避开那只手,想要重新振翅飞起来,却徒劳无功,唯有瑟瑟缩缩爬着离开荧惑显。 荧惑兰心中酸痛,俯身轻轻捧着它:“对不起,对不起。” 却见那只穿了一个窟窿的翅膀哆嗦着,慢慢崩碎,一块一块的,化作一片光粉,随风四散飘扬,转瞬就要将两人包裹在里面。 “糟糕。”荧惑显惊得拉开荧惑兰,“小心。” 荧惑兰也吓得松手,两人往后掠开。 萤火蝶嘀嘀咕咕叫个不停,奋力挣扎,从那只翅膀开始,慢慢地,全身都开始化作一片碎片,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一片光粉之中。 它彻底粉碎,变成了一片柔和的光粉,随风飘扬,被卷入高空之中,宛若一片云霞,又像一条流动的彩虹,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荧惑兰瞪大眼睛,无力地跪在地上,颤声道:“它死了,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没有杀它。” 荧惑显也震惊无比,呆呆看着那条绿色彩虹最后消失的方向,满是惊疑:“不对,确实没有伤到它要害部位,萤火蝶之所以怕生,之所以逃跑本事了得,除了自己太弱之外,它们还是最爱惜自己生命的神怪,怎么会死呢?” 荧惑兰那一剑并非致命,亦即是说它自杀了,荧惑兰满心愧疚:“是我太心急了,我不该伤到它。” 荧惑显越想越不对头,挺拔身影掠入黑夜:“不对,它逃跑了。” 第333章 黄雀在后 荧惑兰一愣,半晌才回过神,也掠入深空,惊道:“原来如此,萤火蝶逃跑本事一流,我怎么这么蠢,它本就是凝聚神力所成的神怪,我那一剑根本就没有伤到它,竟然化作光粉跑了。” 荧惑显哭笑不得,对这萤火蝶不知道是钦佩还是无奈:“真有你的,其实那翅膀可以立即再生,竟然利用我们不舍得伤你来逃跑。” “萤火蝶。”荧惑兰也气得叫了一声,旋即失声而笑。 那几条黑影过不多久又出现在那块草地上,相视一眼。 “晚了一步,他们刚走,萤火蝶看来又逃了。” “那边准备如何了?” “随时可以动手。” 这几条人影一掠,也没入深空:“好,先将这两名荧惑部族的灵族杀了,剩下的那几个,再慢慢处理。” 一想到刚才的一幕,荧惑兰就又气又好笑,咬着桃红樱唇:“早知道就不这么担心了,真是精灵古怪的东西。” 荧惑显这一次露出自信:“放心,你那一剑确实已经伤到了它,虽然可以即时再生但速度已经大大削弱,很快就会追上。” “嗯。”荧惑兰点头,秀目露出歉意,“放心吧,我们不会杀你的,也不会像寻道者一样将你封印起来抓走,只是想要你身上的神力,你凝聚了这么多神力自己又不会用,不如给我们,这对我们帮助很大。” 说不再担心,她还是担心的,荧惑显笑了。 荧惑兰越想越对自己竟然被心智微弱的神怪戏弄感到忍俊不禁,微微笑着,轻轻叹息:“还真是了不起的神怪,竟然能凝聚这么强烈的神力,可惜自己却丝毫不会使用。” 荧惑显也叹息:“是啊,这大概是神界对它的呵护吧,众多神怪中就只有萤火蝶能凝聚神力,可惜不会使用神力的话,神界也无可奈何了。” “真笨。”荧惑兰喃喃念了一句,目光幽幽,“你这么常年凝聚神力,反而让原本脆弱的自己面临的危险更加大,只要被发现你就必死无疑,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不会杀了你的。” 荧惑显默然,这么弱小的神怪却偏偏凝聚了强大的神力,而自己又不会使用,明摆着不是一块活生生的肥肉,诱惑别人将自己生吞了吗? 这种明明拥有强大的神力却无法使用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这种命运一定很痛苦吧。 但如果神界核心没有被毁掉的话,神界之中不会有神兽互相残杀的事发生,不会有神族捕猎神兽的事发生。 因为不论是神族还是神兽,只要是神界中的一切,都是神界的孩子,大家的母亲都是同一个。 他沉重地探叹了一口气,目光若隐若现,凝望前方的黑暗。 黑暗中微光隐隐闪现,他们果然很快就追上了。 荧惑兰微微吸一口气,速度提了上去:“这一次就不动手了,它已经受伤了。” “嗯。”荧惑显点头,与她并肩掠过去,身影带着一阵清风,无声停在密林上空。 密林之中,那片淡绿色的光芒在这黑暗之中极其醒目,显得宁静,祥和。 两人无声落下去,萤火蝶其实早就警觉到了,但它没有逃跑,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脱身一样。 “叮叮,咕~~~,滴滴滴。”它微微摇晃翅膀,那只翅膀果然完好如初,它真具有即时再生的能力。 它在树梢上飘着,不住冲两人嘀嘀咕咕地叫,像是哀求,又像是怒斥。 荧惑兰微微一笑,尝试着伸出手:“不要害怕,刚才是我不好,我十分需要你的神力,我们需要力量,你留着也没用,就给我们吧,好吗?”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只要得到了你的神力我们就离开,你也快离开这里,这里距离潜幻回廊很近,你不该来的。” 萤火蝶着急起来,不住扑棱透明的翅膀,躲开她的手,嘀嘀咕咕大叫着:“咚,滴滴。” 荧惑显将它去路挡住,张开双手:“乖,听话,我们拿完就走,话说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潜幻回廊凶猛神怪出没,你应该比神界中任何神族灵族都清楚这个地方不能靠近的。” 萤火蝶恐吓一般,透明的身体倏然哗啦啦一抖,冲荧惑显嘀嘀咕咕大叫。 荧惑兰秀目一闪,脸上浮现一片惊讶:“慢着,这么说它到底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荧惑显专心地盯着萤火蝶,双臂突然朝它抱了过去:“老老实实的。” “叮~~~。”萤火蝶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化作一片绿色流光,从他怀里飘出,转瞬又往密林深处飞去。 “你又跑。”荧惑兰吃了一惊,无心理会它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袅娜身影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它果真是被那一剑伤得不轻,速度大不如刚见的时候。 荧惑兰纤纤素手往前一抓,抓住了它两根细长尾巴:“抓到你了,给我听话,又不是要杀你,你那神力留着不用太浪费,给我们。” “叮~~~~~。”萤火蝶惊恐地大叫,两根细长的尾巴轻柔如发,从那葱白素手中轻轻一滑,立即脱身,转了一个方向,一头扎进黑压压的密林里。 荧惑显大叫着扑落下去:“不要走。” 荧惑兰与他同时掠进密林,两人又气又好笑,盯着那小小的身影,跟随这片淡绿光芒在林间穿梭:“你给我停下啊,不要让我再来一剑,狡猾的东西。” 萤火蝶叮叮咚咚乱叫,恍若已经完全不分东南西北,在密林之中没头没脑到处乱撞,在黑暗中留下凌乱无比的绿色轨迹。 毕竟被伤了一剑,它还是被两人追上了。 荧惑显身影一花,张开双臂将它拦住,怒道:“还跑?” 荧惑兰也一闪,挡在它身后,气呼呼的:“叫你不要跑了,你怕什么,怎么这么胆小。” 萤火蝶极为疲惫,微微喘息,翅膀无力地扇着,悬浮半空,看着这两名灵族。 倏地,黑暗中数十条黑影闪现出来,一双双金灿灿的眼睛形成一个圆圈,将两人与萤火蝶包围在里面。 声音也冷森森的,嘿嘿一笑:“好了,到此为止。” 荧惑显与荧惑兰猛然一惊,两人为了抓住萤火蝶全神贯注,一路上被人跟踪竟然毫无察觉,不由一身冷汗冒了出来,看着这数十双金灿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亮,呆住了。 第334章 神奇之光 “唔。”小桃儿挣开姚羡琦,小脸桃红,喝醉了一样东歪西倒,“不用扶我,大小姐,你相信我。” 姚羡琦心中又惊又急,将她拉住:“小桃儿,快行功运气,护住心神。” 看着那片强烈的绿光所发方向,满是担忧不解,目露震惊:“那到底是什么光,竟能干扰到体内神力。” 盂洁瑶也担心地看着那方向,绿光从数十里开外传来,却不知道郝雄章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友善。”鲁悼司沉着脸,“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单单是一片光芒就能扰乱体内神力,致使心神紊乱,我们来到了处处都是危机的世界。” 邵澄茗也连声赞同:“何止是危机四伏,还诡异无常。” 盂洁瑶回头看往何离剑,目中露出不安,“希望不会影响到他。” 姚羡琦脸都白了,何离剑正值突破大关紧要时刻,不能受到外界丝毫干扰,刚才那绿光如此强烈,若是干扰到了他可就危险了。 她拉住小桃儿,伸掌按在她背心上:“给我静下来,小桃儿。” 小桃儿脸色绯红,双眼迷离,嘴里咿呀咿呀不停:“别抢我的,那是我早上留到现在的包子,我最喜欢的豆沙包,大小姐,为什么抢我的。” 姚羡琦一股浑厚神力输送进去,气道:“你这疯丫头。” 本来不该笑,也没有心情笑,邵澄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红着脸。 姚羡琦也脸色微红,咬牙暗暗道:“都什么时候了,记得那么清楚。” “唔,我自己做,我自己再做。”小桃儿声音委屈。 盂洁瑶神色凝重,端详何离剑面容,见他眉心微微抖一抖,秀目中那丝担心终于浮现。果然,何离剑还是受到了那片强光的影响。 进入空我心境之后不会感应到外界的动静,心神与肉身早就彻底分离,亦即是他根本不会动才对。 她暗暗吸一口气,随时准备出手协助。如果何离剑受到的影响很大,恐怕会有散功的危险,那时候就须得由他人从外部相助稳住体内神力,收回丹田之中。 “悼司,澄茗,过来。”她声音很平静。 鲁悼司与邵澄茗脸色微变,预料到了什么,无声盘腿坐在何离剑身边,三人将他围在中心,随时准备出手。 “何离剑?”姚羡琦心头一惊,看到这副阵势已经明白,秀脸苍白无血。 “嗯。”小桃儿一声轻吟,慢慢停止胡言乱语,呼出一口气,恍若刚从睡梦醒来,眨一眨迷迷糊糊的眼睛。 一滴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慢慢滑落,盂洁瑶三人看得清楚,他果然受到了影响。 那片强光真是厉害,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三人暗暗点头,表示自己随时都准备好。 呵,何离剑嘴唇微微哆嗦,慢慢呵出一口气,双眼也微微睁开。三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齐刷刷盯着他。 何离剑再吸一口气,神色慢慢恢复原样,双眼完全睁开,不过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我受到了干扰,那到底是什么?” 三人松了一口气,暗中捏了一把汗。 鲁悼司敬佩地看一眼,不愧是超越了魔武者的武者,在空我心境之中受到干扰依旧能及时稳住心神,震住体内神力,并将之牢牢控制,逐一收回丹田之中。 这需要很强大的心境。 “你没事吗?”邵澄茗小心问一句,有点不相信。 何离剑起身,又惊又疑,望着数十里之外的密林,那是强光所发之处:“他们呢?” 荧惑兰三人依旧没有回来,他只是察觉到干扰来自那个地方。 “大小姐?”小桃儿微微喘了一口气,揉揉脑门,恍若什么都不记得,惊慌地跳起来,瞪着那片密林,“那强光究竟怎么回事?” “强光?”何离剑微微吃惊,干扰他的不过是一道强光而已吗? 盂洁瑶总算松了一口气,对他暗暗佩服:“他们去追一种名叫萤火蝶的东西,刚才的强光应该就是萤火蝶所发,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压着密林的黑暗之中,两条人影闪现,邵澄茗喜道:“回来了。” 姚羡琦担心地看何离剑:“你没事么?” 何离剑摇摇头,目中满是不解:“没事,所幸及时收功,这神武体境果真非同小可,就算没有受到干扰我也不可能突破,这不是人族能突破的,神武者本非人族武者,我们要成为神武者看来几乎不可能。” 几人闻言心中发凉,连他都这么说,一个个面露无力与失望。 他都承认没有干扰也不可能突破成功,那要怎么办?除了成为神武者已经没有让他们变强的办法,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毕竟神武者本来就不是人族武者。 一时间一片沉闷气氛无声笼罩下来,无人出声。 两条人影相继落在他们面前,看他们这幅模样奇道:“你们怎么了?” “我师兄呢?”鲁悼司看他们两人空手而归,明显他们也失败了,却没有见到郝雄章,大为惊奇。 “怎么样了?”盂洁瑶问,“他呢?” 荧惑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被它逃跑了,他暂时晕了过去,你们跟我来。” 何离剑看着这名灵族少女,又看一眼荧惑显,荧惑显微微低下头,何离剑目中微光掠过:“怎么晕倒的?” 荧惑兰纵身掠入深空:“快。” 鲁悼司与邵澄茗早就惊得紧追在身后,焦急无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兄怎么会晕倒,你们遇到了什么事,刚才那强光又是什么。” 盂洁瑶神色微微沉下来,望着荧惑兰的身影,一声不吭掠入深空。 何离剑沉声道:“走吧。” 与姚羡琦小桃儿也跟在后面。 小桃儿满是担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离剑一声不响,身影掠到盂洁瑶身边,看了她一眼。见她默不作声,实则心里焦急无比吧。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盂洁瑶也将目光投过来。 触及那秋水一般目光,何离剑微微点头,压低声音:“看好时机。” “果真如此。”盂洁瑶目光一动,终于平定,也微微点了一头。 两人看着前方那两名灵族的身影,默不作声跟过去。 姚羡琦凝眉不解,暗暗忖度:“奇怪,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数十里距离不过纵身一掠,瞧见密林中隐隐发出的微光,众人暗暗吃惊。 只见密林中覆盖了一层绿色荧光,占地方圆百丈,这层荧光沾染之处花草树木醉掉一般,全都软绵绵瘫在地上。 “强光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吗?”姚羡琦声音颤抖,目露畏惧,“连树木都能昏迷瘫软?” 这根本不是树,树不会软成一滩趴在地上,哪怕枯死,被砍倒,也是笔直的。 但现在这片方圆百丈的树木却像是面团揉成一样,瘫在地上,柔软柔软的。 “这就是萤火蝶?”鲁悼司惊得瞪大眼睛。 邵澄茗心急如焚:“就是这荧光让师兄晕过去吗?” 这层荧光怎么看都不是一只蝴蝶,小桃儿惊讶:“咦?这东西的真面目是这样?” 荧惑兰与荧惑显落入密林,鲁悼司与邵澄茗急匆匆跟着将身形压下去。 何离剑与盂洁瑶并肩落下,总算见到横躺在地上的郝雄章,真是已经不省人事,那层荧光与他相聚不过数百丈。 他们三人距离那道强光最近,小桃儿尚且神智凌乱,更不用说郝雄章了。 “树会发软?”小桃儿呼吸略微急促,睁着眼睛,这怎么能让人相信,还是软成一滩烂泥一样。 姚羡琦目露惧意:“这荧光太可怕了,若是我们沾染上了恐怕也会变成这样。” “不错。”荧惑兰看着那片荧光,目中也是惧意,“萤火蝶虽然毫无攻击力,但散发出来的荧光粉却能让人一瞬间丧失所有行动力,不过不足以致命,只要等上一百年就可以恢复如初。” 鲁悼司与邵澄茗惊呼,齐身扑了过去:“师兄。” “一百年?”小桃儿惊呼出来,打了一个哆嗦,“变成一滩烂泥一百年不能动?” 一百年对灵族来说也是痛苦的折磨,虽然不会致命,但却比死了还痛苦。 鲁悼司惊慌地俯身查看郝雄章,颤声道:“郝师兄。” “我不要你变成烂泥。”邵澄茗几欲哭出来。 荧惑显淡淡道:“放心吧,他没被荧光粉碰到,运气算好的了,只是心境太差,被萤火蝶的荧光闪晕了。” 那强光能瞬间干扰体内神力,众人已经见识过它的厉害。 何离剑与盂洁瑶相视一眼,两人同时分开,瞬间朝荧惑兰与荧惑显扑过去,手中长剑寒光森森,闪出一片杀气。 姚羡琦吃了一惊:“何离剑。” 与此同时,十条黑影倏然闪现,从黑暗中分别朝众人扑过来,金灿灿的眼睛一双一双在密林之中显得诡异恐怖。 何离剑出手如电,长剑横在荧惑显喉咙上,厉声喝道:“谁过来他就死了。” 盂洁瑶也同时将长剑架在荧惑兰脖子上,目光冷冷环视,沉声道:“悼司,澄茗,把他带过来。” 那十条黑影吃了一惊,半途强行停住,无声落在地上,将众人团团围住。 鲁悼司与邵澄茗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盂洁瑶,见到何离剑长剑架着荧惑显又吃了一惊。 第335章 幻灵术 姚羡琦也失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身影一掠,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秋落剑幡然在手,环视着十条黑影。 “了不起。”十条黑影中一人赞了一句,“什么时候识破我暗冥幻灵术的?” 荧惑显手中长剑被何离剑夺去,手臂一振,化作一道流星没入密林深处。 他微微颤抖,面色苍白无血,看着这十双金灿灿的眼睛,声音哆嗦:“别动手。” 盂洁瑶长剑微微一紧,荧惑兰也秀脸苍白,一声不吭。她手里长剑被盂洁瑶卸去,抛入夜空之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落在百里开外。 两人同时身影微微一花,恍若是幻觉一般,竟然变成了两个从未见过的灵族,被何离剑与盂洁瑶牢牢控住。 姚羡琦人等大吃一惊。 小桃儿打了一个寒战:“怎么回事?” 鲁悼司连忙扶起郝雄章,与邵澄茗掠到他们身边,又惊又疑,环视这十条黑影:“怎么回事?不是他们两个吗?” 何离剑冷冷道:“想要骗我?我明明看见的不是他们两个,不管你们用的什么办法攻心,让他们将这两人看成了荧惑兰与荧惑显,但这对我没用。” 盂洁瑶也冷道:“早就察觉这两人不对头了。” 她怀里那名灵族身躯微微颤抖,清脆婉转的声音带着哆嗦:“你别乱来,只要伤到了我你们立即死在这里,荧惑部族的。” 何离剑臂弯里的灵族也冷声道:“了不起,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中我的幻灵术,荧惑部族不愧是最强的灵族部族,是我太小看你们了。” 姚羡琦沉声道:“怎么回事?” 何离剑冷视这十条黑影:“你们中了他们的攻心术,就跟我的催眠一个道理,但他们的攻心术却是邪恶无比。” 众人吸了一口气,背脊发凉。 “他们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催眠了你们,让你们将他们看成荧惑兰与荧惑显。”何离剑一字一句,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来,目中杀机浓浓,冰冷无情地环视这十条黑影。 一声不屑地冷笑:“他们两个看来已经遭到毒手了,你们要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被他架着的灵族大惊失色:“慢着,你要想好,你们区区七人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盂洁瑶架着的那名灵族饱满胸脯急促起伏,哆嗦着:“荧惑部族,这萤火蝶我们追了一年多,你们不该插手,它是我们的,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们就不会为难你们。” 荧惑兰一见到萤火蝶就急匆匆追上去,他们也追了这萤火蝶一年多,原来是因为这个。 何离剑冷道:“把他们两个带过来,直到见到他们安然无恙这事才完。” 那十条人影却鸦雀无声,金灿灿的双眼依旧紧盯众人不放,手中长剑泛着幽幽冷光。 被何离剑架着的灵族脸色一变,颤声道:“你们冷静。” 一声冷哼,十条人影中一人冷道:“追了一年多,不会再有机会,你们两个能理解我们吧,这也是为了本部族好。” “不。”盂洁瑶怀中的灵族瞪大水灵的眼睛,露出惊惧。 “而且名字古怪,这七个根本不是荧惑部族的,你们究竟是哪个部族?”十条人影倏然一动,朝众人闪了过去,十道金光刹那闪现,在黑暗中猛然冲天而起。 众人眼中映着那十道金光,整个心都沉了下来。 这群灵族怎么回事?与见到的荧惑部族完全不一样,他们根本不把族人的安危当一回事,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甚至能将族人牺牲掉。 这是哪一个部族? 十道金光全方位轰击过来,无处可逃,没有任何死角。 神武剑法果真是最完美的招式。 忆及荧惑隐传授当时所说,人族的功法和招式都是没用的,功法越多,招式越多,就证明功法和招式越弱。 真正的功法一种就包含了所有的功法,真正的招式一招就包含了所有招式。 什么普界门,玄极门,看似百花齐放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功法,其实都是零碎的碎片,不是完整的东西,而神武功法则是这些碎片的完整体。 什么断心碎梦,玄破苍穹,白虹袭日,花开暗黑,看似丰富多彩,各有特色,其实因为每一招都有缺陷,所以才会有其他招式存在,如果是完美的,其他招式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何离剑手臂一振,将这名灵族送了出去,魔泣剑刹那一片血红,双眼红通通地瞪着这名灵族在自己族人的剑光下化作一片血花。 蓦然大喝:“强存弱亡,物竞天择,我们不能死。” 众人心头抖动,人界不再,早该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强存弱亡在人界中是自然法则,在人界、魔界、神界三个世界之间,也是永恒不变的法则。 他们不能死,他们是最后的希望。 倏地,六人手中长剑纷纷闪出刺眼光芒,神武剑法应声呼啸而出,期间夹着一道血红血红的光芒,狰狞无比。 六道剑光硬生生从十道金光之中冲击出来,撞在一起,融合成一道巨大的光芒冲天而起,夜空顿然被披上金碧辉煌的光彩,甚是迷人。 “哇。”鲁悼司一声惨叫,连连后退,背心撞在邵澄茗身上,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姚羡琦嘤的一声,面无血色,摇摇晃晃。 盂洁瑶秀眉一皱,目露震惊,长剑一甩,呵出一口气,剑身微微颤抖着。 小桃儿哎呀一声,往后飞出,被一只强劲的手臂接住,将她轻轻放下,她哆嗦着:“何大哥。” 何离剑双眼血红,直勾勾瞪着这十条人影。 “魔族。”这十人齐声惊呼。 “唔。”当中三人一声轻吟,跪倒在地,惊惧地撑着长剑想要站起来,身子却在颤抖,“好强,一个人就将我们三个……咳。” 话没说完,胸口被自己吐出的鲜血染红,连长剑都撑不住了。 这十道剑光在刹那将自己两名族人当场击毙,剩余八道被何离剑一人尽数击飞,五人刚好与最后五道剑光来了个硬碰硬。 盂洁瑶虽则没有受伤,但面色微白,显是已经达到极限。姚羡琦气息紊乱,再来一剑的话绝对接不下。鲁悼司与邵澄茗相互搀扶,这才站稳,抹掉嘴角的鲜血,怒目圆瞪。 受伤最重的是小桃儿,摇摇晃晃,几乎都站不稳,被姚羡琦咬牙伸手扶住:“小桃儿。” “哼。”小桃儿银牙微咬,吞了一颗还神丹,目中毫无怯意,反而斗志与怒火猛然升腾起来,“我不怕你们。” 何离剑冷着脸,双眼宛若在滴血,极为恐怖,魔泣剑嗡嗡作响,看似激动得想要爆发出来,却被他牢牢抓住。 他冷冰冰环视一圈,对方只剩七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彼此半斤八两。 第336章 未知灵族 “比神族弱多了。”他失声冷笑,森森寒气在黑暗中散发出来,掠过这七人身边,钻进密林每一个角落里。 七人被他血红的双眼瞪得暗暗打了一个冷战,禁不住悄悄往后退。 何离剑双眼一瞪,魔泣剑微微一动,声音从喉咙里滚动着传出来:“想跑?” 这最后七双金灿灿的眼睛纷纷露出惊恐之色,大气不敢出。 何离剑蓦然面目狰狞起来,魔泣剑血红血红地一挥:“一个都活不了。” 七条人影刹那一掠,形似四散的鸟兽,瞬间没入深空,眨眼不见了。 但魔泣剑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片剑光,不满地嗡嗡作响,似乎连它也被何离剑骗了,感到十分不满。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嗤,何离剑举步过去,踏在被自己族人杀死的那名灵族流出的血迹上,飞溅出一朵刺眼的小红花,黑暗中针一样刺着人的视觉。 被他一剑重伤的三名灵族奋力挣扎,呼哧呼哧喘气,双眼相继失去了金黄之色,他们已经耗尽体内神力,哆嗦着声音:“神武气境后期,为什么魔族竟会修炼神武功法。” 继而喉咙上一片凉飕飕,魔泣剑通红通红地,剑尖再往前毫厘就能将这异族的喉咙刺出一个窟窿,从里面流出大片鲜血,与剑身一样血红的鲜血。 这名被他长剑抵住的灵族剧烈哆嗦,不敢动弹,惊惧地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你……你不是魔族,但……为什么?” 没错,任何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都以为是魔族,看清楚了才发现其实并不是。 “那两个荧惑部族的灵族在哪?”何离剑冷冰冰的。 非但不是魔族,他身后的五人虽然使用神力,但双眸并无神性显露,这三名灵族又惊又疑。 未知是最恐怖的,这双不是魔族却带有魔性的眼睛仿佛拥有无形的力量,让他们微微颤抖。 剑尖上的喉结动了一下,这名灵族先吞一口口水让自己的喉咙松开,声音哆嗦:“南……南方,过去……六七百里。” 何离剑剑尖往前推了几分,声音发狠:“活着的吗?” “不……不知道。”这名灵族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被他血红的眼睛吸住一样。 何离剑移开血红的魔泣剑,指向另一名灵族,那灵族吞吞口水,声音里带着一些不甘心,但恐惧占了上风:“我们分开行事。” 魔泣剑指向最后一名,那名灵族吓傻了一样,不知道现在是醒着还是魂魄已经飞走了,呆呆然看着他,微微发抖。 第一名灵族哆嗦着手摸一摸喉咙,指尖沾着喉结上流出来的一缕鲜血,他与死亡擦肩而过,冷汗淋漓:“你们……你们是哪个部族?” 问完了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好像也不是灵族,不是灵族也不是魔族。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神界什么时候诞生了这么诡异的种族? “你们……不是灵族。”他喃喃道,瞪大眼睛。 邵澄茗微微喘息,惊恐地看着何离剑的背影,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这一刻,她又害怕何离剑了。 何离剑抓起那名被吓得傻住的灵族,挥手扔进那片荧光粉之中,他也没有叫一声,剧烈颤抖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立时不省人事。 “慢……慢着,我们已经……已经告诉你们了。”第二名灵族吓得打寒颤。 何离剑将他拎起来,看也不看扔进那片荧光粉。 第一名灵族直勾勾看着他的双眼,滴血一样的双眼:“告诉我,你们是谁。” 何离剑冷笑,将他一把扔进荧光粉,毫无感情地看着他们三个:“在那呆着一百年吧。” “不……。”那灵族惊恐地瞪大眼睛,目露哀求,绝望地看着他们,抬起手试图爬出来,却软绵绵倒下,一滩烂泥似的没了声息,已经不省人事。 “何离剑。”姚羡琦低唤一声,从人界不再之后,他的性情似乎变了很多很多。 何离剑双眸红光暗下去,一片黯然隐隐流动,他自己似乎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人有时候总是被逼出来的。 “我没事。”他声音平静下来,回身来到郝雄章跟前。 盂洁瑶已经在查看他的情况:“神力紊乱,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否则一旦神力攻心,恐怕一身修为尽失。” 何离剑微微吸了一口气,伸掌按在他的背心,目中悲伤隐隐闪烁,咬牙低声道:“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小桃儿默默点头,咬着牙齿不说话。 这股浑厚的未知力量从掌心传进郝雄章体内,将散落在经脉各个角落中的神力一一归拢,慢慢凝聚起来,再慢慢送回丹田。郝雄章的脉搏渐渐平稳下来,气息也恢复了安详。 何离剑缓了缓气,这么帮他运功行气,将神力收回丹田之中,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才发现汗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额头一只小手温暖柔软,是姚羡琦在默默给他擦汗。 他目露柔和之光,与她微微凝视,姚羡琦淡淡一笑,他没有变,从来就没有变。 鲁悼司也将郝雄章扶起来,给他揉揉背,顺顺气。 一声轻吟,郝雄章胸腔里呼出一口气,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众人,连声断断续续问:“怎么样了?抓到了吗?” 他第一反应是抓到萤火蝶没有,因为那东西能让众人修为直接提升一个境界。 他们现在需要力量。 小桃儿瞧一瞧那只小锦袋,轻轻拉一拉姚羡琦的衣襟,低声道:“大小姐,还神丹已经所剩不多了。” 刚才一战众人又服用了还神丹,当然剩下的就越来越少,姚羡琦安慰她:“没事,还神丹现在还对我们有些许功效,如果我们的神武功法修炼得越深,其实这丹药就越没用了。” 他们必须不断修炼神武功法,越深越好,所以还神丹最终必然对他们没有多大功效,形同于无。 邵澄茗目光暗下来:“真希望还神丹对我们已经彻底没用了,但那得要三百年时间,我们……。” 郝雄章咧嘴而笑,目中露出兴奋之光,充满了希望:“不,我有办法让你们的修为突进一个境界。”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 还神丹又没了一颗,听着郝雄章的讲述,众人面露惊疑之色,无法相信神界之中竟有如此奇怪之物。 第337章 暗冥部族 邵澄茗兴奋得将之前的丧气一扫而空:“突进一个境界?那我们岂不是一跃进入神武气境中期了?那可是三十几年的光阴。” 众人无声从夜空掠过,一路朝南,已经掠过了五百多里。那名灵族应该不敢撒谎,他们对何离剑的恐惧是无法掩饰的,再过片刻就能知道萤火蝶究竟有没有被抓住了。 小桃儿却幽幽道:“好可怜的东西。” 何离剑没有听见她对萤火蝶的怜悯,也恢复了一些喜色:“如此甚好,太好了,这么一来我也可以进入神武体境前期。” 郝雄章咬着牙关,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面露不安:“这些灵族先我们一步追踪萤火蝶,希望他们两个不要有事。” 这些莫名出现的灵族其实已经追这只萤火蝶一年多,虽然同为灵族,看起来却并非善者,连自己的族人都狠心牺牲,只是为了得到萤火蝶。 荧惑兰与荧惑显现在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何离剑冷声狠道:“不论如何,救下他们两个,若是萤火蝶被夺走,那就抢过来。” 其实应该算是他们跟别人抢萤火蝶,而不是这些灵族在跟他们抢,但他们现在迫切需要力量,他已经不管那么多了。 鲁悼司恨声道:“竟然为了达到目的亲手杀掉族人,灵族看来也并非都跟荧惑部族一样。” 姚羡琦也道:“荧惑部族不过是灵族的其中一个部族,这些灵族与荧惑部族截然相反,手段阴险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与荧惑部族不是一样的灵族。” 竟然施展攻心幻术诱骗众人进入埋伏之中,意图一举灭绝,这种手段实在阴险卑鄙。为了将众人悉数杀死,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族人,这是一个冷漠无情的部族。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为了得到追了一年多的萤火蝶,他们是地地道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部族。 “这样的灵族就不用跟他们讲道理了,直接抢过来。”邵澄茗目露渴望和厌恶,“我们必须得到萤火蝶。” 却见一道金光在天际边乍然一闪。 众人齐声惊呼,瞬间掠过去:“在那边,他们两个果真被追上了。” 看着这数十双金灿灿的眼睛,荧惑兰面容一动:“灵族?你们是哪个部族?” 哪怕隔着黑暗,对法散发出来的敌意已经表明了立场,来者不善。 荧惑显脸色大变:“慢着,这萤火蝶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们从哪里来?” 这数十双金灿灿的眼睛露出嘲讽,嘿嘿嘿笑起来:“那我们追了一年多,还算是你们先发现的吗?” 两人吃了一惊。 荧惑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萤火蝶怎么会在潜幻回廊附近出现,原来是被你们追着逃到这里来。” 数十条黑影中一人冷道:“不错,荧惑部族,你们怎么跑出来了?上一次从神族手里逃脱之后现在躲在哪里?一直畏首畏尾躲起来的你们,难道又被神族发现了?在找寻下一个藏身之所吗?” 被触及伤痛之处,荧惑显心中剧烈收缩,看着这数十条人影:“你们是哪个部族的?” 当中一人冷笑:“不重要,被称为我灵族最强的部族,荧惑部族,只有两个人的话也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荧惑兰大吃一惊,娇躯一抖,“你们疯了?” 就为了一只萤火蝶这些灵族要杀了两人? 这数十人都笑起来,看着两个傻瓜一样,一人冷道:“没疯,你们到现在都没发现吗?只会朝南逃跑的萤火蝶,怎么会逃到这个方向来,告诉我们这是南方吗?” 两人脸色刷的苍白,这里是北方。 “滴滴滴,咕~~~~。”萤火蝶忽而欢快地叫了一声,晶莹剔透身影一花,变作了一条人影。 这人纤纤细腰一扭,滴溜溜一转,身影婀娜多姿,娇媚迷人,眉宇之间泛出一缕轻笑,声音清脆动听:“真是的,让我多玩一会又怎么样。” 荧惑显嘴唇哆嗦,紧盯这位娇滴滴的少女:“幻灵术,暗冥部族独有的术法。” 荧惑兰面无血色,又惊又惧:“暗冥部族,原来是你们。” 数十人冷冰冰看着两人。 荧惑显无声苦笑:“竟然碰上了你们,那就不问为什么了。” 蓦然将心一横,双眼金光大盛,怒道:“你们这些灵族的败类。” 面前娇滴滴的少女双眼也一片金光,面露不满之色,冷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高贵,东躲西藏,连狗都不如,还有脸看不起我们?” 荧惑兰怒道:“我们可没忘了我们选择成为灵族的目的。” 少女一声轻笑,尽是嘲讽:“为了神界?神界灭定了,神界核心不再,一个人的心脏都被挖走了,还能活多久?” “你叫什么名字?”荧惑兰满脸怒容,盯着这少女。 少女一抬手,示意数十人不急动手,也冷冷看着她:“暗冥襄。” 荧惑兰冷道:“不是你。” 荧惑显也冷然道:“不是她。” 数十人一愣。 暗冥襄倍感屈辱,怒得一声娇喝,朝荧惑兰扑过去:“敢戏弄我,谁都不准动手,她是我的。” 荧惑显额头青筋突然暴起,长剑呼啸着挥了出去:“想碰她,先问问我。” 两道金光猛烈撞击,冲天而起,震得密林发出一片沙沙细响。继而强大的风劲从光柱中心呼啸着吹散开,顷刻之间,百里范围之内被夷为一片平地。 数十人中一人勃然大怒,身影一闪,径直朝荧惑兰扑过去:“荧惑部族,今夜你们死定了,就先让我玩玩。” 荧惑兰双指并拢,往长剑一抹,双眼金灿灿地一闪,冷道:“死吧,若非是你们,我灵族也没有这么多悲剧,你们就是灵族的耻辱。” 也是一道金光刹那激射而出,迎头撞上去。轰隆一声,两道金光撞击挤压成为一道,冲天而起。轰鸣声在大地之上滚滚远去,黑暗中一阵地动山摇,宛若末日来临。 嗖嗖嗖,百里开外,七人心急如焚,划破夜空迅疾朝那金光飞速掠过去。 第338章 憎恨灵族的灵族 荧惑兰看着那条人影在金光中一片叶子一样被卷起来,刺眼的血花从对方体内飞溅而出,秀目中尽是憎恨,咬牙怒道:“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吧,暗冥部族。” 那条人影呯然倒地,纹丝不动,全身被她那一剑轰得炸裂,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双眼金光已经消失,瞪得高高凸起,已然毙命。 数十人脸色大变,齐声低呼:“杀了他们两个。” 数十人同时从各个角落,各个方向朝荧惑兰与荧惑显扑过去,金灿灿的双眼让人战栗。 泼,荧惑显一声闷哼,只感到手臂一片火辣辣的剧痛,从手臂上飞溅出来的鲜血迷糊了视线,震惊地往后掠开。 对面那条娇媚迷人的身姿带着冰冷穿过正在消失的金光,朝他闪过来,娇艳的脸蛋却让人背脊发凉。 这是一名致命的美少女,挂着冷笑:“荧惑部族号称灵族最强部族,原来不过如此。” 荧惑显拉住荧惑兰,沉声喝道:“走。” 荧惑兰却手指往长剑上一抹,失去了理智一样,面对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的数十人恶毒地咬牙恨道:“上一次就是你们将荧惑部族所在之地透露给神族,才害得我爹娘至今下落不明,我要杀了你们。” 她刚杀了一名暗冥部族的人,术法需要准备,在往长剑一抹的短短一瞬,数十人已经纷纷挥出一道道金光,呼啸着将两人笼罩在内。 太晚了,这就是术法唯一的不足,每一剑都需要准备。 荧惑显怒声狂吼,伸掌将荧惑兰推开,长剑卷出一片金光:“暗冥部族,你们为了活着抛弃了自己的自尊,千年里暗中不断为神族找寻灵族的下落,换取得来的苟且偷生不会让你们脸红吗?” 但凡灵族均都神力微弱,必须依靠术法才能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术法都要准备,暗冥襄也正往自己的长剑上抹去,见状吃了一惊:“神武者?” 灵族鲜有纯粹的神武者,神武者的力量来自自身,对神力微弱的灵族来说修炼神武者收效形同于无,可眼前的荧惑显却是地道的神武者。 这种特例千年里几乎没有出现过。 荧惑显卷出的那片金光发出自己最后的悲鸣,明知不敌依旧迎着那数十道金光扑过去,它的结局只有被这数十道金光顷刻吞没。 荧惑兰被他一掌推开,袅娜身影在夜空掠出一道轨迹。 密林之中的那片金光自下而上将她秀脸映得金灿灿,她瞪着身下那片可怕的金光,厉声惊叫:“荧惑显。” 绝无可能,他死定了。 蓦地,夜空中呼啸着闪过六道金光,径直朝那数十道金光而去,当中夹着一道狰狞的血光,通红如血。 这六道金光与一道红光从她身边轰鸣着闪过,与荧惑显那道金光同时撞上那数十道金光,刹那撞击得化作一片粉碎。 荧惑兰从高空掠下,长剑也闪出第二道剑光,电光火石之际将暗冥襄的剑光击得粉碎。嘤的一声,袅娜身影被这强大的力道震得往后飞出。 只感到腰间一紧,姚羡琦伸手抱住了她,与剩余六人往密林之中落下去,纷纷立在荧惑显四周,冷冰冰看着这数十人。 荧惑兰嘴角甜甜的,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挣开姚羡琦,扑到荧惑显身边。荧惑显浑身炸裂,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暗冥襄也摇摇晃晃,震惊地看着荧惑兰,唔的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喉咙里的那口血吐出来,直勾勾看住何离剑,颤声道:“魔族。” 数十人也被他血红的双眼惊得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 何离剑握着魔泣剑的手略微发抖,被他强忍着。 对方有数十人,自己却一共只有七个人,七个人不论如何都无法对抗,刚才那一击已经将众人体内的神力消耗殆尽。 暗冥襄又惊又惧,面露不解,视线不敢从何离剑脸上移开半寸:“魔族怎么会出现在神界,千年前你们就被我们击退了,千年前早就被神界重伤得奄奄一息,难道千年后魔族已经完全重生了吗?” 瞪着金灿灿的双眼,发出一阵长笑,娇弱身躯微微颤抖,既是被荧惑兰所伤,也是因为无尽的嘲讽:“荧惑部族,你们竟与魔族相互勾结,这下你们怎么说,我暗冥部族就算不断出卖灵族,那也是为了替神界肃清罪徒。” 怒瞪着何离剑,那口鲜血始终从嘴里慢慢流出来:“灵族,是错误的,背叛神界,玷污神界,灵族是神界的耻辱,是神界的罪徒。” “为什么我一出生就是灵族,我宁愿死也不要成为灵族,但既然让我成为了灵族,那我就帮助神族将灵族全都灭绝了,为什么要让我成为灵族?” 众人听得动容,憎恨自己是灵族,他们是第一次见到。 听她如此怒斥,那数十人也纷纷露出厌恶的神情,个个咬牙憎恨无比。他们憎恨的不是神界,不是神族,而是自己,因为他们是灵族。 “我不要成为灵族。”暗冥襄怒声道,对自己身份的痛恨让她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杀了你们,荧惑部族,身为神界的罪徒竟然还暗中与魔族勾结,杀了你们,你们已经无法得到救赎了,已经无法得到饶恕了,不可饶恕。” 荧惑兰怒道:“难道你们就能得到救赎吗?千年里不断为神族找寻灵族下落,伪装成各个部族的成员,打探各个部族的藏身之处,再透露给神族,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神族对你们的宽恕吗?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神界对你们的宽恕吗?” 她怒得起身,一步一步逼过去:“神族让你们活着是因为你们能帮他们找到灵族,这不是宽恕,这是利用,你告诉我,灵族根本没有错为什么要恳求救赎?” “我们没有错,我们是对的,我们是为了不令神界死掉之后神族灭绝,只有成为灵族,才能让神族不会灭绝,我们也是神族,我们不需要救赎,我们是对的。” 暗冥襄听得面上憎恶越来越浓,怒道:“闭嘴,神族生于神界,神族长生不老,你们却擅自进行繁衍,进行让人作呕的交(哔)合之举,你们玷污了神界,生为神族就该与神界共生死。” “虽然神界灭了你们依旧可以存活,但你们已经不是神族,你们是灵族,罪徒,背叛神界的罪徒,你们已经不属于神界,不死,就该滚出神界。” 何离剑厉声喝道:“住口,你们也是灵族。” 一声怒喝让暗冥襄脸色一变,警惕地握紧长剑,那数十人也都面色刷的苍白,一个个不敢轻举妄动,紧张地盯着他手里那柄血红的长剑。 不知道那血红的剑光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第339章 灵族败类 暗冥襄毫无惧色,冷冷看着他,目中尽是憎恨:“魔族,一剑就能将我五人的剑光消掉,对我们来说你确实算是强大,但在神族面前,你不堪一击,我们现在有数十人,正好就将你们全杀了。” 何离剑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夜空微微颤抖,冷道:“魔族?你看清楚了?” 暗冥襄这时候才想起来,微微一惊,眼中刹那满是惊疑:“红色的剑光。” 数十人也纷纷吃惊,红色剑光,从未有过,魔族的剑光是黑色的。 “你……。”暗冥襄看看他,又看看那剩余六人,更吃了一惊,“你们……,你们明明使用神力,为何并没有丝毫神性?你明明目中显露魔性,为何又不是魔族?” 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何离剑那双血红的眼睛,喃喃道:“不,这也不是魔性,你到底是什么?” 何离剑冷道:“荧惑部族与我们一样,我们与你们一样憎恨魔族,我不是魔族,我们不是神族,我们什么都不是,如果你们还想动手的话,那我们就是你们的死亡,今夜你们将会死在这里,一个不留。” 嗡的一声,魔泣剑轻吟着发出了警告。 荧惑兰双指并拢,银牙紧咬,但指尖却没有半分金光出现,她体内的神力已经消耗殆尽。 灵族体内神力本就微弱,故而才创立了术法。术法需要自身体内的神力进行诱发,神力耗尽之后,术法便也无法发动。 她哆嗦声音,憎恨地看着这数十人:“何离剑,杀了他们,就是他们将荧惑部族的下落告知神族,就是因为他们爹娘才下落不明,杀了他们,他们是灵族的败类。” 何离剑目中杀机隐隐流动,死死盯着暗冥襄,魔泣剑慢慢抬起来。身后六人也冷着脸,一个个慢慢抬起长剑。 暗冥襄秀目看着那柄血红的长剑,目光变换不止,一片一片疑虑从眼中隐隐掠过。 虽然说现在他们有数十人,但对方到底是什么?对方那血红的力量又是什么?这种力量从未见过,可以肯定它是可怕的。 数十人中,站在何离剑身后的两人暗暗相互使了一个眼色,紧张地握一握手里的长剑。 暗冥襄忽而冷冷道:“就让你们先活着吧,只要在神界之中,不论灵族还是什么东西,但凡并非神界之物,必死无疑,走。”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在那一瞬间,那两名灵族倏然出手,两道金光呼啸着朝何离剑背心而去。 众人原本背靠背站成一圈,将这数十人的一举一动都盯在眼里,没料到这两名灵族在众人暗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出手。 眼睁睁看着那两道金光呼啸着从头上掠过,直逼何离剑的背心,一时间无人能反应过来。 此举连暗冥襄都被惊住,瞪大眼睛看那两道金光。 一刹那感觉时间都停止了。 倏地,一道红光从何离剑身上爆发出来,轰鸣着将那两道金光撕成粉碎,呼啸着朝那两名灵族而去。 那两名灵族惊得脸色苍白无血,目露恐惧。 两片血花瞬间绽放在所有人面前,那两名灵族连呼声都没有来得及叫出,当即毙命。 “走。”这群暗冥部族的灵族惊得低喝一声,转瞬同时掠入深空,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暗冥襄又惊又惧,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众人,刚才那一幕依旧浮现在她脑中,颤声道:“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她身边数十人也都面露惧色,一个个暗中倒抽凉气,有人僵硬着脸皮:“神族,只要神族来了就能将他们都杀了,包括那个诡异的人。” 暗冥襄感到无边无际的不安,不安变成了恐惧,从四面八方侵蚀过来:“荧惑部族怎么找到他们的?他们与荧惑部族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新诞生的种族吗?是如何诞生的?” 银牙一咬,目中露出恶毒:“只有神族能将他们杀了,先将萤火蝶抓住,再把这件事告知神族。” “神界不能容许受到更多的亵渎,不管他们究竟什么,究竟如何诞生,都是对神界的亵渎,只要并非神界所生之物,必须都得死。” 身为灵族,却比任何人憎恨灵族,因为他们并不想成为灵族。 “萤火蝶在哪里?”她变得焦急起来,一刻也不想再等,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神族将这里的一切告知。 数十人中有人答道:“距离此处不足千里,应该已经被暗冥寂抓到了吧。” 真正的萤火蝶原来已经被他们追过去,而暗冥襄则以幻灵术欺骗了荧惑兰与荧惑显,意图将这两名荧惑部族的灵族杀掉。 不仅仅因为两人在跟他们抢萤火蝶,更因为他们本就憎恨灵族。 数十条人影惊慌地从夜空中一掠而过,转瞬就掠出了数百里,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离剑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魔泣剑也脱手落在身边,剧烈颤抖着。 “何大哥。”小桃儿闪身而来,将一颗还神丹递给他。 姚羡琦也将他扶住,声音充满不安:“撑住。” 鲁悼司又惊又惧地落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尽自己所能进行任何帮助,敬佩地看着他。 他其实挥出第一剑消掉五道金光之后,就已经达到了极限,而后却愣是逼迫自己再度将两名灵族击毙。 若非是他硬撑着,那数十名暗冥部族的灵族也不会被吓跑。 何离剑服下那颗还神丹,其实还神丹对他们的功效已经大不如从前,但现在这是人族唯一拥有的的丹药。 他抹掉嘴角的鲜血,捂住小腹,面色苍白,嘴唇哆嗦。怀中一片淡淡的绿光若隐若现,被衣物遮挡着,那是木令。如今沾染到他手上的鲜血,光芒已经肉眼可见。 木令一沾到鲜血立即认定持有者身有伤病,启动能力进行疗伤,但代价是持有者要被它吸走相应的生命。 姚羡琦也伸手捂住他的手,回望一眼荧惑兰。 荧惑兰正跪在荧惑显身边,并未发现木令所发光芒。 小桃儿与鲁悼司相视一眼,也挪动位置,帮何离剑挡住了。 何离剑咬咬牙,对姚羡琦点头:“动手吧。” 姚羡琦目中微光尽碎,他已经不知道被木令救了多少次,生命已经不知道被木令吸走了多少,银牙一咬,秋落剑在自己手上一划。 “你……。”何离剑吃惊地看她,他原本是要她划破自己手。 姚羡琦默不作声,鲜血淋淋的手捂住他怀里的木令。 郝雄章也下意识挡住毫无察觉的荧惑兰,回望一眼何离剑,目露焦急之色。 盂洁瑶探了探荧惑显的门脉:“他还活着,但脉搏极为微弱,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荧惑兰点点头,颤声道:“他生来神力强盛,幸好跟我们不一样。” 盂洁瑶也看一眼被众人下意识挡住的何离剑:“现在怎么办?” “萤火蝶。”荧惑兰颤声道,目中露出焦虑,“只要找到萤火蝶就可以救他,萤火蝶除了神力强盛之外,它本身就是灵丹妙药,具有起死回生之能。” 众人听得动容,这么弱小的神怪竟然一身都是宝,难怪一个个见到它都不顾一切要抓住它。 郝雄章沉声道:“现在它在哪?我们须得赶快,否则暗冥部族可能已经得手。” 荧惑兰后悔无比,恨恨道:“是我急得昏了头脑,竟然中了幻灵术,不然现在早已经抓到它了。” 吃力地想要扶起荧惑显,郝雄章伸手将荧惑显背在背上:“带路。” 荧惑兰点点头,回望一眼何离剑。 何离剑没有回头:“走。” 她目露愧疚:“荧惑部族欠你们太多了,你们已经不止一次救了我们。” 盂洁瑶挡住她的视线:“走吧。” 她目中泪花隐隐闪现,感激不已,袅娜身影奋力往深空中掠过去。 郝雄章这才紧张地看住何离剑:“怎么样?” 何离剑脸色依旧苍白:“你们先走。” 小桃儿忽而嗤的一声,也划破自己的小手,按在何离剑怀里,小脸绷得紧紧:“只要血足够多,它的能力就越强,只要它能发挥出更强的能力,何大哥就能更快痊愈。” 鲁悼司也嗤的一声划破自己的手,一语不发按住何离剑怀中的木令。 邵澄茗也划破自己的手:“我也来。” 何离剑颤声道:“你们这些人……。” “闭嘴吧,你这个傻瓜。”姚羡琦颤声低道。 郝雄章一笑,纵身掠入深空:“别慢吞吞的,你要多少血我们都有,现在我们需要你,说不定我们还得再跟暗冥部族再来一战,差不多了就一路朝南。” 那挺拔的身影眨眼不见了。 何离剑感激地对身边的几个人点点头。 第340章 失控的世界 “走吧。”何离剑咬咬牙,他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神力耗尽引起虚弱,望着荧惑兰他们已经追去的南方,“就算没有一丝力气剩下,只要还能握得住剑,那就不能停下。” 小桃儿怒道:“这一次只要能抓住萤火蝶我们就不用这么狼狈了。” 又翻出一颗还神丹,递给何离剑:“何大哥,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耗尽力量,但你万万不能,还神丹虽然已经对我们功效甚微,但短时间恢复功力还是能办到。” 从成为羽武者之后还神丹就已经效果微弱,并非是不如从前,而是对他们这种武者已经力不从心,羽武者太强,已经超出它的功效。 何离剑略一沉吟,咬牙接过来,目光沉下:“对,只要得到萤火蝶,我们就不用这么狼狈,我们一定要得到萤火蝶。” 一口吞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还神丹之于痊愈伤势已经微乎其微,因为他们是羽武之躯,但刺激丹田,令其短时间再生神力,依旧是能办到。加上之前服下的那一颗,丹田立即一片暖烘烘,隐约一丝神力无形再生。 睁开眼睛,身影一掠,没入深空,冷道:“萤火蝶是我们的,谁都不准碰,要是吃了就给我吐出来。” 鲁悼司嘿嘿笑:“吃了就给我吐出来。” 五人刚刚离开,六七百里开外,那片荧光粉光芒微微一动,两条人影无声落下,惊讶地看着这片荧光粉之中的那三名灵族,以及横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两名灵族。 这是一男一女,(哔)女的秀眉一皱:“总算追到了,暗冥部族。” 男的目露怒色:“灵族败类。” 女子细看那三名软绵绵的灵族,目中惊疑越来越浓:“他们在追萤火蝶,但这样子并非被荧光粉洒中,而是被人重伤后扔进去的。” 两人相视一眼:“还有其他人在跟他们抢夺萤火蝶。” 两人无声掠入夜空,天际边一线淡淡的白光若隐若现,其实不知不觉之中,拂晓已经来临,再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这两条人影并肩飞掠,不出多久来到六七百里开外,又惊得落入密林之中,看着那两名被击毙的灵族,面面相觑:“难道还有其他部族也找到了暗冥部族?” 女子环视一圈,秀目满是惊疑:“他们一共数十人,原本围攻对方,却被对反杀两人,死的是暗冥部族的人,对方好强,竟然能在围攻之中脱身,到底是何方神圣?” 男子也凝眉,沉声道:“走。” 两人再度满怀惊疑,飞速掠去。 天际那一线微光越来越清晰,洁白的白色,这片黑暗马上要退去了。哪怕是微弱的晨光,众人也心中没来由感到些许安心,人族始终是活在光明之中的种族。 借助这微弱的晨光,前方地势逐渐变得险恶,密林之中时不时一道深谷从万里高空之下掠过,这些深谷正是明暗交接的地方,谷口边微光清澈,谷底却黑漆漆的一片,令人生怯。 都意识到地势开始发生变化了,荧惑兰脸色慢慢暗下来:“我们已经到潜幻回廊了。” 他们本就距离潜幻回廊不远,之前荧惑兰还为萤火蝶出现在潜幻回廊感到惊讶,没想到经过一夜的折腾,他们竟一路追到了潜幻回廊之中。 郝雄章也警惕起来:“你说潜幻回廊乃是神怪藏身之处,没想到就在南方,萤火蝶竟被逼得逃入潜幻回廊,这一年里它一定被追得极为绝望。” 这只萤火蝶已经被暗冥部族追了一年多,最终,哪怕是神怪的老窝它也只能逃进去。 “我们必须得到萤火蝶。”盂洁瑶淡淡道,望着这片逐渐变得险恶的地势,暗冥部族竟能苦追一年多,足见这萤火蝶是值得他们这么付出的。 郝雄章也冷道:“这萤火蝶绝对不能落入他们手中,如此神力不能交到他们手中。” 荧惑兰目光微动,看一眼不省人事的荧惑显,叹息道:“不,暗冥部族得到它并不是想要强大的力量,他们坚信神怪之中藏有能让他们恢复神族之身的秘密。” “萤火蝶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必定被他们活生生剖开,找寻他们认为存在的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 两人吃了一惊,郝雄章惊道:“他们想恢复神族之身?” 荧惑兰点头,目露嘲讽:“灵族就是灵族,他们并非生于神界,这是他们永远的命运,他们永远都恢复不了神族之身,那不过是他们无助的幻想。” “暗冥部族渴望恢复神族之身却正好被神族利用。”荧惑兰面上满是无尽嘲讽,“千年里暗冥部族就是神族的走狗。” 郝雄章早就想问:“整个部族都是如此吗?” 荧惑兰点头:“不错,整个暗冥部族都是如此,千年前与魔族最终一战让他们失去了家园,他们本是从属神武土尊的神族。” “而我荧惑部族则原本是从属神武金尊的神族,我们与暗冥部族一样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园。” 盂洁瑶都吃惊起来:“神武金尊?慢着,这么说神武金尊殿?” 一片痛苦之色从荧惑兰脸上掠过,咬着嘴唇点头声音哆嗦:“对,神武金尊殿就是神武金尊的神殿,神武金尊殿所在之地原本才是我荧惑部族的家园。” “但现在变成了神族的栖身之所,我们的家园先被魔族毁掉,而后被神族抢占,所以我荧惑部族千年里不断流浪躲藏。” 目光幽幽:“暗冥部族从属的神武土尊殿也被神族一并抢占,我两个部族都是无家可归的灵族,我们坚持住了自己的信念,暗冥部族却彻底堕落。” “慢着。”郝雄章越听越不对,惊道,“你们原本不是神族吗?” 荧惑兰苦笑,知道他困惑在何处:“不错,如今的神族乃是我五大部族集合而成,神族共有五大部族。” “每个部族都相继出现选择成为灵族的神族之后,五大部族的神族联合起来,将我们灵族都清除掉,我们逃了出来,五大部族的神族就从此统称神族。” 盂洁瑶料不到如此,喃喃道:“这么说现在的神族其实是原本坚持神族身份的五大部族的神族统和在一起的,全都栖身于神武金尊殿与神武土尊殿之中?” “是的。”荧惑兰目中满是哀伤与悲痛,“他们舍弃了原本的部族姓氏,统一改姓神,以表从今往后神族是纯粹的,独一无二的。” “只有我灵族依旧坚持原本的部族姓氏,神武金尊统领的神族,部族姓氏即为荧惑,神武土尊统领的神族,部族姓氏即为暗冥。” 两人听得惊叹连连不敢置信,许久没有回过神:“想不到竟是如此,五大部族的神族,在分别相继出现灵族后统和在一起,抛弃原本部族姓氏,一致神姓,他们对神界的忠诚令人发指,简直不能称为忠诚。” 荧惑兰幽然,有一种无力与无奈:“那是愚昧,神界灭定了,那种忠诚是愚昧,他们统一改姓神,也改变不了神界的命运,遮掩不了他们的愚昧。” “反过来我们没有忘记自己的部族姓氏,他们却抛弃了,还自以为是忠诚。” 郝雄章与盂洁瑶禁不住慨叹唏嘘。 郝雄章喃喃道:“说你们背叛了神界,但坚持部族姓氏不忘部族过去的是你们,反而自认忠诚的他们,抛弃了自己的过去。” “也许是不敢面对过去,和现在残酷的现实。”盂洁瑶淡淡道。 荧惑兰也喃喃道:“是的,也许你说得对,他们改姓神,其实是一种幻想吧,幻想神界始终会重生,他们始终会找到神界破碎掉的核心碎片。” “但,幻想其实是绝望的产物,因为绝望,所以才会幻想,他们是在逃避过去和现在,以及注定灭绝的未来。” 郝雄章面容一动,嘴唇微微颤抖,被盂洁瑶牢牢抓住手心,微微摇头。 郝雄章唯有哆嗦着脸皮,将嘴巴闭紧。 其实神界的核心碎片就是天下五令,但他们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 一旦他们知道了,也许会反过来将众人身上最后三令夺走,送给神族。他们选择成为灵族是为了神界,为了神族,哪怕神界重生之后他们会死,他们也不在乎。 但,人族就要为此灭绝。 假使神界重生之后,神族必定会将二十二人毫不犹豫杀掉,因为他们苦寻千年的核心碎片竟就一直在人族手中,他们不会容许人族解释,就算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 那个时候的神族,只有狂怒。 所以,不能说。 郝雄章忍着声音:“你们的世界,真是一个失控的世界。” 荧惑兰凄然而笑。 看她那楚楚动人的凄笑,郝雄章不忍地将目光收回来,与盂洁瑶相视一眼。 咬牙心中暗暗道:“有的,一定有办法的,既能让神族相信人族,又能将剩余三令放心地交给神族,两全其美的办法,一定有的。” 现在的苦处就在于此,神族完全不信任人族。 为了活下去,人族被迫隐瞒自己身上的三块核心碎片,那是牵连着他们生死的三块碎片,绝对不能说出口。 他们是人族最后的希望,他们不能死。 何离剑之前就无情地阻止了众人,不让说出来。 郝雄章呵出一口气,他们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现在神族还不知道碎片一共有多少块,只要没拼凑出神界核心,他们就一天不敢杀了被抓走的十五人。 第341章 潜幻回廊 短短几句话,又往里掠了数十里,这山势高低落差逐渐明显,不再是练成一片的群山所成,时不时一座孤峰贸然从地上升起来,又或者出现一口无底大洞。 因地势的变化,绿林也变得稀疏,不再是离开五行神坛之后一路所见的密林。 潜幻回廊,到了。 如此地势崎岖险恶,是隐匿藏身的绝好地方,同时也是神界中极为凶险的地方。 这数十条人影从高空慢慢落下去,纷纷无声停在一座峰头之上。 峰头一名男子翩然而立,生得红唇玉齿,眉清目秀,凝望这片由绝峰断崖深谷所成的险恶之地深处:“怎么少了七个?” 数十人纷纷面露愧疚,何离剑带来的惊惧依旧久久不散。 “荧惑部族得到不得了的种族的帮助,我们失算了。”暗冥襄说得不甘又带着一丝怯意。 “哈哈哈哈……。”男子暴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连连摇头,数十人听得脸色苍白,大气不敢出,他给予的恐惧不下于何离剑。 男子手指托住暗冥襄粉嫩的下巴,脸上还挂着笑容,双眸里却透出两点冷光,将她的头微微抬起来:“怎么?大家都当我刚刚出生的吗?” “告诉我神界里除了神族,灵族,还有什么不得了的种族,如果神怪也算在内的话,除了神怪还有什么种族?” 暗冥襄厌恶地推开他的手:“放开,别碰我,恶心。” 男子点一下头,面上笑吟吟,声音中却藏着隐隐流动的寒意,看一看这数十人:“恶心?我们就是这么生出来的,怎么生出来?首先,得先挑拨对方,双方进入状态,然后,再把那东西慢慢送进去。” “闭嘴。”暗冥襄怒声大喝,气得饱满胸脯急剧起伏,面露极度恶心之色。 那数十人也都咬牙,各个强忍这种恶心的感觉。虽然他们并没有在做,但光听到就已经让他们无法接受,对他们来说简直恶心得致命。 男子冷笑,目露杀机,冷冰冰看着她:“受不了那就成为神族,连区区两个荧惑部族的渣滓都解决不了,还想成为神族?” 暗冥襄大口大口喘息,秀眉紧锁,随时会呕吐出来的样子,好不容才平静下来,依旧感到浑身不适。 咬牙恨声道:“我说了,是从未见过的种族。” 男子目光凝聚在她脸上,满是怀疑,许久许久,这一丝怀疑才被他慢慢按下去:“说说,什么种族。” “不知道。”暗冥襄仿佛又看见那片血红的剑光,“使用的是神力,却毫无神性,不仅拥有神力,还拥有类似神力与魔力的力量,非神,非魔,非灵。” 男子脸色微微一变,不会有这样的种族,那岂不是既是神族也是魔族,但既不是神族也不是魔族?如此矛盾,一听就根本不存在。 暗冥襄是认真的,这数十人脸上努力藏起来的惊惧也是真的。 他冷冷道:“不可能,我神界与魔界形同水火,两族天生更是相克,神力即是魔力的克星,魔力也是神力的克星,神界与魔界,神族与魔族,就像光明与黑暗,永不能共存,如此种族能并存?就算在梦里也不会梦到。” 天际边那轮朝阳终于跳出来,天空一片清澈辽阔,黑暗彻底散去。 神界与魔界,神族与魔族,就像白天与黑夜,天生属性是相克的,根本不能共存。 怎么会有同时拥有神力与魔力的种族存在? 数十人可不会怀疑,各个暗中冒出冷汗。 看他们如此模样,男子吃惊了,这竟然是真的,脸色沉下来:“说,一五一十说。” 暗冥襄咬牙,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听得男子面色变换不止,震惊,疑惑,疑惑,震惊,不断交替不止。 “血红色的剑光?”他喃喃道,“那就不是魔族,难道真会是神界中又诞生了新的种族?” 暗冥襄回望,她相信她所说的奇怪种族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他们很快就来了,从昨夜开始与我们抢夺萤火蝶的就是他们。” 男子目中放出一片冷光,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种族,你们进去吧,杀不了那两名荧惑部族的,萤火蝶总该能抓到吧?不要让我再次失望,追了一年多,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暗冥襄刚要开口,他冰冷打断:“这里有我就够了,他一剑只能消掉你们五人的力量,不过区区神武气境后期修为,不足为惧。” 暗冥襄厌恶地扭过头,身影掠入那片崎岖险恶的大地之中,那就是潜幻回廊。 萤火蝶被他们追着逃入这块暗藏神怪的大地之中,这一次再怎么也无路可逃了,一年多了,它也确实再没有可逃的地方。 遥远的天际,几个小黑点隐隐闪现,在清澈的晨光中十分清晰,男子冷冷一笑。 几个小黑点来得迅疾,很快就要到他跟前。 荧惑兰也看见了这名男子,低呼一声,厉声道:“慢着,停下。” 郝雄章与盂洁瑶连忙悬浮半空,遥遥看去,见到这片险恶大地之中,一座峰头上迎风立着一条潇洒身影,在晨光映衬下宛若梦里才有一般。 “是暗冥寂。”荧惑兰双眼倏然变得金黄,一片无边无际的仇恨涌了出来。 郝雄章知道那定然是不得了的人物,沉声道:“什么来头?” 荧惑兰强忍怒火,但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双指并拢,一丝淡淡的金光闪现,旋即立即无声熄灭,她的神力本就耗尽,短短时间里根本没有恢复多少。 怒声道:“就是上一次将我荧惑部族透露给神族的混蛋,我要杀了他。” 但她现在神力全无,图有怒火却无能为力。 岂料她一声怒喝,扑了过去。 哪怕体内神力耗尽,她仍旧拼死也要杀了他,声音在万里高空中遥遥传过去,不住回荡:“暗冥寂,我杀了你。” 暗冥寂微微一笑:“想杀我的人多了,不知道你是哪个。” 长剑一闪,一道金光从峰头激射出去。 郝雄章与盂洁瑶大吃惊:“神武体境?” 金光咆哮着划破天空,转瞬就要将荧惑兰轰成一片碎片。 第342章 暗冥寂 “洁瑶。”这少女疯了,完全不顾自己体内毫无神力了吗,郝雄章失声惊呼。 盂洁瑶身影一掠,电光火石之际将她拦腰一抱,往旁边掠开。 金光轰鸣着从两条袅娜身影旁边横过,空气被它带出一道强大的风劲,从半空呼啸着吹散开。两名少女被这风劲卷得落入激流中的树叶一般,飘摆不止。 盂洁瑶惊得面色苍白,牢牢抱住荧惑兰:“神武体境,我们绝非对手。” 郝雄章急匆匆掠到两人身边,一脸焦急和担心。刚才那一瞬真是千钧一发,把他吓得冷汗淋漓,与两人震惊地盯着暗冥寂。 暗冥寂一笑,自信满满显露无疑,摄人心魂的鹰眼嘲讽地看着三人,无声掠上半空,轻飘飘朝三人而来。 “怎么办?”盂洁瑶沉声道,“就算何离剑来了也不是对手,若是原本我们数人一起联手可能还有希望,可是现在。” 郝雄章额头滑落一滴汗珠,现在众人体内神力耗尽,完全是待宰羔羊。 暗冥寂按下长剑,笑吟吟:“抱歉,吓到你们了。” “暗冥寂。”荧惑兰恨得咬牙切齿,“你如何将荧惑部族的下落告诉了神族,你还记得吗?” 暗冥寂不屑一笑:“我怎么会记得,那种小事早就忘记了。” 荧惑兰勃然大怒,挣扎着要从盂洁瑶怀中扑出去:“你这个混账,我要杀了你。” “你是哪位?”暗冥寂双眼在她身上打量一番,“看你年纪不过一百岁左右,荧惑部族上一次被神族发现应该也差不多是一百年左右吧,也许不到一百年,那时候你出生了吗?刚出生怎么会记得我?” 荧惑兰怒得嘶声痛骂:“你还记得我爹娘吗?你还记得荧惑覆和荧惑芙吗?” 暗冥寂目光慢慢暗下来,这两个名字似有无形威慑力,让他禁不住色变:“荧惑覆?荧惑芙?荧惑部族最强术法,你是他们的女儿?” “不错,就算你死了你也不会忘记。”荧惑兰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瞪着他,要将他生吞活剥,“若不是神族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将你救下,你早被我爹娘杀死了,神族的走狗。” 暗冥寂目中隐隐露出恐惧之色,颤声冷道:“原来是他们的女儿,你真当我怕了他们?” 郝雄章冷道:“那你现在害怕什么?” 暗冥寂仰天哈哈大笑,冷森森横扫一眼三人:“怕?他们再强也顶多神武力境前期修为,能将他们杀掉的神族遍地都是,那时候我是很弱,但我很快就会超越他们,而他们这一辈子也只能止步神武力境前期,暂时的强大有什么可怕的?” 嘴角微微翘起:“原来女儿这么弱,所以在找寻萤火蝶?呵呵,萤火蝶,是我的,到手之后再将你父母杀了吧。” “我……。”荧惑兰挣扎着要扑出去,被盂洁瑶牢牢抱住。 这俊朗的男子双目微微泛出金光,挂着冷笑:“你们两个,就是暗冥襄说的神秘种族了吧,果然毫无半点神性。” “神界果真一天不如一天,连你们这种没用的东西都能得以在神界中存在,若是在核心没被毁掉之前不用我们动手,你们自己就被神界压制死了。” 长剑一抖,两指一缕金光微微闪现,轻柔地在冰冷的剑身上抹过去:“不管你们是什么种族,你们与灵族一样,与神怪一样,都不是神界允许存在的东西。” 双眼一冷,杀机弥漫出来。 轻视地看着郝雄章与盂洁瑶,充满了厌恶与鄙夷:“神界快要消失了,千年里它不断死去,让你们这些污秽之物得以诞生,得以如此猖狂,不净,不洁,不纯,除了生于神界之物,一切都要清除掉,你们是污秽的,恶心的,死吧。” 他对并非神界所生之物的厌恶不下于神族,更甚超过神族,也许他本身就是自己口中的污秽之一吧,所以这厌恶更加浓烈。 暗冥部族,是一个痛恨自己是灵族的部族。 “你也是污秽之物。”郝雄章屏住了呼吸,盯着他,知道已经死定了,反而平静下来,泛出一丝冷笑,尽是嘲讽,“真是讽刺,为什么你还活到现在?” 暗冥寂身躯微微哆嗦,被他触到痛处,目中怒火燃起:“我会成为神族,神界并没有放弃我们,只要找出神界隐藏的奥秘,我就可以恢复神族之身。” 蓦然一声狂怒的大喝,一道金光刹那脱手而出,金灿灿的双眼满是厌恶和憎恨:“但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们接受了自己的身份,那就死吧。” 盂洁瑶脸色苍白,抓住了郝雄章的手。 郝雄章冷笑着看那道金光朝三人迎面而来,纹丝不动,与她紧紧相握。 这片金光在瞬间被击成粉碎,化作一片碎片融化在空气之中。 暗冥寂震惊地瞪大眼睛:“血红剑光。” 剑光散去,何离剑冷冰冰挡在三人面前,魔泣剑嗡嗡作响,颤抖不已,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暗冥寂:“你们进去。” 几条人影无声迅疾而来,姚羡琦停在何离剑身边,秋落剑无声反射着晨光无瑕的光芒。 小桃儿一挥手,三枚金灿灿的还神丹飞出,郝雄章三人抬手接住,吞入口中。 一经服用还神丹体内的丹田立即涌出一缕暖流,荧惑兰双眼嗤的变得金黄,却被盂洁瑶抬手拦住:“不,别浪费力气。” 小桃儿将那只小锦袋扔入万里高空,也绷着小脸:“这是最后三颗了。” 小锦袋从人界陪着众人一直来到此处,最终,它再也没有用了,无声往万里高空的大地之中落下去,很快看不见。 “我……。”荧惑兰怒目圆瞪,娇躯微颤。 何离剑冷道:“你们进去。” 暗冥寂哈哈大笑,笑罢,轻视地看着他身后的众人,身影往旁边掠开:“去吧,我让你们进去。” “王八蛋。”荧惑兰勃然大怒。 何离剑怒声喝道:“把她带进去。” 郝雄章当先恨恨瞪了暗冥寂一眼,无声从他身边掠进那片险恶的大地之中。 盂洁瑶扣住荧惑兰的门脉,沉声道:“你现在要去送死没人拦你,你死了之后我们也不会给你父母报仇,要去要留的结果你知道的。” 荧惑兰死死咬着银牙,恨恨瞪着暗冥寂:“我会杀了你,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盂洁瑶将她一拉,掠进那片邪恶的大地,众人纷纷紧随其后。 姚羡琦咬咬牙,看看何离剑,何离剑全神贯注盯着暗冥寂,她知道他的脾气,颤声低道:“在我死之前你敢死掉的话……。” 狠狠咬牙,婀娜身影一掠,头也不回消失在那块大地之中。 第343章 邪魔外道 暗冥寂上下打量他,光从暗冥襄的描述中无法了解到这个人,现在他见到了,目中尽是惊疑,但那丝轻视与冷笑从未消失。 不论那血红的剑光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论那古怪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都不放在眼里。 “除了神界所生之物,都是污秽,任你百般诡异多变,均为表象,终究改变不了你们是污秽之物的事实。”他双指并拢,一丝金光闪现,“你们如何诞生的?” “本来就存在。”何离剑冷冷道。 暗冥寂嘿嘿冷笑,双指往长剑上一抹,长剑变作一条金光:“不,我对你们并不好奇,是对你们如何诞生好奇,从你们如何诞生也许能知道神界的奥秘吧。” 嗡,魔泣剑泛出一片红光,何离剑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自己死在这里能换来他们得到萤火蝶,对现在来说确实很划算。 一个人强大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希望身边所有人都变得强大。如果当时人族都像他这么强大,能够独自应对魔兵,他们现在也不会出现在神界,所以他宁愿为此牺牲掉自己。 对方是神武体境前期,自己是神武气境后期,没可能有希望的。 他笑起来,看到了一个白痴一样,目中尽是无奈的嘲讽:“抱歉,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种族,神界关我们屁事,所以告诉你你也无法知道神界奥秘,你们神界的奥秘若真的存在,寻道者千年里早就找到了。” 暗冥寂金灿灿的双眼吃惊地睁大,旋即爆发出一阵长笑:“另一个世界的种族?” 他哈哈大笑,宛若一个疯子,蓦然一剑挥出来,怒道:“除了神界和魔界不会有其他世界,另一个世界的种族怎么会拥有神力?” “污秽之物。” 何离剑冷笑,魔泣剑闪出一片血红,神武剑法神明天威应声呼啸而出,照着那道金光迎头击过去:“果然是一个自我封闭的世界,犹如井底之蛙,愚昧可笑。” 神界不接受除了自己之外的事物,自认是唯一的存在,这是一个不论何时何地心里只有自己,唯我独尊的世界。可能它觉得自己很霸气,其实在别的世界眼里,愚蠢无知得可笑,这种可笑达到了固执的地步,固执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轰隆,金光与红光撞击一处,从万里高空中爆发出一圈无形波纹,波纹横扫万里高空,将大地压得轰鸣不止,地面被震出一圈涟漪,慢慢在身下扩散开来,有些峰头经受不住这无形波纹的冲击,应声崩塌,面粉做成一样轰然夷为平地。 何离剑嘴里一甜,狠狠咬牙将这口血吞了下去,血红的眼睛泛着狰狞的光芒。 暗冥寂嘿嘿冷笑,看着一只徒劳挣扎的野狗一般:“果然不过神武气境后期,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话怎么修炼的是神武功法,怎么会使用神武剑法,你们,究竟是如何诞生的?” 那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滑落,顺着下巴,顺着脖子,顺着胸膛,慢慢流下。 他将手按住小腹,怀中的木令沾染到他的鲜血又开始启动了痊愈的能力。 “呸。”何离剑吐掉口中的血水。 暗冥寂俊朗脸皮微微一抽,从这里看过去,那双血红的眼睛充满了魔族的气息,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让人感到心中极不舒服。 神界自古与魔界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彼此死战无数次,神族应该早就习惯了这双血红的眼睛。 但那是神族,他不是,他是灵族,极度憎恶灵族的灵族。 与人族一样,他也是被生出来的,而非诞于神界,对两界的传说也是听来,更加从未见过魔族。 可是,原本就是神族的灵族体内终究流淌着神族的血液,他打心里厌恶这种血红的目光。 同时还有一点点惧怕,也许因为他是灵族的缘故。 灵族是神界的罪徒,比神族弱,罪徒的心理加上较弱的力量,让他感到一些害怕。 这种惧怕很微弱,表现出来是强烈的不安。 暗冥寂浑身不适,被何离剑瞪得心中略微慌乱,这双血红的眼睛实在让人不舒服,让人感到不安,仿佛见到它的人都会遭遇灾厄。 “并非魔族。”他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直勾勾迎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坚信在神族血液的庇佑下这种类似魔性的东西一定会退缩,“也非神族,非神非魔,本性如此,形态如此,力量也是如此,不论本性、形态、力量,都是非神非魔。” 何离剑微微吸一口气,这么一会儿木令已经将他受到的震伤修复如初,将手从怀中移开,魔泣剑嗡的再度发出轻吟,第二剑准备发出。 暗冥寂怒瞪着眼睛,可手里的长剑却在微微颤抖,他掩饰不住自己的不安:“那就是邪魔外道,像你这种东西就连魔族也不会允许存在。” 邪魔外道,并非真正的魔族,魔族自然也不会允许其存在。 却听见叮的一声,血红的剑身上崩出一块细小的碎片,剑身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何离剑心中一凛:“魔泣剑竟被崩出裂痕了。” 魔泣剑乃是铸剑大家四方院最后的剑,相比起秋落剑、紫光剑、八尺剑等等虽然没有剑柄,但却是四方院唯一无法完成的剑。 连四方院都无法完成的剑,它其实已经是人族千年后最强的剑。 但它都被崩碎了。 他心中颤抖起来,看着血红的剑身上那道细细的裂缝:“我们的力量果真已经太强了,非但功法和招式已经无法适应我们,连剑都无法承受我们的力量了。” 人族中不论是何种功法和招式,甚至包括魔武功法在内其实都已经无法适应他们的力量,只有神武功法和神武剑法才能将他们的力量发挥出来。 而剑,也是一样,魔泣剑已经开始无法承受他的力量。 众人中他修为最高,所以魔泣剑最先达到了极限。 来到神界之后他数度使出自己极限的力量,魔泣剑其实早就开始崩裂了,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第344章 剑崩 “我们已经到了连自己的剑都要失去的地步了吗?”他心中哆嗦,失去了人界,失去了家园,现在唯一的剑也要在他面前崩碎吗? 狠狠咬牙,心中怒道:“就算如此,也要给我死战到底,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魔泣剑。” 魔泣剑嗡嗡作响,竟似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被他的斗志鼓舞着一样。 何离剑咧嘴狞笑:“不错,魔族将我称为禁忌。” “禁忌?”暗冥寂声音也开始哆嗦,那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逐渐控制他,让他双眼越来越金黄,“你根本没见过魔族。” 何离剑哈哈大笑:“根本没见过魔族的是你吧。” 一道血红剑光呼啸而出,怒道:“连魔族都没有见过,你何来资格对我人族评头论足,就算我是邪魔外道也轮不到你说出来。” 暗冥寂吃了一惊,挥剑接下这道血红的剑光,血红剑光顷刻粉碎在他身前,长剑发出剧烈的颤抖,嗡嗡作响。 “人族?”他一抖长剑,长剑停止了颤动,“这就是你们给自己起的名字?” 叮,又是一声细响,魔泣剑出现了第二道裂痕,何离剑看得心中剧痛。 这是陪伴自己经历无数生死的剑,难道现在与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吗? 倏然朝他扑过去,魔泣剑再度闪现一片红光:“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去吧。” 暗冥寂又吃了一惊,金灿灿的双眼瞪着何离剑:“你……你明明受了伤才对。” 宛若一丝寒气从背脊升上来,从他心窝中一穿而过,他打了一个寒颤。终于,那隐隐潜伏的不安变成了惊惧,像暗冥襄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这份惊惧让他无法适从,震怒不已,他明明比何离剑强却竟然害怕他,怒声喝道:“邪魔外道,任你如何邪恶狡诈,在我神界面前尽数化为虚无,受死。” 一道强大的金光呼啸着轰了出去,与那道血红剑光撞击一起,万里高空再度爆发出一圈无形波纹,将这块天空震得轰隆隆作响,万里之下的大地剧烈颤抖,地表被压出一圈巨大的纹理。 何离剑怒瞪双眼,穿过这道无形波纹恶狠狠瞪着那条飘逸的人影,迎面而来的强大力量瞬间将他击得在半空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吼,他怒吼一声,五指张开,一把将自己喷出来的鲜血抓住,往怀中狠狠一按,紧咬的牙齿也变成一片血淋淋,怒道:“我不能死。” 怀中一片绿光泛出来,穿透他的手掌,将他整个人都包在里面。 叮,魔泣剑出现了第三道裂痕,但依旧通红如血,不愿放弃。 暗冥寂那挺拔的身影在高空中一掠,朝他扑了过去,又惊又惧地瞪着他:“邪魔外道,神界容不得你们,拥有神力却没有丝毫神性,非神非魔,你们全都是邪魔外道。” 倏地,看见了那片将何离剑包裹住的淡绿色微光,再度吃惊:“那就是你重伤痊愈的原因吗?除了非神非魔的力量,你还有什么旁门左道的力量。” 一道金光呼啸过去:“休想痊愈,化成尘埃吧。” “唔。”何离剑大汗淋漓,抬起魔泣剑,一个颤抖。 木令虽然能在他受伤的同时将他痊愈,但随着一剑一剑挥出而消耗掉的神力它却没有办法补给了。 心中一凛,以现在所剩的神力,他只能挥出最后一剑了。 从第一剑开始他就一直在全力而发,还神丹好不容易恢复的神力已经消耗得见底了。 魔泣剑已经出现了三道裂痕,看着伤痕累累,宛若一把从垃圾堆里捡出来血迹都没擦掉的破剑。 震惊地瞪着那道金光呼啸而来,他蓦然大喝一声:“我还不能死。” 啪,魔泣剑出现了第四道裂痕,最后一道红光在他身前一闪,从左往右一掠而过。 那道金光轰鸣着撞进这道红光,刹那消失在里面。 “什么?”暗冥寂吃了一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禁不住倏然停住身影。 轰隆一声,两人之间的空气猛然炸开,里面窜出一道道刺眼的闪电,宛若千万条毒蛇一般,天地之间一片白花花的。 暗冥寂惊得下意识抬手挡住视线,却在这一瞬间,何离剑已经化作一个小黑点,迅疾落入万里之下的大地中。 一声怒喝,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直线,直追过去,又惊又怒:“这是什么招式?毫无任何杀伤力,却能将我神武体境前期的力量吞噬掉。” 这是人族最强的招式,断心碎梦,因为何离剑现在的力量过于强大,它已经完全无法将他的力量发挥出来,但用以消除对方攻势,却依旧还有一点作用。 只是这么一瞬,何离剑已经消失在大地之中。 “邪魔外道。”暗冥寂被羞辱了一般怒吼,声音在空中震得嗡嗡作响。 听着这个狂怒的声音从半空中震动空气,空气再形成一股气压压下来,何离剑面色苍白,贴着崎岖的地面飞速游动。 暗暗运功,但见那轮血红的丹田之中空荡荡的,血红的经脉也现出疲惫。 他抹了一把嘴角边的鲜血,按住怀中的木令,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从小腹开始透进去,眨眼传遍全身。 深深吸一口气,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神力真的一丝都没有剩下了,他已经无法作战。 他松开手,脸色沉下来。 “只要你们能得到萤火蝶就好。”心中暗暗道,咬着牙,不分东南西北,一股脑胡乱在崎岖的山势之中掠过去,“能将他引开多远就引开多远,你们要尽快抢到萤火蝶。” 现在暗冥寂被他非神非魔的本性和力量完全吸引住,怒火完全被他吸引过来,只要这名灵族不在,众人能抢到萤火蝶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他回头看一眼,咬牙暗暗道:“来吧,来追我。” 头上的天空空荡荡的,身后大地之上也是空荡荡,但他知道暗冥寂很快就会追上自己,所以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 回过头,他只有不断地逃,越快越好,越快,就离得越远。 倏地,他停住了,略微喘气,血红的双眼慢慢暗下来,冷视着前方那条挺拔潇洒的人影。 暗冥寂警惕地看着他,双眼依旧金灿灿,手中长剑缓缓抬起来,直指着他。 第345章 荧惑夫妇 “你。”暗冥寂的声音在颤抖,目中藏着他心底的恐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在何离剑的双眸又变成黑色了,他的力量已经耗尽。 暗冥寂不懂,先是那血红的剑光,然后是那片淡绿的光芒,而后是那诡异的招式,面前的这个人让他感到害怕。 未知是最恐怖的。 他明白了,之所以这么惧怕何离剑是因为他对何离剑一无所知。 你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如何应对他? 所以他问,声音哆嗦着:“你到底是什么?” 何离剑冷冰冰看着他,纹丝不动:“这是一个不容许异己存在的世界。” 暗冥寂脸皮抽搐着,目中惊疑越来越浓:“你们真是另一个世界的?” “你们是一个无法接受异己存在的种族。”何离剑盯着他,从嘴里毫无感情说出来,“也许我们在你们眼里形同蝼蚁,哪怕如此你们依旧不会因此接纳我们。” “人族,这就是你们那个世界的种族?”暗冥寂捏一捏手里的长剑,他震惊,除了神界与魔界,竟然还有第三个世界? 何离剑充满了嘲讽,冷冷道:“但也许是你们太过怯懦,惧怕跟自己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才不容许异己存在,你们真的是井底之蛙。” 暗冥寂吞一吞口水,目光变换不止,疑虑、震惊、惧怕、担心,种种从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掠过,他似乎在做决定,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个人杀了。 能让他决定下来的只有一个前提,他能确定这个人真的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如何离剑所言,如果他确定何离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么他就杀了何离剑。既然是另一个世界来的,那本来就不容许其存在,加之又是未知的世界,未知的种族,甚至是如此诡异的种族,必须杀掉,毫不犹豫地。 如此才能平息心中的惧怕。 何离剑轻笑:“不错,我们来自人界,一个被魔族毁掉了的世界,我们是外来之物,动手吧。” 暗冥寂略一哆嗦,目中金光微微强盛:“你……。” 蓦地脸色一沉,咬着牙,一片杀机顿然诞生,长剑挥出一道金光:“神界岂能让你们如此玷污,污秽之物。” 何离剑笑了,这个世界真是不可理喻,除了自己其他世界和种族都是污秽之物。 他哈哈大笑:“难道没想过其实只有你们是污秽之物吗?只会以自己为标准的种族,真是可悲,可怜,可笑。” 看着那道金光轰鸣着瞬间就要将他轰成一片尘埃,暗冥寂神色安定下来,心中的惊惧也刹那消失,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长剑:“死吧。” 嗤,他那道金光呜咽着在何离剑面前消失无踪。 两条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何离剑面前,金灿灿的双眼冷冷盯着他。 他打了一个哆嗦,放下的长剑一个颤抖。 何离剑心中一凉,这两条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影究竟神族还是灵族? 他面前那男子看着暗冥寂许久,看暗冥寂惊得不敢动弹,惊得连呼吸都快停住,看得他轻轻一笑,牙缝里将仇恨与怒火慢慢挤出来,极为文雅:“暗冥寂,怎么不说话?” 女子冷笑一声,美目中尽是鄙夷:“你也有今天,神界再大,终有被我们找到你的时候。” 暗冥寂吞了一口唾沫,面色苍白无血,手心里全是汗水,握紧了长剑,却依旧不敢动弹,声音都变得僵硬:“荧惑覆,荧惑芙,没想到你们还活着。” 男子嘿嘿嘿轻声笑起来,毒蛇盯住青蛙一样:“是啊,没想到我们活下来了,不说点别的吗?” 暗冥寂绷着苍白的脸,一动不动。 何离剑双目微微一睁,喜上心头,刹那只觉得如释重负,又惊又喜:“你们是荧惑兰的父母?” 女子一惊,回头看着他:“你见过她?荧惑部族现在在哪?你是哪个部族的?” 何离剑失声而笑,神经刹那全然松下来。 旋即一个激灵,脸色大变,沉声道:“快,她已经去抢萤火蝶了,暗冥部族人多势众,恐怕她会有危险。” 男子也惊得一个颤抖:“原来跟荧惑部族抢夺萤火蝶的竟然是她?竟然是我荧惑部族?” 暗冥寂趁这当儿身影倏然一花,刹那没入深空,转瞬不见了踪影。 男子又惊又怒,化作一道闪电似的黑影在空中一闪,紧追过去:“休想逃跑,我荧惑覆追了你近百年,这一次就将你剁成碎片,害了我荧惑部族的败类。” 何离剑手腕一紧,隐隐生疼,被女子牢牢抓住,女子激动非常:“带我去,快。” 何离剑比她还激动,面露喜色,如此一来萤火蝶就有希望落入众人手中了。 但在这之前先得立即赶过去,暗冥部族可不止他们见过的那些人,早先追进潜幻回廊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先确定他们的安危,希望他们现在没有遇到其他暗冥部族的人。 “跟我来。”何离剑掠入高空,惊喜交加,“你就是荧惑兰的母亲荧惑芙了。” 荧惑芙焦急得没心理会这些:“不错,就是我。” 身影一花,从他身边一个提速,素手一抓,抓着他的手腕。 何离剑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震,被她拉着呼呼作响,往潜幻回廊而去:“先见到她再说。” 何离剑暗暗惊叹,自己现在是神武气境后期,暗冥寂是神武体境前期。 而抓着自己的手的这名少女,不,其实她年纪应该有几百年了。这位荧惑兰的母亲,则是神武力境前期,单单从速度方面就已经将彼此天差地别的差距体现了出来。 他只感到自己是一块不会动的破布,被她抓在手里从高空中拉过去,在速度带来的狂风中摇摆着。 但他舒坦地放松自己,甚至微微眯上眼睛,露出微笑。 有了号称荧惑部族最强术法的这两个灵族在一颗心顿然放下来,难怪他们一出手就咬住了暗冥寂,近百年前就正是暗冥寂将荧惑部族所在告知给神族。 而他们也在那时候为了给族人断后下落不明,荧惑兰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找到他们。 她没错,他们并没有死,并在近百年时间里不断追踪着暗冥寂。 第346章 无处可逃 “叮~~~~~。”萤火蝶扑棱着那双透明的翅膀,惊慌失措,掠过略显焦黄的草地,钻进一条石缝之中,收起翅膀瑟瑟缩缩,不敢动弹。 荧惑兰说过萤火蝶生性怯懦怕生,不会选择封闭的地方藏身,封闭的地方即为死路。 但现在萤火蝶非但被逼得逃进潜幻回廊,甚至都钻进石缝之中,根本已经忘记了自己最擅长的就是逃跑。 它已经没法逃跑了,不论躲在哪里都逃无可逃。 却见约莫五六十条人影从各个方向穿过崎岖山势,不约而同汇聚一处,见到彼此都微微吃惊,你看我我看你。 “你们也看见它往这边跑了?” “没错,我们看见它往这边跑了。” 这五六十人相互确认,均都慢慢露出喜色,不住摩拳擦掌,激动难耐,竖起耳朵四处找寻起来:“就是这里了,它跑到这里了,仔细找找,一年多了,终于再没有地方可逃了。” 五六十人发出一片惊喜之声,萤火蝶已经唾手可得,一时间个个来了精神,追踪一年多的努力总算要得到回报。 “太好了,这一回终于要抓到它了,一年多里数次追上都被它逃跑,真是狡猾的东西。” “可不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强光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哼,我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被它的光粉淋中的下场。” “一年多了,它的本事也全都使尽了吧,这一次再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手段了吧。” “找,仔细找,只要抓到它我们的修为可以大进一步。” “修为那还是小事,如今我们是有寿命在身,最多只能活五百年,只要能恢复神族之身,长生不老,修为还不是小事一桩,只要有无限的时间多高的修为慢慢练都能练出来。” “对,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将它身上的奥秘探出来,我们的目的是恢复神族之身,修为那是小事一桩,否则就算你修为突进两个境界,三个境界,依旧只能最多活五百年,最终的结局还是会死去,再高的修为要来何用?” 五六十人激动得哈哈大笑,双眼发亮,一个个迫不及待。 “对,就算这只萤火蝶能让我们所有人瞬间达到神武者最高境界神武力境后期,那又有什么用?一死,拥有的就全都没有了,我们要的是永恒,我们要恢复神族之身。” 提起来就有人咬牙切齿,充满了憎恨:“为什么成为灵族的偏偏是我?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我宁愿选择不出生,我本是神族才对,为什么偏偏我的先祖选择成为灵族。” 有人也恨得怒道:“就是,选择成为灵族是他们的事,为什么要将这罪传给我们,我们本该是神族才对,是他们选择成为灵族,跟我没关系,为什么我要承受这罪。” 五六十人七嘴八舌纷纷带着怒腔怨恨自己的父母,怨恨自己的先祖,咒骂自己的先祖。 一条迷人身影无声从半空落下,身后跟着数十人,这五六十人便慢慢冷静下来。 “全都堆在这,不去找吗?”暗冥襄冷冷道,厌恶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相继露出得意笑容,示意她声音不要太大,免得惊到不知躲在何处的萤火蝶。 一个个都在仔细搜寻,在这奇石林立的大地上一寸一寸摸索探过去:“你们来得好,它就躲在这不知道那个角落里,眼神利索一点,别漏了哪个死角了,这回它逃不了了。” 暗冥襄秀脸一变,目中露出惊喜:“你们确定?” 五六十人纷纷低声嘿嘿笑起来,连回答她的空闲都没有似的,一个小心仔细搜寻,慢慢四散开来。暗冥襄激动得一挥手,身后的数十人早不用她示意,跟着这五六十人开始搜寻,一个个慢慢往四周扩散开去,一圈一圈,一寸一寸地在这奇石林立的大地之中慢慢找寻。 暗冥襄樱桃小口挂着一丝微笑,满是期待。 秀目微微一动,掠过一丝警惕,望着那万里无云的高空,脸色微微沉下来。 高空清澈如洗,几个小黑点显得格外醒目,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禁不住怒从心生,咬牙恨道:“荧惑部族,这又追过来了,暗冥寂,你怎么拦住他们的?” 原本五六十人加上跟她来的那数十人共约莫七八十人,闻言都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暗冥襄已经掠入高空,喝道:“你们几个,给我过来,剩下的人继续找。” 跟她来的那数十人禁不住也满脸怒容,但仍旧有一丝惧色夹在里面,纷纷掠上高空,与她朝那几个小黑点过去,又惊又疑,又怒又惧:“连暗冥寂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吗?” 暗冥襄看清楚了,那几个小黑点一花,将自己的身影呈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她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冷笑:“不,那小子没在,暗冥寂还是拖住了他,那小子不在的话这些人来多少都是没用,全杀了。” 数十人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咧嘴笑了。 跟荧惑部族在一起的神秘种族其实并不那么可怕,彼此不过实力相当,最可怕的是那个双眼血红的小子,只要那小子没来,那这个种族与荧惑部族来多少他们都不怕。 长剑一闪,出现在手里,暗冥襄面露担忧之色:“那小子到底是什么,竟连暗冥寂都无法无法将他杀了。” 荧惑兰秀目怒瞪,遥遥一道金光当先激射过来:“暗冥部族,萤火蝶果真逃到这里来了,我们找对方向了。” 暗冥襄看那道金光,发出一声清脆的轻笑,满是鄙夷,素手在长剑上一抹:“荧惑部族最强术法的女儿,弱得简直丢人。” 也是一道金光激射而出,目中寒意森森,刹那金灿灿:“全都死吧,你们这些灵族,就是因为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才有我们如此命运,我们本该是神族才对。” 数十人也满脸怒容,数十道金光刹那倾泻而出:“这一次那小子不在,看你们怎么活下来,死吧。” 第347章 母女团聚 郝雄章沉声喝道:“散开。” 众人身影倏然一花,电光火石之际避开那片由数十道剑光所成的金光。 郝雄章身影一压,往崎岖大地落下去,喝道:“不要跟他们纠缠,我们绝非敌手,抢到萤火蝶立即撤去。” 荧惑兰银牙一咬,恨恨瞪一眼暗冥襄,也往崎岖大地之中落下去。 暗冥襄冷笑:“早料到你们不敢跟我们交手,下去吧,正合我意。” 话刚落音,大地之中蓦然激射出五六十到金光,从各个方向呼啸着迎头朝众人激射上来。 盂洁瑶吃了一惊:“他们都在一起了。” 邵澄茗吓了一跳,怒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金光呼啸而至,一声娇喝,她挥剑拍飞当中一道,借助这股力道往旁边掠开,却打了一个哆嗦。另一道金光算好她躲避的方位,轰鸣着朝她激射过来,她避无可避。 “澄茗。”鲁悼司吃了一惊。 “别分心。”姚羡琦厉声喝道。 鲁悼司只是略一分神,也面临另一道将他去路堵死的金光,惊得背脊升起一片寒气。 蓦地,一条娇小人影一闪,挡在他面前,一朵金色花朵蓦然绽放开来。 暗冥襄吃了一惊,俯瞰下去,那朵金色的花朵如此迷人,花瓣片片舒展开来,瞬间将数道击往鲁悼司的金光震开,自己也被击得化作一片碎末,纷纷扬扬飘散在高空之中。 鲁悼司苍白着脸,冷汗淋漓,瞪着眼睛看去,盂洁瑶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邵澄茗拦腰抱走,这才擦了一把汗,连声道:“多谢。” 小桃儿略微喘息,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众人头上,相隔数百里的高空中,暗冥襄声音哆嗦:“这是什么招式?” 姚家花开暗黑,宁断裕有言,本是以防御为主的招式。众人修习神武功法与神武剑法才一个多月,还算生疏,小桃儿情急之下本能使出了花开暗黑,毕竟相比起来花开暗黑可是她从小就开始修炼的招式。 只是这么略一受阻,众人头顶上又是数十道金光呼啸落下,完全不让众人有喘息的机会。 郝雄章又惊又怒,颤声道:“不,我们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众人修为本就与对方势均力敌,但亏在对方人多势众,如今又没料到他们全都聚在一起,这么急匆匆追进来,却落入了虎口之中,不论如何也无法脱身了。 一声长啸,怒得挥剑而出:“跟他们拼了。” 荧惑兰双眼金光大盛,怒声骂着也挥出一道金光,直奔暗冥襄:“暗冥部族,你们良心何在。” 千年里为神族找寻灵族下落,甚至比神族还痛恨灵族,渴望成为神族,这个暗冥部族绝对是灵族中独有的一个部族。 邵澄茗也痛骂:“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千年了还不认清自己的身份吗?你们是灵族就永远是灵族,敢于面对自己的命运的勇气,你们有没有。” 众人所发数道金光顷刻被吞噬在里面,均都瞪着狂怒无奈的双眼看着那片金光从头顶扑落下来。 暗冥襄冷冷道:“命运?我们正在改变。” 那就是成为真正的神族。 “完了。”众人心中沉下来,看着那片金光速度不减呼啸落下来。 却见一道金光从高空中横过,轰隆一声,将那片金光刹那击成粉碎。粉碎的金光纷纷从众人身边无声落下,消失在空气中。 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惊愕地呆住。 暗冥襄花容失色,惊得看过去:“神武力境前期。” 天际边,一个小黑点一闪,瞬间带着一阵狂风呼啸而来,瞪着金灿灿的双眼,一语不发,又是一道金光呼啸而出,在空中一横。 “闪开。”暗冥襄惊得大叫一声,奋力往旁边掠开。 数十人发出一片惊呼,却没有她那么快的反应,顷刻同时在一瞬间毙命,一片艳丽的血花怒放在高空之中,将暗冥襄淋得浑身血红血红。 暗冥襄惊惧得浑身颤抖,终于看清了那条迅疾而来的人影:“荧惑芙?” 脸色刷的苍白无血,娇媚诱人身姿一扭,倏然往崎岖大地之中掠下去,惊慌失措逃跑。 血花哗啦啦声响中落下,赤红的颜色将众人惊醒。 旋即崎岖大地之中传来暗冥襄又惊又怒的喝声:“把她拦住。” 崎岖大地之中窜出五六十条人影,一道道金光连成一片,呼啸着朝那条转瞬来到面前的袅娜人影而去。 暗冥襄绷着脸落在大地之中,金灿灿的双眼瞪着这片奇石,长剑一抖,倏然一片金光横扫而出,冷声道:“没时间找你了,还躲着就给我死吧。” 郝雄章惊道:“糟糕,她会杀了萤火蝶。” 将背上的荧惑显抛给鲁悼司,身影一花,率先往大地之中落下去,喝道:“休想。” 盂洁瑶与他同时出手,两道金光呼啸着朝大地中闪现的那道金光扑去。轰隆一声,大地之中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浪,抖动着这片崎岖的奇石,一块一块瞬间化为粉末,被这气浪一卷,转瞬化为一块方圆数百里的平地。 姚羡琦又惊又怒,盯紧暗冥襄扑落下去:“给我死吧,可恶的部族。” 啪,盂洁瑶一惊,手里的长剑出现一道一道裂缝。 郝雄章也抬起八尺剑,长达八尺的剑身在细微的声响中,也出现了一道一道细碎的裂痕,吸了一口凉气:“我们的剑已经无法承受神力。” 狠狠咬牙,怒瞪双眼,朝暗冥襄扑落过去:“但我依旧要杀了你。” 同时,高空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猛然炸开,天地之间金光大盛,夹着一片如雨血花,在天地之间盛开,那五六十人只在一瞬间顷刻毙命。 鲁悼司牢牢扶住不省人事的荧惑显,与邵澄茗看那片血雨哗啦啦洒落下来。 小桃儿目露惧色,惊惧地看着那条倏然停在三人面前的袅娜身影。 这条人影松开手,盯住荧惑兰不放,樱唇一个哆嗦:“兰儿?” 小桃儿则失声惊呼:“何大哥?” 何离剑揉一揉手腕,这灵族女子看似柔弱,没想到劲还挺大的。 荧惑兰嘤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扑进荧惑芙怀中,紧紧抱住不放:“娘。” 鲁悼司与邵澄茗吃了一惊。 何离剑目光看往被夷为平地的大地。 暗冥襄挥手之间将郝雄章三人的剑光震飞,苍白着脸仰望上来,见到空中那片纷纷落下的血花,她已经知道结果。 这群人不过神武气境,在神武力境前期面前形同手无寸铁只能等死,她也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她就是让他们去为自己争取时间,就算暗冥寂来了也不是高空中那条袅娜人影的对手。 神武力境前期,那太可怕了。 平地之中,一片微光隐隐闪现,看过去是一个小点,无声地贴着这平整的大地飞速掠开,光芒柔和淡绿。 第348章 羞辱 “萤火蝶。”何离剑与暗冥襄异口同声,同时朝那小光点掠过去。 姚羡琦与盂洁瑶同时闪身,低喝道:“在那。” 郝雄章双眼一睁,八尺剑瞬间挥出一道金光直奔暗冥襄背心击去:“休想。” 却听得铮的一声,八尺剑应声断为两截,它尽了自己最后的能力,将这道金光从郝雄章体内送了出去,而后化为一柄废剑。 郝雄章心中哆嗦,这是陪伴他至今的佩剑,心痛得宛若在滴血。 姚羡琦与盂洁瑶也同时闪出两道金光,齐声喝道:“休想得手。” 暗冥襄冷着脸,反手一剑,金灿灿的双眼怒瞪,咬牙恨声低道:“少来碍事,死吧。” 咚,四道金光撞击一处,炸开一股强大气浪,将从高空扑落的何离剑吹得微微一晃,心中怒得骂道:“混账,我连这气劲都抵挡不住吗?” 他体内神力耗尽,自然虚弱无比。 “糟糕。”眼睁睁看着那道金光将姚羡琦三人的剑光破开,呼啸着将三人笼罩在内。 倏地,高空一道金光猛然击落,将暗冥襄那道金光在三人面前顷刻击碎。 荧惑芙冷冰冰放下长剑,柔声道:“等娘将这暗冥部族杀了再说。” 荧惑兰不住抹掉脸上泪水,哽咽得说不出话,不住点头,激动让她娇躯颤抖不止。 “好厉害。”鲁悼司哆嗦着声音,瞪大眼睛看荧惑芙无声落下,连忙也紧跟在后面。 邵澄茗与小桃儿看着荧惑兰,暗暗道:“这就是她母亲?她就是为了找她父母才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强大。” 已经知道她的父母是荧惑部族最强的术法,今日被荧惑芙亲手救下,亲眼目睹抬手之间将暗冥部族的人两剑全灭,那种气势令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轻易出声。 嗖,暗冥襄娇媚身影一掠,伸手一抄,朝萤火蝶抓去,秀目瞪得大大,银牙紧咬,心中颤抖:“别再逃了。” 萤火蝶忽而发出尖叫:“叮~~~~~~~。” 体型倏然一变,双翼顷刻展开,长达百丈。 她现在极度紧张,只想抓到它之后瞬间逃离,一时间忘记了它的本事,吃了一惊。刹那一片绿色强光在大地上一闪,听得她娇声惊呼,慌忙闭上双眼。 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心中一片发凉,蓦地娇声怒道:“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 长剑倏然出手,最后一道金光之中,萤火蝶发出凄厉惨叫:“嘀~~~~~~~。” 这浑身晶莹剔透的巨大蝴蝶化作了一片绿色的粉末,当场毙命。 众人齐声惊呼。 “混账。”荧惑芙从天而降,终究是晚了一步,她没料到暗冥襄竟然舍得将它杀了。 暗冥襄回头得意地笑了。 郝雄章在那瞬间觉得天地都停住了,震惊地看那只透明的巨大蝴蝶被击成一片绿色的粉末,粉末泛着荧光飞扬在空中,盛开在暗冥襄那条娇媚身影背后。 荧光之下,暗冥襄挂着得意地微笑,目中露出鱼死网破的觉悟。 众人也都惊得屏住呼吸,忘记了心跳,无法相信这名灵族少女竟然宁愿杀了萤火蝶也不给他们得手,这可是她追了一年多的萤火蝶啊。 之所以有如此觉悟与绝望,是因为荧惑芙的到来和出现,那意味着她必死无疑,何离剑都出现了,暗冥寂肯定早就死了,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还没死。 所以她毁掉了众人的希望,露出了微笑。 荧惑芙狂怒的身影划破这凝固的天地,将暗冥襄轰隆一声击倒,大地微微一抖。 郝雄章无力跪在地上,折断的八尺剑当啷一声,落在身边,喃喃道:“没了,没了。” “暗冥襄。”荧惑芙将暗冥襄牢牢按在地上,怒目圆瞪,长剑一横,却在她喉咙前停住。 暗冥襄心满意足地笑:“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想要力量,我不会给你们的。” 樱唇慢慢流出一缕鲜血,像一朵被撕碎的花儿一般。 何离剑沉重得宛若一块千斤大石,呯然落在荧惑芙身边,伸手一把将暗冥襄提起来,怒喝道:“混账,你这……你这恶毒的女人。” 她这娇小柔弱的身体几乎毫无重量,被他单手拎着,他怒瞪的双眼几乎要瞪进她的眸中,宛若要将她生吃了,狂怒带来的粗重鼻息吹在那张苍白的秀脸上,将腮边几缕秀发吹得微微飘动。 暗冥襄咯咯一笑,凝视着他那双已经恢复黑色的眼睛:“恶毒?我们本该是神族,却为何让我们生为灵族,我们不想成为灵族,为何要让我们从灵族体内生出来?谁才恶毒?这命运,这耻辱,是谁造成的?是谁带来的?” “你不会懂的,非神非魔,你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不会懂我的感觉。” 荧惑芙脸色一个哆嗦,银牙怒咬,挥手一掌,啪的一声,在暗冥襄脸上甩下一记耳光,那苍白的脸蛋终于浮现出些许红色。 听荧惑芙怒道:“你也是灵族,这就是你,你是灵族生出来的,羞辱到你了吗?没有灵族你根本不存在。” 暗冥襄凄然哈哈大笑,目中尽是轻视和嘲讽,看着这位荧惑部族最强术法:“不错,你们让我感到耻辱,你们侮辱到我了,我宁愿自己从来没存在过,除了成为神族,我宁愿自己从未存在过。” “你……。”荧惑兰厉声怒骂,却没有任何一个字能表达心中的怒火。 啪,荧惑芙又给她一记耳光,迎着她那尽是鄙夷与嘲讽的目光,冷冷道:“愚蠢,神界核心不再,千年前开始神界就已经死去,现在存在的不过是它的尸骸,只要它的尸骸消失神族将彻底灭绝,除了成为灵族,没有任何能保留神族血脉的办法。” 这张秀脸两边都浮现红肿,让人心酸怜爱,但在场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怜惜之色,不是震惊就是愤怒地瞪着她。 暗冥襄轻笑,笑声清脆动听,字字句句如针:“那你们应该以神族的身份陪同它死去,以神族的尊严死去,我们永远只有一位母亲,现在它死了,你们却转身立即将它抛弃,罪徒,你们尚且妄图取代它,你自认为自己是真正的母亲吗?” 荧惑芙咬牙冷道:“不错,我是母亲,我有我的孩子,我为此骄傲,哪怕神界要灭绝我,只要能保留神族血脉我就骄傲,而不是愚蠢地陪着它死去,它不希望我这样,母亲,永远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活下去,而不是陪自己一块死。” 众人听得动容,只有身为人母才知道这种感觉。 “娘。”荧惑兰颤声道。 暗冥襄看看她,看看荧惑兰,忽而发出一声长笑,笑得咯咯不停,满是嘲讽:“恶心,竟然背叛神界,背叛神族,背叛神族的尊严,竟然与异性(哔)交(哔)合,恶心。” “你在与荧惑覆交(哔)合之时没有觉得罪恶与恶心吗?你在将这个孽障生出来的时候没有感到罪恶与恶心吗?” 何离剑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剧烈哆嗦,瞪大双眼,没想到她竟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暗冥襄从他手中滑落,跌坐在地上,微微喘息,咯咯笑个不停。 姚羡琦、邵澄茗、小桃儿都听得脸色绯红,又惊又怒,盂洁瑶都脸色微动,震惊地看着她,鲁悼司张大嘴巴。 “你……。”荧惑芙满脸通红,怒得身躯剧颤,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这种事就算在人族中说出来也会面红耳赤,当众说出来更加让人捂脸,何况竟然是从一位娇滴滴的少女口中说出来,而且还充满了讥讽。 在不允许自行繁衍的神界中,这对神族更加是羞耻。 “我杀了你。”荧惑兰怒得一剑挥过去,身为女儿的她才是受到羞辱最深最痛的一个。 金光乍现,暗冥襄却露出讥讽之色,毫无惧意,双眼直勾勾看着荧惑兰。 这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乎在问,怎么样,这种感觉怎么样?你就是这么生出来的,你就是在羞耻之中诞生的,你就是羞耻,灵族,就是羞耻,灵族,就是罪。 泼,金光倏然没入天空。 荧惑芙哆嗦着身子,抓着荧惑兰的手,在那一瞬将她的长剑抬了起来。 “娘。”荧惑兰用力一挣,手腕却被牢牢抓着,纹丝不动。 暗冥襄凄然而笑,咯咯不停,讥讽地看着这对母女:“明明你们也跟我一样,荧惑兰,说吧,说你就是在羞耻之中诞生的,说你母亲就是羞耻,说你父亲就是羞耻,说你是羞耻的女儿,说你就是羞耻,说灵族就是羞耻。” “但你们却给羞耻冠以堂堂正正的理由,光明正大地羞耻,罪徒。” “你……。”荧惑兰只觉得双耳嘤嘤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 不过奇怪的是,心中竟然真的生出无边无际的羞耻。她说得没错,父母就是在羞耻中将她生下来,她是生于羞耻的,刹那心口一阵狂跳,两眼发黑。 连何离剑人等都觉得透不过气,竟然对她无言以对,只是微微颤抖着。 “真以为你能替代神界吗?”暗冥襄轻笑,逼视荧惑芙,看她脸色时而苍白,时而绯红,“厚颜无耻之徒。” “你走吧。”荧惑芙颤声道,声音很低,将目光移开,扶住荧惑兰,轻轻搂着。 暗冥襄冷笑,摇摇晃晃站起来,傲然环视一圈众人,目中尽是鄙夷和厌恶:“哼。” 娇媚诱人的身影一掠,没入深空中。 第349章 从不后悔 “这个混蛋。”郝雄章又惊又怒,不知道为何却无法抬起手给她背影再来一剑。 在气势上,她竟然反转过来,将众人逼得无言以对。 荧惑芙瞥一眼这些异族,抖着声音:“让她走。” 灵族其实比神族还清楚自己为什么被称为罪徒,她咬咬牙:“就这一次,下一次不会放过她,我们从不后悔。” 是的,灵族从不后悔,为了神族她们可以承受一切。 荧惑兰抖得全身发软,将脑袋埋进荧惑芙怀中,一语不发。荧惑芙轻抚她的肩头,微微捋着她的秀发。 看过去真奇怪,母亲与女儿一样年轻貌美,根本就是同胞姐妹,但其实是母女。也只有灵族如此五百年寿命才能见到如此母女,在人族中绝对没有,所以让人觉得很诡异。 这是母女还是姐妹? 何离剑心中一个哆嗦,慌张移开视线。 荧惑芙目中温柔,轻声安抚:“你后悔吗?” 荧惑兰没有答话,只是颤抖。 荧惑芙苦笑,这一丝苦笑尽是痛苦和绝望,看一眼众人,凄然:“不错,我们灵族其实无法忍受交(哔)合,我们本就不是自行繁衍的种族,交(哔)合之举对我们是一种折磨,对你们来说也许是愉快的,但我们只感到痛。” 这群异族男女虽然都没有经历过人事,但交(哔)合的欢愉有谁不知道?可对灵族来说却是折磨,却只会感到痛,而不是欢愉。 因为他们本就不是自行繁衍的种族,他们本来就没有如此能力。 这位娇艳欲滴的灵族少女,其实一位母亲。 她不掩饰自己的痛苦,以及决心:“但我们从不后悔,哪怕半数的人在交(哔)合之时无法忍受这痛而死去,哪怕诞生下来的孩子千人中只有一人活下来,哪怕绝大部分在胎中就死了,极少部分一出生立即夭折。” “我们不是自行繁衍的种族,我们在逆天叛道,这是罪行,因此现在还活着的灵族,他们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紧紧抱住荧惑兰,深情满满,痛苦地闭上眼睛:“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哪怕你恨我,我也不后悔。” 众人只是心中空荡荡,体内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掏空,只剩一颗心脏孤零零悬着,咕咚,咕咚,一下一下地跳。 真是一个悲剧的种族,难怪暗冥襄如此痛恨灵族。 “不。”但是,他们从不后悔,他们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荧惑兰满脸泪水,摇摇头,“我不后悔,我坚信我们是对的。” 荧惑芙一个哆嗦,母女俩紧紧相拥,激动得她声音颤抖:“兰儿。” 还真担心暗冥襄那番话动摇了她。 何离剑心中阵阵感慨,默然不语,微微按一按怀中的木令,看一眼郝雄章。郝雄章也下意识往怀里微微一按,盂洁瑶的手指轻轻一抖。 天下五令如今被夺走了金令和土令,只剩木、火、水三令,分别在何离剑、郝雄章、盂洁瑶身上。 如果现在将它们交给眼前这名荧惑部族最强术法,荧惑芙,神界也许就有救了,天下五令其实是神界核心崩碎的碎片。 寻道者应该能将它们拼成神界核心,让神界再度重生吧。 但是,神族不会放过人族,永远都不会,他们连人族的解释都不会听,他们只有狂怒。他们苦寻千年的神界核心碎片就在人族手中,他们只会狂怒,他们会将人族灭绝了,不论任何解释都没有用。 再者,这是一个不容许异己存在的世界,人族并不知道这是神界核心碎片,这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也要被灭绝。 只要并非神界之物,都要被他们灭绝,神魔两界之战也许就是彼此都不容许异己存在而爆发的。 现在被抓走的十五人,因为这三令还没被神族找到而活着。 他们不能死,他们死,人界亡,人族灭。 何离剑脸皮一抽,移开手。 郝雄章暗暗点头,众人默然不语。 看着这对痛苦的母女,何离剑心中阵阵罪恶之感涌上来,却被他狠心镇压下去,那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冷酷无情:“抱歉,这不是我与你们的事,这也不是我们几个人与你们的事,这是人界与神界的事,恨我吧,为了人界,为了人族,更狠的事我都做得出来。” 荧惑兰抹去泪水,平静不少,咬着嘴唇,来到那片闪着荧光的粉末面前。 众人暗暗低下头,郝雄章恨恨一拳击在地上。 没有数百年寿命的人族绝对不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将神武功法练完,而神武功法是唯一能对抗魔族的力量,身为人族最后的希望的他们,连这唯一的力量无法拥有。 这便是人族的命运吗?弱小,也是一种命运,哪怕有强大的力量摆在面前,送进手中,却因为自己太过弱小而无法拥有。 这才是最绝望,最可恨的。 荧惑芙也来到那片闪着荧光的粉末面前,那不是它散发出来的荧光粉,那是它的尸骸。萤火蝶通体透明脆弱,暗冥襄那一剑彻底将它击成粉末。 她盈盈蹲下,素手轻抚这片粉末:“你也是可怜之物。” 抬头看一眼荧惑兰:“但绝望为时过早,残留于这粉末中的神力尚在,对我们依旧有原本的帮助。” 众人闻言一愣。 “娘,你是说……。”荧惑兰也愣住。 荧惑芙目中露出悲悯,小心将散落的粉末收拢起来:“不错,它凝聚的神力还在,它也是了不起,在萤火蝶之中也属于难得一见的,如此强大的神力并非寻常萤火蝶能凝聚出来,难怪暗冥部族追寻它长达一年之久。” 众人喜出望外,面面相觑。 荧惑芙轻轻一笑:“这神力已经对我毫无用处,我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自身极限,无法进入神武力境中期,神武力境前期就是我的自身极限,但对你们却是求之不来的力量,我会帮你们将它化为你们的力量。” 看着又惊又喜的众人:“若是寻常的萤火蝶你们的修为可能只能突进一个境界,但这一只不是一般的萤火蝶,你们可以免去修炼,突进两个境界。” 目光又落在不省人事的荧惑显身上,欣然微笑:“这孩子也能得救了。” 第350章 注定的到来? “两个……两个境界。”鲁悼司咕咚一声咽一口唾沫,“那我岂不是直接从气境前期进入气境后期了?” “不。”荧惑芙微微摇头,要让他失望了,“你们才刚开始修炼神武功法,气境前期都还没算真正开始,包含气境前期在内,你们只能达到气境中期,亦即是有了这萤火蝶,你们可以直接修炼气境后期了。” 看往何离剑:“而你,你的力量非神非魔,萤火蝶凝聚的神力对你的功效减半,原本能让你进入神武体境中期,但因为并非纯正的神力的力量的缘故,你只能达到神武体境前期,亦即是你可以直接修炼神武体境中期了。” 何离剑颤声道:“如此也足够了。” 说罢,心中阵阵愧疚和罪恶,自己为了人界和人族如此隐瞒灵族,甚至是利用灵族,不知情的灵族尚且完全信任了他们。 郝雄章按住他的肩膀,手虽然在哆嗦,但沉稳有力,一如众人的决心,绝对不能将三令说出去。 “感激不尽。”何离剑哆嗦着声音,这是他能表示的最高感激,以及歉意。 荧惑芙微微一笑:“不必客气,没有你们荧惑部族这一次必然挺不过去,因为你们的到来荧惑部族总算又躲过了这一劫,这是我们对你们的些微回报。” 何离剑愧疚得不敢看她。 “但你那非神非魔的力量着实让人震惊。”荧惑芙仔细端详他。 明明知道她是活了几百年的灵族,尚且还是一位母亲,但看到的却是娇滴滴的美少女,这种被这样的人看着的感觉怪怪的。 荧惑芙道:“你们真是让人吃惊的种族,竟然能将神力与魔力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 何离剑尽量避开她的目光,心中也是怅然:“人族到底为什么能拥有神力,这神力尚且一直潜伏于我们体内,直至我们通过修炼将之发挥出来,人族又为什么也能拥有魔力,甚至像我一样能同时拥有两族的力量。” 一句话让众人感到一阵迷茫,感觉人族宛若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零零的小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自己是如何诞生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存在了。 他颤声道:“人族,到底是什么?” 这原本是神族与灵族对他们的惊疑,但现在他们自己也惊疑起来。 他们开始对自己感到迷茫,他们发现自己其实对自己一无所知。 如果对魔族一无所知,那不算可怕,如果对神族一无所知,那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对自己一无所知。 荧惑芙看着这些异族,目中一丝希望隐隐流过:“也许你们自古就与神界有关系,只是自己却将之忘却了,神界也将之忘却了,神族也彻底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否则无法解释你们拥有神力的原因。” 这一丝希望之所以一闪即逝,是因为人族也能拥有魔力:“但你们却也能拥有魔力,又与这个猜测矛盾冲突。” 又一次看着最诡异的何离剑:“你是最为奇怪的,魔武者其实是以神力驾驭魔力的武者,那时候神力魔力还能分得清楚,但你现在超越了魔武者,你不再是魔武者,你将神力与魔力融合而诞生出从未有过的力量。” “人族,到底是什么?” 众人一阵怅然,人族到底是什么? 发出如此疑问之后,暗暗感到一丝恐惧,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会感到恐惧。 未知是恐惧的,暗冥寂就曾被人族这种未知的种族恐惧过,被何离剑那未知的力量恐惧过,现在人族自己也对这未知感到了恐惧。 暗冥寂甚至将人族称为邪魔外道,是不论任何世界任何种族都不容许存在的东西。 “在其他世界眼里,原来我们都是禁忌,都是异端。”姚羡琦暗暗握住何离剑的手,她感到害怕。 荧惑芙又浮现出希望:“不,你们的起源你们一定会找到的,我有预感,你们之所以来到神界,其实冥冥之中已经被安排好了,你们就是来拯救神界的,我有这种预感,你们的到来将会改变神界。” 她笑了,对此坚信不疑:“知道为什么吗?虽然你们也可以拥有魔力,但你们体内的神力却是天生就有,只不过一直处于沉睡状态,须得经过修炼才能唤醒。” “而魔力,是魔族强加给你们的,并不是你们本来就有,所以我还是坚信,你们与神界必定有联系,你们的到来是注定的。” 众人一惊。 何离剑也在瞬间回想起种种过去,脑中逐渐变得明朗,禁不住面露惊讶。 喃喃道:“对,人族变成魔物,那是因为魔咒,褚黥翟与甄途阳变成魔兵,那是移植了魔族心脏,人族,天生没有魔力,有的是神力。” 抬起头,震惊了:“没错,人族,与神界必然有联系。” “是的。”姚羡琦颤声道,双眼闪着光芒,激动不已,她曾经为了炼出望羽丹苦研人族奥秘,刹那明白过来,“神力一直是人族的潜在力量,而不是魔力。” 郝雄章禁不住后退一步,因为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 盂洁瑶目光闪动不止,秀脸一片片惊讶掠过。邵澄茗紧张得下意识抓住鲁悼司的衣袖,手心里尽是汗水,小桃儿一直瞪着大眼睛。 人族,与神界是有联系的?只是人族与神界都将之遗忘了? 而这位荧惑部族最强术法,荧惑兰的母亲,坚信人族的到来是注定的? 看似好像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因为人族除了曾经与神界有过关系之外,确实无法解释人族为何会拥有神力。而这神力是作为人族的潜力埋藏于人族体内,必须经由苦修才能唤醒的,羽武者就是成功者。 姚羡琦苦研望羽丹当时曾经一口认定,羽武者就是人族真正的形态,是彻底觉醒之后的人族。现在明白了,不是人族彻底觉醒了,而是人族体内潜藏的神力终于被人族唤醒了,彻底唤醒了。 但是,如果人族来到神界是注定的却说不通,因为人族是被迫逃入神界的,而不是受到什么感召呼唤才来到神界的。 对人族来说来到神界纯属一个意外,这其实算不上注定吧? 但既然是注定的,哪怕意外恐怕也是早就定好的,难道人族的到来真是注定的? 姑且算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那么人族在唤醒神力之后,经由意外来到神界到底有什么预示? 第351章 新仇旧恨 荧惑覆从这石桥洞中掠过,这样的地方适合躲藏隐匿。 暗冥寂绝对没有逃多远,以他区区神武体境前期的修为绝对逃不了的。 荧惑部族上一次迁徙因为暗冥寂而起,他将荧惑部族的藏身之处寻到并告知神族,令得荧惑部族仓促逃离。 为了部族荧惑覆与荧惑芙留下断后,从此下落不明至今。 他们没死,千年里也已经不知道荧惑部族究竟迁徙到何处,唯有不断找寻暗冥寂。 如今终于被他们找到了。 这如何能让荧惑覆就此放弃此次机会,他势必要杀了暗冥寂,金灿灿的双眼时刻注意从眼前掠过的每一个角落,一草一木,皆都尽在心中。 嗖,荧惑覆无声停在一根如柱奇石之上,环视一圈,面露惊疑。这不对,绝对早该追上了,金色双眸警惕地从方圆数里范围之内每个角落一一看过去。 一道幻象一般的影子悄无声息从他身后的乱石之中掠出,在乱石所成障碍之间飞速掠开。 一道金光刹那被触动,呼啸着朝这条幻影一般的影子激射过去。 幻影吃了一惊:“这都能被你察觉到。” 仓惶之下匆匆抬剑试图挡下那道金光,轰隆一声,被震得发出闷哼,强大气浪瞬间将周遭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这一剑荧惑覆丝毫没有留情,无声落在这条幻影面前,冷冷淡淡,看到不屑一顾的脏东西一样:“暗冥寂,你还能躲到哪里去,让你多活了近百年已经便宜你了。” 暗冥寂嘿嘿一声冷笑,却被从喉咙里涌出来的鲜血呛得咳嗽,挡下那道金光的长剑嗡嗡作响,握剑的手剧颤不已:“荧惑覆,也是便宜了你近百年,上一次神族竟然都没能杀了你,不愧为荧惑部族最强术法。” 荧惑覆不着急杀他,他现在跟已经死了没有区别,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那一剑已经将他重伤:“若非是神族将你救下,你早就在当时死了。” 暗冥寂哈哈大笑,笑声尽是鄙夷:“叫你一声荧惑部族最强术法真以为你俩了不起了,当初你俩联手尚且被神柔封住了神力。” “嘿嘿,仅仅是一名寻道者就能让你们手无缚鸡之力,你们的强大仅局限于荧惑部族,敢踏出自己部族范围半步,你们就是废物。” 荧惑覆目中仇恨隐隐浮现,被他说得勾起了当初的情景,两人身为荧惑部族最强术法,本以为联手必定能为荧惑部族断后。 岂料,只是神柔一名神族就能将两人神力封印。 “神柔。”他与荧惑芙永远忘不了这名神族,寻道者术法以让神界奥秘显露而创造出来,但也有用以保命的术法,寻道术法天道无形,“确实是强大的寻道者。” 天道无形,专门封印一切攻击,练到极致甚至可以直接将对方的神力封印起来,让对方瞬间变成无能之物,任人宰割。 寻道者千年里不断探索神界奥秘,不断找寻神界核心碎片,自然常年身处险境。这些险境并非来自于灵族,而是因为神界已死诞生的神怪。 神怪所用力量也是神力,精明的寻道者创立出如此术法,可以将神怪攻击封印住,让自己得以脱身。 神族分司两职,神力强盛的专攻神武功法与神武剑法,为天诛者,专门清除躲藏起来的灵族。 神力流失削弱得已经无法战斗,甚至连神武功法都无法修炼的,为寻道者。 寻道者神力有时候比灵族还弱,但他们不肯抛弃神族的身份,故而成为了寻道者。 “真是想不通。”暗冥寂巴不得当初他俩死掉了,恨得咬牙,“你们怎么会能活下来,尚且活到了现在。” 当初荧惑覆与荧惑芙神力被封,是死定了,但却活到了现在。 荧惑覆冷笑,长剑一挥,连神力都不用,在暗冥寂胳膊上刺出一个窟窿:“杀死你之前我们怎么能死?灵族的败类。” 暗冥寂一声闷哼,胳膊上血流如注,长剑再也握不住,当啷落在脚边,又是剧痛又是愤怒,身躯微微颤抖,咬牙恶狠狠瞪着他:“恶心的东西,罪徒,玷污神界的东西,恶心的东西。” 荧惑覆淡淡冷笑,不论暗冥寂如何讽刺都不起作用,又是一剑刺出,将另一条胳膊也刺出一个窟窿,将暗冥寂淋得浑身血红。 “唔。”暗冥寂再也忍不住,死死咬着牙齿,身躯无力地倒下,但他仍旧坚挺单膝跪地,就是不肯倒在这个灵族面前,怒瞪着对方,“杀了我吧,干脆一点。” “不。”荧惑覆干脆地回答,平静的声音底下藏着无尽憎恨和怒火,“你得慢慢死。” 嗤,又是一剑。 暗冥寂怒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跪着的单膝一个颤抖,扑通,终于摔倒,地上碎石划破了那张完美的俊朗面孔。 “你这……恶心的东西。”从头到脚都是鲜血淋淋,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咬着白森森的牙齿,一缕缕鲜血又从牙缝里漏出来,甚是骇人。 荧惑覆抬脚踏在他脑袋上,冷冷道:“那是十余万人,你记住了,因为你,十余万荧惑部族灵族,丧命于神族手中,让你这么就死了太便宜你了。” 暗冥寂目中露出狂态,声音也变得疯狂,要将喉咙撕破一般,嘿嘿嘿狞笑:“不够,才十余万,太失望了,远远不够,我要所有灵族都死绝,罪徒,神界的罪徒,千年的亵渎玷污,只有你们全都死绝了才能还神界的圣洁。” 荧惑覆怒气终于显露出来,狠狠将他的脑袋踩入这片碎石之中,恨声道:“你也是灵族,不论你如何否认,不论你如何逃避,不论你如何想要改变,你就是灵族。” “无法面对自己的败类,你无权提及玷污,无权提及亵渎,不敢面对自己与自己的命运,就是对自己的亵渎。” 暗冥寂怒声低吼,却纹丝不动,声音都变得虚弱:“不要拿灵族的罪强加在我身上,你们这些厚颜无耻的罪徒,玷污神界不够还要将你们的罪来践踏我们,我们并不想成为灵族。” 嗤,荧惑覆最后一剑穿透他的背心,冰冷无情:“不,那就是灵族,灵族的使命是背负所有罪恶保住神族血脉,神界,很快就灭了,神族很快就灭了,我们灵族身上背负着自己的罪恶和神族的血脉,是为了神族。” 长剑从他背心拔出来,目光淡漠:“这就是你的使命,既然不敢承担下来,不敢面对,那就死去吧。” “你不会马上就死,慢慢地,慢慢地,直到你体内的神族之血都流尽才会死去,领悟这流淌在灵族体内的神族之血吧,为什么我们选择成为灵族,好好领悟。” 荧惑覆放开脚,最后看他一眼,露出失望之色。 暗冥寂狂怒地挣扎,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手指头连动一下都办不到,声音在喉咙里像一头野兽一样低吼着,几乎听不见:“死,死,罪徒,死,我要成为神族,我本该是神族。” 荧惑覆目中金光消失了,尽是悲伤,喃喃道:“神族?罪徒?就叫我们罪徒吧,为了你们不管你们怎么叫我们,都无所谓。” 为了神族不论神族怎么叫自己都无所谓,这就是灵族。 虽然还流着神族之血,但已经脱离了神界,不再是神族,沦为生灵之物,故名灵族。 这就是神族将他们称为灵族的原因。 荧惑覆露出一丝骄傲的微笑:“我们是灵族,在我们的身上可以看见神族的影子,当神界彻底消失之后,当神族彻底灭绝之后,我们将作为与神族最为近亲的新生种族继续活下去,我们在,神族就不算真正灭绝。” 荧惑兰说过,成为灵族之后与神界就断绝了,灵族体内的神力也不会因为神界的影响逐渐削弱,而是保持着成为灵族那一瞬间的强度,并且永远如此经由后代一代一代传下去。 甚至会有神力变得异常强大的灵族诞生,比如荧惑显。 荧惑覆与荧惑芙因为神力削弱之故,修为便就定在神武力境前期,不会再有更上一层的进境。 他们是不完全的神族,不完全到了根本不是神族的地步,但他们确实流着神族之血。 即便如此已经足够了,神族因此不算真正灭绝。 长长出了一口气,荧惑覆收起长剑,头也不回掠入高空。 暗冥寂怨毒地瞪着他的背影,目中露出绝望,狂怒,憎恨,厌恶。一片一片鲜血慢慢流出来,将他包裹在里面。 追了近百年终于亲手了结暗冥寂本该开心,但荧惑覆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面容更加阴沉。 因为灵族的使命还在,只要神界没有得救灵族的使命就永远在。 这就是灵族,以及灵族诞生的原因和目的,他们是为了神族。对于神界的死他们无能为力,但至少他们能为保留神族的血脉做出一点牺牲,出一份自己的力,哪怕因此被憎恨。 何离剑是对的,如果现在就让这些灵族知道五令的存在,他们会立即将之夺走,并且拱手奉送给神族也说不定。因为灵族诞生的原因和目的,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所以人族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五令的存在。 别说什么自私不自私,这早就已经不是个人的事,而是种族的事。为了自己的族人,为了自己的世界,良心什么的都可以不要了。 人族是,灵族当然更加是。 对此,彼此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第352章 无法改变的命运 隐隐约约之间,空无一物的高空之中看去,天际边似有几个小黑点。 荧惑覆脸色一变,吸了一口凉气,目露震惊:“神族?” 身影一花,触电一般在半空停住,双眼泛出一片金光,凝神看过去,打了一个哆嗦:“竟然是你,糟糕了。” 刹那化作一道笔直的黑影,转瞬消失在高空之中,逃命一样去得迅疾。 天际边那几个小黑点终于慢慢浮现,不单单几点,后面还跟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不及细看,少说也有数千,三千?四千?不,足足有六千多,正飞速掠过来。 在前头的就是险些将荧惑部族灭绝的神通,他旁边就是达成合作条件与何离剑联手救了瑞兽的神冰。 “在那。”神冰看见了那道人影,从遥远的天际边开始便发现了对方。 六千多名神族在两人的带领下从高空掠过,一片流动的繁星一样,划出的轨迹一道一道,极为优雅迷人。这些身影,是地道的神族,神界所生之物。 这片迷人繁星在半空中慢慢停下,个个悬浮空中,束手而立,面色庄重。 神冰嘴角泛出一丝笑意,看着对面的两人:“神威,神柔。” 神通负手而立,高空中的风儿将他吹得衣袂飘飘,更显气宇非凡:“你们怎么也来了?” 对面两人一男一女,均都生得完美无瑕,男子俊朗,少女娇媚。 神威面露微笑:“灵族最强部族,荧惑部族终于被灭了。” 神通略显不快,但荧惑部族仅剩寥寥数人,就算没有找到也已经没有必要去杀绝。在这遍布神怪的神界之中只有寥寥数人是无法活下去的,尤其神力严重削弱的灵族。 唯一让他心中留着一个结的是,没能亲手杀了神隐,亦即曾经排位第五的天诛者,后来背叛神族,现在荧惑部族的族长,荧惑隐。 他不是很开心:“走了几个漏网之鱼,神隐也给逃走了。” 神威闻言也露出厌恶之色,为他感到不快:“实在可惜,没能将那叛徒杀了。” 身边的女子终于开口,与其名字截然相反,比神冰还冰冷无情:“不必担心,神族本非自行繁衍种族,灵族也不是,就算逃走的那些人还能在神界中活下去,荧惑部族也形同灭绝了。” “他们想要再度重现曾经的强大已经不可能,单单要繁衍出原本数量的族人就已经不可能。” 神冰淡淡道:“是的,交(哔)合之举所带来的痛苦甚至能让人当场毙命,灵族每每交(哔)合就有一半的人因此死去,剩下一半人胎中婴儿能成型生下来更加千人中才有一人,生下来的婴儿中能存活的又是千人中只有一人。” “逃走的荧惑部族,不足千人,不必理会也会自行灭绝,灵族,寿命极限是五百年。” 神威笑道:“那个叛徒的寿命也到了。” 神通依旧是心中不舒爽,点点头:“见到他的时候生命已经是余灰中的星火,很快就熄灭。” 荧惑隐确实承认自己马上就死了,他的寿命即将到期。 “荧惑部族一灭,剩余部族就不用像这千年里那么劳心。”神柔极为厌恶提到灵族,似乎嘴上提到也会被他们的罪恶沾染一样,微微皱一下秀眉。 这六千多名神族归途中与他们相遇,见到他们只有两人,神冰略显好奇:“你们这次来这里干什么?尚且还只有你们两个。” 神柔被她一问,秀目中才难得地露出一丝兴奋:“原本是前往遗忘巢穴,你不是中途被叫去相助神通了吗?我是来替换你的,但察觉到似乎有萤火蝶在这里出没,想在过去之前来确认一下。” 神冰也睁大眼睛,目露兴奋:“当真?” 神通似乎知道她可能会没完没了,皱一下眉头,打断了她:“你得跟我回神武金尊殿回报,这里的萤火蝶没你的份了。” 神柔淡淡一笑。 神冰略微失望,叮嘱她:“若真是萤火蝶,抓到了务必第一个让我看看。” 神柔答应:“当然,你我同为寻道者,我知道你忍不住一定要看,听说你现在寻道术法又上了一层,还没跟你恭喜。” 神冰笑了:“哪里,我才算刚刚跟上你。” 神通不想再拖,迫不及待要回去看那被抓的十五名人族究竟是什么:“告辞之前跟你们说一声,有异族名为人族,已经潜入我神界之中,带有核心碎片,特性是没有神性,但使用神力。” “当中一名人族非神非魔,双眸显露似是魔性而非魔性,剑光红色,若是遇到,务必不择手段生擒。” 神威与神柔大吃一惊,恍若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间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异族?” 神柔更是要吃掉神通与神冰一样:“我要听详细的。” 神通忆及何离剑那诡异的剑光,恍若又再次见到了那个黑小子,仔细向神威神柔讲述,听得这两名神族一惊一乍。 神冰则一语不发,其实她对人族知道的更多,但她果真做到信守承诺,虽然神通对人族的种种猜测有些地方不对,但她嘴巴紧紧闭着。 听完神通的讲述,神威神柔久久不语,瞠目结舌一时没有回过神。 许久,神柔颤声道:“非神非魔,红色剑光,并非神族也没有丝毫神性,却使用神力。” 神威目中掠过一丝惊怒,从嘴里冷森森吐出一句话:“不可容忍,不可饶恕,异徒,比之灵族更加不可饶恕,必须灭绝。” “就算魔族没有将他们灭绝,也要将这个世界,这个种族灭绝,实在不可容忍,不可饶恕。” 神柔也变得冰冷起来,惊怒之中恨道:“核心碎片千年里竟在他们手中,如何落到他们手中?他们定然对我神界有所图谋,对我神界是一个威胁,必须灭绝了这个世界和这个种族。” 神通倒是比他们两个多了一些理智:“这次清除荧惑部族大获成功,我们一定会查清这个世界,查清这个种族。” “也许核心碎片在他们手中是意外,但目前看来我一点都不相信是意外,就算是意外,单单凭着他们玷污神力这一点,这个种族必须灭绝。” 这多出来的一点理智做出的决定,依旧是要灭绝人族,因为人族拥有神力形同玷污了神力,在不容异己的神界之中,这是必然的决定。 “但在确定核心碎片都齐了之前,他们暂时还不能死。”神通目中露出无尽期望。 希望核心碎片已经齐了吧,他们找了千年已经太久了,再多找片刻都觉得已经到了极限。 神冰咬咬牙,没有说话。 神通淡淡道:“走。” 与神冰并肩掠过高空,带着六千多名神族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神威与神柔依旧被震惊和惊喜吞噬,在空中颤抖着。 震惊,因为除了神界魔界,还有人界,因为人族已经来了,因为核心碎片竟然就在人族手中,因为人族竟然拥有神力,因为何离剑那未知的力量。 惊喜,当然因为核心碎片终于找到了。 同时,两人金灿灿的双眼中隐隐浮现不安,甚至是惊惧。 何离剑早就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害怕未知,不容许未知存在,不容许异己存在的世界。 现在他这个未知,就正在恐惧着神威与神柔。 神威的身影忽然从高空无声落下,闪电一般,将神柔惊醒,也跟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一名浑身被自己的鲜血吞没的灵族面前。 “暗冥寂。”神威冷漠地看着他。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暗冥寂已经模糊的双眼吃力睁开,声音若有若无:“神威?神柔?” 是的,就是他认识的神威与神柔。 “救我。”他哆嗦声音,头都抬不起来。 神柔目露厌恶,冷冷道:“你知道吗,荧惑部族已经灭绝了。” 暗冥寂一个颤抖,震惊:“荧惑部族……已经灭了?” 神威淡淡道:“不错,已经灭了。” “什……什么时候?”暗冥寂吃惊得瞪大眼睛,原本要死去的他仿佛又要活过来。 神柔冷哼一声,厌恶地扭过头,只是看到灵族就已经让她无法忍受。 但暗冥部族一直暗中与神族有协商,若换成别的部族的灵族,可能她已经补上最后一剑了。 “不重要。”神威淡淡一笑,目中尽是鄙夷,“重要的是,神族以后不需要暗冥部族了,剩下的部族神族会自己慢慢清除,最头痛的荧惑部族已经不在了,你们也没有用了。” “不过作为千年里你们对神族的帮助的回报,在清除所有部族之前,暗冥部族可以继续活着。” 暗冥寂剧烈哆嗦,目中露出恐惧,以及百般不相信:“不……等等……。” 神威转身。 暗冥寂嘶声叫道:“荧惑覆和荧惑芙……在潜幻回廊,救我……我带……你们去。” 神威面容微微一动,神柔也是脸色一变,相视一眼。 将荧惑覆与荧惑芙神力封住的就正是神柔。 暗冥寂虚弱地喘息,静静等待这两名神族回话。 他等来的是对方同时掠入高空带来的气劲发出的声音,他双眸瞳孔瞬间扩大,宛若坠入深渊一般,刹那绝望、震惊、愤怒、憎恨,种种感情交杂一片涌了出来。 “这就是神族……。”他恍若顿悟一般,终于明白了,“这就是神族……因为……我是灵族……。” 是的,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们,神族怎么会因为他们对神界的忠心而接受他们?更别提赦免他们。 相信最痛恨灵族的他,应该能理解神族吧,神族其实比他还痛恨灵族,他就是灵族。 荧惑覆说得对,他们早就有了觉悟,为了神族而背负罪恶和神族之血,这就是灵族的命运,灵族一直有接受自己命运的觉悟,正是这个使命让灵族敢于面对自己的命运。 但他没有,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就是灵族的命运。你只能接受,面对,而不是逃避,不是妄图恢复神族之身。 灵族就是灵族,改变不了的。 第353章 七日之限 众人将分别收集的荧光粉末放入荧惑芙手中。 荧惑芙松了一口气,总算将这些散落各处的荧光粉末都收集起来了:“萤火蝶一经死亡,若在七日之内没能将它凝聚起来的神力化入体内,这神力便就四散回归神界之中。” “我们只有七天时间吗?”姚羡琦望着她手心的粉末,原本萤火蝶不该落得如此下场,这种神怪真是奇怪,凝聚了这么强大的神力自己却没法用。 正在死去的神界让这些神怪都意识到自己也即将消失,故而施展各自本事,试图寻求生路,萤火蝶是这些神怪中最奇怪的。 它与人族有些相似,在垂死中挣扎,想要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让自己存活下去,它得到了,但却根本用不了。 人族也是,拥有神武功法与剑法,但却绝对无法练成。 荧惑芙凝眉:“要将这神力化入你们体内并不难,难就难在只有神武力境修为以上才能办得到。” “如今却只有我和荧惑覆,只有两个人的话七日之内时间恐怕太过仓促,若是再来一名神武力境修为的人相助那就好了。” 前面那句话让众人纷纷目露喜色,后面那句话让这一丝喜色荡然无存。 荧惑兰焦急地看一眼不省人事的荧惑显:“这么说七日之内有可能办不到?” “也有可能办到,但希望不是很大。”荧惑芙不敢保证,“如果三个神武力境修为的人联手,五日即可完成,只有两人的话七日恐怕是……只能看运气了。” 何离剑不甘地看着那粉末:“我们只是想变强一些,为何总是这么难,难道注定就这么灭绝了吗?” 众人也都无言,时间无精打采。 何离剑看往天际,众人从天空化作流星来到这个世界,天空的尽头大概就是人界了吧,不甘地握紧拳头。 荧惑芙明白他的心情,但她确实已经无能为力。 高空中一个小黑点一闪,转瞬化作一道人影迅疾落下来,面色凝重:“快走,神族来了,先离开此地。” 众人神经瞬间绷紧:“神族?有多少人?” 荧惑覆见荧惑芙与他们在一起,虽然不认识但知道是自己人,紧张地回望天空:“恐怕有数千人,约莫六千多吧。” 何离剑一听,怒得跳起来:“这个神冰,还以为她真信守承诺,神族果真是不容异己的种族,哪怕对他们毫无敌意只要是异族就要必灭吗?” 荧惑芙早知道所有一切,也惊怒:“他们追上来了?” “爹。”荧惑兰叫了一声,焦急地拉住荧惑芙的手,“娘,怎么办?” 荧惑覆吃了一惊,此刻才仔细端详她,一个哆嗦,又惊又喜:“你……你是兰儿?” “是我。”荧惑兰声音哽咽,但现在不是重逢激动的时候。 荧惑芙惊得呆然:“怎么办?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荧惑覆一咬牙:“灵隐秘境。” 荧惑兰吓了一跳,秀脸苍白:“灵隐秘境?” “那是什么地方?”何离剑急声问。 原本七天的时间都不能确定众人可以将萤火蝶的神力化入体内,若是相距甚远,那这萤火蝶的神力就成了无用之物。 “我们现在所在的大陆,名叫神界门庭,现在的神界崩碎为五块大陆,神界门庭是当中最小的一块,这潜幻回廊就是连接着剩余四块大陆的出入口。”荧惑芙也焦急不安。 荧惑覆也道:“如果申通与神冰是冲我们而来,我们怎么也逃不掉,如果他们是返回神武金尊殿的话,兴许还有希望脱身。” 何离剑目中流过阵阵惊疑,嘴里喃喃道:“不,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她若是没有信守承诺的话我们几个人根本无法来到这里,早被他们在路上杀绝了,他们应该是返回神武金尊殿。” 荧惑芙也点头,暗暗惊奇:“神族鲜有会对灵族信守承诺,这个神冰看来还有一些信义,希望他们真是返回神武金尊殿而不是来追你们。” “但你们原本要去神武金尊殿的话就得改道避开它们,所以依旧还是只能逃往灵隐秘境。” 何离剑点头,目中尽是不安,虽然说相信神冰不会食言,但神族说变就变,谁敢肯定? “走吧。”荧惑覆环视一圈,刻不容缓,当先一掠,消失在这片大地的尽头。 众人也跟在荧惑芙身后纷纷掠过去。 “崩碎为五块大陆?”郝雄章露出惧色,能将一个世界崩碎,这是何等力量。 但何离剑见过被崩碎的世界,昔日退魔遗迹尽头,魔界之门的门口,那片碎粉的大地就是,那轮巨大的漩涡是他永生都忘不掉的。 相比起来,神界似乎比人界还要惨烈,竟被崩碎为五块大陆。 小桃儿焦急得近乎绝望:“可恶的神族,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拥有萤火蝶也完全没用了。” 荧惑芙目露愤恨和歉意:“抱歉,若是我与荧惑覆再强一些的话就好了,不要求神武力境后期,神武力境中期就可以,如果是神武力境中期,单凭我一个人就可以在三天之内帮你们将这神力化入你们体内。” “不。”何离剑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面露愧疚,“也许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欠你们已经够多,神武功法本就不是我们这个种族的功法,是我们自己太弱了。” 这怪不得别人,总不能让神界立即创立出适合人族的功法来让他们修炼吧,身为流亡之人,神界的外来之物,应该知足了。 况且一想到自己为了人界人族,一直没法将三令之事说出来,就更加愧疚。 姚羡琦也无颜面对这几名灵族,幽幽道:“但我们不会放弃的,若是我们放弃就早就放弃了,若是我们放弃现在不会出现在神界。” “是的,我们不会放弃的。”小桃儿也气愤愤的,“还有什么尽管来,我们都不怕。” 荧惑覆这才听出来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大吃一惊。 荧惑芙向他慢慢讲述众人来历,听得他震惊连连,不住盯着众人看:“你们……拥有神力?你……你……非神非魔?” 第354章 特别的神族 听到最后,这名荧惑部族最强术法良久不语,凝眉沉吟,长叹一声:“荧惑芙说得对,也许你们来到神界是注定的。” “拥有神力足以说明你一定跟神界有关系,虽然不太可能,我也觉得你们的到来一定会引起神界巨变,你们会找到自己的起源。” 邵澄茗想的比他们都简单:“我才不管人族的起源,既然存在了就是必然,起源不起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将人界救回来,如何将人族救回来。” 鲁悼司松一松背部,调整背上的荧惑显:“没错,当前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救回人界与人族,否则就算知道自己的起源那又如何,我们都灭了。” 想要救回人界人族就需要力量,可这希望渺小的七天因为神族的到来却变成了绝望,萤火蝶的神力注定要回归神界之中,而不是化入他们体内。 看着这些比灵族还绝望的异族,荧惑覆目中掠过一丝不忍:“抱歉,我两人确实太弱了。” 因为众人荧惑部族得救,他们对人族一直心怀感激,千年里一直寻不到族人下落的荧惑覆与荧惑芙更甚。虽然族人所剩寥寥无几,但终究没有灭绝,对他们的感激更是道不尽。 “神力会回归神界?”盂洁瑶想到什么似的,喃喃念了一句。 荧惑芙点头,忧伤升上来:“自从神界核心被毁掉之后,神界就开始死去,为了阻止自己灭绝,它全力对抗这死亡,故而再没有能力让神族重生。” “非但如此,为了拥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死亡,它甚至会从神族身上取回神力。” 何离剑心中一凛,刹那明白:“这就是神族开始出现衰老,神力开始流失的原因,神界正在回收他们的生命和力量。” “是的。”荧惑芙悲伤,幽幽道,“所以灵族诞生了,断掉了与神界的联系,断了联系之后神界也无法让我们的神力继续变弱,我们的力量定在成为灵族的那一瞬间。” 众人暗暗叹息。 似乎不想再听到神界的悲剧,荧惑兰凝望父母:“爹,娘,你们如何从神族手中逃掉的?” 荧惑覆与荧惑芙相视一眼,一丝崇敬流过,荧惑覆回想起了当天的绝望:“我们被救了,没料错的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独行者。” 荧惑兰吃了一惊:“独行者?” 她的反应如此之大,何离剑意识到这个人不一般:“独行者?那是谁?” 荧惑兰没听到似的,惊得呆然。 荧惑覆目中崇敬之色越来越浓:“一名与众不同的神族,从神魔两界终战结束之后就一直孤身一人流浪各个险境,不论神族还是灵族对他都惧怕三分,至今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他一面。” “这是一个孤独的人,只有他找到你,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 “与众不同的神族?”何离剑想起了荧惑隐,曾经排位第五的天诛者。 “对于神族与灵族他两不相帮,也两边都帮,帮与不帮全看他当时心情,所以他是独自一人的,不跟神族在一起,也不跟灵族在一起。”荧惑芙感慨。 荧惑覆也心有余悸:“只有他恰巧碰上了你并且心情还不错才可能会出手帮你,若没有他的话我们两个当时早就死了。” 两不相帮,但却因为心情好两边都会帮,真是一个古怪的人,何离剑也惊讶不已。 在这个绝对的世界里,竟然还有这样立场不定的人存在,那他一定很强很强。 荧惑覆对他颇为敬畏:“也许他认为神族灵族本是一家吧,所以他两边都不帮,只要他帮了一边另一边生死立定,所以他干脆都不帮。” “但若遇到不论哪一边有危险,他却又于心不忍,故而有时候会出手相助。” 何离剑心中诧异连连:“所以他只能孤身一人,千年里从不与任何人有接触,其实他才是最深爱的神界的人,见到如今神族与灵族的关系,一定让他痛苦不已吧。” 荧惑芙叹息:“也许吧,那是一个孤独的人,从不与人主动接触,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也许他对神界早已经绝望了呢。” 也许其实是对神界早已经绝望,见到现在的神族与灵族更加让这份绝望更加绝望,所以他干脆不见任何人,将自己封闭起来,孤身流浪各处险境。 只有险境才空无一人,空无一人的话就不用见到神族与灵族。 “他只是想静静陪着神界度过最后的时光吧。”郝雄章也慨然。 何离剑与他相视一眼,两人彼此已经开始动摇,但抬起来的手又从怀中挪开。 没有办法,这不是他们与灵族的事,是关乎人界的事,他们必须忍,哪怕更加残酷无情的事,他们也要做出来。 荧惑兰咬牙恨声道:“幸好爹娘你们没事,虽然只杀了不到百名暗冥部族的灵族,但总算也为上次之仇报了,这暗冥部族,简直灵族败类,以后只要见到一个我就杀一个。” 荧惑覆目露鄙夷之色,冷道:“不敢面对自己的命运,那就将他们杀了,我与你娘千年里已经杀了不少,算下来少说也有千人。” “但怎么也不够偿还我荧惑部族十余万人的血债,只要暗冥部族还存在,这血债就只会越来越大。” 荧惑兰怒火燃烧,颤声道:“爷爷也因此至今下落不明,暗冥部族,真是灵族之耻,全都因为他们而起。” 荧惑芙轻轻揉一揉她的肩头,安慰她:“放心吧,他一定没事的。” 荧惑覆与荧惑芙下落不明之后,荧惑兰的爷爷也离开部族,外出找寻,至今下落不明。 “这暗冥部族究竟躲在哪里。”何离剑恨声道。 “他们没有固定的定居之所。”荧惑覆冷道,嘲讽一般,“四散在神界五块大陆各处,各个角落里,不是找寻我们的下落,就是试图找寻恢复神族之身的办法。” “暗冥寂在暗冥部族中不过是小卒子一个。”正是这个小卒子害得荧惑部族仓促迁徙到五行神坛附近,荧惑芙恨得咬牙。 一个小卒子就能让灵族最强部族仓促迁徙,并不是他很强大,是他身后的神族太可怕。 背叛之人最可恨,何离剑却黯然伤神。 他们现在这些人,人族对于人界来说是背叛者,灵族对于神界来说是背叛者,暗冥部族对于灵族来说是背叛者。 禁不住苍然苦笑:“我们都是背叛者。” 他们都是背叛者,只有神族不是。 一时间众人默然不语。 第355章 给老子吃下去 荧惑覆看他们垂头丧气,冷声道:“怎么了,你们一个个这么看待自己吗?既然你们都认为自己是背叛者,那么告诉我,你们背叛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让你们选择成为背叛者?” 姚羡琦颤声道:“对,我们不该丧气,我们是为了人界和人族。” 荧惑兰也颤声道:“我们是为了神族。” 何离剑无力地摇头:“但不论是我们还是你们,却没有力量继续背叛下去,如果不成功这种背叛就变成真正的背叛,只有成功了,这种背叛才让你我心甘情愿。” 是的,萤火蝶的神力已经到手,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需要力量完成这种背叛。 否则他们就真的变成背叛者了。 荧惑芙面露悲伤:“抱歉,我两人太弱了。” 郝雄章怒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荧惑芙无力地摇摇头:“没有,只有神武力境前期以上的修为才能将它的神力提出来,化入体内,但以我俩的修为,七天本就成败未定,现在光是避开这些神族就已经吃力,七天里根本不可能办到。” 说罢,担忧地回望一眼,不知道那六千余名神族会不会发现他们,也许已经发现了吧。 何离剑哆嗦着手伸出去:“麻烦你将那粉末分给我。” 荧惑芙知道他不甘心,原本要阻止他,但一想,反正这粉末已经注定没用,便默不作声分了一些给他,环视众人:“你们都拿去吧。” 众人纷纷低头,没有人伸手,要来又有何用? 何离剑抓着那把翠绿的粉末,目中怒火燃烧,恨得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没有办法,在我人族之中有一句老话,缺什么就吃什么,人族就是靠吃成长的。” 往嘴里一塞,怒瞪双眼,狠狠一口吞下去:“我就将你吃了。” 环视众人,露出逼迫之色,冷道:“都给我吃下去,配以空我心境,就算没有效果也要给我试一试,岂能就此放弃了。” 荧惑覆吃惊,这个黑小子本身就足以让人震惊,此举更加让人不敢相信:“吃?” 想起来人族灵丹妙药全都靠吃,这个种族确实奇怪,难道生吃真能吸收粉末之中的神力吗? 姚羡琦也怒得接过那粉末,张口服下:“对,我人族就是靠吃,我们是低于神族魔族的种族,我们就只有这么原始的办法了。” 郝雄章怒瞪双眼,也抓了一把,张口吞下:“没错,我们就是这么低等的种族,就只有这么原始的办法,除了依靠本能,我们还能依靠什么。” 众人也纷纷接过自己的那一份,相继吞下,面露怒色。 荧惑兰吃惊地看他们一个个如此模样,对神族与灵族来说,这真的太丑陋低级了。 荧惑芙无声苦笑,将她那一份递给她:“兰儿。” 荧惑兰咬咬牙,狠声道:“好,我也吃了。” 荧惑芙又将最后一份捧着,对鲁悼司道:“帮我将他嘴巴掰开。” 鲁悼司慌忙捏住荧惑显的嘴巴,帮她将最后一份塞进去,再捏住他的鼻子。荧惑显不省人事,鼻子被捏住,本能地张嘴呼吸,立即将那粉末尽数吞入腹中。 郝雄章与众人相视一眼,蓦然仰头哈哈大笑,感觉大家跟野兽没有两样,但却觉得十分痛快。 抬起手中折断的八尺剑,现在它只剩三尺,目光暗暗闪动,随手抛掉:“永别了,一路相随,你已经不再,我也快了。” 岂料荧惑覆伸手一抄,抓住那柄断剑,看一看何离剑众人手中的剑,一声长笑:“那可未必。” 与荧惑芙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回过头,面露豪放笑容:“你们真是个奇怪的种族,不过却很合我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毫无顾虑地做到底,直至成功,犹犹豫豫扭扭捏捏还干脆不如不做,我喜欢你们这个种族。” 一抖那折断的八尺剑,目中露出一丝闪光,冷笑道:“你们的剑,我两人会重铸,你们会拥有全新的兵刃,剑,乃是武者的生命,扔掉岂不是等于放弃?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呢,人族,永远给我记住了。” 郝雄章与众人吃了一惊,何离剑欣喜无比:“你们能重铸?” 荧惑兰涌出一片自豪,轻轻一笑:“我倒忘了告诉你们了,你们已经知道我荧惑部族本来从属于神武金尊,但你们知道神武金尊掌管的是什么吗?” 众人心头一凛,刹那恍然大悟,当然知道。 金令,掌管的是力量,众人的剑就是四方院用无限剑山的黑石铸造出来的。无限剑山的黑石经由金令千年潜移默化的作用,变成独一无二的石材,成为四方院指定的铸剑矿石。 何离剑激动地按住怀里的木令,而木令,掌管的就是生命,它已经不知道救了自己多少回。 郝雄章也下意识按住怀中,火令,掌管的是毁灭,将铁水湖化作一片炽热熔岩,将折翼谷的河水蒸干,也是四方院铸剑必须的熔铁力量。 盂洁瑶微微哆嗦,她身上的水令掌管的是时间,没有它冰封那位羽武者千年的话,何离剑也不知道千年前发生的事,更不知道五令各自的能力分别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乃是魔武者之后。 荧惑覆笑道:“虽然已经不再是神族,但将你们的剑重铸新生还是能办得到,你们帮我荧惑部族太多,这一点忙算是我与荧惑芙两人的小小谢意,你们全新的兵刃,我向你们承诺,必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何离剑与郝雄章人等齐声道谢,个个暗暗愧疚,感激不尽。 咬着牙,何离剑心中暗道:“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既能救了神界,也能救了人界,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 郝雄章也曾经这么想过,与盂洁瑶三人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能救了神界与人界的办法。 这个办法一定有,如果没有,那就创造出来。 再说了,如果人族的到来真是注定的,那肯定能办得到。 第356章 神威与神柔 袅娜的身影摇摇晃晃从半空落下,将这个趴在血泊中的人翻过来,素手微颤按在对方的胸口上将自己仅存不多的神力慢慢输送进去。 暗冥寂的鼻息开始若有若无,慢慢变得平稳,心脏也开始恢复跳动,紧闭的双目裂开一道细缝,有气无力冷道:“不是说我们已经没有用了么?” 才发现救了自己的并非神威与神柔,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暗冥襄一声不响,继续将自己仅存的神力一点一点输送进去。 许久,暗冥寂长长叹一口气,绝望让他变得无力:“我们是灵族。” “什么?”暗冥襄也极度虚弱,听他这句话不太对劲。 暗冥寂睁开眼睛,绝望变成了愤恨,喃喃道:“他们才是神族。” “你怎么了?”暗冥襄吃惊。 暗冥寂嘿嘿嘿低声笑,充满了对自己的嘲讽:“我真傻,灵族其实真的不能恢复神族之身,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却不敢面对。” 暗冥襄惊得松开手掌,看着陌生人一样:“你……你怎么了?” 暗冥寂声音哆嗦:“没什么,只是突然顿悟了,我们不能依靠神族,也不该幻想自己能成为神族,我们是灵族这个事实无法改变,直到现在我才真正面对这个命运。” 暗冥襄不住摇头:“不,你……难道你想……。” 暗冥寂吃力地坐起来,不住喘息,目中寒光森森:“你以为我想什么?想反过来帮助灵族吗?” 暗冥襄惊疑地看着他。 他咧嘴狞笑:“不,我暗冥部族谁也不帮,因为我暗冥部族不论神族还是灵族还是人族,都要杀光,从现在起,暗冥部族要杀光其他所有人。” “我们对神族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荧惑部族已经灭了,不论神族灵族从现在起都要杀我们,我们只有杀光他们才能活下去。” 他有一种顿悟之后的明朗感觉,让决心坚定无比,嘿嘿冷笑:“是的,那就成为灵族,杀光本部族之外的任何人,活下去。” 暗冥襄宛若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神族也要杀我们了?” 他冷冷道:“萤火蝶呢?我现在需要力量,暗冥部族需要力量,越强大越好。” 暗冥襄打了一个哆嗦,声如细蚊,几乎不敢说出来:“我把它杀了。” 暗冥寂勃然大怒,倏然一掌拍出去,啪的一声,打在她那张失落绝望的秀脸上。 暗冥襄嘤的一声,原本就虚弱。为了救他更将体内仅存神力输送给他,那就更虚弱。 立即跌倒在地,身上沾了地上的鲜血。 她低着头,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微微颤抖,咬牙恨声道:“你打我也没用,难道宁愿完整无缺拱手奉送给荧惑部族吗?我杀了它荧惑部族就算得到也没用了。” “愚蠢。”暗冥寂怒得大骂,激动之下虚弱的身体又要让他晕过去,连连大口喘气,看着她没来好气,“只要在七日之内,即便被碾成粉末那神力依旧尚在,你这没脑子的东西。” 暗冥襄抬头怒道:“那我有什么办法?你连区区一个神武气境后期的人族都杀不了,难道你就对了吗?” 暗冥寂哑口无言,哆嗦着身体恨恨放下那只手掌。 “那到底是什么力量……。”何离剑那种非神非魔的力量带来的恐惧,隐隐再度浮现。 暗冥寂暗暗咬着牙齿,微微哆嗦,他感到害怕:“这个人我必须杀了,我必须优先杀了,不能让他成长起来,那种力量不能让它存在。” 吃力地摇摇晃晃起身,大口大口喘气,哆嗦着手伸出去:“对不起,来吧。” 暗冥襄恨恨甩过头,咬着嘴唇,但依旧还是伸手让她将自己拉起。 暗冥寂看一看方向,两人虚弱得站都站不稳,一想起现在神威与神柔就在附近便觉得又惊又惧:“走吧,去灵隐秘境,我暗冥部族遍布神界各处,先去灵隐秘境,找到暗冥冬。” 暗冥襄打了一个寒战,目露恐惧:“暗冥冬?为什么要找他?” “暗冥部族中能与排位第四的天诛者抗衡的,除了族长就只有暗冥冬,我要呆在他身边。”暗冥寂极不情愿,甚至露出厌恶与惧怕之色。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我还不想死,只要呆在他身边就不会死。” 暗冥襄吓得颤抖:“排位第四的天诛者,神威?他来了?” 暗冥寂极度不甘,恨恨道:“否则我也不会去找暗冥冬,能与他对抗的人,距离此处最近的就是暗冥冬,神威与神柔出现在这里荧惑部族与人族死定了。” “他们一死就轮到我们,须得马上就离开这里。” 暗冥襄苍白着脸,不敢再说话,扶着他两人奋力掠入高空,仓惶离去。 让这两名暗冥部族的灵族如此恐惧的人影从高空落下,看了一眼这块被夷为平地的大地。 神柔俯身,葱白素指在大地上轻轻摸一摸:“是萤火蝶粘上去的粉末,萤火蝶已经死了。” 神威掠过大地,冷冰冰的:“他们逃不远。” 神柔紧随其后,沉声道:“潜幻回廊乃是通往灵隐秘境与神武金尊殿的地方,他们不敢去神武金尊殿,必定要逃往灵隐秘境。” “这次没有独行者,他们必死无疑。”神威说这句话的时候显露出一些怯意。 神柔也是,哪怕时隔近百年,但当时独行者出手救下荧惑覆与荧惑芙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是已经绝望的神族,在神族找寻核心碎片,探求神界奥秘,灵族为神族背叛神界的千年里,唯独他没有做出任何作为,只是这么一直绝望着。 “独行者,你什么时候才醒悟过来,你什么时候才为神界与神族尽自己的力量,以你那种力量,只要你站在我们这边,我们的担子将会轻松很多。”神柔对这个人恨不起来,因为他也帮过神族,并非只帮灵族。 她对这个独行者只有无奈:“若是你出手相助,千年里也许我们早就找到神界奥秘了。” 为了不见到任何人而独行于神界各处险境,险境,即为了无人烟之地,是未知的地方,未知意味着藏有一切可能,包括神界的奥秘。 寻道者千年探求神界奥秘,不断出入各处险境,如果得到他的帮助也许奥秘已经被寻到。 独行险境千年,神界中再没有比他更了解神界各处险境的人,寻道者对险境的了解甚至都没有他多。 当然,千年中出入险境的寻道者也曾经得到偶遇的他的帮助,避开了死境,避免了没必要的死亡。 因此,虽然是他救走了荧惑覆与荧惑芙,但神柔却恨不起来。 不过那是一个已经绝望的人,别妄想他会振作起来,更别妄想得到他的鼎力相助。 第357章 吃出来的力量 一晃三天过去,多得潜幻回廊错综复杂的地势,神族的影子至今没见。 看着何离剑慢慢数数,荧惑兰一家三口目瞪口呆。 荧惑芙喃喃道:“奇怪的种族,真是奇怪。” “十。”何离剑数完最后一个数,“加油吧,看看能不能将这粉末中的神力化入体内,如果神族追上来了,我会叫醒你们。” 这一次有神族追在后面,何离剑改了醒来的条件。 自己也暗暗吸一口气,盘腿坐下,临了看一眼荧惑显,愧疚感又升上来,不过灵族无法被催眠,他爱莫能助。 “不必担心。”荧惑兰看着荧惑显幽幽道,“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 何离剑心中被触动,咬咬牙,终于狠下决心,起身来到她身边:“让我来试试,也许我人族的方法可以将他救醒过来。” 那当然不可能,人族是低于神族灵族的种族,他们的功法不堪入目,现在他们修炼的就正是神界的神武功法,怎么可能人族的方法能将荧惑显救醒? 荧惑覆与荧惑芙都暗暗摇头,随他怎么尝试,不加劝说阻拦,与荧惑芙并肩掠入高空:“我两人在四周看看。” 荧惑兰目光微暗,盈盈起身:“你何必执着,我们都救不醒他,他的伤太重了。” 何离剑恳求:“让我试试。” 荧惑兰目中露出感激,点点头:“嗯,谢谢。” 也掠入高空,她似乎没有心情修炼了:“我也去四周为你们把风。” 看他们一家三口都远离而去,何离剑惭愧地暗暗道:“对不起,别怪我的自私。” 小心将木令取出来,按在荧惑显的胸口,划破指头,鲜血滴入这块刻着他姓氏的木吊坠上,立即一层淡绿色微光隐隐浮现。 “我不能这样下去,只要能帮你们救你们,我必须尽力而为。”他心中暗暗道,“一定要醒来,荧惑显。” 木令不愧为掌管生命的碎片,这层淡绿微光只是浮现了半柱香时间,荧惑显心口传来隐隐震动,他的心跳竟开始变得有力起来。 何离剑大为惊喜,颤声道:“太好了。” 一口气松下来,心中愧疚无形中也变得小了一些。 “嗯。”荧惑显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何离剑手腕一转,将木令巧妙地藏进怀中:“你可算醒了,我就放心了好多了。” 荧惑显还是微弱的呼吸,目露惊疑:“是你?我没死吗?荧惑兰呢?” “我不会让你死。”何离剑心中与口上同时说出来,他不会让这些灵族死,以后都不会。 荧惑显吃惊不已:“是你救了我?你如何做到的?我这样的重伤……就算荧惑兰的父母来了也束手无策。” 何离剑笑了:“没错,他们确实来了。” 荧惑显一下子坐起来,瞪大眼睛:“别安慰我,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何离剑点头:“他们是真的来了,不然我们都活不下来。” 说完,忽而吃一惊,直勾勾看着荧惑显:“不对,你怎么可能一醒来就瞬间恢复了力量?” “咦?”荧惑显也吃了一惊,本人比他还震惊,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雷劈中一样,瞪着何离剑,“你……你干了什么?” 何离剑不解地看着他,他刚醒之时明明很虚弱,却在几句话之间如此精神:“我就救醒了你,没干什么。” “不。”荧惑显跳起来,又惊又喜,双拳用力一握,“这……这……,我竟然进入了神武体境前期,这是梦吗?我其实还没醒吧?” 何离剑吓了一跳:“神武体境前期?” 荧惑显要吃掉他一般,将他一把抓住,瞪着眼睛:“我原本是神武气境中期,怎么一醒来就神武体境前期了,跨越了两个境界。” “怎么回事?你到底干了什么?我真的醒着吗?你是假的吧?其实我已经死了是不是?” “不,你被我救醒了。”何离剑颤抖,不敢确信荧惑显真是神武体境前期,“你现在的修为真是神武体境前期?” 荧惑显双眼浮现一片强盛金色,自己也将信将疑:“难道真是梦吗?我(哔)日思夜想,这么莫名其妙就得到了,是梦吧,这真是神武体境前期。” 何离剑又惊又喜,是木令,木令能让粉末中的神力化入体内。 他心中不住道:“对,解释得通,木令掌管生命,对人族来说生命最基本的形态就是吃喝拉撒,我们吃了粉末,在木令的作用下竟然能将神力吸收。” 他仰天哈哈大笑,一把抱住荧惑显,激动得语不成声:“谢谢,谢谢你,果然善有善报,我以后不会让你们死在我面前,不会让你们在我面前出事,善有善报,哈哈哈,谢谢你。” 荧惑显惊恐地推开他,直勾勾瞪着:“你……你干什么,你我都是同性,不可搂搂抱抱。” 他们并非自行繁衍种族,对肢体接触一定极为厌恶和顾忌,何离剑却兀自哈哈大笑,兴奋不已。 如果他依旧选择为了隐瞒三令的存在而不去救荧惑显,就不会知道木令的能力如此强大,果真是善有善报。 哆嗦声音对剩余六人道:“醒来吧。” 六人相继醒来,纷纷摇头表示无法将神力化入体内,见到荧惑显一脸惊愕不解,以及狂喜的何离剑,同时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醒来了?不可能。”姚羡琦不敢相信。 盂洁瑶一惊,刹那明白:“原来如此,看来我们不用修炼了。” 靠吃来吸收神力绝对不可能,配以空我心境也无法强行吸收,不论人族或者灵族都办不到。 但荧惑显醒来了,说明何离剑使用了木令。 何离剑狂喜地将他们唤醒,加上荧惑显刚醒来立即判若两人神采飞扬,已经说明了一切。 盂洁瑶真不愧是最冷静的人,她马上看出了所有的原因。 何离剑颤声道:“荧惑显,麻烦你帮我们七人护法,务必不能靠近我们方圆百里之内,否则我们极可能丧命,之后一切缘由我会跟你说明。” 荧惑显还在呆然,闻言无力一笑:“果然是梦,我早就死了,居然梦见你们叫我为你们护法,那好吧,是梦的话你们叫我干什么都会很奇怪,梦本来就不合逻辑。” “无所谓,反正是梦那我就给你们护法,百里之外是吗,我走了。” 往高空中一掠,刹那无踪。 第358章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何离剑哆嗦着手,取出那块木令,众人一个个惊愕地看他。 唯独盂洁瑶微微一笑,伸出手:“那就来吧。” “来吧。”何离剑颤抖声音,压制不住激动。 等被那片淡淡的绿光包裹在里面的那瞬间,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眼睛,刹那全都明白过来,一阵惊喜交加。 片刻过后,淡绿光芒慢慢减弱。 何离剑睁开眼睛,长长呵出一口气:“神武体境前期。” 郝雄章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抑制不住惊喜:“神武气境中期。” 看一眼剩余五人,五人都微笑着,不用说,他们都达到了神武气境中期的修为,而这仅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 “萤火蝶,真了不起。”姚羡琦目露佩服之色,“明明自己那么弱小,却能凝聚这么强的神力,太了不起了。” 邵澄茗不住点头,闪着大眼睛:“非但如此,明明这么弱,却还能在暗冥部族的追踪下活了一年多。” 小桃儿高兴得粉脸朴红:“没想到我也能达到神武气境中期,若是我们还在人界的话,我们就是至高无上,天下无敌了。” 众人被她逗得大笑。 笑罢,何离剑咬牙道:“我们会回去的,但不是以现在的这点修为回去,我们要以神武力境后期的修为回去。” “还有将他们从神族手中救出来。”鲁悼司挥舞着拳头,现在有了些许力量,他恢复了自信和斗志。 郝雄章也精神振奋:“不错,神界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只要能多些得到萤火蝶此类的神怪,加上木令相助,我们一定能达到神武力境后期。” “诸位,放弃确实还为时过早,希望,还没有灭绝,我们就是希望。” 众人点头,暗暗鼓劲。 如今众人修为飞跃突进,体息与感知已经远超从前,形同脱胎换骨,旋即察觉到天边来了四个小黑点。 何离剑手掌一翻,将木令收入怀中:“他们回来了。” 四名灵族匆匆落下,呆然立着,看住众人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荧惑兰,你跟我来,我帮你。”何离剑笑了。 荧惑兰却害怕一样,往后退一步,双眼闪着警惕的目光:“真的,真的都成功将神力化入体内了,怎么可能。” 荧惑芙身躯微颤,上前一步,迷人双眼盯住何离剑,两人几乎要凑在一起,吹出的兰气让人心神荡漾:“你……你怎么做到?人族还有什么秘密?” 她没有察觉到木令,但这句话着实让众人背心出了一层冷汗,所谓做贼心虚大概就是这样的反应。 何离剑略微紧张,慌忙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以人族救命之法想要救醒荧惑显,谁知道误打误撞,竟然连神力都一并化入荧惑显的体内。” 荧惑芙又凑近了几分,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许,让何离剑心口狂跳不已。 虽然知道对方是一名女儿都已经一百多岁的母亲,但灵族五百年的寿命来说,这位母亲其实还算年轻女子。 加之灵族与神族个个貌美如花,体香迷人,无形中更让何离剑心中不住慌乱。 闻着她吐出来的兰气与浓郁体香,何离剑手心里全是汗水,慌得不敢动弹。 “那是什么救人方法?”荧惑芙目露惊讶,以及探求的渴望,这样的方法颠覆了她化解神力的认知,当然迫切想要知道。 何离剑咕咚一声,吞一口唾沫,开始编造起来:“嗯,其实很简单,以自己体内的神力按照人族功法的行功运气之方,慢慢输送进去。” “神族与灵族也是如此,但都不会让神力化入体内,怎么人族的功法就可以?”荧惑芙万般不解。 何离剑暗暗叫苦,他虽然是人族修为最高的人,但对武道了解最少,也是中途才步入武道,实在编造不下去了:“这个嘛。” 郝雄章微微清一下嗓子,一本正经讲起来:“我人族与你们神族灵族不一样,因为我人界与你们神界不一样,我们死了不能复生。” “我们受了重伤除了自己运功疗伤,就只有依靠他人从外部运气相助,否则,就只能靠灵丹妙药,还神丹你们都知道了。” 荧惑芙瞪大眼睛:“然后呢?” 她终于放过何离剑,聚精会神盯住郝雄章。 郝雄章看一眼何离剑,何离剑投以感激的目光,松了一口气。 于是郝雄章便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起来,听得荧惑芙又惊又疑。 鲁悼司脸色微红,咬着邵澄茗的耳朵暗暗道:“没想到师兄是这样的人。” 邵澄茗却欢喜地看着郝雄章:“他认真起来依旧如此迷人。” “呸。”鲁悼司皱着眉头,这姑娘根本没听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姚羡琦微微拉住何离剑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吃吃偷笑,小桃儿也掩口不住笑。 荧惑兰一张秀脸绯红,极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娘一激动起来就忘了形。” 何离剑苦笑,其实自己和郝雄章是在骗这位年轻的母亲。 “你跟我来吧。”他对荧惑兰招手,“抱歉,这功法不能身边有人,否则会失败。” 荧惑覆也不知不觉被郝雄章的解释吸引过去,与荧惑芙站在一起,两人凝眉一边听一边苦思。 看郝雄章那起劲的模样,盂洁瑶微微摇了摇头。 “嗯,谢谢你。”荧惑兰目露感激,轻轻一笑,与他掠入高空,两人很快就消失。 荧惑显急得跺脚,眼睁睁看两人离开:“我听不懂啊,真想知道我怎么被救的,这神力如何化入我体内的。” 但他不能去。 小桃儿再也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 两人掠出百里,这才落下去。 周遭一片崎岖地势,不是一片一片断开的树林,就是奇石林立,空无一人,极为不易被发现,甚是安全。 何离剑微微吸一口气:“好了,我们开始吧。” 荧惑兰至今依旧存着惊疑,甚至有点害怕,点点头:“嗯。” 何离剑要她坐下:“你盘腿而坐,放松身心即可,我很快就完事。” 荧惑兰依言招办,毕竟第一次接受人族功法,她有些紧张,深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闭。 何离剑怕她睁眼发现木令,百般叮嘱:“切记,务必凝神静气,心中不要乱想东西,我叫你睁开眼睛再睁开眼睛。” 他越叮嘱荧惑兰就越紧张,不住点头。 何离剑在她身后也坐下,取出木令,滴了鲜血上去,右手紧紧抓住。伸出左掌微微按在她背心,贴上这柔软富有弹性的肌肤,隔着衣衫依旧让人心中狂跳。 抓着木令的右手则将木令按在左掌背上,那淡绿色光芒穿透左掌,慢慢透进她体内。 由于先前煞有介事进行了解释,何离剑敷衍地依照普界门功法随意为她行功起来。 这清凉的气刚刚融进去,荧惑兰娇躯微微一抖,险些惊讶地睁开眼睛,心口微跳,记起他的叮嘱,慌忙凝神静气,稳住心神。 但依旧按捺不住好奇,心中暗暗道:“这就是他那非神非魔的力量吗?果真是怪异非常,竟然如此清凉。” 那清凉的气在普界门功法驱动下在她体内游走,一想到这是一种未知的力量,便又开始紧张起来。 一紧张,她禁不住轻哼一声,鼻息微微一乱,娇喘一下。 “不要害怕,很快就完事,交给我。”何离剑连忙叮嘱,也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她睁开眼睛,“放松。” 荧惑兰慌忙稳住。 但不知怎么的,面颊微微泛红。 这种被外来力量侵入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尚且还是未知的力量,她不住暗暗告诉自己:“没事的,这是他的力量,并不是要伤害我,他在帮助我。” 慢慢地,注意力集中在那清凉的气上面,看它在自己体内轻快地穿梭,游走的方式果真与神武功法不一样。 “果真是愚笨的功法,人族就是以如此低劣的功法与魔族对抗了千年,真了不起。”她暗暗佩服,人族的功法和招式在神界中不堪入目。 在这清凉的外来之气的游走之下,小腹中微微传来一片暖意,逐渐融化在她体内,慢慢进入她的神脉之中。 她便又激动起来:“真的可以,怎么会这样。” 那股暖意就正是被她服下的粉末所化,在这清凉的气的作用下,开始融化,变作了无穷无尽的神力,在她体内有力地冲击游走。 她被这强大的神力震惊:“好厉害,这神力好厉害。” 直到小腹中满满的都是那暖烘烘的神力,那股清凉的气也微微一抖,慢慢变弱,从她神脉之中逐渐消失。 何离剑也松开手掌,将木令藏回怀中,暗暗松一口气,擦了一把汗:“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荧惑兰慢慢睁开眼,欣喜无比:“神武气境后期,我……我也突破了两个境界。” 她原本是术法天赋惊人的灵族,但却偏偏去修炼神武功法,白白浪费了一百多年尚且收效甚微。亦即一百多年将自己的才华用在自己最弱的领域上,她只有神武气境前期的修为。 如今经由何离剑相助,突破两个境界,达到了神武气境后期。 看她激动的样子,何离剑微微一笑:“你们都能得到突破,实在太好了。” 荧惑兰喜得不住点头:“谢谢。” 看他微笑的样子,想起刚才被他以力量入侵,脸色又微微一红,不好意思起来:“我还从没被外来力量进入过体内,有点紧张,幸好没有出什么意外。” 想来也是,彼此第一次见面她与荧惑显被神族重伤,是由还神丹疗伤的。第二次被神冰重伤,也是以还神丹疗伤。还真是第一次被他人力量进入体内,难怪这么紧张。 “你做得很好。“何离剑点点头,笑了。 荧惑兰欣喜无比,站起来舒展身躯,婀娜诱人:“太好了,这种感觉真美妙。” 何离剑也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众人又变强了,虽然还未达到足以实现心愿的地步,但距离又更近一步。 第359章 重生之剑 还没落下去就看见荧惑覆与荧惑芙两人在捧着郝雄章已经断掉的八尺剑。 两人无声来到众人旁边,见荧惑覆目中精芒暗含,凝视八尺剑:“但凡兵刃都有自己的特性,如同人一样,你们铸剑所用材料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与我神界有一点点相似,这样重铸起来就更加快了。” 盂洁瑶微微一笑,他们所用的长剑均由无限剑山的矿材铸造,那是金令千年影响下早已经质变的黑石,当然带有神界的特性在里面。 “在我神界中,所有万物都为神界所生,不论是生命,还是非生命,都能将潜伏体内的特性展露出来,对神族来说这个特性就是神力,神武功法就是将神族特性展露出来的办法,兵刃并非生命,但它们的特性也能展露出来。”荧惑覆手指拨一拨断掉的八尺剑。 抬起头:“你们很幸运,你们铸剑所用的材料与神界也有一些联系,我还担心异界之物并没有什么潜藏的特性。” 郝雄章一顿胡编乱造让这两名灵族一头雾水,现在轮到他一头雾水了:“什么是特性,我不明白,你是说潜力吗?” 荧惑芙笑了,彼此是不同的世界,对彼此有诸多不解之处是必然:“不错,简单来说就是潜力,神族灵族的潜力是神力,经过修炼能将自己的潜力完全发挥出来,这是生命。兵刃并非生命,但也有自己的潜力。”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根本闻所未闻。 鲁悼司挠挠脑门:“那这么说的话随便一块石头都有自己的潜力吗?” “对,任何东西都有。”荧惑芙指着八尺剑,“我打个更加简单的比方,这把剑原本是一堆材料而已,你们将这堆材料铸造成了一把剑,你可以说那堆材料的潜力就是这把剑,而这把剑的潜力,从诞生至今却一直没有被发掘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发出一片唏嘘,一时间无法相信。 荧惑覆看他们吃惊,露出自豪的神色,笑吟吟捧着八尺剑:“我荧惑部族原本是从属神武金尊的神族,成为灵族之后与神界断绝关系,不再是神族,但给兵刃开光的能力还是有的。” “开光?”虽然听不明白,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就是将它的潜力发掘出来,它会重生,我们铸造兵刃的方式可与你们不一样,你们的方式太落后了。”荧惑芙轻轻一笑,把手伸向何离剑,“你的剑给我。” 何离剑一抖魔泣剑,恭敬递过去。 看他这么尊敬,荧惑芙微微一笑,接过这把洁白如雪的残剑,上面布满一道道细缝:“你这把剑为什么感应到你的力量才会展露锋芒,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吗?” 何离剑吃了一惊:“难道……?” 荧惑芙素手在魔泣剑剑身上轻轻一弹,发出轻微轻吟:“不错,它其实被你间歇发掘出自己的潜力,你误打误撞将它的潜力有限制地发掘出来,这就是原因。” 盂洁瑶也震惊,望着这把自家最后铸造的剑,声音略微哆嗦:“竟是如此……原来爹铸剑的技艺已经达到如此地步。” “是的。”荧惑芙点头,对她投以钦佩的神色,“你父亲真了不起,以人族之力,却就差一步能做到将兵刃潜力发掘出来的地步,因为他没有神力,当时他并不是羽武者,所以他一直无法将这把剑的潜力发掘出来。” “爹……。”盂洁瑶目光微颤。 此刻才知道四方院竟然已经可怕到如此地步,众人惊得五体投地。 姚羡琦叹道:“若不是那朵魔眼血花的诅咒,我人族千年里早就诞生羽武者,我们的兵刃也早就被四方院全数唤醒,四方院,真了不起。” 郝雄章微微握一握盂洁瑶的手,盂洁瑶欣然而笑,露出自豪。 四方院,原本就是人族的铸剑大家,原本就已经让人族敬佩无比,谁知道原来早就已经强到如此地步,只是因为无法成为羽武者拥有神力而含恨,没能将这把剑彻底完成。 荧惑芙给出何离剑一直以来的困惑的答案:“这把剑本就为了屠杀魔族铸造出来,更加距离自己被唤醒只差一步,一旦触及魔族之血,立即被强行唤醒,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出来,这就是原因。” 荧惑覆接口道:“但它不能主动觉醒,被刺激醒来之后所发挥出的潜力也微乎其微。” 荧惑芙一抖魔泣剑,微微一笑,双指并拢,闪出一片微弱金光,往魔泣剑上轻轻抹去:“这把剑是最容易重铸的,它本就能间歇觉醒,只要将它唤醒了它就会将自己真正的锋芒显露出来。” 素手上的金光附在魔泣剑上,魔泣剑发出嗡嗡之声,在荧惑芙手中不住颤抖,金光也变得越来越强盛。 它恍若有生命一般,想要挣脱什么东西的束缚,不断奋力挣扎,抖动,声响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强盛。 众人禁不住纷纷后退一步,暗暗运功抵抗这巨响与光芒。 最终,它被这道金光完全包裹在里面,连剑身的形态模样都看不见了,只看见一道金光在荧惑芙手中不住剧颤。 如此奇景看得众人纷纷惊讶。 荧惑芙沉声道:“小心了,但凡利器出世,必定凶光乍现,你们要护好自己的心神,神武金尊代表的是肃杀,它一旦觉醒过来其杀气必定横扫四方。” 话刚落音,这道金光倏然从她手中飞上半空,众人惊得纷纷抬头凝望。 何离剑心中颤抖,看着那道变作一个小点的金光悬浮高空:“魔泣剑。” 荧惑芙目露赞叹:“放心,你们的兵刃已经陪伴你们度过无数生死,早已经认得自己的主人,随时做好迎接它的准备。” 何离剑激动不已,沉声道:“是。” 凝望那点金光,咬牙低道:“来吧,魔泣剑。” 蓦地,那点金光突然炸开,从里面爆发出一片血红光芒,刹那形成一股逼人杀气,从高空中无声向四方一扫而过,整块天空都变成了刺眼的血红,宛若被淋上一片漫天鲜血。 众人惊呼。 这片红光所过之处,花草树木皆都纷纷顷刻枯萎,顿然失去了生命。 红光一闪即逝,天空恢复了原本的湛蓝,只见一道红色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何离剑面前,静静悬浮,微微发着嗡嗡之声。 一柄锋利无比的血红长剑赫然映入众人眼中,看似一片鲜血正在不住流动,原本没有剑柄的魔泣剑,竟然自行有了剑柄,那锋利的剑刃散发丝丝寒气,更让人心中战栗。 “魔泣剑。”何离剑颤声道,伸手一挥。 魔泣剑嗡的一声,划出一道血光,落入他手里。 刹那间,何离剑感到一股无情杀气从它身上阵阵传来,又惊又喜:“好,好厉害,这才是你真正的面目,这才是你真正的锋芒,你本该就是鲜血所化利剑,本该就为屠魔而生,承蒙你看得起我,从今往后与我并肩杀魔,不尽不休。” 一抖长剑,魔泣剑这才满足地将杀气收起来,安安静静的,但红色依旧,只是没有了杀气。 何离剑喜得哈哈大笑,禁不住高举魔泣剑,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穿透云霄,直达深空,回荡不绝。 “太好了,何大哥。”小桃儿兴奋不已,抱住他的手臂,把荧惑显与荧惑兰看得面色绯红。 何离剑高兴地摸一摸她的脑袋:“你也将有自己的佩剑,大家都将有自己的佩剑。” 对荧惑芙深深鞠躬:“谢谢,实在感激不尽,我人族……无以回报。” 荧惑芙露出自豪,微微一笑:“不必感谢,我们彼此都欠着对方,早就不想清算这些恩情,人族与灵族,不用再分什么外人,大家都是为了灭绝魔族。” 众人感激不尽,愧疚又暗暗多了几分。 姚羡琦不住连声道:“谢谢,谢谢你们。” 荧惑芙笑道:“我说了不用感谢了。” “太好了。”郝雄章激动难耐,几乎要朝荧惑覆扑过去,“那我的八尺剑……。” 荧惑覆掂量掂量八尺剑:“因为何离剑的剑本就濒临觉醒,所以唤醒起来轻而易举,至于你们的剑嘛,稍微要花一点时间,得慢慢来。” “一天呼唤三次,估摸三天之后,都会觉醒,放心交给我与荧惑芙,三天之后,它们都会以自己真正的面目出现在你们面前。” 郝雄章实在等不及,但唯有强忍着,不住道谢:“实在感激不尽。” 荧惑覆一挥手,不想再听到这些话:“不用。” 荧惑兰也笑道:“若是我也达到神武力境修为,也能帮助你们,想要将兵刃潜力唤醒须得力境修为,毕竟,这是跟力量有关的。” “是的,想要唤醒潜力,须得力境修为。”荧惑芙点头,无奈地看一眼荧惑兰,“你也真是,就因为我们俩神力被封,就如此抵触术法,白白浪费百年时间。” “娘。”荧惑兰咬着嘴唇。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们。”荧惑芙笑了,对何离剑点头,“不过能得何离剑相助你也算进入神武气境后期,把时间都补回来了,想要练成气境须得一百年,刚刚好把你浪费的时间都给你要回来了。” 荧惑兰对何离剑的感激无法言表:“谢谢。” 何离剑一声长笑:“刚刚说不必记着这些,现在又道谢。” 众人哈哈大笑。 第360章 错误的预感 荧惑覆一抖八尺剑,双指并拢,精神抖擞,沉声喝道:“好,那从今天起,开始为你们剩余人等唤醒兵刃。” 手指小心翼翼往八尺剑上抹过去,这片金光微微一闪,却慢慢地变暗,融化在八尺剑之中,消失无踪。 “哎。”郝雄章微微叹气。 荧惑覆将八尺剑递还给他:“别急,以后每日三次,三日之后你就能见到它的真面目。” “是。”郝雄章点头,面露期待,接过差点被自己抛弃掉的八尺剑,轻轻一笑。 荧惑芙也对姚羡琦招手:“来,你的剑给我。” 姚羡琦喜得翻出秋落剑,目中含着种种回忆。 小桃儿推了推她,知道她又想起母亲:“大小姐。” 姚羡琦露出自豪神色,深情满满:“娘,我没让你失望,我现在是超越了羽武者的神武者。” 轻轻一笑,将秋落剑递过去。 荧惑覆也继续为剩余众人给兵刃开光。 转眼半天又过去,众人在一天之内将萤火蝶的神力化入体内,进境都连连突破,兵刃也开始进行开光,惊喜不断,个个兴高采烈,信心满满。 可一想到纵然如此依旧不足够强大,就算所有兵刃都开光了,放在神界来说也不过是寻常的兵刃,便又暗暗鼓劲,继续启程。 因为神族肯定没有就此放弃追踪他们,若是不尽快离开这里恐怕任何心愿都要化为泡影。 姚羡琦禁不住感慨:“我们现在已经是神武者,日行数十万里,从五行神坛开始至今不知道经过多少万里,若在玄泰之巅恐怕已经够一个来回了,神界实在太大了。” 荧惑兰略感意外:“你们的世界这么小吗?” 郝雄章苦笑:“是的,如果算上已经被魔族毁掉的那一半,依旧还是比不上神界。” 荧惑显也吃惊,觉得不可思议:“那也太小了,要知道我们现在身处的只是神界门庭,是现在的神界五块大陆中最小的一块,若换成在以前,神界没有被崩碎为五块大陆的时候,整个神界比现在还要大十倍。” “十……十倍?”鲁悼司吸了一口凉气,呆得说不出话。 现在的神界还是被崩碎之后的,分为五块大陆,众人现在身处就是最小的那一块,神界门庭。但现在的五块大陆加起来不过原本的一成,足见原本的神界有多大。 “是的。”荧惑兰目中露出憧憬和幻想,“我也没见过神界真正的模样,我一出生它就已经崩碎了。” 荧惑芙微微揉一揉她的肩头,众人从高空中无声掠过。 仿佛引开众人的注意力,不让继续这么伤感下去,荧惑覆往前方指一指:“这个潜幻回廊的尽头有两个通道,一个通往神武金尊殿所在的神栖圣境,另一个就通往我们现在要去的灵隐秘境。” “神栖圣境。”何离剑暗暗记住这块大陆,“我一定会去到那里的,等着我,我一定会将你们救出来。” “灵隐秘境本来是神武木尊统领之地,在终战中被崩裂,与其他地方隔离开来,神武木尊下属的神族原本是灵隐部族。”说到这,荧惑覆苦笑一下,本来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终究还是讲回伤心事,“当然,之前跟你们说过,如今所有神族都栖身神栖圣境了,所以灵隐秘境里只有已经选择成为灵族的灵隐部族。” 何离剑心中微动,明白了:“神武木尊?” 那定然与怀中这块木令有联系。 “灵隐部族的灵族?”姚羡琦好奇起来,看看这四名灵族,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灵族? 荧惑芙补充了一句:“除了灵隐部族,其实还有寻道者,神族寻道者为探求神界奥秘无处不在。” 她补充得不够详细,荧惑兰咬牙接口道:“还有暗冥部族,暗冥部族与我荧惑部族一样,都失去了家园,但我们选择凝聚在一起,他们却像寻道者一样四处找寻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 邵澄茗露出厌恶:“这个暗冥部族真是讨厌,像蟑螂一样到处都有。” “蟑螂是什么?”荧惑显挠挠头皮,好奇问一问。 小桃儿嘟起嘴巴:“一种小虫子,很恶心,专门躲在角落里,十分讨厌。” 荧惑覆一怔:“这倒跟暗冥部族很像,如果不是虫子简直就是暗冥部族。” “哼。”小桃儿不服气,高高翘着嘴巴,“蟑螂还能做药咧,比暗冥部族强多了。” 她是丹药世家的小丫鬟,一提起劲来忍不住损了一句。 荧惑显不住挠着头皮:“唔,奇怪,奇怪,真想去你们人界看看。” 姚羡琦笑道:“我们随时欢迎你们,你们能在人界定居那最好不过,人界一定变得更加热闹。” 罢了幽幽叹气:“但现在……。” 何离剑沉声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是的。”荧惑芙也为众人鼓气,“你们来到神界定然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你们一来,就救了我荧惑部族,救了瑞兽,尚且还让萤火蝶的神力顷刻化入体内,这些都算是奇迹,而你们拥有神力的秘密,也一定会在神界之中揭开。” 说到这里,充满期望:“说不定……你们就是为了救神界而来的,我知道这句话很离谱,没有任何根据,但我现在就是这么认为,并且这种感觉很实在,我一向相信自己的预感。” 何离剑心头颤抖,其实他们救下荧惑部族实属意外,当时若不是挟持神冰可能就救不了了。 而救下瑞兽,恰好自己是超越了魔武者的武者罢了,尚且还得与神冰联手才能办到,并不全算是人族的本事。 而将萤火蝶的神力化入体内,那更加跟人族没有半点关系,那是木令所为。 她的预感其实全都是错的。 “谢谢,你们如此信任我们。”何离剑不忍让她失望。 希望本来就是一种幻想,如果实现了那就最好,实现不了那也没什么,希望原本就是一种激发斗志与信心的幻想,现在众人唯一剩下就是希望,他们不能连这最后的幻想也失去。 众人相视一眼,如果他们真是神界的希望那就好了。 纷纷暗暗苦笑,人族,自己的家园都被毁了,被迫逃进比自己高等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弱得形同蝼蚁,神界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希望呢? 盂洁瑶忽而叹道:“你们千年里着实不容易。” 荧惑覆长叹一声:“是的,其他部族还好,我荧惑部族因为是最强的部族,千年里一直是神族首要清除的目标,在将我们荧惑部族彻底清除之前,神族其实对剩余部族爱理不理,如今神族认为荧惑部族已经被灭,很快剩余部族就要面临灾厄了。” 荧惑兰也道:“我们这次逃往灵隐秘境,其实也能及时告知他们做好准备,不过他们千年里一直都在做准备,我们也曾经得到他们不少鼎力相助,大家都知道只要荧惑部族一灭,神族将会全力清除剩余部族。”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连暗冥部族在荧惑部族被灭之后,也被神族抛弃了,荧惑部族一灭,暗冥部族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这一次,神族不仅要将剩余三大部族逐一清除,连暗冥部族也一并清除。 神界与神族,容不得异己存在。 “快一点。”何离剑心中暗暗道,“尽快到那灵隐秘境,告知那些灵族,然后联手对抗神族,再将他们十五人救出来。” 众人也都和他一样焦急,速度不知不觉又加快了不少,万里高空中,他们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无法察觉,肉眼根本看不见。 又是两天过去。 何离剑暗暗称奇:“我们真已经甩开神族了吗?” 连荧惑覆都惊疑:“神通与神冰联手,若真冲我们来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们逃了,除非当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当日他重伤暗冥寂任由生死,归途偶遇那六千余名神族,仓促逃开,也许对方真没有发现他。 “那不最好吗?”荧惑芙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众人神经绷得紧紧,她也确定对方并未发现众人,“我们马上就到潜幻回廊的尽头,抵达灵隐之门,只要穿过灵隐之门,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荧惑覆不太相信如此轻易,提醒众人:“但不要轻易放松警惕,说不定神族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直到穿过灵隐之门才算真正逃离神界门庭。” 众人修为突进,面对神通与神冰如此神族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自然从未松懈过,加之手中兵刃还没被唤醒,别真给荧惑覆说中了,突然冒出神族连作战的兵刃都没有。 荧惑覆也焦急,往大地落下去:“今天先歇息,将你们兵刃都开光了,这恰好是第三天第三次,开光之后我也能先松一口小气。” 郝雄章这两天度日如年,今天是第三天,更加焦急难耐,早就等不住,与他落在大地之中,将八尺剑递了过去:“这是最后一次,有劳你了,即便我们力量微弱,一旦有称手兵刃多少也能减轻你们压力。” 他所言不错,如今神界各处遍布神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会遇上神族,他们可不想成为荧惑覆与荧惑芙的累赘。 荧惑芙也接过姚羡琦的秋落剑,警惕环视四周,潜幻回廊依旧地势崎岖复杂,一经落入大地之中便有如躲进了迷宫里,想要找到他们几乎不可能。 第361章 木与火 小桃儿有些好奇:“奇怪,之前你们说潜幻回廊乃是神怪藏身之地,怎么一路来都没见到什么神怪?” 荧惑兰不好意思笑笑:“因为我从未来过这里,近百年前荧惑部族就藏身五行神坛,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大,至今从未离开过五行神坛,所以对这里不甚了解,才这么提醒你们,但现在有爹娘带路,自然都避开了神怪。” 也是,她才活了一百多年,近百年前荧惑部族迁徙至五行神坛附近,她那时候才十几岁,直到人族到来才第一次离开部族。 何离剑想起她与荧惑显因为擅自离开部族才遇到众人,对她慨然而笑:“这近百年时间里你一定每日每夜都在担心你的父母。” 荧惑兰羞涩低下头。 荧惑芙轻轻搂住她:“你这傻丫头。” 荧惑覆双指并拢,泛出一片金光,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看住郝雄章:“等很久了吧?” 郝雄章连连点头,坐立难安,荧惑覆哈哈一笑,双指往折断的八尺剑上轻轻抹过去:“准备好迎接你的佩剑吧。” 金光与第一次所见不同,一沾染上八尺剑立即慢慢凝聚,将八尺剑都包裹在里面,慢慢变得强盛,恍若被这金光刺激到,某种沉睡的潜力终于开始逐渐苏醒,反过来让这金光变得更加强烈。 荧惑覆双手小心捧着八尺剑,面露微笑:“来吧,展示你的潜力,让你的主人看到真正的你。” 郝雄章屏住呼吸,心跳加快,盯住八尺剑一动不动:“我可是等了你很久了。” 确实很久了,并非三天这么短,从八尺剑诞生之日起至今这么久。 八尺剑听到他的呼唤一般,嗡的一声,浑身化作一道金光,完全看不清它的模样轮廓,从荧惑覆手中轻轻飘起,悬空而立。 荧惑覆微笑:“去吧。” 这道金光倏然化作一道金光,射入高空。 众人个个面露喜色,凝望着这道变作一个小点的金光悬浮半空,一个一个暗中运功,准备承受它出世所发的肃杀之气。 铮,金光突然炸开,从里面闪出一片金红之色,在高空中一扫而过,顷刻之间,周遭方圆百里之内花草树木皆都变作一片焦黑,化作黑色灰烬,在它发出的金红杀气之中飞扬起来。 荧惑覆与荧惑芙同时吃了一惊:“哦,与何离剑不同,竟然带有神武火尊的特性,神武火尊,代表的是毁灭。” 众人吃惊,如今都已经知道天下五令定然分别一一对应神界之中的五大神武至尊,八尺剑觉醒之后竟然带有火尊的特性,亦即为毁灭。 高空中那道金红之色金中带红,红中带金,看起来形似火焰的颜色,让人不禁想起火令。 这道金红光芒嗡的一声,从天而降,倏然停在郝雄章面前,嗡嗡作响,悬浮着。 郝雄章激动地伸出手:“八尺剑,来。” 金红之光一闪,落入他手中,他脸色大变,刹那惊喜万分,双眼炯炯有神,禁不住仰天大笑:“好,好剑,这才是真正的八尺剑,毁尽一切,不死不休,屠杀魔族,还我和平盛世。” 手中一振,金红之光扑哧一声,顿然消散无踪,退去金红光芒的八尺剑将自己的面目展露在众人面前。长达八尺,通体金中带红,红中带金,看着尊贵,绝傲,矜持之中蕴含无穷尽的爆发力,随时将来犯者化为灰烬。 何离剑喜得连声道:“好剑,不愧是四方院铸剑,只有展露它们的潜力之后,才知道它们的可怕,八尺剑,这才是真正的你。” 荧惑覆与荧惑芙相视一眼,面露惊讶:“确实让人吃惊,若说何离剑的魔泣剑带有鲜血与死亡之气,你这八尺剑金红光芒,这是神武火尊的特性,火焰,金中带红,红中带金,这是一把具有神武金尊下属神族部族特性的八尺长剑。” “神武火尊?”郝雄章轻抚安安静静的八尺剑,指尖在它长长的剑身上划过,感受那金红的光泽。 荧惑显目中惊疑越来越浓,点头解释:“我神界共有五位神尊,分别为神武金尊,神武木尊,神武水尊,神武火尊,神武土尊。” “金尊代表肃杀与力量,我荧惑部族原本就是其统领之下的神族。木尊代表生命,我们正要去的灵隐秘境,原本就是木尊的统领之地。” 他还没说完,荧惑芙已经迫不及待一抖秋落剑,瞪大眼睛:“我的预感没有错,你们的到来,以及你们体内的神力,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你们的到来就是为了拯救神界,你们的到来就是为了揭开人族的起源之谜,让我看看这把剑又是什么特性。” 素手双指并拢,泛出一片淡淡金光,往秋落剑上轻轻一抹,尽是期待,声音都哆嗦:“展示出你原本的面目吧,我相信你们的到来是注定的,你们就是神界的希望。” 姚羡琦觉得双耳嘤嘤嗡嗡作响,难道荧惑芙的预感是真的? 荧惑芙激动,她比荧惑芙更加激动,紧张地微微捂住心口。 何离剑也被震惊,轻轻搂住她的肩头,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相依凝望荧惑芙手中的秋落剑。 荧惑兰见到两人如此亲密,脸色绯红起来,羞怯地别开脑袋,不敢去看相互依靠搂着的两人。 小桃儿绷着一张小脸,下意识抓住何离剑的手,大气不不敢出:“秋落剑,你的真面目是什么?” 荧惑显咂咂嘴,挠挠脑门:“唔,没人在听我说话吗?” 郝雄章一抖八尺剑,紧张地盯着秋落剑,盂洁瑶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彼此微微贴在一起,不自禁相互握住对方的手。 邵澄茗也抓住鲁悼司的衣袖,声如细蚊:“会是什么呢?” 鲁悼司不敢分神:“别说话。” 邵澄茗没好气嘟嘟嘴,也专注看着秋落剑。 金光乍现,秋落剑被一层金光包裹在里面,与何离剑郝雄章两人的长剑一模一样,顷刻看不清模样,化作一道金光,从荧惑芙手中慢慢飘起。 嗖,这柄短剑所化金光轻盈盈掠入高空,众人的心也被它揪着拉上去一样,卡在喉咙里。 “秋落剑。”小桃儿比姚羡琦本人紧张,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屏住呼吸紧盯高中的那道金光。 嗡,金光猛然炸开,在高空一闪。 众人吃惊地睁大眼睛,发出惊呼。 一片淡淡的绿光从炸开的金光中横扫而过,被八尺剑的杀气震成一片黑色灰烬的花草树木竟然发出细微声响,隐隐可见有绿苗暗暗生出来。 “神武木尊特性。”荧惑芙吃惊,声音略微哆嗦。 姚羡琦也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秀目中尽是那淡绿光芒。 何离剑情不自禁牢牢将她搂住,激动不已:“你就是我的守护者。” 从见到这名少女开始,她就一直挡在自己身前,在自己还很虚弱的时候,每每都是她挡在自己身前,不让自己受伤。 姚羡琦嘤的一声,被他这句话说得心中一阵颤抖,一块被融化的糖一般,软绵绵的,却又如此甜蜜。 确实,从两人相识开始,她就一直是他的守护者,没有她的话何离剑早就死在冼立风手中,早就死了很多次。 姚羡琦面色绯红,低声道:“你……。” 何离剑露出微笑,她脸色更加红透,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没做过什么,是木令一直在守护你。” “除了父母,我就只有你了。”何离剑不许她这么说,心中感慨万千。 木令是父母给的,一直守护他的就是木令与这名少女,除了父母,天下还有那么一个人会舍弃一切守护你,他很幸运地找到了,就是她。 高空中一道绿光从天而降,嗡嗡作响,静静悬浮在两人面前。 两人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何离剑慌忙松开她,手足无措,满脸通红。 姚羡琦更加红到了脖子上,紧紧咬着嘴唇,声如细蚊,羞怯无比:“秋……秋落剑。” 那道绿光一个飘动,无声落入她手中,绿光轻轻一荡,融化在空气中。 褪去绿光的秋落剑显露出它的真面露,晶莹剔透,宛若翡翠雕琢而成,碧绿碧绿的,散发着不可冒犯的气势。 小桃儿扑入姚羡琦怀中,兴奋得不住叫:“太好了,大小姐,太好了。” “嗯。”姚羡琦点点头,面露喜色,激动非常,捧着这把翡翠短剑,凝望着,喃喃道,“娘,我没让你失望,我没有。” 小桃儿也哆嗦小手,轻抚这把她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的短剑,笑道:“这才是你原本的面目,秋落剑。” 邵澄茗露出羡慕之色,吞吞口水:“好着急啊,我也想知道我的剑是什么特性。” 鲁悼司也急得抓耳挠腮,话都不会说,看往荧惑覆与荧惑芙,巴望现在就轮到自己。 荧惑覆哈哈一笑,对盂洁瑶招手:“我先看看你的剑。” 盂洁瑶一抖长剑,将它递与荧惑覆。 荧惑覆端详这把剑,眉头微微皱起来。 如此细微神情立即引得众人屏住呼吸,看来不太妙的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说什么。 第362章 水尊特性 荧惑覆皱着眉头,抬头看住盂洁瑶:“人族少女,你这把剑其实在三天前我就发现了,不过是很普通的一把剑,与他们三人的剑完全不能比,这大概跟材料有关系吧。” 盂洁瑶神色平静,似乎对自己手里是什么剑都无所谓:“是的,它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剑,并非四方院铸造,材料也是平平无奇。” 郝雄章目光黯然,颤声道:“身为四方院独女,却没有自家铸剑可用。” 盂洁瑶出奇地平静,她似乎早就看淡了一切,摇摇头:“是我不愿意用四方院铸剑,如果不能唤醒,也无所谓。” 鲁悼司与邵澄茗也感到不平,但这是她自己决定的,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邵澄茗幽幽叹息:“盂师姐还是这样,总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那是看透了一切。”鲁悼司纠正她。 姚羡琦也暗中叹息:“天下竟有如此奇人,自家就是铸剑大家,我们都得她四方院赠送铸剑,她却对自家的剑毫无兴趣,不,其实她……。” 何离剑长叹一声:“是的,四方院铸剑对我们来说是至宝,对她来说是无尽痛苦。” 小桃儿目露不平之色,目不转睛看着平静的盂洁瑶:“盂姐姐,如果这把剑不能被唤醒,那对你太不公平了。” 先前荧惑覆与荧惑芙说过,能被唤醒的剑是神界中的剑。何离剑与姚羡琦郝雄章三人的剑都是无限剑山矿石铸造,那可是金令质变了的黑石,已经不再是人界之物,属于神界,当然能唤醒。 荧惑覆忽而轻轻一笑,眉头松开,手指轻轻一弹这柄长剑:“你值得自豪,因为你的力量这长剑已经有了些本质上的变化,在你神力的作用下,它带有了一些神界之物的特性,可以被唤醒,只是恐怕不如他们三人的剑罢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吃惊:“我们自己的神力也可以影响自己的剑吗?” 荧惑覆笑了:“那得看你们有多强。” 荧惑芙也笑道:“你们进入神界的时候都已经是羽武者,不用担心,已经足够让自己的剑产生些微质变,只是强弱因人而异罢了。” “盂姑娘的悟性是你们当中最强的,甚至能与何离剑相匹敌,你们不要担心她的剑,反而应该担心自己的剑。” 何离剑敬佩无比,凝望盂洁瑶:“不错,她因为个人经历的缘故心境实则已经接近空我心境,人族武者最重要的是心境,若是我们的神力潜移默化中也能影响到自己的剑,她的剑自然是质变得最快的一把。” 众人回想起来,每每被何离剑催眠之后,总是盂洁瑶第一个醒来,心中都涌出敬佩之情。 “太好了。”郝雄章看着这名与自己一块长大的女子,她依旧是这么平静,与从小见到的一模一样。 荧惑覆也点头:“你们人族心境杂念真是乱糟糟,着实骇人,你能有如此洁净平和的心境,真的算是人族中独一无二的,自豪吧,人族少女。” 盂洁瑶淡淡一笑:“我什么也没做。” 对她来说,她从小就是这样的。 荧惑覆双指并拢,往那长剑上轻轻抹过去:“看好了,你的剑即将重生现世。” 盂洁瑶点点头。 嗡的一声,这柄普通的长剑化作一道金光,没入高空之中,化作一个小点。 郝雄章比盂洁瑶还紧张,不住暗暗道:“一定要成功,我人族欠四方院太多了。” 盂洁瑶也仰着平静的秀脸,美目静静凝望高空中的那点金光。 叮,金光倏然炸开,在空中一扫而过。 “成了。”众人悬着的心刹那跳动起来,惊喜万分。 只见一片淡蓝光芒从那炸开的金光中闪现,一闪即逝,在天地之间横扫而过。 众人禁不住一个个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背脊一片凉嗖嗖的,惊道:“这……这气息是?” 荧惑芙目露喜色,凝望那片一闪即逝的淡蓝光芒:“神武水尊特性,这剑光淡蓝,带着寒气,是神武水尊的特性。” 原来那股寒气就是它所发。 “神武水尊?”众人惊喜万分,都向盂洁瑶投以恭贺目光。 盂洁瑶淡淡一笑,微微招手,那道淡蓝光芒从天而降,悄无声息,直径落入她手里。淡蓝光芒嗡的一声,消散在她身边,化作一柄幽幽碧蓝长剑,上面有流光隐隐流动,宛若冰封的河面底下的流水。 郝雄章喜极,颤声道:“就叫它四方剑吧。” 盂洁瑶娇躯微微一抖,禁不住看住他,四方剑,用意很明显,取自四方院之名。 郝雄章点点头,目中尽是安慰和鼓励。 盂洁瑶微微一笑:“好吧。” 众人大喜,仰头哈哈大笑,这冰清玉洁的淡漠女子肯接受太好不过。 荧惑覆与荧惑芙相视一眼,轻轻一笑。 荧惑覆也被他们感染到,挽起袖子,似乎不想休息,对鲁悼司招手:“来,一口气都开完了。” 鲁悼司立即跳起来,化作一阵狂风来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将自己长剑拱手捧上:“有……有劳了。” 邵澄茗宛若一只归巢小鸟,婀娜身躯娇滴滴一转,急匆匆落在荧惑芙面前:“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小桃儿急得跺脚:“为什么跟我抢,都欺负我最小。” 荧惑芙禁不住咯咯笑,对她笑道:“小丫头别急,就差你最后一个,再没有人跟你抢了。” “哼。”小桃儿气呼呼瞥一眼鲁悼司与邵澄茗,“两个坏蛋。” 鲁悼司嘿嘿直笑,满脸不好意思。 邵澄茗回头嘻嘻一笑,扮一个鬼脸:“妹妹别生气,算我欠你的,以后叫我干什么都可以。” “不要。”小桃儿气得不住扭着小小身躯。 姚羡琦又气又好笑:“这有什么好抢,你真是小孩子气,都快十五岁的人了,脸红吗?丢人吗?你不小了啊。” 说得小桃儿脸色微微一红,看往何离剑:“何大哥……。” 岂料何离剑也是无奈地摇头,不住笑着。 小桃儿唯有咬住嘴唇,看住邵澄茗与鲁悼司:“好,你们两人欠我的,不要耍赖了,我会记住的。” 鲁悼司慌忙点头,敷衍一样:“好好好,就算没欠你的,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也不会不依你啊。” 邵澄茗嘻嘻笑:“欠你的,欠你的,真好玩。” 郝雄章忍住笑,微微清一下嗓子:“好了,你俩够了,答应了就记住了,这是一辈子的事。” 鲁悼司与邵澄茗吓得收起笑容,沉声应道:“是,我们不会忘记。” 小桃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嘟着嘴:“还是郝大哥知情达理。” 郝雄章一笑,无奈摇头。 荧惑兰也禁不住笑着安慰小桃儿:“小妹妹,你太认真了,他们两个是在逗你玩呢。” 说完嘻嘻笑起来。 第363章 独特的特性 荧惑显也微笑不已,感觉十分好玩:“你们人族真好玩,你们每天都这么快乐吗?这跟神族完全不一样,神族有些人几千年都不会笑一下呢,看到你们这么欢乐,我都忍不住想去人界看看了。” 众人均都发出笑声,人界当然不是每个人每个地方每天都这么快乐,但绝对不会像神族这么冰冷无情。 “我们随时欢迎你们。”郝雄章正色道。 荧惑显禁不住浮现种种幻想,激动地不住摩拳擦掌,连荧惑兰也面露憧憬之色。 荧惑覆与荧惑芙看他们都解决了问题,这才分别接过两人的长剑:“好了,这就开始。” 一句话,众人所有注意力立即又全都集中在那两柄长剑上。 嗡的一声,两柄长剑分别被金光包裹在内。 众人紧张地看着,目送这两道金光划破天空,悬浮万里之上。又是嗡嗡两声,金光刹那炸开,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惊喜不已,凝神专心观望:“会是什么特性的剑呢?” 但两片金光炸开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奇光显露,两柄长剑带着寒光笔直划开天空,带着嗡嗡之声落下。鲁悼司与邵澄茗早就等不及,同时纵身飞掠上去,分别接住自己的长剑,落回地面。 鲁悼司满脸不解,左右翻看手中长剑:“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特性显露?” 邵澄茗急得呱呱叫:“这是失败了吗?是不是失败了?为什么我的剑就这样?” 荧惑覆与荧惑芙也微微一愣,摇头否定她:“不,成功了,只是并没有我五大部族的特性罢了。” “没有五大神族的特性?”鲁悼司与邵澄茗异口同声,禁不住失望,丧气起来,“可是……可是大家都有。” 荧惑覆略一沉吟:“这么说吧,神界原本有五大部族神族,都有各自的特性,拿我荧惑部族来说,荧惑部族从属神武金尊,特性是肃杀,这个特性的作用是让你的神武功法和神武剑法多几成杀戮威力罢了,没有特性的话并不影响你的修为,你的修为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你的剑也依旧已经重生。” 鲁悼司听不明白,仍然是不甘心:“我也想要拥有特性。” 荧惑芙安慰他,要他两人不必执着特性:“我说简单的,你现在是神武气境中期,如果你的剑有我荧惑部族的特性,亦即是会让你的剑法威力增加几分,没有的话就纯粹是你自身修为的威力,这样你明白吗?” 荧惑兰也不忍看到他两人如此失望:“不要在意这些特性,所谓特性只是在你修为之上,让威力增加几分罢了,最主要还是看你自身的修为高低,如果你修为足够高的话,有没有特性也无所谓。” 荧惑显也接口道:“是的,比如你的剑拥有灵隐部族的特性的话,则会在你使用它的时候让你多省下几分功力罢了,唔,怎么说呢?” 荧惑覆凝眉,要如何向这些异族解释才能简单又清楚:“所谓特性,不过是加成,神武金尊的特性是攻击威力有加成,神武木尊的特性是对功力的消耗量有减少加成,神武水尊的特性是对出招准度有精确加成,神武火尊的特性是对攻击后劲有加成,神武土尊的特性是对功力消耗有弥补加成。” 众人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何离剑问:“那若我的剑拥有神武金尊的特性,我全力一招出去会有额外的威力来自于魔泣剑是吗?” 荧惑覆对他的悟性表示赞赏,连连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姚羡琦听得连连惊叹,对这个世界的新奇神秘又感到敬畏几分:“那我的秋落剑现在拥有神武木尊的特性,是不是我原本一招需要十成功力,现在只需要九成甚至更少就可以了?如此我就省掉了一成或者两成的功力?” “不错。”荧惑芙微微一笑,“不过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并不会给你省下那么多的功力,能省下一成已经太夸张了,这特性其实微乎其微,修为到了神武力境前期开始,特性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哦。”众人齐声低呼,这时候才彻底明白,不过仍是惊叹不已。 鲁悼司也终于安心下来,面露喜色,握着长剑激动得微微颤抖:“那盂师姐现在的长剑拥有神武水尊的特性,就是原本一招打歪了,擦到了对手的皮肉,但她的剑会自行纠正调整剑招准度,让这一剑命中的意思吗?” “是的。”荧惑覆一笑,对他点头,“你可算明白了,不过正如荧惑芙说的,你们的修为到了神武力境前期开始,这特性就等同于无,有没有都毫无意义。” “可是……。”邵澄茗眼馋地看一看盂洁瑶手里淡蓝色的长剑,“人家也想要特性,盂师姐的剑看起来好漂亮。” 荧惑芙失声而笑,这女孩子家就是女孩子家,哪怕已经知道特性其实不重要,还是依旧羡慕:“傻姑娘,所谓特性本来就是神族五大部族自身就有的,你们是人族,怎么会有我神族的特性。” “他们三个的剑拥有我神族的特性确实很让人吃惊,但特性本是五大神族部族的身份特征罢了,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荧惑兰也道:“我们成为灵族后就失去了这些特性,就是现在的神族绝大部分也都失去了,无关紧要,可有可无,最重要还是看自身修为,那才是改变一切的根本。” “哎,那好吧。”邵澄茗幽幽叹息,轻抚长剑。 荧惑芙又要激动了,盯着何离剑:“但惟独你是特别的,你不但非神非魔,连魔泣剑显露的特性也是从未有过,血红之色,不属于神界任何一种特性,也不属于魔界任何一种特性,这肯定与你的力量有关。” 之前他们就认为是众人的神力潜移默化影响到手中剑,令其拥有神族特性,她当然认为魔泣剑的特性是何离剑的力量所致。 何离剑凝视魔泣剑,看它那狂傲的血红之色隐隐流动,眉头微微锁着:“看来你的预感是对的,人族拥有神力定然曾经与神界有过什么联系,而我将神力与魔力融合诞生出新力量,也让魔泣剑显露从未有过的特性。” 荧惑覆看着他,一路上他一直在观察这个黑小子:“不错,神力是金黄色,魔力是黑暗的,你们人族的力量是白色,只有你,是血红色,因为你自己创造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荧惑芙说得对,也许你们的到来会让神界获救,尤其是你。” 何离剑深深吸一口气,自己脑中也是一片混乱:“现在做什么猜测都没有用,既然我们注定来到神界,那我们这就去将人族为何拥有神力的秘密揭开,去将我这种从未有过的力量的秘密揭开。” 姚羡琦也点头:“是的,如果我们是注定来到这里,那么这些谜终究会被揭开。” 荧惑芙美目中露出无尽期待,以及些微迫不及待:“我很期待你们。” 素手招一招:“小姑娘,现在就剩你了。” 小桃儿这才醒来,欢天喜地地纵身跳过去,将手中短剑递给她:“麻烦你了。” 荧惑芙想起她刚才焦急的模样,忍不住又是扑哧笑出来:“如果我现在突然累了……。” 小桃儿急得跺脚:“怎么会?这么快就累了?我又要等到明天吗?” 众人顿然哈哈大笑。 荧惑芙也咯咯笑个不停:“我骗你的,这就为你开光。” 小桃儿粉脸扑哧通红,气呼呼瞪着众人:“你们都这么欺负我。” 鲁悼司更是笑出了眼泪,弯着腰。 “好了好了,你我原本分别属于不同的世界,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能够认识彼此实属难得,难道开一个玩笑都不可以么?”荧惑芙忍住笑,双指并拢,往短剑上轻轻抹过去。 短剑嗡的一声,被那金光包裹在里面,小桃儿紧张地绷着脸,目不转睛,不住道:“成功,要成功。” 荧惑芙笑了,轻轻松开手,短剑化作一道金光,慢慢飘起来,倏然一花,没入高空,变成一个小点。 小桃儿紧张得捂住心口,大眼睛一动不动:“成呀,要成呀。” 金光突然炸开,一片杀气横扫天地,短剑化作一道寒光落下来。 小桃儿急切地掠入高空,欢呼不已:“成了,这是我的剑。” 伸手一把抓住,欢喜不已,高高捧着:“成功了。” 众人看她如此开心,也都面露微笑,看她落回下来。 她却立即凝眉不语,一直望着手中的短剑,那也是一把没有特性的剑。 邵澄茗哎地叹一口气,轻轻楼一楼她的肩头:“妹妹,不要在意了。” 小桃儿一笑,摇摇头:“我不在意,能拥有这样的剑我求之不得,已经超出了我的要求,我是在想它的名字。” “哦?”何离剑一愣,好奇起来,“那你叫它什么?” 这小姑娘会想出什么名字?一时间众人都好奇起来,一个个看着她,看她如此认真,倒引得大家充满期待。 小桃儿抬起头,郑重宣布:“仁武剑,小桃儿生为仁武帮之人,仁武帮对我恩重如山,就叫它仁武剑。” 姚羡琦微微一抖,笑道:“难得你如此多心。” 邵澄茗也点头:“好名字,看不出你年纪不过十五,心思这么细腻。” 鲁悼司微微咳一声,低低道:“确实和某人不一样。” 邵澄茗怒瞪他一眼。 小桃儿喜道:“你们都喜欢吗?那太好了,从今往后,小桃儿与仁武剑将与大家共进退,屠杀魔族,不灭不休,还我人界昔日辉煌盛世。” 众人齐声道:“好。” 又发出一片大笑。 众人其实在逃避神族的追杀,但这几天惊喜连连,倒也让他们暂时忘记了那些悲伤与痛苦,哪怕是短暂的一瞬间,也是难得的。他们经历的太多,能有一瞬的快乐已经变成了一种奢侈。 荧惑覆深深吸一口,振声道:“好了,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再赶一天路,我们就要到灵隐之门了,穿过灵隐之门后,就是另一块大陆,灵隐秘境。” 众人纷纷收敛欢喜,正色点头,禁不住一个个往前方望去。不知道他说的灵隐之门是什么样的,灵隐秘境又是什么样的? 第364章 试探 凉风从谷间急匆匆吹过,催促他们速度再快一点似的。 众人抑制不住内心迫切,紧跟在荧惑覆与荧惑芙后面,看这崎岖的地形在高空下飞速往后面掠过,见得越往前,地势就变得越平坦,逐渐现出一条庞大的深谷。 “折翼谷原来这么小。”何离剑一笑,想起昔日郝癸霓带自己前往找寻五大恶人之首廉书峥的情形。 折翼谷因为试图修炼魔武功法的羽武者失败而得名,连接着四方院所在之地,铁水湖。 那条深谷在人界中大得罕见,与现在潜幻回廊中这条深谷相比,小得不成看。 一想起折翼谷便又想到被抓走的十五人,何离剑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听得郝雄章也在深呼吸,两人一样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越是危急,越是绝望,就应该越是镇定。 那一次没有姚羡琦与小桃儿及时赶到何离剑人等早就毙命,何离剑禁不住又看一眼这名少女。 姚羡琦也微笑:“折翼谷,是呢,你的魔泣剑就是在铁水湖得到的,放心吧,我们会将他们从神族手中救出来。” 荧惑覆也安慰他们:“不要急,你们现在千万不能忘记,你们这几条命有多贵重,你们是人界的希望,人族的希望,那十五人的希望。” “不论在神界中以后会遇到什么事,自己想要做什么事,必须要做什么事,都不能忘记了这一点,人界与人族已经不容许你们冲动,你们一冲动,最后的希望就没了。” 说到这,声音变得无情起来,看着这七名异族:“若换成是我荧惑覆,不论多么残酷的事,只要为了自己的族人和世界,我都做得出来。” 众人心惊肉跳,脸色微微一变。没错,人族现在就一直隐瞒他们剩余三令的事。不,灵族至今不知道天下五令的存在,只有神族与人族知道。 何离剑与郝雄章颤声道:“是,你说得对,为了人界与人族,我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荧惑覆一笑:“就是这样,要有如此觉悟与决心,要有如此气魄与心肠,这样才能拯救人界与人族,才能成就大事。” 荧惑芙带着期待:“况且我坚信你们的到来必定会救了神界,你们更加不能出事,记住了,不论遇到任何事,你们必须活下去,只有还活着,才能做其它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何离剑颤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为了人界与人族我们被迫做出伤害你们的事呢?你们……会怎么做?” 郝雄章心中一凛,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荧惑覆哈哈大笑:“那就没办法了,各为其主,视乎你们对我们的伤害达到什么程度,只要超出我们忍受范围,我们会杀了你们,但个人来说,我们并不恨你们,我们很喜欢你们。” “只是这已经不是你我个体之间的事,这是两个世界与两个种族之间的事,若有来生希望我们是同一个种族的吧,我们真的很喜欢你们。” 众人神色黯然,果然,众人就是因为这不是个人的事,而是两界与两族的事才如此残忍无情隐瞒他们,甚至利用过他们。 他说得对,他也像众人一样十分清楚,各为其主罢了。 “好了。”荧惑芙瞪一眼荧惑覆,“你们男性一说话就总是这么不开心的话题,看把他们吓的。” 人族寿命短得可怜,不论是谁在他们面前都是小孩子一样,荧惑芙大有长辈护着晚辈的意味在里面。别说是他们两个,就是荧惑显都已经五十多岁了,比在场任何人年纪都大。 邵澄茗支支吾吾,羡慕地把眼睛看住这四名灵族:“好羡慕你们,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说着幽幽叹气:“哎,人族只要过了三十岁就已经显老了。” 荧惑芙听得瞪起秀目,两手叉腰:“什么意思,我不过一百五十多岁,就算在灵族里也还是小姑娘。” 邵澄茗吓得不住摆手:“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好羡慕你们。” 荧惑芙咯咯一笑,不过是逗她:“我在五十多岁就有了兰儿,那么在你们人族看来不是晚年得女了吗?” 说完,抬手抚一抚荧惑兰的脑袋,不怀好意:“兰儿,你都一百多岁了,还没有孩子,我们死了都没见过外孙子,你怎么搞的?” 荧惑兰满脸通红:“娘。” 灵族虽然是神族变化而来,但看来性情其实早已经与神族截然不同,他们比神族多了个人的自由,不像神族那么完全没有自我的个性。 相比起来,确实跟人族很像,当然,除了容貌与年纪人族遥不可及。 小桃儿也叹息:“你们真是完美的种族,男俊女美,一个个都完美无瑕,神界不愧是完美的世界,神族不愧是完美的种族,好羡慕你们。” 说着,看一眼姚羡琦:“我现在快到十五岁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照这样下去闭上眼睛一睡,一醒,我可能就已经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大小姐也便成驼背的……。” “闭嘴。”姚羡琦羞恼地打断她。 小桃儿慌忙捂住小嘴。 众人哈哈大笑。 “我不要。”邵澄茗却十分在意,立即叫起来,气呼呼看住小桃儿,“坏丫头,都怪你,到时候我怎么办,我不要变老,我要永远年轻。” 但连灵族都只有五百年的年纪,何况是人族? 如此比较起来,灵族却显得幸福和优越,荧惑芙露出骄傲:“哼哼,就是再过两百年,我依旧是年轻的灵族。” 说罢,秀眉微微一凝:“唔,你们天生体内就有神力潜伏,说不定将神武功法彻底修炼完毕可能也拥有极长寿命也不一定。” “我始终坚信人族与神界有关系,神力既然被你们唤醒了,你们将它修炼完成的话,谁也说不准。” 邵澄茗大喜,还没开口,小桃儿叽叽呱呱抢在她前头,睁大水灵的大眼睛:“真的吗?我想永远做一个小孩子。” 邵澄茗敲一下她的小脑瓜:“没出息,要做幸福的少女,做什么小孩子。” 小桃儿捂住脑袋:“你老是欺负我。” 众人哈哈大笑。 第365章 灵隐之门 “我猜的。”荧惑芙根本毫无证据,对这些异族露出怜悯,“你们只是拥有神力的异族罢了,并非神族,你们连灵族都不是,我可不敢保证。” 邵澄茗与小桃儿闻言大失所望。 荧惑覆却轻视地冷哼一声:“幼稚,活着只要能成就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哪怕只给我半年的人生我也满足,神族长生不老,却活得如此窝囊,还不如死掉,在我眼里连废物都不如,活着不在长久,在成就。” 何离剑与郝雄章听得热血沸腾,齐声道:“不错,只要能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哪怕只能活半年,甚至一天,那我也愿意,但若一生碌碌无为,虚度光阴,哪怕长生不老也跟死掉了没两样。” 鲁悼司也激动得接口道:“如今我们是人界人族的最后希望,我鲁悼司一直以来碌碌无为,这一次一定竭尽全力,哪怕牺牲生命也为人界人族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如此死去也无悔无憾了。” 一时间众人激涌,个个面露斗志与希望。 荧惑覆哈哈大笑:“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们这些异族,你们与神族不一样,神族冰冷无情,一切以神界为尊,将自己视为神界的一件工具罢了,根本不把自己当成生命看待。” “而魔族比神族更加过火,它们就没意识到‘我’这个东西的存在,好,我喜欢人族,我喜欢你们,活着,就要有自己的个性和追求。” 说罢,一挥手,指着前方:“但说归说,你们能否做到是另外一回事,灵隐之门,就在眼前了。” 众人心头一颤,终于到了吗? 顺着这条大得骇人的深谷看去,深谷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下面是大地,上面是碧蓝天空,大地与天空突然就此断开消失,尽头空无一物。 荧惑芙一笑:“我们总算甩开那些神族,只要穿过灵隐之门我们就暂时松一口气了,看来神通与神冰确实没有发现我们,他们不过是急匆匆赶回神栖圣境罢了。” 美目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你们那十五名人族被抓走之后,此刻应该已经到了神武金尊殿了,神武金尊殿,就在神栖圣境。” “但我们不能直接过去,为了你们能活着抵达那里,必须绕道灵隐秘境,毕竟,你们还太弱了,就算现在立即出现在神武金尊殿你们也是送死的。” 鲁悼司怒道:“那我就变强,我要修炼到神武力境后期,那时候谁也奈何不了我,要救他们不是轻而易举?” 荧惑覆与荧惑芙相视而笑,人族还是太幼稚无知。 荧惑覆叹道:“你们这次因为萤火蝶才突破两个境界,萤火蝶可遇不可求,不是你们想要得到就能得到,况且这一只萤火蝶还是所有萤火蝶中的罕见极品,以你们的寿命,在余生能练到神武体境中期就已经是极限了。” 众人被他残酷的话说得丧气,一时间默然无语。确实,鲁悼司的话太不现实了。 荧惑芙又瞪荧惑覆一眼:“你怎么总是说这些打击人的话,以后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我坚信他们的到来是拯救神界,你以后少说这些话。” 荧惑覆轻轻一笑,一副女人就是这样不分现实与幻想的模样。 那一片虚空空无一物,没有光,没有影,没有大地,没有天空,什么都没有,与人界尽头一模一样。 何离剑想起那些被崩碎的大地,就在退魔遗迹的最深处。被崩碎的大地一块一块,宛若馒头屑一样,飘浮在虚空之中。 “这是……虚空。”何离剑剧烈哆嗦,想起退魔遗迹尽头那轮足巨大的漩涡,那是凝固静止,不会旋转的漩涡。 荧惑覆与荧惑芙大吃一惊,连荧惑兰与荧惑显也都震惊无比,齐刷刷看着他:“你见过虚空?” 何离剑心中空落落,颤声道:“人界的尽头,魔界之门的旁边,就是被魔族毁掉的大地,连着大地的就是最后剩下的虚空,虚空?是的,我见过,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魔族带来的东西。” “也是。”荧惑芙颤声道,目光尽是憎恨和悲痛,“魔族将你们的世界毁掉了,你们当然见过虚空。” 何离剑黯然:“不,我们七人中只有我见过。” 那不重要,人界就是被魔族毁掉了才出现虚空,荧惑兰目光微动:“魔族,真是野心和欲望永远得不到满足的种族,还以为它们被我神界击退之后就会怕得不敢胡作非为,怎知立即对你们人界展开灭绝,可恶,可恶的种族。” 小桃儿怒道:“我要灭绝了这个种族。” 嗖嗖嗖,众人无声落下。 深谷之中,一片一片地皮正在被拉扯着飞扬起来,飘浮在空中,往那片虚空中飘进去,嗤嗤嗤声响中,这些大地的碎片就这么凭空消失在虚空之中。 荧惑芙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虚空,目中露出悲痛与不忍:“神界被崩碎为五块大陆之后,每一块大陆每一天,每一夜,都经受着虚空的吞噬,千年里五块大陆已经变得越来越小。” “神界,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五块大陆不过是它的尸体,而这尸体很快也被虚空吞噬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因此,原本是神族的他们选择成为灵族,因为神界灭定了,神界一灭,神族必灭。他们为了让神族血脉得以保存下去而成为灵族,哪怕被神界灭绝,神族灭绝,他们也不后悔。 鲁悼司站在这片虚空的边缘,脚下是大地,再过去就是那片虚空。他冷汗淋漓,看着脚边被自己震落的几块石子无声飘进那片虚空,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 颤声道:“这就是虚空吗?空无一物,人界的尽头,也是这个样子吗?” 何离剑悲伤:“不,人界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黑色的云气所成的巨大漩涡,那个漩涡就是魔界之门。” 这里没有他所说的漩涡,只有虚空。 鲁悼司想象不出来,想象不出来的话就更加恐惧。不论人族还是灵族,还是神族还是魔族,只要是未知的东西都是最恐怖的。 他身子微微哆嗦,面露恐惧之色:“竟然将神界毁成这个样子,我人界现在估计也是如此,玄泰之巅……一定也变成虚空了。” 不忍地闭上双眼,颤抖着呼吸:“魔族,这个种族为什么这么可恶。” 荧惑覆目露憎恨:“千年前魔族入侵我神界的时候也是强行打开神界,你说的那个巨大漩涡也曾经出现在我神界。” 现在它出现在人界,只是已经停止旋转。因为神界将魔族打得奄奄一息,而后人族又险些灭绝了它们,所以那轮漩涡再也没有力量驱动旋转起来。 可魔族已经完全重生,何离剑可以想象那轮巨大的漩涡再次旋转的情景,目光剧烈颤抖。 “五块大陆,好好的一个世界被崩碎为五块,每一块大陆之间被虚空隔开,这就是神界的现状。”他长叹一口气,知道五块大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了,悬浮在虚空之中,彼此遥遥相望。 举目看往那片虚空,根本看不见其它大陆,这五块大陆连遥遥相望都做不到,千年里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早已经不能穿过虚空看见对方了。 大地一块一块被拉扯出去,泡得软掉的面粉一样,慢慢融化在虚空之中,神界门庭正在一天比一天缩小。很快了,最后的五块大陆很快就彻底被虚空吞噬掉,神界将完全消失。 而在这之前,五块大陆加起来都没有神界一成大。 “魔族,我郝雄章不灭你们誓不为人。”郝雄章咬牙恶毒地道。 荧惑覆目中露出怨毒:“你们人族从千年前才遇到魔族,我们神界则自古开始就与魔族势不两立,要灭魔族,你们还得排在我们身后,等我们灭绝了魔族,你们再将它们的尸骸粉碎掉吧。” 众人个个愤恨不已,瞪着那片虚空。 荧惑芙抬起手,往深谷的尽头指:“那就是灵隐之门,穿过去之后我们就到灵隐秘境,神界被崩碎为五块大陆,每一块大陆之间仅有寥寥一两道空间通道彼此相连,潜幻回廊中的两条通道一条通往神栖圣境,另一条就是这条,通往灵隐秘境。” 看过去却没看见什么通道,依旧是正在吞噬大地与天空的虚空,但那条通道确实就在那里,肉眼不可见。 “走吧。”荧惑覆对事后的感慨极为厌恶,“说什么都是马后炮,有什么用,说还不如做。” 是的,感慨什么感慨,有本事直接去干,像个娘们一样有什么用。 他身形一掠,沉入深谷之中,顺着深谷往尽头的虚空而去:“跟紧了,若是不小心迷失虚空之中我可不会去救你们。” 众人紧紧跟在他后面。 一道黑影倏然从众人头上掠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轰隆一声落在深谷之中,将众人去路挡住。 众人大吃一惊。 这团黑影足有二十人高,双眼金灿灿,粗大的鼻孔喷出的气流呼呼作响,将众人吹得汗毛倒立。见它头上两只粗大的弯角如月,背上生有一排鱼鳍一样的刺骨,四肢利爪森森,长长的尾巴上却尽是鳞片,看似野牛,背上却是鱼鳍状刺骨,四蹄利爪一看是猛虎,尾巴不用怀疑却竟是蛇。 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366章 穷途 “神怪。”荧惑兰惊呼。 荧惑显亮出长剑,惊疑:“我们明明避开了神怪,为何这东西还会出现?” 一路上得荧惑覆与荧惑芙领路众人没遇到过潜幻回廊的神怪,荧惑芙此刻也吃惊:“如何可能,灵隐之门所在乃是神界门庭尽头,相接虚空,神怪最为惧怕虚空,它怎么跑到这里来。” 荧惑覆双指往长剑上一抹,冷道:“先杀了再说。” 却见一道金光倏然闪现,顷刻将这头庞然大物击毙,这神怪被金光重击得连连后退,在大地上震出咚咚的步伐声,坠入那片虚空,惊恐地发出一声长啸,充满哀求与绝望,啸声穿透天空,极为骇人。 何离剑脸色一沉,刚才那道剑光并非荧惑覆所发,是从天际边激射过来。 荧惑覆也咬牙看过去:“它是被追到这里来的,有人不喜欢这里,更不喜欢它,所以在追踪我们的时候顺手将它杀了。” 两条人影无声落在众人面前,纹丝不动,冰冷无情,挡住了那道看不见的灵隐之门,身后就是那片虚空,那头神怪的哀嚎还从里面传出来,听着遥不可及。 “神柔。”荧惑芙脸色刷的苍白。 荧惑覆目中露出愤怒:“神威。” 荧惑兰没见过这两名神族,但她从小就听过了,就是神柔将父母的神力封印,上一次对荧惑部族的大清除正是神威与神柔带队。 怒得花容一抖,双指并拢,往长剑上抹过去:“你们就是神威与神柔。” 荧惑覆面色极度难看,抬起手:“你们别轻举妄动。” 荧惑芙冷道:“神柔,看来你没有什么变化嘛。” 神柔目露厌恶,不想跟她说话:“有没有变化一会你就知道了,没有变化的是你们,也就一直停留在神武力境前期了。” 神威冷冰冰从众人脸上看去,眼见他们个个凝神静气,但双眸却漆黑闪亮,眉头一皱:“并无神性,你们就是人族。” 金灿灿的双眼一动,停在何离剑身上,声音因为无法忍受而哆嗦:“果真并非魔性,也非神性,实在不可饶恕。” 手中长剑一抖,嗡嗡作响,一片杀气弥漫出来。神柔也冷笑,五指飞速捏出各种手势:“一次全杀了吧,以后省心。” 何离剑双眼一睁,魔泣剑刹那血光大盛,他记得那种复杂的手势,那正是神族寻道者术法,能封印一切的天道无形。 荧惑芙忽而沉声低道:“兰儿,带他们穿过灵隐之门,不要回头,机会只有一次。” 荧惑兰大吃一惊,但难道不是么,现在除了荧惑覆与荧惑芙,众人在这两名神族面前弱得形同手无缚鸡之力。 父母依旧选择为他们断后。 “不。”她惊恐,又想起父母不在的近百年时间里那种日子。 “听话。”荧惑覆沉声喝道,“走,现在。” 同时神柔微微冷笑,五指张开,鄙夷看着荧惑覆:“封。” 荧惑芙从旁边一闪,推开荧惑覆,嘤的一声闷哼,身躯微微一抖,踉踉跄跄,原本金灿灿的双眼应声熄灭。她的神力瞬间被神柔的天道无形封住,神威手中一道金光激射而出,面无表情。 他可不管神柔封住了谁的神力,只要神柔封住一个他就杀掉一个。 “娘。”荧惑兰惊叫一声,长剑抖出一道金光,呼啸着迎头往神威那一剑撞过去。 这是无用之举,她不过是神武气境后期,如何也挡不住这一剑。但在同时,她身边呼啸着闪出七道金光,外加一道血红剑光,与她一并朝那一剑撞击过去。一个人不行,那就所有人都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的是七名人族加上荧惑显。 轰隆,剑光撞击一处,刹那将这块大地尽头震成一片粉末,再被强大的气浪吹进那片虚空之中,眨眼消失无踪。 荧惑兰电光火石之际将母亲拦腰一抱,与众人纷纷往后掠开,一掠数百里,这才悬浮半空,惊恐地看过去,这块大地的尽头方圆数百里顷刻被他们的剑光震得消失在虚空之中。 人影一闪,神威与神柔如影随形,倏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面露震惊和些许惊惧,都看住何离剑那双血红的眼睛:“非神非魔,我神界自古与魔界乃是光与影一般不能共存,禁忌,你的存在是禁忌,但凡不合天理就是禁忌,禁忌必须清除。” 而后怒容才在惊惧之后升上来,怒瞪众人:“并非神族,甚至连灵族都不是,却拥有神力,玷污我神界与神力,不可饶恕,一个不留。” 这就是这个世界与这个种族,绝对不允许异己存在,也因此人族一直不敢暴露自己身上藏着剩余三令。神族不会因为人族交出三令而原谅他们,这跟他们身上有没有三令没任何关系,而是因为他们拥有神力。 人影一闪,荧惑覆又惊又怒,挡在众人面前:“神族,你们何时才睁开眼睛看看,看看现在的神界,看看你们现在的这个样子。“ ”开世以来不光有神界存在,说明神界不是绝对的,你们不要再如此肤浅可笑,其他世界存在就说明他们有存在的必然,与神界一样必然存在。”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异界和异徒了?”神柔五指飞速舞动,灵巧无比,看得眼花缭乱。 但秀脸尽是嘲讽:“难道说你们要逃进人界中?你们就算能逃进人界,难道我们就不能杀进人界吗?魔族能毁掉的世界,我们就毁不掉了吗?罪徒,不论你们逃到哪个角落里,终避不掉神界的责罚。” 何离剑大气不敢出,喝道:“当心避开,别被她封住神力了。” 神柔五指一张,冷笑:“能避开就试试,封禁。” 但荧惑覆早就一剑挥出,怒道:“我岂会让你先出手。” 一道骇人金光呼啸而出,在这大地的尽头上一闪而过。 “不长记性。”神威没有出手的意思,双眼始终盯着何离剑,对荧惑覆这一剑爱理不理。 嗤,这道金光在两人面前呜咽着消失,看着诡异无比。 第367章 末路 神柔五指握拳,恍若刚才就是她这只小手将那剑光轻轻捏掉的:“我会唤醒我曾经给你们带来的恐惧,试多少次都没用。” 众人手心均都暗暗冒出一层冷汗,微微握紧手中刚重生的长剑。看到他们的长剑显露神族特性,神柔怒色更浓,银牙微咬,五指飞速捏动。 荧惑覆怒吼一声,扑了过去:“走。” 荧惑芙也对荧惑兰沉声喝道:“走,现在,所有人跟着荧惑兰。” 喊完了却没有人动身,她一惊,目带怒色,瞪着这些人:“你们……你们这些可恶的异族,真以为你们这样我会感动吗?你们能干什么?刚说了不要冲动,你们根本帮不了我和荧惑覆,只会成为累赘。” 嗤的一声,荧惑覆的那道剑光一瞬又被封禁,但他没有停下,直扑神柔:“杀了你就好办了。” 神柔再度飞速捏动手势,纹丝不动:“一对一你确实能杀了我,以我的神力跟你这么消耗下去我可玩不起。” 确实,一方攻击全被封禁,一方却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唯一能分胜负的只有看谁能撑到最后,这取决于谁的神力消耗最快。 神柔承认自己的神力不及荧惑覆。 可她一点也不担心,神威冷着脸一剑挥出,朝荧惑覆击去:“永别了,荧惑部族最强术法。” 两道金光猛烈撞击,刹那又将高空之下的大地震得瓦解掉了近百里。 荧惑覆一声闷哼,身影在这冲击力面前显得单薄无力,被震得往后飞出里许,稳住身形,脸色大变,回首喝道:“她的目标是你们。” 这一次神柔的目标不是封住他的神力,而是对准了众人,五指一张,露出得意的微笑:“封。” 众人刹那瞪大眼睛,荧惑芙颤声道:“糟糕了,寻道者……可恶的寻道者。” 神威一掠,转瞬来到荧惑覆面前,长剑泛着寒光,一片金光一闪:“先担心自己吧,荧惑覆,这一次是永别了。” 荧惑覆仓促往长剑上一抹,但这就是术法者与神武者的区别,他们出招就是最大的缺陷,不能像神武者那样随心而动。只是一抹的这一瞬间,他唯一的机会已经失去,不甘心地仰天怒吼,看着神威那道金光扑面而来。 但他身后那片金光又是同时呼啸着激射过来,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猛然撞击在神威那道金光上,吼声将天空震得颤抖:“休想伤到他。” 轰隆,这八道金光凝结在一起,将神威那一剑击成粉碎。 神威吃了一惊,咳的一声,慌忙再度挥剑,将八道金光的余劲消掉,长剑在手中嗡嗡轻吟,微颤不已,他更加唔的一声,按住自己的心口,微微摇晃。 六名人族,加上荧惑兰与荧惑显,虽然每一个人的修为都远远不及他,但八人联手,却竟然能将他震伤了。 “神柔。”他又惊又疑,喝道。 神柔刚才不是要将他们神力封禁吗?他们怎么能出手呢? 却见神柔也是震惊无比,娇躯微微哆嗦,不敢置信看住何离剑。 何离剑只感到浑身一片发酸,魔泣剑在手里变得有些沉重,自己呼吸也急促起来,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瞪着神柔。 泼的一声,彼此之间的空气猛然炸开,在高空荡出一圈无形波纹,宛若一个巨大的气泡,在天地之间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这……这是什么招式。”神柔目中露出一丝惊惧,“竟能将天道无形强行化解掉。” “什么?”神威一颤,原来如此,不是她没有出手,是天道无形被何离剑强行破掉了。 何离剑咧嘴嘿嘿冷笑,咬牙切齿:“虽然是弱得不堪入目的招式,但看来破解一些奇怪术法封印很是凑效。” “你……。”荧惑芙恍然回过神,吃惊得瞪大眼睛,“你竟然……。” 何离剑一抖魔泣剑,强行让自己稳住,刚才那一剑着实消耗不少神力:“别说术法,别说封印,这一招可能威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但毕竟曾经连魔界之门都能撕开,在空间和时间面前术法与封印又算什么。” 没错,土令将血骨门封印千年,那是空间封印,被断心碎梦撕开了。魔界之门乃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空间之门,原本被魔族关闭,也被它撕开了。水令封印起来的,不是空间,而是时间,时间也能被它撕开。 在这样威力已经微乎其微,但却拥有自己独特之处的招式面前,术法和封印又能算什么? 何离剑冷笑:“再弱小的东西只要存在了就有它存在的必然,断心碎梦存在的目的和意义,大概就是专门对付你们寻道者的术法,人族,就是为你们而来的,荧惑芙,你说得没错,你的预感好像一天比一天准了。” 荧惑芙失声而笑,万万没想到:“你……你们啊……。” 神威又惊又怒,蓦然大喝:“杀了他们。” 一道金光再度朝荧惑覆激射过去:“死吧,荧惑覆,你一死他们就完了。” 只要荧惑覆一死,他就能空出手来对付剩余众人,那时候不用神柔封禁神力,他一个人就能全杀了。 神柔双眼一睁,五指飞速捏动,往荧惑覆一张:“封。” “妄想。”何离剑大喝一声,断心碎梦在神武体境前期修为的驱动下倏然出手,朝她与荧惑覆之间的空间中激射过去。 荧惑覆怒吼一声,全然不管神柔意图封住自己的神力,他对何离剑绝对信任,一道金光咆哮而出,迎头往神威那一剑而去:“同归于尽吧,神威,你也不过神武力境前期,你杀不了我的。” 轰隆,两道金光撞击一处,强大的冲劲将它们挤成一道,在高空中倏然炸开,震出一圈无形波纹横扫而过,压得空气嗡嗡作响,高空下的大地被压出一圈圆形形状,瞬间扩大。 眨眼之间,这块大地的尽头又被铲掉了一层皮。 金光中,荧惑覆的身影宛若一个小黑点,被击飞出来,在空中一掠而过。 第368章 绝境求生 “爹。”荧惑兰大叫一声,飞身过去,将他牢牢接住,依旧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连同他一起往后飞。 与此同时,金光之中,泼的一声巨响,何离剑的断心碎梦闪现出一道道闪电,毒蛇吐信一般狂舞着狰狞的身躯。四人同时出手,在金光炸开的同时,断心碎梦也同时炸开,哪怕身在万里高空,这强大的冲击力依旧将大地震得被掀翻了一层地皮。 何离剑却瞪大血红的眼睛,被戏弄了一样又惊又怒:“混账,中计了。” 众人心中一凛,不明所以。 何离剑狂吼一声,魔泣剑再度泛出一片血光:“竟敢骗了我。” 荧惑覆也在这一瞬间推开荧惑兰:“走开,当心。” 只见神柔冷笑着,刚才张开的五指并没有施放天道无形,她故意等到何离剑那一剑挥空,等到荧惑覆与神威两败俱伤,这样一来谁也阻止不了她了。 素手用力握住,冷声道:“封禁。” “爹。”荧惑兰被荧惑覆一把推开,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 荧惑覆一声闷哼,双眼金光倏然消失,惊怒无比,恶狠狠瞪着神柔:“你这狡猾的女人。” 泼,何离剑那一剑终究晚了一步,孤寂地在高空中炸开,徒留一片闪电一闪即逝,它没能及时化解掉天道无形。 神柔冷笑:“如此一来,你们全部都死定了,一个都逃不掉。” 她身后人影微动,神威面色苍白无血,抹掉嘴角的一丝血丝,微微喘息。 “如何,神威,还能行吗?”神柔没有回头看他,竟然露出满是杀机的笑容,“你不行我可就要一个人上了,荧惑部族最强术法已经废掉,剩下的几个杂碎全加在一起也无法将我神力逼到耗尽的地步,他们会被我全部封禁。” 荧惑覆的身影飞速下沉,一条人影瞬间将他扶住,他现在神力被封死,根本无法停留在半空,扶住他的正是荧惑显。 想起自己的父亲荧惑堇也被封禁过,荧惑显怒得双眼金光大盛,单手挥剑:“我杀了你,可恶的寻道者。” 荧惑芙颤声道:“走,你们快走,现在没人能阻止他们两个了,再不走你们神力全都被她封禁,以你们如今的修为跟她消耗不起,哪怕你们轮着上,最终耗尽神力的是你们,而不是她。” 她一推扶住她的姚羡琦,咬牙道:“走,现在神威重伤在身,无法杀了你们,神柔一次只能封禁一个人,你们走。” 她说得对,跟寻道者打,拼的就是消耗战,但众人的修为太低了,明显消耗不过神柔。 何离剑怒得双眼通红,连续全力出手,已经让他感到吃力起来。 看着荧惑显那道剑光呼啸扑往神柔,神柔依旧冷着脸轻描淡写,抬手一抓:“封。” 嗤,那道剑光呜咽着消失掉。 天道无形,神族寻道者的自卫术法,原本目的就是封禁对方所有攻击,只有极少数寻道者能将其修炼到直接将对方神力封禁的地步。神冰是其中一个,神柔也是其中一个。 何离剑盯住这两名神族身后的那片虚空,沉声道:“我只能再度全力一剑,这一剑的同时,大家全速进入灵隐之门,一个不准落下。” 众人惊着脸暗暗点头,屏住呼吸。 神柔又抬起手,飞速捏出各种手势,冷视何离剑:“禁忌,我先解决你。” 何离剑冷笑,魔泣剑抬起来:“我是不是让你感到很害怕?未知这种东西,很可怕的,是不是?” 因为他也为自己害怕过,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别说其他人,他自己都有点害怕这种未知的力量。 神柔面容一动,被他说中一样,手势已经全部捏完,五指倏然张开。 何离剑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恍若盯进她的心脏之中,让她打了一个哆嗦,何离剑冷道:“这就是为什么不容异己存在的原因,神界,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世界,神族,是一个胆小如鼠的种族,他们对跟自己不一样的任何东西,都感到惧怕,难怪魔族能将神界崩碎为五块大陆,你们的胆量,远远不如魔族,注定败给魔族。” 一句话说得神威都动容,脸色一变。 荧惑覆与荧惑芙也都身子一颤,惊呆住:“原来如此,神界与神族,确实很胆小,不如过街老鼠。” “闭嘴。”神柔勃然大怒,五指用力握住,因为愤怒花容都变了形,“封禁。” 何离剑蓦然大喝,怒瞪双眼,恶狠狠盯着神柔那惊慌逃避的双眼,要将她吃掉一样:“我们来了,神族,颤抖吧,破。” 断心碎梦一闪,泼,高空中,猛然炸开一片眼花缭乱的闪电,噼里啪啦作响,让人心中慌乱不已,将天地闪得一片昏暗,一圈无形波纹同时荡开,呼啸着在天地之间横扫而过。 闪光一瞬即逝。 神柔心口微跳,面露惊慌,连呼吸声都是颤抖着,被何离剑那么一瞪,竟似乎连心脏都被他瞪得停住跳动。 继而猛然一惊,高空中,除了她和神威空无一物。 神威满脸怒容,猛然转身,瞪着那片虚空,也是空无一人,一个哆嗦,又惊又怒:“竟然逃掉了。” 这么一动怒,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微微摇晃,颤声道:“荧惑覆,身为灵族却竟然有如此修为,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神柔也余惊未了,目中微光隐隐流动,微微喘息:“那个人族是禁忌,必须杀了他,不能让他和那种力量存在,不能让他与那种力量成长起来。” 那只素手也在哆嗦着,她颤声道:“不过区区神武体境前期修为,竟然能将我神武力境前期的天道无形化解掉,人族的招式,不,人界与人族都得陪同这个人灭绝掉。” 何离剑说的没错,神界与神族就是惧怕与自己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才如此排斥异己,绝对不容忍对方存在。 大概,神魔自古水火不容的原因,除了彼此天生特性对立之外,这也是原因之一。 第369章 灵隐秘境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何离剑眩晕得拧紧眉头,几欲呕吐:“大家没事吗?” “呕~~~。”邵澄茗慌忙捂住小嘴,娇躯难受得微微哆嗦,秀眉紧锁,眼中尽是痛苦之色,“没……唔……没事……。” 何离剑曾经在退魔遗迹进入过土令封印起来的空间,记得那种抬脚一跨,整个世界完全变样的奇妙感觉。 但这一次不同。 土令封印起来的空间其实是同位空间,位置是相同的,而这一次则是穿越空间。 神界门庭周围是一片正在不断分解掉它的虚空,五块大陆如同飘浮在汪洋大海之中的五座小岛,隔绝开五座小岛的就是那片虚空。 灵隐之门是一个空间之门,唯一存在于虚空之中的空间通道,要前往灵隐秘境就得经过这条空间通道穿过去,并非土令封印那样原地出现在另外一个空间里。 只见众人四周一片白茫茫的,神界门庭不见了,那片虚空不见了,周身除了强烈的白光空无一物。这白光强烈得让人无法睁开眼,正在飞速往身后掠过去所成的流动形态更是加剧了这种眩晕感。 众人就悬浮在这片飞速流动的白光之中,宛若身处一条光芒的密道,被它冲着往前一闪而过。 连荧惑显与荧惑兰都面露痛苦,荧惑显牢牢扶住荧惑覆,荧惑兰则牢牢抱住荧惑芙,难受得说不出话。 邵澄茗回答那句话后差点呕吐出来,死死抓住鲁悼司的胳膊,几乎靠在他身上,娇喘连连。鲁悼司自己也难受无比,皱着眉头:“还……还没到吗?” 荧惑芙与荧惑覆早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只是神力被封加之受了伤,显得极度虚弱:“没那么快,五块大陆彼此相隔亿万里,其距离比每一块大陆都大,坚持一下。” 姚羡琦连连运功,稳住自己,脸色微微苍白:“这片虚空所成的间隙原本一定就是已经被吞噬掉的神界,难怪五块大陆加在一起都没有原本的一成大,剩余的九成神界其实就是这片虚空,可见每块大陆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只是几句话,她也忍不住,微微抱紧了何离剑的胳膊。 小桃儿则早就像一块破布一样,黏在他身上,软绵绵的,一张小脸苍白无血。 何离剑暗暗道:“坚持一下,只要到了灵隐秘境就好了。” 禁不住带着惧意颤声道:“魔族究竟用了什么力量,竟能将如此神界毁成这个样子。” 荧惑覆闭上眼睛,无力地叹气:“不,神界被崩碎为五块大陆并非魔族直接造成,魔族也没有彻底毁掉一个世界的能力,是神界核心崩碎了,若是神界核心还在的话神界不会出现虚空,死掉的大地不复存在就变成了虚空。” 众人听得心中寒意阵阵。 “自古世间只有虚空,神界是存在于虚空中的世界,魔界也是,人界也是,既然神界已经死掉了九成,那虚空当然就浮现出来了。”荧惑覆黯然而笑,充满无力和憎恨。 郝雄章面色铁青:“你们的世界真让人无法理解,所谓世界的核心我们闻所未闻,因为人界就没有自己的核心。” 荧惑芙苦笑:“是你们人界的世界比较奇怪,不是我神界与魔界奇怪,非但神界有世界核心,魔界也有魔界核心,世界核心即为世界的心脏,心脏已经被碎,世界当然就已经死了,现在残存的五块大陆其实是还没有腐烂的神界尸骸。” 荧惑显也忍着痛苦,忍着阵阵眩晕:“人界没有世界核心?确实其实奇怪的是你们人界,而不是神界和魔界,魔界与神界一样,万物皆由世界所生,只有你们是自行繁衍的。” 何离剑目光幽暗:“这大概就是人界为什么没有核心的缘故吧,因为我们是自行繁衍的种族,它不需要什么核心,没有核心就不会像你们的世界一样,所以就不用繁衍我们。” 荧惑芙摇头纠正:“你说反了,是你们人界没有世界核心,所以你们都是自行繁衍的,否则你们也跟我们一样,皆都生于人界。” 荧惑兰幽幽道:“人界,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正说着,这条飞速流动的白光通道尽头一花,众人只觉得一颗心悬到嗓子眼上,手脚一阵轻松,眼前一片碧蓝碧蓝的天空突然出现,无声拥抱住他们。 “灵隐秘境。”众人大喜,齐声惊呼。 看那白云朵朵无声从身边飘过,高空之下清澈如洗,绿茵茵的大地宛若一张不见尽头的毯子平铺过去,清风习习抚在众人脸上。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尤其刚从灵隐之门穿出来之后更加觉得美妙无比。 “哇~~~~~。”邵澄茗大口大口喘气,又惊又喜,瞪大眼睛,“我撑过来了,我撑过来了。” 众人一个一个不住缓气,灵隐之门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和封闭感,以及那简直无法忍受的眩晕感荡然无存,顷刻就让浑身血液畅通无阻流动,心跳变得轻松欢快,只感到神清气爽。 何离剑第一时间在空中无声掠过,来到荧惑覆面前,沉声道:“没事吧,你们……。” 荧惑覆也正在试图微微运功,苦笑一声,满满感慨:“想不到百年后我还是不敌那个可恶的寻道者,神力终究被她封印住了,寻道者,明明毫无任何杀伤力,毫无任何攻击力,却让人如此痛恨。” 荧惑芙也咬着银牙,尽是不甘:“这个神柔,可恶的寻道者,可恶的寻道术法。” “娘。”荧惑兰目中露出绝望和愤恨,低下了头。 神力被封形同废人,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也安慰不了,安慰也没有用。 何离剑恨声道:“难道就没有解开这天道无形的办法吗?既然被封印起来,那一定有解开封印的办法,你们为了我们才沦落至此,我岂能眼睁睁看你们如此模样。” “告诉我,只要有办法不论如何我都要为你们解开这天道无形,在所不惜。” 郝雄章也强忍怒气:“请务必告诉我们,我们欠你们的已经不能再欠了,哪怕赴汤蹈火,我也一定解开这天道无形。” 第370章 不准你杀他 荧惑兰幽幽道:“没用的,除非是同等的寻道者亲手解开,否则谁也解不开。” “同等的寻道者?”何离剑想起了神冰,除了神柔目前见过能将对方神力直接封禁的就只有神冰,“那我们就找到他们,若是不给我解开,我就杀了他们。” “你们?”荧惑覆并不是嘲笑他们,冷哼一声,目露无奈,“你们的好意我与荧惑芙心领了,就算不是为了你们我们两个也会被神柔封禁神力,终有一天我们两个还是会去找神威与神柔,这与你们无关。” 荧惑芙也恨恨道:“你们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你们的路还很长,别为我们做无聊的事,你们能否救出自己的族人都还是一个问题,现在却先来想着帮我们解开封印,太自不量力了,要是能逼迫神柔我们自己就行了,不用你们。” 何离剑心中纠痛,知道他们不是嘲讽自己,确实现在众人自身难保,空有相助报恩之心却无能为力,恨恨咬牙低头。 荧惑覆看一眼身后的那块天空:“快快离开吧,这里是灵隐秘境的尽头,神威与神柔定然很快也追过来,先活下去,以后怎样再慢慢去想,再慢慢去面对,再慢慢去解决,死了还能干什么?” 众人唯有点头,回望过去,这块晴朗的天空有一半消失在虚空之中,高空之下的大地也是一样,众人就是从这块虚空之中钻出来的,单凭肉眼根本看不见刚才那道白光隧道。 如果不是荧惑覆与荧惑芙在,众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条空间隧道准确的位置吧。 身影纷纷相继从高空中掠开,很快远离这片深不见底的虚空,消失在灵隐秘境的深处,再也看不见。 没多久,虚空中人影晃动,神威与神柔也都钻了出来,冷着脸凝望灵隐秘境的深处。 “他们走不远,恰好原本就要去遗忘巢穴,那就先将他们都杀了,再继续前往遗忘巢穴。”神威冷冷道。 神柔至今没有从何离剑带来的惊惧与疑惑中回过神,目光飘忽不定,金光看着高贵纯洁:“不,能不杀就不杀,神通说过核心碎片就在他们手中,在没有确定碎片已经齐了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杀尽,尤其是那个禁忌,他更加不能杀。” 神威面色瞬间冰冻起来,恨意和惧意一并浮现,对他们来说何离剑就是未知,是最恐怖的恐惧。 他巴不得现在就将之清除,只有将何离剑清除了他才会得到安心:“不,你说反了,恰恰其他人都可以不杀,那个人却非杀不可,他绝对不能留,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不能让他与那力量成长起来。” 这原本是神柔的话,现在变成他说出来,而神柔却反悔一样:“不,我会将他封印起来,直到神界探出他的秘密和那种力量的秘密,我们知道他是什么,那力量到底是什么之后,他就可以死了,在我们知道之前他不能死。” 既然未知是最恐惧的,那就把它变成已知,那样就不会害怕了,让奥秘显露出来正是寻道者原本的使命和职责。 这么一想,她那双诱人的金眸微微露出兴奋之色,樱桃小口吐出几个带有贪欲的字:“我会得到他,我一定要得到他,他是我的。” 神威坚决不许:“不,寻道者,你别被自己的求知欲冲昏了头脑,如此未知之物只有清除掉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你可别玩火自焚了,你对他和那力量一无所知,此举恐怕会引来不可预测的灾难,我要杀了他。” “够了。”神柔面露厌恶,看来寻道者与天诛者也会有冲突和争执,“你们天诛者的职责是什么?” 神威脸皮微微一抽,知道她的意思,极为不痛快:“清除灭绝灵族。” “还有呢?”神柔冷道,对他执意要杀何离剑感到不满,“接着说。” 神威冷哼一声,也厌恶地看她一眼:“协助寻道者探求神界奥秘。” 神柔冷笑,神威的回答已经决定了谁胜谁负:“那我现在要你协助我,活抓那名人族,不得杀了他,剩余人族与灵族,你可以执行你的使命和职责。” 神威目露冷光,警告她:“你可别忘了,你们寻道者的职责与使命是探求神界奥秘,而不是异族奥秘,我依旧可以杀了他。” “哼。”神柔知道他会这么说,目露胜利者轻视眼神,“但他本身非神非魔,与神界有所联系,我说他极有可能藏有神界奥秘,就算没有,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找到相关线索,助我寻道者找到神界奥秘,谁敢保证他的到来其实就是明明之中注定让我寻道者找到千年没找到的奥秘呢?” 神威冷冰冰看着她,是他输了,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神柔看着这万里高空,嘴角露出一丝胜者的傲然:“走。” 两人从高空中无声一闪,刹那无踪。 却见这灵隐秘境与神界门庭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群山与密林更为茂盛罢了,想也是,灵隐秘境乃是神武木尊统领之地,神武木尊掌管的乃是生命。 荧惑覆依旧叮嘱众人:“我们暂时甩掉了神威与神柔,这一次所幸只有他们两个发现我们,若是神通与神冰带的那六千多名神族,我们定然一个都逃不掉,但不要就此掉以轻心,神族为了探求神界奥秘出没神界各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遇到他们,万般小心。” 众人点头,远在高空之上,离地万里,这样更加有利于不被察觉,若是贴着大地飞掠,必定更快被发现。从大地看上去,他们的身影几乎无法看得见,修为极高也只是隐隐察觉几个幻觉一般的小黑点一闪而过罢了。 荧惑芙更是提醒:“你们现在才刚入神界,神通与神冰尚未回到神武金尊殿回报,一旦他们回去了,整个神族就都知道你们的存在,那时候你们才是真正寸步难行,在这之前尽快变强起来吧,不求能与他们对抗,只求能安然脱身就行了。” 萤火蝶可遇不可求,以人族的寿命根本无法修炼完神武功法,众人便又默然不语起来。 第371章 让他们来 “娘,现在我们要去哪?你们知道灵隐部族藏身何处么?”荧惑兰低声问。 荧惑芙不敢肯定,微微摇头:“近百年前那是最后一次见到灵隐部族,虽然神族一直将我荧惑部族视为首要目标,但若发现了他们依旧会全力清除,这百年我与你爹曾经找过他们,他们已经迁徙他处,现在要去的是他们曾经的旧址,能不能遇到他们全看运气了。” 可见灵族这千年里是如何过来的,何离剑心中烦闷难受,微微叹息。 鲁悼司怒道:“本是同根,何须如此,你们千年里对他们如此忍让,反而没有得到他们的心软,何不干脆与他们抗争,至少也能在神界中占得一席之地,保证他们不敢轻易如此对待你们。” 荧惑覆无声而叹,他们何尝不想:“我们一开始确实念着本是同族,但这不是所有的原因,你们也亲眼看到了,荧惑部族乃是灵族中最强的部族,现在也落得如此下场,就算联合其他部族,也终究不是他们的对手,反而加快灵族的灭绝,所以被迫千年里不断逃亡躲藏。” “神族这么强大吗,你们之间的差距竟然完全无法抗衡。”姚羡琦无法忍受。 荧惑兰面露无奈之色:“神族,他们都是自古活到现在的,都经历过与魔族之间的无数死战,他们的神武功法修炼得本就比我们高,就算他们也出现寿命衰减,神力变弱的情况,但那并非是所有神族。” “神族其实只有半数不到出现这样的情况,出现这样的情况的神族就是你们见过的寻道者,神冰和神柔这样的寻道者原本其实也是神武者,后来才因为神力日渐微弱而选择成为寻道者。” 说着不自信起来:“我们灵族其实已经经历了好几代人,有些甚至经历了数百代,比如说我,我就没有经历过神魔之战,我想要修炼到神族的境界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我们灵族的劣势很明显,当然比神族弱了很多很多,完全不能对抗。” “自古就活到现在?”何离剑心中灵机一动,惊讶起来,“这么说不是只要身为神族就能将神武功法修炼完成吗?神通与神威自古活到现在也只是神武力境前期,完全不合理。” 荧惑覆又现悲伤:“不错,与你们人族一样,神族也有自身资质之说,你的资质注定你只能达到某个境界你就永远只能达到那个境界,哪怕长生不老也没用,如何继续苦修也没有用。” “我与荧惑芙的极限是神武力境前期,尚且是术法者的神武力境前期,我们修炼不了神武功法,我们的神力太弱了,要是修炼神武功法恐怕连气境前期都很难修炼完成。” 众人心中凉了一半,大家都知道彼此现在想的什么,连神族都如此,人族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了,就算现在人族也能长生不老,但可能他们根本无法达到神武力境后期。 “我不服。”郝雄章颤声道,“明明希望就在眼前,为何总是有诸多阻碍百般为难我人族,难道我们其实一直在做徒劳的挣扎和尝试吗?” 何离剑也心中空落落:“不要这么早就放弃,至死为止,都不要放弃。” 但众人着实振作不起来,这一次确实打击太大了。 何离剑咬牙,目中再度幻化出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个背影,那是人族第一位羽武者,从未有人见过,一直都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想象出来的,沉声怒道:“第一位玄武者诞生之前,第一位羽武者诞生之前,谁能知道还有玄武者与羽武者的存在,我们一定行的,若是这么放弃对得起人族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谁又知道人族会出现什么样的奇迹呢? 姚羡琦也道:“没错,我们是人族,不是神族,谁能保证神族并非人人可以将神武功法修炼完成,我们人族也是这样呢?” “第一位玄武者诞生之前,谁又知道还有玄武者存在呢?谁又知道更甚还有羽武者?若是第一位羽武者当时都放弃了,什么玄武者羽武者,那就真的根本不存在了。” 鲁悼司听得握紧拳头,咬牙鼓舞道:“没错,姚姑娘说得对,还没结束呢,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人族顿悟出玄武者,顿悟出羽武者,也能顿悟出神武者。” “从玄武者开始其实都已经不算是人族的力量,但我人族做到了,现在我们就是神武者,谁敢再这么咬死我们的希望和未来,我要痛骂他。” “我……我……。”邵澄茗激动得语不成声,“我不准你们这样丧气。” 郝雄章被触动,面露痛恨之色,咬牙道:“你们说的对,我太悲观了,我们还活着呢,我们就是自己的希望,希望,还没灭。” “人族连番顿悟远超自己的力量,玄武者与羽武者是先人留给我们的宝藏,这一次,我们要超越先人们,我们要成为神武者,真正的神武者。” “顿悟?”荧惑芙想起何离剑将他们催眠的情景,一直就感到惊讶和不解,现在看到众人重燃斗志更加对他们感到惊异,“你们人族的武者心境,到底是什么?那所谓的空我心境真的这么强大吗?” 何离剑自信一笑:“不错,就是这么强大,我正是通过空我心境超越了魔武者。” 双眼露出逼迫之色,环视众人:“你们必须给我领悟到那心境。” 众人顿然齐声道:“当然。” 荧惑覆将信将疑,还是微微摇头:“看看吧,如果你们的空我心境真能让你们一朝顿悟,免去多年苦修的话,你们……。” 他突然害怕起来,看着这群异族:“你们确实是一个让人害怕的种族,看似一无是处,又不及神族与魔族,连我灵族都远远不及,但却偏偏能超越我们,这么说来,万一你们真能成功的话,你们太可怕了。” 荧惑芙也感到不安,看着何离剑:“最可怕的是你,现在你已经成为神族必灭之物,神族最害怕你这样的未知之物,他们一定优先杀掉你。” “让他们来。”何离剑冷道,毫无惧色。 荧惑显也面露惧意,暗暗冒汗:“你们的世界真奇怪,你们这个种族真奇怪。” 何离剑笑道:“彼此彼此。” 众人轻轻一笑。 盂洁瑶忽而道:“难怪我们学不了术法,因为我们的世界与你们的世界不同,术法是调用世界的力量,对象必须是能沟通的世界,人界没有心脏,无法沟通,故而就没有术法了。” “不错。”荧惑芙对这名人族少女也感到好奇,她可是这群异族中心境仅次于何离剑的人,真的处处与众不同,就连她察觉的点,关心的点都跟其他人不一样,“这样的世界造就了这样的你们,你们天生就没有与世界沟通的能力,所以无法修炼术法。” 荧惑兰微微吃惊,也看着这名人族少女:“难道你刚才在想,想要学习术法?” “我们学不了。”盂洁瑶目光微暗。 小桃儿原本一个惊喜,旋即被她这句话冷却掉,幽幽叹气:“哎,我还以为盂姐姐想要通过学习术法来获得力量,这样也许就不用修炼神武功法了,哎,我们不行。” 何离剑与郝雄章也吃惊,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暗暗敬佩她的心思,哪怕被证实是不可能。 确实,如果神武功法太难练了,如果是术法呢? 可惜术法根本不可能,身为外来之物的人族,怎么与神界沟通? 幻想破灭之后小桃儿反而破釜沉舟,咬牙坚定无比:“那就什么都不想了,专心修炼神武功法,空我心境,我一定要领悟到它。” 她是悟性最差的一个,每次都是她最后一个醒来,她都如此坚决,众人更加是坚定无比。 荧惑覆与荧惑芙露出佩服的微笑,微微点头,暗暗叹息:“难怪连魔族都无法彻底灭绝你们,你们的斗志实在可怕,跟你们的心境一样可怕。” “正如你们所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只要还活着,一切就皆有可能,你们本身从遇到魔族开始就一直在创造超出自己极限的奇迹,相信这奇迹还没结束。” 荧惑芙笑道:“我的预感从来都不会出错,我期待你们。” 众人一笑,充满了信心和斗志。 何离剑不容商量,沉声道:“我还要将你们身上的天道无形解除掉,一定。” 荧惑覆与荧惑芙目光微动,那是感动,荧惑芙苦笑,但这一次没有劝阻他:“谢谢。” 又看往荧惑兰与荧惑显:“你们两个。” “我知道。”荧惑兰咬牙,目中尽是斗志,“荧惑部族最强术法还没被终结,我将要成为超越你们的最强术法。” 荧惑显沉声道:“都说灵族全靠术法,那我就成为千年来最强的神武者,任何逆境都不能让我退却。” 说着,看一眼众人:“我岂能连人族都不如。” 众人哈哈大笑。 蓦地,一道金光从天际边微微一闪,笑声戛然而止,个个脸色一变。 第372章 灵隐部族 循着那剑光过去,何离剑警示众人:“大家小心,定然是神族,这里既然是灵隐部族藏身之处除了神族不会有人惊扰到他们。” 他不安起来:“要么灵隐部族有人被神族发现了,要么就是神族发现了神怪。” 郝雄章可不愿意遇到神族,凝望那片稀疏的剑光:“但愿不要是神族啊。” 盂洁瑶摇头:“极有可能不是,若是灵隐部族被发现不会只有几道剑光,再则灵隐部族怎么会躲到灵隐秘境边境来,应该是神族遇到了神怪。” 分析得有理,荧惑覆沉声道:“何离剑。” 何离剑已经明白,身影一掠,将众人甩在后面:“等我消息。” 现在就他修为最高,他去的话最合适不过,姚羡琦叫了一声:“多加小心。” 何离剑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神族最主要的目标,但那得在神通与神冰回到神武金尊殿之后。灵隐秘境是第一次迎来异界族人,这里没有任何人见过人族,只要他不轻易出手就不会被盯上。 靠近那片剑光所发之地后,何离剑身影往下沉,没入那片密林之中,藏身于林间无声飞速穿梭,慢慢靠近过去,警惕地张开体息注意四周的情况。 倏地,又是一道金光乍现,从前方数十里之外冲天而起。 众人从虚空而来,身后是那片虚空,前方就是灵隐秘境深处,这道剑光比刚才的距离更深。 何离剑心中一沉:“往里去了?这么说不是逃出来,而是往里逃,看来极有可能是被发现的灵隐部族。” 荧惑兰与荧惑显就是擅自离开部族才遇到众人,看来这逃跑的灵隐部族是有事外出,当下将心一横:“如果是灵族的话我岂能见死不救?” 身影一掠,瞬间从林间穿出,贴着树梢尖上眨眼朝那道剑光而去,魔泣剑嗡嗡作响,随时准备出手。 蓦地,又是一道金光闪现,就在眼前。 何离剑落在树尖上,定睛看过去。 只见两名灵族匆匆而来,落在林间的一块空地上,长剑一抖,挡在另外两名已经倒地的灵族面前,刚才那几道剑光正是这两名匆匆而来的灵族所发,是一男一女。 女的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两名重伤的灵族,焦急问了一声:“你们没事吗?” 重伤的灵族也是一男一女,颤声道:“没事,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何离剑看见逼得他们出手的究竟是什么了,并不是神族,而是一头神怪。 他暗暗吃惊,这神怪就正是他们在灵隐之门前曾经见过的那种,但体型要比那一头小得很多,应该是幼年神怪。 女子听到那两人没事暗暗松了一口气,责怪他们:“你们怎么跑出来了?名字叫什么?” 重伤的一男一女面色苍白无血,哆嗦声音:“你们两个当心。” 挡在他们面前的男子却并不担心,那头神怪经受了几剑已经身受重伤,他也没有再补上一剑。 而是瞪着那神怪,露出恐吓之意:“可怜之物,走吧,幸好是我灵隐部族,若换成神族你早就死了,快走。” 何离剑暗暗称奇,这灵隐部族却有如此慈悲心肠。转念一想,灵隐部族本就从属神武木尊,神武木尊代表的是生命,对这些已经失控的神怪其实他们比任何人都心痛不忍吧。 禁不住心中叹息一声:“神界原本一定是一片和睦,他们的这个世界万物都是同一个母亲,不论神族还是神兽形同手足,只是魔族让他们变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灵族诞生,神怪诞生,昔日之情转身就变成了必杀的关系。” 那头神怪惊恐地哆嗦起来,呼呼地低吼几声,还想要往前踏出一步。 男子双眼金灿灿的,倏然一瞪:“不明白吗?我不愿意对你出手,快走。” 蓦地一声怒喝,将那神怪吓得转头就跑,化作一道黑影没入密林深处。却在眨眼之后,密林深处突然闪出一片金光,传来那头神怪凄厉的惨叫声。 何离剑脸色一变,那名男子与女子也同时跳起来,睁大眼睛。 他们放走了它,但却有人将它杀了。 “谁?神族吗?”女子掩饰不住紧张和惊惧,看一眼男子。 男子慌张起来,僵硬着脸,回身扶起重伤的那两人:“走,可能是神族。” 重伤的男子却颤声道:“不,不是神族。” 何离剑也发现了,杀了那头神怪的并不是神族。 他目中露出一丝怒色,从藏身之处一掠而出,落在那四人面前,冷道:“不是神族。” 四人吓了一跳,重伤的那一男一女更是脸色苍白,震惊地看着他。 “什么人。”持剑女子惊得喝道,警惕地盯住何离剑。 “是灵隐部族吧?”何离剑对这救人的一男一女点头。 男子冷道:“不错,灵隐部族灵隐峰,你是谁?” 女子也挡在那重伤的一男一女面前:“灵隐部族灵隐夕。” 罢了又惊又疑,看看何离剑,看看身后重伤的一男一女:“奇怪,这一次奉命出来查探的有这么多人吗?” 重伤的那一男一女一见到何离剑立即恨得咬牙切齿。 何离剑冷笑道:“灵隐部族的,你们中了暗冥部族的幻灵术还没察觉出来吗?你们救下的这两个,男的叫暗冥寂,女的叫暗冥襄,我是分辨不出你们这个部族与那个部族之间的差别,不论神族灵族在我眼里看起来都没有多大区别,他们一定幻化成你们的族人了。” 灵隐峰与灵隐夕闻言大吃一惊。 重伤的那一男一女终于怒道:“何离剑。” 果真是暗冥寂与暗冥襄。 何离剑没空理会这两名暗冥部族,回身抬起长剑,直指那头神怪被击毙的方向:“来者并非神族,会杀掉神怪定然不是你们灵隐部族的,那就是暗冥部族了。” 暗冥部族无家可归,千年里为了找寻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与寻道者一样遍布神界各处。加之他们与神族有过协商,他们是唯一一个可以任意出现在神界各处而不被神族灭绝的部族。 来的不是神族,当然就是暗冥部族了,灵隐秘境之中的灵族除了灵隐部族,还会有谁? 第373章 出手相救 嗖嗖,三条人影从密林之中激射而出,一个个冷冰冰看着何离剑与两名灵隐部族。 见到暗冥寂与暗冥襄冷笑了一声:“暗冥寂,跑这里来干什么?” 灵隐峰勃然大怒,一把拎起暗冥寂,长剑就往他脖子上抹过去:“这混账暗冥部族,竟敢戏弄我。” 灵隐夕也怒容展现,长剑架在暗冥襄喉前,喝道:“灵隐部族,放下兵刃。” 暗冥寂看着灵隐峰那柄寒光森森的长剑划出一道冷光,声音阴森无情:“你想好了,我死了你会有什么后果,你叫灵隐峰是吗?” 灵隐峰长剑一个颤抖,竟一时间不敢下手,怒道:“不错,给我记住了,灵族败类。” 一把架着他,对那三名灵隐部族喝道:“放下兵刃。” 三名灵隐部族禁不住嘿嘿笑起来:“快点杀了这两个废物,然后专心跟我们动手,灵隐部族,你们只怕连血都没有见过吧,神魔两族自古死战至今,一直不愿大开杀戒的就只有你们,哪怕成为灵族之后也依旧一副软手软脚的假慈悲模样。” 刚才已经亲眼见过,得到证实,灵隐部族确实是一个不愿意杀生的部族。但没想到哪怕在神魔自古至今的死战中,这个部族也是这么心软,实在匪夷所思,不愧是代表生命的部族。 灵隐峰与灵隐夕果真被一言说中,怒道:“你……。” 三名灵隐部族中一名冷道:“还是神族的时候,就连对方是魔族你们都要再三犹豫才肯动手,现在你们手里的可是昔日的族人。” 另一人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别说昔日族人,连神怪这种东西都不想杀,你们能下得了手吗?” 他们似乎将何离剑也当成灵隐部族的了,何离剑轻声一笑,摇摇头,抖一抖魔泣剑:“你们两个,抓好他们,我正要杀了他们。” 回过头,咧嘴露出一丝狞笑,恶狠狠盯着暗冥寂与暗冥襄。 暗冥寂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杀了他,他不是灵族,乃是异界而来的异族。” 三名暗冥部族一愣,连灵隐峰与灵隐夕都同时一愣。他们光听到这句话都需要时间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也不一定立即相信。 这点时间的功夫何离剑已经怒喝一声,魔泣剑闪出一道血红轨迹,往暗冥寂喉咙上划过去:“先杀了你。” 岂料就在灵隐峰与灵隐夕一愣的瞬间,暗冥寂与暗冥襄不约而同一挣,往旁边奋力掠开,就此脱身。 灵隐峰吓出一身冷汗,长剑竖起来,电光火石之际挡住魔泣剑,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飞溅出一片火花,将他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孔映照出来。 与此同时,三名暗冥部族也反应过来,齐声大喝,三道金光呼啸而来,分别击往何离剑三人,喝道:“还不快滚开,失手将你们两个废物杀了可别怪我们。” 灵隐夕一声娇喝,挥手一道金光反击出去,与当中一道剑光撞击在一起。 何离剑暗道不妙,一把推开灵隐峰,喝道:“快闪开。” 两人瞬间左右分开,轰隆一声,四道金光刹那在密林之间炸开,闪亮了天空,看去一片金灿灿的。 何离剑目光穿过这片金光盯住那五条人影,双眼顿然一片血红,魔泣剑化作一道血红光芒呼啸而出:“暗冥寂,给我受死。” 他个人之前与暗冥寂并无什么恩怨,只是因为暗冥寂曾经害了荧惑部族而满腔怒火,若不是暗冥寂,荧惑覆与荧惑芙也不会百年流浪。 暗冥寂见到这道血光,又再次惊恐,脸色哆嗦不已,咬着牙奋力掠入高空,厉声喝道:“你们三个,快撤,他不是一个人,先让他们活着。” 那三名暗冥部族的灵族却被那血红的剑光吓了一跳,惊得目瞪口呆:“这……血红色的……剑光?” 三人同时出手,将那血红剑光顷刻震碎,震惊地看着何离剑那双血红的眼睛,一个一个打了一个冷战,不敢置信:“魔族吗?” 暗冥襄也已经奋力纵身离去,低声道:“你们快走,先撤,他们就快来了。” 何离剑绝对不会是一个人的,暗冥寂与暗冥襄清楚,何离剑出现在这里,说明荧惑覆与荧惑芙也快到了,他们害怕的是那两个荧惑最强术法。 何离剑的剑光果真将他们最害怕的人引来了,三名暗冥部族脸色刷的苍白,头也不回掠入深空:“荧惑最强术法。” 何离剑颤抖着手放下魔泣剑,其实与神威神柔一战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他也知道不可能一下能杀了暗冥寂,但总要试一试。 看这五名暗冥部族仓皇而逃,他没有愤怒,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以众人现在的状况,都来了也杀不了他们,他们害怕的荧惑覆与荧惑芙更是神力被封了。 吓跑了他们反而是最安全的。 “你……。”灵隐夕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他血红的双眼无声熄灭,娇躯微颤,惊惧不已,“你到底是魔族还是……。” 灵隐峰也吓得后退一步:“异族?” 这两名灵隐部族的灵族总算反应过来了。 高空中一声怒喝:“暗冥寂。” 那是荧惑兰的声音,被荧惑芙阻拦住了:“让他们走,我们现在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要我们还活着,他们就活不了。” 众人相继从半空落下,一个个紧张焦急,见到何离剑没事才放下心头大石。 姚羡琦责备地看他一眼:“不是说不要贸然行事么?你若是敢死在我面前,我就……。” 何离剑微微一笑,他们来了就好了:“有你们在我身后,我怕什么,你们必定会及时赶到,所以我放心出手。” 回过头看住灵隐峰与灵隐夕,那两人还在震惊,目不暇接看着众人一个一个从高空落下。 “荧惑部族?” 当看到荧惑覆与荧惑芙时,更是吓了一跳:“荧惑最强术法?” 荧惑覆一声苦笑:“灵隐部族,你们此次外出是为何事?” 灵隐夕吃了一惊,后退一步:“天道无形,你们遇到了神族吗?” “等等。”灵隐峰一头雾水,惊疑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荧惑芙凄然而笑,回望一眼:“说来话长,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不过,先离开这里,神威与神柔恐怕就要到了,路上再跟你们细细道来。” 灵隐峰与灵隐夕更是吃惊,脸色一沉:“神威?神柔?竟然是他们,难怪……。” 难怪能将荧惑覆与荧惑芙神力封住了,但人族却让他们略一犹豫,终于一狠心,转身没入高空:“快跟我们来。” 荧惑兰略显歉意:“别见怪,我和荧惑显第一次见到你们也是有点……。” 姚羡琦一笑:“换成我们也是,不要说这些话。” 众人相继掠入高空,紧随那两名灵隐部族的灵族,灵隐峰与灵隐夕也正回头看来,目光与何离剑一接触,立即又浮现担忧之色,警惕地看一看剩余人族。 灵隐夕低声道:“没事,荧惑最强术法跟他们在一起,那就没事。” 灵隐峰声音有点哆嗦:“我不是担心他们,而是担心他们的力量,那并非是魔性,但却为何同时带有一些神性在里面,同时拥有神性与魔性,不,也不是神性,也不是魔性,那到底是什么?” 众人跟上来,荧惑芙淡淡一笑:“不必担心,他们是人界来的人族,并非我神界种族,正是他们救了荧惑部族,他们的世界也被魔族毁掉了,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敌人。” 两人又是吃了一惊,这第一句话才是开始,荧惑芙知道他们的感受,就像自己与身边的三名荧惑部族刚见到人族一样,接着慢慢向他们讲述起来。 这一切听得灵隐峰与灵隐夕一惊一乍,神色变换不止,双眼呈现一片迷雾,宛若身处梦境一般,无法相信。直到荧惑芙讲完了,依旧是久久不许,他们需要时间去接受,去理解,去冷静下来。 众人明白,所以没有说话,荧惑部族四位灵族也明白,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灵隐峰哆嗦声音:“没想到,实在无法相信。” 这一次他放心地端详一眼何离剑,警惕也放下不少,依旧看得他无法置信:“确实是无法解释的种族,而你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目光转向剩余六人,他忍不住自己的激动和震惊:“实在抱歉,这么盯着你们看,着实无礼,但这太让人震惊了。” 众人微微笑,并不在意。 姚羡琦禁不住失声苦笑:“没想到我们也能让人震惊,就像当初人族第一次知道魔族存在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反过来了。” 灵隐峰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收回来:“实在抱歉。” 灵隐夕惊讶地看住何离剑:“你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力量吗?” 何离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现在到底是什么,可以肯定已经不是魔武之力,这是一种全新的力量,从未有过的,但我连自己为何能让它诞生都不知道,我只是顿悟了,它就诞生了,我对它一无所知,只是拥有它罢了。” 灵隐夕敬畏地看他,想要多看一眼,生怕不礼貌,要将目光收回去却又克制不住自己。 何离剑被看得别扭,冲她微微苦笑:“抱歉,我解释不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看得太久了,脸上微微一红。 荧惑覆再次确认神威与神柔并没有追上来,稍微松一口气:“你们这一次是例行外出吗?” 灵隐峰点头:“是的,百年前你们荧惑部族被迫迁徙,我灵隐部族也险些被探索的寻道者发现,匆忙之下也仓促迁徙,已经不在旧址了,这一次例行外出查探灵隐秘境的动向和情况,免得像上次一样差点被发现还浑然不觉。” 荧惑芙微微笑:“我们的运气看来一直不错,恰好遇到你们两个,否则到了旧址也找不到你们。” 灵隐峰与灵隐夕相视而笑:“确实,若非遇到何离剑我们也要被暗冥寂与暗冥襄利用了。” 说着又钦佩起来:“竟能看穿幻灵术,人族的催眠和心境确实与你的力量一样诡异。” 何离剑通晓催眠之术,暗冥部族独有的幻灵术某种程度上与催眠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他自然不会中了这一招,也当然轻易就能一眼看穿。 至于心境,众人又是苦笑,这在人界是稀松平常的事。心境之于武者是必须的,那已经是常识了,到了神界全都变得诡异起来,禁不住自己都觉好笑。 灵隐夕才发现自己又说了对他们来说是奇怪的话,不好意思笑笑,对何离剑感激点点头:“放心吧,幸好遇到了我们,也幸好我们遇到了你,我们会带你们回去,不必担心。” “多谢,对神界来说我们都是外来之物,却能得到荧惑部族和灵隐部族的接纳和包容,实在感激不尽。”众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连声道谢。 灵隐峰与灵隐夕轻轻一笑,再度好奇地看他们一眼,才克制自己收回目光,带着众人从高空无声掠过去。 第374章 灵隐结界 跟着灵隐峰与灵隐夕落在这断崖边缘,狂风呜呜作响,从深不见底的崖底吹上来,阴森恐怖,底下黑乎乎一片,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举目看去,这面断崖往前千里黑漆漆的,恍若灵隐秘境就此断绝,前方已经无处可去。 邵澄茗感到害怕:“这片虚空出现在灵隐秘境之中吗?我还以为虚空只会出现在大陆尽头。” “不。”荧惑芙笑道,“这不是虚空。” 灵隐峰也点头:“块方圆千里的大地看似一个大深坑,其实是我们设下的结界。” 鲁悼司吸了一口凉气,惊惧地来到断崖边,低头看下去,身子摇摇晃晃,禁不住要掉下去,慌忙后退一步,指着这方圆千里的大坑:“这……真有方圆千里?再来几个这样的大坑我玄泰大陆就全都掉进去了,竟然是你们设下的结界?” “这么说其实可以过去的是吗?”小桃儿也被这深不见底的大坑吓得脸色微白,“其实它不是一个大坑,只要我走过去就会进入另外一个空间了吧?” 说着轻轻推一推鲁悼司:“鲁大哥,你去试试看。” 鲁悼司面色刷的苍白,摇摇头:“小桃儿,你还记着我跟你抢的事?叫我干什么都行,却叫我进去看,这深不见底,说不定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邵澄茗也想看看是什么结果,催促他:“你怕什么,我们现在是神武者,足不点地腾空挪移,大不了你就飞升上来。” 灵隐夕禁不住笑起来,并没有阻止他们,大有你们可以试一试的意思。 小桃儿也跺跺脚:“什么叫我还记着你跟我抢开光,总是这么欺负我。” 鲁悼司反倒不好意思,见众人都惊讶地张望这黑漆漆一片的谷底,没有人为他说句话,便嘟嘟哝哝,咬咬牙:“我去看看。” 身影一掠,悬浮那深渊上空,回头看过来,众人也都齐刷刷看住他。他开始着急起来,本以为会有人劝他不要这么较真,让他赶快回来,岂料全都盯着他呢。 “嘿嘿。”他抖着声音笑了一声,吞吞口水,“那……那我下去看看。” 摸一摸头上汗水,将心一横,身影往下沉落,无声没入那黑暗之中。 这里果真深不见底,连阳光都无法照射进来,伸手不见五指。鲁悼司一面下沉,一面紧张警惕将自己吞没的黑暗,体息无声张开,时不时抬头往上看,瞧自己到底下沉了多深。 他如今是神武者,来去足不点地,如生有无形双翼,自然不用担心上不上来的问题,只是这黑暗让人心中发毛。 看头上的断崖越来越小,肉眼已经看不见众人,这底下依旧除了黑暗空无一物,不知道究竟多深,心中更是惧怕。 体息从沉落下来开始至今也是察觉不到任何东西存在,他才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东西。 略一估算,约莫已经往下沉了数百里,心中慌张起来,不敢再继续,一口气飞升上去,窜出那深渊之中,感觉手心里全是汗水。 白着脸摇摇头:“不见底,我往下沉了数百里,空无一物。” 看他如此较真,灵隐夕笑了:“当然空无一物,你要是继续往下沉的话只会穿出灵隐秘境的底部,进入虚空之中,这口方圆千里的大洞直穿灵隐秘境,灵隐秘境形同悬空小岛,你这么沉下去最终会穿出去的。” 鲁悼司刹那冷汗淋漓,瞪大眼睛:“将整块灵隐秘境都穿透的大窟窿?” 环视众人:“你……你们竟然叫我做这种事,万一我真进入了虚空,粉身碎骨怎么办?” 灵隐峰笑道:“想要穿透灵隐秘境,少说也得花五六个月,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穿行就算不累也会疯掉,你一定会放弃的。” 邵澄茗手指点他的脑门:“你真笨,只是叫你去看,又不是逼你,你说不去就行了。” 鲁悼司不敢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你……不就是你叫我下去的吗?” 众人禁不住失声而笑。 小桃儿咯咯笑得弯了腰。 何离剑被他们的术法结界引得好奇:“所谓结界难道不是障眼法吗?这个穿透灵隐秘境的大洞竟然是真的?” 荧惑兰笑了:“并非障眼法,这个大洞可是真实存在的,我荧惑部族虽然是灵族中最强大的部族,但最弱的是结界,荧惑部族的结界确实算是障眼法,但真正的结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荧惑部族设立不出来罢了。” 灵隐夕也回头一笑:“这可不是障眼法。” 灵隐峰露出自豪:“荧惑部族本就从属神武金尊,神武金尊乃是肃杀之神,是我神界的战神,荧惑神族乃是肃杀的部族,荧惑灵族自然也是武力最强的灵族,但结界就真的只是障眼法。” 灵隐夕也笑道:“不错,要说结界最强的,当属从属神武水尊与神武土尊的神族,我们跟他们相比也小巫见大巫。” “从属神武土尊。”何离剑目光微动,“选择成为灵族之后,那不就正是暗冥部族么?” 说得荧惑兰目中又露出憎恨之色。 荧惑覆点头:“不错,神冰本就是从属神武水尊的神族,神柔则是从属神武土尊的神族,她们两个的寻道术法之所以这么骇人,应该也是因此之故吧,暗冥部族?暗冥部族确实原本是从属神武土尊的神族,但选择成为灵族之后他们满脑子只有如何恢复神族之身,结界的本事已经完全丢掉了。” 暗冥部族千年里不断出现在神界各处,找寻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他们还要什么结界? 荧惑芙也道:“但凡寻道者多来自这两位神尊的下属部族,而天诛者则多半来自神武金尊下属部族,剩下一小半则来自神武火尊下属部族,神通本就是从属神武金尊的神族,神威则是从属神武火尊的神族。” 何离剑喃喃道:“战神金尊,掌管肃杀和力量的金尊,毁灭火尊,掌管毁灭的火尊。” 灵隐夕知道他已经大概了解了神界:“是的,战神金尊,毁灭火尊,生命木尊,时间水尊,空间土尊,天诛者绝大多数来自金尊与火尊的下属部族,寻道者则多数来自木尊水尊土尊的下属部族。” 完全与五令一一对应。 灵隐峰微微吸一口气,抬起手:“这个结界可花费了我们不少时间,相信应该不会再被轻易发现,除非……,除非再有了不得的寻道者会来这里,那就难说了。” 见他五指轻快动一动,恍若在摸索一把看不见的锁头,再将它一点一点解开。断崖上空一圈无形波纹微微一荡,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圆形洞口,透过这个洞口看见一片参天大树,悬浮于无底深渊上空。 众人暗暗惊叹,一颗心都选在嗓子眼上,真担心这个空间洞口里的那片参天大树会坠入这深渊之中,被摔成粉末。 灵隐夕当先飞掠进去,回身招招手:“来吧,我们将其他地方的空间挪到这个大坑上空了,谁也料不到。” “咦?”邵澄茗吓得不敢过去,瞪大眼睛,“你说你们现在藏身之处是悬浮在这个大坑上空吗?” “没事的。”灵隐夕笑道。 “请吧。”灵隐峰警惕地张望四周,显然这个结界的入口不能开得太久,以免被发现了。 荧惑兰扶着荧惑芙轻轻掠过去,钻进那个直径百丈的空间洞口之中,荧惑显则扶着荧惑覆紧随其后。何离剑也微微拉一拉姚羡琦,两人掠了过去,小桃儿吓得连忙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鲁悼司也头皮发麻地仓促掠过去,与郝雄章人等一并钻进去。灵隐峰最后看一眼四周,这才放心地最后一个进去,那口空间洞口立即无声关闭,最后一圈无形波纹微微一荡,这无底深渊上空恢复如初。 何离剑只是心中感慨震惊,暗暗道:“金令将无限剑山的黑石质变,火令让铁水湖诞生,木令不知救了我多少次,水令封印着那位羽武者,土令封印着血骨门,五令的能力在人界中已经足以逆天行道,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抬眼看一看这些灵族,心中战栗:“但这些能力,灵族其实都拥有,并且还是稀松平常的事,与生俱来理所当然的,更可怕的是,他们现在是灵族,若还是神族这能力恐怕还要更强,真是一个比人界高的世界,一个比人族高的种族。” 禁不住无声叹息,人族面对的竟是如此世界与种族的劲敌,能撑得住千年已经算是奇迹,尚且还是在魔族奄奄一息的情况下的。 心中求强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强烈,恨不得能将神武功法修炼完成。 忍不住问:“这口穿透灵隐秘境的大洞你们怎么创造出来的?” 灵隐峰与灵隐夕闻言神色微微一暗,似是被触到痛处,连荧惑部族四名灵族也都一时间默然,个个显露悲伤。 灵隐夕幽幽道:“这是在我神界与魔界最后一战之中造成的,我们可造不出来这样的大洞。” 第375章 树中世界 何离剑与众人大吃一惊,心口一阵狂跳:“竟能将灵隐秘境击穿?” 足见当时两界之战有多惊天动地。 小桃儿低声问:“先前见到的那神怪是什么神怪?” “那是月角牛。”灵隐夕目露慈悲,想到它被暗冥部族一剑击毙,于心不忍,“灵隐秘境神怪之王,有它在的话灵隐秘境中的神怪一般都会老老实实,只是脾气有点火爆。” 那不能叫一点吧,灵隐部族果真的是心肠很软的灵族,敢情所有神怪在他们眼里其实都是很温顺的。 荧惑兰恨恨道:“只可惜让暗冥寂逃了。” 灵隐峰面露惭愧:“惭愧,我们没能看出来是幻灵术。” 荧惑芙安慰他们:“暗冥部族常年出入神界险境找寻他们认为存在的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故而创立了幻灵术尽量避免遭受神怪伤害,千年里幻灵术已经炉火纯青,你们看不出来是自然的。” 说得灵隐峰与灵隐夕又对何离剑敬佩不已。 荧惑覆也点头:“除非你们的修为境界比他们高,至少是相当的地步,不然哪里能轻易看出来。” 灵隐夕羞愧:“我与灵隐峰不过才神武气境中期。” 暗冥寂可是神武体境前期,看来灵隐峰与灵隐夕也是新生不久的灵族。 正说着,邵澄茗又惊叫起来,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瞪着大眼睛不住张望:“这些树木也太大了吧。” 众人早就发现了,越是往里,所见的树木一棵比一棵大。先是直径达百丈,而后是数百丈,现在看到的这些参天大树,树干的直径甚至已经达到惊人的半里。 “我们还没到呢。”灵隐夕觉得稀松平常,对邵澄茗的过激反应觉得有趣,面露骄傲。 “还有更大的?”鲁悼司说完,发现自己这句话问得多余。 眼见这些参天大树所成的密林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一棵一棵从身边掠过,众人在这林子里渐渐变成了小小的鸟儿一般,让人不敢呼吸。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灵隐夕这才回头笑道:“我们到了。” 众人已经被惊得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片参天大树,每一棵单单是树干直径都有数里,而撑开的枝叶宛若一片绿色云朵,将头顶上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有巨大光柱从缝隙中落下来,宛若清泉一般透明干净。 跟着灵隐峰与灵隐夕落在当中一棵树上,每个人心中都在暗暗颤抖。 邵澄茗甚至又惊又喜又惧地身影一掠,落在一张叶子上,那叶子宽大无比,长达数百丈,宽达百余丈。看她轻盈盈落上去,宛若是一只小小的七星瓢虫一般,众人只觉得现在身处梦境。 “你们看。”邵澄茗大声叫,站在那张树叶上,要大家都看着她,双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你们看到了吗?好大的树叶。” 鲁悼司喃喃道:“是我们变小了还是世界变大了?” 小桃儿也飞掠过去,落在她身边,两人将那张树叶压得微微动一动。两位姑娘又惊又喜,相互牵手禁不住放声而笑,在上面微微蹦了一蹦。 灵隐夕轻轻一笑。 如今众人落在当中一根树枝上,如身处平地,根本无法相信这是跟树枝。 见得灵隐峰冲这棵大树振声道:“我们回来了。” 声音在纵横交错的树枝之间,粗大的树叶之间不断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姚羡琦吃惊:“你们就住在这棵树上吗?” 只见这错综复杂的树枝之间,几条人影微微一闪,在树枝间划出几道优美轨迹,无声落在众人面前,一共三男两女,见到众人微微一愣。 灵隐峰与灵隐夕相视一眼,轻轻一笑,这下灵隐部族都要震惊了,他们带回来了不得了的客人。 真是新奇的世界,荧惑部族还一直说人界是奇怪的世界,现在看看,从身边掠过的一棵棵参天大树,一条条树枝又粗又长宛若一座座大桥梁,一张一张粗大的叶子更似悬空的望景凉亭。 所有人都变得比小鸟还小,从这惊奇的世界中穿梭而过,紧跟在那三男两女的灵族身后。 这三男两女带他们落在一棵大树之上,见一片树枝生长出来,相互纠缠,连接在一起,宛若一只大手掌,形成一块巨大平地悬浮大树之上,方圆数十里,甚是惊人。 众人落在这块树枝连接而成平地上,只觉得心口狂跳,目瞪口呆。 “别有洞天。”郝雄章瞪着眼睛,看这块树枝连接在一起所成的平地,上面竟然盖起一座座房屋,藏在这棵参天大树上,怎么也料不到。 这棵大树光是树干直径少说达三四里,伸展出来的树枝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直没高空。期间一片粗大的树枝相互交错,连接一处,形成了这块平地,悬浮高空之中。 姚羡琦都惊得脸色微白,站在这平地边缘,俯瞰下去,只见那粗大的树干从大地之中升起来,众人所在这块平地至少离地数百里:“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 这棵参天大树的树干底下,漂浮一片淡淡的运气,缓缓流动,将大地若隐若现展露出来,众人恍若身处天空之城。这片云气之上,看过去一根一根粗大的树干升起来,彼此相互遥望,伸展的树枝树叶连成一片,在天空下铺开过去,不见尽头。 “我们都变成小芝麻了。”何离剑也被惊得连连叹息,单单是一片就数百丈长宽,众人进入这个结界之后,恍若变成了一粒粒小芝麻。 这片房屋约莫数千,见那三男两女带着众人来,屋中纷纷有人相继钻出来看望,见到荧惑覆与荧惑芙均都失声惊呼。 “荧惑最强术法?” “荧惑最强术法怎么来我灵隐部族了?是有什么事吗?” 这些灵隐部族的灵族纷纷都充满敬意举目望过来,荧惑覆与荧惑芙暗暗苦笑,两人神力被封,听到这些惊呼心中着实不好受。 那三男两女已经掠过去,穿过那片随意错落在这块神奇平地上的房屋,很快消失。 “请各位稍等片刻。”灵隐峰与灵隐夕回身示意,他们也留下陪同众人。 灵隐部族中已经有人耐不住好奇,发声询问:“灵隐峰,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则问:“请问,荧惑覆,荧惑芙,荧惑部族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 这些灵隐部族个个面露好奇,言行举止之间显得清雅文静,看去端的就是人界中文质彬彬的书生与大家闺秀。只是他们比起那些文弱书生与大家闺秀要俊朗,迷人,不论男女都生得完美无瑕,美得让人几乎窒息。 事实上至今为止所见过的神族灵族,均都男的俊朗,女的貌美,不愧是一个完美的种族。 看他们这些灵隐部族如此文雅,定然是常年与世无争。何离剑想起他们心慈手软,连神怪都舍不得杀,那更加显得平易近人。 正七嘴八舌问着,这些灵隐部族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显得极为意外:“果真是荧惑最强术法,怎么回事,难得你们会来我灵隐部族,竟然还能找到我们。” 灵隐部族现在所处是新迁徙过来的地方,让这个声音感到惊讶。 第376章 展示 这些俊男美女闻言纷纷让开,相继轻声招呼:“族长,您来了。”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颤巍巍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手中一根青色拐杖,晶莹剔透,宛若翡翠所成。 老太婆面带慈祥笑容,直叫人心中一片暖烘烘,双目炯炯有神看住荧惑覆与荧惑芙,微微一惊:“哦,天道无形。” “族长。”灵隐峰与灵隐夕毕恭毕敬叫了一声,像孩子一般,露出安心笑容。 荧惑兰与荧惑显也轻声见过:“荧惑兰与荧惑显见过灵隐族长。” 老太婆微笑点头。 何离剑也仿效荧惑兰见过这位灵隐部族族长,他说着有点别扭:“何离剑见过灵隐族长。” “嗯?”老太婆耳朵微微一动,抬起头,盯住他,“什么?” 荧惑覆与荧惑芙微微笑,长叹一口气,灵隐峰也与灵隐夕相继微笑:“他们是异世界来的异族。” “异族?”旁边的灵隐部族立即惊呼出来,没有一个相信,瞪大眼睛盯住众人。 荧惑覆这才点头,看一眼众人,向这位老太婆开始讲述一切缘由经过,将这些灵隐部族惊得时不时低呼,又狐疑地看一看众人,有些人则警惕地后退一步。 众人已经习惯他们的反应,静静等荧惑覆讲述完毕。 老太婆比这些灵隐部族的灵族镇定许多,一边不住点头,一边沉吟不已,最终看着众人,似乎在找寻人族究竟哪里与他们不一样:“嗯嗯,看起来确实跟我们一模一样,难怪一下子没看出来,只是长相就不那么中看了。” 众人一阵尴尬,鲁悼司喃喃道:“别说长相啊,那都是给别人看的,有什么用。” 他意思是众人现在要的是力量,要长相干什么,力量才是唯一有用的。 老太婆唔的一声,才微微一笑:“老身是灵隐部族族长,灵隐青。” 说完自己感慨起来:“真羡慕长生不老的神族,呵呵,不过无所谓,老身反倒觉得有始有终也不错。” 话是这么说,她却羡慕神族,明显还是在意青春永葆。 灵隐夕禁不住叫唤她:“族长。” “好了好了。”灵隐青挥挥手,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却精神十足,“有时候长生不老反而是一种负担,给人一种总是没有结果的感觉,会老会死,心里反倒踏实,呵呵呵。” 她倒是十分开朗乐观,众人禁不住微微一笑,在人族这本来就是正常的。 这面目慈祥的老太婆双目有神地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何离剑身上,何离剑淡淡一笑,就知道她会在意自己。 灵隐青果真笑了:“既然荧惑最强术法这么说,那老身就不去怀疑了,只是你着实让人好奇,光是听到总感觉还不够,非得亲眼看一看。” 这些灵隐部族虽然没有敌意,但好奇心却比荧惑部族强盛,闻言一个个都目露兴奋,盯着何离剑。 何离剑没来由紧张,苦笑点头:“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力量是什么,若是族长能指点一二,说不定能解开我心头疑惑。” 灵隐峰早就想试一试,拔出长剑:“人族朋友,若非有你出手我和灵隐夕恐怕早被利用,甚至会被那三名闻风而来的暗冥部族给害了,你那力量我一直好奇,实在忍不住,到底被击中是什么感觉。” “这……。”何离剑有些为难,看一看荧惑覆与荧惑芙,难道要动手吗?只是展露一下不可以吗? 灵隐青也笑道:“好,既然灵隐峰想要体验一下,你就跟他过几招吧,放心,这些古树可都是神树,你以为能毁了这里那就错了,连荧惑最强术法都办不到。” 呼,这些灵隐部族闻言一个个兴奋,顷刻就让出了一块空地,齐刷刷瞪着期待的眼睛看住他。 灵隐峰更是长剑一抖,面露喜色:“请吧。” 灵隐青顿一顿手中翡翠拐杖,面带微笑,与荧惑覆荧惑芙站在一起:“请展示吧,人族。” 何离剑唯有拔出魔泣剑,微微一抖,魔泣剑嗡的一声,泛出一片淡淡红光,引来一片低呼,震惊而又好奇。 “血红的剑气,这特性,果真并非神性,也非魔性。” 灵隐青也惊讶,虽然已经知道了,但亲眼见到的时候依旧惊讶:“哦,这就是你那把剑独有的特性,果然与众不同。” 何离剑暗暗运功,双眼无声一片血红,立即又引得更强烈的惊呼。 “天哪,看起来真的很像魔性。” “要不是先听说了,恐怕我第一反应就是拔剑了。” 灵隐峰与灵隐夕无法识破暗冥寂的幻灵术,幻灵术要识破并且解除,有一个条件,至少修为相当,若修为高于暗冥寂那就更加轻而易举。灵隐峰与灵隐夕也亲口承认过,两人不过神武气境中期,当然远远不及何离剑。 “点到为止吧。”何离剑对灵隐峰点头,抬起魔泣剑,“你出招吧。” 其实他已经展示了魔泣剑的特性,展示了双眸中那种非神非魔的特性,已经完全足够了,没有必要动手。但灵隐峰好奇心强盛,一定要体验一下,唯有动手。 灵隐峰也知道自己修为远不及他,点点头:“那我出招了,你们都已经在修炼神武功法,已经习得神武剑法,神明天威,我就不客气了,这一招神明天威请你接下。” 他实在客气,何离剑微微一笑。 灵隐峰暗暗捏一捏手中长剑,长剑化作一道金光挥出去,金光在这棵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枝叶里一闪,轰鸣着朝何离剑而去。 何离剑魔泣剑一卷,闪出一片红光瞬间将那金光吞没,强大的气浪猛然在枝叶之间炸开,将这棵参天大树惊得发出沙沙声响,恍若正有一场暴雨淋下来,砸落在这些粗大的树叶上。 灵隐部族惊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神:“血红剑光。” 灵隐峰噔噔噔后退几步,这才站稳,面色微微苍白,目露一丝惧意:“多谢承让,这力量,果真是非神非魔,既不是神力,也不是魔力,但两者特性兼备,实在让人震惊。” 第377章 愚昧 两人都没有出尽全力,只是点到为止,何离剑没想到会将他震得后退,面露歉意:“抱歉。” 灵隐峰却笑道:“我就是刻意感受一下的。” 其实他是故意去承受这一剑的余劲,并非何离剑出手太重,也不是他弱得不成样子。 灵隐青凝眉不解,这一下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像一块干裂的树皮:“嗯,着实是诡异得让人害怕的力量,若换成老身是神族,老身也绝对不允许你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力量存在。” “魔族与神族自古就是对立的,不论是天生特性还是其他方面,都是水与火相克不能共融,你如此非神非魔,竟然能让水火并存,不论对神界还是魔界来说,都是绝对不允许存在。” 何离剑收起魔泣剑,目光黯然:“不错,我被魔族称为禁忌,被人族称为异端。” 灵隐青挥挥手:“但那是神族与魔族,我们是灵族,要老身说,你如此特别,反而正是我们渴求的,你非神非魔非人,但反过来呢?” 何离剑心中一凛,脸色微变:“怎么这么说?” 众人也是吃了一惊,连荧惑覆与荧惑芙也惊讶。 灵隐青咧嘴一笑:“反过来说,你既可算是神族也可算是魔族,而你本身又是人族,乃是三界共融之物,神族与魔族水火不容,你却打破了这永无终止的相克。” 环视剩余六名人族,双目炯炯有神:“而你们,身为人族拥有神力,魔族却能通过魔咒让你们魔化,亦即是说,人族是一个能让神魔共存的种族。” 说到这里,双眼的光芒更加强烈,隐约带着期待和兴奋,盯住荧惑芙:“没错,荧惑芙,你的预感确实跟老身的一样,人族的出现正是终结神界与魔界之争的,如今他们来到神界了,神界核心不再,说不定他们的到来也是为了拯救神界。” 众人心中暗暗冒汗,禁不住偷偷看往何离剑。 何离剑心中咯愣一声,微微跳动,心中暗道:“如此说来倒也不假,我们带着五令而来,没有五令我们就无法来到这里,难道我们的到来真是注定的,注定将这五令交还神族,让神界核心重现,重生神界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心甘情愿向神族交出身上的最后三块核心碎片,但是,神族却让他们没有选择。 何况,就算神族原谅他们,神界也因此得以重生,人族与神族依旧永远不会放过魔族。 何离剑遥遥头,这位老太婆与荧惑芙可能要失望了:“不,就算我们救了神界,我们依旧不会饶了魔界,神界重生之后你们更加不会饶了魔界,我们不是来终结神界魔界之争的。” 灵隐青失声而笑,笑声沧桑:“你错了,终结神界与魔界之争很简单。” 目露憎恨和愤怒,脸上却依旧挂着期待的微笑,让她看起来阴森森的:“灭绝魔界与魔族即可,若你们真的能拯救神界,我神界当然会与人界联手,这一次有人界这个第三世界的参与,魔界必灭。” 众人心中一个颤抖,震惊无比,不错,终结很简单,把对立那一方给灭绝了就终结了。 郝雄章再也忍不住,颤声道:“你说的不错,但神族对我们持着必灭的态度和决心,就算我们能拯救神界,恐怕也因为神族不容异己而无能为力,所以,你们的预感恐怕只是自己心里的幻想罢了。” 他这句话说得机灵,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如果神族不这么固执的话,一切就变得简单。他们交出最后三令,神界重生,然后剩下的就如她所言,灭绝魔界魔族。 但神族,就是这样一个种族,神界就是这样一个世界,是他们自己拒绝了人族,拒绝了自己最后的机会。 这是一个愚蠢的,可笑的,可怜的,胆小的世界和种族。 灵隐青双眼光芒瞬间就暗下来,原本得到认同的荧惑芙也幽幽叹息,默然不语,郝雄章说得对。 除非神族肯接受人族,否则她们的预感就是她们绝望尽头的幻想而已。 灵隐青终于第一次露出厌恶的神情,声音也变得憎恨:“真是愚昧的种族。” 灵族就是为了神族才成为灵族,神族的愚昧他们千年里比谁都清楚。 灵隐夕也恨恨道:“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们到底这么做值不值得,为了他们成为灵族,但他们却如此愚昧。” 一时间这个灵隐部族都变得死气沉沉,时不时有人低声叹息。 何离剑长叹一口气:“你们的世界我无法理解,在人界来说,我们将这种人称为一根筋的白痴,笨蛋,完全无可救药。” 姚羡琦无声苦笑,喃喃道:“也许就这样让神界彻底消失,让神族彻底灭绝才是对的,这样你们灵族也得到解脱了,神界与神族不在之后,灵族可以来我人界。” 灵隐青恨得将手中翡翠拐杖用力顿一顿,发出咚咚之声,破口大骂:“该死的神族,哼,愚昧,愚昧。” 连荧惑覆也咬牙低声道:“愚蠢至极,无法沟通,不可理喻。” 要交出最后三令很简单,不费吹灰之力,但人族不可能牺牲自己与人界来拯救神界。再则,神界核心碎片又不是人族偷去的,怎么出现在人界人族自己本就一无所知,人族更加没有义务交出去。 还是那句很简单的话,一切都是因为神族自身。 何离剑目光微微闪动,如果神族能接受人族的话,非但那十五人没事,现在的七人也不会有事,人界也更加不会有事,原本是很简单的事,却被这些神族搞得彼此寸步难行。 他长叹一口气,众人已经来到灵隐秘境,神通与神冰也该到神栖圣境了吧,现在也许就在神武金尊殿中回报也不定。 这意味着,从现在起,整个神界中的所有神族都知道人族的存在了。哪怕有灵族相助,他们从此将会过得比现在更加艰苦,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抓起来,或者就此丧命神族之手。 除非,神族能改变自己。 第378章 未见之花 这老太婆的一声长叹打破了死气沉沉:“异族年轻人,你这力量老身确实无法看透,如老身刚才所说的,神与魔是天生相克的,从未有过能共存,你这力量之谜,老身无能为力了。” 何离剑也一声长叹,已经料到如此:“我人族天生拥有神力潜伏在体内,人族确实与神界曾经有过联系,说不定解开人界与神界的关系,我这力量之谜也能解开。” 灵隐青缓缓点头,沉思不已:“嗯,不过实话说,就连神族都不知道你们人界的存在,人界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与神界有联系的?要知道,现在幸存的神族半数以上都是从开世就活到现在,不可能他们一个都不知道。” 神族长生不老,死了也能复生,记忆尚且还是不丢失的。想想,从开世活到现在,当然什么事都见过,人界若是与神界有过联系如此大事他们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呢? 明显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见到人族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震惊无比? “总会有人知道的。”何离剑坚信,“就是我人界中也有很多人族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并非长生不老就知道所有事。” 老太婆点点头:“希望如此。” 又忍不住露出期待,看着这些人族:“虽然你们这么说,但老身还是希望你们的到来能拯救神界,并且这种感觉很强烈,你们的出现将会改变神魔人三界。” 郝雄章没有那么乐观,轻叹:“但愿如此吧。” 说完轻轻苦笑。 姚羡琦也禁不住怅然,幽幽道:“我们现在弱如蝼蚁,如果族长坚信我们能拯救神界,我也真想知道几只蝼蚁如何能救了一位巨人。” 说着,也禁不住微微摇头。 虽然得到萤火蝶神力的相助,除了何离剑众人均都突进两个境界,但比起来还是弱得不堪一击。何况,就算是神武体境前期的何离剑,后面还有体境中期、后期,力境三个时期,总计五个时期的修为境界,人族如此短暂寿命绝对不可能练成。 姚羡琦说得没错,几只蝼蚁被视为希望,反而让人觉得好笑。 灵隐青也意识到人族寿命的问题,凝眉不解。 “族长。”灵隐夕有些急起来,看看众人,她真相信这位老太婆的话,将众人都视为希望了,“那要怎么办,他们要拯救神界的话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可是他们的寿命……,要练成神武功法得要三百年,他们的寿命……。” 旁边一群灵隐部族也都纷纷惋惜,暗暗摇头,又不甘心地一个一个凝眉苦思,想要找出什么办法来帮助人族。 灵隐青双手按住翡翠拐杖,做下决心:“不要急,你们的修为和寿命的问题老身无法改变,灵隐部族无法改变,但是。” 说完轻轻一笑,这一笑里带着不安:“灵隐秘境之中相传有一种奇花,乃是凝聚神界的神力而成,能让你们的寿命增加,修为增进。” 众人大吃一惊,何离剑都险些跳起来,心中一抖:“除了萤火蝶还有类似的神怪吗?萤火蝶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荧惑覆与荧惑芙都惊得一愣,相视一眼,荧惑芙失声道:“族长,莫非你说的是……。” 灵隐青微微笑,对她点点头,又对这些人族点头:“不错,不愧是荧惑最强术法,百年时间里不断流浪,果真是听过这种奇花,这奇花名为未见之花。” “未见之花?”姚羡琦睁个大眼睛,“好奇怪的名字。” 荧惑芙所料不错,这位老太婆说的奇花竟真就是未见之花,禁不住叹息,但却摇起头来:“未见之花,顾名思义,从未有人见过的花,如果说萤火蝶是拥有的凝聚神力的神怪的话,未见之花则本身就是神力所化,萤火蝶是神怪,未见之花是神力,不是神怪。” “神力凝聚所化?”何离剑吃惊,那就纯粹是神力,而非神怪了,它就是神力。 “只可惜,从未有人见过。”荧惑芙摇摇头,还以为灵隐青会说出什么办法,却原来是未见之花,有点不忍打破众人的希望,“所以名为未见之花,连寻道者都认为不过是杜撰出来的东西,现实中不会存在。” 她并无恶意,灵隐青这个老太婆却生气起来,看着她与荧惑覆:“寻道者?哼,寻道者对神界奥秘的探究确实不是我们能及的,他们对神界的了解和理解远远高于任何神族,我灵族更加不能相比,但他们认为未见之花根本不存在那就错了。” 说完,这老太婆像个小孩一样,高高扬起下巴:“老身小时候就见过一次,未见之花。” 这一次连灵隐部族都齐声惊呼,荧惑覆与荧惑芙瞪着眼睛许久,才惊道:“族长见过?” 灵隐青傲然道:“身为灵隐部族族长,岂会拿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蒙骗你们,老身小时候就见过,只是当时并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后来告知老身祖父才后悔不已。” 说着气呼呼将拐杖用力顿一顿:“真是可惜,当时年幼无知,就这么错过未见之花了,祖父带人返回去找的时候已经被它逃掉。” 灵隐夕激动得抱住这老太婆的手臂,渴望地瞪大眼睛,看住她:“哎?被逃掉了?” 她又激动又不甘心,又是极为惋惜,不住跺跺脚:“太可惜了,族长,你当时要知道那是未见之花多好,气死人了。” 灵隐青也扼腕不已,连连摇头:“祖父当时也是急得跳脚,实在可惜,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未见之花,可惜。” “会逃跑的花?”姚羡琦与小桃儿齐声道,不敢置信。 何离剑也吃惊不已:“真的存在?是什么样的?” 灵隐青记忆犹新,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永远不会忘掉的事:“你们见过神力吗?” 众人一愣,郝雄章奇道:“神力?神力就在我们体内啊。” 灵隐青摇头:“老身是说肉眼看见,你们体内的神力只能感应到,肉眼可看不见哟,哪怕是你们所发金色剑光,那也是剑光,并不是神力本身,你们见过吗?” 何离剑恍然大悟:“你是说神力肉眼可见?未见之花就是能看得见的神力?” 荧惑芙一开始不相信,现在也激动起来,喃喃道:“这么说的话,连我们都没有见过神力。” 灵隐青骄傲地咧嘴而笑:“非但是我们灵族没见过,绝大部分神族也都没见过,当然,老身是说现在幸存下来的神族没有几个见过,只有修炼到神武力境后期修为的人才能看得见自己的神力。” “这么说的话。”何离剑声音都变形了,他的心脏在猛烈跳动,“这朵未见之花的神力已经达到神武力境后期修为的浓度了。” 灵隐青点头:“不错,只有达到神武力境后期修为的浓度,才能形成未见之花,未见之花必须是这个浓度才能诞生。” 众人与灵隐部族齐声惊呼,个个感到激动,面面相觑:“神武力境后期浓度的神力,如果得到的话那岂不是不用修炼了?” 荧惑覆都激动得手指在颤抖:“亦即是说,每一朵未见之花至少是神武力境后期浓度的神力,这是最低的标准,如果还有存在很久的未见之花,浓度还要超过神武力境后期。” 灵隐青骄傲地点头,身为唯一见过未见之花的人,她值得骄傲:“正是,但你们两个极限已到,就算给你们也无济于事。” 目光大放异彩,移向何离剑人等:“但人族至今不见极限,给他们的话可能会有惊人结果,何离剑,你现在是神武体境前期,若是得到一朵,哪怕是与大家分享,你也可以轻易进入神武体境后期,甚至是神武力境前期。” “得你分享之人,也是连破境界,至少能破三个境界。” 鲁悼司跳起来,挥舞着拳头,激动让他口齿不清:“三个境界,我岂不是神武体境前期。” 荧惑显比他还激动,结结巴巴:“我……我岂不是神武力境前期了?” 荧惑兰直勾勾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要得到它。”何离剑哆嗦声音,双眼发干,看着这位老太婆,喉咙也干燥无比,让声音沙哑,“告诉我,在哪,我要得到它。” 这才是最关键的,灵隐青叹了一口气,目光微暗:“这么多年过去,四百多年了,刚发现它的时候都没能找到,四百多年过去,谁又知道它现在在哪。” 哄,一片低沉的叹息,众人与灵隐部族刹那丧气起来。光听这老太婆说得个个激动不已,何离剑一问,才意识到,问题又回到原点,没人见过,更加不知道在哪。 真是空欢喜一场。 “哎。”小桃儿与邵澄茗急得跺脚,恨恨不已。 灵隐夕咬咬嘴唇,秀目微皱,凝思不已:“族长,你告诉我们你在哪见到它的,我们可以再去试试,说不定四百多年过去它又回来了呢?” 何离剑闻言抬起头:“对,我们可以再试一试,直到确定找不到为止,在此之前还不能丧气。” “务必告诉我们。”郝雄章颤声道,目中尽是渴望,“我们现在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力量不能失去,反而是迫切渴求,不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 姚羡琦也道:“没错,我们现在除了力量别无所求。” 第379章 神怪之巢 荧惑芙看一眼这些人族,看一眼荧惑兰与荧惑显,看一眼灵隐峰与灵隐夕:“族长,我两人与绝大多数灵族一样,已经成长定型,修为达到自身极限,但他们却还有未知的希望,是的,让他们试一试吧。” 老太婆笑了,环视一圈,点点头:“要不然老身告诉你们这些干什么?就是希望你们能去试一试,老身当初见到它的时候,所在之地就在灵隐秘境的天息谷。” “天息谷?”灵隐峰吸了一口凉气,打一个哆嗦,脸色微微苍白,“那……那不是月角牛的老巢吗?” 灵隐夕也秀脸一惊:“竟然在那种地方,藏在月角牛的老巢之中?” 月角牛就是众人见过的神怪,第一次在潜幻回廊尽头,灵隐之门的门口。第二次何离剑将灵隐峰与灵隐夕救下的时候,也见过一头幼小的。 “是的。”灵隐青微微点头,暗暗叹息,“月角牛原本是灵隐秘境的神兽,虽然不及神界门庭的瑞兽,但哪怕是神武体境中期修为的神武者,想要单独一个人面对它们也是妄想,至少要有两名体境中期修为的神武者才能保证将之击毙。” 而天息谷却是月角牛的老巢,无数月角牛齐聚之地。 想起瑞兽的恐怖鲁悼司至今汗毛倒立,打了一个寒战:“仅次于瑞兽?” 灵隐青点头。 这次荧惑覆与荧惑芙也失望了,微微低下头。 能制服瑞兽全靠神冰的天道无形,尚且还是暂时压制神力,并不能将其神力封印起来。而这月角牛相比瑞兽确实算是很弱,但依旧需要两个神武体境中期以上的神武者才能保证安全。 姚羡琦也颤声恨恨道:“可恶,为什么你们的世界神兽都这么可怕,如果灵族也有寻道者那样的术法就好了,我们也许会有一些希望。” “那还得确定未见之花就在天息谷的前提下的希望,就算灵族拥有寻道者的天道无形,能封印月角牛的神力保证我们不会有危险,如果未见之花果真已经不在天息谷呢?”郝雄章无力地叹息。 “神冰的修为在神武力境前期,她当然不能封印瑞兽的神力。”灵隐青摇头,“但月角牛比瑞兽弱很多,加之变成神怪之后又更进一步弱了很多,如果我灵族也有天道无形,并且此人已经达到神武力境前期的话,封印月角牛的神力不在话下。” 可惜灵族术法都是攻击术法,与寻道者的术法截然相反。 荧惑芙惋惜无比:“如果月角牛比瑞兽弱这么多的话,哪怕不是神武力境前期的修为,只要有三名寻道者,也能将之制服吧。” “是的。”灵隐青肯定,“只有修为到了神武力境前期,天道无形才能封印神力,如果没到神武力境前期,三名寻道者单单靠着联手封印月角牛的攻击和行动,也可以制服。” “这些寻道者确实可怕。”姚羡琦不得不佩服,“毫无任何攻击力,但却能让对方手无缚鸡之力。” 荧惑显深有体会,目露惧意:“让对方手无缚鸡之力后,毫无攻击力的他们就变成了可怕的刽子手,要杀要剐任由他们摆布。” 这就是寻道者,如果认为他们毫无攻击力就扑上去,等眼睁睁看他们慢条斯理将自己杀掉的时候,已经后悔莫及。 “那现在怎么办?”邵澄茗急得不住团团转,双眼不住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不住巴望地看着那老太婆,期望她能给出一个主意。 人族太迫切需要力量了,怎么可以这样眼睁睁看着如此强大力量真切存在,却不能得到? 郝雄章咬着牙,看住何离剑,目中尽是渴望,不言而喻。 何离剑也狠狠道:“我们依旧要去。” 灵隐部族发出惊呼,不敢相信他这么固执,禁不住纷纷低声道:“你们不要命了吗?” 郝雄章嘿嘿一笑,就知道他会坚持要去。 何离剑看着那老太婆,咧嘴一笑:“族长,四百年前你都能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去,一定有什么诀窍,不然你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这老太婆闻言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干笑几声,看看何离剑,她确实很不好意思:“那时候天息谷还不是月角牛的老巢,后来因为神族在灵隐秘境四处探求神界奥秘,月角牛慢慢地,才被迫逃到天息谷躲起来。” “怎么会这样。”小桃儿瞬间无力地丧气,瞪大水灵的大眼睛,“所以那个时候天息谷是安全的地方,随意进出吗?我们运气怎么这么差。” “天杀的。”鲁悼司气得一拳砸在掌心,疼得他咧嘴,恨恨不已,来回焦急地踱步。 郝雄章也惊得呆然,嘴唇不住颤抖。 “哎。”荧惑芙与荧惑覆相视一眼,暗暗叹息,微微摇头。 荧惑兰与荧惑显也暗暗叹了一口气。 何离剑咬着牙,腮帮微微鼓起,默不作声,许久许久,忽而抬头,环视一圈众人:“你们在这等我,你们去了只会拖我的后腿。” 灵隐青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年纪大听错了,直勾勾看着他。 灵隐部族又一次惊呼,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他疯了吗?这么不要命,而且还想一个人就去。” 郝雄章一把抓住何离剑,声音带着怒气,沉声道:“什么意思?” 何离剑禁不住想起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这位比自己大几岁的公子当然不会同意。 但他坚决无比:“郝兄,你想要害死我吗?我现在是神武体境前期,你不过神武气境中期,你已经不再是玄极门那位让人害怕的大公子了,不再是人族新生一代最强的人族了。”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不过他对这位大公子说话一向是不留情面,就是这么直接。 郝雄章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你……你……,就算如此我们也能祝你一臂之力。” 何离剑摇摇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真要一个人去吗?”盂洁瑶一语未发,这时候突然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何离剑点点头。 第380章 无法阻拦 姚羡琦气得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怒道:“我不准你这样,哪一次都行,这一次你必死无疑,我绝对不允许。” 小桃儿也急道:“何大哥,这一次你任性过头了,小桃儿也绝对不允许。” “不。”盂洁瑶微微摇头,“你们不要妨碍他,你们又阻止不了他,何必因为阻止不了愣是要跟去成为他的累赘,反而害死他呢?” 一句话干脆直接,她对何离剑的性情脾气已经了解透彻。众人中最为冷静的是她,最为理智的也是她,她知道何离剑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任何道理也说不服。 所以她才会问何离剑是否真要一个人去,得到何离剑的回答之后,她确定不用阻拦了。 应该阻拦的是众人,而不是何离剑。 “你……你……。”姚羡琦眼中泪光微微闪现,咬住嘴唇,不敢看他那坚定的脸,低下头抵着他的胸口,娇躯全靠在他身上,钻进他怀里,微微颤抖,满是哀求和无奈,“我不要……。” 荧惑兰脸色扑哧一声,刹那通红,荧惑显也是看的面红耳赤,慌忙移开视线。灵隐峰与灵隐夕更是手忙脚乱,被异族的亲密之举惊得不知所措,脸都红到脖子上。那些灵隐部族也都纷纷惊慌移开视线,一个个面红耳赤。 何离剑却握住她的手,捧在怀里,低声道:“相信我。” 姚羡琦双手被他紧紧握着,又在低着头,看着他那双大手,双眼强忍的泪光刹那一抖,想起他怀中的木令来,惊得抬头:“难道你……。” 何离剑点头。 “不。”姚羡琦坚决无比。 就算他决定使用木令来保命,但他的寿命已经不多了,木令一直在吞噬他的生命。 何离剑淡淡一笑:“只要得到未见之花,我们寿命将会增长,修为将会增强,我如何能放过这次机会?” 姚羡琦又是微微一颤,目中一片惊喜浮现:“你……。” 何离剑笑了,他都计算在内,哪怕疯狂地使用木令,只要得到未见之花,其实他什么也没损失,反而得到的回报远超失去。 但一想起瑞兽的恐怖,就算有木令在,何离剑依旧是九死一生。 姚羡琦咬着牙,凝望这个人,看他坚决无比的表情,她知道谁也阻拦不了,谁也说服不了,声音哆嗦:“好吧,答应我,你要活着回来,如果你敢在我死之前就死掉的话,我会让你后悔。” 鲁悼司听得打了一个哆嗦,惊惧地看一眼姚羡琦,没想到温婉的她竟然也有如此可怕的时候。 何离剑点点头,咬牙恨道:“人界还等着我们,人族还等着我们,我岂能轻易就死。” “你这个……。”郝雄章也感到无力,憎恨地看着何离剑,他对自己感到无力,对自己无法阻拦这个人感到无力和憎恨,“……混蛋。” “我本来就跟你们不是一类人,本身就是混蛋东西。”何离剑嘿嘿一笑。 灵隐青看他们终于商量好了,赞赏地看着何离剑,目露钦佩,微微点头:“这么说还是决定一个人去了?” “不错,请把如何前往天息谷的道路告诉我吧。”何离剑点头,用力握紧姚羡琦的手。 灵隐部族一个个不住低语:“真是疯了,如此轻视生命,尤其是自己的生命,实在让人不解,异族就是异族,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慢着。”灵隐峰突然往前一步,脸上依旧微红,不敢去看亲密的何离剑与姚羡琦,“我愿意带他去。” 灵隐部族爆发一片惊呼:“什么?灵隐峰,你也疯了吗?” 岂料灵隐夕也赶忙上前一步:“我也是,没有他的话我们两个恐怕已经被暗冥部族杀害,这条命其实早就已经没了,灵隐部族岂能知恩不报,我和灵隐峰愿意带他去,灵隐部族原本是从属神武木尊的神族,代表生命,最重视生命,最尊重生命,最珍惜生命,但并不代表我们最怕死。” 这几句话说得那些惊呼的灵隐部族纷纷收起震惊,听得他们面露骄傲,有人高声叫道:“说得好,我们确实是最重视生命,最尊重生命,最珍惜生命,但并不代表我们最怕死。” “我也去。”当即有人在人群中高呼一声,拨开同胞要走出来。 “不。”灵隐峰回头阻止他,“有我和灵隐夕就够了。” 那个人不服气:“但你和灵隐夕才不过神武气境中期。” 灵隐夕坚决摇头:“不要拿修为来说,就算我是一个废人,我也要带他去,这是我对他的报恩,你们应该留下,谁知道神族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若是你们几个修为最高的去了,你们对得起这灭族之罪吗?” 何离剑感激不尽,对灵隐峰灵隐夕拱手,又对这些灵隐部族拱手不止:“谢谢,谢谢诸位,但我只要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也想去。”小桃儿咬着嘴唇,但她知道不可能,只是不甘心,何离剑绝对不会让他们去的。 众人暗暗叹气,他们倔不过何离剑,再跟他倔下去他恐怕会动手将众人打晕,然后一个人就去了。在人界中已经见识过他的脾气,知道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连姚羡琦都放弃了,郝雄章都无奈了,盂洁瑶都确认了,还有谁会去阻拦他? “不。”灵隐青拐杖顿一顿,示意所有人冷静下来。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那名灵族也停住脚步,看住这位老太婆,灵隐青叹息一声:“灵隐峰与灵隐夕说的没错,就让他们两个去吧,这是灵隐部族力所能及的。” 灵隐部族发出一片失望的声音,族长已经定下,那名灵族只有丧气地低下头,叮嘱灵隐峰与灵隐夕:“你们两个要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 灵隐峰与灵隐夕一笑,对何离剑点头:“那我们走吧,一边歇息一边离开结界出去,相信你已经等不及了,叫你多休息一天也不肯吧。” 何离剑笑道:“当然,马上动身就正是我想要的,多等一天,那未见之花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 “等一下。”荧惑兰咬咬牙,跳了出来,“我也去。” 荧惑显大吃一惊,慌忙追了出去,一拍胸口:“还有我。” 他们是荧惑部族仅存的寥寥数人中的两人,何离剑摇头,怎么能让他们也跟去:“你们够了,我虽然不是荧惑部族的,无权决定你们能否跟我去,但我依旧会阻止你们,哪怕是用打的。” 荧惑覆哈哈大笑,不住摇头,对这个人族也无可奈何:“兰儿,荧惑显,够了。” 说完,咬牙恨恨道:“就让他去吧,让他逞一次英雄,若不是我神力被封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他想去还反被我打趴下。” 何离剑失声而笑,笑罢长叹一口气,目中微光闪动,对灵隐青拱手:“族长,没有办法解开天道无形吗?” 灵隐青叹了一口气:“老身也无奈,除非神柔自己过来解除掉,或者同等修为的神冰也可以,寻道术法与灵族术法路子不一样,截然相反。” 荧惑芙笑道:“不必担心我们两个,我就说你们来到神界是注定的,如果是注定的,这未见之花肯定也能被你们拿到,之所以族长四百年前错过了,可能就是为了等你们来的,去吧。” 何离剑哈哈大笑,感慨不已,他们一直将人族视为希望,却毫无证据,这种感觉言语说不出来地让人想要开怀大笑。 如果真是,人族何尝不想成为他们的希望? “说来暗冥部族追了一年多的萤火蝶,我们一到就归我们了,说不定还真是呢。”邵澄茗浮想联翩,竟然开始相信起来,点点头,双眼放出异彩,“这次未见之花一定也是我们的。” 这都是无端端的幻想和巧合,何离剑一笑,对她点头:“那就借你吉言。” 何离剑极少与她说话,邵澄茗一个紧张,慌忙不住点头:“嗯。” 环视一圈,振声而笑:“等我消息。” 灵隐峰与灵隐夕相视点头,并肩从这棵参天大树掠出去:“跟我们来。” 何离剑手上微微一紧,姚羡琦那双柔软温暖的手不舍地抓住他,他柔声道:“相信我,我说过会回来就会回来,上次退魔遗迹我不也做到了吗。” 姚羡琦咬咬嘴唇,狠心放开手,别过脑袋。 何离剑一笑。 郝雄章也拱手:“多加小心。” 盂洁瑶微微点头。 鲁悼司也拱拱手。 小桃儿依旧是急得跺脚,瞪一眼何离剑:“哼。” 何离剑失声而笑,纵身掠去,在这浓密粗大的树枝之间一闪,不见了人影。 一时间灵隐部族与众人都忍不住举首翘望,屏住呼吸,没有人出声,一片宁静。 灵隐青看一看荧惑芙,两人微微点头,彼此目露期待。 从来到神界之后,荧惑芙是第一个认为人族的到来是注定的灵族,但不过是无端端没有理由的预感。可现在,连灵隐部族的族长,灵隐青,也出现了这种预感。 预感,是没有根据的,无法说清楚的,犹如赌博一般,所以更加让人期待。 第381章 无爱之心 看何离剑这么焦急,灵隐峰忍不住提醒他,带着安慰的味道:“人族朋友,不要这么急,离开结界后还得赶上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天息谷。” 何离剑何尝不想冷静下来,点着头却依旧按不住焦躁:“希望未见之花真的还在吧,我们迫切需要它。” 灵隐峰有些被他传染了,但立即控制住焦急的心情:“希望吧,如果我们真能得到未见之花你的修为也能到力境前期了,未见之花是神力所化,萤火蝶完全不能比,就算均分下来也能让我们每个人进境突破三个境界。” 何离剑现在是神武体境前期,三个境界即为神武力境前期,但他摇头:“不,我最多只能到神武体境后期。” “因为你的力量并非纯粹的神力吗?”灵隐夕想起他那非神非魔的力量。 “是的。”何离剑点头,却露出欣然微笑,“我无所谓,只要他们能进境神速就好。” 灵隐夕禁不住佩服,甚至有一种羡慕人族的神情隐隐流露:“你对他们真好。” 何离剑淡然而笑,带一点失落和忧伤:“我现在只有他们了,只要他们能强大起来,我可以为他们做出任何事情。” 灵隐峰也叹息,明白他的想法:“是的,战争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的强大根本改变不了战争的结局,只有族人都强大起来,甚至比自己还强大,才能改变战争,你真伟大,宁愿背负背叛人界的罪名,将他们带到神界来。” 何离剑又想起在玄泰之巅的当天,整整一天一夜,玄泰大陆最坚固的防线被厮杀声和怒吼声震撼着,被鲜血和剑光染上死亡的颜色,而他们却被迫牺牲掉那些人。 目光微微暗下来,但是一丝坚定一闪而过:“总得有人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么?如果这个罪名都背负不起来,那就让我来背,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料想人界人族应该也不会跟我记仇。” “不。”灵隐峰摇头,十分钦佩,“他们不会,他们反而感激,你们已经是人族中最强的武者,但你们在魔族面前不堪一击,如果凭着一腔热血和勇气跟魔族死拼才是最愚蠢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能复仇。” 灵族也正是如此,宁愿背负神界罪徒之名,宁愿抛弃神族的身份,为的是神族血脉不灭。 大概除了灵族没有人会理解他们这几个人。 灵隐夕微微一笑,他目前是人族最强的武者,但如此关心身边的人期望他们变得强大,甚至比自己强大,一定不仅仅为了拯救人界与人族,目中的羡慕流露出来:“他们真幸福,如果换成其他人只管自己强大就行了,别人强大反而会遭致他视为对自己有威胁进行打压。” 何离剑苦笑,罢了一阵怅然,喃喃道:“是的,是有过那么一种人,我也遇到过,但我已经将他杀了。” 那个人将他踢落绝命天坑,让他成为魔武者,成为魔武者之后又被那个人视为威胁,为了灭绝他那个人甚至投靠了魔族。 那个人,是纯纯粹粹的只为了自己。 “我本来没有朋友,是人界最底层的一员,但他们接受了我。”何离剑回忆种种,想到与姚羡琦初次相识,到后来共同经历,禁不住微笑。 看他那深情满满的微笑,灵隐夕下意识想起他与姚羡琦的亲密,脸上扑哧又红了,慌里慌张移开视线。 何离剑浑然不觉,满心思都想着未见之花。 灵隐峰完全没想到他曾经是一最底层的人,对他越来越好奇:“最底层?你们人族不是平等的么?为什么同为族人,还分高低?” 何离剑哑然失笑,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异族解释。 灵隐峰凝眉:“嗯,神界只要是同族那就是兄弟姐妹,硬要说有高低之分,那也只是神族在上,神兽次之,而后才是一些寻常飞禽走兽,听你这么说人族明明同为族人却还将族人不当族人看,实在不明白。” 何离剑连连叹息,不住摇头:“所以说你们的世界真的是一个纯洁的世界,单纯到了固执的地步,这大概就是神族如此死不开窍的原因吧。” 灵隐夕闻言幽幽叹道:“可能你说得对。” 灵隐峰则不住摇头,紧紧皱着眉头,他感到不平和愤愤:“不把族人当族人对待,实在让人无法理解,更加无法忍受。” 说得越来越敬佩,看住何离剑:“但你依旧不跟他们计较,你真是没有脾气的吗?” 何离剑禁不住失声大笑,笑得身子微微摇晃,在粗大的林间穿梭:“谁说不计较,我曾经极度憎恨自己的族人,也杀过自己的族人。” 说到这里,目光隐隐流动。 灵隐峰与灵隐夕吃了一惊,没想到他曾经是如此的人,灵隐峰脸色微微变青:“杀掉自己的族人?也太……。” 灵隐夕则有些生怯起来,但他现在对自己的族人如此之好却让她不敢相信:“你骗我的吧。” 何离剑释然,不想再谈自己的过去,微微一笑,看她一眼:“那都是过去了,人族在见到魔族之前一直都是自相残杀,但见过魔族之后的千年里依旧是自相残杀,这一次,他们再也不想自相残杀了。” 说罢,喃喃道:“希望以后永远也不会了。”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灵隐夕目光微暗,没想到他活在如此世界之中,钦佩地幽幽叹道:“你真了不起,明明如此憎恨自己的族人,最后却能为了拯救他们付出一切。” 何离剑想起自己刚成为魔武者的时候,也苍然叹息:“我曾经被人族称为异端,被魔族称为禁忌,不论我选择哪一边都会被另一边诅咒,憎恨,甚至灭绝,但我始终是人族,就算我不再是人族,我依旧选择人族。” 一笑,看着他们:“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珍惜,我以后不要再见到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永远不会,尤其是他们二十一人,他们一个都不能在神界中死去,所以我要变得强大,越强大越好,越快越好,我必须得到未见之花。” “嗯。”灵隐夕点点头,也微微一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被他看着却不觉得害羞了,大概已经理解他为什么对族人那么亲密了吧。 灵隐峰感到不可思议,叹道:“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分割的地步,你说要一个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要跟你来,何尝不是不愿意你为了未见之花遇到意外,你们其实彼此都不能再失去对方了。” “那是。”何离剑莫名觉得骄傲,露出一个微笑,“我会活着回去的,带着未见之花回去,我答应过她就一定会实现承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说的是姚羡琦。 这一次灵隐峰也脸色微红,想起他们的亲密模样:“你们感情已经跨越了异性的隔膜,大概只有自己的世界被毁掉如此程度的悲痛才能让你们有如此感情,在神界中这是不可思议的。” 何离剑一愣,才想起什么似的,也不好意思起来:“你们……难道对彼此没有爱慕之情吗?没有怎么样也想要得到的人吗?怎么样也不能失去的人吗?” “什么是爱慕之情?”灵隐夕目露好奇和吃惊,“为什么要得到另外一个人?” 何离剑微微吃惊,呆呆然看着一脸不解的他们,这下更加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灵隐峰嘀嘀咕咕起来:“奇怪,大家在一起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想要得到其中某一个人?这是什么原因?不明白。” 何离剑愕然:“你们难道就只有对神界的感情吗?” 灵隐峰与灵隐夕同时点头,不解地看着他。 何离剑无法相信,瞪大眼睛,看看灵隐峰,看看灵隐夕,手指头指指灵隐峰,又指指灵隐夕:“你……你们两个时常并肩进出,难道没有对彼此有过什么感觉吗?” 灵隐峰凝眉看看灵隐夕,很肯定:“有,她是我的族人。” “然后呢?”何离剑不信,“除此之外你对灵隐夕有什么个人看法吗?” 灵隐夕吓了一跳,捂住心口,吃惊看住灵隐峰:“对我的看法?你个人的?” 灵隐峰认真回想,仔细琢磨,看起来很艰难的样子。 灵隐夕慌张起来,也盯住他:“你真有过吗?” 灵隐峰再仔细打量打量眼前这名少女,凝眉苦思:“好像有时候会有。” “什么?”灵隐夕吃惊起来,“你还真有,你为什么对我有看法,我跟大家都是一模一样的啊,难道我跟大家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说得她自己急起来:“快说,你快说。” 何离剑对灵隐峰点点头,颇有鼓励他的意思,灵隐峰一咬牙:“唔,在你第一次突破神武气境中期的时候,我有过你为什么又比我快一步的想法。” 灵隐夕一怔。 何离剑也呆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没有了?这算什么个人看法?” 第382章 恐惧感 “对呀。”灵隐夕焦急起来,“难道不是因为我跟大家哪里不一样你才会对我有看法的吗?我本来比你大十几年,比你更快进入神武气境中期有什么好想的?” 灵隐峰咬咬牙,极度不好意思,看一看灵隐夕:“好吧,我说出来你别说出去了,不然我可没脸见到族人。” “哎呀。”灵隐夕忍不住了,推了他一把,“别磨磨蹭蹭,我不告诉任何人。” 狠狠一点头,看看何离剑,何离剑鼓励他地点一下头,他终于咕咚一声吞一口唾沫,瑟瑟缩缩开口:“进境比我快跟年纪没有关系吧,我……我曾经怀疑因为你是女的,甚至还想过如果我是女的会怎么样。” 一片短暂的死寂,灵隐峰慌张得脸色苍白,紧紧盯着灵隐夕。 蓦地,何离剑与灵隐夕爆发出一片大笑,笑得捂着肚子摇头不已。 “你是白痴啊?”灵隐夕笑岔气了,“怎么会有想象如果自己是女的这么古怪的念头。” 灵隐峰羞得满脸通红:“你们不要笑好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何离剑一把拉过灵隐峰,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也不是你对她的个人看法,所谓的对一个人的个人看法其实就是。” “哎。”他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一拍他的肩头,指指灵隐夕,“这么说吧,你现在想不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灵隐夕吃了一惊:“啊?为什么要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什么?” 灵隐峰干脆地摇头:“一点也不想啊,为什么我要知道她现在想什么,她不告诉我那是她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去问吧。” “我就问你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何离剑不要他说别的,挥手打断他,指着灵隐夕。 灵隐峰又开始皱眉头,双眼凝神看住灵隐夕,许久许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啊。” “猜猜。”何离剑拍拍他背心,怂恿他,“尽你所能猜一猜。” 灵隐峰认真地盯住灵隐夕,绞尽脑汁,目不转睛。 灵隐夕不由得紧张起来,避开他的视线,微微低头:“笨蛋,别这样看着我,怪怪的。” 何离剑咧嘴微微一笑。 因为她低下头,灵隐峰也跟着偏一偏脑袋,试图看住她的眼睛,眼神最容易出卖一个人的心思,他要盯住她的双眼。 灵隐夕秀脸刹那扑哧通红,扭扭捏捏起来,低声道:“傻瓜,快停下。” 灵隐峰蓦地微微一抖,却看得呆住了,愣愣盯着那张害羞的脸蛋,一时间脑袋里空白一片,连心脏都忘记了跳动,只觉得一阵云里雾里。这种感觉让他呼吸紊乱起来,变得急促,慌忙移开视线,大口大口喘气。 颤抖着声音,心慌意乱:“对……对不起。” 何离剑暗暗偷笑:“如何,猜到了吗?” “好……好啦。”灵隐夕脸已经红到脖子上,不住扭着娇躯,“你们两个,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何离剑轻轻一笑:“什么感觉?” 灵隐峰慢慢平静下来,惧怕地摇摇头:“我不要再试了,这种感觉会让我失去自我。” 灵隐夕也轻轻点头,脸上红晕慢慢减淡:“很难受的感觉。” “你们害怕?”何离剑惊讶。 两人同时点头,依旧没有缓过劲,不敢看彼此一眼,也不敢看何离剑一眼。 灵隐峰面露惧色:“这会让我们失去自我。” 罢了暗暗惊奇:“但是为什么会有如此感觉,我只是一直看着她罢了。” 灵隐夕也露出些许惧色,双眼带着一丝迷茫:“心境是不能被人侵入的,这是大忌讳,但是为什么这样也可以,好奇怪。” 何离剑哑然。 抬头见得已经到了结界尽头,三人这才停下。 灵隐峰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以便打开结界,情不自禁看了灵隐夕一眼。岂料灵隐夕也被他一声长叹引得禁不住看过来,两人刹那满脸通红,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何离剑暗暗叫苦:“我好像无意中撮合了他们两个,只是身为这个古怪的世界的种族,他们可能不会有结果。” 佯装没看见他们两个面红耳赤,等到灵隐峰再度镇定了,微微颤抖着手抬起来,空气中嗡的出现一个圆形波纹,一片新天地出现在面前。 灵隐夕当先低着头一语不发出去,何离剑也不好意思地出去,他原本只是好奇这个种族的感情,没想到无意造就了如此尴尬的局面。 灵隐峰最后一个出来,那圈无形波纹无声消失,仿佛要打破尴尬一样。 他清了一下嗓子,振声道:“好了,从现在起,我们一路小心前行,快的话不足一个月就能抵达天息谷,慢的话月许也能到达,这一次我们志在必得,但要以全身而退为前提,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嗯。”灵隐夕明白他想要打破尴尬,也点点头,依旧不敢看他,“不错,其实一路上最大的威胁还是神族,其次才是神怪,至于暗冥部族,他们想要为难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先碰到再说。” 何离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满怀歉意,也振声道:“好,就希望一路平安无事,神族神怪暗冥部族,一个都不要碰到吧。” “走。”灵隐峰当先掠入高空,何离剑与灵隐夕也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空气变得很奇怪,灵隐峰与灵隐夕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谁也不看谁一眼,何离剑更是被夹在中间,心中尽是愧疚。 “糟糕,我不该如此好奇,这下惹得他们不自在起来。”他心中渐渐不安,偷偷看了灵隐峰一眼,灵隐峰看似风平浪静,其实瞒不住现在心情一片乱糟糟的。 再看了一眼灵隐夕,那秀脸也是如水面一般平静,但依旧瞒不住同样紧张和尴尬,显得更加迷人。 却见那双暗含秋水的秀目不经意看过来,似乎察觉到何离剑正在偷看她一样,刹那又是扑哧一声红透了一张脸。 何离剑吓了一跳,慌张地忖度,要如何让他们两个恢复到原状。 一路无语,就这么在高空中掠过去,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83章 天息谷 何离剑都怀疑自己多心了,灵隐峰与灵隐夕没过几天就恢复了原样,两人似乎都将那天之事抛诸脑后。 一路上三人小心翼翼,何离剑在这两位灵族的带路下时常避开各种地方,无非是曾经有寻道者去过,或者有神怪曾经出没之地。 将近一个月的时候,三人迫不及待就来到了这大峡谷面前。 这峡谷比起潜幻回廊又大了数倍,横向宽达近千里,随着地势慢慢下沉,形成一条巨大的深谷,身后那片密林倔强地贴着这倾斜的谷面长进去,看过去宛若一条绿色的河流。 谷中风声时不时嘶鸣,回荡不绝,呜呜作响,一片云气沉淀在峡谷之中,看似这条绿河散发出来的水汽。 嗅着这清香的气息,清凉的风拂上三人面颊,一路上的尘土顷刻被吹散,只觉得心中一阵开敞,浑身轻松。 “总算到了,天息谷。”何离剑目中露出无尽渴望。 这宽达近千里的天息谷简直已经不能称为谷了,而是一块地势突然骤降的大地,只不过它绵长不见尽头,不知道究竟有几千万里。 三人从高空中慢慢落下,天息谷随着距离拉近也变得越来越大,身处其中的时候根本察觉不出这是一条长长的深谷。 何离剑感叹:“你们的世界真是太大了,单单一条大峡谷就已经如此壮观。” 忆及一路上所见山势和密林,好奇地问:“说起来你们的结界之中的那些大树,为何结界外面却都没有见过?” 仿佛那种参天大树只有结界中才有似的,出了结界之后所见山川树木均都与人界无异。 灵隐峰笑道:“那是从别的地方挪过来的,以结界术法利用了空间错位,亦即是那个结界里面的空间是其他地方的,与那口大洞重叠在一起罢了。” 这个道理何离剑已经知道:“如此说来我现在所见到的还不是灵隐秘境的全部,恐怕一半都没有到吧?” “当然。”灵隐夕也露出自豪之色,“灵隐秘境纵横长宽到这里为止还不到一半,只到三四成。” 何离剑只感到震撼,从灵隐之门来到这里之后,都是一直在赶路,并没有时间停留去探索这块神秘大地,一口气赶路到现在却也只到三四成的深度。 现在他是神武体境前期,若是在人界以前的那种修为,不说古武者玄武者,连羽武者想要一个月左右时间到达天息谷根本妄想。随着修为不知不觉地提高,他现在日行近百万里,一个月时间已经行进了三千万里,羽武者恐怕要花上数年时间吧,这不过是灵隐秘境三四成的深度。 而除了灵隐秘境还有剩余几块大陆,几块大陆加起来还不足神界原本的一成大小。 瞬间又觉得人界与人族实在渺小得可怜,更不用说跟着这些完美的种族相比神武功法,神功武剑法,以及那长生不老。 “哎。”一声长叹,何离剑慨然,“在我人界中有一句话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那只是人界自我相对夸张说法,来到神界之后才发现一点也不夸张,这句话就是为神界准备的。” 灵隐夕轻轻一笑,开始找寻灵隐青那个老太婆所说的位置:“根据族长所言,她小时候所见未见之花应该就在此处不远,但天息谷乃是月角牛的老巢,直接过去太过贸然,反而形同将自己径直送入它们口中,还是慢慢沿着这深谷一点一点靠近过去吧。” 灵隐峰已经分辨出了方向,指指头上的太阳:“如今神界被崩碎为五块大陆,千年里五块大陆不断漂浮虚空,相互交换位置,东南西北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但族长所说的从天息谷入口进去,约莫要花上三天时间,我们这就开始吧,还请务必格外小心警惕,这些月角牛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平和的。” 何离剑暗暗好笑,他们两个人来到天息谷这个月角牛的老巢门口来才意识到这种神怪的脾气其实很狂暴的吗? 当下改为步行,免得飞掠空中反而让整个谷底每个角度都能看到三人,以月角牛的脾气一定会像拍苍蝇一样把他们三个拍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何离剑神武体境前期的体息无声张开,在密林中宛若一只无形大手,神不知鬼不觉摸索过去。以如今的修为,他的体息能探到五六百里开外,任何一草一木的模样都清晰浮现在心中。 灵隐夕又忍不住好奇,这个异族确实让他们有诸多不解的地方:“这就是你们的体息吗?” 何离剑点头。 “着实奇怪。”灵隐峰也好奇非常,“我们灵族和神族并没有体息这种东西,只要静下心就能感应到周遭一切动静。” “你们那是天生的,我们必须经由修炼才能得到。”何离剑也羡慕他们,“人族中能成为武者的人本就不及一半,成为武者后能拥有一定程度的体息更加稀少。” 说着自己都怀疑起来:“从古武体境开始我们武者被视为非人,如今我们大概已经完全不算是人族了吧,而且……。” 虽然是没有任何证据和理由的预感,但灵隐青和荧惑芙一直坚信不疑,他已经动摇:“人族武道最高的境界是羽武者,即为神力觉醒,难道我们原本真与神界有联系?” 疑惑地看着这两名灵族:“难道我们练成神武功法之后就会变成神族吗?” 灵隐峰失声而笑:“怎么可能,一个种族不论如何永远都不会被改变的,魔族就算用魔咒让你们暂时魔化,效力一过或者你们死了之后,依旧现出人族原形不是吗?你们只是拥有神力的人族罢了。” 何离剑略微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如此就好了,人族依旧还是人族,否则神武功法能让我们变成神族的话,那我要是将这力量修炼到极致,我又是什么?” 原来他担心这个,灵隐夕目光微微一动,看他一眼:“你们永远是人族,就像我们一样,我们虽然是灵族,但体内流淌的始终是神族之血,只是断绝了与神界的关系,失去了长生不老罢了,严格来说我们是残缺的神族,所以不能算真正的神族,但,依然还算是神族不是吗。” 何离剑欣然,微微一笑:“对,我们还是人族,只是拥有人族没有的力量罢了,我们骨子里是人族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 正说着,抬起手,停下脚步:“慢着,前面五百里,有一头月角牛。” 这密林密不透风,阳光也极难照射下来,地面像是一张筛子的漏洞,映出枝叶漏下来的点点阳光,繁星似的。 他修为比他们两个高,自然第一个发现,灵隐峰与灵隐夕脸色微变。 第384章 无法理解 “我们先等一等。”灵隐峰决定,“此处是它们的老巢,万不可冒险过去,惊动了一头那就是一窝都扑出来的后果,等它离开再过去,若是绕道谁也不敢肯定会再遇上另外一头,先等一等吧。” 何离剑皱起眉头,五百里已经是体息的尽头,虽然能察觉到,但却不是很清晰,并不知道那头月角牛到底在干什么,唯有点点头。 咬着牙暗暗道:“可千万别发现了我们。” 月角牛乃是神怪,单打独斗何离剑可不敢面对。它原本是神兽,仅次于五行神坛的瑞兽,变成神怪之后又变弱了许多,但依旧可怕非常,它的厉害在灵隐之门何离剑已经见识过了。 “那天我和灵隐峰是运气好见到了幼牛。”灵隐夕也大气不敢出,回想起来依旧后怕,“若是成年月角牛的话,族长也说过了,至少要两名神武体境中期联手才能保证。” 何离剑对神怪真是又爱又恨,心中复杂:“如果神怪都像萤火蝶一样,不求能凝聚神力,只求性情温和没有攻击性,没有攻击力就好了。” 灵隐峰与灵隐夕黯然而笑,灵隐夕幽幽道:“它们原本是神兽,跟我们一样,为了活下去舍弃了神兽的身份,与神界断了联系,所以才被神族称为神怪,神怪神怪,神界怪物也,而我们舍弃神族身份之后,不再是神族,是生灵,故被神族称为灵族。” “它们现在可是虚弱了很多,若还是神兽的时候可不止,须得三名神武体境中期才敢面对。”灵隐峰也露出同情和悲悯之色,颇有同病相怜的味道,灵族也是因为神力削弱而不及神族,因此创立了术法来进行弥补的。 一提起神族何离剑就没好气,咬牙低低道:“愚昧的种族。” “也不尽全怪他们,他们可以被理解。”灵隐夕为灵族的处境感到心痛,但似乎没有憎恨神族的意思,真不愧是代表生命的部族,心慈手软。 何离剑依旧没有好感,但已经不再表露出来,免得刺激到他们。 三人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何离剑感到不对劲:“月角牛一般都是呆在一个地方不动的吗?” 灵隐峰摇头:“不,它们可暴躁了,不会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地方,总是想找点什么东西发泄一身力气。” 说着一惊:“你是说它还在吗?” 何离剑沉下脸:“再往前一点,我好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灵隐夕也惊讶:“怎么会这样?月角牛几乎没有安静老实的时候,以它们的性子无时无刻不想找个东西一头撞碎了浑身舒服。” 这脾气也太暴躁了,简直是一天到晚都在四处破坏。 三人又惊又疑,小心翼翼往前走了约莫数里,何离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嘴里不住喃喃:“还是没动,它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发现了我们?” “不。”灵隐峰摇头,“若发现了我们早就冲过来了,它可不是悄然隐匿自己再突然捕猎的猎手,它们就是怒火的化身,一触即发。” 何离剑时刻不敢松懈,暗暗捏一把汗。他们越是这么肯定月角牛的狂暴,现在这头安静得像死掉一般的月角牛就越让他感到不安。 灵隐峰警惕地抬手:“等一等,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敢这么贸然,虽然只是前进了数里,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冒险。 何离剑凝神细细察觉体息传回来的感觉:“应该是成年月角牛。” “成年月角牛更加不会这么安静。”灵隐夕不安地看看四周,怀疑有什么埋伏在等着三人一样,“你确定只有一头吗?” “不错,只有它一头。”何离剑也惊讶,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头遥远的月角牛身上。 狠狠一横心,不能这么等下去:“要不……。” “不。”灵隐峰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坚决摇头,“你不能一个人过去,还是我们三个一块慢慢再靠近一些。” 何离剑一笑,自己是一个实在人,相处个把月的时间自己的性情已经被他们两个摸透了。 当下三人又小心翼翼往前行进了数里,加之前面的已经约有十里,这一次何离剑十分肯定:“它趴在地上不动,周围五百里方圆确实没有其他月角牛,怎么样,要不要继续过去?” 没有比灵隐部族更加了解月角牛的,他得询问这两名灵族的意见。 灵隐夕咬咬银牙,看看灵隐峰:“你说呢?” 灵隐峰凝眉,略一沉吟,狠下决心:“再继续往前,直到我们两个能感应到它,我来看它到底是什么情况再拿主意,毕竟我们既然来了肯定要进去,那不能一直这么缩着,总得想办法进去。” 这才是何离剑想要的:“我早就想过去看了,若不是你们两个在我才不管这么多。” 没想到他一直怀揣如此想法,灵隐夕带着责备的语气:“你们人族好奇心真是太重了。” 何离剑咧嘴一笑,非但好奇心重,简直成瘾。人族就是喜欢新鲜的东西,新鲜的事物,但凡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必定会引来一大群不要命的人,直到这新奇的事物被人族彻底摸透,甚至拥有才会停歇。 而人族也是最不怕死的,他深有体会,神族就是因为对未知太过惧怕才不容异己,惧怕就是胆小,人族可不一样。 对人族来说,有时候釜底抽薪才是唯一的活路。 灵隐夕紧张得握紧了剑柄,她与灵隐峰不过神武气境中期,当然会紧张,这里可是月角牛的老巢。但正如灵隐峰所说,他们决定来这里早就做过最坏的打算,他们是不会退缩的。 禁不住又看一眼何离剑,见他也是面色紧张,但却有一种隐隐的冷笑藏在脸下,似乎就算有比月角牛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他也不会畏惧。 心口没来由微微跳一下,压低声音好奇道:“你不害怕吗?” “当然怕。”何离剑淡淡笑,“但怕的不是它,是怕我会失败。” 这名灵族少女看着怪物一样,百般不解眼前这名异族:“你真是奇怪,难道你只担心自己的目的成败,而不惧怕挡在面前的东西吗?” 何离剑情不自禁轻哼一声,露出不屑神色:“天下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唯一可怕的是自己的心愿无法完成,在这种可怕面前没有任何东西是可怕的,我只怕我自己失败,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是徒有其表的可怕。” 没来由心跳慢慢加快起来,灵隐夕微微睁大眼睛,好像才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何离剑也忍不住看她一眼:“怎么了?” “不,没什么。”灵隐夕脸色微微一红,慌忙移开视线,心中感到略微慌乱,一阵惊讶不已。 如此又行进了数十里,这名灵族少女似乎还没想通为什么面红心跳,低声喃喃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完全不明白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挺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什么都不怕。” 何离剑一怔。 灵隐夕秀脸又是一片绯红,连忙解释:“我只是不理解你们人族。” 何离剑却笑道:“你们总算想要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了,这有什么好脸红。” 灵隐夕紧张得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又说出什么话来。 灵隐峰则好奇地看着她那媚态,略微走神,竟是一时间看得入迷。 直到灵隐夕慢慢恢复了平静,他也似乎恍然大悟一样,叹息一声:“你们人族武者最强的是心境,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何离剑与灵隐夕举目看住他,他钦佩无比:“我神族与灵族但凡心慌意乱的话,心境就会引起极大波动,这在我两族是大禁忌,但你们却习以为常,加之你们心境杂念多如繁星,足见你们的心境确实比我神族和灵族强大。” “若是你们天生就没有这么多杂念的话,你们原本应该一定很强大吧,一定比现在还更加强大。”灵隐峰认真地推断,“所以你们武者练武先修心,就是为了达到空我心境,让自己真正的实力得到发挥。” 他又摇头:“真是不容易的种族,我们神族与灵族天生心境纯净无暇,自然天生就比你们强,而你们却只能日积月累在与心境的对抗中获得微弱的力量,太了不起了。” 何离剑心中触动,没想到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当初自己要他揣测灵隐夕的心思可不是这个意思,禁不住道:“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这就是我们人族的武道和心境,心境即为武者力量的根源,只有强大的心境才能诞生强大的力量,但是……。” “哦,但是什么?”灵隐峰当以为自己哪里推测错了,看住他。 何离剑叹了一口气,这个种族是永远理解不了男女之情了,摇摇头:“不,没什么,你说得没错。” 灵隐峰呆然:“什么?” “嘘。”灵隐夕忽而示意,“我感应到它了。” 何离剑停下脚步:“要不要继续往前一点,还是这里就足够了?” 灵隐峰也沉下脸:“我也感应到了,这里就可以。” 灵隐夕秀眉微锁,静心感受。 何离剑的脸色则变了。 三人异口同声:“它好像已经死了。” 惊得面面相觑,当即无声在林间一掠,飞速过去。 第385章 神族踪迹 五百里路程,确认安全之后不过轻轻一掠,不出片刻就到了。这块平坦草地方圆数里,像一个人的头发脱落了一块般,在这密林之中呈现出来。 一头庞然大物纹丝不动趴在其中,那如弯月一般的大角,背上鱼鳍一般的刺骨整整齐齐一排,小小尾巴带着蛇鳞,四蹄化作猛虎之爪,但却牛身牛头,这就是月角牛,灵隐秘境中极度暴躁的神怪。 三人化作三条影子无声落在它身边,现在它趴着都比站着的三人高,成年月角牛本就足有二十人高。 “是成年月角牛。”灵隐峰心惊,绕着这头庞然大物转一圈,细细查看,看得眉头皱起来,目中尽是惊疑。 这月角牛浑身遍体鳞伤,鲜血从粗厚的皮毛之中流出来,顺血迹看过去,它从天息谷深处逃出来,地上留下的鲜血就是它的逃跑路径。 何离剑被这血量惊得咋舌:“是自相残杀吗?还是被神族迫害?” 灵隐峰凝眉,在天息谷见到一头死掉的月角牛比见到一头活的月角牛还要叫人害怕,天息谷就是它们的老巢,它们一头成年就足以匹敌两名神武体境中期的神武者,能不害怕吗?但如果它被杀死了呢?杀它的人更可怕。 “应该是神族。”灵隐夕不忍看它,美目中尽是悲悯。 灵隐峰之所以害怕就因为这个原因,一路上没有遇到神族,却在天息谷出现了他们的踪迹:“应该是神族,月角牛虽然已经沦为神怪,虽然脾气极度暴躁,但绝对不会自相残杀,它们很团结。” 何离剑希望不是神族所为,在神界中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神族,其次才是神怪,暗暗叫苦:“难道不是它们求偶引发争斗所致的么?如果真是神族也来道天息谷我们就麻烦了。” “求偶?”灵隐峰一时间听不出这个词的意思。 灵隐夕略一怔,刹那粉脸扑哧通红,抿着嘴巴转过身去,下意识从何离剑与灵隐峰身边离开一段距离。 灵隐峰依旧没懂,摇头:“这手法绝对是神族所为,你看它有过苦力挣扎,显然行动曾经被束缚住,能封印攻击和行动的就只有寻道者的天道无形,它一定中过天道无形,而后遭致神族围攻重伤,逃到这里来终于失血过多丧命。” 他面露恻隐,不忍地抬手轻抚这庞然大物伤痕累累的身体:“真可怜,不知道它什么死的,否则我们也能大概推测神族来了多久了,现在又在何处。” 何离剑已经蹲在草地上,手指沾一沾那血迹,循着这条刺眼的血迹看去,宛若一条红色小溪钻进天息谷深处,被树林吞没掉:“大概有三天了,它大概死了三天,算上它逃到这里花的时间我就能推测出它什么时候遇到神族。” 起身掠进去:“走吧,跟着它的血迹走。” 灵隐峰也沉着脸,再提醒了一句:“人族朋友,多加小心。” 灵隐夕也红着脸跟在两个人身后,目光触电一样不敢去看浑然不觉的两人。 本以为会很快就能找到它被杀害的地方,但依旧过了一天一夜,次日才来到它开始逃亡的起始之地。 何离剑当先停住身影,冷着脸环视这块地方,这天息谷宽达千里,现在面前出现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平地,地面被完全掀翻,连一株青草都没有。 “它就是在这里被神族发现并且杀害的。”灵隐峰青着脸,警惕环顾四周。 何离剑附身捏一捏脚下的泥土,松软无比:“这泥土是从天上洒落,花草树木尽数不存,是他们的剑气所为,他们为了杀它下了很重的手,连地面都被掀翻了。” 灵隐夕也凝眉道:“我们追来花了一天时间,月角牛重伤之后速度不会这么快,加上它已经死了三天,神族应该是六天前来到这里。” 何离剑抬头看往灵隐峰:“能推测出大概有多少神族吗?” 灵隐峰摇摇头:“要杀一头成年月角牛只需两名神武体境前期的神武即可,但但凡外出的神族寻道者居多,根据他们要去的地方决定配给多少名天诛者以保证寻道者的安全,他们既然要来天息谷,恐怕人数最少得数十以上。” 天息谷乃是灵隐秘境月角牛的老巢,神族自然不会寥寥几个人就来了。 “月角牛迁徙至此之前也曾经遭遇神族的尝试灭绝,那一次神族出动了五百多名天诛者,一百多名寻道者,但失败了,月角牛也因此数量骤减,剩余不足一成,这一次他们如果是为了继续灭绝月角牛,只需要五十人就够了。”灵隐夕无法忍受,带着怒气咬牙道。 “五十名。”何离剑点头,冷道,“好一个神族,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都要灭绝掉。” “月角牛迁徙至此处之后大概还剩多少?”灵隐夕说不足一成,具体多少何离剑可不知道。 灵隐夕看往天息谷深处,怒气和悲悯交加在一起:“一千来头,估计这一次可能要真被灭绝了。” “要灭绝这一千头月角牛确实只需要五十名神族就够了,一千头中还有老幼,能拼搏死战的月角牛实则只有三百来头。”灵隐峰环视这个深谷,看云气在谷中缓缓流动,冰冷无情,似乎没有看见月角牛遭遇的一切。 “一千头月角牛藏身天息谷,天息谷单单宽度就已经达到千里,长度依旧不见尽头。”何离剑凝眉计算,“确实只需要五十名就足够了,一千头散落天息谷各处,并非是聚集在一起,逐一击毙,毫无压力。” 心中微微一颤,想起什么似的,吃惊看住两人:“慢着,我在灵隐之门曾经见过一头成年月角牛,加上与你们相遇所见那头幼崽,一共两头,看起来好像是要逃离灵隐秘境的样子。” 灵隐峰一愣,惊疑起来:“你这么说的话,其实神族早就来到天息谷了。” “不是六天前才来的吗?”灵隐夕也吃惊。 何离剑心中发凉:“没错,他们其实早就来了,至少是一个月以前就来到天息谷了。” 又惊又疑看着这块被掀翻的平地:“但为何最近才开始屠杀月角牛?” “不。”他自己不住否定自己,暗暗摇头,吓出一身冷汗,“他们不是来灭绝月角牛的,只是碰巧遇到运气不好的月角牛,顺手将它杀了。” 三人面面相觑,背脊生起一片寒意:“他们在找寻什么东西。” “混账。”何离剑怒得一拳砸地,牙齿咯咯作响,“别告诉我他们也是为了未见之花而来。” “千年里神族除了灭绝我灵族,就是四处不停歇地探求神界奥秘。”灵隐夕面色苍白,“他们来到天息谷恐怕也认为未见之花就在这里。” “不。”何离剑怒得微微哆嗦,贴着这块平地朝天息谷深处掠进去,“那是我的,谁也不准碰。” 灵隐峰与灵隐夕也赶紧紧随其后,沉声道:“冷静,人族朋友,现在千万冷静,如果不是为了灭绝月角牛而来的话,他们的人数就没有五十人这么多。” “不。”何离剑否决,绷着脸,“既然来天息谷找寻未见之花,那么他们当然也要提防月角牛,就算不是为了灭绝月角牛,他们恐怕还是会有五十人这么多。” “如何是好。”灵隐夕吸了一口气,美目看住何离剑。 何离剑嘴角泛出一丝杀机和冷笑,面无表情:“我们只要未见之花,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暗中观察,伺机行动。” 三个人从这方圆数百里的平地上一掠而过,那片树林就在平地尽头,宛若一片不见底的乌云一般,时刻恭候他们不知死活一头扎进去。 何离剑反而觉得从现在起一路上会安全很多:“有神族先开路,我们也不必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了。” 路上遇到的月角牛应该早就被神族清除掉了。 却见一团黑影倏然从面前的树林里窜出来,两道弯如冷月的寒光朝三人迎面扑来。 “月角牛。”三人大吃一惊。 这团庞大黑影来得突然,何离剑的体息竟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心中猛然一惊:“怎么会,我竟然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这月角牛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进入天息谷之后他的体息就一直处于张开的状态,方圆五百里范围之内一草一木都在他心中,可这头月角牛一直就藏在数百里之处他却竟然没有察觉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毫无防备的三人已经无法避开。 何离剑双眼刹那一片通红,魔泣剑闪出一道红光迎头击上去,神武剑法神明天威脱手而出,又惊又怒:“从哪里来的。” 轰隆,天息谷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微微颤抖,响声在在谷中回荡不绝,更让这巨响变得比原本的巨大,在耳朵里轰鸣不已。 强大的气浪瞬间在这块平地的边缘炸开,只见边缘的这片树林纷纷被卷得飞上半空,转瞬被红光搅成粉碎,消散在空气中,大片大片的泥土如雨洒落,这块平地又扩大了百来里。 第386章 神怪之王 三人从气浪冲闪电般掠出,落在地上,灵隐峰与灵隐夕这才长剑在手,震惊无比:“它什么时候来的?” 何离剑心中暗暗底喝一声,稳住体内翻涌的气血,看清了这头月角牛,一个颤抖。 灵隐峰与灵隐夕也终于看清了,这头狂怒的月角牛竟然高达近三十人,金灿灿的双眼里除了怒火再无他物,弯弯的尖角对准了三人,准备进行第二次冲撞,虎爪在地上抓出几道粗大的痕迹来,背上的刺骨更是一根根直立竖起,警示所有它见到的人,他们马上就要死。 “月角牛王。”灵隐夕叫出来的时候几乎要被自己见到的这头庞然大物吓晕,娇躯微颤。 灵隐峰也连连后退几步,声音哆嗦,目露惧色:“月角牛王,糟糕了,是月角牛之王,这是一头神怪之王。” 何离剑心口微微跳动,魔泣剑在手里微微轻吟,刚才硬接下那一撞,非但他体内气血翻涌,连魔泣剑也被震得剧颤不已,这可是重铸之后的魔泣剑,已经彻底觉醒的魔泣剑。 “神怪之王?”何离剑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成年月角牛尚且要两名神武体境中期的神武者才能保证击毙。 月角牛中的王者,眼前这头近三十人高的庞然大物,显然不是两名神武体境中期能面对的。 而他只有神武体境前期的修为。 它很愤怒,怒气所形成的强大压力无形中将三人压得透不过气,只感到手脚僵硬。但看它浑身毫发无损,显然连神族都无法伤到它。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月角牛藏着。”何离剑不敢将注意力从它身上移开,厉声喝道,体内那血红的力量瞬间从丹田之中涌入每一条经脉,凝聚在魔泣剑上。 灵隐峰吸了一口凉气,稳住心神,沉声喝道:“没有,就只有它。” “难怪连我们都无法察觉它的到来,原来是月角牛王,如果是神怪之王的话已经超越了我们的修为。”灵隐夕暗咬银牙,“神怪之王,至少是神武体境后期的修为,我们三人最高的修为也只有你神武体境前期,跟它差太远了,所以体息也无法察觉出来。” “混账。”何离剑咬牙狠声道,“这神族办事也是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干净利落,竟然让这神怪之王活下来了。” 灵隐峰忍着目中的惊惧:“不是所有的神族都能达到神冰神通那种境界的,神武力境前期的修为在现在的神族之中也是寥寥无几,显然现在在天息谷中的神族也不愿意招惹它。” 可能并非杀不了,而是不愿浪费时间和力气去跟眼前这头神怪之王纠缠,神族这一次的目的是未见之花,不是月角牛。 “吼~~~~。”这头神怪之王第一次爆发出一声怒吼,近三十人高的庞大身躯突然冒出一片金光,将它包裹在里面。 何离剑看得触目惊心,这些神怪原本是神兽,所使用的也是神力,他在五行神坛已经见识过。瑞兽当时就是能够如同神武者一样对自身的神力运用自如,闪现一片一片金光,将荧惑部族害得惨了。 眼前这头神怪之王显然也能像瑞兽一般,将体内神力运用出来,而不是寻常的神怪那样蕴藏在体内。 “这就是神怪之王与众不同之处,它们本身就能像神武者一样运用体内的神力。”灵隐峰面色一沉,喝道,“被它盯上我们恐怕要死在这里了,逃是逃不掉的,别浪费力气,瞅准时机先避开,再抓住机会反击,它通体皮粗肉厚,但唯一的弱点是小腹。” 何离剑定睛一看,果真,这庞然大物小腹看起来一片柔软,应该一剑就能击穿。 可是这头神怪之王吼了那一声之后,浑身被一层金光包裹起来,形同金色的铠甲护身,何离剑怒得破口大骂:“现在它的弱点完全没有了。” 灵隐峰惊得愕然。 吼~~~~,这头庞然大物头一低,两只弯月大角对准三人,背上整整齐齐的刺骨一根根竖起,夹着尽是鳞片的尾巴,四只爪子按在地上。 倏然一花,这庞大的身影竟然快如闪电,朝三人扑了过去。 “太快了。”何离剑心中只有这个念头掠过,想起师父所言,最快不过心念,但现在这头狂怒的神怪之王让他有一种它比心念还快的感觉。 他们绝对避不开,所有的幻想都是泡沫,被这狂怒的神怪之王一头轻易撞碎,先前避开再伺机反击的计划纯粹是他们的妄想。 这又让他想起断心碎梦的宗旨,让对手所有的幻想、妄想、希望都粉碎掉,让对手绝望得期望这不过是一场噩梦,然后这噩梦被无情碎粉。 手臂猛然一振,将灵隐峰与灵隐夕推开:“闪开。” 魔泣剑仓促之中挥出一道血红剑光,但已经来不及,这片血红剑光刚刚在剑身上闪现出来那弯弯的大角划破空气轰鸣着来到了他胸口面前。 当的一声,魔泣剑结结实实撞击在这只粗大的弯角上,那骇人的弧度长达十丈,宛若一把巨大弯刀横着要将他切为两半。 魔泣剑飞溅出一片刺眼火花,在何离剑血红的双眸中跳动,浑身的力量将他全身鼓得血管暴涨,额头青筋暴起,怒声喝道:“岂有此理,比起瑞兽你慢多了,弱多了,我岂能死在你手里。” 魔泣剑身上那片刚刚闪现的红光刹那爆发出来:“神明天威。” 轰隆,这道红光在神怪之王的脑门上炸开,强大的冲击力将何离剑震得往后飞出,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只感到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 但那头神怪之王却纹丝不动,冲撞的势道只是稍微缓了一缓,庞大身躯微微一顿,在那层金光的保护下它毫发无伤。怒吼一声,盯住何离剑继续撞过去,庞大的身躯在平地上划出一道黑影。 何离剑惊怒无比,将嘴角鲜血一抹,往怀中一按,颤声低道:“我还不能死,吸收吧,将我的生命都吸收掉吧。” 怀中木令泛出一片若隐若现的绿光,瞬间将他所受到的震伤都痊愈。自从他连连使用木令之后,木令似乎已经对他的身体极为了解,痊愈起来竟然信手拈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慢吞吞的。 也许,因为他渴望被木令治愈的主动意志也起到了辅助它的作用吧。 短短一瞬,这神怪之王再度扑到他面前,庞大身躯带起来的风压令人几乎窒息。 刹那,两道金光一左一右,从这头庞然大物两侧夹击过来:“放开他。” 所幸被这庞然大物遮挡住视线,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何离剑怀中那一闪即逝的淡绿光芒。 何离剑咬牙奋力往旁边掠开,不能这么跟它打,还是灵隐峰说得对,先避开,否则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它打。 第387章 月角牛 轰轰,灵隐峰与灵隐夕的剑光全数击中那庞大的身躯,将那层金光震得微微一抖,出现两个破洞,但金光里面皮糙肉厚的庞然大物却毫发无伤。 这两剑只是将那层金光击得出现两个小小的破洞罢了,只有拳头大小,根本无法伤及它分毫,剑光连透都透不进去。 何离剑大喝一声,握紧魔泣剑,将力量集中在剑身上,挡住那巨大的弯角,剑身传来强大的冲击力,借助这冲击力他身影往旁边掠开。 有过第一次交手,这一次他心里有了分寸,护住心神经脉,只是被那冲击力震得难受,并未有伤及五脏六腑与经脉。 “当心,这神怪之王接近神兽,它能使用自身体内神力,与寻常神怪不一样。”灵隐峰大声喝道,自己也飞速掠开,免得一不留神被这狂怒的神怪之王咬上了。 何离剑心跳不已,神兽,与神怪是不一样的,神怪乃是神兽脱离神界之后所化,已经比以前虚弱了很多。至今为止见过神兽一头,五行神坛的瑞兽。见过神怪两种,萤火蝶与现在的月角牛。 确实,不论萤火蝶还是之前见过的两头月角怪都只靠肉身蛮力,而眼前这头神怪之王却能使用自身神力形成护罩保护自己的弱点。 这就是神兽与神怪的区别,神兽会使用自身的神力,简直形同神武者运用自如,何离剑没忘记瑞兽带来的恐惧,从那头神兽身上无死角激射而出的金光至今仍旧被刻在脑海之中。 这头神怪之王接近神兽,也能使用自身神力。 在五行神坛,荧惑部族仅存的五六百人被那瑞兽杀得只剩四百来人,尚且是在被围攻的情况如入无人之境,足见其可怕。这就是神兽真正的实力,一头足以将五六百名灵族悉数灭绝掉而自己毫发无伤。 而月角牛原本还是神兽的时候就比瑞兽弱了许多,加之化为神怪更进一步虚弱,已经算是对三人最大的怜悯,否则三人遭受它第一次冲撞的时候当即毙命了。 本就比瑞兽弱,加之化为神怪,已经让它弱得只要两名神武体境中期的神武者就能应付的地步。 但三人最高的修为是何离剑,神武体境前期,灵隐峰与灵隐夕则只有神武气境中期,想要面对它那简直是噩梦。 那层金光微微抖一抖,宛若水面被激荡起两个小涟漪,那两个小洞转瞬合拢一起,恢复如初。 灵隐夕秀目瞪大:“不,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想办法脱身逃跑了,我们无法对抗它。” 何离剑与灵隐峰当然清楚,单单是寻常成年月角牛就必须两名神武体境中期才能应对,这头是神怪之王,月角牛王,他们在它面前形同蝼蚁。 “吼~~~~~。”神怪之王听懂了灵隐夕的话一样,倏然扭头朝她扑过去。 何离剑与灵隐峰大吃一惊,齐声喝道:“快闪开。” 一道金光与一道红光不假思索刹那出手,呼啸着朝这头被一层金光包裹住的庞然大物激射过去。 “糟糕。”灵隐夕花容失色,一声娇喝,袅娜身影如烟一般,奋力往高空中掠过去。 两道剑光同时击中神怪之王,那层金光宛若一面绷紧的鼓面,发出轰隆声响,将灵隐峰那道剑光震得粉碎,那层薄膜一样的金光荡出一圈小涟漪。同时何离剑的剑光也结结实实击中,轰隆轰隆两声紧密响起,那片红光一个颤抖,应声粉碎。 灵隐峰那道剑光跟吹了一口气一样对它毫无影响,而何离剑的剑光却将它震得身躯微微摇晃一下。这微微一晃,弯弯的大角方向往旁边一歪,呼啸着从灵隐夕的腰间擦过,依旧是撞到了她那柔弱的身躯。 嘤的一声,她被撞得飞出去,根本无法掠上高空。 这一撞将她撞得痛苦不已,秀眉紧锁,略微哆嗦,轻轻一声咳嗽,险些稳不住身形。 “没事吗?”灵隐峰惊得大叫。 灵隐夕一咬牙:“没事,别管我。” 神怪之王身上那层金光再度出现两个洞,拳头大小的是灵隐峰所造成,人头大小那个则就是何离剑那一剑所致。此刻这层金光又是一抖,两个洞开始合拢。 何离剑双眼一睁,心中一个激灵,片刻不迟疑,心念所到之处,全身力量凝聚于手中魔泣剑,大喝一声,神武剑法神明天威呼啸着朝正在合拢的那个洞口激射过去:“现在是机会。” 红色剑光化作一道闪电,轰鸣着在这块大地上横过,径直击入那口正在合拢的洞中,结结实实击中这层金光一直保护着的庞大身躯。 咚的一声,这道血红剑光在这庞大身躯上猛然炸开,由内而外,将这层金光震得粉碎,化作一道血红光柱冲天而起,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徒有一片腥红。 吼~~~~~~~~,这神怪之王在红光中爆发出一声咆哮,震得何离剑紧紧皱着眉头,只觉得心口被吼得一阵狂跳。 红光一闪即逝,咚咚咚,神怪之王在地上连连后退几步,摇晃不止。 灵隐峰吃惊得瞪大眼睛,蓦然大喝一声,再度闪出一片金光:“就是现在。” 灵隐夕也强行逼迫自己发力,双指并拢,在长剑上一抹,娇喝一声,挥出一道金光,呼啸着朝那头月角牛王的小腹激射过去:“给我中。” 呼,何离剑吐出一口气,浑身力量再度凝聚在魔泣剑上,紧紧盯着这头庞然大物的小腹。他刚挥完一剑,加上之前已经连续挥了两剑,一共三剑,每一剑都是全力而发,这第四剑却怎么也得稍微缓一缓,否则无法凝聚起强大的力量。 “一定要中。”他期望地看着那两道金光,体内力量迅速涌向手中魔泣剑。 神怪之王咚地一声,硬生生站稳了,蓦然一声怒吼,庞大身躯一扭,布满鳞片的尾巴划破空气,呼呼作响,瞬间将身后灵隐峰所发剑光一下拍成粉碎。抬起那虎爪,呼啸着按下,泼的一声,将灵隐夕那一剑拍成粉碎。 何离剑大喝一声,第四剑呼啸着挥出:“不行,你们快跑。” 完全起不了作用,就算没有那层金光护体,以灵隐峰与灵隐夕的修为,剑招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根本无法触及它,更别说能伤到它。 灵隐峰与灵隐夕惊惧无比,颤声低道:“不……。” 神怪之王,太强大了。 不,是他们太幼稚了,竟然抱有能伤到它的幻想。 何离剑这一剑原本也想着多少能蹭掉它一点皮毛,但转瞬就改变了主意,心中一阵发凉:“跑吧,只能逃跑了。” 但他有强烈的预感,他们连逃跑都做不到,这个预感来自于这头庞然大物,这头庞然大物给他们的巨大压迫感化作了这种强烈的预感。 他们的运气太差了,早就准备好了如何避开月角牛,如果被迫面对月角牛该如何应对逃跑,但他们见到的第一头要灭绝他们的月角牛,却竟然是神怪之王。 必须活下去,他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死在这里,死在这头神怪之王口中,他们是为了未见之花。现在连未见之花都没有见到,难道却要死在这里? 不。 他们必须逃。 灵隐峰与灵隐夕大喝一声,借由何离剑这剑的掩护,同时纵身往高空掠过去。这一刻他们顾不上那么多了,选择从高空逃跑是最快的,机会最大的。但也同时面临会被其他月角牛发现,甚至被神族发现的风险。 但他们有选择吗? 何离剑挥完这一剑头也不回,仓促往高空掠过去,吓得背脊一片冷汗淋漓。 这月角牛宛若钢铁所成,他们所有的攻击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打出来。 吼~~~~~,神怪之王接连拍碎灵隐峰与灵隐夕的剑光之后,来不及避开何离剑这一剑,更加无法连续将这血红的剑光拍碎,竟怒吼着用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扛了下来。 轰隆一声,这红光冲天而起,宛若狰狞的猛兽在三人身后怒瞪着,像是在说,你们三个别想逃跑。 “唔。”灵隐夕一声轻吟,奋力掠入高空让她痛苦无比,刚才被弯角一撞,显然已经伤到了内脏。 惊恐地回头看一眼,见到何离剑面色苍白追上来,这双金灿灿的秀目倏然睁大,颤声道:“快躲开。” 红光中,那个庞大的身躯从地面窜上来,两道宛如月牙的大角洁白如雪,朝何离剑背后顶了过来。 何离剑陡然一惊,不敢置信,血红的双眼满是惊惧,瞪着那个庞大的黑影。血红的双眼与那神怪之王金灿灿的双眼对在一起,他感受到了对方那无边无际的狂怒和憎恨,这一下他必死无疑了。 死,对他来说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没能拿到未见之花,更可怕的是,他曾经对她承诺过,他会回去的。 “吼~~~~。”何离剑爆发出一片狂吼,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双眼几乎被他瞪裂,魔泣剑也咆哮着奋力划破身前的空气。 当,这重生觉醒的血红之剑电光火石之际挡下了这巨大的弯角,飞溅出一片刺眼的火花。 继而轰隆一声,神怪之王所处空间突然炸开,里面窜出密密麻麻的闪电,毒蛇一般吞吐不止,转瞬即逝。 在危急时刻,他本能地使出断心碎梦,将这头可怕的神怪之王的冲击力消掉了一半。 但从弯角上传来的强大冲击力依旧将他震得往后飞出,嘴里一甜,胸腔里翻涌不止,一股无法抑制的气息冲破他的喉咙,让他一个猛烈咳嗽,喷出一口鲜血。 第388章 狂怒 “何离剑。”灵隐夕惊叫道,一路上她与灵隐峰一直称他人族朋友,此刻三人命悬一线,失声直呼他的名字。 “你这个混账。”灵隐峰怒吼着,长剑闪出一片金光,明知毫无作用,依旧在他的怒火之下呼啸着朝这头神怪之王激射过去。 灵隐部族一直心慈手软,连神怪都狠不下心杀,只有到了生死关头他们才会被激怒按照暗冥部族所言,他们还是神族的时候也是对杀戮犹豫不决,哪怕对方是魔族也非得三思之后才动手。 现在他不管什么神怪也是可怜不可怜的了,足见这一次灵隐峰已经被激怒。 何离剑化作一颗流星似的,没入谷底的那片密林之中,密林微微一颤,被他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化作滚滚浓烟慢慢升起来。 他刚落入神界的时候大概也是如此吧,只是当时并没有旁观者在场见到。 灵隐夕也怒得娇喝一声,闪出一道金光直扑神怪之王:“月角牛,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是神族将你们逼迫至此,给我冷静下来。” 她也是被怒气冲晕了头脑,明明自己说过月角牛就是怒火的化身,无时无刻不想找个东西撞碎了浑身轻松,现在反而叫狂怒的月角牛王冷静,真是让人哑然。 轰轰,两道金光同时击中这头神怪之王,在高空中猛然炸开,天地之间的红光刚刚消散,立即被这片金光映得金灿灿的,诡异无比。 泼,那庞大的身躯破开这片金光,狰狞着面孔,两道弯弯大角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直扑灵隐夕,吼,狂怒的吼声震得高空下的密林沙沙作响,抖得一片树叶纷纷落下。 灵隐夕惊恐地瞪大金灿灿的双眼,仓促地并拢双指,但这就是术法的缺点,他们无法随心所欲一剑接着一剑挥出去。 已经来不及了,这头神怪之王的速度原本就比他们快。 “怎么会……。”灵隐夕秀目充满了恐惧,娇躯一个哆嗦,她要死了。 倏地,灵隐峰千钧一发之际从旁掠过来,一把推开她:“小心。” 呯,这弯弯的大角如月,不偏不倚将他撞得飞出去,他连叫都没有叫一声,立即被震得不省人事,划出一道弧线,从高空遥遥坠落,没入谷底林间。 “灵隐峰。”灵隐夕被他推一把,稳住身形才看见他已经消失在大地上,失声惊叫。 呼哧,呼哧,神怪之王连续撞飞两人,回过身来,一样金灿灿的双眼满是怒火地瞪着这名灵族少女。灵隐夕被它瞪得微微颤抖,娇躯如风中孤叶,随时会被撕成粉碎。 “你……。”她感到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无力,看着这头狂怒得失去理智的神怪之王,不,月角牛本就是怒火的化身,它们似乎从未有过冷静的时候,“为什么……。” 对方这庞然大物可听不懂,喉咙里低吼着,将弯弯的大角对准了她。 “为什么。”灵隐夕无力地仰天叫一声。 难道他们本不该来的吗?是他们太不自量力,是他们太幼稚,总是抱着种种幻想。 这就是他们得到结局。 素手并拢两指,目中含着泪花,往长剑上一抹:“我不会退却,哪怕我们渺小脆弱无比,但我们不会因为自己渺小脆弱而退却,是我们自己决定要来到这里,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能活下来,我也要坚持找到未见之花。” 嗡,长剑发出轻吟,含泪的双眼金灿灿,坚定地直视对面那头怒火的化身:“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我灵隐部族总是要到了这种时候才醒悟,只有力量才能解决问题,逃避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必须要拿到未见之花。” 一道金光激射出去,怒道:“灵隐部族,今日起不再躲避。” 神怪之王一见到剑光,立即怒声咆哮,庞大身躯化作一道粗大的直线,头一低,朝她的剑光硬生生撞过去。 咚,高空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经由空气传开,所形成的气压足以让人晕厥过去。 轰隆,那道金光同时被它一头撞得粉碎,庞大的身影去势微微一缓,速度立即又恢复上来,势不可挡地朝那娇柔少女撞过去。 灵隐夕银牙一咬,她知道那一剑起不了作用,但她依旧并拢双指,往长剑上一抹,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干什么。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还能干什么?只有死,但她在死之前决定将自己所有力量都发出来。 可术法准备的那短短一瞬,对神怪之王来说时间已经多得足够,眨眼就顶着那两只弯弯的大角来到了她面。单单是这弯角的粗度,都有她那纤纤细腰五六倍大,一撞上去,这柔弱娇躯必定粉碎掉。 这一指抹过去之后,长剑已经没有时间挥动。 灵隐夕秀目含泪,坚定而又怨恨地瞪着这头庞然大物,这就是她最后的结局。好像是嘲笑她一般,这已经准备好的最后一剑她始终没有能挥出来。 倏地,一道红光从大地中贯穿天际,轰鸣着激射上来,它所带来的强大气压将灵隐夕震得难受,吃惊地瞪大眼睛:“何离剑?” 轰隆,这道剑光结结实实击中这头神怪之王的小腹。 吼~~~~~~~,高空中炸开一声怒吼。 灵隐夕秀目中映着那片红光,一瞬惊喜无比:“成功了。” 但这双秀目中,那片红光中冒出一只利爪,瞬间将她拍飞。 她一声惊呼,娇躯化成一道笔直的轨迹落入大地之中,嘤的一声立时不省人事。只见她浑身鲜血淋淋,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花,纹丝不动。 高空中那条庞大的身影也重重砸落,大地被它砸得剧烈颤抖。 咚咚咚,它吃力地站稳了,震惊地瞪着金灿灿的双眼,看见一条人影无声落在它身后。 就连神怪之王也震惊了,以何离剑的修为早该被那一撞给撞死,不死也被震成残疾人,但他却为何还能挥剑?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它不解,也正因为没料到他竟然还能站起来,它唯一的弱点,小腹,被他一剑得手击中。 何离剑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瞪住它,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怀中一片淡绿色光芒渐渐变弱。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如初,但是连续挥剑,每一剑都是全力而发,他的力量实则已经所剩无几。 但刚才那一剑已经击中神怪之王的弱点,再来一剑,他只能再来一剑。 这头庞然大物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再来一剑即可。 但是真的可以一剑就行吗? 第389章 尝试沟通 咚,神怪之王警惕地后退一步,它明明强于何离剑,要杀掉他轻而易举,但天生的本能也该察觉出来,何离剑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打不死。 身为怒火的化身的神怪,它竟然冷静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警觉地盯住何离剑,金灿灿的双眼满是惊疑。这种警觉让它再度将弯角对准何离剑,只要它一个决定,最后一次冲撞随时会爆发。 显然神怪之王并非徒有其名,它竟似有自己的思维。 何离剑从那双金灿灿的双眼隐约能感受到它在思索,暗暗吃惊。 “呼噜噜~~~~~。”神怪之王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慢慢将脑袋压低。 从见到第一只神兽开始,何离剑就发现这个世界的一切看起来跟人界无异,其实他们所见都是外表,神界真正的面目他们平常见不到,比如说瑞兽。 然后是萤火蝶,萤火蝶的逃跑本事能让它一年多里不被暗冥部族抓到,转念一想,这可不是单靠本事可以做到的。 这些神怪神兽,有自己的思想,它们会思考,萤火蝶就曾经利用荧惑兰的恻隐之心装死从她手中逃跑。 “难道你们也有心吗?”何离剑不敢放松警惕,从那双金灿灿的双眼传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隐约感受到面前这头庞然大物在思考着什么。 这就是神界与人界不同的地方,单单是神怪神兽竟然有自己的思维。 “你们……。”何离剑十分肯定,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震惊,“你们有自己的意识,只是不能开口说话。” 他绝对不怀疑自己的感觉,这个世界的神怪有自己的意识,会像人一样,只是不能说话罢了。 慢慢地压下魔泣剑,何离剑心中微微跳动。这是很大胆的尝试,他试图表现出自己不是它的敌人,他不想跟它拼死一战。 对方是怒火的化身,这是很危险的举动。 虽然他确定对方像人一样,但只是他这么认为的,就算这头神怪之王真的有一颗心,跟人一样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思维,如果它并不想放弃杀掉他的决定呢? 怒火,是没有理智的。 但他要尝试,因为他完全没有胜算,从决定来到这里开始,他们三人就本着尽量不动手的原则。 如果这头神怪之王能明白他的意思,那说明可以沟通,他们三人就有生还的希望了。 神怪之王又是一声低吼,眼中金光大盛。何离剑心中一颤,险些又将魔泣剑抬起来,幸好及时稳住心神,依旧压着魔泣剑。 “我知道你听得懂,就算你听不懂,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何离剑首先开口,冷冷道,“我们不是你要杀的人,灵隐部族从未杀害过你们,你们应该清楚吧?” 神怪之王的低吼声不断,趴低了庞大的身躯,抬起爪子。 “不。”何离剑脸色苍白,浑身在冒汗,血红的双眼不敢动一动,紧紧盯着那双金灿灿的双眼,“我不想跟你打。” 咚,这只爪子按在地上,地面微微一颤,神怪之王龇牙咧嘴。 同时何离剑暗暗称奇,心中暗道:“奇怪,它真的听懂吗?否则怎么会没有立即将我杀了?” 然后,最重要的疑点从心里冒出来:“它在害怕我?” 心中一个激灵,似乎明白了:“是的,我明明已经死了才对,木令将我救活,它应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应该因此对我感到害怕。” 咕咚,吞了一口唾沫,紧张地微微捏一捏压低的魔泣剑,现在这头神怪之王并没有表现出放弃的迹象,反而开始一步一步朝他靠近,他还不能放松警惕。 他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上:“不,你没听到我的意思吗?我们不想跟你打,你要找的人也不是我们。” “吼~~~~~~~。”神怪之王见到他后撤一步,蓦然怒吼一声。 何离剑吃了一惊,慌忙不敢动弹,心口狂跳不已,现在自己任何举动都会引起它的警觉,甚至怒火被一触即发。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看到他停住不动,神怪之王声音变低,在喉咙里滚动着:“呼噜噜~~~~。” 何离剑又吞了一口唾沫,心中暗暗道:“怎么办,看起来它似乎知道我的意思,暂时不会一头将我撞死,但我根本不知道它的意思,这是要靠近我慢慢吃掉我,还是要确定我没有敌意?” 神怪之王继续朝他慢慢靠近,这可不妙,如果它根本没有休战的意思,距离越近他离死亡就越近。 “怎么办。”他极力镇住自己的呼吸,豆大的汗水从面上无声滑落,“我得知道它的意思。” 不论是人还是飞禽走兽,双眼永远都是心灵之窗,如果语言无法沟通的话,从眼神可以看得出来。最简单的例子,做贼心虚的人眼神飘忽躲避,心怀杀机的人眼神恨不得吃了你。既然已经确定这神怪有自我意识,那么从它的双眼总能看出来什么。 何离剑暗暗吸一口气,紧盯那双金灿灿的眼睛:“你能明白吗?” 咚,神怪之王与他距离越来越近了,彼此相距不过数百丈。 被那双血红的眼睛瞪着,神怪之王突然低吼一声,停住了脚步,惊讶地瞪着他,它似乎真的明白。 只是现在又多了一丝惊疑,这一丝惊疑何离剑看到了,心头一喜:“它能明白。” 他大气不敢出,试图从那双金灿灿的双眼里看出哪怕一点它的心思:“它到底在想什么?这是疑虑,它在疑虑。” 不断地揣摩,他确定了:“它在疑虑,它能明白我的意思,但为何疑虑,灵隐部族千年里从未对它们出手,除非它们根本分不出灵隐部族还是暗冥部族,在它们眼里灵族都是一样的。” 实际上在人族眼里,这些不同部族的灵族也都是一样的,似乎只有他们自己能区分是否同一部族。灵族原本是分别从属五大神尊的神族,变成灵族之后失去了五大部族的特性,所以彼此之间的区别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和神族知道吧。 何离剑再度尝试,现在它在疑虑,那么说明已经凑效了:“仔细想想,我知道你能记得住,是否总是有些灵族从不对你们出手,他们是灵隐部族,而对你们出手的,不是他们,现在被你伤得生死不明的那两个,就是灵隐部族的。” “呼噜噜~~~~。”这神怪之王警惕性比刚才更加强烈了,死死盯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目露震惊之色,这一次何离剑清楚看到,并且毫不怀疑,它在震惊。 他再加了一把劲:“我们三个的修为你知道,你觉得我们会是来灭绝你们的吗?从一见面开始,我们主动出手了吗?我们对你们没有敌意。” “吼~~~~~~~~~。”神怪之王突然虎吼一声,大口大口喘气,似乎被激怒了。 何离剑大吃一惊,心中一个颤抖:“这又怎么了,怎么突然暴怒起来?” 手中魔泣剑差点就挥出去,幸好牢牢抓住了。 “不。”他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颤声道,“冷静下来,难道我的意思你还没明白透吗?” 神怪之王龇牙咧嘴,目中金光大盛,往前踏出一步,一丝杀机从金灿灿的双眼中涌现出来。 何离剑只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他又惊又怒,难道这神怪在戏耍他?根本从来没有放弃过杀他的念头? 咚,神怪之王又往前一步,彼此相距只有百丈。 咕咚,何离剑吞一口唾沫,握紧了魔泣剑,脑中飞过一个念头:“出手,还是不出手?” 他只能再挥一剑,这一剑也不能杀了它,要出手吗? 不,他狠狠咬牙,依旧死死压着魔泣剑,目中因为怒气血光大盛,怒瞪这头庞然大物,吼道:“混账东西,你到底什么意思?” “吼~~~~~~~~。”神怪之王受到刺激一样,蓦然大吼一声,抬起了爪子。 何离剑心中一个声音绝望了:“不,它根本就是想要杀绝我们三个人,才不管我们是谁。” 怒得魔泣剑一颤,就要挥出去,却在瞬间恍然大悟,厉声喝道:“住手。” 神怪之王一个哆嗦,爪子硬生生停住。 何离剑通红着双眼怒瞪这头大山一样的神怪,狠声道:“你看清楚了,这是魔性吗?我是魔族吗?” 原来如此,它将他误以为是魔族了,听到他的怒喝这只爪子果真停住。 他懊恼地责备自己:“我真是蠢,情急之下竟然没有意识到,它本来是神兽,自然对魔族深恶痛绝,把我误以为是魔族了。” 但他没有消掉目中的血红,反而让这片血红变得更加强烈,直视这头庞然大物,冷声道:“看清楚了。” 神怪之王一惊,金灿灿的双眼一丝疑虑掠过,那片杀机犹犹豫豫,竟然慢慢消失了,只留下无尽震惊。 它懂的,它能通人性。 “看出来了吗?”何离剑怒问,“非但有魔性的特性,还有神性的特性,但两者都不是,我不是神族,不是魔族,不是人族,什么都不是,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只爪子慢慢放下来,它呼哧呼哧出气,震惊地看着他。 何离剑心中激动起来,这头庞然大物竟然能沟通,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议,闻所未闻。就连灵隐部族都无法做到的事,他竟然做到了,这如何能不激动。 第390章 神怪之声 “告诉我。”他颤声道,“告诉我你的决定。” 真想知道它现在想的什么,何离剑心中有一种渴望,十分强烈的渴望,明明彼此可以沟通,但却为何不能进行言语交流。 想起灵隐峰与灵隐夕说过,神界中的等级之分与人界不一样,是按照种族来的。神族在上,而后是神兽,然后是新生的灵族,最后才是神怪。 这一点确实与人界不一样,但如果跨种族也能用另一种语言交流的话,那该多好。 比如人族与灵族。 神怪之王慢慢平静下来,这对它来说着实不容易,本身就是怒火的化身,更是月角牛王,着实是奇迹。 何离剑微微一笑,他确定了,它已经放弃杀他们的念头,看着它目露渴望:“太好了,你果真明白我的意思,我多么想知道你心里所想,若你也能与我一样用语言沟通,见面可以解释清楚,他们两个也不会被你重伤。” 说着目光微暗:“尚且还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呼噜噜~~~~唔~~~~嗷~~~~~~。”神怪之王目中露出丧气之色,声音也失去了一开始的狂暴。 何离剑摇摇头,苦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你们一定经受了地狱一般的大屠杀,那是神族所为,真想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嗯~~~~唔~~~~,啊~~~嗯~~~~唔~~~~。”神怪之王有气无力地低吼,吼声略微颤抖,努力要跟他进行沟通一样。 这是在太让人震惊了,一名来自异界的人族,竟然在神界中与神怪进行沟通。 就算是灵族千年里也从未有过。 何离剑摇摇头:“不,我听不懂,但你可以告诉我,他们到底杀了你多少头月角牛,以及他们一共有多少人,现在又在哪。” 说着,无声苦笑,依旧摇头:“我真傻,你我虽然可以明白彼此的意思,但你又不能说话,你怎么能告诉我呢?” 神怪之王也沮丧无比,呼噜呼噜大口喘气,声音哆嗦着从喉咙里滚出来:“神~~~~~唔~~~~~~,杀~~~~~嗯~~~~~唔~~~~~~。” 何离剑吃了一惊,被雷电击中一样,钉在大地上,直勾勾看着它。 他听到了模模糊糊的两个字,听起来像是字,但又不像是,那两个字是“杀”和“神”。 “你说什么?”他哆嗦起来,感到不寒而栗,这东西真的能说话吗? 呼哧,呼哧,神怪之王很费力地张口:“杀~~~~神~~~~~唔~~~~~~。” 何离剑汗毛倒立,双耳嘤嘤嗡嗡作响,觉得天旋地转,心跳都快要停住了。 他听到了,很清楚,虽然听起来口齿不清,但他听到了。 咕咚,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颤抖着:“杀神族?” “吼~~~~。”神怪之王仰头一声怒吼,呼哧呼哧,当做了回答。 是的,它要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嗡,何离剑脑袋炸开一样,一阵剧痛,双眼一片模糊,让他摇摇晃晃险些跌倒,忍不住捂住脑袋。 “好痛。”他吃惊不已,哆嗦着,用力捂住脑袋,“我的头好痛。” 咚,神怪之王往前踏出一步,来到他面前,俯首看着他,鼻息如狂风,将他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他脑袋被撕裂一样,剧痛不已,死死抱住脑袋,禁不住发声叫出来:“好痛。” 呼哧,呼哧,神怪之王凝望着他:“听到了吗?我的声音,我知道你能听到,但是现在你能听得懂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神族,不是灵族,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你是哪个种族?为什么你能与我沟通?” 轰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袋之中猛然炸开,何离剑大叫一声,剧痛刹那消散无踪。他惊得跳起来,大汗淋漓,惊恐地看着这头神怪之王。 “你说什么?”他怀疑这是真的,他听到了这头神怪说的话。 神怪之王比他还震惊,吓得后退一步:“你……果然能听得懂神怪之声,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为什么你能听得懂我的声音?” 一阵眩晕,何离剑四肢乏力,这是真的,他竟然听懂了神怪的语言。 神怪之王伸出一只爪子,将他轻轻扶住,从爪子上传来它剧烈的颤抖,与何离剑一样,它也不敢置信。 “你……。”何离剑激动得要晕过去,它竟然扶住了自己,完全毫无敌意,尚且有很强烈的好感,“你能开口说话,还是我能听得懂你的语言?” 终于彼此确认了,神怪之王禁不住惊喜,震惊无比:“果然如此,你听得懂我的声音,不,我并不会说话,是你听懂我的声音,太……太不可思议了,从未有过神族灵族能听懂,太不可思议了……,为何……为何你能听得懂?” 何离剑愣住,继而爆发出一阵长笑,这是真的,他能听得懂神怪之声,而且还是第一个。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茫然不解,看着这头曾经让三人恐惧不已的庞然大物,一旦能够沟通之后,却原来没有这么可怕。 恐惧,来源于未知,在无法沟通的情况下,这是可怕的家伙,一旦可以沟通,却原来并不可怕。 他现在理解神族为何惧怕未知了。 他吃惊地捂住脑袋,浑身颤抖:“我……难道是刚才脑袋的那阵剧痛……。” 难道刚才脑袋的那阵剧痛让他开悟了一种能力,听得懂神怪之声? 神怪之王也震惊,凝望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颤声道:“我明白了,你非神非魔,你也跟我们一样,变成了一种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你那古怪的特性与我们有可通之处,所以你才能听得懂我的声音。” 何离剑心中一凛,颤声道:“没错,我现在非神非魔非人,不属于任何种族,但却每一个种族的特性都包含在里面,我拥有神性,拥有魔性,拥有人性,不,我现在拥有的不是神性,不是魔性,不是人性,是三者融合而诞生的新的特性。” 他震惊了:“这个特性让我能听懂你的声音,我只是渴望能跟你沟通解释清楚,却让自己开悟了这种能力。” “是的。”神怪之王得到他的肯定,更加震惊,不住打量他,“若非是你喝止我,我就将你当成魔族杀掉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何离剑已经回答过它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极力平息呼吸,他感到害怕,对自己感到害怕:“我到底是什么东西?除了这从未有过的力量,竟然还有能听懂你们的声音的能力,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怪之王也努力打量他,试图找出一些端倪来。 他一脸茫然,茫然之中是恐惧,他对自己感到茫然和恐惧。 无声苦笑:“我什么也不是,但我什么都是。” 看着这头神怪之王,他战栗着声音:“接下来我还会见到自己变成什么样?” 他甩一甩脑袋,恐惧感慢慢消退,换之是意外的惊喜:“不过你我总算是能够沟通了,也许是真的,我们来到神界是注定的,我们就是为了找到自己与神界的关系而来的,尤其是我,神界中一定有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什么,人族是与神界有过什么关系。” 难道荧惑芙与灵隐青的预感是对的? 他越来越相信了,现在就开始坚信起来。 既然如此,不用去想,只要能在神界中活下去,他就能找到这两个答案。 人族与神界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又是什么? “太好了。”他激动得语不成声,因为他活下来了。 活下来是小事,他原本就不惧怕死亡。让他如此激动得是,他听得懂神怪的声音,彼此的隔膜就此消除,这才是他激动得险些晕过去的原因。 蓦然一惊,身影掠进那片树林:“糟糕,他们……。” 灵隐峰与灵隐夕生死不明。 神怪之王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没入林中,喃喃道:“实在震惊,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神界,为什么又偏偏是你能听懂我的声音,连神族都无法听得懂,连灵族都无法听得懂,你却能听得懂。” 这庞然大物微微哆嗦,那是激动,金灿灿的双眼直勾勾盯着那片密林:“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否则怎么会听得懂我们的声音?” 它,十分激动。 落在灵隐夕身边,见她一身血红,何离剑片刻不迟疑,将她扶起来。 神怪之王那一撞非同小可,他们两人不过神武气境中期,稍不留神足以致命。他曾经全力接下那一撞,知道那力道的强大。 按一按她的门脉,脸色就沉下来,果然如此,脉搏已经若有若无,再拖延下去必然送命。 何离剑取出怀中木令,沾了自己的鲜血,按在她背心,默默道:“千万别死。” 这血腥气中夹着异族少女特有的体香,萦绕在那片淡绿色的光芒四周,淡绿色光芒逐渐融入少女体内,开始飞速修复她所受到的伤,化作清泉一般的清凉,一阵一阵输送进去。 扑通,何离剑感受到从她背心传来的心跳,它开始跳动了,暗暗松一口气。若非有木令在恐怕她真就这么死了,这才慢慢松开手,将木令收回怀中。 第391章 奇迹 但灵隐夕却还没有醒来,软绵绵倒在他怀中,他微微吃惊:“怎么回事,明明已经伤愈了。” 却见她双眼微合,面色桃红,但一副依旧不省人事的模样。 何离剑吃惊不已,心中慌乱:“不会的,木令的话不可能救不了,她已经伤愈了,为何还不醒来。” 连忙按住她的门脉,那微弱的心跳一下有,一下没,跳得极为艰难,可她浑身上下所有受伤之处都已经被木令痊愈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别死,这怎么回事,你明明已经好了,为什么心跳这么弱,为什么还不行来?”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不会,难道灵族的身体与我人族不一样吗?” 但是之前以木令帮荧惑兰吸化萤火蝶的神力的时候,并没发现灵族与人族有哪里不同。 看她这脉搏极为吃力,变得越来越弱,如此下去哪怕痊愈了也会停止,急得他满头大汗,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伸手在她鼻子变探一探,竟然连鼻息都没有,更是被吓一跳。 当即以自己体内残存的力量在她体内游走一边,确认经脉丹田并无大碍,吃惊不解之余,蓦然一个颤抖。 他终于发现了,一口淤血堵在她的喉咙之中,令她无法呼吸,这就是为何痊愈了却没有鼻息,痊愈了心跳却正在逐渐减弱的原因。 她一直处于窒息状态,而本就不省人事的她,自然不会主动将那口淤血吐出来了。 嗤,嗤,嗤,她的脉搏又要停止。 何离剑不管那么多,捏住她桃红的小嘴巴,低下头,张口对准含住,暗暗运功,小心翼翼吸了一口。 嗤,她喉咙中那口淤血在这力量的吸允下立即被他吸出来。 他一口将之吐掉,听得她呼地一声,娇躯微微一抖,终于可以恢复呼吸,胸脯急剧起伏,看来是已经憋了很久了。 “太好了。”何离剑转惊为喜,看她鼻息逐渐平稳,将她小心翼翼放下,“我真是笨,木令怎么会帮她将淤血吐出来呢,她自己又昏迷之中,当然也不能,如今就没事了,等她醒来就可以。” 轻轻一笑,看着那樱桃小口,心跳变得急促起来,慌忙扭过头不敢继续看。忆及那柔软温暖的小嘴唇,富有弹性,带着甘甜味,以及异族少女独特的清香,心中一阵猛烈跳动。 心中暗暗道:“我是为了救她,还好她不知道。” 但灵族不论男女均都俊朗貌美,极为惹人,他们与神族一样,均是完美的种族,如此诱惑一般人早就忍不住了。 只是何离剑一则没有这方面多大的心思,二则一直念着姚羡琦对其他女子并不放在心上,三则现在他只想着拯救人界人族,否则定然也承受不住这个完美种族的诱惑。 刚才将她一口淤血吸出来,那可是他的初吻,直到救完了人他现在才发现。更加发现灵族少女着实娇媚诱人,完美无瑕,令人无法自控。 他慌忙纵身掠开,心中狂乱,暗暗道:“我到底在慌什么,我是在救她又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 灵隐峰与灵隐夕分别落在不同之处,相距约莫数里。 身影一掠,何离剑来到灵隐峰身边,二话不说,将木令按在他背心,沉声道:“你可别死啊,说好我们三个一块来,一块将未见之花取到,一块回去的,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呢。”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密林之中,灵隐夕红着脸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闪即逝的背影,脸蛋更是扑哧地红得几乎在滴血,慌张地捂住,只觉得心快要冲破胸口,穿出一个大洞,赤裸裸跳出来。 她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要将自己的耳膜冲破,心中不住慌乱地道:“怎么办,好羞啊,但他不是灵族,他是异族,这样不算什么的吧?如果是异族的话,应该不算的吧?” 神界不许自行繁衍,灵族就是选择自行繁衍而导致与神界脱离关系,神性被削弱得近乎于无,只有在使用神力的时候那残存的神性才会显露出来。如他们所言,他们是残缺的神族,不算是真正的神族,只是体内流淌着神族之血的新种族。 从荧惑兰与荧惑显他们开始,直到这名灵族少女,但凡灵族见到人族亲密的举动均都纷纷脸红,不敢直视,显然他们对这种举动极为忌讳。 而何离剑也知道了,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就算自行繁衍,也仅仅是繁衍罢了,并不是有感情的。 故而这名异族少女羞得不敢见人,哪怕现在并没有什么人见到,只有她自己一个,但她依旧羞得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其实她那口淤血被吸出来的瞬间同时也醒来了,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她越不想想脑子里就越乱,尽是当时醒来一瞬间的那种感觉,心口狂跳不已,“好害怕。” 神族惧怕一切不是神界定下的规则和神界生出来的东西,灵族原本也是神族,虽然有那勇气敢于打破神界的规则,但毕竟心里也是害怕的。 就这样,她一直捂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 数里开外,灵隐峰一声轻哼,何离剑心中大喜,暗暗道:“成功了,这木令果真厉害,不愧原本就是神界的东西,不愧是神界核心碎片。” 他将木令收回怀中,扶住灵隐峰,又惊又喜。 喜的是木令果然能将两人都救过来了,神怪之王那一撞足以致命,恐怕除了木令还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救过来。 惊的是,这木令乃是神界核心碎片,他心中百味杂陈,有一些恐惧:“他们本来都是神界所生,神界与人界不一样,拥有自己的心脏,这颗心脏就是神界核心,如今崩碎为五块,木令即为其中一块,既然是他们的母亲的心脏碎片,当然能救了他们。” 想到这里,更加有些惧怕慌乱:“我私占三令,又以木令将他们救活,看起来是他们欠了我,其实是我欠了他们,如果将这三令交给他们,他们就不用承受这样的命运,包括那头月角牛王也不用承受这样的命运,但我现在是逼不得已的,这不是我个人的事,是人界存亡的事。” 越想就越觉得愧疚,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升上来。 微微叹了一口气。 惧怕的原因就在于此:“如果神界现在还没死透,并且像月角牛王一样拥有自己的意识的话,一定从我们进入神界开始就一直盯着我们看吧,它其实知道我们的私心和所作所为吧。” 这种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头上这块青天一直看在眼里的罪恶感,就变得更加深重,重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对不起,若是神族像灵族一样能接受我们,会帮助我们,我们也不会被逼至此,要恨,就恨吧,神界。” 灵隐峰慢慢睁开眼,目中掠过一丝惊讶:“我……还活着?” 又吃了一惊:“你……月角牛王呢……。” 何离剑逼自己镇定下来,轻轻一笑,这一笑笑得很僵硬:“已经没事了,我跟它说好了。” “什么?”灵隐峰一愣,没明白。 这个灵族总是愣头愣脑,但这一次就算不是他,换成任何灵族也不会明白。何离剑竟然能与神怪沟通,听得懂神怪之声,谁会想到? “呀~~~~~。”数里开外,发出一声震惊的叫声,那是灵隐夕的声音。 灵隐峰大吃一惊,挣扎着起来,飞速掠过去,但神力耗尽的他立即摔了一个狗吃屎,又惊又怒:“混账,月角牛王,放开她。” 何离剑笑道:“没事。” 扶着他一掠,眨眼就落在灵隐夕身边。 灵隐夕娇躯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惊怒地看着眼前的那头庞然大物,颤声道:“你……为什么………。” 神怪之王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出气,听着让人毛骨悚然,但在何离剑耳中却听到的是它在叹气,并不是恐吓它面前的东西。 神怪之王叹着气,看着这两名灵族:“哎,幸好他们两个没事。” 灵隐峰脸色苍白,挡在灵隐夕面前,厉声喝道:“混账,我跟你拼了。” 在他们两个听来,刚才神怪之王说的那句话就变成了:吼~~~~,呼噜呼噜~~~~~~。 何离剑连忙拉住他,要两人镇定下来:“不,它担心的是自己失手将你们杀死了,并没有恶意,我已经跟它说好了,不要慌张。” “唔。”神怪之王低声对何离剑道,“我是不是来得太早,还以为你已经跟他们都说了。” 灵隐峰与灵隐夕被雷电击中一样,看着傻子似的看住何离剑:“什么?” 神族与灵族至今从未有过能与神怪沟通,何离剑自称已经与神怪之王说好,那不是他被打傻是什么? 何离剑与神怪之王相视一眼,禁不住失声轻笑,对神怪之王点点头:“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等他们冷静了我们再做商量。” 神怪之王不满地叹了一口气:“哼,那好吧,不要太久。” 庞大的身躯轰隆一声,在地上一按,窜上高空,轰隆一声,落在百里开外的林间。 灵隐峰与灵隐夕惊得目瞪口呆。 何离剑也没想到这头庞然大物刚冲出来的时候将三人惊得魂飞魄散,现在看它离开依旧是给人无形压迫,但却已经截然不同。 这一切都多得彼此能进行沟通,如果不能沟通,现在看它这一跃,依旧还像第一次初见那样心中畏惧吧。 想着禁不住慨然,他能与无法说话的神怪沟通,听得懂神怪之声,但却不能与会说话的神族沟通,神族压根不信人族的解释。 有时候,语言并不能解决沟通问题。 第392章 与怪为伍 “怎么回事,何离剑。”灵隐峰惊得张大嘴巴,颤声道,“你真能与它沟通?” 他瞪大眼睛,哆嗦着手指着神怪之王离开的方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若是神怪可以沟通,神族与我灵族早就与它们沟通了,它们一则不通人性,二则不会言语,绝对不可能沟通。” 何离剑慨然叹息,摇摇头:“不,它们并非不通人性,它们有自己的心,有时候言语也并不能进行沟通,沟通,只要一颗心就够了,没有那颗心的话会说话也无法沟通。” 说着目光黯然,他说的就是神族,神族根本没有与人族进行沟通的心,根本不相信人族,因为不容异己所以只要是异己毫无理由毫无条件地坚决不信,所以会说话也根本无法沟通。 苦苦一笑,沟通是心与心的交流,会不会言语并不重要。 灵隐夕也呆然,秀脸又是微红,不敢去看他:“这么说,你……你如何做到的?” 何离剑一声叹息,想起来自己现在还不敢置信,将整个过程慢慢说出来:“你们不能与它沟通因为你们是神族,因为你们是灵族,而我不是,我连人族都不是,所以我才能与它沟通,我可能因为自己的力量开悟了一种能力。” 听懂神怪之声的能力,这种能力在他那种未知力量的前提下解释得通,他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力量又是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他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 也许荧惑芙与灵隐青是对的,惧怕未知的神界,只有未知才能将它打开,将它拯救。因为对神界来说,他们的已知已经被魔族毁灭了,只有未知才能拯救已知。 但他们得先接受他们惧怕的未知。 这过程听得灵隐峰与灵隐夕震惊连连,灵隐夕甚至摇晃着虚弱的身躯,不住摇头,已经暂时忘记自己被他吻过,虽然那并不算真正的吻,面色尽是震惊带来的愕然。 刚才他一句话就让神怪之王离开,不用怀疑,他与神怪确实能够彼此听懂对方,灵隐峰好不容易让自己相信了,不住提醒自己:“这是真的,这确实是真的。” 灵隐夕目中露出迷茫:“难道你们来到神界真是注定的吗?神族与我灵族都做不到的事,你们一来却做到了。” 而且,她下意识摸了一下那樱桃小口,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 人族的到来,似乎就是为了撕破神界的规则。 何离剑激动劲还没过去,加上两人已经被救过来,激动中带着高兴,颤声道:“可能吧,也许我们能在神界找到人族与神界的关系,能找出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的答案。” “然后。”他咬咬牙,目中坚定,“然后救了神界,救了人界,灭绝魔族。” “嘿嘿。”灵隐峰不住摇头,第一次见到他,才刚刚认识他一样,看着他重新审视,不住摇头,“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能听懂神怪之声,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何离剑深吸一口气,他曾经比他们还震惊,事情就发生在他身上,再没有比他更震惊的人。但他已经决定下来,如果真如荧惑芙与灵隐青的预感那样,那他就不用去想那么多,一切的答案终会在他们面前呈现出来。 注定的话,那答案必定会出现的,不用去想那么多,想也想不明白,不是吗? 他们只要好好做好自己就行了。 他看着这两名异族:“如今神族已经深入天息谷,目标可能是未见之花,月角牛更加遭受他们的迫害,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来了一个多月,如果这样的话形势对我们极度不利,我们得赶快问问月角牛王,以便立即作出正确决定,不能让神族得逞。” 他们需要力量,他们需要未见之花。 “嗯。”灵隐峰点头,凝眉起来,咬着牙,“那就不想为什么了。” 何离剑纵身掠过去,落在百里开外。 神怪之王也咚咚几声,转过庞大的身躯,背上刺骨一根根微微抖一抖,显示出它的极度不耐烦,声音也已经忍不住了,瞪着金灿灿的双眼:“如何?” 何离剑点头,知道它本是暴躁之物,那就长话短说,十分简洁:“我们是来找未见之花的,看来神族也是,他们什么时候来?你们现在伤亡如何?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哼。”一听到神族,神怪之王顿然怒火大盛,一股无形气压从庞大身躯压迫出来,吹得何离剑衣袂飘飘,“神族?来了几十个人,大概四十几五十个吧,我月角牛一族一个月时间里相继遭受他们残害,我虽然尽力救下了不少族人,但目前为止幸存却只有不足六百,至于神族现在在哪,我也想知道,我要将他们全都杀了吃掉。” 何离剑凝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道神族在哪,那就有点棘手。 灵隐峰与灵隐夕此时才相继落在何离剑身后,见到它狂怒姿态便又脸色大变,警惕起来。 何离剑示意没事,对神怪之王问道:“他们是为了找未见之花而来,你知不知道未见之花在哪,若是你知道,只要我们守在未见之花旁边你就能报仇。” “未见之花?”神怪之王怒得大口大口喘气,气息宛若狂风,将三人吹得略微摇晃,“那是什么东西?什么花?” 灵隐夕微微一个踉跄,稳不住身子,倒在何离剑身上,何离剑扶住她,两人脸色微微一红。 “抱歉。”神怪之王极力克制自己,这对它来说极为困难,因为克制而庞大身躯剧颤,其实它想爆发出来,克制不是它的习性,“将你们伤得如此之重。” 身为天息谷的神怪,却不知道未见之花。何离剑心念一转,知道这名字是神族与灵族起的,它自然不知道,当下将未见之花的特点仔细描述。 “什么?”神怪之王听完立即轰隆站起来,“原来是那种东西,神力所化花朵,当然知道在哪,人族,你可不要骗我,若是守在神力之花没能等到他们的话,你可要付出代价。” 能沟通归能沟通,它依旧还是那么暴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还是随口说说。 庞大的身躯呼地一声,震起一片巨大风劲,往密林之中钻进去:“跟我来。” “何离剑。”灵隐峰一头雾水,对这神怪之王又惊又惧,大气不敢出,在他与灵隐夕眼中,这头庞然大物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吼声不断,脾气暴躁,若非看到何离剑在与它进行沟通,两人又要惊得动手。 何离剑紧跟在那庞然大物后,沉声道:“跟着它,路上再细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灵隐峰与灵隐夕相视一眼,这种感觉真是奇怪,身为这个世界的种族无法与神怪沟通,反倒是异界来的种族可以,有一种丢人的感觉。 灵隐夕目光与他接触,没来由想起他在何离剑的怂恿下试图揣摩自己的心思,刹那惊慌地移开视线,粉脸通红。如果何离剑说的是真,能从双眼看出对方在想什么的话,自己被何离剑吻了不是被知道了吗? 灵隐峰一愣,不知道她为何无端端脸红,看她飞掠过去,也不解地跟过去。 继而恍然大悟,苦笑起来,心中暗道:“何离剑,我就不该信你的,现在灵隐夕一天到晚都以为我在揣摩她。” 忆及那种面红心跳的感觉,他慌张起来:“那种禁忌的感觉我才不敢要,心境一旦失去,那可是很危险的事情,更不要说自己的心境被人闯进来了。” 慌忙甩甩脑袋,努力镇定,恢复如初。 便更加钦佩人族,人族的心境实在太强大了。 三人追上神怪之王,这头庞然大物已经越来越焦躁,吼声不断,怒瞪金灿灿的双眼在谷中不断搜寻:“神族,千年里不断迫害我们到底为什么,神界已经亡了,难道我们想要活下去不对么?难道陪着神界最终灭绝才是对的么?” 怒得一声狂吼,将高空震得宛若一面无形大鼓,轰隆隆作响,比雷声还骇人。 灵隐峰与灵隐夕惊得面色苍白无血,灵隐峰慌忙哆嗦声音问:“它在说什么,刚才它在说话还是发怒?” 两者都是,何离剑将它的话传达给两名灵族,灵隐峰与灵隐夕神色黯然。 灵隐夕幽幽道:“神族……你们太蠢了,神界绝不会希望我们陪着它一块灭绝,身为母亲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块死。” 神怪之王怒火无处发泄,呼哧呼哧出着大气,让它浑身不舒服,一根根刺骨竖起来。 惊得灵隐峰下意识握住剑柄,颤声道:“它到底什么意思,看样子不太妙啊,月角牛乃是怒火化身,只怕它失去理智我们三个依旧是被它杀了。” 何离剑也心中不安,月角牛确实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不杀了他们,单单是灵隐部族从未杀过它们也不是理由。 难道它们因为灵隐部族从未杀过它们就得感恩灵隐部族了吗?这是什么逻辑,敢情灵隐部族本该杀了它们,不杀它们就变成它们欠着灵隐部族似的。 第393章 怒火化身 听神怪之王强忍怒气,粗着声音,在灵隐峰与灵隐夕听来又是一阵怒吼声:“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何离剑叹息一声,看着这些异族,人族实在不理解这个世界的固执:“他们的感慨与你是一样的,你们舍弃了神兽的身份,他们舍弃了神族的身份,都是为了活下去。” 看一眼灵隐夕,灵隐夕触电般避开他的视线,咬着嘴唇,面颊一片红晕,听他接着道:“她认为他们与你们是对的,神界是你们的母亲,没有母亲自己死了也要逼着孩子陪自己死。” “吼~~~~~。”神怪之王一声长啸,又将三人震得气血翻涌。 它激动无比,看着这名娇小的灵族少女,目中露出遇到知己的感动和激动,声音都变了:“没错,你说得对,灵族雌性,你说得太对了,没有哪一位母亲会逼迫自己的孩子陪自己一块死,神族,愚蠢至极,我要杀了他们,这不是对神界的忠心,这是愚蠢,神界见到他们如此愚蠢一定气坏了。” 但,也许神界反而感到感动,因为神族对神界的爱如此之深,宁愿陪着神界死也不要抛弃神界,也不要舍弃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何离剑没有说出来,否则会引来这头神怪之王的狂怒,立即翻脸都说不定。 这便是神界目前所有种族之间的问题,他们对神界之死抱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和决定,但毫无疑问的,都是对神界爱之至深。 “我……。”他心中颤抖,咬着牙狠狠闭上眼睛,让自己忍住,不能将五令的存在说出来,“对不起,神界,对不起,异族。” 猛然睁开眼睛,坚定化作了怒火,心中狠狠道:“我一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它说什么?”灵隐夕低声问,一直不敢看何离剑,连要问他都鼓足了勇气,脸上红晕如霞。 “它完全赞同。”何离剑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一定要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心中暗道:“神族,如果你们可以沟通的话……。” 决心定下,他不再犹豫,暗暗道:“我会尝试与神族沟通,我就不信所有的神族都这么冰冷无情。” 神怪之王庞大的身躯忽而微微一动,扭过头,瞪着金灿灿的双眼看住三人:“上来吧,你们太慢了,我已经忍不住了,我现在就要见到神族,我现在就要杀了他们。” 灵隐峰又一次紧张得险些拔剑,但他不住提醒自己,其实这头庞然大物在说话,并不是冲着三人怒吼,他镇定下来:“它说什么?” 何离剑沉声道:“那就有劳了,月角牛王。” 身影在高空中一掠,落在它宽大的背上,牢牢抱住那粗大的刺骨:“你们来吧,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它要带我们去守着未见之花。” 灵隐峰与灵隐夕一个惊喜,差点没与这头庞然大物撞在一起,失声惊道:“未见之花?” 灵隐夕咬咬牙,又惊又惧地掠上神怪之王的背部,也抱紧了那粗大的刺骨,颤声道:“它真的知道在哪吗?” “没想到……。”灵隐峰说不出话来,也掠上那背部,紧紧抱着刺骨,激动无比,“没想到我们就这样能找到未见之花,族长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相信,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是月角牛王带我们去的。” 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宛若身在梦中。 何离剑刚要开口,神怪之王粗声粗气,毫无耐心:“不用了,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 庞大身躯一掠,速度猛然提上来,形成的冲劲将三人震得险些抱不住那粗大的刺骨。 何离剑看它如此狂怒,心中不忍,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其实如果它们仅存的六百多头月角牛凝聚一块,要杀尽四五十名神族轻而易举,只是它们四散天息谷各处才遭致如此下场。 一路上彼此之间再没有人说话,由这头形同神武体境后期修为的神怪之王一路无阻带着飞掠入天息谷深处。 如此行进了数日,这神怪之王似是不知疲倦,三人一直保持紧抱它背上刺骨的姿势虽然也不感到疲惫,但终究一个姿势维持数日还是不舒服的。 但面对这头狂怒的月角牛王,谁敢轻易开口叫它停一停呢? 这已经是第五天,神怪之王忽然开口了:“快到了,神力之花所在之处马上就到了。” 何离剑顿然精神起来,举目望去,却依旧是宽达千里的绿色深谷在身下飞速往后面掠过去,前方依旧不见尽头。 灵隐夕也激动地低声道:“终于要见到未见之花了。” 未见之花,从未有人见过的神力之花,现在他们终于要见到这朵奇花了。 从高空中看下去,在如此速度之下天息谷真的很像一条绿色的大河,正在往他们身后流动不止。 却见一团黑影从天息谷尽头而来,在绿色的背景映衬下十分抢眼。 何离剑也看见了那对如雪苍白的弯角,神怪之王一声怒吼,扑了过去:“混账,这神族真要灭绝我一族才肯罢休吗?” “月角牛。”灵隐峰惊呼出来,那团黑影是一头月角牛,歪歪斜斜掠过来。 它也发现了神怪之王,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吼,听着凄惨无比,何离剑听得心中撼动:“吾王……。” 吼了一声,将它伤痕累累的身躯吼得飞溅一片刺眼鲜血,宛若一片雨似的从半空洒落,触目惊心。它歪歪斜斜地,终于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还没来到神怪之王面前,就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轨迹,无力地落在天息谷中。 “救救我们。”这是它落入天息谷之后发出的哀嚎。 神怪之王狂怒无比,夹着呼呼风声呯然落在谷中,砸得这片树林纷纷倒塌,被压得陷入大地之中。 这月角牛庞大身躯剧烈哆嗦,动弹不得,无力地看着它的王,从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神族……神族就在前面……救救我们,吾王。” 何离剑心中生出怒火,落在它面前:“他们有多少人?” 月角牛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能听懂自己的声音,更没想到他说的话自己也能听懂,竟像是彼此在用心交流,而非言语。 “你……。”它惊恐地瞪大金灿灿的双眼。 “神族。”神怪之王再也按捺不住,扑上高空,眨眼无踪。 灵隐峰与灵隐夕齐声喝道:“何离剑,它已经去了。” “你们先跟它去,我马上就来。”何离剑俯身细看月角牛的伤势。 灵隐峰与灵隐夕急得没有办法,知道他想要问清楚情况。前方出现了神族,说明未见之花已经被神族找到。两人一跺脚,片刻不迟疑,立即飞掠入高空之中,追着神怪之王而去。 何离剑取出木令,按在月角牛身上,沉声道:“告诉我,神族是不是找到了你们说的神力之花,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放心,你会没事的。” 月角牛体型庞大,加之无法动弹,粗壮的脖子在躺着的时候想要转动看他一眼都艰难,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感到一片清凉浸入庞大体内,伤口的剧痛逐渐减轻,吃惊不已。 “你……你为何能与我……。”它哆嗦着声音,从鼻孔喷出来的气息吹得地面尘土飞扬。 “别说这些,事后你们的王会告诉你,快告诉我他们有多少人,未见之花是不是被他们找到了。”何离剑焦急万分,连声问它。 月角牛见到神怪之王带着他们来,也明白了他们三人并非敌人,呼哧呼哧艰难呼吸:“没错,他们原来是冲着神力之花而来的,所以来的人不多,只有四十几个人,但被我们杀掉了不少,现在大概只有十几个人。” 说到这里激动得又要发怒,被何离剑按住:“别动,你想要尽快好起来就忍住怒火。” 这就为难月角牛了,怒火的化身你叫它忍住? 月角牛依旧是怒声狂吼,一身密密麻麻的伤口顿然开裂,四溅的血花如雨洒落,四周百余丈范围淋得一片血红血红。 一声怒吼让它疼痛难耐,但起到了发泄的作用,总算又能冷静开口:“但是我们也被他们杀了,我逃了出来,它们四个却没能逃出来,吾王啊,一定救它们。” 何离剑目中隐忍怒气和杀机,已经知道了大概。 找到未见之花的神族被它们杀得只剩十几人,这也许并不是全部幸存的神族,一定还有其他没找到未见之花的神族在这天息谷里。 而在未见之花所在之处与他们相遇的月角牛,则被杀得只剩五头,它是唯一逃跑出来的,还有四头现在生死不明。 四头月角牛面对十几名神族,胜败已定。 他无法继续为它疗伤直至痊愈,这需要太多的时间,狠心收回木令,沉声道:“你的性命已经无忧,安安静静呆在这里,我们会将神族杀了,至少会将他们十几人赶走,之后如何做再做商定,放心吧。” 纵身一掠,迫不及待追过去,心中暗暗道:“一定要将未见之花抢过来,一定要。” 月角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哆哆嗦嗦想要看一眼他到底怎么给自己疗伤的,但是它站起来都办不到,满是震惊:“你为什么能听懂我们的声音……你……这清凉的力量……不是灵族,你……难道是来救我们的吗?你不是神界之物,难道是……来救我们的吗?” 何离剑已经远去,消失在天息谷深处的天际边。 轰隆,天息谷尽头,几道金光冲天而起。 第394章 五行封印 灵隐峰焦急不已:“不,未见之花可能已经被神族得手了。” “我们一定要抢过来。”灵隐夕又惊又怒,他们三人来到天息谷之后因为何离剑得以顺利抵达这深处,已经算是运气好得不得了了。 神族,可是找了足足一个多月才找到,尚且是数十人分头找寻的。 嗖嗖,两人横过高空,转瞬来到金光所发之处,顿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 “月角牛王已经到了。”灵隐夕目露惊恐,可以想象它那个狂怒的样子。 成年月角牛须得两名神武体境中期联手,月角牛王则强大到足以与神武体境后期匹敌的地步,中期和后期虽然只差一个境界,但只要它到了那就完全不同了。 再则,寻常成年神怪不会使用自身神力,而神怪之王近乎神兽,能够使用自身的神力,那威力更上一层,岂是那些月角牛能比得上的? 纵然对方有十几个神族,只要有月角牛王在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嗖,人影一闪,何离剑已经追上他们两个,分毫不停,径直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沉声喝道:“月角牛王已经到了,我们还有机会,希望能从神族手中将未见之花夺过来。” 灵隐峰与灵隐夕听得更加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即就赶到,看着他的身影很快将两人拉远,独自一个先行追了过去。 天息谷深处,无端端出现一片浓雾弥漫,宛如实墙。 里面蓦然传出一声怒吼,将浓雾震得如烟缓缓流动。吼声穿透这天息谷,遥遥传来,何离剑一听就知道那是神怪之王的怒吼,只有他能听懂:“神族,我杀了你们。” 浓雾中,一片片金光相继闪现,迅疾,仓促,惊慌。金光化作一道一道,从浓雾中穿透出来,将天空映得一闪一灭。 这片浓雾让何离剑想起毒雾谷的浓雾,也是浓得棉花一样,但进去之后发现两者截然不同。浓雾竟然凭空消失了一样,天地恢复了原本的样貌,蓝天在上,花草树木历历在目,十分清晰。 回头看去,这片浓雾似乎只是外面看得到,一旦进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浓雾,恍若幻觉一般。 但有一片片强烈的气息笼罩在这里,何离剑被这气息的强烈震惊:“原来如此,进来之前见到的浓雾其实就是这片气息,这片气息……是神力。” 这强烈的气息就是神力,十分强烈的神力凝聚在一起形成了那片浓雾,从外部看起来就是一片浓雾。 “好强烈的神力。”他吃惊,知道为什么了,未见之花是神力凝聚而成的奇花,它出现在这里当然会凝聚这么强烈的神力。 真是神奇的世界,神力竟然能从外部看得见。 想起灵隐青那老太婆说过的话:“你们见过神力吗?” 不论神族、灵族还是人族,体内都有神力,但没有一个人见过自己体内的神力,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个老太婆问这句话的意思:“看得见的神力,足见这神力有多强烈。” 这片只能从外部看得见的浓雾就是神力凝聚在一起所成,他终于看见神力了。这还不是未见之花,只是未见之花为了凝聚更多的神力所形成的气息。 要是未见之花本身的话,那神力得有多强。 他激动得哆嗦:“老太婆,你说得没错,未见之花比萤火蝶强多了,就算每个人均分下去我们都能突进三个境界。” 这样的神力之花正是他们想要的,也是神族想要的,难怪神族一个月之前就来到天息谷,这朵未见之花值得他们来到这里。 浓雾的深处,当然,已经进来了这浓雾就看不见了,你已经身在这片强烈的神力凝聚而成的气息中,这强烈的气息只能从外部看得见。在它的深处,那几片金光所发之处,一头庞然大物狂怒地瞪着金灿灿的双眼。 在它面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头月角牛,一个个遍体鳞伤,均都已经丧命,死状极为惨烈。当中只有四头月角牛还有一些气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被它挡在自己的身后,那可是它的族人,它是它们的王。 它的对面,原本十几个人只剩下六个,分别是三男三女,个个俊朗貌美,男的英气凌人,女的娇媚诱人,一个个冷冰冰看着这头神怪之王。 “月角牛王。”一名男子脸色沉下来,他们也不愿意见到这头神怪之王,“这下不好办,一来就将我十几人一头撞死了一半。” 他身边的女子冷道:“放心,有我们三位寻道者在,一头撞死我们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它来得突然,否则他们也不会死。” 神怪之王来得太突然,令他们十几人猝不及防,被它一头撞死了半数人,只剩下他们六个。但他们不会再让神怪之王得逞,他们有十足把握能对付这头神怪之王,被撞死的那些神族是因为没有防备。 另一名女子也冷笑道:“月角牛王,你近乎神兽,但毕竟不是神兽,不过神武体境后期的修为,哼,神武体境后期的修为的话,我们就可以对付,没什么可怕的。” 月角牛王怒声狂吼,庞大身躯因为怒气剧烈颤抖,低下头将弯角对准这三男三女,愤怒在喉咙里滚动着:“神族,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你们杀害我月角牛一族几乎一半的族人,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它身后那四头月角牛纷纷无力地痛骂:“杀了神族,吾王,杀了他们。” 它们的痛骂在这六名神族耳中听来全都变成神怪的怒吼声,没人听得懂它们在说什么。 三名女子倏然分开,沉声喝道:“五行封印术,准备。” 三名男子俊脸一沉,同时凝神聚气,长剑泛出一片金光:“我们三个天诛者随时都可以出手,让这些抛弃神界,背叛神界的可恶畜生知道神武剑法的厉害,知道神明天威的厉害。” 说罢目露杀机,紧盯神怪之王,无尽鄙夷和冷笑:“神明天威,今日替神界清除你们。” 神武剑法,神明天威,这是不容许撼动的招式,完美无瑕的招式,与神界一样完美无瑕,与神族一样完美无瑕。因为完美无瑕,所以他们不需要异族存在,在完美无瑕面前一切都是多余的。 除了他们之外,一切都要被清除掉,尤其是背叛神界之物。 神怪之王咆哮着朝那三名男子扑过去,弯弯大角如刀如月,它知道这三名男子是天诛者。天诛者,是主要的攻击力量,而那三名女子它并不理会。以它神怪之王的实力,没有神武力境修为的寻道者别想阻碍它。 只要杀了这三名天诛者剩下的三名女子不堪一击。 “天诛者。”三名女子齐声喝道,娇媚迷人的脸蛋在严肃的时候更加撩人心扉。 三名男子沉声道:“知道,我们会将它引入五行封印术的中心,你们可别失手了。” 三人同时往后掠开,长剑分别闪出三道金光,同时击在神怪之王近三十人高的庞大身躯上。嗡的一声,神怪之王身上震出一层金色光芒,形成一层神力护罩,将那三道金光震成粉碎。 它仰头怒吼,弯弯的大角在空气中划出两道冰冷的寒光,朝当中一名天诛者挑过去:“你们比起那人族太弱了。” 它说的是何离剑,何离剑乃是神武体境前期,但它说这三名天诛者比何离剑还弱。 那四头动弹不得,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月角牛听它的吼声,连声大叫:“不,吾王,那并不是他们的实力,他们已经是神武体境中期。” 但它们的王似乎被怒火冲晕头脑,现在怒火与血性将它完全隔离,根本听不到它们的声音。 成年月角牛只需要两名神武体境中期的神武者就能应对,如果是三名神武体境中期的天诛者,就算不能杀了月角牛王,重伤之后逃离应该完全没有问题吧。 这三名天诛者意在将它引入五行封印术的中心,所以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 而月角牛王完全失去理智,听不到那四头月角牛的惊呼。 这么一撞,立即被三名天诛者引了进去。 三名天诛者同时闪身离开,齐声喝道:“现在。” 那三名被它暂时忽视的寻道者闻言秀目一睁,喝道:“五行封印。” 三名女子早就分别站好了位置,形成一个直径半里的圆圈,神怪之王正好被三名天诛者引入其中,身处圆心之处。 一轮五彩斑斓的符纹突然出现在大地上,金色、绿色、蓝色、红色、白色,分别对应了五令各自的颜色,将月角牛王近三十人高的庞大身躯笼罩在内。 三名天诛者闪身掠出这轮直径半里的巨大阵法,金灿灿的双眼露出鄙夷和冷笑:“成功,得手了。” 三名少女泛出微笑,满是自豪:“我们三个虽然只是神武体境中期,无法封印神力,但是多人联手的大型封印术,五行封印,可以封禁一切,包括天道无形的神力封印也能做到。” 神怪之王庞大身躯一阵,怒声狂吼,虽然它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五彩斑斓的阵法显然极为恐怖。 刹那间,分别代表五令的五种颜色同时收缩起来,瞬间将它捆绑住,一道一道不同颜色的奇怪光芒,宛若绳子一样将它捆住。 第395章 绝命挣扎 它奋力挣扎,蓦然震惊:“我的神力……。” 是的,三名寻道者已经说过了,五行封印术是多人联手才能发动的封印术,可以封禁一切,其中就包括天道无形可以封禁的神力。 “你太小看我们了。”三名少女樱桃小口露出微笑,看着她们齐心合力捕捉到的猎物,“寻道者千年里不断探求神界奥秘,足迹遍布神界各个地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没有一点本事的话,怎么能深入各个地方,怎么能探求神界奥秘呢?” 如果你以为寻道者毫无任何攻击力,因此毫不犹豫就扑上去,那你就错了。你会发现自己浑身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慢条斯理将你一点一点优雅清闲地杀掉。 神冰已经让荧惑部族见识了寻道者的可怕。 而这三名寻道者不过神武体境中期,远远不及神冰。但三人联手还有大型封印术,五行封印,也可以将对方的神力封印。 她们三人其实没有那三名天诛者也毫不畏惧这头神怪之王吧。 只是神怪之王来得太突然,原本十几人的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被它一头撞死了半数,只剩下他们六个。 月角牛曾被神族进行过一次灭绝清除,但神族失败了,月角牛也因此迁徙天息谷,仅剩千余头。这一次,神族为找寻未见之花进入天息谷,只派出五十名左右神族。事实证明,已经足够了。 月角牛王蓦然仰天怒吼:“又是这古怪的阵法。” 之前它们一定见过,当然的。 三名少女脸色微变,齐声底喝:“天诛者。” 三名男子也脸色一沉。 别忘了,这是神怪之王,并非寻常神怪。 身后那四头月角牛怒得不住狂吼,想要扑起来帮助这头神怪之王,几番挣扎之下让它们反而更加虚弱,庞大身躯除了愤怒地颤抖根本站不起来。 “吾王,当心,这东西会将神力封禁。” “又是这个东西,卑鄙的神族。” “快挣脱,吾王。” 神怪之王双眼金光突然一闪,一片浓烈怒火喷射出来,狂声怒吼:“休想要困住我,比起上一次你们六个算什么东西。” 庞大身躯一震,蓦然一层金光从体内震出来,顷刻将捆住自己的五颜六色之光硬生生震开。 捆成一团乱麻的光带纷纷发出被崩裂的声音,清脆无比,叮叮作响,在金、绿、蓝、红、白五种光中化成粉碎,看过去十分迷人,在这个庞大的身躯上一朵一朵艳丽的花儿似的绽放开,转瞬即逝。 三名男子慌忙同时出手,趁它没有完全将五行封印挣破,长剑闪出三道金光呼啸过去:“糟糕,不愧是能使用神力的神怪之王,就知道五行封印奈何不了它,那就来硬碰硬吧。” 三名少女面露愧疚,但更多是震惊:“我三人不过神武体境中期,果真是封不住它,神怪之王,可是能使用神力的神怪王者,须得神武体境后期以上才行。” 这头神怪之王相当于神武体境后期的神武者,想要封住它,不论天道无形还是五行封印,必须至少与它相当。 三道金光一头撞进这个巨大的圆圈之中,圆心里冒出一片片花火一样七彩斑斓的花朵,那是被神怪之王崩碎的光带。 轰隆,三道金光在它没有完全挣脱之前同时击中这头可怕的神怪,强大的气浪从圆心中猛然炸开,席卷大地,方圆数百里范围之内一阵狂风肆虐而过。 一抖长剑,当中一名男子冷道:“纵它是神怪之王,没有寻道者的话我们三名神武体境中期天诛者联手也能应对,不必担心,它已经死了。” 嗤,最后一波气浪从圆心激荡而出,横扫而过,将六人让人痴迷的身姿吹得衣袂飘飘,增添无法抵抗的魅力。 咚,咚,咚,沉重的声音像一座一座大山砸在大地上,脚下传来震动人心的颤抖,六名神族脸色禁不住变得苍白。他们才刚说完那句话,这脚步声好像嘲讽他们一样,让他们一个个面露震惊。 尘土散去。 叮,最后一根光带被这层金光野蛮地崩断,这头庞然大物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怒瞪一双金灿灿的眼睛慢慢抬起头来,钉子一样牢牢盯住这六条身影。 如果神族也能听懂神怪之声的话就好了,神怪之王因为狂怒声音剧烈哆嗦:“你们,死,全都死,母亲见到我们现在这般模样,一定很伤心,一定很伤心。” 它们与神族一样,本是神界所生之物,母亲,说的就是神界。 它蓦然仰天怒吼,充满了狂怒和悲伤:“母亲一定很伤心,但是,你们死吧,对不起,母亲。” 这近三十人高的庞大身躯从圆心中化作一团黑乎乎的黑影,将空气压出一圈无形波纹,空气再震得天地之间嗡嗡作响,气压将地面压得被卷起来。 一头朝六名神族撞了过去,如弯月的一对大角划出让人窒息的洁白色轨迹,在这个已经死了的世界里一闪而过:“死。” 轰隆,近三十人高的庞大身躯顶着那一对如雪弯角一头撞上三名天诛者,三名天诛者手中长剑同时爆发出一片金光,化作神武剑法神明天威呼啸而出,同时击中神怪之王的脑门。 强大的金光刺得三名寻道者禁不住眯起秀目,粉脸绷得紧紧。 他们都是神武体境中期,纵然是神怪之王有三名联手的话应该也能抗衡,至少,不会被一头撞死。 看看这强烈的剑光,已经足以证明三名神武体境中期的天诛者联手是多么可怕。 当中一名少女嘴角泛出一丝微笑,不用看了,这头神怪之王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的:“就算你们三个不能杀了它,这一下也能将之重伤,剩下的我们三个就已经足够了。” “它挣脱五行封印已经消耗了大半力量,必定会被重伤。”另一名少女自信满满,秀目露出得意和轻视,“既然已经不是神兽,那就将神力归还神界,你这怪物。” 神怪,神界之怪物,神怪之名也是神族起的。 呜,强大的气浪呜咽着席卷八方。 “吼~~~~~~~~~~~~~。”气浪中心爆发出神怪之王惊天动地的怒吼,天空被这吼声抖得像一张苍白的薄纸,随时会被震裂。 那倒在地上的四头月角牛也同时仰天怒吼:“吾王。” 听着这些神怪的吼声,三名少女露出享受的神情,这就是背叛神界的下场。 它们与灵族一样,都是不洁之物,都是玷污神界之物,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气浪散去。 神怪之王近三十人高的庞大身躯咚咚咚,遥遥晃晃,一个踉跄,终于轰隆一声倒下,发出不甘心的哀嚎声。 它一直引以为傲的冲撞似乎没有给它带来它期望的结果,就像一头徒有蛮力的野牛不知天高地厚一头撞上一块坚石,最终倒下的肯定是自己。 但它始终挣开五行封印,让这些神族脸色大变,那不是一般的蛮力能做到的。它是神怪之王,只有神怪之王才有如此力量办得到。 那对如雪的弯角也沾满了刺眼的鲜血,鲜血顺着那弯弯的弧度滑落,滴答滴答滴在地上。 透过它倒地震起的尘土,三名少女看见那三名天诛者挺拔潇洒的身姿也相继呯然倒地,木头一样纹丝不动。 三名少女齐声惊呼,同时纵身掠开,秀脸因为震惊而发青,咬着银牙颤声将憎恨和愤怒发出来:“混账,竟然让它杀了他们。” 那三名天诛者终究是小看了神怪之王,看来三名神武体境中期联手也无法对抗这头神怪之王,况且还是怒火化身的神怪之王。 牛,本来性情温顺,但月角牛千年里每一时每一刻都处于狂暴的状态,这种可怕光想想就已经知道有多恐怖。 而刚才那一撞则是神怪之王的暴怒驱使下的,相信大山也会被它撞碎。 三名少女又站位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心就是倒地不起的神怪之王。 “吾王,快起来。”那四头月角牛有心无力,只能不住怒吼,瞪着自己的王眼睁睁看着,只恨庞大的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剩下。 五行封印术,又要开始启动。 三名少女,三双葱白素手,整齐划一地同时飞速捏出各种手势,三双秀目充满怨恨地怒视圆心的那头庞然大物,清脆娇媚的声音里却满是憎恨:“死吧,该死的怪物。” 嗡,地面再度浮现五种颜色交缠在一起的光线,形成一个巨大的阵印,将神怪之王笼罩在里面。 “吼~~~~~~。”神怪之王狂怒无比,但它也已经无法站起来,只是吼得庞大身躯下的大地剧烈抖动而已,“难道我月角牛今日就全都灭绝了吗?” 嗤,一道血红剑光横过天空,电光火石之际笔直击入这个可怕的阵法。 咚的一声闷响,如血的光芒顷刻将那五种颜色的光线震碎,化作一片迷人的光彩飞扬在半空,纷纷洒落。 三名少女大吃一惊。 一条人影带着强大的风劲宛若天降流星,落在神怪之王身边。那片五颜六色的光彩从头上洒落,映得他冰冷的脸满是诡异的杀气,看去阴森恐怖。 第396章 沟通无效 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立时将三名少女吓得后退一步,颤声齐道:“魔族。” 她们还不知道人族的到来,神通与神冰现在正在赶回神栖圣境中神武金尊殿的路上,要这两人回到了神武金尊殿,到时候整个神界的神族全都知道他是什么了。 他并非魔族。 “人族……。”神怪之王也吃惊,“你这是自寻死路,以你这么弱的力量,你不该来,你死定了。” 这三名少女虽然毫无攻击力,但个个都是神武体境中期,就算不能封印神力,他所有的攻击也必定全都毫无结果。 当初荧惑堇与神冰进行死战,神冰就一直封印对方的攻击,静心等待时机。 与寻道者交手,拼的就是消耗,谁撑到最后谁就赢了。 “不。”少女们面露惊疑,看着那血红的双眼,“不是魔族,这……这到底是什么?” 何离剑强忍怒火,冷冰冰看着这三名少女,咬着牙从喉咙里喷出几个字:“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女人而手软,你们要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四头月角牛更加震惊:“这是什么?为何能听懂我们的声音?” 神怪之王无奈地发出长笑,何离剑看来不会走了:“这是异族,只有他们能听得懂我们的声音,真是讽刺,神族和灵族自古至今却无人能听得懂,别说是我们的声音,连神兽的声音一直以来都没人能听懂。” “哈哈哈哈。”这头庞然大物的笑声将空气震得哆嗦,但充满了悲凉,“真是讽刺啊,听得懂的却竟然是异族。” “异族?”四头月角牛吃了一惊。 神怪之王看着这个渺小的人,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人族,是为了神力之花吧,并非是为了我们,果然欲望才是一切的动力。” 何离剑冷道:“先闭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为了什么不用你管。” 神怪之王蓦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得险些断气:“哦,心情很不好,只要抓了这三个神族,你就能得到神力之花,心情怎么会不好呢?” 何离剑冷哼一声,冷冰冰盯着三名少女。 神怪之王收起笑声,看着他,颤声道:“你……真的因为我们而如此愤怒吗……人族,难道……你们的到来就是为了救我们?” 四头月角牛更是大吃一惊,齐刷刷看着何离剑,那双血红的眼睛确实不是魔族的。 “别自作多情。”何离剑冷笑,“我们很弱,我们也不会自大到将自己视为救世者的地步,一切都是你们自作多情。” “不。”神怪之王颤声道,“只要得到神力之花你们就不弱了,你们……一定是来救我们的,只是你们现在还没察觉到自己的使命。” 三名少女又惊又疑又惧,大气不敢出,当中一名颤声低道:“他……他在跟神怪交流吗?” “不可能。”另一名少女吃了一惊。 最后一名少女秀眉一拧,喝道:“来的是什么东西,非神非魔,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何离剑咧开嘴笑了:“不错,本来就不是,把未见之花交出来,然后我跟你们谈几句话。” “放肆。”少女闻言勃然大怒,感到自己被挑逗了一般,神族的尊严如何能受到如此侮辱,“既然不是神界之物,那就杀了。” 另一名少女又惊又怒:“并非神界之物?除了我神界和魔界还有其他世界吗?” 第三名少女怒喝道:“你如何闯入神界来的,这里岂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杀了。” 何离剑哈哈大笑,按住魔泣剑不动,冷笑不止:“杀?那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寻道者,对付你们只要不出手就可以了。” 说罢,一步一步朝她们三人过去:“你们的本事就是封印攻击,封印神力,显然封印神力你们办不到,你们是以静制动的寻道者,只要我不出手,你们怎么杀我?” “你……。”少女勃然大怒,可被他说中了,娇媚声音颤抖,秀目圆睁。 剩余两名少女怒道:“放肆,这东西什么时候进入神界的,别以为你已经对寻道者了若指掌,那你就乖乖受死吧,五行封印之术,准备。” 三名少女飞速捏动手势。 何离剑冷笑:“刚才不是被我破了吗?” 断心碎梦,已经无法将他现在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但似乎对结界术法之类有出乎意料的奇效。非但是结界术法,连空间时间之类的封印都能被它破掉。 神怪之王虚弱之后才冷静下来,这时候惊得一呆,喃喃道:“原来如此,不主动出手就可以了。” 三名少女只是冷笑,手势捏完,齐声喝道:“封禁。” 又是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浮现。 与此同时何离剑魔泣剑一挥,断心碎梦呼啸而出:“白费力气。” 三名少女露出得意的笑容:“等的就是你出手,天道无形。” 何离剑脸皮一抽,一丝震惊从血红双眼中闪过。 那道刚从魔泣剑中呼啸出去的剑光呜咽着消失在空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悲鸣。继而那轮五彩阵印突然扭动起来,瞬间化作一团乱麻一样的绳子将他捆住。 “五行封印。”少女得意地淡淡一笑,樱桃小口将四个字吐出来,戏谑地看着满脸震惊的何离剑。 刹那间浑身的经脉顿然一片僵硬,经脉中血红的力量无声凝固,宛若一滩被晒干的烂泥一样,动一下都无法办到。丹田也轰鸣着放弃了努力,那轮红色漩涡甚至停住了旋转,根本无法将力量送入经脉之中。 扑通,何离剑身躯摇晃,单膝跪地,魔泣剑当一声撑在地上,又惊又怒。 “哼。”三名少女面露无尽鄙夷和排斥,暗藏惊疑和不解,何离剑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力量为何如此古怪,“任你三头六臂,在我神界面前都是虚影,一触即破,古往今来,唯我神界至尊。” 何离剑一声底喝,奋力挣扎,五彩光线坚韧无比,加之他现在力量被封禁,根本无法挣脱,又惊又怒瞪着那三名少女。 两名少女一抖长剑,冷笑着朝他走来:“死吧,邪魔外道。” 他既然不是魔族,也非神族,神界与魔界都不容许存在之物,那就是邪魔外道。 “慢着。”第三名少女抬手阻住她们,秀目冷冰冰看着何离剑,也朝他走来,“先不杀他,这东西来历不明,非神非魔,杀了可惜,我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直到我弄明白之后,他就可以死了。” 不愧是寻道者,执着于神界奥秘的神族,何离剑引起她极大的兴趣,秀目滴溜溜转动,将何离剑从头到脚打量。 何离剑连呼吸都在颤抖,他太大意了。随着力量被封禁,双眼的血红也慢慢消失,恢复了黑色的眼眸,怒瞪着这三名看似柔弱不经一推的少女。 两名少女微微惊讶,按下长剑:“看起来倒与灵族有几分类似,目中特性因为力量被封禁消失了。” 第三名少女已经来到他面前,轻视地迎着他愤怒的目光,长剑抬起,剑尖将他的下巴托起来,傲然俯视:“异族?这世间怎么会允许非神非魔之物存在,这次除了未见之花我们的收获可真不小。” 剑尖的冰冷让何离剑怒得不可忍耐,咬牙冷道:“那就先谈两句吧,神族,我若是可以救你们神界,你们会怎么做?” 三名少女一惊,剑尖托住他下巴的少女更是呼地蹲下来,带着一阵异族芳香直勾勾瞪着他,迷人的双眼金灿灿的:“你说什么?” 何离剑强忍怒气,咧嘴而笑:“怎么样,还是要灭绝异己吗?哪怕我能救神界,你们依旧不能容许异己存在吗?异己和神界,你们怎么选择?” “别听他胡说八道。”身后两名少女反而怒火大盛,神界已经死了人人皆知,何离剑拿这件事来说,她们绝对不能容忍,更加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这少女一抬手,让她们两个不要说话,银牙里挤出几个字:“救神界?就凭你?我寻道者千年里不断找寻神界奥秘至今没找到拯救它的办法和东西,如今被我们封禁的你?你能行吗?” 这一次连五头月角牛都惊得叫出来:“什么?你能救神界?” 神怪之王又惊又喜:“我就说了,没错的,你们的到来果真是为了救神界和我们,我就说了。” “取决于你们的决定,不用这么快就决定,你们可以先回去跟所有神族商量,这就是我的条件。”何离剑看着这名异族少女,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如此迷人,但让他感到冰冷。 因为这美目中没有任何感情。 少女忽而咯咯一笑,素手捏住他的下巴,语气充满嘲讽:“不,谢谢了,我们自己会找到办法,如果这办法真的在你身上,那我就将你剖开,将它取到手,现在你已经是我们的阶下囚,如果你真能救神界,那办法也已经是我的了,你根本没有任何条件跟我们谈话。” 何离剑长叹一口气,看着这美少女:“果然,神族就是神族,因为自身的完美无瑕,所以永远是不容许异己的,既然已经完美,那就不需要其他东西存在,是吧?” 少女笑道:“是的,尤其你这种非神非魔的杂乱之物,更加要被清除掉,你比灵族和神怪更让人无法容忍,不过那得在我弄明白你的一切之后你才会被杀死。” 素手带着温暖,松开何离剑的下巴,满是鄙夷和傲然地微笑。 何离剑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住,魔泣剑横在她粉颈上,双眼刹那一片血红,冷道:“把剑都放下。” 三名少女同时大吃一惊,连月角牛也惊呼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封禁了么? 第397章 无法封印 何离剑臂弯夹着这娇小身躯,淡淡冷笑:“你们已经无法重生,抱歉,我这个时候来到神界真是占到了便宜,不想她死的话就扔掉手里的剑,交出未见之花,然后,也许你们可以就这么走了。” 神怪之王蓦然醒悟:“是那种未知的力量。” 他怀里的少女也顿然明白,未知给她的恐惧让那迷人脸蛋苍白无比:“你……你的力量,我明白了。” 对面两名少女花容全变,不敢轻举妄动,秀目露出不敢置信与恐惧,她们也想到了。是何离剑的那种未知力量的缘故,既然并非神力也非魔力,那么不论天道无形还是五行封印当然都无法封印起来。 她们大意了,不,她们没有大意,只是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力量是未知的。 寻道术法天道无形和五行封印,封印的是神力。术法乃是通过施法者以心与神界相通,以自身作为媒介,达到直接使用神界的神力的目的的秘法。 不论是灵族术法还是寻道术法,所用都是神力,针对的也是神力。 只要不是神力,那就完全无效。 看何离剑嘴角那一抹轻视的冷笑,两名少女面露惊惧,她们被何离剑反过来戏弄了,怒得颤声道:“你装得可真是活灵活现,其实我们的术法对你根本没用。” “不错,根本没用。”何离剑从一开始就是假装的,实在是太像了。 连神怪之王都被他骗了,庞大的身躯微微哆嗦,声音带着一丝惧怕:“人族,你们的心机一直都这么深的吗?” 何离剑冷笑道:“未必,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若是再这么逼着我,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罢了盯着那两名少女,冷声道:“这可是你们的族人,你们无法重生了,我刚才说的话还有效,我确实可以救神界,但我救不救,完全取决于你们的决定和诚意,可要想好了。” 从能与神怪之王沟通开始,他就暗下决心要试一试与神族进行沟通。 对神族来说拯救神界的这个诱惑绝对无法抗拒。 两名少女却没有放下长剑,何离剑理解她们的疑惑,并没有将她们两个逼死。 “救神界?”他怀里的少女娇躯微颤,那不是害怕,她们并不害怕自己死了不会重生,而是愤怒,被何离剑戏耍的愤怒,“就凭你?你非神非魔,别说救神界,能在神界中活下去都已经让人怀疑,你当我们这么好骗?” 何离剑沉声道:“不,我真的可以救,从来到神界之后其实一切都好说,是你们根本不相信我,尚且还想要杀绝我所有族人,神界能否得救不在于我们,而在于你们,现在,你们是要救神界还是清除异己,惧怕未知的神族,好好决定吧。” 他知道神族惧怕未知,若非如此,神族也不会固执要清除人族,自古就固执与魔界死战至今,更加不容灵族和神怪的存在。 但,正是他们对未知的惧怕,对神界死脑筋的忠诚,有时候却亲手将神界给彻底毁了。 因为三令就在七人手中,只要他们能接受人族,神界立即重生。 何离剑很冷静,紧盯对面的两名异族少女,臂弯里紧紧搂着这少女,鼻子里全是她身上弥漫出来的异族芬香,让人心神无法定下来。 但他没有那个心情享受怀里这副娇躯的柔软和温暖,没有心情享受怀中这副娇躯的颤抖带来的心动,只是冷冷看着对面那两名同样完美无瑕,充满无限诱惑的异族少女。 神族,真的太完美了,完美到了让人无法自控的地步。 尤其那高贵的金色双眸,闪着少女的灵动和清纯,真是对所有男人的致命攻击。 相信换成其他人的话肯定跪下来拜倒在她们的裙边。 但何离剑可没有这种嗜好,更加没有这种心情。 他心里现在只有人族。 当中一名少女颤声开口,她确实担心被他擒住的那名少女,金灿灿的美目既是震惊,愤怒,也是担忧和将信将疑:“你如何救神界?” “你信,我就能救。”何离剑才不会笨到现在就把三令说出来,这三名少女都是随时能为神界而死的。 他怀里的少女一个挣扎,怒道:“别管我,杀了他。” 何离剑猛然发力,将她恶狠狠抱住,两人身躯紧紧贴在一起,那凹凸起伏的娇躯富有弹性地压在他身前,狠声冷道:“想要我救神界,你们得证明你们的诚意,信与不信,如果换成是我,我倒是愿意搏一搏,反正千年了你们也毫无进展,为何不放手一搏,对不对?” 他再次强调:“但,在此之前,你们要证明你们的诚意,对不容异己的种族,我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你们的。” 他的鼻息带着异族特有的味道在少女的耳边吹着,让她娇躯更加剧烈颤抖,金灿灿双眼微微抖动,秀眉轻轻皱起来。 这是厌恶吗?不知道,只知道她在颤抖,比刚才更加剧烈。 对绝对禁止异性接触的神族来说,何离剑现在根本就是死死抱着她,就算在人界此举也会让人面红耳赤,甚至彼此生出反应。 所以谁知道她颤抖是因为什么呢? 但何离剑毫无感觉,或说他所有注意力没有放在她身上,他比她们还紧张,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们的回答上了。 哪怕为了神界逼迫自己接受,神族,能接受异己吗? “你……。”怀中少女嘤的一声,她始终是神族,如此接触终于让她无法忍受,“姐妹们,杀了他,你们在怀疑什么?你们怀疑他真能救神界的理由是什么?他口口声声说能救神界,却不说如何救,你们真信了?” 当中一名少女脸色一变,她怒道:“他根本是害怕我们,故弄玄虚。” 另一名少女也恍然大悟,怒道:“杀了他。” 何离剑怀中的少女闭上金灿灿的双眼,娇躯被玷污了一样剧颤,银牙紧咬:“杀了他,别管我,我不能忍受如此羞辱。” 对神族来说确实算是,被异性这么抱着,哪怕在人界也是嫁不出去了。 何离剑一惊,血红的双眸掠过一丝不可思议,颤声低道:“你们……果真是不容异己的种族,那就怪不得我们了,神界之死,是因为你们,不是因为我们。” 神怪之王一直听的一惊一乍,此刻顿然怒声大喝:“慢着,人族,你到底能不能救神界?” 蓦地,对面那两名少女身影一花,荡然无踪:“原谅我,姐妹。” 何离剑怀中少女微微一笑:“去找他们,天诛者的话就能杀了他。” 何离剑大吃一惊,这两名少女知道寻道术法对他无效,竟然果断决定,转身就跑,将他怀中的少女抛下不管。 当然,寻道术法完全无效的话任由她们如何努力都杀不了何离剑的,反而会被何离剑杀了,她们的决定正确无误。 而这个决定的代价是,他怀里的少女可能会死。 他怀里的少女咯咯笑,满是鄙夷和轻视:“异族,你永远不会得逞,非神非魔,污秽杂乱之物,必定要被灭绝,准备好哀嚎吧,我神族必将灭绝你们。” 何离剑惊呆了,早就预料到神族一下子不可能接受异己,甚至不可能接受,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坚决。 怒得仰天怒吼:“为什么。” 他怀里的少女咯咯咯笑个不停:“污秽之物。” 何离剑怒得一把捞起这娇小柔弱的娇躯,按在地上,翻身骑上去,掐着她粉嫩纤细的脖子,魔泣剑横在她喉咙上,血红的双眼充满了血腥,咬牙怒道:“你们,就是除了自己之外完全不容许任何存在吗?” 神族少女嘤的一声,被他骑在身上,娇躯剧烈颤抖,闭上眼睛,银牙紧咬,怒道:“任由你如何羞辱,污秽就是污秽,污秽必定被灭绝,异族,非神非魔,非但我神族必灭之,魔族也会必灭无疑,我,原为神界付出一切,这是神族尊严,你侮辱了我侮辱不了神界。” 说罢秀目紧闭,娇躯剧烈哆嗦,做好了被何离剑羞辱的准备。 何离剑一个颤抖,才发现自己狂怒之下竟然骑在她身上。身下这娇躯娇媚诱人,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这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但他默默放开手,收起了魔泣剑,看一眼倒地不动的神怪之王。 神怪之王也误会了他,声音里带着不满:“人族,这确实是对神族最大的羞辱,交(哔)媾之举等同强行将她变成他们最痛恨的灵族与我们神怪,但,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冷静一点。” 何离剑僵硬着脸,看一眼这紧闭双目的少女,她就是诱惑的代名词。 但他露出厌恶的神色,嗤之以鼻,吐了一口口水,从她身上站起来,冷道:“别把我们当成这样的种族,她?她不配。” 她确实无可挑剔,玲珑的身段,凹凸有致,富有弹性,何离剑甚至没忘记这少女的芳香和温暖以及柔软,加之那让人窒息的容貌,还有现在紧闭双眼那种致命诱惑。 她让所有男人都失去理智。 但他冷道:“对我族来说,你确实足以致命,但,我族有一种东西是你们没有的,那叫感情,没有感情如何也不能引起我兴趣,不过一副空壳,别自作多情,我没这爱好。” 神怪之王暗暗松了一口气,它们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是神兽,知道神界之物最大的羞辱是什么。 第398章 决定权 神族少女闻言睁开眼睛,满是愤怒,何离剑没有羞辱她却反而让她受到了更大的羞辱。 难道她还不够完美么? 神族,是完美无瑕的,难道她已经不算是神族了么? “你……。”她娇声颤道。 “哼。”何离剑满是鄙夷,冷冷哼了一声,毫无感情地看着她,脸上尽是失望的神色。 神族,果真是不容异己。 既然如此,已经知道他们的选择,他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奈和绝望,以及痛心与轻视:“这是你们选择的,别怪我族,你们,就这样吧,慢慢死去吧。” “慢着。”神怪之王喘着粗气,想要起身,无奈这庞大的身躯本就不可能轻易动一动,想要起来更加不可能,要知道撑得起这庞然大物至少需要多大的力量么? 它盯着何离剑,尽是震惊和期待,从一开始它就坚信何离剑的到来的意义:“你……你真能救了神界吗?” 何离剑看了一眼同样对他震惊无比的神族少女,那双金灿灿的双眼满是不解和惊疑,以及对他的好奇。 他苦笑一声:“原本可以,因为神族,已经不可能了,放弃吧,神怪之王,别怪我们,我们没有伟大到为了救神界牺牲自己的世界和族人的地步,你们神界也不值得我们这么牺牲。” “不。”神怪之王奋力挣扎,瞪着何离剑,带着哀求以及愤怒,“不,人族,你不能这样,告诉我神界还有救,告诉我你还没放弃神界,告诉我,你不恨神界。” 它以为何离剑因为憎恨神界而放弃了拯救神界。 何离剑一声轻笑,满是无奈:“不,我不恨神界,是神界逼我的,我说了,神界能否得救,取决于神族与神界,而不是我们的,我们不是一个伟大的种族,相反是你们神界与神族最看不起的种族和世界,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要救你们?” 连神族少女都惊讶了,看看何离剑,看看神怪之王,颤声道:“你们……真的能进行沟通吗?” 何离剑没有看她一眼,一直看着神怪之王:“你们,憎恨神族吗?” 神怪之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喘着粗气,将地面的尘土吹得飞扬:“不……不憎恨,但……也憎恨,我们神怪……,不,算上灵族,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仅仅因为脱离了神界就要被灭绝吗?他们不能代表神界,不能代表我们的母亲,母亲,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陪自己死,我们是为了母亲。” 真是复杂的感情,何离剑目光黯然,血红之光慢慢消退,恢复了人族的黑色,淡淡道:“真是让你们为难的种族,我人族也不懂这个种族。” 目光一转,看着脚边的这名异族少女。 因为被他野蛮地抱着,更被他野蛮地骑在身上,少女秀发凌乱不堪,衣衫更加凌乱不堪,仿佛刚经受过一场羞辱,让她更具有令男人无法抵抗的冲动。 何离剑声音带着绝望与无奈,漆黑的双眸看进那双金灿灿的双眼里:“你走吧,未见之花,我会从你们手里抢到的,人族不是趁人之危的种族,做好准备吧。” “你疯了吗?”神怪之王吃了一惊,大声吼道。 剩余四名月角牛也叫起来:“不,异族,太愚蠢了,杀了她,为什么放走她,放走那两名神族已经是愚蠢得不行的行径了,你还要放走她?” 神族少女娇躯一个颤抖,金灿灿的双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双眸,那种黑色恍若无底深渊,将她吸了进去,她莫名感到心慌意乱,被他控制住了一般。 “人族?”她终于知道对方是什么种族了。 何离剑冷道:“我叫何离剑,记住这个名字,我会让你们知道最弱的种族如何变成最强的种族,既然你们选择排斥乃至灭绝我们,更要记住我们,记住我的名字,我们,人族,与你们神族一样憎恨魔族,但你们却不容我们,不怪我们,我们本可以救你们,是你们自己选择的,那就静静等待吧,看到人族崛起的时候,你会想起我的名字,你走吧。” 神族少女娇躯剧烈哆嗦,她在全神贯注看着这个异族的男子,对她来说是异性的人,曾经骑在她身上却没有羞辱她的异性。 “人族。”她银牙咬一咬,紧紧盯着何离剑,记住他每一个汗毛孔,记住他每一个轮廓的线条,“何离剑,我记住了,神族,会灭绝你们。” 袅娜身影一花,当然无踪。 “等着吧,与灵族一起,与神怪一起,等着吧,你们会被我们灭绝的,我叫神铃。”这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沁人心扉。 神怪之王呆呆然看那娇小身影消失在高空中,半晌才喃喃道:“你真的将她们都放走了,你……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何离剑无声冷笑:“后果?我族人已经被抓走了十五人,所谓的后果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剩余四头月角牛也呆呆看着他,不敢相信:“那你还放走她们?你真是疯了吗?应该杀了她们报仇,这一下你以后每一天都将会过得比我们和灵族更加艰难痛苦。” 当然,他们是异世界来的,神怪与灵族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他们本来就比神怪与灵族艰难痛苦,放走这三名少女之后不消说更加了。 但何离剑面露不屑:“不,是我在给神族与神界一个机会,希望她们三个能传达我刚才说的话。” 所以他没有杀了她们,目的是让她们回去跟其他神族商量,至少肯定会有那么一个神族会想一想他的条件吧。 哪怕只有一个,那也是希望。 人族不可能这样一直活在神界之中,他们举步维艰,跟神族达成合作才是明智的。 尤其,他们还有十五人被抓走了,根本不可能救出来。 这一点何离剑很清楚,因此他决定放手一搏。 “你太不了解神族了。”神怪之王不住摇头,对他的幼稚感到可笑,“你的想法灵族曾经也尝试过,但结果就是现在你见到的,神族绝对不会考虑的,你只能与我神怪以及灵族联手才能在神界中活下去。” 何离剑淡淡一笑,那是灵族没有谈条件的筹码。 四头月角牛直勾勾看着他,那三名少女没有相信他,但它们却相信了:“你……你真的能拯救神界吗?能让神界重生吗?” 何离剑目光微暗,现在还不是将三令说出来的时候:“也许吧,我也不太确定。” 他变得狡猾了一些,他说过,为了人界与人族,他可以做出任何事,任何他现在还没做并且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的事。 神怪之王坚信不疑,看着个渺小的异族,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我相信你们的到来……就是这样的……。” 只有苦笑了,荧惑芙与灵隐青,现在是神怪之王,其实人族可以救神界,但要救神界他承受的压力很大,那压力是神族给的。 所以还是取决于神族。 第399章 灵隐禁地 灵隐峰与灵隐夕同时落在这堆神怪的尸海之中,被这片骇人的尸场震慑得一时无法动弹,从一头一头体无完肤的庞然大物的尸体上看去,半晌不语。 神怪之王已经能爬起来,虚弱地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喘着气,金灿灿的双眼显得无精打采。剩余仅存的四头月角牛也匍匐在它身后,一动不动虚弱地缓气。 “何离剑。”灵隐夕惊惧地看着这群庞然大物的尸骸,以及仅存的五头神怪。 何离剑摇摇头:“我们来晚了,未见之花也早就被他们带走。” “什么?”灵隐峰看住何离剑。 神怪之王冷哼一声,眯开眼睛:“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才太愚蠢了?你不该放走她们,至少,你们还能挟持她去追到神力之花。” 何离剑轻轻摇头:“如果神族能沟通商谈,未见之花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我要他们证明自己的诚意,不管他们怎么决定,我已经先证明了自己商谈的诚意。” 所以宁愿暂时不要未见之花,放走那三名神族少女以表诚心,他在做很大的赌博。如他所言,如果神族能接受人族,那么一时贪图眼前的东西反而搞砸了。为了未见之花挟持那名少女,原本神族可以商量那么也立即变成不可能。 听完何离剑的讲述和解释,灵隐峰暗暗吸气,双眼在何离剑身上转来转去:“你到底想得多深多远,竟然临时改变主意宁愿放弃未见之花。” 神怪之王哼哼两声:“嗯,虽然你不是王,但单凭你这件事的处理上,确实有我半点的王者风范,有那么一点点气度在里面吧。” 说着,双眼隐隐流动怒火,在尸海上掠过去:“但,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幼稚和愚蠢的,你始终还是会像我们一样对神族只有狂怒,没有商谈和理智。” 何离剑愿意试一试,并不搭理它。它已经不止一次表示神族绝对不会跟他们商谈,没必要跟它争论,它们与灵族没有筹码当然就不可能商谈。 但他安慰灵隐峰:“只是暂时,我并没有说我放弃了未见之花,我说过这一次会带未见之花回去,就算能与神族达成合作,最终能依靠的还是自己,自己强大起来才是唯一不变的至理,未见之花,现在我们就去将它取到手。” “真是疯了,不懂你这个异族。”神怪之王身后的一头月角牛气呼呼的,“为何搞得这么复杂,既然放走了她们三个,又得追过去抢夺神力之花,这件事本来很简单,挟持她去抢夺,还放走了又去追,啰嗦,好啰嗦。” 何离剑淡淡一笑,先放她们走的意义可不一样:“下次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该也决定好了,正好能得到他们的回答,还有未见之花。” “慢着。”神怪之王的怒火又开始冒出来,稍作歇息的它开始恢复一点力气,就要变回狂怒的化身,“若是要去,我不会让你们三个就这么去。” 灵隐峰与灵隐夕对它极为畏惧,又听不懂,每次它开口听来全都是怒吼声,哪有不心惊胆战,看它要站起来更是警惕非常。 何离剑看着神怪之王,难道这头神怪之王还不明白吗,自己刚才的连番解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因为放走了三名神族少女它们一直愤怒不开心? 当然,看看这遍地的尸海,换成任何人有谁会开心,哪怕何离剑被它们视为是神界的拯救者,放走三名它们恨不得生吞活剥的神族也绝对无法忍受。 神怪之王呼哧呼哧出气,庞大的脑袋转过去,对身后的四头月角牛粗声粗气,强忍怒气:“去,将我能战的族人召集起来,还有,他们去了哪里?” 四头月角牛纷纷吃力起身。 “何离剑。”灵隐夕感觉不对头,脸色微白,难道它们因为何离剑放走三名神族要翻脸了吗? 何离剑示意她没事。 当中一头月角牛缓缓气:“吾王,他们所去方向是遗忘巢穴不假。” 神怪之王略微一顿:“遗忘巢穴?” 剩余三名月角牛都肯定:“那方向是遗忘巢穴不假,真要召集能战的族人一口气追过去吗?” 神怪之王喉咙里呼噜呼噜低吼一声,目露凶光:“当然,我们迁徙到天息谷已经再无他处可去,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四个快去召集所有能战族人,不用再来与我汇合,我会与这三个小东西在遗忘巢穴入口与你们汇合,去。” 四头月角牛仰天一声吼,看看遍地的尸骸,目中尽是愤怒和憎恨,以及悲痛,庞大身躯呼啸着扑上天空,转瞬不见了:“是,吾王,神族将我们逼迫至此,已经退无可退,那就将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神怪之王回过头,金灿灿的双眼看着何离剑:“人族,如果你的计划行得通,神族果真会跟你们合作的话,我月角牛这一次被害的事我会逼迫自己就这么算了,如果不行,那正合我意,这一次就跟他们同归于尽了。” 原来它是这意思。 何离剑点头:“那就有劳,我们能彼此沟通,在这个时候相遇,确实算是缘分,那就继续并肩而行,接下来是战还是和,取决于神族。” 神怪之王声音宛若雷鸣,呵呵大笑:“是战是和,取决于神族,不错,神族,高傲的神族,愚蠢的神族,真希望他们除了看见的高傲之外,还能看见自己的愚蠢。” “那就走吧。”何离剑担心地看一眼这头庞然大物。 神怪之王悲痛地看一眼遍地尸海,强忍怒气,冷哼一声:“本该不用讲什么,将他们全杀了才是,但既然是你的决定,那就先看看结果如何,不用担心我,月角牛一族不容小看,只要还有一口气一两天之内就能恢复如初。” 庞大身躯一掠,带着轰鸣的风劲没入高空:“跟我来。” 灵隐峰与灵隐夕跟在何离剑身后掠入高空:“已经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听说是遗忘巢穴。”何离剑深深吸一口气,目中暗含期待,希望下一次追上他们的时候真的能进行沟通了吧。 灵隐峰与灵隐夕齐声低呼,惊得脸色大变:“遗忘巢穴?” “是的。”他们的反应让何离剑感到不对,禁不住也警惕起来,“是什么地方知道么?” 灵隐峰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说月角牛是灵隐秘境的神怪,天息谷是月角牛的老巢,那么遗忘巢穴就是灵隐秘境的禁地。” “就连神族在千年里至今也无法深入其中,每每总是中途失败退出来,但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却从没有人知道。” 何离剑吃了一惊,神族寻道者千年里不断进出神界各处探求神界奥秘,连他们都无法深入的地方,被称为禁地,这个遗忘巢穴看来比天息谷还可怕。 神怪之王听不懂灵隐峰与灵隐夕在说什么,料到是在向何离剑解释遗忘巢穴是一个什么地方。 它自己则在沉思另外一个问题:“嗯,他们这一次不单单是找寻神力之花,还继续探索遗忘巢穴,是本来就为了遗忘巢穴顺便拿到未见之花,还是未见之花能让帮助他们探索遗忘巢穴呢?” 何离剑从对遗忘巢穴的震惊中回过神,也被它的疑惑引起注意,凝眉苦思:“未见之花和遗忘巢穴的探索,有什么关系吗?” 灵隐夕白着脸,秀目中闪着微光,她似乎想到什么:“难道是要借助未见之花强大的神力来将遗忘巢穴的奥秘显露出来吗?神族千年后对遗忘巢穴的探索终于有进展了?” “借助未见之花强大的神力?”何离剑一时间不明白。 灵隐峰赞同灵隐夕的想法:“寻道术法分两种类型,一种就是自保和抓捕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的术法,那是天道无形和五行封印,天道无形一个人就足以施法,五行封印则必须两人以上联手,另一种类型就是让奥秘显露出来的术法,看来他们认为这一次终于找到想要的奥秘,只是需要强大的神力才能驱动这术法让它显露出来。” 原来如此,何离剑脸色沉下来,神界中不存在拯救神界的奥秘,那不过是神族自以为是,能拯救神界的是五令。 他咬牙沉声道:“不,绝对不能让他们将未见之花给使用了。” 灵隐峰与灵隐夕目中掠过一丝惊疑和犹豫,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五令存在的他们看来,如果神族这一次真能找到所谓的奥秘,其实对他们和整个神界来说是渴求的好消息,相比之下反而希望未见之花被用掉。 但现在谁也不确定神族是不是真的寻到了奥秘,所以他们没有说出来。 如果确定了,可能他们会说服何离剑让神族将之用了吧。 荧惑芙也好,灵隐青也好,神怪之王也好,他们认为何离剑是拯救者,全都毫无根据,何离剑也没有表现出能拯救神界的迹象,他们当然会选择更实在真切的神族。 “只要到了遗忘巢穴就知道了。”灵隐峰看一眼何离剑,如果神族真找到了奥秘,到时候他与灵隐夕该如何说服他放弃未见之花呢? 神怪之王发出低低的笑声:“遗忘巢穴。” 遗忘巢穴,灵隐秘境的禁地。 月角牛乃是灵隐秘境的神怪,它们的栖身之所天息谷本就已经是灵隐秘境的禁地,但神族出入宛若无人之境。而这遗忘巢穴,千年里神族全都以失败告终,没有一次能真正深入。 那才是真正的禁地,跟它相比起来天息谷是一块休闲的好地方。 第400章 杀人灭口 密林的尽头,是一面断壁,冷风在这面断壁上吹出嗡嗡声响,让人心中烦躁不安。 嗖嗖嗖,这三名暗冥部族的灵族目光充满了轻视和嘲讽,时不时回头瞥一眼他们两个。 暗冥寂心中怒火升起,冷道:“看什么。” 三名暗冥部族嘿嘿嘿冷笑,言语中充满了敌意:“暗冥寂啊,近百年前你可是向神族讨了一个大好啊,荧惑部族就是因为你才导致实力减半,神族一定很看得起你吧。” 暗冥寂冷笑:“你们妒忌我?” “妒忌?”当中一名暗冥部族哈哈大笑起来,明明笑着却咬牙切齿,“你太当自己一回事了,你就是一只小臭虫,不,你就是一条狗,我暗冥部族与神族是合作的关系,不是讨好巴结的关系,神族需要我们帮他们找寻灵族的下落,我们需要相对平和的环境。” 暗冥寂嘿嘿笑起来,这些可悲的东西,他们还不知道神族已经不再需要暗冥部族了,竟然以为自己与神族是合作关系。 “是你们太当自己一回事了。”他冷笑,自以为是,把自己提高到合作对象的地位,真是无知,但他没有将神族的转变告诉这三名暗冥部族,他们三个不配。 “混账。”另外一名暗冥部族厉声大喝,目露凶光。 三人同时也停在密林尽头,那面断壁宛若一面巨大的屏障,从密林之中升起来。 暗冥寂与暗冥襄停下,暗冥襄面露惧色,但仍旧不退让:“怎么,要动手杀自己人吗?” 三人冷声而笑:“自己人?别自以为是了,我暗冥部族为了恢复神族之身才被迫与神族合作,你们两个倒好,百般像狗一样讨好神族,百般在神族面前尽力表现,把我暗冥部族的脸都丢尽了,暗冥部族,不缺你们两个,更加不需要神族走狗。” “慢着。”暗冥襄脸色一变,这三个人是来真的,因为暗冥寂上次找到荧惑部族藏身之处而一直妒忌在心,记恨至今。 暗冥寂冷笑,长剑幡然在手:“别乱来,我不想杀害自己的族人,你们要弄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过是神武气境后期轻易动刀动剑很容易就送命的。” 三人勃然大怒,纷纷亮出长剑。 一人咬牙怒瞪暗冥寂与暗冥襄:“暗冥寂,你真是一天比一天嚣张了,是谁被打得落花流水像一条狗一样跑到灵隐秘境来,忘了现在是谁在求我们收容你吗?狗,还真是狗,越看越看像。” 暗冥寂脸皮剧烈抽动,他现在确实被打得变成一只丧家犬没错,从神界门庭逃到灵隐秘境就是为了找到藏身之处。 因为荧惑部族已经被神族认为灭绝了,从此暗冥部族对神族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暗冥部族很快也被神族灭绝。为了躲避神威与神柔这样的神族,他才被迫逃到灵隐秘境中来。 他强压因为怒火引起的颤抖声音,冷视这三名族人:“我警告你们,我这一次来不是为了找寻避难之处,我有重要的事才来找暗冥冬,不是为了投靠他,我投靠谁都可以,绝对不会投靠他。” “若是我死了,没人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这可是关乎暗冥部族的存亡,你们要动手就试试,杀了你们族长也不会怪罪我,反而你们阻拦我禀告重要之事死了活该。” 他愣是不承认自己是来找暗冥冬避免被神威神柔杀掉的。 对面三人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双眼一片金光闪现,顿然朝暗冥寂与暗冥襄扑过去。三柄长剑发出三道金光,轰鸣作响,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一出手就是直接全力而发,旨在将两人一击毙命。 暗冥襄惊得秀脸大变,不敢置信,颤声惊道:“你们真的连自己的族人都杀吗?” 素手一翻,仓促之中长剑亮出来,往上面一抹,也是一道金光激射出去。 暗冥寂也微微吃惊,看来自己与暗冥襄在暗冥部族中不怎么受欢迎,这让他脸色极为难看。要知道暗冥部族在灵族剩余四个部族中的被视为叛徒,而两人身为暗冥部族的人却在部族中遭受如此轻视,甚至族人直接就出手杀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三人所说,连狗都不如。 难道他们有错吗? 暗冥寂怒火顿然升腾起来,长剑一抖,神武体境前期的修为立即呼啸而出,怒道:“难道我暗冥寂有错吗?何故引来你们如此轻视羞辱,难道恢复神族之身不是我暗冥部族一直以来的心愿吗?既然不愿意成为灵族,难道我让神族灭绝了荧惑部族有错吗?竟遭致你们如此妒忌。” 既然不愿意生为灵族,那就找寻恢复灵族之身的奥秘,那就将注定了自己的命运的灵族全数灭绝,这就是暗冥部族。 但暗冥寂似乎一直以来都做得太过火,连族人都引起了不满。 轰隆,五道金光撞击在一处,在这面断崖面前猛然炸开,化作强大气浪,瞬间将周遭数百里范围的密林夷为平地。 这一剑,双方都是全力而发,双方都是对对方充满了怒气,甚至是杀心。 气浪横扫而过,在断壁上撞出轰鸣之声,断壁被震落一片碎石,叮叮咚咚砸落下来。 暗冥寂大口大口喘气,因为狂怒而剧烈颤抖,冷冷看着面前那三条纹丝不动的人影,咬牙切齿恨道:“你们是在妒忌我,因为对神族来说我的价值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大,我从神族那得到的也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多,因此你们妒忌我。” 暗冥襄又惊又惧,不敢置信所发生的一切,娇躯微颤:“他们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暗冥寂冰冷无情,“渣滓,死了才好,别以为他们是我暗冥部族的人我就会手软,暗冥部族,也是灵族,只要是灵族,我都可以毫不犹豫杀掉。” 暗冥襄打了一个哆嗦,惊惧地看着他,这句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心生怯意,禁不住后退一步,似乎害怕自己也被他杀了。 暗冥寂冷道:“你怕我?” 暗冥襄苍白着脸,没有回答,握紧手里的长剑,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 暗冥寂回头冷冰冰看着她,她必须回答他,否则不知道他会不会发怒,她颤声道:“你说得没错,但太过火了,我暗冥部族确实本就是灵族,我们都憎恨自己的身份,但你没有必要将他们三个杀了。” 暗冥寂目中杀机顿然冒出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么你想要告诉他们是我杀了他们吗?” 暗冥襄娇躯瑟瑟发抖,一步一步后退,宛若受惊的小白兔:“暗冥寂,你怎么了?从什么时候起的?你怎么突然变了?” “说。”暗冥寂朝她逼过去,紧紧盯着她恐慌的双眼,“你是不是要揭发我?” 暗冥襄嘤的一声,被他吓得说不出话,剧烈颤抖。 暗冥寂抬起长剑,逼视着她,语气充满了杀机和威胁:“你要想清楚,别这么笨,你总是笨手笨脚的,这一次可不要做出错误的决定,多久了?我一直带着你为了恢复神族之身至今,我有错过吗?” 暗冥襄几乎要崩溃,颤声道:“可是他们三个确实救了我们,不至于杀了他们,而且现在如何是好,如果被发现的话……。” “发现?”暗冥寂冷笑,“只有你发现了,还有谁发现了?” “我……。”暗冥襄恐惧地摇摇头,哀求他,“你别这样,暗冥寂。” “知道了。”暗冥寂瞬间冰冷下来,无情地看着她,长剑甩出一道金光呼啸过去,“你果然永远都这么笨。” 暗冥襄震惊地瞪大金灿灿的双眼,他真的动手了。 那道金光将她的绝望和震惊映照出来,如此让人心碎,惹人怜爱。 “暗冥寂。”她在最后的那一瞬间发出了绝望的呼喊,闭上了眼睛。 第401章 愚蠢之徒 倏地,一道金光贴着断壁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电光火石之际将暗冥寂那一剑击成粉碎。气浪将这少女的衣袂吹得飞扬,把她从生死边缘救回来。 暗冥寂一惊。 一条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挡在暗冥襄面前,嘴角泛出一丝轻视的冷笑,傲然看着暗冥寂,手中长剑嗡嗡作响:“暗冥寂,你连族人都杀?” 说罢,冷森森地咧开嘴笑起来:“那我也救不了你了,我总不能弄瞎了自己的双眼什么也没看见是不是?” 暗冥寂看到了死亡一样,浑身瞬间僵硬起来,喉咙一片发干:“暗冥冬。” 这就是他原本要投靠的人,他口中所说的暗冥部族中,除了族长唯一能与神威对抗的人,暗冥部族的暗冥冬。 神威乃是神武力境前期,而眼前这名翩翩然的美男子,就是那个能与之对抗的人,暗冥冬。 “你……。”暗冥寂惊得话都说不清,不不后退,连连抽凉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暗冥冬微微笑,鄙夷地看着他,目露杀机:“哦,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这里就是我现在的落脚之处啊,难道你要我在哪里?我的人将你们两个救了出来,你反而将他们杀了,还是在我家门口杀的,你这么问,我是不是应该搬家?搬到看不见你杀他们的地方?” 他身后的暗冥襄娇躯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然的,嘴里喃喃:“暗冥寂,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暗冥冬回头对她一笑:“没事,这次我不怪你,全是暗冥寂所为,你说是不是?” 暗冥襄恍若身边空无一人,没有听见。 暗冥寂苍白着脸,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咬牙冷道:“暗冥冬,我知道你修为比我高,但你也不用为了杀我捏造这样没有根据的借口吧,谁能证明是我杀了他们三个?难道暗冥襄能证明吗?” 说罢,提高声音冷道:“暗冥襄,给我起来,你说说,你看见我杀了他们三个吗?” 暗冥襄依旧呆掉,低着头一动不动。 暗冥冬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不住摇首,嘴里啧啧不停:“族长,你说怎么办?” 暗冥寂刹那浑身汗毛倒立,连暗冥襄都吃惊地抬起头,秀目瞪得大大的。 只见一条人影贴着断壁飘然落下,无声落在暗冥襄面前,俯首看着她,背对着暗冥寂,似乎不愿意看到他。 这是一个看似五六十岁的中年男子,但以灵族的寿命来说谁知道他其实到底多大了呢? “千年里我暗冥部族为什么要帮助神族找寻荧惑部族的下落?”中年男子凝望暗冥襄,声音冷冰冰,藏着对暗冥寂的隐忍,这个问题也是问暗冥寂的。 暗冥寂连呼吸都停止了,看到了死亡与绝望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似的,傻子一样看着这中年男子的背影,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不敢动,还是根本动不了。 中年男子目光露出一丝杀机:“因为荧惑部族是灵族最强大的部族,只要有荧惑部族存在一天,神族就不会对我们下手,但刚才你说荧惑部族被灭了是吗?” 这时候他才回过身,冷视暗冥寂,看着一个傻子一样,咬着牙齿沉声冷道:“你以为你很聪明?这一次逃到这里来,还以为自己很聪明?” 暗冥寂连连后退,浑身大汗淋漓,惊恐地看着他这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两名族人,偏偏今天两人一块出现了。 “哼。”中年男子终于怒得双眼喷出烈火,瞪着暗冥寂,“从上一次你将荧惑部族准确的藏身之处告知神族之后,荧惑部族实力减半,那时候你还不明白,现在,荧惑部族终于被灭了,你还不明,你都逃到这里来了,你还不明白。” 怒得厉声喝道:“因为荧惑部族一灭,就轮到我们了,笨猪,若真要借助神族之手灭绝荧惑部族,千年里我暗冥殇随时随地都可以将荧惑部族的藏身之处找出来并告知神族,白痴,真以为只有你能找到吗?” 暗冥寂咚咚咚,连连后退,惊得魂飞魄散,剧颤不已。 原来,荧惑部族对暗冥部族的作用,就是牵制神族。 而他,却将这种牵制所带来的平衡给打破了,从此,暗冥部族也要被神族灭了。 而且,暗冥部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出神界各个地方,找寻自己认为存在的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了。 他们一旦现身,神族立即杀了他们。 所以,他们再也不可能恢复神族之身了。 “混账东西。”暗冥殇怒发冲冠,一股无形气浪从身上猛然炸开,双眼瞪得几乎开裂,恨不得将暗冥寂生吞活剥,“比猪还笨自以为是的东西,尚且还杀了自己的族人。” 暗冥冬从始至终轻视地冷冷看着变成呆子的暗冥寂:“族长,冷静,他交给我。” 说到这里咧开嘴,目露杀机,一张俊朗面孔变得狰狞:“我会让他好好享受死亡的每一个细节和过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暗冥寂浑身抖得像个筛子,蓦然大叫一声,瞬间掠入高空,逃之夭夭。 暗冥殇满脸怒容,气得浑身发抖:“比猪还笨的东西,杀了他。” 暗冥冬冷冷一笑,也掠入高空,瞬间不见了影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暗冥襄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许久许久,似乎被自己和暗冥寂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逼得差点断气,连颤抖都没有力气颤抖了。 “起来。”暗冥殇冷道,瞥了她一眼,“这一次不怪你,你一向都是被他逼迫做事,总是没有自己的主见,现在可看清他是什么人了?以后,不要再这么蠢了。” 暗冥襄这才一口气透过来,嘤的一声,连忙捂住樱桃小口,娇躯剧颤不已,她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暗冥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愤怒将腮帮咬得隐隐鼓起,双眼望着天际:“你放心,不会怪你,这一次神族突然派出大量寻道者来到灵隐秘境,一定是遗忘巢穴有所进展,如果,他们真的找到重生神界的奥秘,也许那奥秘也能让我们恢复神族之身。” 暗冥襄点点头,忍不住双手掩面,不敢看他,不知道是在抽泣还是在颤抖。 暗冥殇冷哼一声,身影一花,贴着断壁扶摇直上,瞬间不见了人。 原来,这就是身为暗冥部族族长的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也嗅到了神族的动作,遗忘巢穴可能真的有进展了,已经千年,总算是有进展了。 第402章 不老不死 何离剑不住摇头,他当然知道神界奥秘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只是无法说出口。 灵隐夕都对他忍不住,看他如此不相信神族与他们寻找的奥秘,疑惑地看着他:“你不相信吗?神界临死之前将奥秘藏于不易找到的地方。” 一开始只有神族坚信不疑,后来灵族中的一个部族,暗冥部族也开始动摇,最终对此也坚信不疑,并为了找到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成为剩余四大部族不齿的灵族。 现在,难道连灵隐部族也开始对这种传说流言动摇了吗? 但流言和传说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明天流言就变成了传说,传说也可能变成了流言。 何离剑对此深有体会,人界对退魔大战的忘却正是让流言与传说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 他不便做出置否,知道五令才是神界核心碎片。 灵隐峰看他不相信,喃喃道:“说起来,关于遗忘巢穴还有一个传说。” 何离剑看往他,一副果然一切都是他们幻想出来的模样。 灵隐峰原本是喃喃自语,被他这么看着,就干脆决定把这个传说说出来,但是灵隐夕已经抢先了,她似乎想要让何离剑相信神界真的存在奥秘。 也许,她也像荧惑芙灵隐青以及这头神怪之王一样,曾经相信他能救神界,但至今没有见到什么实际性的证据,故而感到失望和失落吧,说一说神界的传说也许能让他一下子醒悟出怎么拯救神界呢? 如果只是荧惑芙与灵隐青这么相信自己的预感,她还有点不太信,但连神怪之王都坚信,那么她真的想要让他亲口说出“我已经知道怎么救神界了”的话来。当然,何离剑胁迫那三名神族的时候说的,在她眼里其实是骗她们的。 因此,她更加想要何离剑找到拯救神界的办法,于是便抢在灵隐峰前头说:“那个传说啊,那是千年里唯一一位长生不老的灵族的传说。” 何离剑果真被她一句话就勾得一怔,面露惊讶:“长生不老的灵族,唯一的一位?” 只有神族才能长生不老,他们才是完美的种族,灵族已经不是了。 但,却有那么一位长生不老的灵族? 灵隐夕大眼睛看着他,希望他也开始对神界奥秘感兴趣,并因此找到拯救神界的办法:“嗯,相传千年里就只有这么一位,她青春永葆,不老不死,虽然是灵族,但却能与神族一样长生不老。” “慢着。”何离剑知道她不会乱说话,尤其是形容的时候都是实话实说,事实上灵族都是这样的,只有人族在形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又或某样东西的时候才夸大其词。 “你说不老不死?”何离剑惊讶地看着她,“不会死?” 他果真一下子被勾起兴趣,灵隐夕也变得激动,点点头:“嗯,听说的,杀也杀不死。” 何离剑呆住,就算是传说,以神族与灵族乃至神怪的个性,绝对不会把传说夸张化,他们是很实诚的种族,这个世界的种族都如此。 “杀不死?”他凝眉念道,如果这个传说是编造出来的,他们将这名灵族夸大得超越了神族,那不符合他们的性子,神族都能被杀死,但这名灵族杀不死。 如果灵族渴望长生不老过了头,编造出这个传说也就说这名灵族长生不老罢了,还要将她说得杀不死,不是超越神族的意思吗? 神界因为已经死了,致使神族被杀死之后无法重生,所以才诞生了灵族。而灵族编造出这名超越神族的灵族,难道是因为对自己命运的悲鸣,对神族的愤怒使然的吗?干脆编一个比神族完美的灵族? 他摇头,灵族不会这么干的,他们既然选择成为灵族,那就不会再执着于长生不老,所以没有必要编造这个传说。 况且,将这名灵族编造得杀不死,明显是出于神界已经无法重生神族这个痛,大有你们神族死了就死了,但这名灵族杀不死,灵族就是比神族高等的意思。 这个意思带有很浓烈的感情色彩,与神族怄气的意思很强烈。 你不是看不起我灵族吗?我们就编造一个跟你们一样长生不老的灵族出来,你们不是被杀死后就无法重生吗?我们就编造这个灵族杀不死,就是气死你。 可是灵族真这么在意神族与自己的身份的区别的话,当初就不会选择成为灵族。 所以,这个传说很诡异,绝对不是灵族编造出来的。 “这个传说是谁编造的?“何离剑凝眉沉思,问了一句。 “编造?”灵隐峰一愣,认真想起来,摇摇头,“不知道,谁会这么无聊要编造传说?这个传说也是族长告诉我们的。” “唔?”何离剑又吃了一惊,是那个老太婆说的? 这就更加奇怪了,身为一族之长,怎么可能会乱说话? 他越来越惊讶:“难道这不是传说而是真的?” 灵隐峰点点头,自己也不太相信,但既然是人人都这么说,他还是选择相信居多:“总不会空穴来风,应该有这么一名灵族,就算与所说的有出入,也不会偏差得很离谱。” 何离剑暗暗称奇:“不会又是你们族长亲眼见到了吧?” 灵隐夕摇摇头:“不,族长也是听说来的。” 何离剑点点头,就说那老太婆怎么可能见到那么多奇怪的事。 岂料神怪之王却嘿嘿笑起来,粗大的声音震得三人身边的空气在颤抖:“人族,他们是在说那个不老不死的灵族传说吗?” 何离剑吃惊:“你也听过?” 灵隐峰与灵隐夕相视一眼,比他还惊讶,没想到连神怪都听说过,这就离谱了,神怪与神族灵族不通言语,它们如何知道的? 何离剑就是因此感到吃惊,神怪也知道? “呵。”神怪之王金灿灿的双眼望着这无边无际的高空,载着他们三人一掠而过,“那可是很古老的传说了,我父王说它见过,确实好像真有那么一名灵族。” 何离剑险些没有从它宽大的背上掉下去,连忙抓稳了它的刺骨,惊得失声道:“你说什么?你父亲见过?” “什么?”灵隐峰与灵隐夕听不懂神怪之声,但何离剑一句话已经让他们知道这庞然大物说了什么。 神怪之王嘿嘿笑起来,目中露出好奇:“不过父王也不太确信,虽然它见过的那名灵族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那一名,但它仍旧不相信会有灵族不老不死,那不是已经比神族还高等了吗?” 说的也是,但重点不是这个,何离剑连声问:“月角牛王,既然如此你父王为何还说见过她?” 神怪之王目露惧色,略一停顿这才缓缓说出来:“因为父王见到那名灵族所在的地方,就是遗忘巢穴的入口之处,也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别说是灵族,就是神族只身孤影也不敢在遗忘巢穴周边逗留,你说奇不奇怪?” “父王就见到了那名灵族,只有她一个人,所以,父王怀疑也许这个传说是真的,而它见到的就是那名灵族。” 话锋一转:“但是啊,人族,也许那名灵族是与族人失散迷失遗忘巢穴入口呢?而不是她本来就在那里的呢?所以只是见到一名灵族出现在那种地方不足以说明一切,不过依旧保留相信的态度也没错。” “它……它说什么?”灵隐夕低声问,大眼睛里满是期望,如果真有如此灵族,他们比谁都激动。 何离剑则呆住,半晌喃喃道:“难道真有如此灵族?” 皱着眉头兀自沉思,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灵隐夕在发问,这幅模样让灵隐夕与灵隐峰更加激动得不敢打扰他,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何离剑越想越觉得诡异,出了一身冷汗,慢慢抬起眼睛看着他们俩:“也许是真的,神族这一次坚信遗忘巢穴的奥秘被他们找到,并且拿走未见之花更有可能是为了驱动术法让这奥秘显露,如果我们对神族这一次行动猜对了的话。” 他从嘴里吐出几句让他们两个激动的话:“想一想,遗忘巢穴的奥秘,不老不死的灵族,难道不是因为遗忘巢穴的奥秘让她不老不死吗?” 灵隐峰与灵隐夕猛然一惊,目瞪口呆。 神怪之王庞大身躯也一个哆嗦,颤声道:“你……你是说?” 不错,如果传说是真的,他们对神族这一次行动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正是遗忘巢穴的奥秘让这么一位灵族诞生,不老不死,亦即是,长生不老,杀也杀不死。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灵隐峰与灵隐夕才顿然惊喜起来,颤声道:“这么说的话,真的有这么一名灵族,而神界奥秘也是存在的,神族,神族这一次他们要成功了吗?神界要被重生了吗?” 何离剑都惊呆至今,没有回答。 不过他又皱起眉头,不,就算这名灵族真的因为遗忘巢穴的奥秘而存在,那也重生不了神界。 禁不住暗暗摸了一下怀中的木令,想要重生神界,须得让它的心脏复原,自己怀中就有一块它心脏的碎片。 所以,这名灵族可能是真的存在,遗忘巢穴中的奥秘可能也是真的存在,但,绝对无法重生神界。 只是他不忍道破,也无法道破,看着这两名神族如此激动,只是淡淡一笑。 最终,还是要跟神族好好沟通才是唯一的办法。 灵隐夕却慢慢将惊喜收起来,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在沉思神族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却让她有了一些误会。 难道他已经意识到两人会以神界优先吗?他自己都说那名灵族真的存在,遗忘巢穴的奥秘也真的存在,他肯定也知道两人可能更加希望未见之花交给神族来使用了。 一时间,秀脸浮出一片不忍和迷茫。 那是人族迫切需要的东西,但他们为了神界却是逼不得已。 第403章 绝路 神怪之王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点,它也变得迫不及待:“如果是真的话,难道神界真要被这些神族重生了吗?” 它哈哈大笑起来,外人听来却感到手脚僵硬,那是一片狂吼声而不是笑声。 “人族,我就相信你的到来是为了救我们,为了救神界。”它十分开心,月角牛乃是怒火的化身,这么高兴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一来,我们的声音首次有人听见,你一来,神族就找到了神界奥秘,一千年了,你一来他们就找到了,你一定是神界的救星。” 庞大的身躯在高空中硬生生挤出一道粗大的波纹,一闪即逝,迫不及待消失在天际边。 遗忘巢穴,灵隐秘境的禁地。 千年里神族一直无法深入的禁地。 他逃到这个地方来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少说也有快两个月,但他依旧又惊又怒,又羞又恼,让他因此双手不住哆嗦着。 最终,他颤声兀自一人低道:“不,我没错,我憎恨自己身为灵族,我没错,我就是要神族灭绝了灵族,我没错,哪怕让我亲自动手,我也要杀光灵族,我没错,你们全都在妒忌我。” 暗冥寂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尤其在这种时候,让他因为孤独而感到狂怒,双眼里吐着愤怒和憎恨,咬牙切齿:“以荧惑部族来牵制神族?别逗我了。是我蠢?别逗我了。是你们妒忌我,你们胆小如鼠,既然你们如此憎恨自己灵族的身份,被神族杀了又有什么害怕?” 怒得一拳砸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混账,那你们不是真的憎恨灵族,如果你们与我一样对灵族深恶痛绝,那就该先杀了自己,或者被神族杀了,因为你们自己就是灵族。” 说得咬牙狠心笑起来:“对的,说我害得荧惑部族灭绝而导致神族连暗冥部族也开始杀绝,那都是假的,借口,你们根本是怕死,你们,对灵族的恨还不够深。” 因为他们自己本身都是灵族,虽然憎恨灵族,但到了神族也开始灭绝自己的时候,他们却想活下去了,可在这之前他们却巴不得灵族死了。 真是讽刺。 他仰头哈哈大笑,一副狂态,对着蓝天怒道:“一个一个都背叛我,一个一个都自以为是,一个一个都竟敢羞辱我,一个一个都竟敢轻视我。” 蓦然放声怒吼,吼得俊朗面孔条条青筋暴起,几欲撑破,这才大口大口喘气,那一吼让他险些断气。 金灿灿的双眼也慢慢暗下去,现出黑色,恨声道:“强,我要变强,我要变成最强的灵族,不,我要变成神界最强的,我要超越所有灵族和神族,不,不够,这远远不够,我要超越已经死了的五大神尊。” 说得一口怒气又上来,再度仰天怒吼,吼得他咳嗽连连,大口喘气,瞪着憎恨的双眼咬牙恨道:“可恶,如果我能长生不老,我一定能将神武功法修炼完成,如果我能长生不老,我一定能超越神武者,只要能长生不老,我就能超越灵族和神族,超越五大神尊。” “混账。”他咆哮着一拳将身边的黑石击碎,因为用力握着,拳头在剧烈颤抖。 终于,他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瞪着眼睛恶毒地看着眼前的这块地方。 那是一片弥漫着乳白云气的仙境,山间黑白相间,黑色的是山,白色的是云气。 但从里面吹出来的风儿却带着一丝阴冷,让人不寒而栗,天地间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更加让人觉得恐怖。 这个美如画一样的仙境,让人觉得恐惧。 他咧开嘴狞笑:“遗忘巢穴,哼,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要得到你不老不死的能力,唯一的灵族,希望你不是传说吧,只要不老不死,我终有一天能超越他们,超越这些看不起我,羞辱我的混账东西,一群杂碎。” 这条挺拔的身影毫不犹豫朝这片恐怖的仙境中掠进去,声音充满了恶毒:“我暗冥寂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看来暗冥冬始终没有能追上他,当日荧惑覆也是险些就给他跑掉了,也许是常年在外找寻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造就了他过人的逃命本领吧。 可是,这一次他错了,他刚刚掠进去不足百里,立即吓得直打哆嗦,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只感到一阵手脚冰冷。 前方,一株大树底下,静静立着一名翩翩然的美男子,回过头淡淡一笑:“来了,犹豫了这么久才进来,我还以为你不敢进来呢?” “暗冥冬。”暗冥寂声音都变了,把手伸向腰间的长剑,可是手却不听使唤,抬都抬不起来,“你……如何知道我朝这边来。” 暗冥冬极为清闲放松,缓缓抽出长剑,手指一拨剑身,发出一阵轻吟:“除了这里你还能逃到哪里去?灵隐秘境遍布神族,除了神族就是月角牛,除了月角牛就是偶尔露面的灵隐部族,除此之外,就是我们暗冥部族。” 一声冷笑,双眼浮现一片金光,气势凌人,杀机尽露:“灵隐秘境除了禁地遗忘巢穴,已经没有你容身的地方,只要你还在灵隐秘境,没有任何人欢迎你,神族不欢迎你,灵隐部族不欢迎你,我暗冥部族不欢迎你,神怪更加不欢迎你。” “你……。”暗冥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微微颤抖,狠狠咬牙,“不要逼人太甚。” 暗冥冬目露鄙夷,双指并拢,轻轻在剑身上一抹,长剑一挥,冷道:“那你死掉不就了结了吗?像你这种渣滓活着也是多余的。” 一道金光呼啸而出,暗冥寂瞪大了眼睛,刹那惊恐和绝望涌上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优秀的暗冥部族,只是因为他还需要时间去成长,终有一天他也会达到暗冥寂如此的修为。 别的不说,单凭他的能力,他曾经找到过荧惑部族的藏身之处,曾经紧追萤火蝶不放,如此能力在暗冥部族里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他。 但,萤火蝶被人族抢走了,而荧惑部族的下落其实不应该被找到的。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傻子,他是一个真的傻子,而族人其实都是一个个在装傻。 第404章 遗忘巢穴 神怪之王体型庞大,近三十人高,但是跟这些参天大树比起来,却显得正常。 何离剑放眼过去,这片参天大树一根根拔地而起,直没云霄,跟灵隐部族结界中的那一片树林一模一样,都是大得骇人。 “你们的……。”他不把话说完,看往灵隐峰与灵隐夕。 他心细了很多,顾及到那是灵隐部族的藏身之所,所以没有把话说完。 灵隐峰与灵隐夕点头,还以为他会说出来,暗暗擦了一把汗:“不错,是的。” 原来如此,灵隐部族结界之内的那片树林果真取自这里,但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块被他们用术法挪移了过去,一定是不为人轻易发现的那一块吧。 虽然说神怪之王现在与他们在一起,但彼此并没有确定关系,所以何离剑没有把话说完,免得神怪之王知道灵隐部族的结界是什么样的。 神怪之王听得懂何离剑的话,但听不懂灵隐峰与灵隐夕的话。 灵隐峰把话岔开:“这片树林曾经就是我们灵隐部族的骄傲,在神武木尊的恩泽下才能有如树林。” 木令对应神武木尊,掌管的是生命,这片参天大树再夸张也不出意外,何离剑终于明白,叹息不止:“你们的世界真了不起。” 神怪之王哼哼两声:“这还不是它的真面貌。” 何离剑知道,所以才惋惜得叹息,如今的神界是已经死了的世界,五块大陆加起来都没有原本的一成大,其风光自然也是它死后的残败景象。 准确说,现在见到的是神界的尸骸。 灵隐夕望着这片参天大树的尽头,目中满是忧虑:“再过去就是遗忘巢穴,灵隐秘境的禁地,这片树林就像是将它隔绝开来一样,见到这片参天大树的时候就应该回头了。” 何离剑轻笑:“我们就是要去这个禁地的。” 灵隐峰也笑道:“不错,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就是要去那个禁地,至少,未见之花现在就在那里。” 这很矛盾,如果神族确信千年后终于寻到神界奥秘故而才需要未见之花,那何离剑之前要与神族合作的打算就变成了妄想,已经找到神界奥秘的神族怎么可能会答应?就算没有找到神界奥秘,神族本来就几乎不可能会与灵族神怪以及人族停止彼此之间的伤害和争斗。 灵隐夕又担心地偷看一眼何离剑,其实这一次对神界来说是很大的希望,却是人族的绝望。一旦真找到神界奥秘,不说神族会不会考虑与他们合作,单单是未见之花已经不可能抢到手。 她心生怜悯,这个种族真是悲剧的种族,非神非魔,又这么弱小,逃到神界却没有得到安身之处,想要与神族合作却又被神族的发现破灭了。 回想起这些异族的坚强和斗志,就更加显得他们的悲剧。 她禁不住幽幽一声叹息。 何离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只是淡淡一笑。等吧,神族会发现那什么奥秘根本无济于事,这一次务必要将未见之花夺过来。 但他们两个的神情掩饰也掩饰不掉,他知道他们俩的难处,便也感到忧心起来。 他们两个会劝阻自己吗? 人族,确实太悲剧了,这都是因为自己太弱小造成,如果他们足以灭绝魔族的话,也不会沦落至此。所以他暗下决心,哪怕伤到了他们两个的心,哪怕神怪之王也要阻止自己,让神族使用未见之花显露神界奥秘,他也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得到未见之花。 各自怀揣各自的心思和忧虑,高空下那片参天大树从身后掠了过去。 面前浮现出一片迷人仙境,云雾缭绕其中,山间深邃不见底,黑色的是山,白色的是云雾,看去让人觉得有一股阴森的感觉。 “到了。”神怪之王也变得激动起来,也许还带着一点害怕。 遗忘巢穴,神怪之王也惧怕的地方,神族千年里一直无法深入的禁地。今天神族灵族神怪,还有外来者人族,全都汇聚到这个地方来了。 每一方都有自己的目标和理由,但只有一方能得到彼此都想要的东西。 何离剑也屏住呼吸,为这片仙境传出来的阴森感到不寒而栗。看着是一片仙境,但却让人感到一旦进去,那里就变成了地狱。 灵隐峰与灵隐夕也停住呼吸,举首眺望,充满了期待。 神怪之王却唔的一声,显是略微惊讶。 “怎么了?”何离剑修为本就不如它,不由警惕起来,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 神怪之王载着三人从半空落下,庞大的身躯把空气压得呼呼作响,落地瞬间将地面压出一圈气浪,尘土飞扬,咚咚咚地站住了。 灵隐峰早就抢先飞身而下,往前面一掠,落在地上一条纹丝不动的人影旁边,震惊无比:“暗冥部族的暗冥冬。” “暗冥冬?”灵隐夕被这名字惊得也落在他身边,确认之后吸了一口气,面露惊疑。 神怪之王也沉着声音吃惊连连:“哦,我认得他,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灵族,如果是他的话我也不敢与他对上面,我会被他杀掉的。” 何离剑心头一跳,能将神武体境后期杀掉的,已经不用说那得要多高的修为。 灵隐峰感到一片诡异的恐惧从这片仙境深处弥漫出来,后退了一步,仿佛将暗冥冬杀死的东西就在附近,让他不敢接近这副尸首:“暗冥冬,竟然被杀了,而且是在这里被杀。” “暗冥冬。”灵隐夕目露惧色,“暗冥部族中最强大的人,已经神武力境后期,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死在这里。” 何离剑听得脸色苍白,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难道暗冥部族也参与了神族的这一次行动吗?” 暗冥部族一直被视为神族的走狗,千年里为了恢复神族之身四处找寻奥秘,这一次肯定因此参与了神族的行动。 灵隐峰不明白,不住摇头,惊疑不解让他感到更加害怕:“那么是谁杀了他?如果他们协助神族参与这一次行动的话,神族根本不会杀了他。” 却听得一个铜铃一般的声音从山间飘渺传来:“不是我们杀的。” 众人又是吃了一惊。 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即让何离剑想起了那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体温,以及异族少女芬芳的体香,心中一喜。 一条娇媚婀娜的身影从那片仙境之中掠出来,无声落在众人面前,依旧是一副傲然轻视的神态,不过眼神却少了几分敌意,正是被何离剑放走的神铃。 第405章 合作 神铃金灿灿的双眼与何离剑双目相触,立即生出极度厌恶,脸蛋不易察觉微红,冷冷道:“进来吧,等你很久了。” 何离剑笑了。 灵隐夕不敢相信:“你们愿意谈一谈吗?” 神铃冷冷瞥她一眼:“闭嘴,我没跟你们说话。” “你说话小心点。”灵隐峰顿然怒从心生,神铃这种态度换成谁都受不了。 何离剑连忙抬手示意他冷静,看着完美无瑕的神铃:“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地上的暗冥冬。 神铃双眼想要盯住他不甘示弱,但依旧是带着一丝羞耻移开了,咬着牙。 被何离剑紧紧抱着将会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耻辱,声音里没好气:“怎么?怀疑我神族吗?我神族要杀他就杀他,要他活就活,你们也是,但不是我们杀的就不是我们杀的。” 确实,神族要杀任何灵族任何神怪任何人族,还需要请示吗? 一时间疑云密布,何离剑更是吃惊,除了神族还有谁能杀了神武力境后期的暗冥冬?神怪吗?但身边这头神怪之王都自称见到他必然会选择离开,况且正是它载着众人来的,神怪无法杀了他也根本不是神怪杀了他。 到底是谁? “这一次暗冥部族也有份吗?”何离剑问。 神铃冷哼一声,飞掠进去:“要谈就进来,我是奉命出来接你的,我可不想错过我们的大事,你已经耽误了我不少时间。” 何离剑冷着脸飞掠进去。 岂料神铃却停下来,悬浮半空,冷冷看着他身后的灵隐峰与灵隐夕,以及那头庞然大物:“只有你能进来,我已经说了。” “你……。”灵隐峰大怒。 灵隐夕连忙拉住他,看着神铃颤声道:“难道暗冥部族没有跟你们在一起的吗?” 神灵冷冰冰地笑,目中尽是鄙夷:“他们配吗?” 神族找寻奥秘是为了神界,暗冥部族是为了恢复神族之身,目的比起来让人不齿。神族本来也只是利用暗冥部族,并没有将暗冥部族视为合作关系。 这等大事,暗冥部族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神怪之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好气地看着这名神族少女,烦躁起来。 神族似乎天生就有让神怪惧怕烦躁的能力,它压着怒火低声道:“为什么停下?” 在神铃与灵隐峰灵隐夕听来,又是一阵令人胆寒的低吼声,恍若它在警告恐吓。 神铃脸色微微一变,冷冷看着这头神怪之王:“它再叫一声,马上就回不去天息谷,死在这遗忘巢穴的入口之处。” 何离剑脑中飞速运转,对方要自己一个人进去,如果进去了反被他们生擒起来就算了,但随之身上的木令也会被他们搜出来,未见之花也就泡汤了。 回头看看,但带着他们几个一块进去,也帮不了自己,更救不了自己,反而将他们也一并白送给神族。 转念一想,神族若是要抓他或者杀了这头神怪之王与灵隐峰灵隐夕,直接派人留守遗忘巢穴入口,见面就杀就可以了,没必要单独要自己进去,何况还是神铃一个人来的。 当下对灵隐峰灵隐夕以及那神怪之王道:“你们在这等我,他们真心有意商谈,不会拿我怎么样。” 灵隐峰灵隐夕还没开口,神怪之王先怒吼一声:“你说什么,本王要进去谁敢阻拦,这是什么意思,本王来到这里就是将你送来就这样吗?混账,本王要进去。” 灵隐峰与灵隐夕也相继面露怒色,感到被神铃羞辱了,难道灵族与神怪连人族的地位都不如了吗? 神铃依旧冷冰冰,警惕地将微微抬起手,随时准备施放寻道术法。 何离剑连忙拦住神怪之王,极力劝说,心中叫苦不停,怎么能因为这庞然大物的暴脾气毁掉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呢? “你相不相信我?”他按住神怪之王因为发怒不住喘气而颤抖的鼻尖,沉声道,满是恳求,“你还相信我吗?” 是它坚信何离剑的到来就是为了拯救神界的,既然如此,自己恳求的话应该会起作用吧,因为现在自己就在努力。 神怪之王果真强忍怒气,庞大身躯剧烈颤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怒声怒气地低声喝道:“好。” 何离剑看往灵隐峰灵隐夕,灵隐夕颤声道:“何离剑。” 何离剑点点头。 灵隐夕咬咬牙,拉一拉灵隐峰,灵隐峰气呼呼地甩过头。 神铃慢慢放下了素手,转身飞掠进那片仙境之中。 何离剑沉声道:“在这等着我。” 身影在半空一掠,紧追在神灵后面。 看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转瞬消失在这阴气重重的仙境之中再也看不见,神怪之王怒得一声咆哮,气呼呼的:“混账,我身为月角牛王,哪有过如此侮辱,如果不是为了你着想我早就将那个雌性神族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混账,混账。” 它的矿狂吼声将灵隐峰与灵隐夕吓得下意识离开一段距离,月角牛乃是怒火的化身,谁知道怒气上来了会干什么事。现在它身边只有他们两个,它要失去理智的话要遭殃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神怪之王终于慢慢将怒气强忍下来,这让它十分难受,难受得发慌,庞大身躯不住原地转来转去,想要找寻什么东西发泄一下。 看它那模样,灵隐峰与灵隐夕更是紧张得脸色微白,身边有这样的一头庞然大物,实在是提心吊胆。 神怪之王始终也没找到能发泄的东西,气呼呼地轰隆一声,庞大身躯往地上一砸,趴着一动不动。 灵隐峰暗暗称奇,月角牛能忍住怒气本就已经不容易,身为其中之王更是不可能。但自从认识何离剑之后,它却连连忍住了怒火,那真是一个神奇的人族。 不过总算暂时暗松一口气,与灵隐夕相视一眼,感觉彼此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似的。 旋即又瞥见暗冥冬的尸首,便再度惊疑起来,杀了暗冥冬的究竟是谁? 第406章 不明神怪 一路跟在这少女后面掠进去,何离剑早纳闷遗忘巢穴何故能将神族阻挡在外长达千年之久,暗暗留心查看所过之处。 遗忘巢穴外头由那片参天大树包围起来,以高得直没云霄的树林形成天然屏障,几乎无法发现它就藏在这里面。足以说明千年里神族踏遍了神界各个角落,藏得如此隐秘的地方都能被找到。 遗忘巢穴却并没有什么夸张的事物,放眼看去尽是与人界无异的山川树木,与外面包围着它的那片骇人树林形成剧烈对比。 对比之下更加怀疑那片巨大的密林是故意为守护遗忘巢穴而生的,它们的高度足以将遗忘巢穴所有山头都遮挡住。 如此一刻不停掠进去,两人所过之处将云雾划出两道细小的轨迹,看去甚是优美静雅。 “奇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或者足以困阻他们的东西和地方,到底千年里一直无法继续深入的原因是什么?”何离剑心中兀自暗暗称奇。 他知道前面这名少女不会搭理他,她现在还记着自己怎么对待过她,那是对神族的羞辱。 但,人脸皮该厚的时候就要不要脸地厚起来,不问问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何离剑开口了:“看来不怎么样,空无一物,连神怪都没有,根本就是无人之境。” 他故意用刺激挑衅的语气,声音还带着轻视的冷笑,这样能刺激这名少女开口。神族的尊严比之性命还重,他已经了解透彻。 就是要刺激得她忍不住开口反击,再加了一句:“如此杳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长一双腿就足够了,任何时候想进来就进来。” 神铃果真被激得娇躯微微一个哆嗦,她在强忍怒气,神族果真受不得讥讽。 她头也不回,冷声道:“你再说这种话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忍,到时候我可不管什么命令不命令。” 何离剑更加露出鄙夷的轻笑:“不用忍,你奈何不了我,不过我也不会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顶多再把你制住。” 神铃被他抱着的回忆当即被勾起,怒得回头喝道:“放肆,若非你那非神非魔的力量,我早就杀了你,感谢你的力量吧,我族人对它有点兴趣,但不是对你有兴趣,我们可以留下你的力量然后杀了你。” 刺激的目的已经达到,何离剑不再跟她乱扯,话锋转入正题:“我说得不对吗?我看进来并不成任何问题,千年里不能继续深入的原因,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东西了吧?” 神铃目中怒火更盛,咬牙强忍,扭过头去不想看到他,满满的讥讽冷道:“自己看看吧,没有我们先进来的话你寸步难行。” 何离剑已经看见了,脸色也早就沉下来。 山间零零散散浮现一片白色的小点,此刻身在高空看去芝麻粒一样,但略一估算,实则庞大无比,足以与神怪之王相比较。 那是一头一头从未见过的神怪,洁白如雪。 何离剑暗暗运功,凝神看仔细。 虽然已经见过瑞兽,见过月角牛,见过萤火蝶,均都是一些形态奇特的东西,本该习惯了,但再见到这种新的神怪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一下。 那是一头一头白色的猛虎,如神怪之王一般大小,两根獠牙如剑,从口中长长地伸出来,利爪森森如刀,但背上却生有双翼,翼展有它自身两倍长短,宽大无比,现在都无力地收起来,静静躺在高空下的山间,全都已经死去,那圣洁的白色令人惊叹。 他心中惊讶无比,终于明白神怪之王为什么也会惧怕遗忘巢穴。 灵隐秘境的神怪不单单月角牛一种,还有现在见到的这种,生有双翼,齿如长剑,爪如弯刀,圣洁如雪的神怪。 他不知道这神怪到底有多厉害,但神怪之王都惧怕的东西,料想不会在那头暴躁的庞然大物之下。 原来如此,神族千年里无法进一步深入就是因为遗忘巢穴里的这种神怪。 “神怪。”他仍旧禁不住失声喃喃道,对这个世界感到越来越不安。 这个神界到底还藏有多少危机四伏的地方,还藏有多少转瞬夺人性命的神怪,一切看似人界,但当你看透的时候才发现人界根本无法相比。 神铃面挂冷笑,见识过无数神怪的她很喜欢何离剑现在的反应,这个异族人太看不起神界了。 回头冷冰冰撇他一眼,露出不屑:“你别自以为是了,答应见你不是信了你能救神界,是因为你的力量。” 何离剑已经知道阻碍神族千年寸步难行的原因,早就不再刺激她,原本也没有轻视神界和神族的意思。看来他刺激过了头,神铃可是很在意很认真的。 他只感到心中发凉,暗暗道:“阻止神族继续深入长达千年,这种神怪到底有多少?” 心中同时生出了疑问:“不,这些神怪也不是令神族千年无法继续深入的原因,就算这种神怪再强也不足以将神族阻挡千年之久,另有原因,他们无法继续深入的原因不是这种神怪所致。” 他淡淡道:“不,我确实能救你们神界。” 神铃轻声冷笑,当他是嘴硬,不做理会。 至于将神族阻挡了千年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要到了最深处他就会知道了,他也不再多问,唯一确定这种新见到的神怪绝对不是原因。 理由很简单,刚才见到的那片尸骸数量极少,那点数量的神怪纵使比神怪之王强也奈何不了神族。 两人又恢复一语不发,继续深入。 越是往里,就越验证了何离剑的推测,那背生双翼的白色猛虎确实数量稀少,陆陆续续见到被击毙的尸骸都是零零散散,根本构不成阻力。 如此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这黑白相间的仙境深处,忽而微微闪现一片金光。 金光看似微弱,实则是距离太远,是从仙境的天际传来的。如此距离仍旧能有这样的光芒,令何离剑紧张起来。 没错,神族这一次志在必得,派出的寻道者与天诛者修为都在他之上,他不过是神武体境前期,他们至少都是神武体境中期。 不过他心中早有打算,自己一个人进来他们奈何不了自己。 一见到那片剑光,神铃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显得迫不及待。他们千年里一定为这个遗忘巢穴头痛不已,如今终于能继续深入岂有不焦急的? 剑光已经能肉眼可见,距离就不远了。 何离剑紧跟在她身后只是一掠,盏茶功夫就来到了剑光所发之处。 第407章 异变 还没看见人,先听到一声虎啸将山间震得发抖,空气隐隐作响,心口被这啸声压得一紧,只觉得大气都出不来。 心头一沉,终于要亲眼看看这种新的神怪到底是何种水平。 神铃靓影倏然急停,抬起手,她要等那神怪被解决了再过去。刚好何离剑也想好好看看,便也停住,两人悬浮高空,眺望过去。 一道白色的影子倏然从相距近百里远的山间往空中飞掠过去,速度之快形同闪电,单论这速度月角牛王完美不能与之相比。 这多得它背上的那对巨大翅膀,何离剑甚至隐隐听见它们扇动助力速度提升发出的呼呼之声,宛若狂风。 同时几道金光也从山间射出,将它去路截断。 这猛虎怒得又是一声狂吼,蓦然一爪子朝山间抓出。嗡嗡几声,数道幽绿的光芒激射而出,朝金光所发之处反击。 何离剑大吃一惊,失声低呼出来:“绿色的神力?” 神力,是金色的,但这神怪一爪子挥出来却竟然是绿色的。 神怪只有达到神怪之王的地步才能使用神力,这神怪明显就是神怪之王,已经足够罕见,而它体内神力却竟然是绿色的,更闻所未闻。 神铃嘴角挂着一丝鄙夷的冷笑,并不理他。 “怎么回事。”何离剑实在震惊,神力是金色的常识被这神怪一爪子给颠覆了,他不明白,“神力明明是金色的,为何它是绿色的?” 嗖嗖嗖,四条人影从山间一掠,借着那一瞬间也升上高空,将那头猛虎围在中心,双手飞速捏动各种手势。 何离剑知道那是什么,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那猛虎:“五行封印。” 看来前方那些神族没有一名达到神武力境前期的寻道者,但凡没有达到这个修为的寻道者只能依靠与他人联手发动五行封印,他们的天道无形还做不到像神冰神柔那样直接封印神力。 嗡,空中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凭空浮现,将猛虎罩在其中。 猛虎又惊又怒,回头一声怒吼,一双眼睛绿幽幽的,让人汗毛倒立。 “绿……绿色的。”何离剑再度吸了一口气,惊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怎么回事? 吼声还没完全从喉咙里发出来,五彩阵印倏然收缩,化作千万道光线将这庞然大物捆住。 与此同时,又有几条人影从山间掠上来,片刻不迟疑,同时挥剑,几道金光刹那将这洁白的猛虎轰击得发出一片惨叫。 何离剑看清楚了,那四名寻道者并没有封印对方的神力,只是将它的行动封印住罢了。而那几名天诛者出手迅疾,生怕它会挣脱似的,怎么看都像是它的神力根本无法被封印起来。 “那不是神力。”他苍白着脸,他明白了,神力绝对是金色的,“与我一样,虽然我的力量也具有神力的特性,但并不是神力,所以是红色的,但它是绿色的。” 所以那四名寻道者并不能封印它的力量,只是暂时封住它的行动,那几名天诛者才这么抓住每一个瞬间力争将它一击毙命。 否则以它的速度恐怕眨眼就逃掉了。 神铃微微一愣,目露惊讶,没想到他马上就明白:“不错,能看得出来算你有点头脑,那确实不是神力。” 说着又露出憎恨和厌恶,咬着银牙:“那是神力的异变之物,曾经是神力,但已经不是了。” 何离剑再吸了一口凉气,这他可万万没想到:“神力……还可以进行异变吗?” 如果说他的力量是因为神力与魔力的融合诞生的未知力量,那绿色的力量竟然是神力直接进行异变诞生的?没有其他力量的融合影响下神力可以自行异变吗? 这绝对万万想不到。 看那庞然大物双翼收了起来,它已经死了,双翼再也无法展开,就这样呼啸着从高空坠落下去。 何离剑身影一动,在空中一闪而过,无声落入山间,与它同时落到地面上,俯首凝视着它,沉声道:“你……是什么?” 猛虎爪子微微一个颤抖,在它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消失的瞬间,它听到了何离剑的声音。 可惜,那是它最后一丝意识,已经无法回答他,就此死去。 那几名天诛者脸色一变,也同时朝何离剑掠过去。 却见神铃身影一花,挡在他们面前,纤纤素手微抬:“没事,是他。” 四名寻道者闻言一惊,齐刷刷看往静立山间的何离剑,声音都变了:“就是他?异族?能听懂神怪之声的异族?” 几名天诛者又惊又惧,惊是因为何离剑的种种怪异,惧也是何离剑的未知力量,与能听懂神怪之声的能力。他们倒并不是害怕何离剑本人,而是他的怪异,以及他的身份。 当中一名寻道者目露不安,猛然惊醒似的:“慢着,他要跟它说什么?” 一名天诛者顿然大惊,厉声喝道:“人族,上来。” 何离剑抬起头,仰望这群高高在上的神族。他没看漏猛虎爪子那不易察觉的一抖,目中隐隐浮现一片红光,以及怒气。 神族,不容异己,只要是异己,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他强忍心头怒火,一声不吭掠上高空,冷冷看着他们这些完美无瑕的俊男美女。这个种族之完美简直让人妒忌,但他一点也不稀罕,甚至感到恶心。 “他们呢?”神铃不满地看一眼何离剑,见到何离剑也不满地看着众人,目光微微一动。 也许她亲眼见过何离剑与神怪之王如朋友般在一起吧,只要见到的人都会觉得,其实神怪也有自己的心,只是他人听不懂罢了。 这一次她没有因为何离剑轻视与不满的目光反感。 当你知道你一直在屠杀的东西,其实跟人没有区别的时候,就算依旧憎恨厌恶它们,心中始终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这就是她目光微动的原因,并非因为神怪也有心而慈悲了。 他们杀起灵族来面不改色,何况是神怪。 当中一名寻道者却充满敌意与排斥地盯着何离剑,金灿灿的双眼道不尽的厌恶,声音冰冷无情:“你刚才想要跟它说什么?” 何离剑对她嗤之以鼻,并不搭理,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惹得她勃然大怒。 神铃抬手拉住她,摇摇头:“叫他来不是为了杀他。” 另一名天诛者这时候才转身而去,挺拔身影在高空一掠,继续往这片冷森森的仙境深处而去:“他们先行进去了,这里的翼虎已经清理完毕,我们也快点。” 剩余神族纷纷盯住何离剑,排斥,厌恶,轻视,鄙夷,敌意,种种让人心中不快的目光,足以逼得人顿然暴怒。 但何离剑忍着一声不吭,也跟在他们后面掠进去。 翼虎,这是那神怪的名字,背生双翼的猛虎,如其名,名如其身,确实很恰当的名字。 如果,如果它还有一口气的话它会对何离剑说什么呢? 没人知道,它已经死了。 第408章 谈判 约莫又过数个时辰,至此从入口开始深入大概有七八十万里了。 一路上何离剑对这几名神族不闻不问,甚至不看他们一眼,面上冷冰冰的,惹得他们一个个心中怒火燃烧,但都强忍着不发作。 神铃终于淡淡道:“到了。” 何离剑也看见了,群山的尽头,是一片由树根形成的大地,树根一根一根的,直径小的有数十丈,大的达到数百丈,相互纠缠在一起,扑在大地上,连绵起伏,形成树根的海洋,不见尽头。 何离剑再度被震惊,山本来就是山,但从这里开始,山变成了树根,密密麻麻的树根形成的群山。 跟着这几名神族落在这片树根的山群山之中,他心里有些惧怕,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尽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连世界本身也是。 他们落在的这根树根直径达数百丈,宛若一条巨蟒,从大地中钻出来,淹没在树根的汪洋大海中,让何离剑想起灵隐部族结界中的世界。 早已经有近三十名神族等候多时,看到何离剑便都暗暗将手按住腰间长剑的剑柄,一双双金灿灿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 何离剑不用去看他们,知道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对异己的厌恶,排斥。 当中一名神族身形相比其他人较为壮硕,站在所有人面前,料想就是这次行动的领头者,毫无感情的脸宛若精雕细琢出来的,双眼暗藏随时定人生死的凌人气势。 他一动不动看着何离剑。 神铃上前对他微微点头:“就是他。” 回身对何离剑道:“说吧。” 何离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那种你去求人,对方所有人都冷冰冰看着你,没有一人说话,满是轻视和鄙夷的感觉。 大有你说吧,垃圾,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让你说完再赶你走的意思。 不过在神族眼里看来,人族确实是在向他们恳求,姿态上人族本就不能平起平坐,别人来求你还能说欢迎欢迎,欢迎来求我吗? 何离剑目光清冷地看着眼前这位神族,他就是这群神族此次行动的领头者:“我能救神界,条件是,未见之花给我,还有,放了我们的人,你我可以联手灭绝魔族,之后我们不再踏足神界,彼此两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领头者目光微微一动,不是因为何离剑说他能救神界,而是他提到了魔族。这些神族没有一个知道人族已经进入神界,乃是第一次见到人族,对人族一无所知,魔族两个字立即让他们微微一惊。 “接着说。”领头者语气淡漠,目光隐隐流动,他在仔细观察何离剑,同时在仔细思考。 何离剑简单地把事情说一遍:“你们千年前与魔族进行最终一战,你们的神界被毁了,但在这之后,魔族出现在我们的世界,现在我们的世界也被毁了,我们被迫逃到神界之中。” “但你们的族人将我们误以为是灵族,抓走了我们十五人,我可以救神界,条件就两个,未见之花给我们,放了我那十五名族人。” “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我们可以联手灭绝魔族,你们是不容异己的世界和种族,魔族灭绝之后我们不再踏足神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简单。” 这些神族按捺不住了,纷纷窃窃私语。 有人被嘲讽了一样怒道:“放肆,就凭你?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神界说救就救,你当神界是什么了?” 有人则冷道:“你非神非魔,不杀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忍耐,竟敢出口狂妄,还想谈条件?” 何离剑冷笑,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他们的话是没有用的,只有面前这名领头者才有用:“如何,这个交易我们可亏大了,你们神界赚翻了,只要神界重生,你们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我的要求却只有两个,相比起重生神界这两个条件微不足道。” 领头者飞速思考,思考让目中微光闪动不已,蓦地厉声喝道:“都安静。” 刹那所有人都停止愤怒的声音,目露极度忍耐一个个瞪着何离剑,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清除掉。 领头者冷道:“若非神铃说你能与神怪沟通,你现在已经死了。” 何离剑淡淡笑:“真是悲剧,自己世界的东西却彼此如此陌生,反而是我能沟通。” 身后那些神族又要发怒,领头者喝道:“我说了,都闭嘴。” 神族们一个个忍得极度难耐,要将何离剑吃掉一样,怒瞪着他。 领头者冷视着何离剑:“异族,能与神怪沟通就以为自己能救神界了?这就是你狂妄地跟我们谈条件的原因?这就是你勇气的来源?你那能与神怪沟通的能力,还有你那非神非魔的力量,就是你自认能救神界,自认是神界救世者的理由?” “愚昧。”神铃也皱起眉头,厌恶地低低说一句。 何离剑冷笑,露出你们才是无知的愚昧者的神情,满是轻视和鄙夷:“不,我不能,但我能帮你们找出神界核心碎片。” 哄,这些神族刹那炸开锅,个个惊得低呼,以为自己听错了。 领头者回头一瞪,他说了只有他能说话,那些神族立即强压愤怒恨恨不做声。 对他们来说,找寻了千年的核心碎片岂是何离剑这种外来异族说找到就能找到的,这岂不是更加轻视他们,轻视神界吗? 这是对他们的羞辱,这是对他们的挑衅。 “看来灵族让你知道的不少。”领头者缓缓回过头,他自己也被何离剑的狂妄和轻视态度激怒了,但他在忍着,“灵族和神怪已经把你当成他们的救世者了?” 何离剑依旧挂着淡淡的冷笑,他现在要对方的回答,所以他不理会对方的其他话。 领头者嘿嘿笑起来,看到一个无知者的自大一样,无知者的自大总是让人想笑:“凭你?先把自己的世界救了再来说自己能救神界吧。” 一个人连自己的世界都救不了,却说自己能救别人的世界,自身难保的人说出来的话谁会相信? 何离剑蓦然仰天大笑,笑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将空气震得微微抖动。 笑罢,微微摇头,一副悲悯叹息:“可悲,愚蠢得可悲,可悲得让人憎恨,你们的世界还有你们,因为不容异己拒绝沟通,拒绝信任,因为你们的愚蠢你们将会错过拯救神界的机会,你们,永远找不到核心碎片,放弃吧,遗忘巢穴里没有你们要的能拯救神界的奥秘。” 这一次连领头者都忍不住了,喝道:“闭嘴。” 那是,他们努力了千年至今毫无成果,却让一个他们看不起容不下的外来异族者一口咬定否定,一脸嘲讽轻视,这如何能忍? “相信我。”何离剑平缓了心情,看着这名神族,目中尽是诚恳,“你们不会成功的,只有我知道核心碎片在哪,如果你们愿意合作,答应我的条件,我会将核心碎片找到,并交到你们手中,神界当即会重生过来。” 领头者强忍怒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如何找?利用你能与神怪沟通的能力让神怪帮你找吗?” 这句话引来身后那些神族的一片嘲讽的轻笑。 神铃也冷笑道:“灵族什么都告诉你了,但你看来还没彻底了解何谓寻道者,没有寻道者的术法,神界奥秘不会显露出来,更别提能找到。” 素手一指,指着身后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树根之海:“看见了吗,这就是阻挡我神族千年无法入内的结界,并不是那些翼虎,这个结界,不是灵族设下的,永无尽头,只有将它破除了它才会现出真面目,现出真正通往遗忘巢穴最深处的道路,否则,你能活多久就会一直走多久,永远走不到头。” 原来如此,这片树根之海其实是一个结界,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结界。 何离剑见过土令所成的封印,水令所成的封印,见过魔界之门,甚至见过魔族的诅咒,那朵长着一颗大眼睛的血红魔花,这些都是属于结界和封印,但都被他一个人破掉了。 他的断心碎梦破掉了土令的封印,破掉了水令的封印,第一位羽武者曾经撕开魔界之门,那朵诅咒之花也被他以水令破掉了。 但那不同,这里是神界,他那时候很弱,现在很强,但比现在的他更强的,面前这些神族随便哪一个都是,所以这片树根之海所成的结界,绝对不是他能破的。 他知道这些神族千年里的痛苦和艰辛了。 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愤怒,那是他们千年的努力,岂能遭受羞辱和轻视,他一来就说你们不行只有我能救神界,就是对他们最大的羞辱,最大的轻视,最严重的挑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羞辱轻视他们的意思,更加没有挑衅他们的意思,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在得到神族的接纳包容之前,他不能清楚说出来。 他很清楚现在要是说,我身上有核心碎片,他的下场是什么。 他会立即被切成一片肉末,木令被夺走。 第409章 谈判失败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禁不住叹息,恳求地看着这些完美的异族:“你们,就不能容纳接受异己吗?就不能相信别人吗?” 神铃冷哼一声:“相信?我一个人就能救神界这种话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真的去做的话,我也能说,你的证据呢?就算你能,你真的会救神界吗?我们若是答应你的条件将未见之花交给你,将你的族人放了,你不会反悔吗?” 领头者冰冷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甚至进一步胁迫我们满足你们更加离谱的欲望。” 何离剑心里一凉,确实,他必须要证明自己真的能救神界,不然谁会相信?单单是能与神怪沟通就是能救神界了?谁会相信? 何况,自己现在非神非魔,不论神族还是魔族都是不容许存在的,如此身份更加不会有人相信。 他微微哆嗦起来,难道,真的要将木令拿出来吗? 他暗暗吞一口唾沫,手慢慢抬起来。 那些神族也纷纷按住剑柄,紧盯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不过神武体境前期,这些神族至少都是神武体境中期,但对他一举一动都盯得很紧。 并非害怕他,而是每一个人都想要将他撕成粉碎。 但他还是狠心放下手,不,在得到神族的承诺之前,绝对不能这么傻就将木令拿出来了。 他一定要想出其他办法来证明自己,直接将木令拿出来证明,确实立即就起效,但自己也在瞬间就变成一堆肉末了。 他答应过她会回去的。 领头者看他左右为难,进退不是,哑口无言,冷哼一声,抬起手:“未见之花。” 何离剑一喜,难道他们信了? 神铃则是大吃一惊:“慢着,神衍。” 那些神族也都纷纷震惊,想要劝说神衍。 “拿来。”神衍冷道,不容商量,双眼始终冷冷看着何离剑,看他一脸惊喜的模样。 当中一名寻道者忍着怒火,将一朵奇花取了出来。 看到那朵花,何离剑再度被震惊。 这是一朵完全由洁白色的雾气所成的花朵,根本就是一片白云长成了一朵花的样子,一丝丝一缕缕的烟雾在这朵奇花周边缭绕流动,安静无比。 神衍接过未见之花,那名寻道者咬牙低声道:“神衍,你可要想清楚,就这么相信他了?” 神衍冷笑一声,手掌托着这朵未见之花,一字一句道:“万象虚空,准备。” 神族刹那由震惊变得惊喜,齐声哈哈大笑,十五名寻道者更是身影一花,分别站好了位置,欣喜地笑道:“原来如此。” 只见他们十指飞速捏动各种手势,动作整齐划一,看去令人大气不敢出。 嗡的一声,一轮直径半里的五彩阵印浮现在这些粗大的树根所成的大地上,一条一条光线缓缓流动,看去美极了。 神铃也咯咯一笑,喜道:“看好了,人族,这就是我寻道者最骄傲的术法,令神界奥秘显露的术法,万象虚空。” 何离剑大吃一惊,看看手中托着未见之花的神衍,看看那个五彩阵印,看看这些神族,不明所以。 神衍这时候才嘴角泛出一丝轻视的冷笑,掌心一股柔和力量一吐,将未见之花送入那轮五彩阵印的中心。 声音充满了鄙夷:“当我会相信你,你要未见之花是吗?我现在就用了,只要有了它,这结界终于可以被我们破除。” 何离剑又惊又怒,狂吼一声,魔泣剑同时幡然在手。 被耍了,他竟然真的相信对方单独见自己是诚意的表现,神族,从来就没有打算要相信他。 与此同时,神衍身影一花,挡在他面前,面带冷笑,手中长剑一道金光朝他激射而出:“你不会死的,直到我们弄清楚你那力量到底是什么,你才会慢慢死去。” 这就是他们单独要见自己真正的目的,他们要抓住他,要探究他身上那未知的力量。 岂料何离剑长剑横划,血红的双眼充满了憎恨和愤怒,以及无边无际的鄙夷,咬牙切齿:“鄙夷的种族,愚蠢的种族,早该被魔族灭绝了,那我就不救你们了,你们灭绝了活该。” 但其实这不完全怪神族,他自己本身确实没有能够证明自己,换成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只不过神族不容异己,对他满口胡言更加反感,更加没有耐性罢了。 对神族来说,本来就见到你就杀,丝毫不用迟疑不用商量,让你满口胡言这么久已经是他们忍耐的极限了。 非神非魔,这在魔族与神族中绝对不允许出现。 所以魔武者还在人界的时候,被魔族称为非魔非人的禁忌,连人族也将之称为异端,更不用说不容异己的神族了。 神衍怒道:“你就是玷污神界的污秽之物,死吧。” 不错,不论他到何方,永远都是第一个被杀掉的,注定被杀掉的人中,他永远排第一个。 他失算了。 轰隆,空气突然炸开,里面窜出一片闪电,密密麻麻,扭动着狰狞的身躯吞吐,一闪即逝。而神衍那一剑的金光也同时嗤的一声,被这一片闪电吞噬得无影无踪。 神衍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招式?” 神铃五指飞速捏动各种手势,又惊又怒:“又是这招,他的行动交给我封住,你千万不要将他杀了,他的力量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只是这么一愣,何离剑的身影在这些神族中一掠,钻进那个五彩阵印中,五指张开,瞪大血红的眼睛,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声音颤抖:“不,这是我的。” 嗤,他抓住了这朵未见之花,花朵上的雾气如秀发一般扭动飘扬,被他握在掌心。 神族同时齐声惊呼,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如此怪异的招式,竟能将神衍那一剑吞噬掉,为自己在绝对不可能中创造了微弱的一线生机。 可是,他原本可以抓住这一线生机逃跑,却固执地为了未见之花钻进万象虚空之中,这才是最让人吃惊的。 那十余名寻道者是最震惊的,瞪着一把抓住未见之花的他,失声低呼:“糟糕,他会破坏了万象虚空。” 这个五彩阵印因为被他闯入,更将强大的神力来源夺走,一条条纤细的光线立时紊乱起来,嗡嗡作响,随时会崩溃瓦解掉。 “封。”神铃惊怒无比,看着已经夺得未见之花的何离剑,素手五指猛然一抓,金灿灿的双眼几乎喷出怒火。 何离剑浑身一紧,刹那无法动弹,心中一跳,他知道,这是天道无形。 天道无形以神铃不过神武体境中期的修为无法封印任何神力,只能封禁对方的行动和攻击,但这已经足够了。 神衍狂怒地飞掠过去,长剑呼啸而出:“都不要出手,他是我的。” 何离剑猛然怒瞪双眼,直勾勾瞪着神衍,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以及不甘心。未见之花,已经见到了,也已经夺到了,可他被天道无形封住了,这名神族这一剑过来之后,他就被他们生擒起来。 难道,这就是多苦多难的人族的命运吗?弱小,无助,想要依靠自己却总是百般受到阻碍挫折,仿佛没有谁愿意让人族站起来似的。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许多,人族的第一位玄武者,第一位羽武者,他曾经的精神支撑者。还有那让他感到安心和温暖的少女,姚羡琦,她是他的一切,在出发之前他还承诺过带着未见之花回去。 金光闪现,神衍那一剑挥了出来,神武剑法,神明天威,呼啸而出。 呯,一声沉闷的响声,那道金光在何离剑身上炸开,将他击得浑身剧痛,一阵头晕目眩,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一道绿光从天而降,宛若利刃一般。 神衍大吃一惊,闪身避开,轰隆一声,这道绿光将脚下粗大的树根击得顷刻粉碎。 天空同时炸开一声虎啸,震得就连这些神族都心惊肉跳,几欲站不稳脚跟。 “翼虎。”围着这轮五彩阵印的十余名寻道者齐声惊呼。 但见一片白色点点,从头上扑落下来,一头一头庞大的猛虎张开那双翼,怒吼着利爪森森划出一道一道绿色光芒,密集如雨,从天而降。 约莫有二十来头翼虎,瞪着一双双翡翠一般的眼睛,何离剑听见了它们的狂吼声:“灭绝神族。” “怎么回事?”神铃一个哆嗦,天道无形一松,何离剑从半空跌落,砸在那五彩阵印的圆心之中。 她惊怒交加,声音带着颤抖:“翼虎不是已经被我们清理过了吗?它们从哪里来的?” 已经有五六名天诛者大喝着飞身扑上去:“先清理了再说。” 神衍也厉声喝道:“先将它们清理了,所有人,马上,那个人族先不用管,他已经重伤无法行动。” 围在五彩阵印边的十余名寻道者身形同时一动,纷纷掠开,十指捏动不断,纷纷大喝:“它们到底从哪里来的?” 嗡,另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在众神族头上张开,瞬间将那二十余道绿光全数挡下来。五行封印所成的五彩线条飞速旋转,将这二十余道绿光顷刻尽数吞噬其中,只留下它们呜咽着消失的声音。 十余道金光从天诛者手中分别从个个方向激射而出,朝头上扑落的那群翼虎击去。 第410章 圣地 神铃娇躯微颤,睁着金灿灿的双眼瞪住何离剑:“是你,是你叫它们来的。” 何离剑一声轻笑,这真是无理取闹:“除了嫁祸在我身上你们已经无法解释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吗?愚昧的种族,见到未知的时候,如果无法解释就嫁祸给人,如果感到害怕的时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之灭绝,这就是你们,愚蠢的,胆小如鼠的种族。” “你……。”神铃被他一句话顶回来,竟无言以对。 “吼~~~~~。”天空中那二十余头翼虎已经落下来,将这树根所成的汪洋大海震得微微抖动。 一时间人影错乱飞掠,与那些洁白色的庞然大物纠缠在一起,时而分开,时而相互迎头猛扑。 神铃怒得身影一掠,也朝自己族人与那群翼虎扑过去,怒道:“一会再收拾你。” 何离剑嘿嘿冷笑,心中却一阵惊喜,这是最好的机会,能不能逃跑就全看自己把握了。带血的手往怀里一按,紧紧咬着牙关,一片几乎无法看得见的绿光微微从他怀中泛出来。 他不敢使用过多,免得木令的光芒太强盛被神族发现了,只是稍微治愈了关键的伤口,稳住了被神衍那一剑震得崩碎的丹田和经脉。 双眼看准了这些神族与翼虎的空挡,咬咬牙,将心一横,就要冲出去。 却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一闪,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他大吃一惊:“翼虎?” 一头翼虎不知怎么的带着滚滚怒火朝他扑了过来,那血盆大口中的两道剑齿可以将任何东西切成碎片,利爪早就划出数道刀刃一般的绿光,呼啸着撕开空气,朝他激射过来。 何离剑抽了一口凉气,不用怀疑了,这些翼虎一头一头的都是神怪之王的级别,没有哪一头不能使用自身神力的。 他绝非对手,而只是治愈了重要伤口的他,如此状态连避开都办不到。 难怪月角牛王都惧怕遗忘巢穴,翼虎,确实足以与它相匹敌,而且它们每一头都是如此,月角牛却只有一头神怪之王。 这就是遗忘巢穴被称为禁地的原因,这就是任何人一旦进入这里就再也出不去的原因,因为遗忘巢穴是翼虎的巢穴。 何离剑蓦然怒吼,双眼硬生生泛出一片血红,他必须避开这几道绿光。 与他一样,这绿光本是神力,但却已经异变不再是神力,同样是与神力有渊源的新生力量。 “我岂能死在这里。”他心里发出怒吼,奋力往高空中掠上去。 但是以他如今的状况,再加上翼虎那神怪之王级别的力量,他依旧被其中一道绿光击中了。身影才刚离开树根百丈立即像一只可怜的小鸟一样被打落下来,再度砸在那轮还没消失的五彩阵印之中。 翼虎怒声大吼,朝他扑过来:“遗忘圣地,不容亵渎,灭绝神族。” 何离剑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住手,翼虎。” 如刀的利爪划出一道苍白的寒光,在这电光火石之际,猛然停住,离他的胸口只有几寸。 这只巨大的爪子毛绒绒的,看似一团洁白的棉花,里面却伸出这几道弯刀一样锋利的利爪,这只巨大的爪子正在剧烈颤抖。 那双翡翠一般碧绿的眼睛也瞪得大大,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粗大的声音宛若惊雷在滚动,震得脚下的树根在颤抖:“你……你为何能……。” 何离剑也剧烈颤抖,一身冷汗淋漓,承受了那一击之后刚痊愈的伤又变重了,声音几乎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哆嗦不已:“住手,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是来救你们的,但在这之前神族……。” 咚咚咚,翼虎又惊又惧,竟害怕起来,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更加怀疑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眼前的这个人,能听懂它的声音。 它那洁白的庞大身躯一个颤抖,瞪着何离剑的双眼:“你……原来如此……你也跟我们一样……。” 何离剑无声苦笑,满是痛苦:“是的……我也是一样,非神非魔。” 翼虎浑身洁白的毛发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样,一根一根都竖起来,打了一个哆嗦,激动不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你也是……。” 它看到何离剑现在身处的位置,那是寻道术法万象虚空的阵印,顿然又一个颤抖,满是怒气:“可恶的神族,他们也要探究你的力量了吗?就像我们的遭遇一样吗?” 何离剑一惊,刹那明白:“你们也被他们抓到过?” 翼虎蓦然狂怒地大吼,庞大身躯转过去,双翼猛然一扇,化作一道白色闪电朝那片交缠在一起的神族与翼虎扑过去:“等着我,我将他们杀了再来救你。” “慢着。”何离剑吃了一惊,挣扎起来,却一个踉跄跌倒,“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它们绝对不行的,虽然只有十余名天诛者,但有十余名寻道者,它们再强大,在这十余名寻道者联手之下所有攻击都是无效,始终会被一头一头地杀掉。 这就是寻道者的可怕。 而这十余名寻道者还不是最可怕的寻道者。 “吼~~~~。”虎啸声在这仙境一样的禁地之中相继炸开。 只是在眨眼的短短几个瞬间,二十余头翼虎在一片片血花的映衬下相继毙命,看去时,竟然只剩下十一二头。 “混账。”何离剑惊怒交加,抓一把身上的鲜血,狠狠往怀中一按。 木令那熟悉的清凉之气瞬间钻入体内,娴熟地在他体内游走,它对何离剑的身体已经了解得超过了何离剑本人,顷刻便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紧咬牙关,微微运气发力,厉声吼道:“所有人住手。” 修为虽然远不及这里任何一名神族,但这一吼已经将天空震得在颤抖,尽是他的声音在不住回荡。 神衍脸色一变,双眼金灿灿地朝他瞪过来,怒声喝道:“神铃,你在干什么,看住他,区区几头翼虎不用你帮忙。” 神铃闻言面露不满之色,显出我本来是好意帮忙,你却这样说我的神情,嘟嘟嘴,回身朝何离剑掠过去。 而后这些神族继续闪出一道道金光,原本十一二头翼虎再度在虎啸声中倒下了几头。 何离剑又惊又怒,喝道:“翼虎,你们快走,你们赢不了的。” 一听到他如此大喝,仅存的那几头翼虎大吃一惊。不仅它们大吃一惊,连看到它们吃惊的神族也纷纷吃了一惊,这名人族真的能与神怪沟通。 刚才险些杀死何离剑的那头翼虎蓦然怒吼:“同类,我们永不退缩,死战到底,这里是我们的遗忘圣地,不容许任何亵渎,神族千年里意图冲破圣地无数次,绝对不可饶恕,就是死给他们也要阻止他们。” 何离剑心中一抖,遗忘圣地?遗忘巢穴对它们来说是圣地? 这个遗忘巢穴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闭嘴。”神铃已经掠到他身边,五指张开。 何离剑血红的双眼带着杀气怒瞪她,她一愣,张开的五指一时间却没有抓起来。 “你知道它们说了什么吗?”何离剑宛若一头狂怒的猛兽,滴血一样的双眼直勾勾瞪着她,声音低沉沙哑,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让我跟它们交涉,这里是它们的圣地,你们就是不愿意跟异己交流沟通是吗,至今为止你们制造了多少悲剧,还不够吗?” 神铃娇躯一颤,禁不住后退一步,大眼睛金闪闪地看着他,露出一丝怯意:“你……。” 何离剑狠声道:“住手吧,交给我,神界还有救,但你们必须全权交给我,必须相信我,必须接纳我们,若是不信,我就对这个破世界撒手不管,任你们在最后的时光里慢慢死去。” 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微微闪动,除了惊惧,还有犹豫。 何离剑是认真的,绝对没有在恐吓她。 这也根本不是恐吓,而是真诚的恳求。 她呆然,一丝迷茫在金灿灿的美目中掠过,难道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吗? 而这个人的到来真的能救神界吗? 他们如果不相信他,就会失去最后的希望吗? 又是几声虎啸,又有几头翼虎在几句话之间被那些神族击毙了。 “神铃。”神衍回头见到神铃一副呆然茫然,顿然大怒,怒吼着朝两人扑过来。 长剑挥出一道金光,将空气压得呼呼作响,朝何离剑径直激射过去,怒道:“你在干什么,难道你被他蒙蔽了吗,真是愚蠢,神界是我们的,除了我们还有谁最了解神界,还有谁能救神界。” 神铃蓦然回首,迷人的大眼睛金灿灿的,看着那道金光狰狞地从身边一闪而过。 轰隆,这道金光再度击中何离剑,猛然炸开一片气浪。 嘤的一声,她被震得摇摇晃晃,素手一抓,原本要封住何离剑行动的天道无形嗡的一声,将那一剑的气浪尽数封禁,这才站稳脚步。 何离剑咕咚一声倒在这粗大的树根上,浑身是血。 神衍怒瞪双眼,飞掠过来,咬牙狠声道:“死吧,异族,污秽之物,那什么力量也一并消失了吧,不容许玷污我神界。” 第411章 污秽之物 “吼~~~~~~。”最后一头翼虎顿然发狂起来,朝神衍扑了过去,“同类,我为你报仇。” 这仅存的最后一头翼虎就是刚才险些将何离剑杀死的那一头,千年里它们一定很艰苦,同时也感到无尽的绝望,以及孤独。 见到何离剑与自己是一样的,乃是新生的未知之物,那种感觉应该只有它自己知道。 但仿佛注定了似的,既然何离剑是它们的同类,下场也会跟它们一样。看看吧,二十余头翼虎现在就只剩下它最后一头了。 所以它失去了理智,发狂地朝这个杀了何离剑的神族扑过去。 神衍回头一瞪,目中金光大盛,厉声喝道:“都不要出手,让我将绝望送给它,它们连神怪都算不上,与这异族是一类的,既然他们都这么自信,那我就慢慢杀死它。” 一道金光呼啸而出,轰隆一声,击中这头庞然大物。 翼虎已经受过伤,庞大身躯当即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但它挣扎着爬起来,翠绿的双眼闪出一片让人胆寒的阴森森之光:“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它的怒骂和诅咒在神族听来全是一片怒吼声,根本没人知道它在说什么。 神衍冷冰冰回过身,长剑一抖,鄙夷地看着它。 它虽然近三十人高,但在他眼里却渺小得连一只蚂蚁都不如:“我会慢慢杀死你,这里是神界,但凡不是神界所生之物,都不容许存在,遗忘巢穴,已经被你们玷污了千年,不能再忍了。” 神铃呆呆地看着神衍的背影,以及那头挣扎的翼虎,秀目中一片一片疑虑掠过,一片一片迷茫掠过。 一开始她为自己一直在屠杀的东西其实跟他们一样感到震撼,但仍旧没有什么怜悯。现在再仔细看着这头庞然大物如同小蚂蚁一样,明知不敌依旧挣扎起来,她眼中颤抖着出现了一丝悲悯。 “神衍。”她颤声叫了一声,声音很低。 神衍并未搭理它,只是厌恶鄙夷地看着翼虎慢慢站起来,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双翡翠似的眼睛里满是憎恨和愤怒。 他嘴角浮出一丝轻视的冷笑:“污秽之物,非但背叛了神界,还将自己异变了,污秽之物,你们连灵族都不如,连神怪都不如,哪怕灵族或神怪,使用的依旧是神力,但你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已经完全不属于神界了。” 是的,灵族自己也说过,他们体内其实流着神族之血,所用的力量就是神力。只是已经不那么纯正,因为他们自行繁衍而脱离了神界,故而已经不是纯正的神族,是灵族。 神怪也是。 但翼虎连力量都异变了,不再是神力,所以早不是神界之物。 因为神界的死亡,这个世界奇妙地诞生了不少新的东西,都是神族无法容忍其存在的。 翼虎呼哧呼哧喘着气,颤抖让它站不稳,双翼已经无力张开,咚咚咚地朝神衍一步一步走过去,怒声咆哮:“玷污我遗忘圣地,死,死,死。” 这真是奇怪,遗忘巢穴乃是属于神界,但它却将之称为圣地,恍若已经将之于神界区别开来。所以千年里它们一直坚守着这里不离半步吧,神族千年里难以在这里继续推进,一定也有它们不少功劳。 但最大的功劳还是那个寻道者千年都无法破解的结界,直到这一次神族再度来到这里,取了未见之花决定进行再次尝试。 这一次神族似是志在必得。 那么,遗忘巢穴的这个结界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呢?被它们称为圣地的结界之中,难道与神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吗? 现在那个结界的边缘已经出现了一轮五彩阵印,令神界奥秘显露出来的寻道术法,万象虚空。只不过因为何离剑这个阵印被中断了,但并没有彻底消失,何离剑现在就趴在这个阵印之中。 他怀中的木令沾染到他的鲜血,微微泛出一片绿光,因为被他压着,加之现在神族都在看着这头翼虎最后的挣扎,连距离最近的神铃也没有注意到。 何离剑手指微微抖了一下,木令又一次让他活了下来,并且令他恢复了神智。 看到身下那片肉眼可见的但绿光忙如此清晰醒目,何离剑心中暗道不妙,手掌在树根上擦掉血迹,仓促一把将怀中木令抓住。 但这光芒已经变得极度强盛,怎么也遮挡不住了。 同时,翼虎最后的一声怒吼震动天空,朝神衍扑了过去。 神衍最后一道金光无情激射而出,映着他完美无瑕的俊朗脸庞,毫无任何表情。 轰隆,这头庞然大物就此在一片血花中倒地不起,纹丝不动,立时毙命。 神衍一抖长剑,鄙夷地看一眼这庞然大物:“去死吧,污秽之物。” 说着,回过了头,污秽之物还有一个,就是何离剑。 却蓦然浑身僵硬起来,一直毫无表情的他露出了震惊之色。 所有的神族也都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金灿灿的,一双一双的都看往何离剑。 神铃一愣,也回身俯首,吃了一惊,连连后退几步。 那轮五彩阵印之中,何离剑被一层淡绿光芒笼罩在内,光芒越来越强盛。 神铃只感到一阵阵寒意,失声道:“这是……他的新力量吗?他的力量也能异变吗?变成与翼虎一样?” 何离剑也震惊住,紧紧攥着木令的手停在怀中,完了,最终还是要被他们发现了。 却在瞬间,包裹着他的强烈绿光倏然散开,顺着笼罩住他的五彩阵印的每一条纹理流过去,只在眨眼之间将这轮阵印全部变成了绿幽幽的。 他自己也吃了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 木令,原来不是为了痊愈他? 嗡,这轮阵印在响声中崩碎,崩碎的绿光化作一片粉末,融入树根之中。一根一根树根顷刻也都变得碧绿碧绿的,发出一片片绿光,绿光转瞬顺着树根一根一根蔓延开。 何离剑心里剧烈哆嗦,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这个异象。 神族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纷纷禁不住往后掠开,惊惧地看着那片树根所成的汪洋大海全部变成绿色的。一条一条的,宛若血管一样,绿光在血管里流动着,转瞬整片树根之海全部都变绿了。 这强烈的绿光将天空映得一片阴森森,原本的碧蓝都变成了绿色。何离剑整个人被这片强烈的绿光淹没其中,连身影都看不见。 他震惊地抬手挡住视线,这光芒实在太强烈了。 第412章 天意如此 啪,脚下传来一声树干裂开的声音。 他吓得慌忙掠上高空,趁机将木令严严实实藏在怀里,并把怀中的血迹一抹,擦得干干净净,令木令再也无法触及自己的血。 瞪着眼睛看下去,在噼里啪啦的一片爆响声中,这片强烈的绿光顷刻消失。 而,那片树根所成的汪洋大海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不见尽头的大地,是真正的大地。 这块大地诞生于那片强烈的绿光似的,眨眼就出现了。 结界,破解了。 那片树根之海,尽数在破裂中与绿光消失无踪,这才是遗忘巢穴深处真正的模样。 “解……解除了……。”神铃娇躯摇摇晃晃,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这片大地。 身后的神族也个个惊得无法闭上眼睛:“竟然解除了……。” 何离剑也看得呆住了。 那是一条破败了的大道,由他从未见过的青石铺成,青石一块一块锈迹斑斑,上面布满条条裂缝,无声倾诉曾经遭受过的破坏。 那是毁灭性的破坏。 青石大道两边,相距一里就一根粗大的柱子,柱子晶莹剔透,翠绿翠绿,折射着清澈的阳光。阳光穿透这柱身,投在地上,也是翠绿色的。 大道不见尽头,宽达里许,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笔直地深入天际边,将这连绵起伏的群山劈为两半。 它静静地等着这些神族踏上去,千年了,它已经等了千年了。 看着这条残败的翠绿大道,以及那一根根折断的柱子,何离剑也颤声道:“结界解除。” 是木令,木令将它解除了,在万象虚空的作用下,木令的力量最终将这个结界解除了。 他猛然想起来,灵隐秘境原本乃是神武木尊的统领之地,木令,对应的就是神武木尊,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木令,恰好就一直被他带在身上,如今他又恰好来到了这里。 于是,他迷茫了,喃喃道:“难道……我们的到来真是注定的?” 神衍声音哆嗦,不住打着颤抖,仿佛很冷很冷。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那条大道,开始慢慢摇头,颤声道:“真的解除了,不会的,难道……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神铃也惊得抬头,看住悬浮半空的何离剑,美目中尽是震惊,以及惊喜,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激动:“你……你真的做到了,难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名寻道者几乎要疯掉,这个打击对他们来说太大了,他不住摇头:“这就是他的证明吗?不……,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是异族。” 为什么是异族才能解开这结界?为什么是异族才能救神界?他们千年的努力不成功难道是因为他们根本救不了神界吗? 何离剑绷着僵硬的脸,他自己也还没回过神,一语不发。 “神衍。”神铃看着抖得像个筛子的神衍,叫了一声,她现在很迷茫,无法接受何离剑解开了这个结界。 神衍摇摇头,十分无力。 而后抬起头,看着何离剑,许久许久,才哆嗦声音:“那就……暂且相信你,下来吧。” 现在变成何离剑高高在上了,何离剑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因为震惊和激动带来的颤抖,现在他还不敢马上下去,因为他还在颤抖。 神铃当他心中有气,也哆嗦声音叫道:“你下来吧,我们答应你的要求。” 身后的神族们也都在无法自已的激动中微微低头,他们无法一时间平静下来,同时沉默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是异族才能解开结界,为什么是异族才能救神界。 何离剑连续暗暗深呼吸,终于稍微强行稳住自己,慢慢降落下去。 他看了一眼那头翼虎,只觉得心中难受:“以后有我在不准碰神怪,更加不准碰灵族。” 神衍呼吸都是颤抖的,咬咬牙,狠下心:“姑且先这样。” “我要你答应。”何离剑看着他。 神衍目中掠过一丝不服气,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唯有咬牙点头:“我答应你。” 何离剑缓缓换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看往神铃。 神铃目光与他相触,娇躯微微颤抖,咬咬牙,颤声道:“我们进去吧。” 身后的神族也都纷纷看往神衍,虽然何离剑已经证明了自己所言不假,但他们依旧还是唯神衍之命不从。 神衍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也平静不少,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何离剑身上,似是这才开始重新审视他。 他点了点头:“千年了,我们终于做到了,进去吧。” 何离剑依旧平淡着脸,侧身让开,让他带路进去。 神衍对他微微点头,他没有在气势上得寸进尺,至少给了神衍最基本的尊重,这令神衍给予他些微谢意,身影当先掠了进去:“跟我们来吧,人族。” 神铃看一眼何离剑,咬住嘴唇,目中是种种复杂神色。 何离剑知道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只是淡淡道:“进去吧。” 她点点头,与他并肩飞掠进去。 这三十余条人影化作一道道黑色的轨迹,笔直地沿着笔直的翠绿大道,在一根根破败的翠绿色柱子的凝视下掠了进去,眨眼消失在天际边,那是这条翠绿大道通往的地方,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 过不了多久,两条人影相继落在这条大道跟前,是一名少女与一名男子。 少女环视那二十余头翼虎的尸首,目中尽是冰冷无情,以及无尽的厌恶和憎恨,声音也是如此:“就是那个人吗?” 男子冷道:“就是他,人族,名为何离剑。” 少女鄙夷地撇他一眼:“你胆子也不小,不过运气更好,若非遇到我你就被暗冥冬杀了,若非你说他身上似是有奇怪的光芒,你也被我杀了。” 暗冥寂至今冷汗淋淋,咬牙道:“我应该早点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被我重伤成那样却转眼恢复如初,定然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身上保护他,幸好,我想起来似有一种绿色光芒曾经在他身上出现过,他掩饰得很好,我差点就忽略了,也差点没想起来。” 少女冷冷一笑。 暗冥寂目中的仇恨又隐隐浮现,咬牙低声道:“我说过我要超越你们,我就一定会办到。” 说罢,渴望地看住少女:“你可别忘了你承诺我的东西。” 少女却不答话,娇媚婀娜身影一掠,没入那条大道,暗冥寂紧随其后。 第413章 绿色大道 阳光被这宽达里许的翠绿翠绿的大道反射出一片绿光,绿光化作一阵一阵清凉的感觉浸入每一个汗毛孔,直叫人舒爽无比。 何离剑心中越来越吃惊,这种清凉的感觉与木令的能力何其相似。 他脸色都变了,不是相似,就是木令的那种能力。 看到他如此震惊,神铃有意无意一样,似是想要化解彼此的尴尬:“感觉到了吗?这种清凉的气息,这就是神武木尊的特性,神武木尊代表的乃是生命。” 果然如此,何离剑心中哆嗦,看着这条翠绿的大道,简直无法相信。 这条大道拥有与木令一模一样的能力,能痊愈任何生命的伤痛疾苦。 神铃目中尽是憧憬:“你现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就是这条大道的能力所致。” 何离剑曾经暗中使用木令,但并没有让它将自己痊愈,只是治疗了重要的部位罢了。自从顺着这条大道进来之后,身上的上已经痊愈了八九分,就是这条大道所为。 “神武木尊。”他无法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 如何能不激动? 他的一生除了魔族,就是怀里的这块木令。 这块木令从他一岁开始就一直在守护他,为他压制体内的魔气,令其十六年里无法爆发出来,更加无法对他进行侵蚀。 这十六年里他也因为木令不知道从死亡边缘爬回来多少次,只是当时他没有一次意识到。 而后,从这块木令开始,他接触到了仁武帮,接触到了五大恶人,接触到了剩余的四令。 一路上从木令开始他不断追踪,探索,从落巷镇到松莲乡,从乌虚镇到望曦城,从运择城到仁武城,从玄泰之巅道灭葬场,从铁水湖回到玄泰之巅终于见到了父母,而后又从残坟沟到血骨堡,从人界尽头又回到绝断峰,最后,回到了玄泰之巅。 而今,他来到了这里,这个异世界之中,神界。 这块木令原本属于这个世界,这里是它诞生的地方。 默默守护他十余年之后,他将它带回它的家乡了。 心中莫名一阵颤抖,双眼竟然模糊起来,他微微别过脑袋,暗暗将那层若隐若现的泪花抹去。 这块木令见证了他的每一个脚步,守护着他的每一个脚步。 而现在他将它带回它的家乡了。 神铃见他不吭声,不经意瞥见他眼角没擦干净的泪花,微微吃了一惊,刹那呆然,愣愣看着他。 如果何离剑能听得见她的声音的话,那是一句话:“他……在流泪,为什么?” 她不会理解的,他原本是人界最底层的人,但现在他是人族的希望,是人族最强大的武者。 他做到了,这是奇迹,他的心愿之一就是成为最强大的武者。 另一个心愿是找到父母,他也做到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灭绝魔族。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咬着牙,没结束呢,还要把魔族灭绝了。 那是改变他一生的种族,也是改变人界的一切的种族。 灭绝了它们。 “你……。”神铃金灿灿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名异族,他不是神界的拯救者么,为什么会哭,哭,那是弱者的表现,她的声音很低,带着颤抖,“你怎么了?” 何离剑恍若没有听见她的话,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但其实这水面底下是一片洪流随时爆发吧。 神铃目光黯然,被人冷落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他们一直不容的异己。 许久许久,何离剑才淡淡道:“没事。” 她那迷人的双眼微微一抖,更加惊讶地看住他,原来他听见了,而且回答了自己。 她又移开视线,目光充满了迷茫。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不用搭理自己,彼此的关系是不容的关系,若非他解开了那个结界他早就被杀死了。 想起神族对他的不友好,甚至险些杀了他,她微微咬住嘴唇,目光抖得越来越剧烈,难道神族在他的眼里是这么恶心的种族吗? 惧怕未知,不容异己,固执到了愚蠢的地步,愚蠢得不可救药。 这就是他眼中的神族吗?这就是灵族眼中的神族吗?这就是神怪眼中的神族吗? 神族,这么令人讨厌甚至憎恨,不是跟神族眼中的魔族一样吗? 神族与魔族,有什么区别? 她微微靠近他,低着头,声音几乎听不见,哆嗦着:“对不起。” 何离剑一愣,看了她一眼,那是什么神态和眼神,加上这一句对不起更令人觉得惊讶。 她咬住牙,抿着樱桃小口,一语不发。 何离剑明白了,心中惊喜,自己的努力果真起了作用,她开始反思自己的作为了,颤声道:“你……。” 神铃却摇摇头,不要他说话。 何离剑看一眼其余神族,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开始反思神族至今的所作所为,但并不是所有的神族都像她一样。 但何离剑充满了干劲和希望,以及惊喜。神族,可以沟通,总会有那么一名神族可以沟通,这名少女就是。 虽然之前种种彼此不快,不快到了怒火爆发的地步,但是,他让她意识到了别人眼中的神族是什么样的。 可以的,只要继续努力,神族一定可以与异族共存,联手灭绝魔族,只要神族能接受异族那么他立即就可以交出剩余三令。 激动得暗暗摸一摸怀中的木令,心口微微跳动:“果然,我来到神界是注定的,我不能放弃,我要让神族接受未知,你也一定早就想重生神界了吧,等着,相信我。” 他说的是木令,这真是奇妙的命运,他与木令是一种奇缘。 他微笑起来。 神铃见到他笑,也淡淡露出一丝微笑,何离剑一时间却看得呆住了,太美了,让人窒息的美。哪怕她不笑都已经美得无可挑剔,那一笑恍若拥有取人性命的力量,刹那让心跳停住了。 神铃秀脸微微一红,慌忙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她甚至微微皱起秀眉,似乎很难受的样子,金灿灿的双眸中露出惊恐和慌乱,呼吸变得紊乱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这种感觉让她无法适从,简直要崩溃掉。 何离剑顿然醒来,慌忙也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才想起神族与灵族一样,是不通男女之情的种族,这么被异性盯着便会失去自己的心境。 禁不住哑然失笑,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微微摇了摇头。 人族的心境果然才是三界中最强大的,杂念最多,欲望最强,最不纯洁,但却是最强大的。这是人族最大的缺点,但也是人族独一无二的特点,更是人族最强的地方。 人族的心是野生的,而神族与灵族的心,则是不沾尘土的室养娇花,受不得风吹雨打。 他想起了自己在玄泰之巅曾经因此轻视六大门派,那时候的六大门派就是室养的娇花,而他是在生与死之中莫怕滚打的野草,生命力顽强。 现在,则是人族与神界。 心底莫名涌起了一股激动和斗志,以及原本几乎熄灭的希望,刹那宛若烈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他坚信不疑,他可以将人界与神界两全其美都救了,魔族,必灭。 因为他来了,神界会因他而被改变。 越来越相信荧惑芙与灵隐青的预感了,女人的预感总是出奇地准,现在他坚信不疑。 暗暗咬牙,心中道:“我会办到的,经由艰苦的修炼而拥有神力,这不是人族的极限,人族,还要拯救神界,我会让三界都看到人族的可怕,人族的强大,我们不是最弱的种族,只是我们还没达到我们真正的极限。” 狠狠握紧了拳头,嘴角泛出一丝坚定的笑容。 神衍见到神铃与他挨得那么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却没有说什么。 倒是有一名寻道者小心地靠近过来,看住何离剑。 他很严肃,努力让自己以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人族,既然你已经证明了你能救神界,我们也相信了你,你可否让我们看一看你那力量究竟是什么?” 何离剑一怔,神铃也一愣,两人看住他。 他连忙接上一句:“当然,我说的不是现在,我身为寻道者对种种奥秘的诱惑实在是无法抵挡,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说得何离剑真的根本不愿意一样,他发愁起来,露出失望的神色:“哎,如果你不愿意,唔。” 那就是不甘心,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不甘心,巴望何离剑在自己表示不甘心之前答应一样。 何离剑略一沉吟,淡然一笑:“可以,我也不知道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我现在相信你们,不光对你们来说我是一个未知,对我自己来说我也是一个未知,我对自己一无所知,如果能帮我探究那就更好。” 人族却拥有神力,人族与神界究竟曾经有过什么关系? 他现在超越了魔武者,不再是驾驭魔气的武者,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他渴望知道的。 魔武者,不过是驾驭魔气的武者罢了。但他已经不是了,他体内的力量不再是驾驭着魔气的力量,而是神力与魔力相合新生的。 他知道他是谁,但他是什么? 那名寻道者一个惊喜,目中放光。 第414章 神武木尊殿 神铃也惊喜万分,盯着他:“你,你答应了?” 何离剑无声苦笑,果然寻道者都是一个样子,都是一群对奥秘完全没有抵抗力的神族,笑道:“因为我自己比你们更加想知道,但我没有让奥秘显露的能力,你们愿意帮忙当然答应。” 神铃傲然笑道:“那是,寻道术法创立之初就是为了令奥秘显露,天地皆由万象所成,在万象的表层底下,那才是真相,想要看到奥秘的真相,那就让万象消失,故万象虚空这个术法就是消掉表象,令真相浮现的术法。” “所以才叫万象虚空,一切万象,皆为虚无之物,万象不存,唯真相独存。”那名寻道者激动无比,对寻道术法感到十分骄傲,更像是让何离剑放心一样。 何离剑已经见识过,称奇不已:“万象虚空,我不懂术法,也无法理解,在我眼里万象虚空与五行封印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都是五种颜色的线条形成的阵法。” 那名寻道者受到刺激一样,疯狂的专业者往往总是被什么也不懂的外行刺激到,他急得解释:“不,完全不一样,你仔细看,五行封印与万象虚空虽然都是必须多人联手的术法,但细节上完全不一样,单单是五行的排布上就不一样了,你一定没有仔细看。” 这不是废话吗,那种情况何离剑会去一条一条光线瞪着眼睛仔细看? 何离剑摇摇头:“抱歉,我分不出来,不过我相信你们。” 在那名寻道者眼里何离剑的表情看起来毫不在乎,根本不感兴趣,便更加着急起来,他一定要让何离剑明白这两个术法是不一样的:“不,你听我说。” 神衍实在受不了了,微微咳了一声,回头看一眼他们三人。 神铃轻轻一笑:“他乃是异族,但凡术法不论是我们的寻道术法还是灵族术法,都必须能与神界心灵相通,他如何能理解,你这么较真干嘛?” “我确实一窍不通。”何离剑点点头。 那名寻道者唯有放弃,嘴里依旧不舍得放弃地嘀嘀咕咕。 看他那模样,何离剑心中感慨。就像月角牛王一样,只要能彼此沟通,其实大家都是不错的人,甚至有些很可爱,比如这名狂热到偏执的寻道者。 但在这之前,神族在他眼里却是毫无感情的冷血杀手。 想到这里目光微暗,不,其实他们现在对于灵族与神怪来说还算是冷血杀手,他们是因为自己能救神界而选择应从自己的要求,并不是他们真的幡然悔悟了。 禁不住再看一眼身边这名神族少女,只有她,目前为止所有的神族中只有她一个,只有她一个是发自内心的反思。 神铃粉脸扑哧通红,慌忙移开视线,低下脑袋,声音慌张无比:“异族,别这样看着我。” 何离剑一笑,实在无法理解这些种族,禁不住叹道:“你很美,但你却什么也不懂,实在是美中不足,灵族也是,但也许正因为如此你们才得以纯洁无暇,完美无缺吧。” 神铃心口扑通一跳,连脖子都红了,大概第一次有人说她很美。 也许在神族与灵族来说,每个人其实相差都不大,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因此也不会有人说你很美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我要是很美的话你也不差啊,美不美又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但她就是莫名感到心跳,慌张得不住捏住自己的衣袂。 有时候,美也许不仅仅指的是外貌吧,可能这个人族说的是自己的心灵。 她是这么认为的。 却听得神衍声音颤抖着,在前方变形地传过来:“果然……竟然真的是……竟然……我们没有猜错。” 众人被他激动得变形的声音惊得看过去,他瞪大眼睛,颤抖着回过头,看住每一个人,哆嗦声音道:“我们是对的,没错,遗忘巢穴的最深处,就是神武木尊殿。” 何离剑脑袋嗡的一声猛然炸开,手脚一阵僵硬。 灵族已经全都告诉他了,他知道神武木尊,那么神衍所说的神武木尊殿不用解释,就是神武木尊的神殿。 身后那群神族猛然炸开了锅,纷纷惊呼起来:“真是吗?神武……神武木尊殿………。” “神武木尊殿。”神铃也颤声念道,目中尽是崇敬和畏惧,宛若一个弱小的人见到了自己的王一样,就差没有跪下来。 何离剑按住怀中的木令,只觉得无法呼吸,心脏呯呯直跳,暗暗道:“木令,从你被戴在我身上开始,难道你就已经开始为我安排了这一切吗?这就是我们注定会来到神界的原因吗?” 没有他的到来神族永远无法解开结界,因为木令一直就在他身上。 这不是命运是什么? 但从这里看过去,除了依旧是这条不见尽头的翠绿大道,什么也没看见。 那是他的修为相比这些神族太低了,所以他们都看到了,而他还没看到。但即便还没看到,他已经被一种无形的激动和震撼控制住了,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就是他和木令注定的缘分,和命运。 他把它带回来了,或说它让他把它带回来了。 他坚信不疑,人族,可以拯救神界。因为人族的潜力就是神力,因为他现在将木令带回来了,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都已经注定好了,只是他现在才有所察觉。 荧惑芙与灵隐青,以及神怪之王的预感,是对的。 千年阻挡一切的结界,结界之中的神武金尊殿,沉寂了千年的神武金尊殿,究竟藏着什么? 不论是什么,那是被神族一口咬定的神界奥秘,连遗忘巢穴中的翼虎都将结界中称为遗忘圣地。 那就看看吧,千年了,这个奥秘马上现世。 何离剑举目眺望,希望马上就能看得见那座神武木尊殿,迫不及待。 一点苍绿在翠绿大道尽头浮现,只是绿中带着一点黑,黑绿黑绿的。 何离剑终于也看见了,但没有见到什么神殿,也许需要更加靠近一点,于是速度忍不住加快,但已经不能再快了。 神衍为首的神族都已经纷纷提起速度,从他身边一个一个飞掠过去,激动让他们无法再慢吞吞的。何离剑暗暗着急,唯有无声苦笑,自己的修为相比他们确实太弱了,虽然不过神武体境前期和中期的区别。 神铃却没有跟他们急匆匆飞掠过去,有意无意一样陪着何离剑,但也许她的任务就是盯住何离剑。不管是哪一种,何离剑都不在乎,现在只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的至尊的神殿。 怀里的木令其实比他还着急吧。 那些神族一眨眼就消失在翠绿大道的尽头,再也看不见,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越是往里,这条大道的颜色也开始出现了变化,与见到那一点黑绿一样,它开始慢慢变得绿中带黑,随着他们两个深入,翠绿变成了黑绿色。 第415章 理论 何离剑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魔气侵蚀的缘故吗?” 神铃神色微动,幽幽道:“不,魔气无法侵蚀我们,是魔族的力量使然,千年前最终一战之后我神族精锐尽数灭绝,只剩下我们这些弱小的,这里发生过的惨战现在幸存的神族没有一个人见过。” 精锐族人尽数灭绝,与人族的羽武者的下场何其相似,千年里人族也是只有弱小者幸存下来,强者都为了弱者而死了。 何离剑深切明白这种感觉,五大恶人就是嫉妒轻视厌恶现在的人族而与魔族勾结在一起,他们将现在的人族称为人界的残渣。 他的心颤抖着:“是吗。” 神铃目光露出悲痛,这名神族少女似乎有一点自卑:“如今幸存的神族都是原本神界中最弱的,因为我们是最弱的,所以神界死了之后,我们更加容易出现寿命衰老,神力变弱的情况。” 她凄然而笑:“寻道者就是神力极度衰弱的产物,我们寻道者原本也是神武者,只是神力弱得形同于无,不能再走神武者这条路了。” 何离剑知道的,灵族术法的诞生也因为神力微弱之故。 “相比起来,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无法理解你们,你们竟然与自己的世界毫无关联,哪怕自己的世界毁灭了,死掉了,你们也丝毫不受影响,你们的寿命依旧是那样,你们的力量依旧是那样。”这娇媚异族少女禁不住看他一眼,目露不解。 她还有话没说完,换成以前她会说出来,何离剑知道是什么:“所以你觉得人界其实并不爱我们,我们也对自己的世界毫无感情吗?如果说你们与魔族自古交战至今是因为彼此天生相克,那我们遭到你们厌恶排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被他说中了,神铃很不自在。 这就是何离剑不理解他们的原因:“只要跟自己不一样,你们就不敢接受,甚至排斥,甚至想要灭绝,为什么?在你们眼里,我们是什么?我们让你们感到害怕还是恶心?” 神铃目光剧烈抖动,看着他,咬咬牙:“会感到无法接受,因为你们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会感到无法接受,但并没有到排斥的地步,也没有到要灭绝你们的地步,也许给我们多一些时间我们也能接受你们,但是……。” 何离剑也看住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苍然苦笑:“但是我们偏偏身上带有神力,所以你们绝对不容忍,所以你们要灭绝这样的异族,是不是?” 神铃颤声道:“是,最主要的就是你们竟然拥有神力,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如果你们身上并没有神力,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接受你们,但需要很长的时间。” 说到这里大眼睛微微暗下来:“而你,非神非魔,比你的族人更加让我们无法容忍,不论你到了神界,还是魔界,或者在你们人界,你永远都是第一个被灭绝掉的。” 何离剑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还是魔武者的时候就被魔族称为禁忌,被自己的族人称为异端,不论我选择哪一边都会被另一边灭绝,若是我哪一边都不选择的话,两边都会将我视为潜在威胁同时灭绝我。” 这双金灿灿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他:“那你选择人界的理由是什么?你明明已经不算是人族了,如果你当时选择魔族的话现在不会在神界中这般受苦。” 何离剑笑道:“因为我本来就是人族,我骨子里就是人族,你们都说不是,但我说我就是。” 神铃微微惊呆,看到他那满满的深情,那是他对人界的深情,对人族的深情。 谁说人界不爱人族?谁说人族不爱人界?这样的禁忌,这样的异端做出的选择已经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何离剑也看住她:“那你告诉我,在你们眼里灵族为什么要选择脱离神界,选择抛弃神族的身份,选择成为你们口中的生灵之族,你们到底因为他们哪一点而坚决要灭绝他们?” 神铃一个颤抖,目光都变了,颤声道:“因为,他们背叛了神界,背叛了神族,他们选择成为灵族是抛弃已死的神界想要自私地活下去,抛弃神族的身份和尊严只是为了自私地活下去,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神族血脉不断绝吗?” 她知道何离剑清楚灵族的一切,说到这里,咬牙切齿道:“他们体内流着的血液确实还算是神族的,但,已经彻底不纯。” “不正,神族是与神界共存亡的,神族的命是与神界连在一起的,他们不再长生不老,他们与神界彻底断绝了联系,所以他们体内的血根本不能算是神族的血,那是他们自私的借口。” 一提到灵族她就激动非常,何离剑淡淡道:“哪怕不纯不正,不是神族,但他们是神族的影子不是吗?从他们的身上就能看到神族的影子不是吗?” 神铃咬牙怒道:“不,他们不配是神族的影子,他们是罪徒。” 看来他们对魔族的憎恨是出于天生的相克不容,对灵族的憎恨是出于背叛的愤怒,而对人族的不容是因为人族体内拥有神力形同玷污神界。 何离剑长长叹一口气,感到无力和疲惫,以神族现在的感情想要他们接受灵族和人族,当然,是那种他们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接受,而不是现在何离剑这样能解开结界能救神界的利益使然的接受,看来很难很难。 他无奈地看着她,看着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告诉我,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接受灵族,怎么样才肯接受人族,你要知道,不论灵族还是我人族,大家都与你们神族一样,对魔族深恶痛绝,为什么,你们就因为自己固执的信念而如此排斥我们?” 神铃抿住樱桃小口,扭开头,她似乎不想说话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回答。神族可能永远都不会接受他们,但现在她不方便直接说出来,因为他们还想看看何离剑究竟如何救了神界。 只是将遗忘巢穴的结界解开,确实能证明他可以救神界,但他们依旧要看他如何救的。 现在他们需要何离剑,所以她没有说出来。 “看着我。”何离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个种族的固执已经无计可施。 他不可能就这样救了神界,换取他们对灵族与人族短暂的停歇,暂时的停止排斥,暂时的停止灭绝,他要他们发自内心地接受。 依靠利益关系换来的东西,永远都不是永恒的。 神铃明白他想要神族接受灵族和人族,她不想理他。 “看着我。”何离剑再说了一次,双眼恳求地望着她的侧脸,真美的少女,完美无瑕。 神铃也知道何离剑不会再拿救神界来胁迫神族,因为现在是他在求神族,而不是神族在求他,毕竟神族还没有完全相信他确实能救神界。解开遗忘巢穴的结界确实证明他有这可能,只是可能而已,到底能不能救神界,直到最后才知道。 所以她并不想搭理他。 何离剑抓住她轻柔的胳膊,将她拉过来。 嘤的一声,她又惊又怒,终于瞪着他:“你干什么,放肆,放开我。” 那一天又浮现在眼前,令她顿然满脸通红,惊慌无比,更多的是愤怒。 何离剑牢牢抓住她的肩头,沉声道:“我不要你们接受我们,最少的条件不要你们接受我们,只要你们不再为难我们,可以吗?你们可以不接受,但也不要为难我们,可不可以?” “你……。”她心口狂跳,面红耳赤,只觉得浑身乏力,被他紧紧抱着的那种恐惧再度控制住她的心神,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甚至要失去了自我,“你放开……。” 何离剑放开她:“我并无恶意,我人族来到神界之后从未干过什么,灵族选择成为灵族之后也从未干什么危害神界危害神族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逼迫我们,我们只求你们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咕咚,咕咚,咕咚,心跳狂乱,她只感到眩晕,四肢乏力,娇喘连连,心慌意乱的,慌忙稳住心神,通红着脸,又惊又怒。 但却有气无力:“你下次再敢与我有肢体接触,我就真要杀了你。” 何离剑不屑地一笑。 她惊慌地看看四周,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咬着朱红的小口,娇躯微微颤抖:“卑鄙无耻。” 何离剑无法理解这样的种族,不屑地瞥她一眼:“是你们这个种族太奇怪了,只是碰你一下好像你就失身了一样,真是离谱,若要把你卖到我人族中的青楼去,你不是要将自己剁碎了么。” 不过这就是他们憎恨灵族的原因,灵族是狠下决心选择自行繁衍诞生的种族,现在有点明白他们对灵族的恨了。 “你说什么?”神铃颤声怒道,她不明白青楼是什么,但听出来那种满满的嘲讽。 何离剑并不理会。 她好不容易对何离剑有点犹犹豫豫的好感,现在顿然全无,瞪着金灿灿的双眼怒视着他,冷冷哼了一声。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死死咬住自己桃红的嘴唇一声不吭。 翠绿大道的绿色已经越来越淡,这条大道由开始的翠绿色慢慢变成了乌黑色,用自己变了样的残败证明千年前两族最终一战的惨烈。 一开始感觉到的那种清凉也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是浓烈的魔气从大地中慢慢弥漫出来。 何离剑对神力与魔力的察觉比任何人都敏感,立即为这残留神界之中千年的魔气的强烈脸色微变。 神界,乃是与魔界天生相克的世界,而魔气在这样的世界中千年依旧如此强烈,足见千年前可怕到了何种地步。 第416章 神树 神铃也逐渐平静下来,这片残留的魔气让两人都冷静了。 “对不起。”何离剑低声道,“是我不好。” 神铃刚平静下来因为这句道歉立即粉脸又扑哧地红了,咬着牙低声道:“你还说,不准你再说这件事了。” 她说的这件事是指他刚才与她进行了肢体接触。 这一抹害羞让她更令人无法抗拒,忍不住现在就将她扑倒在这条黑色的大道上。 何离剑怅然地一笑。 黑色大道尽头那一点苍绿终于慢慢浮现在他们面前,那是一棵巨大的大树,何离剑一时间又觉得窒息。之前见过的参天大树已经让人无法接受,而这棵大树比见过的那些大了至少十倍,粗大的树干笔直升入蓝天之中,不知道究竟多少里。 “这就是遗忘巢穴的深处吗?”何离剑惊得心中涌出叹服和敬意,这个世界果然其实跟人界完全不一样。 目测之下,高达近千里的大树你见过吗? 只有在神界才见到。 他瞪大眼睛,视线无法从这棵大树上移开,嘴里都开始有点结巴:“不是说这里是神武木尊殿的所在之处吗?神殿在哪里?” 神铃也惊得呆住,望着那棵与天齐高的大树。 黝黑的树干,粗糙无比,黑色的树叶,看似已经被烧成了炭,但不论是树干还是树叶,仍旧有一点点绿色不甘心地显现。 两人并肩掠过去,看这棵大树越来越大,那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近。最终,粗得宛若一座大山的树干形成笔直的峭壁,在面前升起来。 树下那些神族已经开始忙开了,特别是寻道者,他们的身影像一群忙得不可开交的小蜜蜂一样,绕着这巨大的树干左右飞舞,不断往上升上去。 树下只留下几名天诛者,一见到两人也到了,才迫不及待也飞掠上去:“快点,就等你们了,你若真能救神界,那就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说的神殿呢?”何离剑惊道,这几名天诛者是在等自己与神铃。 几名天诛者匆匆飞升上去,闻言回望一眼:“这可要问你,你不是说你能救神界吗?你的条件我们也已经答应了,未见之花现在也在你手里,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既然能解开结界,难道你不知道这棵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何离剑一愣,禁不住喃喃道:“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神界,总要让我知道这里的情况。” 神铃咬咬牙,还是逼自己与他开口:“这里确实原本是神武木尊殿所在之处,但从未有这样一棵大树,到底千年前最终一战这里发生了什么,这就是那个结界被设下的原因吗?” 何离剑暗暗称奇,这棵大树竟然原本不存在:“这么说那个结界其实是神武木尊亲手设下的,难怪你们寻道者也无可奈何。” 寻道者千年里不断找寻神界奥秘,以寻道术法万象虚空寻到了诸多奥秘,但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也曾经破解过灵族设下的无数结界,但没有哪一个结界是他们解不开的,唯独遗忘巢穴这一个。 除了是神武木尊亲手设下没有其他解释。 短短一瞬,他与神铃已经飞掠上去近百里,很快就能到达这棵大树的树梢上,也许那里会藏有什么秘密吧,就像灵隐部族藏身大树之中一样。 但是何离剑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拧断掉,咬着牙沉声道:“你可感觉到了?这里残留的魔气比那条大道要强烈数倍,要知道,如此魔气放在人界的话所有人族转瞬就全都变成了丧尸,毫无过程,立即就变成丧尸,连玄武者也不例外。” “我只知道这里的魔气确实太强了。”神铃也拧着秀眉,她不懂何离剑说的人界的种种,连她都被这魔气逼得略微不舒服。 连神族都感到不适,这魔气真的已经太过可怕了。 “是为了将这里的魔气封印起来吗,所以才设下那个结界。”何离剑凝眉苦思。 神铃对这个推断感到很不开心,形同遭受了讽刺,摇摇头:“哼,我已经说过了,魔气完全不能对我们神族怎么样,它就是再强上十倍我们也不会有事,那个结界怎么可能会是为了封住这里的魔气。” 何离剑点点头,确实,神界与魔界天生相克,再来一千一万倍的魔气也奈何不了他们,那就肯定不是为了封印魔气。 当下不再轻易开口,皱着眉头继续迫不及待飞掠上去:“那就先上去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端倪。” 神铃微微哼一声,她对他真是越来越没有好感,但这其实也是她对他越来越在意的表现。 如果因为对他没有好感,以神族的高傲当然不会搭理他,也不会哼声了。 越是往上,魔气真就越浓,浓得宛若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任何往上的东西,逼得人透不过气。 但何离剑本身非神非魔,除了有点不舒服之外,却竟然觉得有点欢愉。不舒服大概因为他具有神族的特性对魔气产生排斥所致,感到欢愉肯定就是他同时具有魔族的特性使然。 如此强烈的魔气对魔族来说真是回到家的感觉,哪有不欢愉的? 嗖嗖,近千里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很长的距离,不出多久他便与神铃同时掠上树梢。 看着这一根根粗大的树梢横向展开在高空中,纵横交错,下面是一片一片白云停滞不动,远远的就浮在数百里之下,真是震撼人心。 相比起这些粗大的树梢,他与这些神族都变成了一只一只小小的蚂蚁,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身处的世界,一动不敢乱动。 神衍也回头看着他,极力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怎么样?” 何离剑将目光从这些粗大的树枝上收回来,他已经不想去估算这些树枝的粗细了,他们真的变成了小蚂蚁,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来。” 罢了环视一圈这些神族,他们现在立在当中一根树枝上,但却没有感觉到这根树枝的弧度,宛若身在平地上。 “你们先试一试你们的术法,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能显露出来,若有发现再告诉我。”何离剑现在还不能将三令告诉他们。 其实只要将三令交给他们什么都解决了,不用去管这棵莫名其妙的大树,但他现在也好奇这棵大树被封印在这里的原因。 他们不是能让奥秘显露的寻道者么?这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了。 要重生神界对他来说确实很简单,但要知道这棵大树出现的原因,他无计可施,只能靠他们了。 他再看一眼身边的神铃,之所以还不交出木令,是因为他们现在与自己是利益关系,而非他们真的发自内心接受灵族和人族以及神怪。 就算眼前这些神族发自内心接受了,也还不行,他要所有的神族都接受。 至少,要他们现在的最高领导者承诺。 还不是时候,要交出木令现在还不是时候。 神铃脸色微红,恼怒地低声道:“你看什么看,我不是叫你别看了吗。” 何离剑对神衍点点头。 神衍回身,沉声道:“寻道者。” 十余名寻道者激动得浑身哆嗦,齐声道:“明白。” 刷的一声,瞬间十余条人影分散开,钻进这片纵横交错的巨大树枝里。 “你们也去帮他们。”神衍对剩余的天诛者点头。 虽然不是寻道者,那些天诛者也激动得不下于寻道者,立即瞬间散开,眨眼无踪。 神衍则仍旧留下,这一次他要亲眼盯住何离剑,等待寻道者找到任何非常迹象,亲眼看何离剑如何解决。 何离剑暗暗捏了捏手心的汗水,希望到时候木令会有什么反应吧,没有木令的话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已经充当了他们的希望,那就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三人一动不动立着,何离剑展开体息,在这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树梢之间无声探索。 神铃微微惊讶:“这是什么?” “体息。”她不要何离剑看她,何离剑纹丝不动,专心致志。 神铃秀眉微微拧起来,五指飞快捏动手势,一轮小小的五彩阵印在他们脚下浮现,将何离剑笼罩在里面。 何离剑面容微动,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她没有脸红:“放心,不会伤害你,让我看看。” 神衍也禁不住看住那轮五彩阵印,等待她的结果。 何离剑心头一动,便没有阻止她。他也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自己究竟是什么,那就让她好好探索吧。 神铃五指驱动那轮五彩阵印,一条一条光线缓缓流转,在她的驱使下速度越来越快,将何离剑整个人映得五彩斑斓,何离剑甚至觉得有点眼花。 “别分神,你继续。”神铃铜铃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时间让他禁不住集中精神。 这五彩阵印嗡嗡作响,让人忍不住想要舒服地眯起眼睛,打一个饱饱的瞌睡,实在是神奇。 何离剑知道这个术法已经开始对自己施展作用,凝神静气,尽力保持一贯的心境。并且有意识地去感受这轮阵印,他也想要知道寻道术法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417章 心的交流 “唔?”他的意图被神铃察觉到了,小嘴微微一翘,露出一个微笑,“好,那就看看你能看出什么。” 何离剑没来由被她激起兴趣和斗志,也微微一笑,彼此接受对方的挑战:“很有意思,那就来吧。” 神衍露出不屑的表情,明显对何离剑的意图感到轻视,在他眼里何离剑如此异族绝对不可能从万象虚空中感受到什么。 何离剑却嘴角露出一丝享受的微笑:“真是奇妙,这些线条竟然想要探索我的丹田和经脉。” 神铃较劲一样也露出微笑,这一丝微笑让她有几分俏皮的味道:“当然,我就是要探索你的身体的,它们就是我的神念所达,我的神念所达之处就是它们所达之处。” 有点相似,何离剑很快明白:“与我人族武道颇为相似,心念即为力量,力量即为心念,力量与心念合一,力量所达之处即为心念所达之处,心念所达之处,力量也到达了。” 何离剑第一次跟他们提起人族武道,立即激起神铃的兴趣,双眼顿然瞪得大大,直勾勾看住他,宛若看着一顿丰盛的美餐,就差没有流出口水了:“确实很相似,寻道术法就是讲求将心与神界相通相连,你们只不过是将自己的心念与力量结合罢了。” 这是不假,何离剑连连点头:“不错,我师父告诉我,丹田即为虚空,一切生于虚空,而唯独心念永恒,心还在,那么力量就还在,人族武者最强大的不是他们的力量,而是他们的心境。” “心境?”神铃几乎要兴奋起来,娇躯止不住颤抖着,那迷人的双眼一刻也不离开他,“原来如此,竟然是心境,我知道我要从哪里入手了。” 昔日何离剑与灵族解释人族心境,但没有一名灵族能理解,就连荧惑芙与荧惑覆这样被称为荧惑部族最强术法的灵族也不能。 可她是神族寻道者,现在以万象虚空笼罩住何离剑正在进行探索,何离剑一说,她立即明白,顿然兴奋无比,满脸泛出红润之色。 何离剑由衷钦佩,他们不愧是为奥秘而生的神族,看着她那兴奋的模样:“你想要从我的心境开始入手?” 她点点头,大眼睛闪着金灿灿的光芒,里面尽是渴求和兴奋:“不错,你不要抵抗,你也想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什么不是吗?” 何离剑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慢着,不可。” 她却一皱眉头,娇声喝道:“别乱动,交给我,我说了不伤害你。” “不是。”何离剑吓了一跳,急急忙忙阻止她,“我人族心境与你们不一样,不是你能承受的。” 然则已晚,神铃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迷人脸蛋一沉,对奥秘的渴求让她变得无法阻止,娇声命令他:“别动,我叫你别动,听到没有,别动。” 何离剑暗暗叫苦,横下心来,撇撇嘴:“那好吧,出了什么后果不关我的事。” 人族的杂念宛若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粘稠的污水,怎么也清澈不起来,怎么也畅快不起来。这名神族少女为了人族奥秘固执要深入他的心境,那她可就要受苦了。 何离剑苦笑:“你们连肢体接触都受不了,我看你们怎么承受。” 话刚落音,五彩阵印所有的光线倏然将他缠绕住,形成一个巨大的五彩蚕茧。 神铃微微吸一口气,对身边的神衍沉声道:“神衍。” 神衍见她如此认真,点头:“放心,为你护法。” 说罢,也禁不住看住那个巨大的五彩蚕茧。对他来说,为什么是人族能解开那个结界,为什么是人族能救神界,他比任何人都不服,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个异族。 神铃微微闭上金灿灿的双眼,在何离剑面前盘腿而坐:“从现在起我的神念将会脱离身体,借由万象虚空为道路,进入他的心境之中,一探这个种族的奥秘,交给你了。” “放心。”神衍按住腰间长剑剑柄,也略显紧张。 神铃说了那句话之后,娇躯纹丝不动,神念已经离开了身体,通过那五彩蚕茧,慢慢侵入何离剑的意识之中。 而被那五彩蚕茧包裹住的何离剑浑身软绵绵的,只觉得很舒服,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万象虚空控制住。他一开始聚精会神展开体息探索这棵大树,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体息早就消失了。 就连他的双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闭了起来,陷入无意识的酣睡之中。 慢慢地,他突然一个激灵,猛然惊醒,心中暗道:“糟糕,我竟然失去了意识,这万象虚空术法真是厉害,比步老前辈的催眠术还厉害,幸好我已经得到空我心境,否则真是无法醒来。” 空我心境,那是褚黥翟将他杀得假死之后得到的,我不存在之后如何诞生?死而复生即为重生,重生之后,这心境就是空我心境。 正是空我心境让他顿悟,进而超越了魔武者,成为现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武者。 也正是空我心境,让他失去意识之后猛然惊醒。 惊醒之后的他冷汗淋漓,心中惊惧无比:“好厉害的术法,纵使我的意识已经醒来,但身体却依旧没有醒来,比催眠术厉害不知道多少倍,若非是空我心境,这神铃在我的意识里捣鼓什么我都不知道。” 蓦地,眼前一花,一条玲珑有致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白里透红的脸蛋,金灿灿的双眼,圆润的肩头,饱满的胸脯,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微微翘起的臀部撑出来的长裙,每一个部位,每一个线条都无可挑剔,正是神铃。 “咦?”神铃吃了一惊,直勾勾看住他,“你……你……你怎么还保有意识?” 何离剑比她还震惊,目瞪口呆看着她:“惊人,太惊人了,你我现在竟然是以心沟通的,无法相信,简直无法相信。” 神铃急得不住跺脚,满头香汗淋漓:“你为什么要抵抗?你的意识若是醒着我无法探索,你必须沉睡过去。” 她不住团团转:“糟糕了,你这样会令我无法离开你的意识,我会被你困在你的意识里,糟糕了,万象虚空已经差不多要停下来,糟糕了,我不要被你困在你的意识里,你这个混蛋异族,叫你不要抵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混蛋。” 何离剑大吃一惊:“什么?你会被困在我的意识里?” “混蛋。”神铃焦急非常,变成了恼怒,“你给我睡去,快。” 何离剑没来由生出怒火:“这么危险的行为你也做,我之前就阻止过你了,我现在乃是空我心境,你叫我怎么办?” 神铃打了一个哆嗦,娇躯剧颤不止,掩面而泣:“不要,我不要被困在你的意识里,这万象虚空原本是多人联手的术法,若是两人以上联手就绝对不会被困住,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要被困在你的意识里。” 何离剑也惊得连连倒抽凉气,目瞪口呆:“那怎么办,我也不要你住在我的心里,我想什么都会被你知道,你必须离开。” 神铃挪开双手,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快点睡去吧,万象虚空就要停住了,我求求你,你快点睡去,我要离开。” 何离剑也急得抓耳挠腮:“怎么办,我这空我心境如何能睡去?” 蓦地心里一个激灵,他想到了,一把抓住不住团团转的神铃,沉声道:“我问你,若是我能再度睡去,你离开之后能不能唤醒我?” 神铃激动地点点,惊喜万分:“你能睡去吗?” 何离剑狠心咬牙:“只能试一试,我从未试过。” 神铃惊喜得几乎要晕过去,摇着他的手:“那你快点,万象虚空要停住了,这是我一个人施展的维持不了多久。” 万象虚空,确实本来就是多人联手的术法,原本是一个巨大的五彩阵印,但现在这个却小得只能将何离剑刚好笼罩在内。 何离剑一咬牙,闭上双眼。 真是奇怪,其实他一直双目紧闭,在意识里又要闭上双眼,好像是在做梦中梦一样。 他开始数起来:“好,你离开之后我会醒来,一,二,三……。” 神铃当以为他要干什么,顿然瞪大迷人的大眼睛,看着傻子一样瞪住他:“你……你……。” 她几乎要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禁不住骂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可恶的异族。” 何离剑不予理会,继续数着数。 蓦地,寻道者明锐的警觉让她明白了什么,恼怒瞬间变成惊喜,娇躯微颤。 何离剑数着数着,声音慢慢变得微弱,当数到十的时候,他整个人无声无息消失在她面前。 这时候她才猛然发现,他一直抓着自己的双手,而自己激动之下,也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 刹那粉脸扑哧通红,火烧过一样,声音都变形了,在他已经沉睡的意识中发出一声尖叫:“我不~~~~你这个混蛋~~~~~~。” 就在这一瞬间,她自己也变得透明,开始从他的意识之中消失。 万象虚空,已经停止了。 第418章 丑陋果实 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从他的意识之中逃了出来,这才是最万幸的。不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何离剑来说,双方都是万幸。 别忘了,要是被她知道了五令的存在,以及何离剑现在身上的那块木令,一切就都完了。 但就在她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她吃惊地睁大双眼。 她看到了一条娇柔婀娜的身影,那是姚羡琦,看到他们两人相拥一起,身处仁武城。那是他决定独自一个人前往退魔遗迹的时候,两人分别的时候。 身处他的意识所有的感受都是他的,他的感受也就变成了自己的感受,神铃刹那嘤的一声,晕厥了过去。 人族那种神族从来没有的感情将她冲击得不省人事。 那个五彩蚕茧同时彻底消失,何离剑倏然睁开双眼,只看到神衍瞪着自己,而神铃则软绵绵倒在自己怀中。 因为感受到了他与姚羡琦的感情,她承受不住地晕厥了。 在万象虚空停止的那一瞬间,她在他的意识里探索到的就只有这种被神族视为禁忌,甚至是恐怖的东西,那就是人族的感情。 铮,长剑冰冷,剑尖离何离剑的喉咙只有半寸。 神衍怒道:“你干了什么,放开她。” 何离剑还为刚才经历的一切心有余悸,苍白着脸,怀中少女软软的:“这就是我人族的心境,你们无法承受,我什么也没干,是她自己承受不了。” “住口。”神衍怒得将长剑往前推了几分,何离剑喉咙上流出一缕鲜血,顺着衣领流下去,“放开她。” 何离剑一动不动,现在他动一下马上就会死,神衍目中杀机顿现,只要一个哆嗦何离剑立即毙命。 听得嘤的一声,怀中少女悠悠醒来,无力地睁开双眼,满是痛苦和难受,微微颤抖,恍若刚从地狱中爬出来,这绝对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经历。 神衍冷着脸:“让开。” 何离剑慢慢将身子往后挪,在他长剑之下一步一步后退,长剑不离他喉咙半寸,神衍紧紧盯着他不放。 何离剑心里也绷紧了,从喉咙上流下的那丝鲜血已经流到了胸口,再往下就要到小腹,触及怀中木令:“放下剑,问问她。” 神衍丝毫不相信,目光不放开他,冷声道:“神铃。” 两人脚边传来神铃低微的喘息,听出来她很害怕,一时间没有清醒的样子,神衍的叫声让她猛然惊醒,颤声道:“没事,是我大意了,不是他的错。” 神衍微微一惊,不解地看着何离剑,露出警告的神色,这才将长剑慢慢挪开。 何离剑急得一身虚汗直冒,慌忙将那丝鲜血擦掉,心中咕咚咕咚乱跳,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心中咒骂:“混账,真是令人讨厌的种族。” 他已经不能再忍了,冷道:“既然不相信,那就没必要继续了。” 还没说完,神衍又被这句话激得怒气升起来,却被神铃叫住,她很虚弱的样子:“不,他说得对,试想一下他若不是诚心,我们也没有必要答应他,但现在不是他没有诚心,是我们没有诚心。” 神衍被她这句话叫住,惊疑地看住她:“你说什么?” 神铃面色微红,不知道是因为触碰了何离剑的内心还是现在虚弱所致:“他说得对,有谁愿意跟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联手,神衍,你愿意吗?” 神衍一愣,这句话问倒了他,惊疑地观察神铃:“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神铃摇摇头,要他回答自己:“你愿意吗?愿意跟一个根本不相信自己,时刻怀疑自己,随时会翻脸的人联手吗?” “我自然不愿意。”神衍对这个问题很反感,皱起眉头。 神铃苦笑:“那你告诉我,神族是这样的吗?” 神衍越来越惊讶,目中的惊疑越来越重,怀疑她因为刚才触碰何离剑的心才有了变化。 神铃直视着他:“怎么,现在你连我都不相信了?那我与灵族人族有何区别?在你眼里我跟他们有何区别?” 神衍一个激灵,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神族不是利用他人的种族。” 说罢,看往何离剑:“听着,人族,现在我们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也已经开始联手,但毕竟你我只是利益使然,要我们接受你们和灵族,暂时办不到,不过。” 说到这里,他自己愧疚起来,微微叹一口气:“神铃说得对,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那好吧,虽然无法接受你们,不过却可以不再为难你们。” 何离剑也愣住了,这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知道要他们一下子接受人族和灵族是几乎不可能,自己也要求最低限度从此以后不再为难人族和灵族。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神衍移开视线,他已经承诺了,看出来他确实是真心保证的,因为他在看着神铃:“你确实是诚心的,刚才怀疑你实在抱歉,若非神铃几句话我依旧没有察觉到神族至今毫无诚意,反倒是你诚意已经摆了出来,我向你承诺,尽我所能说服我族人,从此不再为难你们。” 原来如此,是见到神铃确实没有事,证明是自己误会了何离剑他才幡然醒悟。 何离剑只觉得激动,这种努力沟通终得结果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有时候武力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沟通的力量反而比武力还要强大还要有效。 这可是武者们很少意识到,也很少会做的事。 神衍确实充满诚意,接着向他讲明白情况:“放心,至少我身边的人都不会再为难你们与灵族,还有神怪,接下来我会尽自己所能说服我们的族人,相信我,我能理解他们也能理解。” 何离剑正色拱手,他第一次对神族这么郑重:“多谢。” 又对神铃满怀感激投以目光,神铃触电一般娇躯微颤,慌忙移开视线。 他暗暗苦笑,已经阻止过她了,这下她可好受了,人族的感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致命。 所幸,她只是看到了自己与姚羡琦的感情罢了。 他与她没有什么羞得见不得人的,他微微一笑。 但在神衍说服所有神族之前,怀中木令依旧还不能拿出来,他要保证所有神族都做出承诺。 既然不再怀疑何离剑,神衍不解地问依旧软坐着的神铃,看她极度难受痛苦的模样:“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万象虚空也并没有发生意外。” 神铃脸色绯红,轻轻摇了摇头。 “是我人族的心境。”何离剑为她开脱,免得神衍问个不停让她更加难受,“我族的心境不是你们能承受的,我阻拦不及。” “人族的心境?”神衍不信这东西这么厉害。 何离剑淡淡笑:“我人族心中杂念过多,不是你们能受得了。” 一言两语无法向他解释,何离剑也不想解释,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反倒引起神衍的兴趣,微微凝眉,又要去问神铃详细。 却在这时,头上那片纵横交错的树梢中传来细微声响,透过这枝叶的缝隙,隐约可见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浮现在树梢之中。 同时一条人影飞速掠下,落在神衍身后,是一名天诛者:“神衍,找到了,你们过来看看,他们正在试一试万象虚空。” 何离剑与神衍同时心中一动,神铃也站起来,失声道:“找到了?” 神衍已经跟那名天诛者飞掠上去。 看神铃略微摇晃,何离剑差点下意识去扶她,但她其实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受到了冲击罢了。便又收回手,被神铃察觉到,粉脸更加通红,抿着嘴巴,逃命一样从他身边奋力飞掠上去。 何离剑不住摇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 现在她显然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地狱,连靠近都不敢靠近,何离剑便也不再跟得那么紧,有意与她放开一段距离,免得她又紧张得晕过去。 穿过这树梢,那轮五彩阵印的光芒宛若洒落的阳光,刺眼明亮,五颜六色,让这棵大树的树梢变成了一个迷人的幻境,宛若身处梦中一般。 这轮阵印比之前见到的大了许多,直径近一里,十余名寻道者紧张得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但也许是使用过多神力使然。 何离剑落在这阵印的边缘,被阵印中的东西惊得呆住。已经不知道被这个世界震惊了多少次,每一次总是这么诡异,这么令人猝不及防。 神衍与神铃早就被那东西看得一动不动,也是震惊无比,这一次不仅仅是他被震惊。 “那到底是什么?”神铃声音略微哆嗦。 没有人回答,现在就正在以万象虚空试图令真相显露,在真相显露之前,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就是寻道者的工作。 那个东西,是一颗巨大的果实。 从无数粗大的树枝上伸出一根一根黑绿色的藤蔓,锁链一般将这颗巨大的果实缠绕捆绑得严严实实。果实圆滚滚的,黑中带绿,直径达十丈,被捆着吊在这些树梢的中间。 看过去更加不像是这棵大树结出来的果实,这些将它捆住并且绑在树枝上的藤蔓,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密密麻麻的藤蔓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轮巨大的万象虚空就正在将这张蜘蛛网笼罩在里面,阵印中心就正好对着那颗果实。 果实黑中带绿的色泽让人觉得恶心,表面上更加坑坑洼洼,看起来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脓包,轻轻一碰里面就喷射出来让人呕吐的脓水来。 连何离剑都觉得恶心,皱起了眉头,但却为这个异象吸引住,双眼紧盯不放。 第419章 不祥的预感 “这棵大树就只有这么一颗果实。”当中一名天诛者说出他们找寻的结果,目中露出对这个果实的惊疑和恶心,还有一些惊惧在里面。 就像神铃对何离剑做过的那样,这轮巨大的万象虚空正在施展它的本事,一条一条光彩飞速流转,慢慢将这颗恶心的果实包裹在里面。 每包裹一分,十余名寻道者就恶心地皱起眉头。 “不,这不是这棵树结出来的。”当中一名寻道者将第一个发现及时传达,他极为厌恶的皱着眉头,“是这棵树将它封禁住了。” “这就是遗忘巢穴的结界封住的真正的东西?”何离剑对这颗已经变成五彩蚕茧的果实好奇越来越强盛了,惊疑也越来越浓。 神铃喃喃道:“恐怕是。” 她也俯身,双手飞速捏动手势,参与到十余名寻道者的探索中。 神衍不敢置信地看着,嘴里嘀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神武木尊殿不见了,却有这样一棵大树封住这样的东西?” 一切只有继续耐心等待,等待寻道者们的结果。 何离剑也渐渐感到不安,他第一次觉得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这颗被包裹得变成五彩蚕茧的果实:“我有不祥的预感,我们也许不应该触碰这个东西,它给我很不好的感觉。” 这句话让所有神族都禁不住看他一眼,连那十余名寻道者都抬头,面露惊讶。 “不,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神铃皱着秀眉。 十余名寻道者也点头:“不错,那只是你个人感觉罢了,最不可信的就是感觉,感觉,会蒙蔽你的双眼。” 不愧是寻道者,一切以客观和理智为主。他们不相信什么预感不预感的,那都是虚的东西,实在的东西是能用言语讲述明白的。 寻道者要的就是清清楚楚的东西和结果,而不是预感这种东西。 何离剑暗暗吐了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安定一下,可心脏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情不自禁狂跳起来,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抓着它,让它拼命想要躲开。 他摇摇头,只觉得越来越不舒服,眉头要皱断掉:“不,我觉得还是不要碰它,你们等一等,先停下来。”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请求,神衍都惊讶:“人族,你执意要我们停下来吗?” 现在都暂时认定他能救神界,既然他执意如此,相信他们会停下来的。 但却有一名寻道者在这时惊呼一声:“魔性,这果实里有强大的魔性,我的天。” 刹那所有神族惊得跳起来,纷纷瞪住他:“你确定是魔性?” 何离剑更加惊得双耳嗡的一声,心脏咚咚咚地飞速跳动:“你……你说什么?这里面封印的是魔性?” 神铃已经知道他为什么感到不舒服了,目中露出惊喜和希望,更加坚决要继续到底:“难怪你会不舒服,你非神非魔,不论神魔都不容,当然会感到不舒服,魔性,与魔气可是两回事,魔气乃是因魔性而生,故而对你的刺激自然更加强烈。” 何离剑脸色苍白,那种让他难受的感觉更加强烈,他颤声道:“不,你们还是停下吧,我觉得不好,虽然说不清,但是继续下去必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神衍也支持继续下去,像是让他不要多虑一样:“放心,如今神界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残留,魔族就算死了连尸骸都无法留在这里,就算里面封印的是魔性,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神族天生与魔族相克,何离剑这样难受,他们却毫无感觉。 千年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谁也阻止不了他们继续。 何离剑擦了一把汗,暗暗叫苦。希望他们说的对吧,也就一个人忍着,没有继续阻拦。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从五彩蚕茧之中疯狂涌出来,形成无形的墙面将何离剑压得几乎无法透气,不住做着深呼吸,不住擦着头上的汗水,心脏也疯狂地乱跳。 “也许是我多心吧。”他心中暗暗道,“毕竟我确实是神界与魔界都不容的东西,远在魔气之上的魔性自然会让我如此难受,我就忍一忍。” 他禁不住问道:“既然魔族已经被你们击退,封印在这个果实里的魔性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 这些神族都摇头,所以寻道者正在竭尽全力。 他还是觉得不妥,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浑身难耐,忍不住来回踱步,不住看一看那五彩蚕茧。心口狂跳的声音宛若战鼓冲击着脆弱的耳膜,冲击着血肉而成的胸口,让他手脚微微颤抖。 神铃突然双眼惊喜地瞪大,声音变形:“找到了。” 几名寻道者也几乎齐声喜道:“找到了,神性。” 何离剑这一下被惊得停住,宛若木头人一样,愣愣看过去,盯着那五彩蚕茧,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性?” 神铃激动非常:“在这魔性之中,有一道神性在极力压制魔性。” 神衍都几乎要冲进这轮巨大的五彩阵印,整个人哆嗦,又惊又疑:“既有魔性又有神性,怎么回事?” 几乎所有神族闻言下意识看了何离剑一眼。 何离剑自己也心跳一下,呆住:“难……难道说,跟我一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脑子一片空白,身子都不听使唤,声音颤抖:“我不是第一个吗?” 神铃略微喘息,换了几口气,十余名寻道者也是如此,有些则在擦一擦额头的汗水,看来这轮巨大的万象虚空让他们耗尽了所有的神力。 “不,与你不同,这道神性在压制魔性。”神铃面色微微一变,她又有新的发现,与剩余十余名寻道者相视一眼。 十余名寻道者与她点点头。 她抬头看住神衍:“准备了,我们已经找到关键所在,这就让真相显露出来,这里面到底封印着什么,马上就知道。” 神衍大喜,一抖长剑,沉声喝道:“准备。” 十余名天诛者倏然纷纷抽出长剑,一双双金灿灿的双眼紧盯那个五彩蚕茧。 何离剑也禁不住抽出魔泣剑,双眼浮现一片血红,大气不敢出,随时准备面对出现的一切可能。 他那双血红的眼睛让几名天诛者忍不住还是看了他一眼,虽然已经彼此联手,但依旧是下意识无法不去注意他,他太特别了。 第420章 出卖 神铃深吸一口气,看得见她在微微哆嗦,这是虚弱所致。那是余名寻道者也是,他们都耗尽了自己的神力。 十余名寻道者与她异口同声,十指一抓:“万象,虚空。”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树梢之间回荡,五彩斑斓的光芒从那个蚕茧中炸开,化作一片碎片,看似一片五颜六色的萤火虫,在黑绿的树梢之间飞舞不止,最终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等这光芒散去,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 那颗果实依旧毫发无伤,但有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插在了上面,只留下剑柄露在外面。 而之前并没有这柄长剑。 何离剑颤声道:“怎么回事?这把剑哪里来?” 神铃喘息连连:“它本来就在那,是万象虚空让它显露出来,得以让我们看见。” 神衍也吃惊,不信地摇头:“不,就只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们要将这个果实里的东西显露出来。” 看一眼这些疲惫不堪的寻道者,他知道为什么了:“这已经是你们的极限了。” 转头看住何离剑,何离剑心里咯愣一声。 未见之花,他们有了这朵花的神力也许就可以进行到底,将果实里的东西显露出来。 但未见之花依照承诺已经是他的了,神衍只有征求他意见:“你决定吧。” 何离剑咬咬牙。 神铃却摇头:“不,不用了,即便有未见之花剩下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十余名寻道者也点头:“不错,再来十朵未见之花我们也无法让果实中的东西显露,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他能解开遗忘巢穴的结界,应该也能知道怎么做吧。” 说罢,都看住他。 何离剑吃了一惊,下意识按住怀中木令,却感到一片清凉微微泛出。 心中一个颤抖,面无血色:“怎么回事,它现在并没有触及鲜血,怎么能力就自行运起来了?” 在这些神族众目睽睽之下,他怀里的那片绿光越来越强盛,何离剑却面无血色,几乎要窒息。 没想到,木令受到了召唤一样自己苏醒了能力,连父亲刻的那个字也限制不住了。 这下完了,他要被这些神族狂怒地杀掉了。 “那是什么?”一名寻道者惊呼,因为虚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震惊地瞪大金灿灿的双眼,死死盯住那片将何离剑包裹起来的绿光。 天诛者也惊得纷纷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看着那刺眼的绿光。 这片绿光让他们想起那个结界被解开的情景。 神铃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笼罩在绿光中的何离剑,她宛若被一道青雷击中了一样,颤声道:“你……你……这是神武木尊的特性,你……你如何……。” 剩余寻道者纷纷惊呼,充满了震惊和不解,更多的是愤怒:“怎么回事,这不是神武木尊的特性吗?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亵渎,非神非魔本就是对两界的亵渎,现在连神尊的特性都出现在他身上,这分亵渎更加让人无法接受。非神非魔就算了,难道他还拥有神武木尊的特性? “你……。”神衍目中露出一丝怒色,禁不住后退,“你到底干了什么?” 何离剑将心一横,已经暴露了,无法继续隐瞒。 一把将怀中的木令取出来,高举在手,无力地苦笑:“抱歉,并非有意隐瞒你们,我并没有神武木尊的特性,是它。” 众神惊呼,顷刻又惊又怒,他们被何离剑欺骗了:“核心碎片。” 蓦然几道绿光从天边激射过来,呼啸着眨眼轰击进这棵大树的树冠之中,轰隆一声,爆发出一片强大气浪,瞬间将这大树抖得剧烈摇晃。 众人大吃一惊:“翼虎。” 何离剑也吃了一惊,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曼妙娇柔的人影一闪而过,他手里一空,木令被对方瞬息夺走。 “糟了。”他沉声呼道。 那条曼妙娇柔身影去势不减,无声落在那颗巨大果实上面,掌心托着发出刺眼绿光的木令,面容清冷淡漠,毫无感情:“不错,果然在你身上。” 吼~~~~~~~~~~~。 一片惊天动地的虎啸在高空中炸开,将大树震得剧烈颤抖,约莫近百头翼虎卷着一阵狂风,冲进这棵大大树之中,纷纷落在粗大的树枝上,瞪着一双双翡翠一般的眼睛,满是憎恨和狂怒地盯住每一名神族,那一双双巨大的翅膀恐吓一般猛然张开。 “怎么回事。”神族纷纷怒喝,吃惊地看着这近百头翼虎。 如今寻道者因为神力耗尽,已经无法为他们封禁攻击,十余名天诛者面对近百头翼虎,结果如何已经不用看了。 何离剑则又惊又怒,看住那名突然出现的少女,喝道:“谁?” 神衍脸色一变,替那名少女颤声回答了他:“唯一一名不老不死的灵族,灵隐梦。” 灵隐梦冷冷看着他们,声音宛若一块冰块刺骨无比:“除了人族,全杀了。” 近百头翼虎顿然狂吼,同时朝这三十余名神族扑过去:“灭绝神族。” 何离剑惊得失声道:“你能与神怪沟通?” 灵隐梦从始至终一直看着他,对那些神族却看都不看一眼:“你不也是吗?” 那群翼虎似乎早就被她吩咐好了,此刻也相继怒吼:“人族,让开,误伤到你就不好了。” “何离剑。”神铃瞪大眼睛,看着这群翼虎,满是憎恨和愤怒,那是被人出卖的感觉,被人利用的感觉,仰天怒吼,“卑鄙的人族。” 何离剑隐瞒了他们,他身上一直带着他们的核心碎片,并不是他能救神界,因为核心碎片根本就一直在他身上。 而灵隐梦,只要何离剑活着,他们自然认为何离剑其实早就与这些翼虎和灵隐梦私通好了。 神衍怒瞪双眼,狂怒和憎恨让他彻底失去理智,朝何离剑扑过去:“我杀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 嗤,三头翼虎同时出现在他身后,闪出一片绿光,神衍刹那化作一片碎片,鲜血在碎片中飞溅而出,化作一片血雨,从树梢之间沙沙落下。 第421章 妖族 “住手。”何离剑怒吼。 魔泣剑一抖,化作一道黑影朝灵隐梦扑过去,神武剑法神明天威应心呼啸而出:“你到底在干什么。” 灵隐梦嘴角挂着冷笑,漆黑的双眸突然泛出一片青光,更加令这名诱人的少女显得诡异阴森:“来吧,正好要看看你那奇怪的力量。” 手中多出一柄长剑,挥出一道绿光,也是神武剑法神明天威,与那道血红的剑光迎头猛然撞击。 轰隆一声,这一红一绿的剑光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一圈无形波纹,在这树梢之中嗡的扩散开,消失在天边。 那股强大的气浪这才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吹开,将这些粗大的树枝摇得剧烈晃动,发出吱吱声响,一片一片巨大的树叶纷纷被卷着吹出去,飞扬在千里高空中。 何离剑一口气顿然被这强大的力量震得倒回去,体内经脉一根一根颤抖着,只感到气血翻涌,几乎断气。 他整个人也往后飞出去,撞击在粗大的树干上,像一粒花生米一样掉落下来,在粗大的树枝上一弹,往下面落下,呯的一声,摔在下面一根树枝上。 这一摔让他浑身炸裂了似的,只觉得剧痛无比,震惊地瞪大血红的双眼,翻身起来,却感到双脚一阵发软,魔泣剑当的一声撑住自己:“绿色的剑光?” 那不是翼虎的力量吗? 他无法相信,瞪着眼睛直勾勾仰望上去,看着那名双眸如翡翠的少女:“唯一一名不老不死的灵族,异变的神力,难道这就是不老不死的秘密?” 是真的,这样的一名灵族,竟然真的存在。 “灵隐……梦?”他震惊得颤抖,“你是灵隐部族的,你本来是灵隐部族的。” 却听得一片猛虎的长啸与神族的惨叫混在一起,短短一瞬,近百头翼虎毙命近三十头,而神族,只剩下了五六人。 他剧烈哆嗦,又惊又怒,看着这些神族与翼虎,怒声吼道:“都给我住手,翼虎。” 岂料当中一头翼虎蓦然狂怒:“闭嘴,异族,当以为你跟我们是同类,竟然与神族走在一起,若不是灵隐梦想要看看你的力量,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它们并不听他的,而是听她的。 灵隐梦冰冷地笑,轻视地俯瞰何离剑:“这就是你的力量?有意思,我要定了。” 迷人动听的声音宛若天籁,在树梢中回荡不绝:“听着,不准杀他,他是我的,神族一个不留。” 这个天籁一般的声音还在回荡,被一声怒吼打断,神铃的身影从树枝之间一掠,愤怒地朝何离剑扑过来:“我杀了你这个卑鄙的异族。” 何离剑刹那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冰冷,这种感觉实在让人痛苦,看着她愤怒的脸庞,他颤声道:“不,你不要这样。” 他能如何,哪怕彼此已经做下承诺,只要木令一出现,他们就将对他的承诺抛诸脑后了。如果还没得到他们的承诺他就取出木令,那不更是找死吗? 他感到绝望和无力,以及心痛,神族,忘记了刚刚许下的承诺。 这就是他不能立即拿出木令的原因。 果然,他们彼此还只是利益关系而已。 那柄长剑带着神族少女的愤怒划破空气,嘶嘶作响。但其实她连一点神力都没有剩下了,这一剑毫无力道,连蚂蚁都杀不死,根本伤不到何离剑的。 但她依旧不顾一切扑往何离剑,足见她的狂怒。 何离剑无力地苍然而笑,一脸落魄。 微微抬起手,两指轻轻捏住那柄来势汹汹的长剑,这就是她现在的力量,她根本没有什么力量,徒有无尽愤怒。 “为什么。”神铃目中含着泪花,痛苦地问,她在颤抖,“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何离剑心里也在颤抖:“不,你们的承诺呢?你们已经忘记了,从来没有过一样,在没有得到你们真心接受之前,我如何能让你们知道核心碎片在我身上,但我不是利用你们,不是欺骗你们,我只要你们接受我们,我本来就是要救神界的。” 神铃娇躯微微一颤,惊呆地瞪大秀目。 是的,他们刚刚对他下的承诺呢?一见到木令,却没有一个人还记得。 “你……。”她惊呆,不住颤抖。 何离剑无力地惨笑,无声地摇头:“你我终究是利益关系,你们根本不相信我,却反过来比我还伤心,殊不知我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你们果真是不容异己的种族,我现在知道了,再也不会怀疑。” 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咬咬牙,沉声道:“但即便如此,哪怕只能救你一个我也要救,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人族与灵族,帮帮我,能帮帮我让你们的族人接受我们吗?” 神铃嘤的一声,几乎要晕厥,柔软富有弹性的娇躯剧烈颤抖:“你……你……。” 何离剑狠下心,蓦然大喝,双臂一振,将她一把抛出去。那娇媚婀娜的身影立即像一道闪电一般,从这棵大树里激射出来,在高空中一闪而过。 继而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看住灵隐梦,厉声喝道:“够了,全都住手,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放了他们。” 但已经太晚了,最后那五六名神族中的最后一名已经倒下,震惊地看他最后一眼,声音几乎听不见:“人族……你果真是诚心的……。” 可惜,现在才知道他是诚心的,这最后一名神族闭上双眼,最后一句话只有他自己听见:“神铃……告诉他们……。” 翼虎蓦然狂吼,又要冲出这棵大树。 灵隐梦却抬起手,冷冰冰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好了,就让那名神族走吧,反正我们从此也不用再躲躲藏藏,让她回去告知神族也行,我们,妖族,从现在开始,不再躲藏,而是现身神界,灭绝神族。” “妖族?”何离剑一愣,看着这名灵族少女,看着那双翠绿的眼睛。 灵隐梦冷冷一笑:“不错,我们已经不是神族,但也已经不是灵族,我们是就连神族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新生种族,千年里我们一直隐忍于遗忘巢穴,等待这东西的到来,终于等到了。” 这东西说的就是她手里的木令,她轻笑起来:“核心碎片?愚蠢的神族,连什么是核心碎片都区分不出来了吗?” 何离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这名灵族的力量与翼虎的力量是一样的,特性都是绿色,他们确实不是神族,不是灵族,他们自称妖族。 但木令竟然不是核心碎片吗? 第422章 并非核心碎片 “你说什么?”他惊得口齿不清,“不是核心碎片?” 灵隐梦放声而笑:“谁说是了?对了,是愚蠢的神族说的,真是愚蠢。” 素影一花,落在何离剑面前,双眼咕噜噜转着,从头到脚打量他,露出一片贪婪之色:“你非神非魔,处境与我们妖族是一样,何不联手灭绝神族?” 反抗是没有用的,何离剑清楚,剩下的翼虎有六十多头,任意一头就足以将他击毙。 他放下魔泣剑,双眼的血红也消失,微微喘息,但身体就是克制不住地颤抖。 唯一一名不老不死的灵族,其实并不是灵族,而是妖族。神族一直以为的核心碎片,其实并不是核心碎片。 不论是妖族还是五令,究竟是什么? “你们如何诞生?这东西不是核心碎片又是什么?”何离剑紧盯那双翡翠一般的双眼,那双眼宛若有无尽魅惑之力,让他觉得痴迷。 灵隐梦素掌一收,将木令收起来,双眼不住打量他,嘴角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哦,你有意思要联手吗?” “你觉得我会跟自己对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联手吗?”何离剑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冷静,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冷漠。 灵隐梦轻轻一笑,看穿了他的盘算,素手微微摇晃着葱白的手指:“不,你根本没有联手的打算,神族这么对待你,你却仍旧救了那名神族,你竟然对神族还抱着希望,真是比神族还愚蠢,你其实想知道我妖族究竟是什么,想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何离剑脸皮一抽,确实,就是想知道这两个疑点而已。 他冷道:“你知道不知道多少灵族将你视为希望,在他们眼里你是唯一一名不老不死的灵族,在他们绝望的时候,也许甚至有人想起你,想起灵族有这么一名唯一的灵族。” 灵隐梦闻言面露厌恶,嗤之以鼻:“自作多情,灵族是灵族,妖族是妖族,令人恶心,竟将我视为同族。” 既然何离剑这么想知道,她倒也不隐瞒,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不告诉你你其实已经猜出了几分,灵族是通过自行繁衍诞生的,妖族,是灵族神怪与魔力融合诞生的,与你一样,你是神力与魔力融合诞生的。” 何离剑一惊,心中哆嗦,禁不住喃喃:“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你本来就是灵族,翼虎,本来就是神怪,灵族自行繁衍而诞生,神怪自行繁衍而诞生,但你们将自己不纯的神力与魔力融合,就变成了你们现在的力量,你们也变成了妖族。” 他果然自己早就猜到了,看着灵隐梦那翡翠似的双眼,看着这些翼虎,实在太令人震惊:“这么说,你们的力量诞生的方式其实跟我是一样的,你们的力量,是妖力,如此相似的诞生方式,难怪我能听懂你们的声音。” 灵隐梦看他双眼微光剧烈颤抖,淡淡一笑:“如何,知道自己与我们妖族是相似的了吗?你不是神族,不是灵族,不是妖族,不是人族,你是新生的种族,我们本可以联手,现在也为时不晚。” 何离剑哆嗦地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仰天大笑,笑得恍若一个受到太多冲击的疯子,不住摇头:“神界啊神界,因为你的死亡诞生了多少从未有过的种族。” “神界已死,新的世界就要来临了。”灵隐梦目中露出厌恶,她似乎很讨厌神界,尽是鄙夷,“核心碎片?早就彻底被毁了,这根本不是核心碎片。” 何离剑再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那是什么?” 灵隐梦冷笑:“你不配知道。” 素影一掠,又回到那颗恶心的果实之上,俯首看着那柄长剑露出来的剑柄,嘴角泛出一丝微笑:“好了,灵隐幻刃,是我的了,只要有了灵隐幻刃,现在的神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她这么靠近那柄长剑,手里的木令光芒变得更加强烈,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几乎无法看清她的身影。 她笑道:“这么着急吗?那就让你重现天下吧。” 素手抓着木令,猛然往剑柄上磕过去:“醒来,灵隐幻刃。” 刹那之间,这棵大树上爆发出一片刺眼的绿光,将天地之间映得一片惨绿惨绿,阴森恐怖。嗡的一声,一圈无形波纹从这柄长剑震开,呼啸着从树梢之间横扫而过。 何离剑惊得后退一步,心脏疯掉了一样冲撞着胸口,震惊地瞪着那柄长剑。 他手里的魔泣剑乃是经由荧惑芙与荧惑覆开光重生,而灵隐梦将木令拍在那柄长剑上,木令立即化作一片强光,融入长剑之中,顿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这柄长剑爆发出来,宛若沉睡已久终于被人唤醒似的。 他明白了,木令就是用来唤醒这柄长剑的,而化作强光融入长剑之后的木令也彻底消失,它根本不是核心碎片,而是这柄长剑的力量。 灵隐梦秀目中露出渴望,看着这柄长剑退去斑斑锈迹,变成晶莹剔透的翡翠长剑,纤纤素手握住剑柄,将之拔了出来:“这东西,其实就是神武木尊临死之前力量的结晶,如今重归灵隐幻刃,我,现在已经拥有神武木尊的力量。” 这晶莹剔透的翠绿长剑被她完全拔出来,一抖,嗡嗡作响一片清凉的气息在这大树上散发出来,她冷笑道:“拥有此剑,等同拥有神武木尊之力,神族,必灭。” 六十余头翼虎狂喜,齐声长啸:“神族必灭,妖族崛起。” 何离剑步伐踉跄,几乎窒息,他乃是非神非魔,被这柄长剑的气息逼得几乎无法承受,禁不住单膝跪下,大口喘息,惊惧地颤抖。 这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已然重生,晶莹剔透,翠绿如翡翠,在灵隐梦手中轻盈盈的。她那双翠绿的双眼看下来,直盯着他,在这大树之中看去,有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美。 听得咯的一声,那颗丑陋恶心的巨大果实发出一声轻响,坑坑洼洼的表皮裂开一道缝,这道缝立即崩裂为无数裂缝,发出噼噼啪啪爆响之声。 第423章 五大魔王之一 灵隐梦轻轻一笑,身影一掠,从果实上掠开,落在另一根树枝上,看着那不住裂开的巨大果实:“当然,因此你也终于被释放出来了,死亡。” 何离剑只是拼命喘气,视线一片模糊,心中惊惧无比。不愧是神界的至尊,单单是残留下来的长剑就具有如此惊人的压迫力,这对非神非魔的他来说确实压力太大了。 但空我心境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在他意识紊乱的同时,让他心里一个激灵,猛然振作起来,狠狠甩一甩脑袋,咬着牙站起身,震惊地瞪着那颗巨大的果实。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熟悉的感觉从那果实中涌了出来,让他感到欢愉。 啪,最后一声,果实停止了裂开。 一时间四下里寂静无声,不论何离剑还是灵隐梦,还是那些翼虎,都在齐刷刷看着它。 一片黑影从这些细碎的裂缝中冒出来,在空中扭一扭,聚拢在一起,化作了一条人影,黑乎乎的。但却从下半身开始空荡荡,完全没有双脚,看去恍若一件披风罢了。 蓦地,这条黑乎乎的人影睁开了眼睛,血红血红的,直勾勾朝何离剑瞪过来。 何离剑吸了一口气:“魔族。” 这条人影嘿嘿嘿笑起来,声音瓮声瓮气,像是从一个空荡荡的大缸子里发出来,带着回音:“原来是你,非神非魔,从结界被破除的那一刻起,就感觉到了你的存在,原来长这个样子。” “你……。”何离剑本能地连连后退,求生的本能告诉他,这个影子很危险。 他见过魔物,见过魔兵,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压迫感。那是自己被对方抓在手掌心,随时轻轻用力就被捏死的恐惧感。他的心脏疯狂地跳,猛烈冲击着他的胸口,让胸口隐隐作痛。 他害怕。 这个影子让他感到无尽的害怕。 “死亡,我的承诺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就继续你我的承诺吧。”灵隐梦淡淡笑,迷人的脸庞尽是冰冷和嘲讽,“被封印了千年,希望你没有变弱。” 黑影血红的双眼始终盯着何离剑,瓮声瓮气冷笑起来:“预付给你的不老不死果然是对的,你确实憎恨你神族,那么就继续彼此的承诺吧,神界已死,但神族尚存,现在就将他们灭绝了。” “慢着。”何离剑蓦然大喝,但他的声音是颤抖,目中掩饰不住的恐惧,他被这个黑影血红的双眼盯得浑身颤抖。 这从未有过,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被他的双眼惊得不敢动弹,但现在他第一次被同样血红的双眼盯得无法动弹。 接下来的话,他甚至无法说出来,因为身体不听他使唤,声音更加无法发出来。 这个黑影,太可怕了。 黑影冷冷道:“在这之前,你杀了他,他不应该存在,禁忌,必须死。” 灵隐梦却摇头,那一丝贪婪再度浮现:“不,在杀他之前我要得到他的力量,如果这力量是我的,你该不会连我也灭绝吧?” 黑影略微一愣,嘿嘿嘿笑起来:“你还是害怕,我已经将你的死亡斩断,你不论如何都不会死,但你还是害怕,现在神武木尊的剑在你手里,你已经拥有了她的力量,但你还是害怕,我已经重现神界,相助你灭绝神族,你还是害怕,这种禁忌的力量就能让你不害怕么?” 何离剑心中生出一片寒意,瞬间传遍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原来如此:“你……不老不死,原来是……这样得来的。” 灵隐梦发出一片轻笑,满是鄙夷,但更多的是痛苦和悲凉:“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妖族,本来就是灵族将自己的力量与魔力融合而诞生的,与你一样,没有死亡这个魔王我如何能成为妖族?如今神界中残存的魔力只有他身上才有。” 彻底明白了,何离剑惊悚地环视这些翼虎,它们全都是与这个黑影有关系的。 难怪,它们将这里称为遗忘圣地,它们因为这个黑影给予的魔力才能融合自己的力量诞生,而成为妖族。 继而想起神怪之王曾经说过,自己试图与神族联手,试图说服神族接受人族灵族,其实灵族早就试过了,神族,以灭绝他们作为回应。 “所以你如此憎恨神族,为了得到超越他们的力量你成为了妖族,你还要得到神武木尊的剑,你还要释放这个东西出来相助你,你的目的是要灭绝神族。”全都明白了,何离剑连连后退。 因为神族对灵族的灭绝,这名灵族少女绝望,愤怒,憎恨,而成为了妖族,得到了神武木尊剑,释放出了这个黑影。 魔王,死亡。 作为回报,死亡将她的死亡斩断,让她得以不老不死,并将自己的魔力分享,让她与翼虎成为了妖族。 她也兑现了承诺,将死亡释放出来了。 “那把剑其实一直在封印着它。”何离剑一开始就强烈感觉到,他们不能去碰那个丑陋恶心的果实。 他的预感是对的。 这棵大树中的封印,这个遗忘巢穴的结界,本来就不应该被解开。 是他,他将木令带到这里来。 灵隐梦发出一片轻笑,戏谑地看着他:“谢谢你,没想到就在你身上,你还亲自送过来了。” 何离剑怒道:“你如何知道?” 她与他从未见过面,她甚至都不知道人族来到了神界,她如何知道木令在自己身上?并且策划了这一切? 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冰冰道:“是我告诉他的,人族。” 一条挺拔的身影掠进这片树梢,无声落在何离剑面前。 何离剑打了一个哆嗦:“暗冥寂。” 暗冥寂冷道:“不错,是我,你居然还记得我,我可是永远都忘不了你。” “你……。”何离剑险些把牙齿咬碎,发出咯崩一声,双眼刹那一片血红,魔泣剑嗡的一声,倏然朝他扑过去,“你这个败类。” 暗冥寂脸色微变,但升腾起一股仇恨的快意,咬牙咧嘴狞笑:“神武体境前期?你让我想起了萤火蝶,好,这一次公平了,就杀了你吧。” 也是一道金光激射而出。 第424章 让人垂涎的力量 六十余头翼虎其声怒吼,灵隐梦抬手示意:“不用阻拦,让他们打。” 黑影血红的双眼露出了厌恶,这一丝厌恶慢慢变成憎恨:“禁忌。” 灵隐梦闻言朝它一瞪:“你别动手,我说过得到他的力量之后就会杀了他。” 黑影咬着牙嘿嘿嘿笑起来,像一件在风中摇摆的黑色披风一样,笑得浑身颤抖。 空气突然扭曲,猛然炸开,一片闪电扭动着刺眼的身躯窜了出来,将那道金光瞬间吞噬无踪,发出悲鸣的呜咽声。 暗冥寂恨得咬牙,青筋暴起:“又是这古怪的招式。” 话没落音,那片闪电之中突然冒出一道血红的剑光,呼啸着朝他冲过来。 “怎么可能。”暗冥寂震惊地瞪大金灿灿的双眼,刹那呆住。 双指仓促地往长剑上一抹,但却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那道血红的剑光,他发出了一声怒吼:“灵隐梦。” 来不及了,术法的缺点就是这样,已经知道的何离剑连续出手两招,在狂怒之下只求将他一口气杀了。 何况,灵隐梦在的话可能会出手救了他,所以更加要一出手就杀了他,这种人不能久留。 而他果然也发出了求救。 岂料灵隐梦只是冷冷一笑,完全无动于衷。 “你……。”他震惊了。 轰隆,何离剑那一剑带着鲜血的光芒将他瞬间轰击成一片碎片,他连最后的怒吼都没有叫出来,化作一片血雨纷纷落下,淋在这棵巨大的大树上。 原本何离剑修为远低于他的时候他就没能杀了何离剑,现在何离剑与他修为同等,结果如何其实都不用出手。 但他仗着有灵隐梦与翼虎在,以为自己必然能杀了他,岂知,灵隐梦压根就没要留着他。 “惊人。”灵隐梦那迷人的声音从樱桃小口吐出来,秀目中尽是渴望和贪婪,看着狂怒的何离剑,“我一定要得到这力量,仅仅是神武体境前期就已经有如此威力,若是让我来用的话,它会更加可怕。” 黑影则颤抖着,怒瞪何离剑,那双血红的眼睛仿佛悬浮在一片黑烟之中:“禁忌。” 人影一花,带着一股异族的芳香,灵隐梦落在何离剑面前。 何离剑勃然大怒,又是一剑挥出。但魔泣剑微微一顿,半途硬生生停住。手腕传来一片柔软,被她紧紧抓住了。 一股诡异的力量从手腕传过来,瞬间将体内的经脉震得几乎断裂。非神非魔的力量也被逼得倒流回丹田之中,倒流的力量让他一口气上不来,刹那双眼一黑,呯然倒地。 “神武体境后期。”这是他不省人事瞬间的最后一个念头。 这名妖族少女,很强。 灵隐梦将魔泣剑接在手中,嗤,插在脚下树枝上。另一只素手伸过来,将他抱住,嘴角泛出胜利的得意微笑。 “禁忌。”黑影已经忍耐不住了,狂躁地颤抖着,直勾勾瞪着灵隐梦怀中的何离剑,随时会控制不住自己扑过来杀了何离剑。 他果然不论在人界,神界,还是魔界,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是第一个被灭绝的,没有哪个世界能容得下他。 灵隐梦淡淡冷笑:“冷静,我说过只要得到了他的力量,就会杀了他。” 黑影强忍,发出嘿嘿嘿的低笑,笑声充满了不耐烦和杀机:“你要如何将他的力量剥夺过来?他的力量已经与他的心念合为一体。” 不愧为魔王,只是看看而已就已经知道人族武道的特性。 灵隐梦目中掠过一丝极度厌恶,还有恐惧,银牙微咬:“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手中灵隐幻刃一振,挥出一道翠绿的剑光,自上而下,将这棵千里高的大树劈为两半:“谁都不准靠近我,若是因此令我失败,我会让你们后悔。” 被劈为两半的大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笔直粗大的树干出现了一道缝。从这道缝开始,整棵大树刹那化作一片灰烬,黑绿黑绿的灰烬,纷纷扬扬,消失在千里高空之中。 在这大树的根下,一座残败的大殿不知道什么浮现出来,它所在的位置就是这棵大树原本的位置。 黑影厌恶憎恨地瞪着那破败的大殿:“神武木尊殿,等你办完事我要毁了这座恶心的大殿。” 灵隐梦抱着何离剑一掠,往下降去,消失在那破败的神殿之中,声音在空中回荡:“不会很久,任何人不得靠近神殿百里范围之内。” 翼虎齐声发出一片怒吼,以示明白。 黑影则厌恶地扑哧一声,凭空消失在空气中:“别让我等太久。” 冷风吹过,直到冷风吹过才让人想起那棵已经消失了的大树,没有树的话这风就开始吹起来了,肆意地吹。 六十余头翼虎在千里高空来回盘旋,让人感到不安。 就连远在遗忘巢穴入口的灵隐峰与灵隐夕似乎也察觉到这不详的感觉,坐立难安。 “太久了,怎么会这么久。”灵隐峰来回踱步,时不时朝遗忘巢穴深处看一眼,又习惯性看一看那头神怪之王。 灵隐夕也开始焦急起来,举首眺望,真希望从这里就能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要知道,等待是最折磨人的,而且是不知道情况巨细下的等待,最为让人难耐。 神怪之王一直静静趴着,这真是奇怪,怒火的化身竟然会这么安静,反而让人感到害怕。 突地,它站了起来,抖一抖身上的尘土,蓦然仰天发出一声怒吼。惊得灵隐峰与灵隐夕脸色大变,这东西终于要爆发了吗? 天际边蓦然也传来一片怒吼声,惊雷一样滚滚而来。 灵隐峰与灵隐夕一惊,更加怕得往后退一步。 黑压压的一片,约莫三四百头,那四头月角牛终于带了族人来到这里与他们的王汇合了。 灵隐峰与灵隐夕脸色更加苍白了,看着那三四百头月角牛一个个带着怒气滚滚而来,只觉得几乎要晕倒。 何离剑,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要他们两个跟这些可怕的东西在一起吗?一头就已经心惊肉跳了,这下三四百头全都聚在一起了。 三四百头月角牛聚在神怪之王身边,一头一头因为怒气狂躁不安,灵隐峰与灵隐夕大气不敢出。 神怪之王瞪着眼睛环视一圈,突然仰天怒吼,灵隐峰与灵隐夕全然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却见它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旋风,在空中一掠,冲了进去,三四百头月角牛紧随不舍。 “它们进去了。”灵隐峰惊呼,跳起来,目瞪口呆,现在终于知道它刚才在吼什么了。 它,已经不想等了。 灵隐夕急得跺脚,又惊又惧又急,身影一掠,也追进去。 “灵隐夕。”灵隐峰连忙追过去。 将心一横,不管了,他们两个其实也不想等了。 第425章 危险关系 从这座残败的大殿可以看出它曾经的辉煌,那焦黑的柱子原本一定是晶莹剔透的,这焦黑的石砖地面原本也一定不是黑色的,已经无法看出它原本的样子,和气势。 灵隐梦将他扔在这大殿黑色的地面上,冰冷的地面坚硬无比。 何离剑冷视这名唯一不老不死的妖族,体内血红的经脉与丹田被她制住,浑身不能动弹,但话还是能说的:“你害怕?” 灵隐梦冷笑:“不错,我害怕我不够强大。” 何离剑料到,因为她现在确实不够强大,只是神武体境后期而已,所以她渴望力量。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和渴望,一副恨不得生吞何离剑的模样:“你我的力量诞生方式是一样的,都是与魔力融合而成,但你的似乎比我妖族的妖力还要更上一层。” “那是因为你原本的神力成为灵族之后已经不纯了。”何离剑试图说服她,她现在正要夺取自己的力量,而他比她还需要力量,绝对不能让她夺去了。 灵隐梦看出他的害怕,露出淡淡的微笑,这是捕猎者准备享用猎物时,看到猎物的恐惧才有的微笑,这微笑是快感使然:“不必害怕,你的力量给我之后反而才能体现它的威力,你对你现在的力量一无所知,根本无法将它的可怕发挥出来。” 何离剑当然知道,也第一次觉得美女如此可怕,因为她要吃了他:“我知道,我的力量非神非魔,你们神界与魔界天生相克,我则是既克神族,也克魔族,所以不论神魔都不容许我存在,这就是我的力量的可怕。” 灵隐梦赞赏地点头,却没有丝毫怜悯:“对,这种力量既是神族的克星,也是魔族的克星,正是我想要的。” “难道妖力没有这种能力吗?”何离剑继续找寻说服她的机会,“妖力也是与魔力相合而成的力量,你没有必要垂涎我的力量。” 灵隐梦咯咯笑起来,看着猎物绞尽脑汁求生的那种快感实在是太美妙了,她戏谑地看着他:“不,妖力并没有,很遗憾,说起来你们人族真是奇怪,明明是异族,却拥有纯正的神力,正因为灵族的神力已经不纯,所以才导致妖力没有你那力量的可怕。” 她伸指点住何离剑的额头,笑吟吟往下划,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比划着如何将他剖开:“我会将你慢慢切开,切成两半,然后直接把手伸进你的丹田里,将你的力量一口吞掉。” 何离剑绷着冰冷的脸,淡淡笑,被她那纤纤素手划得痒痒的:“不,你不会那么做,力量并非食物,这不是夺取力量的方法。” 灵隐梦一把将他扶起来,让他盘腿而坐,自己也坐在他对面,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对,那不过是在逗你玩,想要得到你的力量,只要得到你的丹田即可。” 双掌突然推出,具有无形吸力,将何离剑的双掌吸了过来,冷笑道:“很快的,你就变成废人了。” 何离剑冷冷看着她,看着那双迷人的眼睛,但他只看到了无情和冰冷。 灵隐梦微微吸一口气,慢慢闭上那双让人痴迷的眼睛。 一股强大的吸力顿然从她掌心诞生,何离剑心中一凛,只觉得瞬间经脉被这强大的吸力吸得绷紧。经脉中血红的力量立即流动起来,从他双掌中被洗出去,钻进灵隐梦那双柔软温暖的双掌中,刹那离开他身体。 何离剑心中惊惧,看着一条一条血红的经脉下意识与这强大的吸力对抗,自己却无能为力。 灵隐梦闭着双眼,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别抵抗,没有用的,你不过神武体境前期,抵抗是无谓的。” 事实上何离剑并没有抵抗,这是经脉的本能。 何离剑心中暗暗叫苦,震惊地看着血红的经脉一条一条被那吸力吸得痉挛,不住颤抖,心中有无尽怒火却无能为力。 他冷道:“想要得到我的力量,不单单是为了灭绝神族,更加想要摆脱那头魔物的控制,是不是?” 只要得到了何离剑的力量,她就既能相克神族,也相克魔族。 何离剑记得她之所以不老不死,是得到那只魔族的帮助,那魔族将她的死亡斩断了。但魔族岂会傻乎乎地为她做好事,她与那魔族之间必定有什么相互牵制的原因。 灵隐梦微微惊讶,没想到他脑子倒是转得挺快,面上露出不快的神色:“不错,它斩断了我的死亡,任何人任何事不能杀死我。” “唯独它可以,就算它手无缚鸡之力也能轻易杀了你,若想要摆脱掌控你生死的它,就得杀了它,而它很不幸的比你强。”何离剑冷冷道,“说是斩断你的死亡,让你没有死亡这东西,还不如说是你将自己的死亡交给了它,它叫死亡是吗?” 灵隐梦聚精会神,不断全力将他经脉吸得痉挛不止,并没有回答。 何离剑冷视着她,她如今双目微闭。 许久,她淡淡冷哼一声:“你也快没用了,将你的力量夺取之后你它就会杀了你,告诉你也无妨,它不是一般的魔族,神界有五大神尊,魔界也有五大魔王,它就是其中之一,千年前被神武木尊重伤封印此处,名为死亡。” “死亡?”何离剑喃喃念着,无声嘲笑,“代表生命的神武木尊封印了死亡,自己却死了,灵隐部族原本是神武木尊的下属神族,却与死亡有所勾结,诞生出妖族,真是讽刺。” 但灵隐梦却憎恨地从樱唇之中吐出几个冰冷无情的字,满是愤怒:“真是活该。” 何离剑微微一惊,心中收缩,是的,对她来说真是活该,将她逼到如此地步的不就正是神族么? “我可以帮你杀了死亡,只要它死了你就得到解脱了。”何离剑越来越紧张。 因为这强大的吸力已经来到丹田的边缘,恐怕自己的丹田要被她触碰到。丹田乃是武者力量的发源之地,一旦被她触碰到就完了。 灵隐梦咯咯直笑:“你是在求我吗?” 何离剑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心中暗暗叫苦。 却见那股强大的吸力顺着一根一根血红的经脉,终于来到丹田面前,何离剑心中又惊又怒,暗暗道:“我岂能让你得逞,这是我的力量。” 当下放弃说服她,也凝神静气起来,空我心境无声浮现。之前他并没有进行抵抗,而是经脉自己在进行抵抗,那就是空我心境使然。 这一次他彻底进入空我心境,一切宛若回归虚空,而虚空,则是丹田的特性。 丹田一经被他的空我心境刺激,刹那宛若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顿然旋转起来,与那强大的吸力进行对抗。 在它飞速旋转之下,产生了强大的吸力,与灵隐梦的那股吸力相反,一方要将那力量吸出来,一方则全力将那力量吸进漩涡之中。 第426章 灵隐幻刃 灵隐梦大吃一惊,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到,发出一声轻吟,睁开双眼,声音哆嗦:“如何可能,他的丹田与经脉明明已经被我封住了,区区神武体境前期不可能冲破我的手法。” 何离剑一经进入空我心境,宛若一个木头雕刻出来的人,纹丝不动,连意识都消失了,形同人偶。 她看着这个异族,只感到一片寒森森,秀脸露出惊讶和不敢置信:“没错,他的经脉和丹田确实一直被我封着,他并不能使用它们,而是……。” 她震惊了:“而是他的丹田和经脉……在对抗我,没有他的意志驱使的情况下,他的丹田和经脉竟像是有了本能一样对抗我。” 这简直匪夷所思,丹田和经脉并非生命,却如何拥有本能? 但在这个异族身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诡异得可怕。 她不知道,那是何离剑的空我心境使然。空我心境,顾名思义,我已经不存在了,但其实我是存在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因为就连何离剑本人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存在。 那所谓的丹田与经脉的本能,其实是何离剑在空我心境中对她的对抗,只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何离剑的存在,误以为那是丹田与经脉的本能罢了。 但她的手法着实精妙,毕竟是异族的手法,何离剑也不能解开被她封住的丹田与经脉,最大限度只能宛若丹田经脉有自己的本能一样与她对抗。 不过仅此而已似乎也足够了,她无法继续更进一步触及何离剑的丹田。 她呵出一口兰气,又惊又疑,将那强大的吸力收了回来,看着怪物一样看住何离剑,目中的贪婪和渴望更加浓烈,声音都变了:“真是厉害,好厉害的力量,竟然拥有本能,我要定了,我一定要得到它。” 何离剑也一个颤抖,慢慢睁开眼睛,恨恨瞪着她。 这种眼神激起了灵隐梦的性情,冷道:“死心吧,你已经是我的了,你的力量始终是我的,这一次是我低估了这力量,下一次,我必定成功。” 何离剑无声而叹,满是恨意。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更加好不容易与神族有了初步的沟通,有了初步的信任,却被这新生种族破坏了,自己也落入这个新生的种族手中。因为自己身上的力量,他更加可能因为这力量而死。 正是这非神非魔的力量让他活到现在,让他走到今天。 如果没有这妖族的话,原本一切在他的努力下肯定会慢慢好转起来,他带着恨意看着这名妖族。但对方也是神族造就的,所以这恨意极为复杂。 他拥有三令,所以有跟神族谈条件的资本,这名妖族没有,所以她被逼到了如此境地。 可是,也是她让他知道,所谓天下五令其实并非神界核心碎片。 不知道这该是福还是祸,既然不是神界核心碎片神族迟早会知道,那么他谈条件的资本也就没有了。非但如此,神族还会震怒他欺骗了他们,欺骗他们五令是神界核心碎片,反而适得其反。 这名妖族的出现中断了他试图与神族联手的计划,其实无形中是救了他。 所以到底是福是祸? 不,他坚信那名被自己救走的神族少女,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神族能不能接受他们,就全看这名少女的努力。 他坚信神铃已经有了接纳人族灵族神怪的心。 为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成败如何全看天意。 现在他要做的是如何从这名妖族手中逃脱出去,带着自己的力量逃脱出去。之后面对的是什么结果,人族一开始就做好的面对的心理准备,无须纠结于此。 狠狠咬牙,他冷静下来,他要从这名妖族手中脱身。 灵隐梦冷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将他一手拎起来:“你死心吧,别想从我手中逃走。” 何离剑沉默不语。 灵隐梦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以为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 “看吧。”她嘲讽地环视一圈这个破败的神殿,同时目中掠过种种幻想,她本是灵族,自然从未见过神武木尊殿,但可以想象这个神殿曾经的辉煌和气势。 神武木尊,神界五大神尊之一,神界的至尊之一,其神殿就在神界顶峰的时候也不是任何神族都能靠近的吧。 但是看吧,如今这破败的模样,被魔力变成了焦黑色,断瓦残垣遍地都是,大殿顶上破了一个大洞,阳光从上面投下来,形成一道白色的光柱,孤寂地射在龟裂的地面上。 昔日的尊严和辉煌,已经变作了废墟。 她目光微动,竟然露出一丝悲凉,望着大殿顶上的那个大洞,以及那道光柱,看着那块露出来的蓝天。 蓝天之上,就是那些翼虎,以及已经将自己藏匿起来的死亡,五大魔王之一。 神界有五大神尊,魔界则有五大魔王。千年前神界魔界进行一场死战,其惨烈程度是开世以来最惨烈的一次,致使五大神尊不再,神界核心被毁。 那位神武木尊为了将死亡封印起来,在遗忘巢穴中设下了那个结界,带着木令的何离剑却将之解开了,令得灵隐梦得以释放出死亡。 灵隐梦在笑,恢复了嘲讽:“这座你见到的神殿就是那个恶心的果实,神武木尊用自己的神殿与灵隐幻刃封印了死亡。” 何离剑颤抖,痛苦地闭上眼睛,牙齿咯咯作响:“是我打开了这里的结界。” 灵隐梦讽刺地笑,鄙夷地看着他:“你以为那东西是神界核心碎片?一定是神族曾经这么认为,否则你也不会这么认为,那其实是神武木尊的力量精华所化,神武木尊封印死亡的时候关键是灵隐幻刃,灵隐幻刃就是这个封印的钥匙,只要拔出灵隐幻刃,封印当即解除。” 何离剑不用她继续说,想要拔出灵隐幻刃,那得需要神武木尊的力量,那就是木令。 看着她手中那把半透明的绿色长剑,他喃喃道:“灵隐幻刃,就是神武木尊的佩剑。” 灵隐梦嘿嘿冷笑,看着灵隐幻刃,真是一把迷人的神剑:“不错,就是神武木尊的佩剑,也是封印死亡的关键,但现在是我的,有了它我就拥有神武木尊的力量,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愚蠢的异族。” 这诱人的身姿一掠,从大殿顶上那个大洞飞掠出去,宛若一道彩虹掠上高空。 第427章 绝命合作 何离剑被她拎在手中,俯瞰下去,所谓的神武木尊殿被魔力所致变成一片焦黑焦黑,不过一片废墟,叫人心中剧痛。 “我真蠢。”他闭上眼睛,一直以为木令是核心碎片,并以此为与神族谈条件的资本,真是太愚蠢了。 如果不是他的到来死亡也不会被释放出来。 但有一个疑点,就连寻道者都不知道那棵大树是神武木尊殿所化,更不知道神武木尊殿封印着死亡,更不知道灵隐幻刃是这个封印的关键,灵隐梦如何知道的? “是死亡告诉她的。”何离剑很快就明白,是被封印的死亡告诉她一切的。 她并非神族,她出生的时候神界已经死了,神魔两族的大战已经结束了,她与所有灵族一样不知道遗忘巢穴的秘密。 就连幸存的神族也不知道遗忘巢穴的秘密,所以肯定是死亡告诉她的。 但,死亡既然被封印,加上遗忘巢穴的结界阻挡,它如何告诉她的? 更加,死亡被封印住了如何分享自己的魔力给她?如何分享自己的魔力给那些翼虎?如何协助他们成为妖族? “灵隐梦。”这些盘旋不止的翼虎停下来,它们很焦躁,所以才不耐烦地盘旋。 灵隐梦冷道:“看来没有那么简单,我得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夺取他的力量。” 嗤,万里高中空,空气里钻出一团黑气,凝聚在一起化作了死亡的模样,宛若一件黑乎乎的披风,在风中轻轻摇摆,血红的眼睛瞪着何离剑。 “不。”这个黑影的声音瓮声瓮气,听着空洞,让人心中害怕,血红的眼睛更是令人无法直视,“既然你失败了,那就必须杀了他,你不杀他我就杀他,这是禁忌,不允许存在。” 灵隐梦微微抬起手中灵隐幻刃,居然毫无惧色,冷道:“他是我的,谁也不准动。” 一时间气氛凝固起来。 翼虎纷纷发出低吼,一双双翠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死亡,随时会扑过去一般。 死亡看着她手里的灵隐幻刃,发出一阵长笑,笑声带着回音在每个人心中回荡,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你在威胁我?就凭你手里的灵隐幻刃?它的主人都被我杀死了,你当我会害怕这破东西?” 灵隐梦冷道:“我知道你不怕,我也不怕你,你可别忘了,我不协助你的话,你永远离不开神界。” 死亡血红的双眼顿然冒出一片血光,声音冰冷无情,带着愤怒:“灵隐梦,你释放我之后会仗着灵隐幻刃以为能杀我,这早就在我计算之内,实话告诉你,哪怕你现在拥有灵隐幻刃你也杀不了我,你唯一能威胁我的,也就只有我无法离开神界了。” 灵隐梦淡淡冷笑,看来她与死亡彼此算计,其实早就知道对方的底细:“不错,千年前你确实杀了神武木尊,但五大神尊临死设下的绝对封印任何人都无法破解,绝对封印,所有的东西都被封在神界,无法进来,无法出去,这就是绝对封印,若是我不聚齐五大神剑你别想离开神界。” 何离剑心中一抖,惊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绝对封印,将神界绝对封印起来的封印,不能进,不能出,唯一的办法是聚齐五大神剑。而人族能进入被绝对封印封印起来的神界,正是靠天下五令。 五令,并非神界核心碎片,而是五大神尊力量的结晶,拥有五令跟拥有五大神剑是一样的,难怪他们能进来。 一时间冷汗淋漓,幸好五令中的金令与土令被神族夺走了,就算灵隐梦与死亡能从人族手中夺走剩余两令,想要从神族手中夺走金令与木令那就不可能了。 真是不知是福是祸。 死亡气呼呼瞪着何离剑:“去,将这异族找出来,他们能跨越绝对封印进入神界,五大神尊的力量结晶一定都在他们手上,在此之前,那就让你继续占有他。” 说完,狠狠放下一句狠话:“在这之前我可以不动他,但别让我看到他。” 灵隐梦嘴角泛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将灵隐幻刃压下,嘲讽地看着五大魔王之一:“你说话以后客气一点,我妖族不是为你做事,而是你有求于我,我有求于你,彼此是合作,否则以你被封印千年的虚弱,我轻易就能杀了你。” “放肆。”死亡勃然大怒,黑乎乎的身躯猛然炸开一片黑气,疯狂舞动,极为骇人。 翼虎们蓦然发出一片怒吼,纷纷要扑过去。 灵隐梦一抬手,阻止它们,冷道:“千年了,你我忍耐了千年,终于等到现在,但现在才是刚刚开始,你的态度让我很不放心,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死亡。” 死亡强忍怒气,斗篷一样的身躯如烈火在滚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他的力量是为了什么,我花了数百年时间将你的死亡斩断,也能在瞬间将你杀死,天下能杀死你的只有我,别以为他的力量能让你摆脱我的手掌心,你可以尽管试试,看他的力量能不能救了你。” 扑哧一声,凭空消失,声音在高空中沉闷地回荡:“珍惜你还活着的日子吧。” 果然,如何离剑所料,灵隐梦这么渴望何离剑的力量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摆脱死亡的控制。 他心中默默道:“数百年里一点一点将她的死亡斩断,隔着封印与结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数百年里不间断,终于将她的死亡斩断,双方达成合作。” 不论是灵隐梦还是死亡,都有强烈的复仇之心,正是这非人的复仇之心让他们数百年里达成合作。 试想一下,身为魔界五大魔王之一,数百年时间不分日夜,隔着结界与封印一点一点将灵隐梦的死亡斩断,它如何愿意?如何接受得了? 不,它愿意,它接受,它知道灵隐梦对神族的憎恨与它一样,所以它愿意,并且办到了。 别说是魔界五大魔王之一如此身份,就是寻常人数百年如一日坚持不懈一点一点斩断死亡,那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几乎没有任何人愿意也没有任何人能坚持得了。 是憎恨让它办到了。 第428章 第一名灵族 他有很强烈的不安,再看一眼那个残破的神殿:“千年里这个结界和封印其实一直在变弱,否则它也无法将她的死亡斩断,就算我没有来到神界,这个封印也始终封不住它,只是我的到来让它省下了千万年的等待罢了。” 不错,一定是千年里不断变弱的结界和封印让死亡得以一点一点将灵隐梦的死亡斩断,否则它再憎恨神族,哪怕坚持千万年也无法斩断灵隐梦的死亡。 而灵隐梦得到不老不死之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机会释放死亡,作为合作达成的回应。 如果没有何离剑的到来,她继续等下去封印与结界始终变弱,她也能自己凭着自己的力量打开,只是那至少得千万年之后吧?也许比千万年还要更久。 何离剑的到来简直是她与死亡的惊喜。 无尽的不安,慢慢变作了无尽的绝望。 将视线从残破的神殿移开,望着这块碧蓝的天空,人族就是划破深空坠落神界的,他感到阵阵震惊和震撼:“那个绝对封印现在就在封着神界吗?” 绝对封印,就连杀了神武木尊的魔王也无可奈何的封印,那是绝对的封印。 唯一解封的办法就是聚齐五大神尊的力量,现在灵隐梦已经得到一种,神武木尊的力量,就是她手里的灵隐幻刃。 五令其实就是五大神尊的力量结晶,她将神武木尊的力量归还了灵隐幻刃罢了。 如果说灵隐幻刃是解开封印死亡的封印的钥匙,那拧动这把钥匙所需要的力量就是木令,神武木尊力量的结晶。 人族,将五令带到了神界之中。 只有聚齐五大神尊的力量才能解开的绝对封印,人族因为拥有五令而穿过绝对封印来到神界。 何离剑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战栗着:“原来如此,难怪五令会出现在人界,是五大神尊将之藏在人界,而,魔族之所以想要得到它们,就是想要重回神界。” 至此为止,他解开了之前没有明白的谜团。 但还有一个他不明白,既然木令是神武木尊的力量结晶,为何会吞噬生命? 神武木尊不是代表生命的么? 灵隐梦淡淡冷笑,头也不回在空中一掠,转瞬消失在天际边,将破败的神武木尊殿抛在身后。翼虎纷纷振翅,也化作一道道白色的轨迹,紧随在她身后。 看着她,何离剑心中极其复杂,甚至觉得她有一些可怜。 她本是灵隐部族的灵族,却因为神族的绝对不容异己,对灵族的绝对灭绝,选择与死亡合作,得到不老不死之身,为死亡解除封印,得到灵隐幻刃。 这一切,只是为了向神族报复,她要灭绝神族。 如她所言,何离剑的到来才是刚刚开始,想要灭绝神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仅凭死亡和妖族,绝对撼动不了神族,哪怕是幸存的为数不多的神族。 何离剑冷道:“真是危险的关系。” 灵隐梦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目中尽是憎恨:“再大的危险跟神族的无情和愚蠢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与死亡的关系,真是危险的关系。 其实只要死亡愿意,她随时都会被死亡杀死,但死亡却迫于她能帮助自己解开绝对封印而忍住不动手。 现在她为了摆脱死亡的控制,想要占有何离剑的力量,而死亡对她的目的十分清楚,甚至直言不讳道破她的盘算。 看来它很自信能控制灵隐梦,或者说坚信灵隐梦无法得到何离剑的力量。 她与死亡,随时会爆发冲突,处境极为危险。 她在赌博,多大的憎恨才能让她进行如此的赌博? 何离剑为她的憎恨感到害怕:“你应该是第一批灵族吧。” 既然死亡历经数百年才将她的死亡斩断,她现在已经不知道究竟能活了多少年,应该是很古老的灵族了。 灵隐梦丝毫不隐瞒,冷笑道:“不错,我是第一名灵族。” 何离剑大吃一惊,瞪着她,声音颤抖:“你是第一个灵族?” 灵隐梦充满嘲讽地笑起来,带着一丝疯狂:“我不但是第一名灵族,还是第一名妖族。” 这疯狂的笑声清脆悦耳,却令人不寒而栗,在高空中回荡不绝。 相信神界也在颤抖吧,为这迷人的笑声而颤抖。 第一名灵族,唯一一位不老不死的灵族,第一名妖族,最憎恨神族的妖族。 因为人族的到来,她的心愿和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 她要灭绝神族,如同神族一直来不断灭绝他们一样。 千年里,不论是为了神族的灵族,还是走投无路的神怪,一直都在遭受神族无情的灭绝,绝对的灭绝。 是神族使然。 何离剑只感到哆嗦。 他咬咬牙,回头看一眼已经看不见的神武木尊殿,目中藏着一丝希望。 那座破败的神殿之中,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有一片金光在无声泛着,柔和无比,显得尊贵不可触碰。 发出这片金光的,就是那朵未曾有人见过的神力之花,未见之花。 在灵隐梦聚精会神试图夺取他的力量的时候,那朵未见之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上掉进了那个角落里。 如果灵隐峰与灵隐夕现在已经忍不住要进来的话,始终也会来到那座破败的神殿之中,始终会发现那朵未见之花吧。 不论灵族还是人族,相比起神族都是很弱的种族,弱小的种族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得到强大的力量,尤其是人族。 身为外来者的人族,在这神界中想要活下去更加不可能,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力量,那朵未见之花掉在了那破败的神殿之中。 那是他们的希望,有了力量就有希望。 他回过头,心中默默念着:“一定要得到它,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之后神界之中会发生什么事,事情会发生什么变化,我们只有硬着头皮撑过去,我们不能死。” 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得到了神怪的支持,夺得了未见之花,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灵隐梦并没有察觉他的细微举动,接下来,他必须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从这第一名灵族,第一名妖族手中脱身。 狠狠咬牙,绷着脸,他一语不发,看着遗忘巢穴的大地在万里高空下飞速往身后掠过去。 第429章 幸存者 这一次神怪之王没有等灵隐峰灵隐夕,它甚至都不搭理他们,更别说会载着他们进来。 灵隐峰追得急冲冲,面露尴尬之色,可在确认何离剑现在的情况面前,月角牛对他与灵隐夕的冷落也就不算什么:“你可别出事啊。” “它们现在应该快到了吧。”灵隐夕也焦急,盼望地看着遗忘巢穴不见底的深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那最深处? “哼。”灵隐峰略显不满,有一种被月角牛故意羞辱的感觉,“让它们先进去也好,以它们的能力先进去反而比我们先进去还好。” 说的也是,他们两个先进去就算何离剑出什么事也不能帮什么忙,月角牛的话就不一样了。 云气在山间缭绕,一具一具庞大洁白的尸首藏在云气之中,宽大的翅膀,如剑的利齿,如刀的利爪。 “翼虎。”这些尸首依旧让神怪之王露出惊惧的声音。 身后一头月角牛更是敬畏地看着那一具一具已经不会动的尸首:“幸好上次我们没有迁徙到这里来。” 神怪之王很不安,从决定要来遗忘巢穴的时候起就不安了:“因为有它们所以我们才没迁徙过来。” 这些月角牛应该从未见过翼虎,它们连靠近都不敢靠近遗忘巢穴,一个个看着一具一具翼虎的尸首,目露惧色。但害怕的东西仿佛具有神奇的力量,你越是害怕就越想看一看,如今它们终于见到翼虎是什么样子的。 “就算遗忘巢穴没有它们我们也不会迁徙到这里来。”其中一头月角牛金灿灿的双眼露出恐惧。 神怪之王则又要发怒,声音将空气抖得哆嗦:“不错,翼虎都被杀死了,神族千年里对遗忘巢穴的执着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就算是翼虎,也被神族杀死了,在这个世界中,神族才是最恐怖的。 “可恨。”一头月角牛怒道,“就算我们此行全灭了也要杀一两个神族,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神怪之王一声长啸,吼声在高空回荡,气愤愤的:“不,这一次我们有地方可去,那名人族许久不出来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不能死,只要我们帮助他,他就能救了神界,只要神界重生,我们的罪也就清了,我们可以追随他回到他的世界中活着。” 月角牛群纷纷发出长吼,与灵族一样,它们被神族逼得无法继续在神界呆着,唯有选择帮助人族,而后得到人界的接纳。 在此之前它们依旧希望人族能重生神界,毕竟它们与灵族一样是被逼与神界断绝关系的,重生神界也许能减少它们心中的罪恶感吧。 只要神界重生,它们就可以放心跟着人族进入人界,永久定居那个异世界了。 神界不容,但终有另一个世界接受它们,不是吗? “嗯?”神怪之王背上一根一根刺骨竖起来,冲遗忘巢穴深处的天际边瞪过去。 身后那群月角牛也都纷纷竖起背上的刺骨,做出一副随时迎战的准备,庞大的身体里滚滚怒火早就按捺不住了。 一个小黑点从那天际边飞掠过来,急匆匆朝遗忘巢穴之外而去,迎面就要与这群怒火的化身相遇。 神怪之王顿然怒吼起来,当先扑了过去:“神族。” 那群月角牛被人用针刺到了脚底板一样,一头一头都精神起来,怒声咆哮,跟着扑过去:“将他们撕成粉碎。” 来的只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每一个线条都充满致命的诱惑,神色焦急,交加着悲痛和愤怒,是神铃。 她也被这群神怪的怒吼声惊到,这时才发现它们化作一片愤怒的黑云朝自己扑过来,立即脸色大变。 别说月角牛王,从这群神怪中任意挑一头都足以将她一头撞得粉身碎骨,月角牛可是必须两名神武体境中期的神武者才能应对。她虽然已经是神武体境中期,但她是寻道者,况且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这是一群月角牛,不是一头,当中还有神怪之王,月角牛王。 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那头神怪之王,彼此还没看清楚彼此,它的怒火已经横跨高空,当先朝她扑面而来,让她面无血色。 “月角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没从自己的同伴被带着翼虎的灵隐梦全数灭绝的悲痛和愤怒中回过神,刚逃离那棵大树,却又撞上了这群月角牛。 这是一群已经被神族彻底激怒的神怪,它们本是怒火的化身,被彻底激怒之后完全失去了理智。就算何离剑在身边能与它们沟通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她惊得停在半空,手足无措地看着这群神怪,千年后他们终于得偿所愿进入遗忘巢穴最深处,并见到了他们固执的奥秘。但,同时遗忘巢穴也变成了他们的葬身之处,变成了她的牢笼。 她绝对活不下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求生本能,也许是不甘心,她厉声喝道:“月角牛王,我知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但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让我走,我可以说服我的族人。” 这一声大喝引来神怪之王怒声咆哮作为回答,不可能的,她才刚刚屠杀了它们的族人,屠杀了它们半数的族人,怎么可能转身就放过她? 这群神怪,已经彻底失去理智。 神怪确实听不懂她的话,她也听不懂这些神怪的声音,神怪之王那一声怒吼在身后每一头月角牛耳中清楚地回荡:“他们杀了那名人族,我就知道这是奸计,愚蠢的人族,竟然相信了他们,我早就说过让我跟进来,杀了这个神族,杀了她。” “不。”神铃娇躯微颤,惊恐地瞪大眼睛。 倏地转身掠回去,银牙紧咬,颤声道:“我知道你们不会原谅我,我们是无法得到原谅的,那么,你们就跟我来吧,至少如果是你们的话,也许能将何离剑救出来。” 她真是脑子机灵,既然如此将计就计,将这群狂怒的月角牛引了进去。 但她同时也知道这群月角牛就算再来一万头也不是翼虎的对手,不过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他们数十名神族虽然也能将这数百头月角牛灭绝了,但不是正面数十名神族与数百头月角牛对着冲的,他们是逐个一头一头灭绝杀死。 如今数百头月角牛聚集在一起,别说数十名神族,就是来上百名神族也不敢正面跟它们对着冲起来。 所以,聚集在一起的数百头月角牛其实作用比他们数十名神族还大。 第430章 废弃神殿 “它们竟为你如此狂怒。”她的心在颤抖,秀目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难道你的到来真能改变神界吗?” 又想起自己通过万象虚空进入过他的心境,对这个异族就更加不解,因为不解而充满了疑惑。 若换在以前,神族但凡见到自己未见过的,未知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立即灭绝。但现在她却只有疑惑不解,正因为何离剑与姚羡琦诀别前往退魔遗迹的那种心情。 除了对姚羡琦的不舍之外,还有对魔族强烈的憎恨,完全不下于神族对魔族的憎恨。 她颤声道:“我……相信你,如果这一次我能活下去,我会为彼此各族争取希望。” 回头看一眼那群神怪,如果这一次她能活下去的话,她会努力说服自己的族人。 可那头神怪之王的速度实在太快,将那群月角牛拉得越来越远,而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最重要的是她能活下去,如果能活下去她会努力的。 这也是何离剑救了她的原因。 她目光微暗,大概自己是第一个进入他的心境的异族,所以他相信自己,并且救了自己。 咬着牙,她一声不吭,可速度却已经不能再快:“至少让我将你们引到那棵大树那里再追上我。” 吼,神怪之王的怒吼声在她身后炸开,将空气震得形成强大的气压,试图摇晃她的身躯和轨迹。 彼此言语不通,可这能将一切焚烧的愤怒清楚地传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战栗起来,紧紧咬着樱唇,心中暗道:“恨我吧,不过在这之前,希望你们能将你们视为希望的那个人族救出来,所以这时候千万别马上追上我,至少要到了那棵大树你再杀了我。” 彼此本来就遥遥相见,一方虽然怒追,但另一方一见面掉头就跑,神怪之王想要立即追上却也没有那么快。要知道,这可是神族与神怪,相见并非是人族常识中的那种短距离,彼此相隔百里就已经能看见了对方。 一方在逃跑,怒追的那一方纵然速度比她快,这百里的距离就显得很漫长了。 这头狂怒的神怪之王哪怕从那片已经解封的大地上掠过,依旧没有察觉出来这里与外面的不同之处,大地上很明显的一条黑绿大道如此醒目,它却只看见神铃越来越近的身影,它真的已经失去了理智。 神铃依旧绷着一张秀脸,见到原本那棵大树所在之地的上空空无一物的时候,娇躯一颤,惊得呆住:“怎么回事?那棵大树呢?” 身后神怪之王卷起的狂风已经将她摇得风中的枯叶一般,惊得她一声底喝,五指飞速捏动手势,猛然张开。 吼,神怪之王怒吼着低下两只弯弯的大角,对准她那渺小柔弱的身子,在怒火的驱使下奋力挑了过去。 “封。”神铃绷着脸,呼吸都快停住了,瞪大那金灿灿的大眼睛,电光火石之际天道无形应声而出。 那对弯弯的大角呼啸着划破空气,却被天道无形阻止住,它宛若撞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上,庞大的身躯一抖。 可本就重伤在身,加之神力已经所剩无几的神铃也一声轻哼,娇小身影从半空跌落,化作一道流星,朝大地坠下。 就算她还是顶峰的状态也阻止不了那一撞,神怪之王乃是神武体境后期修为的武者才能单独抗衡,她不过是神武体境中期。 那一撞更加是狂怒之下的一撞,她被震得坠落。 人在半空,她丝毫没有松懈半分,五指不住飞速捏动手势,警惕地回望头上的蓝天,一个震惊,五指停住了:“我的神力已经耗尽了。” 头顶上,那块蓝天之中呼啸着砸落一个庞大的黑影,神怪之王狂怒的咆哮声将这高空震得几乎崩碎:“灭绝神族。” 一张秀脸刹那苍白无血,迷人的大眼睛里露出了绝望。 “不。”她哆嗦着,“我怎么能这样就死了。” 何离剑救了她,她本是要离开去找自己的族人,但却又回来。而何离剑与那棵大树都不见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一次没人来救她了。 她回来只是为了希望能利用月角牛救出何离剑,岂知何离剑不知去向。 将心一横,她咬着银牙,纤纤细腰一扭,飞速朝大地中落下去,却又是一个颤抖,震惊地瞪大眼睛:“神武木尊殿。” 这条渺小的身影在那瞬间从天而降,落进这座破败的神殿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神怪之王庞大的身躯也砸了进去,将这座破败的神殿震得抖落一片碎瓦与尘土,从高高的屋顶上掉落下来,在它身边破碎掉。 吼,它仰天怒吼,狂怒地瞪着眼前这名神族,这一次她逃不掉了。 神铃却震惊得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兀自颤抖着睁大眼睛,被这座残破的神殿震惊到,声音也是哆嗦的:“神武木尊殿……。” 这就是千年后的神武木尊殿,她肯定从未见过,否则之前见到那棵大树的时候早就知道那是这座神殿的位置。 她也说过,如今幸存的神族其实是最弱小的那些,真正强大的神族在与魔族的死战中都死掉了。既然如此,以她如此身份肯定之前从来都没有来过,恐怕连靠近这座神殿的资格都没有吧。 而它破败之后,被封印起来之后,又被解封之后,她却终于见到了它。 她几乎要哭出来:“神武……木尊殿……。” 抱歉,这就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武木尊殿,终于见到的时候却是如此模样。 神怪之王背上竖起来的一根一根刺骨也慢慢松下来,它也震惊了,咚咚咚几声,庞大身躯慢慢转动,环视这座破败的神殿。 神铃无力地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喃喃道:“千年了,难道这就是我们一直找寻的奥秘吗?” 那奥秘如果被他们知道了,她一定比现在更加绝望,那颗丑陋恶心的巨果里面,并不是重生神界的奥秘,而是毁灭神界的魔王。 天下五令,其实也并不是他们认为的核心碎片。 他们要的奥秘,是比现在的绝望更加绝望的绝望。 幸好,现在的她并不知道这些。与所有的神族一样,她现在至少还以为木令就是核心碎片,也不知道巨果里是魔王,有时候无知反而会给人希望。 秀目从这个破败的神殿中每一个角落看过去,无比的心痛和失望,她终于料到了:“原来那棵大树就是神殿所化,这么说的话……。” 没错,身为寻道者见过无数奥秘,她猜对了:“那名灵族已经得到了这里的奥秘。” 这后面一句则是错了,并没有什么奥秘,灵隐梦也已经不是灵族了。 目光被尖针刺了一下一般,猛然收缩,她看见一片柔和的金光,在神殿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散发出来。 身影刹那一掠,朝那片金光而去。 却在瞬间,身后那庞然大物呼啸着落在她面前,砸得大殿中的地面剧烈颤抖,将她挡住,那对弯弯的大角充满了狂怒和死亡的气息。 神怪之王也发现了未见之花。 她惊得一个急停,苍白着脸,大气不敢出。 呼哧,呼哧,神怪之王慢慢将那对弯角压低,对准她的弱小的身影,金灿灿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庞大的身躯将地面压得往下凹陷。 这是最后一撞了,然后她就会死在这里,死在她第一次见到的神殿之中。 她睁大了眼睛,却在这一瞬间,涌起了勇气,厉声道:“你不明白吗?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难道你不明白吗?未见之花还在,我们并没有使用它,因为我们相信了他。” 未见之花,这是他的条件之一,他们答应了他。 呼,神怪之王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它开始冲撞。 “你这个笨蛋东西,你都看到未见之花了,你真是一点理智都没有吗。”神铃怒得厉声痛骂,秀脸上满是怒气和不甘心。 她如何能就这么死了,现在神族对人族的了解没有比她更清楚的,她是唯一进入过人族心境的神族,如果她死了何离剑寄望的希望就没了。 她不能死,她希望能活下去,努力说服自己的族人。已经千年了,够了,神族对灵族和神怪所做的一切已经够了,还不停止的话什么时候才能醒悟过来。 对这些异己,他们没有必要灭绝到如此地步,没有必要。 他们与神族一样憎恨魔族,如果不能接受的话,至少不再为难他们吧。 神怪之王一声怒吼,朝她撞了过去。 月角牛是怒火的化身,而它是其中的王,怒火之王,大概没有人能将它的理智唤醒吧。 轰隆之声在大殿里轰鸣,整个神殿都在颤抖,那根巨大的横梁摇摇欲坠,咔嚓一声从头顶上断裂,坠落下来。 神铃也奋力往旁边掠开,绝望让她的动作变得迅敏,这个叫做求生本能。 神怪之王愤怒地在这破裂的地面上冲出一道轨迹,径直朝她撞过去,却有一根粗大的横梁宛若小山一般砸落在这剧烈颤抖的地面上,挡在它与神铃之间。 宛若神武木尊神灵残留似的,看到这一幕也揪心剧痛,神怪之王一头撞在这根横梁上,庞大身躯去势稍微顿一顿。 不知道这神殿究竟用的什么建造的,以神怪之王如此匹敌神武体境后期修为的力量竟然被它挡住了。 想来也是,既然是神界中五大神尊的神殿,定然建造得牢固无比,就连千年前死亡也没能将它彻底夷为平地,其坚固程度自然不用说了。 神铃只感心惊肉跳,电光火石之际总算掠开,瞪着眼睛看这头怒火之王狂怒地咆哮,蛮力发横,又是一头朝那半截横梁撞过去。 它果真是失去了理智,现在只想将怒火发泄出来,不管是什么挡住了它当即引来它更狂怒的冲撞。 神铃看往那个角落,那片柔和的金光依旧,而这头神怪之王,怒火之王,已经彻底忘记了它原本要干的事,只顾着要一头将这半截横梁撞断了。 真是可怕,却又很简单的神怪,简单到了愚蠢的地步。 第431章 神界公敌 趁着它怒得失去了理智的时候,神铃刚要悄悄掠过去,却见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从神殿破败的门窗之中撞进来,数百头,一个个瞪着一双双愤怒的金眼,将她与那头完全忘记自己要干什么的神怪之王包围在里面。 就连它们自己也被自己的王惊住,当中一头一声咆哮:“吾王,你在干什么。” 神铃浑身冷汗直冒,咬着牙朝未见之花所在角落奋力掠过去,只要得到这朵神力之花,至少能让她恢复神力,之后如何脱身便就听天由命了。 但没有力量的话就算天意相助也无法脱身。 她一动,这群神怪立即跟着动起来,潮水一般瞬间朝她扑过去。 神怪之王被自己的族人这么一喊,也猛然惊醒,大吼着朝她扑过去。 神铃闭上眼睛,奋力伸手往角落中露出来半边影子的未见之花抓过去,心在哆嗦:“木尊保佑。” 但刚才那半截横梁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并不是木尊在暗中保佑她,神武木尊,早就被死亡杀死了。 一对一对弯弯的大角同时往她弱小的身躯上撞了过去。 却觉得腰间一紧,被一双手臂抱住,往上空飞速掠开。同时那群狂怒的月角牛撞在一起,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形成的强大的气浪将她震得几欲晕厥。 一对一对的弯角离她脚底板只有尺许,如果这个人来晚了半刻她当即就死无全尸了。 旋即手中的未见之花被救了她的人一把夺走,她一声轻吟,被对方揪住衣领,听对方怒声道:“那个人族呢?你们把他杀了?” 这才看清楚救了自己的人是一名灵族,与神族看起来完全一样的灵族,与她一样完美无瑕的脸蛋,一样的身姿。 继而另一条身影也倏然飞掠进这座神殿,是灵隐峰。 救了她的就是灵隐夕。 灵隐峰又惊又怒,也瞪着神铃:“你们这些混蛋,你们把他杀了?” 长剑一抖,就要扑过来。 灵隐夕掌心一吐,将那朵云气形状的神力之花送过去,厉声喝道:“住手,月角牛失去理智你也失去理智吗?杀了她怎么知道何离剑究竟如何了?” 灵隐峰急忙强行压下长剑,仓惶接住那朵未见之花,生怕碰碎了似的。 “说。”灵隐夕怒瞪着神铃,目中尽是愤怒。 身下那群月角牛群纷纷发出怒吼声,他们三人听不懂,当以为它们又要冲上来,它们却一个个摇晃着庞大身躯,眼冒金星。 刚才那么一撞,这群怒火的化身竟然将自己与族人撞得头晕目眩。 唯独那头最巨大的神怪之王并无大恙,仰头猛然瞪上来。 灵隐峰脸色刷的苍白,一个颤抖:“糟糕。” 灵隐夕怒得冲那神怪之王大喝:“给我冷静,一群没用的东西,用点脑子行不行。” 说罢,喝道:“灵隐峰,给我挡住它。” 灵隐峰白着脸:“我如何挡住它?” 灵隐夕急得拎起神铃掠出这座破败的神殿,置之不理。 灵隐峰吓得连忙落下去,张开双臂,颤抖着对那神怪之王振声道:“冷静下来,月角牛王,给我冷静下来。” 神怪之王刚才那一撞也是受到不小冲击,那都是它的族人给撞的,反倒好像真把它的怒气撞得小了一些。 金灿灿的双眼睁一睁,看出来是灵隐峰,又看出来是灵隐夕将神铃带走了,这才想起什么一样,蓦然怒吼起来:“给我安静。” 那群月角牛纷纷停住。 灵隐峰听不懂,脸色比刚才更白了,沉声道:“别乱来,快认出是我,别把我也撞了。” “吾王,别管这两个灵族,杀了那神族,这仇我们岂能错过。” 这群月角牛纷纷怒吼。 神怪之王怒道:“闭嘴,仇当然要报,在这之前让灵族问出那人族究竟如何了,如果真被他们杀了,我们就直接往神武金尊殿冲过去,将那些神族全杀了。” 它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 “不,吾王。”这些月角牛如何也不肯,焦躁不安地原地乱跳,暴怒如雷。 “混蛋。”神怪之王怒得大吼一声,将它们吼得一个一个都不敢动,气呼呼地强忍怒火。 灵隐峰咕咚地吞了一口唾沫,满头大汗,一动也不敢动,眼见似乎神怪之王冷静下来,这才暗暗抹掉额头的汗水。 直到掠出神殿之外,灵隐夕这才扣住神铃门脉,长剑在手,冷道:“说,如果他死了,你就要被那群神怪分尸吃掉。” 神铃却整个人瘫软下来,看着这名与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的少女,秀目微微颤抖。这就是他们千年里一直在灭绝清除的灵族和神怪,就是那名人族极力想要守护的东西。 她明白了,她被那名人族救过,现在又被这名灵族少女救过。 她见过何离剑与神怪沟通,刚才又见到失去理智的神怪,而神怪失去理智只冲着她,并没有冲着眼前这名灵族少女与那名灵族男子。 神族,什么时候变成神界的公敌了? 她在颤抖,目中悲痛。 看吧,这名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她除了不是神族,跟自己有什么区别?神族与灵族有什么区别? 她颤声道:“你我……都是一样的憎恨魔族……。” 灵隐夕冷道:“没错,那又如何?” 她哆嗦着手,轻抚这名灵族少女的脸庞,灵隐夕吃了一惊,刚要制住她,却见她目中的悲痛和强忍的泪花,禁不住愣住。 这纤弱的素手轻抚着这张脸庞,神铃无声苦笑:“灵族,与神族有什么区别?” 灵隐夕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悲痛不是装出来的,神族也从来不装腔作势,他们装不出来,与灵族一样,他们是虚伪不起来的种族。 “你说什么?”灵隐夕揪着她的手不自禁松了,呆然看着她。 神铃摇摇头,放开她的脸庞,她知道神族不应该得到原谅:“他不在了,但留下了未见之花,他一定还没死,他真的可以救神界,因为他拥有神界核心碎片。” 灵隐夕打了一个寒颤,宛若被一道惊雷击中,秀目瞪大:“你说什么?他?人族拥有神界核心碎片?” 第432章 美妙的感觉 神铃点点头,目光黯然,无声苦笑:“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让我们知道,为什么不肯让你们知道,因为,神族是一个不容异己的种族,人族只是想要活下去,明明大家的敌人都是同一个,却为什么不能齐心协力,却为什么在灭绝魔族之前必须得先从神族手中活下来?” 她明白,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她竟然明白何离剑不愿意暴露木令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看来她这短短的时间里改变了很多很多。 至少,她知道人族对魔族的憎恨不下于神族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进入过何离剑心境的神族,她亲自体验到了那种憎恨和愤怒。 大概因为如此,她才明白何离剑刻意隐瞒木令存在的原因。 她将这个原因说了出来:“一切都因神族而起,是神族让他别无他法,在得到神族的接纳之前,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拥有神界核心碎片,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族人,以及为了重返人界,灭绝魔族。” 她的变化真的很大,这绝对不是神族会有的变化,但身为神族的她确实出现了这种逆转的变化,因为她进入过何离剑的心境。 既然言语无法沟通的话,直接用心与心沟通,也许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她的改变,就是因为曾经与何离剑交心。 灵隐夕无法置信,微微颤抖,秀目剧烈哆嗦:“你……你骗我……。” 神铃淡淡一笑,一时间两人竟然反过来了,灵隐夕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她,她反而握住灵隐夕的双手:“听着,不要憎恨人族,换成你们的话你们也会刻意隐瞒核心碎片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因为一旦暴露出来立即引来神族的灭绝,但他们还要拯救人界,拯救人族,为了自己的族人,他别无选择,别恨他。” “神界核心碎片?”灵隐夕一时间无法回过神,嘴里喃喃,连双手被她握着都不知道。 这是神族与灵族等了千年的东西,核心碎片,只要找齐核心碎片神界立即能重生。如果神界核心碎片一开始就被找齐的话,灵族也不会诞生了,也不会有这个新生种族的命运了。 “你听我说。”神铃要她回过神,扶住她柔弱的肩头,“我愿意倾尽全力说服我的族人,我会的,我们唯一的敌人是同一个,那就是魔族。” “神族先不管你们会不会原谅我们,但在此之前,我们应当齐心协力,将魔族灭绝了,之后不论何种补偿,我愿意倾尽全力说服族人补偿千年中对你们所做的一切。” 灵隐夕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 神铃无声而笑,充满了种种沧桑,种种悔恨,种种彻悟,看着她吃惊的模样,他们跟神族其实没有区别,只是不再长生不老,不再与神界有联系罢了。 但,他们本是同根同源不是吗? 神铃笑了:“神族,应该学会接受未知,应该拥有包容之心。” 她知道若没有这两名灵族的话自己早被那群月角牛撞死了,但这两名灵族也极有可能劝阻不了那群月角牛,因为能与它们沟通的只有何离剑一个人。 所以她不管灵隐夕有没回过神,当即将所有的一切经过尽可能详细地如实相告。 神铃听得恍若身处云中梦里,惊愕连连。 看来灵隐峰成功让那群月角牛冷静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他如何办到的。灵隐夕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神铃握着,却感到一种未有过的亲密感,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可她却不想挣开,第一次,她希望这名神族少女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她发现对方看起来跟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差别:“我灵隐部族的灵族,那位不老不死的灵族是我灵隐部族的?她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核心碎片?神武木尊殿为可能就是那棵大树?” 最后,她惊讶地问:“你们没有任何头绪吗?为什么神武木尊殿化作一棵大树?为什么遗忘巢穴会有结界?那颗果实是什么?这里的奥秘呢?” “那已经不是灵族了。”神铃忆及灵隐梦那双翠绿的双眼,感到强烈的不安,“她可能已经不是灵族了,与那些翼虎一样可能早就变成另外一个种族了,这一切都与遗忘巢穴的奥秘有关系,何离剑既然留下未见之花,他定然没死。” “他没死吗?”这一次灵隐夕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神铃点头,目露堪忧,咬着银牙:“一定是被她带走了,如果她的性质与翼虎是一样的话她完全有理由将何离剑掳走,因为翼虎的诞生与何离剑的力量的诞生极为相似,恐怕她想要得到他的力量。” 真不愧是生为奥秘的寻道者,敏锐的感觉总是这么准确,她立即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关联。 咚,咚,咚,神殿中一片惊天动地的脚步传出来,在神怪之王的带领之下,那数百头月角牛一头一头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从破败的神殿中走出来,瞪着金灿灿的双眼往高空看过来,看住了这两名原本同根同源的少女。 灵隐峰紧张得呼吸都很困难,不住提醒神怪之王:“冷静,要冷静。” 虽然神怪之王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似乎真的能会意,呼哧呼哧地出着粗气,恶狠狠瞪他一眼,似乎他的提醒变成了嘲笑,极为不快。 但它无法反驳,它自己确实就失去了理智,没有这两名灵族神铃早就被它们野蛮痛快地撞死了。 现在看上去,高空中的两名少女似乎已经完成了沟通。 真是奇迹,灵族与神族能够进行沟通,这在千年里绝对不会出现。 造就了这个奇迹的,是来自异世界的种族,人族的何离剑。 “你……。”灵隐夕无法相信现在自己握着神族的手,如果族人知道了一定会疯掉的。 但眼前的这名少女其实看起来与自己无异,形同姐妹一般,她被这种感觉冲击得头脑有点眩晕。 她很奇怪地很喜欢这种眩晕的感觉,不论神族还是灵族都极为重视守护自己的心境,若在以前她会触电一般放开神铃的手。 但现在她却舍不得放开,她喜欢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你去吧。”灵隐夕稳住自己的心神,心脏微微跳动,她看着这名神族少女,“你去吧,我相信你,说服你的族人,去吧。” 第433章 沟通达成 神铃微微笑,点点头,略显惧色地看一眼高空下的那群月角牛。 灵隐夕笑道:“没事,我们虽然无法与它们沟通,但它们始终会因为何离剑而不会为难我们,你去吧,如果要救何离剑的话,光凭我们灵族可能不行,我们对唯一一位不老不死的灵族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她带走了什么奥秘,我们需要神族的帮助。” 神铃看她看得呆住,她真的好奇起来,哆嗦着手再度轻抚她的脸庞:“好奇怪,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灵隐夕嘤的一声,忍住那种激动,让她轻抚,笑道:“我们本来就是神族,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神铃也禁不住露出微笑,点点头:“好奇怪的感觉。” 看一眼高空下的那群月角牛与灵隐峰。 隐约可见灵隐峰面露不满,嘴里嘀嘀咕咕:“你在干什么,哪怕是同性干嘛这么亲密,就算在灵族中如此行为也从未有过,她可是神族啊,你丢失了自己的心境吗?” 神铃轻轻一笑,转身掠开,声音清脆悦耳,满是希望:“等着我,不论如何我会尽自己所能的,在此之前希望你尽快回到自己的部族,立即展开对何离剑与那名灵族的搜寻。” 跟她一块来的神族都已经灭绝,她一个人自然做不了什么,相比起来立即赶回神栖圣境的神武金尊殿才是唯一有用的。 剩下追踪何离剑与灵隐梦的踪迹,交给灵隐部族反而是最恰当的。 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灵隐夕喃喃道:“好奇怪的感觉。” 灵隐峰看一看身边狂躁不已的月角牛,看到灵隐夕放走神铃这些神怪更加暴躁了,禁不住提高声音喝道:“灵隐夕。” 灵隐夕回过身,诱人身影一掠,落了下来。 灵隐峰见到她面露微笑,怔住了:“你怎么了?为什么放她走?” 灵隐夕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走吧,我们回去,路上说,时间不多了。” 灵隐峰吃了一惊。 比他吃惊是神怪之王,怒得放声咆哮:“混账,别发出我听不懂的声音。” 没办法,除了何离剑再也没有能与它们沟通的人了。 不,还有一个,灵隐梦。 但它不会喜欢她的。 它身后那数百头神怪咆哮起来:“吾王,我们被她愚弄了,杀了他们,哪怕不是神族只要愚弄我们就要杀了他们。” “闭嘴。”神怪之王感觉自己本就被这两名灵族愚弄了,现在更加觉得连自己的族人都在嘲笑自己,这些混账族人,胆子竟然变得这么大了。 它愤怒地瞪着灵隐峰与灵隐夕远去的身影:“跟过去,不要让这两名灵族的影子逃出我们的视线,你们都给我盯好了,谁看走了眼让他们消失掉,我就打死谁。” 岂料这群神怪反而更加狂怒:“不啊,吾王,不要跟着他们两个,要杀掉他们两个,我受不了了,我时时刻刻想要杀了他们,我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我不喜欢自己一无所知的感觉。” “闭嘴,谁再出声我现在就打死他。”神怪之王感到自己快要镇不住这些月角牛了,顿然大怒,它是认真的。 它一认真,这些月角牛过着不敢吭声,个个闷着声,强忍怒气,气呼呼地纷纷朝灵隐峰与灵隐夕追过去。 神怪之王不安地看着那群月角牛与灵隐峰灵隐夕的身影:“人族,如果他们能与你一样可以与我们沟通就好了,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到底在何方?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真的让我的这些兔崽子们杀了他们,全部杀光了,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胆敢出事我连你也杀了。” 呼,这庞大的身躯掠入高空,也强忍怒气跟了过去。 灵隐夕禁不住回头看一眼,那座破败的神殿逐渐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线后面,那是她未曾见过的神殿,她出生的时候神界已经死了,遗忘巢穴的结界就已经存在了。 神武木尊殿,她只听说过,这一次见到了,但不是传说中的那般辉煌和不可侵犯,这座神殿与神界一样,只剩一副残败的空壳。 神界,死了,神尊,也死了。 在其他时候的话,她一定舍不得离开这座破败的神殿,哪怕它已经破败了。 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将这里的一切告知灵隐部族,让族人全都行动起来,大家分头找寻何离剑与唯一不老不死的灵族的下落,因为这座神殿藏着的奥秘,就在那名不老不死的灵族手中。 还有何离剑也在她的手中。 至今为止,那他们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奥秘依旧是拯救神界的奥秘,何离剑也依旧是拯救神界的关键。 神铃已经说过了,人族刻意隐瞒身带神界核心碎片是被迫无奈的,她与神铃都理解。 因为,他们是异世界逃进来的异族,他们的世界被魔族毁了。 但他们一定没料到,神界其实也被魔族毁了,尚且神界根本一点都不友好。 他们,是无奈的,痛苦的,甚至是绝望的。 因为对神界来说,他们是外乡人,无家可归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不择手段。 但这不代表他们是故意的。 他们是人界最后的希望啊。 如果换成他们灵族,他们也会这么做,哪怕是神族也会这么做。 何离剑尝试与神怪沟通,与神族沟通,因为人族也想救神界。 她只觉得悲伤,为这个异族感到悲伤,他们一心想救自己的人界,却在此之前得要在神界活下去,得先救了神界,而毁了神界的根本不是他们。 他们凭什么要担负起拯救神界的使命? 真是悲伤的种族。 如今在神铃的解释下他们终于能理解何离剑的所作所为,但这却付出如此代价,遗忘巢穴仅存一名神族的代价,灵隐幻刃被灵隐梦夺走的代价。如果一开始就能心平气和沟通那该多好,但这个世界注定了身为异族的人族是没法与他们沟通的。 灵隐梦就是因为曾经的尝试沟通失败而选择成为妖族,她选择与魔族为伍,只为了灭绝神族,因为神族太绝对了,完全不给异族任何开口的机会,完全不给异族任何机会。 这是神族逼的。 第434章 不在的日子 没有何离剑的日子里真是困难。 小桃儿愁眉苦脸地睁开眼睛,幽幽叹气,苦练了快两个月了,进境还不如何离剑在身边的半天。 她起身,从这粗大的树枝上轻轻一掠,一只小蝴蝶一般落在一张巨大的树叶上,树叶被她的到来微微摇摆着。 “哎。”她兀自再叹息一声,眉头紧锁,坐在这张巨大的树叶上,托着下巴,从粗大的枝叶之间看着那片蓝天。 树叶微微动一动,又有人也落在她身边,也是愁眉苦脸,也是坐下来,趴在自己的膝头上,也是轻轻叹息:“哎。” “邵姐姐,你领悟了吗?”小桃儿认为一定是自己天赋不够,巴望地看着邵澄茗。 邵澄茗甚至不想说话,趴在膝头的脑袋微微摇了摇,显得更加沮丧:“哎。” “哎。”于是小桃儿也跟着叹一口气,锁着眉头,两人无声看着那块蓝天。 两人身后,纵横交错的粗大树枝所成的那块平地上,灵隐部族的灵族有的在忙碌打理他们与这棵大树融为一体的房屋,有的悠闲地闭上眼睛享受这片暖暖的阳光,只有少数几名在相互切磋,不时传来他们交谈的声音。 这里真是与世隔绝的仙境,住在一棵大树上就连做梦都梦不出来,恍若置身母亲编造出来哄骗你入睡的故事之中。 灵隐部族看起来很悠闲,他们似乎除了享受每一天的阳光和清风,就是享受每一天的阳光和清风。 这近两个月的时间,这些灵族有时候会有人找到跌落受伤的雏鸟,带回来了为它们疗伤,之后再欣喜地看着它们重新能站起来,再把它们送回去。 小桃儿看着这些异族,实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清闲,小嘴嘀嘀咕咕:“他们一点也不紧张吗?明明他们相比神族一点也不强,而且一直在躲藏神族的清除,怎么我看他们不像是在躲藏的样子。” 邵澄茗无精打采瞥他们一眼,鼻子里哼哼:“能活五百年的话紧张什么。” “唔。”小桃儿皱起眉头,觉得很不快,“真是懒散的种族。” 那一边,灵隐青那个老太婆正与荧惑覆荧惑芙四名荧惑部族的灵族谈着些什么,郝雄章也在他们旁边,盂洁瑶自然也在。 鲁悼司似乎已经听了一会,觉得极为无聊,纵身一掠,也来到这张巨大的树叶上。 他一来,树叶就往下沉了许多了,邵澄茗摇摇晃晃,瞪他一眼:“你来干什么,要把我摔倒了。” 鲁悼司也是一脸发愁,抓着头发几乎要发狂的样子:“哎,他们讨论到现在也没明白人族心境到底是什么,我本来还以为能帮助我领悟空我心境,看来没有何离剑的催眠术是不行的。” 小桃儿听了便又叹了一口气:“哎。” 鲁悼司苦苦一笑,看着这小姑娘:“小桃儿,你家大小姐呢?” 小桃儿嘟嘟嘴巴,给他示意了方向:“还不是天天一个人等何大哥回来,不要去打扰她。” 鲁悼司举目眺望,看往另外一棵参天大树。这片参天大树一棵一棵大得惊人,每棵相距数十近百里,只见到那棵大树的树尖上隐约一条婀娜人影一动不动。 那确实是姚羡琦。 他苦笑道:“真是痴情。” 小桃儿听得又幽幽叹气,她似乎除了叹气什么也不会:“哎,何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邵澄茗鲜有地插嘴有关何离剑的事:“是啊,我也想念他在的日子了,如果他在的话这两个月里我早就突飞猛进了。” “傻瓜。”鲁悼司轻视地看她一眼,“这两个月时间他呆在我们身边还不如去试一试,说不定等会他就回来了,带着未见之花回来了,只要有未见之花我们的进境比他呆在身边两个月还要快,那可是三个境界啊,我怎么也有神武体境中期的修为了。” 邵澄茗双眼闪闪,激动起来,望着那天际边,那也是远处的姚羡琦望过去的方向,那是灵隐部族结界的入口之处:“是啊,是啊,你这么说他已经去了这么久,说不定等一下就回来了,只要是他的话一定能带未见之花回来。” “哎。”这一次轮到鲁悼司叹气,沮丧地摇头,“若是没有他的话,人族只剩我们几个可怎么办,连修炼都做不到,真是太丢人了。” 小桃儿露出骄傲的神色:“因为这是神武功法啊,本来就不是人族的功法,我们能修炼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想要以人族的标准来衡量进境是错误的,神族长生不老,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时候炼成,灵族能活五百年,神武功法要炼成只需三百年,他们也根本不着急。” 说着嘴角微微一翘,更加骄傲:“何大哥真是厉害,没想到只是一次就顿悟了步帮主的催眠之术,步帮主的催眠之术真是厉害。” 她越说,邵澄茗就越是沮丧,愁眉苦脸:“为什么我就领悟不了呢,师父明明说过我的悟性很强。” 鲁悼司白她一眼:“傻子,那是鼓励安慰你。” 邵澄茗居然没有跟他斗嘴,沮丧地趴在膝头上:“就算鼓励安慰也不是毫无根据的,我的悟性本来就很强,哎,空我心境,真的这么难吗?” 鲁悼司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感到无力,回头看一眼郝雄章那几人,看着他身边的盂洁瑶:“看来我们之中只有盂师姐的悟性才是最强的,恐怕她已经快要领悟出空我心境了。” 盂洁瑶确实是他们当中悟性最强的,这名已经无欲无求的女子从一开始就能隐约感觉到空我心境,两个月时间里一定有不少感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进入空我心境了。 现在看过去,她依旧是面色淡漠,不起波澜,静静立在郝雄章身边,两人聆听灵隐青与那四名荧惑部族的讨论。 小桃儿则望着遥远的姚羡琦的身影,嘴里嘟嘟哝哝:“何大哥,你再不回来我家大小姐就要把眼睛看瞎了。” 邵澄茗嘟嘟嘴,接了一句话:“天空也被她看穿了一个大洞了。” 说着,又露出痴迷的神态,神经兮兮的:“唔,什么时候如果我不在的话,郝师兄也会这样等我呢?” “神经。”鲁悼司做出呕吐的模样,皱着眉头,吐吐舌头,身影一掠,返回去,落在郝雄章身边。 身后传来邵澄茗的骂声:“混蛋,说了多少次了,手脚轻一点,你又差点把我弄摔了。” 那片巨大的树叶确实被鲁悼司那一掠震得发抖,小桃儿禁不住失声而笑,没来由觉得她好玩:“邵师姐,你心态真好。” 附近几名灵族也被她的声音吸引,禁不住看过来,纷纷露出无奈的微笑,看来连灵隐部族的灵族都已经习惯了她与鲁悼司的日常斗嘴。 小桃儿咯咯笑,起身拍拍屁股,也掠开,过去帮那几名灵族整理打扫。 当中一名灵族少女连笑道:“小妹妹,又是你过来帮忙。” 小桃儿露出羞愧之色:“哪里,能得到你们的接纳我们本就无以为报,这不算帮忙,本来是我该做的事。” 说着,盯住这灵族少女不放。 灵族少女笑吟吟,略微一愣,不解看住她,禁不住稍微移开视线:“干嘛这么看着我?” 小桃儿奇道:“真的好奇怪,为什么你们每个人天生就这么美。” 灵族少女更加愕然:“我很美吗?” 小桃儿点头:“嗯,在人族中你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美,我要有你一半美就好了。” 灵族少女显然不理解:“我没觉得啊,我很平常。” 小桃儿忍不住了,抬起手来:“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灵族少女吓一跳,下意识避开:“什……什么?怎么可以有如此亲密之举,哪怕你我都是女性。” 小桃儿哀求:“就一下。” 灵族少女苦了,左看右看,身边的族人却偷偷笑,没有人出声阻止这个人族小姑娘,大概在他们眼里小桃儿跟婴儿没差别吧。 她唯有微微咬牙:“好吧,就一下。” 小桃儿喜道:“好。” 伸出小手在她脸上轻抚,禁不住赞叹:“你皮肤真好。” 灵族少女几乎要晕厥,微微哆嗦,极为不适:“好了,说好的一下。” 小桃儿不舍地收回手,目中尽是羡慕:“我也有这样的肌肤就好了。” 灵族少女羞得阻止她继续说:“我真的很平常,我一点也不出众。” 蓦地,天空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听着像是悠扬的号角,又像是遥远之处传来的紧密鼓声,低沉地在高空中回荡。 邵澄茗惊得从树叶上跳起来,瞪大眼睛望着蓝天。连远处那棵大树树尖上的姚羡琦也吃了一惊,婀娜身影一掠,朝这边掠过来。 小桃儿还没开口问,另一头郝雄章所在之处已经发出惊呼,那是灵隐青苍老的声音,满是震惊:“发生什么事,我灵隐部族的结界被破了?” 同时有灵族瞬间从这棵大树上飞掠出去,朝着这块天空的天际迅疾而去,那是灵隐部族结界的入口之处。 第435章 结界破 姚羡琦也同时落下来,来到灵隐青面前,惊道:“怎么回事?这个声音从哪里来?” 荧惑覆与荧惑芙早就吃惊得站起来,荧惑兰失声道:“灵隐部族的结界,被破了。” 姚羡琦大吃一惊。 “混账,难道是神族?”荧惑显怒道。 郝雄章也面色微变,与盂洁瑶相视一眼:“我们明明已经甩开了那两名神族,应该不是神族,说不定是族长你说过的那种神怪误闯。” 灵隐青说过的,就是月角牛。 荧惑芙沉着脸,略显苍白,他说的那两名神族就是封住她与荧惑覆神力的神柔与神威:“不,这是结界被破的迹象,神怪毫无神智,根本动摇不了我妖族结界。” 荧惑覆也神色不安:“恐怕真是神族,如果是将我与荧惑芙神力封住的神柔与神威的话,那就糟糕了。” 灵隐青面露不安,按着手里的翠绿拐杖:“神威神柔,都是神武力境前期修为,如果是他们两个的话,确实很糟糕。” 神通与神冰也是神武力境前期,两人带着六千多名神族将灵族最强部族荧惑部族险些灭绝,若非有何离剑急中生智,恐怕真的被灭绝了。 而灵隐部族的结界虽然比荧惑部族的强大,但该部族自身却远远没有荧惑部族强,若是神威神柔找到了这里,不用带六千多名神族,恐怕只要一千多名就够了。 不,一千名已经多了。 昔日神通带着六千神族,当中九成都是围堵住荧惑结界的声誉出口,险些灭绝荧惑部族的不过是数百名神族。 想要灭绝灵隐部族,恐怕只需百来名神族就够了。 灵族一则神力微弱,二则全都依靠术法。术法,最大的弊端是准备需要时间。 而天诛者是纯正的神武者,并不使用术法,出招收招随心所欲,灭绝灵族毫无压力。更何况,若是有寻道者也在场的话,这简直就地地道道的屠杀,根本不是对决。 灵隐部族的人纷纷聚过来,个个神色慌张,早有各种声音四处而起,显得慌乱。 灵隐青沉声喝道:“稍安勿躁,哪怕我们不是最强的部族,但也不至于惧怕到如此地步,所有人随时准备应战,若真是神威与神柔,能逃的就逃,不要恋战。” 灵隐部族齐声大喝,纷纷按住腰间长剑,四散开去,守住这棵参天大树的各个角落。 小桃儿从这些灵族之中挤过来,站到姚羡琦身边,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姚羡琦低声道:“没事,我们不会有事。” 荧惑芙秀目中露出不安:“应该不会是神威神柔,想要找到这里仅凭两个月根本找不到,应该不会是他们。” 灵隐青苍老的声音发出嘿嘿笑声,目中寒光点点,望着那蓝天:“那可不一定,现在藏在灵隐秘境这块大陆中的,除了我灵隐部族,还有暗冥部族。” 荧惑覆露出厌恶:“灵族之耻。” 近百年前,荧惑部族就是因为暗冥部族被神族找到了,他与荧惑芙因此为了断后而与族人失散至今。 而将荧惑部族藏身之所告知神族的,就是暗冥寂。 “我记得暗冥寂也来到灵隐秘境了。”荧惑兰目露仇恨,银牙紧咬,“这个败类,上一次竟然让他活了下来,这一次我要让他死得干脆。” 何离剑就是从暗冥部族手中救下灵隐峰与灵隐夕,这才与灵隐部族联系上,否则众人恐怕一时间找不到灵隐部族。 当日救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正被暗冥寂的幻灵术迷惑住了。 荧惑覆恨恨哼了一声,上一次他就是想要暗冥寂慢慢死去,所以才导致暗冥寂竟然鬼使神差活到了现在。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遗忘巢穴中暗冥寂早就被何离剑一剑杀死了。 真是可悲,本以为自己能力出众,却原来他一直在干的事谁都能办到,只是为了用荧惑部族牵制神族才没有人透露荧惑部族的藏身之处,他也因为自己的愚蠢遭致暗冥部族驱逐灭绝。 因为荧惑部族被灭,接下来就轮到剩余的灵族部族,最后,暗冥部族必然也要被灭掉。 原本追杀他的暗冥冬,一身神武力境前期修为的灵族,暗冥部族中最强的灵族之一,号称能与神威神柔抗衡的灵族,却在遗忘巢穴的入口处被灵隐梦杀死。 虽然灵隐梦不过神武体境后期,但拥有翼虎的她,要杀他还是能办到的。 盂洁瑶凝眉摇首:“不,是神族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他们能在两个月时间里找到你们的结界,要聚集人手却不是两个月时间就能办到。” 灵隐青希望她说的是对的,也赞同她的推测:“不错,就算神族能在两个月时间里找到我灵隐部族的结界,单凭神威神柔两人也不敢靠近半步,想要灭我灵隐部族,至少得有上千神族,上千神族可不是随便从各地临时召集过来的,而是从神栖圣境派遣过来。” 说到这里,她更加相信盂洁瑶的推测:“哼,神栖圣境到此处,没有五个月时间赶不到,应该不是神族,一切还等我灵隐部族调查清楚,可能是什么意外致使结界被破了。” 这老太婆显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神族,神族真要灭绝灵隐部族,恐怕百来神族就够了。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警惕没有放下来,一个一个都做好随时长剑出鞘应战的准备。 姚羡琦又禁不住看往结界入口之处,目中的焦急和担忧更加浓烈。 郝雄章知道她想什么,安慰她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姚羡琦淡淡一笑,说是这么说。 荧惑兰也有些不安:“说起来他已经离开两个月,是不是有些太久了。” 灵隐青拄着拐杖,皱巴巴的脸依旧慈祥,眉头却也皱起来:“嗯,从这里前往天息谷最快要差不多一个月,一个来回要将近两个月,算上找寻未见之花的时间,那就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找到了。” 姚羡琦更加忧心忡忡,秀眉几乎锁得要断掉,目中秋水微动,抿着嘴巴不说一句话。 盂洁瑶看姚羡琦一眼:“说明他已经有了头绪,一定能找到未见之花,若是现在就回来反而说明未见之花不在天息谷。” “哦?”灵隐青惊讶地看住盂洁瑶,没想到她的想法总是这么与众不同,不住点头,“不错,不错,你说得对,你看问题的角度真的总与众不同。” 姚羡琦微微一抖,目中这才露出一丝希望,点点头:“嗯。” 鲁悼司也喜道:“这么说现在他已经有了眉目了,一定能的,他一定能找的。” 郝雄章也激动,面露惭愧:“可恨,若是我能领悟空我心境,就算他动手阻拦我,我也一定要去帮他。” 何离剑之所以不让他们跟去,是因为他们太弱了,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如果这些人都跟过去了,那现在一个都不剩,全都死了,不是被月角牛撞死就是被灵隐梦的翼虎杀死了。 他一个人可救不了这么多人。 因为,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下落不明。 小桃儿跳起来,高兴得满脸通红:“我就知道何大哥一定行,只要是他出手,没有不行的。” 荧惑芙与灵隐青这个老太婆相视一眼,淡淡一笑,也相信何离剑现在必定在找寻未见之花,并且很快就回来。 毕竟,这是她们两人的预感确信的人。 而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看往结界入口之处,在何离剑没回来的时候,结界似乎被什么东西破掉了。至于到底是不是被破掉了,一切要等前去查看的人回来禀报。 如他们所言,就算神威神柔运气极好地找到这里,仅凭他们两个是万万不会贸然解开结界进来的,那等于送死。 想要灭绝灵隐部族,至少要百名神族,这百名神族还不是临时从各处召集过来的,必须是从神栖圣境派遣过来有相当修为的神族才行。 那需要花五个月时间,所以应该不会是神族,可能结界遇到了什么意外吧。 就连人族这个异族都存在,都能进入神界,对于区区结界,还有什么意外不会发生呢? 嗖,六名灵隐部族的灵族并肩疾飞,三男三女,面色紧张凝重,很快就掠出那片参天树林。 很快的,他们进入一片正常的群山之中,这片群山就连着这个结界的尽头,刚才结界发出的声响就从眼前的入口处传来。 现在还没看到入口,距离还太远了。 从这里看过去,入口处方向有几个小黑点迅疾而来,速度极快,修为恐怕远在他们之上。 “来了,当心。”六人顿然脸色惊变,纷纷拔出腰间长剑,双指并拢,往长剑上抹去,长剑立即嗡的一声,泛出一片金光。 当那几个小黑点近了,才发现一共十个,来势很快,彼此遥遥就看见了对方。 六人中一人松了一口气,冷汗直冒:“是自己人,我灵隐部族的。” 剩余五人纷纷松一口气,暗暗叫一声惊险。 第436章 必灭之行 这十人在高空中一掠,转瞬来到他们六人面前,从六人面上一一看过去:“没事,不过结界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们现在就去禀告族长,快带路。” 六人连连点头,转身折返回去,连声道:“快来,到底是什么东西撞的?我灵隐部族的结界可是数一数二的,竟能将我们的结界撞成这样。” 十人淡淡冷笑:“不,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撞的。” 六人中一人突然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回身一剑挥出:“混账,他们是暗冥部族,既然是我部族的岂有不认识路要我们带路的,我们被骗了。” 五人齐声惊呼,长剑同时出手:“是幻灵术,混账暗冥部族。” 那十人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也同时挥出十道金光,冰冷无情地激射过去:“不错,既然看穿了那就死吧。” 幻灵术,是暗冥部族独有的术法。 他们千年里因为与神族合作,得到神族许可随意进出神界各处,找寻他们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 毕竟他们不如神族强大,也没有寻道术法,为了应对各种危险,尽量避免动手,故而创立出独特的幻灵术,伪装成对方以避过一劫。 比如,见到一群月角牛,而自己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幻灵术就是很关键的术法了,那可是救命术法。 何离剑从暗冥寂与暗冥部族手中救下灵隐峰灵隐夕的时候,两人无法识破暗冥寂的幻灵术,想要识破幻灵术,至少修为与施术者相当才行。 这六名灵隐部族明显修为远不如这十名暗冥部族,之所以识破,也是这十名暗冥部族说话出现了漏洞。 如此一来,胜负已定。 轰隆一声,十六道金光撞击一处,将半边天映得金灿灿的,天上的云朵宛若一块一块巨大的黄金,看着让人流口水。 刹那低呼声在这金光中发出来,又被一片鲜血淋得死寂。 金光消逝,原本六人只剩下最后一人,手中长剑也已经折断,浑身皮开肉绽,在高空中摇摇欲坠,瞪着金灿灿的双眼憎恨地看着这十名暗冥部族。 暗冥部族,被灵族认为是灵族的败类,灵族的耻辱,灵族对他们的憎恨不下于魔族。 但这双金灿灿的双眼在那十名暗冥部族的轻视之下,金光转瞬消失,双眸恢复了漆黑,他的神力已经耗尽。只是一剑,他就将自己所有神力全都使出来。 足见他对暗冥部族的痛恨,但,他们六人修为远不如人,这就是结果。 “你们……。”他愤怒地瞪着这十名冷傲的暗冥部族,剧烈颤抖,“你们如何破了结界?” 十人只是冷笑,并不回答他。 又见得两条人影从天际边一闪,转瞬就来到他面前,其修为之高简直骇人。 一看到这两条人影,他惊得瞳孔都扩大:“神威……神柔……。” 神威冷道:“是我,今日,灵隐部族必灭。” 他又惊又怒,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躯从半空宛若一块沉重的石头坠落,颤抖的声音被风声淹没掉:“可恶,可恶的暗冥部族,没有你们荧惑部族也不会……咳……现在轮到我灵隐部族了吗……。” 神威长剑微微一抖,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他还没落入大地,立即被这一剑轰成一片粉末,腥红腥红的,如雨一般洒落大地。 那十名暗冥部族个个脸色苍白无血,一开始还冷傲逼人,神威一出现,这十人全都大气不敢出,惊惧地看着这个冰冷的神族。 神柔淡淡道:“灵隐部族,其结界也不过如此。” 不消说,破掉结界的非她莫属。 神威略微回头,冰冷地看一眼身后那十名暗冥部族:“一个不留。” “不。”神柔打断他,金灿灿的双眼露出怒色,“我说了,那个人族我要活的,其他人族我们已经抓了十五个,可以全杀掉,但,那个人我要活的,谁都不准碰。” “哼。”神威冷冰冰看她一眼。 抓了十五人的就是神通带来的那六千名神族,逃掉的,就是何离剑七人。既然已经抓了十五人,那么除了何离剑其他人族就可以不用留了。 神柔毫不示弱,其实真要动起手来,神威不一定能胜她。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千万不要轻视毫无攻击力的寻道者。 “还有。”神柔一时间又变成了指挥者,回头冷冷看着那十名暗冥部族,秀目露出极度厌恶,不管是什么灵族,只要是灵族她就厌恶,“人族,只能由我来杀,你们暗冥部族要杀只能杀灵隐部族。” 十人绷着苍白的脸。 神柔目中露出杀机:“没听见吗?” 十人纷纷冷哼一声作为回答。 神柔傲然轻笑,并不继续跟他们较劲,回过头,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目光看往这个结界的深处。 她的声音若有若无,只有她自己能听见:“核心碎片,不知道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剩余的核心碎片,核心碎片可不止两块,一定还有剩下没找到的。” 这就是人族必须交由她与神威来杀的原因,神界核心碎片可不只是两块而已,只有两块那就不叫碎片了,剩下的说不定人族身上还有。 而,这东西是不能让灵族碰的,不管是哪个部族,神界核心碎片,只有神族才有资格碰。 她厌恶地皱起秀眉,所以,玷污了神界核心碎片的人族,一旦碎片被找齐必死无疑,他们解释是没有用的。 所有的解释,都是掩饰。 就算是真的解释,真的情有可原,他们也不会饶了人族,不管核心碎片为何出现在人族手中的任何原因,那都不重要,他们也不会去理会那原因。 只要玷污了核心碎片,必杀,管你为什么核心碎片在人族手上。 哪怕人族没有玷污核心碎片,单凭异族身份,单凭闯入神界,也必杀,怎么都活不了。 要不是为了找齐核心碎片,他们也不会留着那十五名人族不杀。 听得一个声音从天际边传过来,带着一丝不满:“神柔,别忘了我们跟你们是合作,不是你的手下,若非有我们暗冥部族,就凭你们两个连进来的胆子都没有。” 天际边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连成一片乌云一般,飞速而来,很快就来到神威神柔身边。 宛若是警告一般,这群约莫近万人的暗冥部族一个个冷冰冰看着这两名神族,提醒他们两个,现在在这个结界里只有他们两个是神族,剩下的都是灵族。 为首者就是那名中年男子,暗冥部族族长,暗冥殇。 但在这近万名暗冥部族中,却没有被他救了的暗冥襄的身影,看来来的都是暗冥部族的高手,而修为不入眼的,都没有被他带过来。 暗冥殇冷笑道:“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乱了,如此蝼蚁一般的异族什么时候潜入进来竟然没人知道,若非是神通神冰灭绝荧惑部族恰好遇到,恐怕他们潜伏神界千万年也没人知道,直到他们繁衍出千千万万的族人,那时候可就晚了。” 这句话话中带刺,神柔听得拧起眉头,冷道:“什么意思。” 很明显是在讽刺神族其实也不怎么样,区区二十二名人族竟然还给逃了七人,这可是蝼蚁一般的种族。 暗冥殇冷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说说而已,让你我都知道现在神界的情况,如果不是那异族极有可能逃进灵隐部族,我暗冥部族也不会为你们出力,等神栖圣境派人来的时候那些异族恐怕又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早不在灵隐部族之中了,你说是不是?” “哼。”神柔冷道,“这一次就不跟你计较,下一次你敢再这么跟我说话,我立即就杀了你。” 暗冥殇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是你自己想的,自己对号入座的。” 说罢,得意地回望一眼身后那近万名暗冥部族。 近万名暗冥部族纷纷露出冷笑,他们的族长给他们出了一口气,不然神柔就真将他们当牛马来使唤了。 暗冥殇接着笑道:“暗冥部族,这一次协助神族灭绝灵隐部族,只因灵隐部族自甘堕落,竟然私藏擅自潜入神界的异族,实在让人无法容忍,罪足以死,暗冥部族必灭之。” 这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无法反驳,他接着傲然道:“但是,神柔,你可别忘了你我这一次是合作的,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合作关系,更别忘了这一次暗冥部族精英倾巢而出如此大义之举。” 神威冷冷看着他,根本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或说理都懒得理他,他说什么都是放屁。 神柔则强忍怒火,迷人双眼怒瞪得圆圆的,神族大概第一次这么受气。 暗冥殇笑道:“我暗冥部族虽然是灵族,但心却是神族,没有哪一天是为了神界,故而我们比任何人都渴望能重回神界怀抱,恢复神族之身,这一次你们神族确定遗忘巢穴结界能破,得到的奥秘可别忘了你承诺过要分享给我们。” 原来这才是他帮助神威神柔前来灭绝灵隐部族的真正原因,之前说的全都是屁话。 神柔露出鄙夷的笑容,似乎灵族永远恢复不了神族之身是铁板钉钉的,只是暗冥部族一直在傻傻地固执罢了:“放心吧,会让你们看一眼。” 第437章 神族走狗 暗冥殇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要注意你说过的话,之前你说的可不是看一眼,是分享,我暗冥部族若是因为这个奥秘能恢复神族之身,便也是神族了,难道这对神族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么?对你我不都是一件好事么?” 暗冥殇身为暗冥部族族长原本并不在灵隐秘境,灵隐秘境中藏身的暗冥部族,也不是暗冥部族的全部。 暗冥部族遍布神界各处,没有固定的藏身之处,只要他们认为哪个地方会有他们想要的奥秘,他们就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而,暗冥殇这一次凭着灵敏的嗅觉知道神族确定遗忘巢穴结界能破,故而才出现在灵隐秘境。 原本灵隐秘境的暗冥部族,是由拥有神武力境前期的暗冥冬统领的,那已经被灵隐梦杀死了的,足以与神威神柔抗衡的暗冥冬统领的。 神柔充满了戏谑,淡淡道:“行。” “哼。”暗冥殇极为不快,目露警告,“别说我现在没说过,就算是你们两个,我也能杀了,神武力境前期,哼,我也是神武力境前期,加上我身后这些族人中的精英,要杀你们两个易如反掌。” 神威面容一动,这句话终于激起了他的反应,金灿灿的双眼顿然现出杀机,直勾勾瞪住暗冥殇,手甚至都按住了剑柄,一眨眼可能就挥出来。 神柔按住他的剑柄,笑道:“我说了行,你没听到吗?” 暗冥殇冷笑着看一眼神威,毫无惧色,点点头:“那就好,在得到你们分享奥秘之前,你们两个恐怕不能离开我们身边,不过,在此之前,先把灵隐部族灭了吧。” 说罢,朗声大笑,将高空震得嗡嗡作响,有意显露自己的修为一样,将自己身后那群暗冥部族的精英震得个个脸色苍白,暗中运功抵抗。 神威淡淡冷笑。 “走。”暗冥殇长袍一振,当先掠了进去,带起一阵狂风,从神威身边掠过,将神威的衣袂带得飞扬起来。 这赤裸裸的警告和示威,真是赤裸裸的。 神威却忍住了,依旧淡淡冷笑,神柔也是嘴角挂着一抹轻笑,看他们化作一片乌云,转瞬就消失在结界的深处。 而后两人身形微动,这才也掠了进去。 当这片近万人的乌云靠近那棵大树的时候,藏匿于树梢上各处的灵隐部族立即纷纷怒喝起来,愤怒中带着震惊:“暗冥部族。” 灵隐青一个哆嗦,险些没有拄住手中的翠绿拐杖,当以为自己太老了听错,愣住短时间没有回神。 郝雄章人等则大吃一惊。 树梢中的灵隐部族纷纷带着震怒飞掠出去,一道一道金光毫不迟疑,狂吼着呼啸朝那片黑云迎头痛击:“混账,竟然是暗冥部族,真是变成狗了。” 一声怒吼,荧惑显怒得额头青筋暴起,与荧惑兰同时纵身飞掠出去,还没看见暗冥部族的影子就怒骂起来:“暗冥部族,今天杀了你们。” 没有听错,是暗冥部族,来的不是神族,是暗冥部族。 荧惑覆一声怒喝,也要冲出去,无奈神力被封,只是掠上树梢便已经感到吃力,瞪着震怒的双眼望过去。荧惑芙也又惊又怒,全身因为愤怒颤抖着,落在他旁边。 郝雄章人等纷纷掠上树尖,在见识过暗冥部族的可恨之后,他们又被这个部族再次刷新了三观。 到底可耻到什么样的部族竟然恶心可恨到如此地步,竟然真如一条狗一样反过来咬同族。 就算在人族中也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出卖和背叛。 不,已经不是出卖和背叛这么简单了,他们竟替代神族亲自灭绝灵隐部族。 在神界中,他们见识到了,并且数度三番被这个部族刷新了对下限的认知。 是的,下限可以低到如此地步。 灵隐青老态龙钟的身影也颤巍巍掠上枝头,像一张薄纸剪出来的人影一般,随时被清风撕成碎片,手里的翠绿拐杖几乎要握不住了。 这老太婆至今不信来的是暗冥部族,而不是神族。 直到她与众人举首眺望过去,见到那片近万人所成的乌云,怒得险些把自己抖得散架,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剧烈哆嗦:“混账,混账,灵族之耻,灵族之耻。” 荧惑覆双眼几乎要瞪得裂开,怒道:“我杀了这帮……这帮……。” 他实在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浑身骨头被狂怒震得叮叮当当响:“这帮畜生。” 郝雄章惊得许久才回神,无法让声音发出来:“天下竟有如此……之徒。” 他也没有任何词语来形容,这真是已经变成了神族的狗,神族人手赶不及的时候,恐怕他们为了主子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咬死。 何况区区同为灵族的族人。 已经被狂怒驱使冲过去的那群灵隐部族也有约莫近万人,一个个怒声咆哮,全都失去了理智,一道一道金光将天空整块染成金色。 痛骂,诅咒,怒喝,在这金光中如雷炸开,滚动不止,天空宛若烧沸的一锅热水,令人不敢靠近。 原本湛蓝的天,现在被剑光和狂怒以及憎恨取代,但有靠近半寸者,当即灰飞烟灭。 “狗,神族的狗。” “暗冥部族,我杀了你们。” “无耻,无耻之徒。” “今天灭绝了你们,灵族之耻。” 刹那,天空炸开了。 荧惑覆一声怒吼,纵身就扑过去。 灵隐青一把将他拉住,这老太婆因为狂怒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慈祥,浑身散发出一片片杀气,与她颤巍巍的身影完全不符,让人感到诡异,诡异得可怕,可怕得诡异。 “我灵隐部族,今日就灭绝暗冥部族。”这老太婆冷声道,目中尽是怒火和杀意,“这是我灵隐部族要干的事,暗冥部族,是我灵隐部族的,你们谁也不准动手。” 是狂怒,这份狂怒如果得不到完全的爆发,那么灵隐部族也会痛恨致使他们不得完全爆发的人。而身为荧惑部族与人族,如果插手就是抢了他们的狂怒。 这份狂怒是他们的,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共享。 邵澄茗怒道:“我要杀了他们。” 灵隐青蓦然大喝,与以往的慈祥判若两人,形同怒火的化身,再有任何人刺激她,恐怕她不分敌我就杀掉了:“我说了,这是我灵隐部族的,谁都不准跟我们抢,灵隐部族今日就灭绝了暗冥部族。” 邵澄茗娇躯微颤,强忍怒火,瞪着天空中那片剑光和鲜血,宛若无休无尽的烟花一般,金色和红色此起彼伏,看去甚是迷人。 但,是致命的迷人。 姚羡琦怒道:“不,他们一定因我们而来,应该是谁也不准跟我们抢,我要杀了他们,一个不剩。” 鲁悼司也怒道:“杀,我要杀了他们。” 一声怒喝,一片杀气顿然炸开,将这棵大树笼罩在内,灵隐青瞪着他们。 众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老太婆,不能再刺激她了,否则她真会杀了他们。 暗冥部族是他们的,是灵隐部族的,谁也不准跟他们抢。 荧惑芙呼吸都颤抖,惧怕地后退一步。灵隐部族一向心慈手软,连千年前与魔族最后一战都再三思考才动手杀了对方,但暗冥部族却竟然让他们如此狂怒。 这个老太婆现在处于狂怒与理智的边缘,他们不能跟他们抢,绝对不能。 姚羡琦又惊又怒,回头瞪着那片剑光和血光,不住搜寻,咬着牙恨声怒道:“神柔呢?没有神柔如此修为的寻道者绝对解不开结界,神威和神柔呢?” 荧惑覆也被灵隐青的狂怒惊住,因为咬牙强忍怒气而青筋暴起,闻言也瞪着眼睛四处搜寻那两名神族。 灵隐青冷道:“那两名神族可以交给你们,暗冥部族,一个都不准动。” 荧惑芙将声音提高,远远送出去,怒道:“神柔,神威,给我出来,我知道你们在。” “滚出来。”荧惑覆怒得大声咆哮。 他两人神力被封,在这一片惊天动地的剑光轰鸣声中根本无法听得见。 郝雄章顿然怒声吼起来:“神威,神柔,给我滚出来。” 鲁悼司也怒吼道:“神族,出来受死。” 姚羡琦瞪着双眼在一片一片绽放开的剑光和血花中不住搜寻,暗冥部族与灵隐部族彼此近万人,加起来两万人,在天空中密密麻麻一片,在刺眼的剑光与血花中不住穿插,看得眼花缭乱。 “我要杀了这个可恶的种族,神族,出来受死。”她怒声道。 这一切,若非有神族都不会发生。 在那一片失去理智的剑光中,荧惑兰也杀得失去了神智,双眼金灿灿的,却胜似鲜血。看着面前那名暗冥部族在自己眼前被炸成一朵血花,被他的鲜血从头淋到脚,诱人身影变成了死的代名词。 她宛若酿了千万年的一缸怒火,现在被人不小心打开了封口,里面的怒火立即冲破这脆弱的封口,倾泻而出,要将这天地灌满了。 瞪着那双仇恨的眼睛盯住下一名暗冥部族,双指并拢,往长剑上一抹。 却在同时,另一条惊怒的人影从她背后窜上来,长剑闪出一片金光将她笼罩在内,声音因为杀戮而变得沙哑:“荧惑部族,死吧。” 她已经来不及出剑,狰狞地回头瞪着他,但被他的剑光遮挡住了,除了金光什么也看不见,而这金光就是她的死亡。 泼,这片金光倏然破开,宛若一盆清水泼上一面墙壁,四散破碎,在高空洒落下来。 荧惑显依旧宛若她的守护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此刻也失去了理智似的,瞪着干燥的双眼,看着那名暗冥部族,长剑一闪,一道金光毫不迟疑呼啸而出。 他是灵族中鲜有的神武者,根本不需要出剑之前的准备。 第438章 灵隐暗冥 那名暗冥部族在震惊之中化为一片细碎的血肉,纷纷往大地上洒落:“神武者?” 不错,灵族中鲜有的神武者,这就是荧惑显。 倏地,三道金光同时咬住了他,从三个不同方位朝他激射而来。如此明显的神武者出现在灵族之中,想要忽略掉都办不到,他早就被暗冥部族盯上了。 对这些纯粹依靠术法的灵族来说,他的威胁实在太大了,必须首要除掉。 而他刚为荧惑兰化解了一剑,又连续击毙那名险些得手的暗冥部族,纵是神武者一时间也无法再度挥出第三剑,因为这三道金光来的时机实在不早不晚。 荧惑兰长剑刹那出手,化作一道金光在荧惑显面前一横,将当中一道金光击得粉碎,自己的剑光也应声消散。但剩下的两道金光却狂吼着毫无阻拦,继续朝荧惑显扑过去,离他只有十丈距离。 十丈,对剑光来说距离等同于零,他无法避开了。 但他真的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惧色,仍旧一副要扑过去将这三名暗冥部族杀掉的狂态,瞪着毫无理智的双眼直勾勾看往那三名处在不同方位的暗冥部族。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脑子里只有,我要杀了所有见到的暗冥部族。 荧惑兰喝道:“闪开。” 但比她的声音更快的是一朵巨大的金色幻花,这朵不论人界魔界还是神界都没有奇花猛然在他身前绽放开。 迷人的花瓣一震,将剩余两道金光震成粉末,自己也被崩碎,化作一片金色花粉,梦幻一般飞扬着。 姚羡琦冷冰冰出现在荧惑显面前,盯住那三名中的一名暗冥部族,窈窕身影一花,倏然出现在他面前,声音宛若寒冬的寒气,钻入了对方的心中:“死吧。” 泼,这名暗冥部族双指还没有并拢起来,刹那整个人炸开,化作一朵刺眼的血红花朵。 生命,真是美丽,尤其是生命所化的血花,让人迷失其中。 远处,那棵大树上,灵隐青那个老太婆勃然大怒:“谁敢跟灵隐部族抢暗冥部族。” 但她身边所有的人族都已经不见了,全都出现在天空中的那片金光中。 这老太婆狂怒无比,几乎要被自己的怒火冲得晕过去:“我要杀了你们,不准跟我灵隐部族抢。” 姚羡琦勃然大怒,冲那老太婆怒喝道:“我是救荧惑部族,谁跟你们抢,看清了,混账。” 泼,她身边一名试图偷袭她的暗冥部族浑身炸裂,化作一片碎片从高空洒落,小桃儿也震惊地看着姚羡琦。 没想到自己的大小姐火气上来了竟然也这么恐怖,不管对方是谁惹火了她,她可什么都不管。 但,其实说白了,人族就是想要杀暗冥部族。 灵隐青气得脸色发青,但却没有办法反驳这名人族少女,她确实是为了救荧惑显。 但她立即瞪着小桃儿怒道:“放屁。” 这老太婆火大了也是什么都不管,什么形象都不存在了。 小桃儿气道:“我是救我的大小姐,你要我的大小姐死么?” 灵隐青一怔,只来得及说放屁两个字,立即被她一句话打断,并且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小丫头,耍赖起来也是能让人气死三条命。 灵隐青便又瞪着剩余人族。 但见郝雄章怒吼着击毙了一名暗冥部族,盂洁瑶冷若冰霜,出手也是击毙一名暗冥部族,鲁悼司与邵澄茗更是将一直压抑的狂怒发泄出来,完全没有察觉到那老太婆刚才在说什么。 郝雄章也不管了,怒道:“你别说了。” “你……。”灵隐青几乎要气炸,这个文质彬彬的人族男子竟然更加干脆直接,四个字就打发了她。 荧惑覆蓦然哈哈大笑,怒声喝道:“好,杀得好,族长,他们现在已经逼不得已,无法抽身收手,就让他们杀吧。” 灵隐青怒道:“你们是故意的,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荧惑芙更是因为自己神力被封一身怒气无法发泄,振声喝道:“杀,替我多杀几个,等我神力恢复,就没有你们杀的份了。” 此话不假,荧惑部族乃是灵族中最强的部族,她与荧惑覆都是神武力境前期修为,真要他们出手那可就不一样了。 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荧惑部族族长,荧惑兰的爷爷,荧惑显的父亲荧惑堇,都是相当的修为。单凭最高的高手来说,荧惑部族在数量上已经完全碾压剩余部族,不愧是最强的部族。 无怪神族不论如何以灭荧惑部族为先,而将剩余部族置之不顾。 灵隐青气得浑身哆嗦,狠狠一顿手中翠绿拐杖,怒声喝道:“神威,神柔,给我出来,没有了族人相助你们就不敢现身了吗?” 忽而一声长笑穿透这片剑光和血光,刹那将这块天空都压了下去,恍若天地之间全都吓得不敢出声。 一道黑影在那片剑光血光中一闪而过,迅疾而来,倏然出现在灵隐青面前。 这人面露傲然轻笑,轻视地看一眼荧惑覆与荧惑芙,嘴角抑制不住的鄙夷:“没想到啊,荧惑覆,荧惑芙,真希望我暗冥殇带一块镜子过来,给你们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荧惑覆怒道:“暗冥殇。” 荧惑芙气得几欲晕厥,怒喝一声,硬要冲上去:“小人得志,若非我神力被封,你连话都不敢说。” 暗冥殇冷道:“那你们两个是选择现在就死,很好,我明白了。” 长剑倏然一抖,化作一道金光呼啸着朝荧惑芙而去。 荧惑芙气得两眼发黑,奋力朝他扑了过去:“我杀了你这个狗东西。” 若非有暗冥部族,荧惑部族现在也不至于如此。 她因为狂怒完全忘记了自己神力被封的事。 “荧惑芙。”荧惑覆又惊又怒,来不及阻拦,更加来不及救下她,就算来得及他也没有丝毫力量能救。 泼,暗冥殇的那道金光猛然炸开,顷刻无踪。 暗冥殇微微一愣,目光从荧惑芙身上移开,看往灵隐青:“神武力境前期。” 灵隐青嘿嘿嘿笑起来,笑得极为恐怖:“不错,你以为只有你是神武力境前期吗?暗冥殇,百年前你是神武力境前期,百年后你依旧是神武力境前期,毫无长进的狗东西,依旧是那狗模样。” 暗冥殇似是遇到了意外,脸色微微一沉:“没想到你快要死的人竟然也能进入神武力境前期。” 灵隐青咧嘴而笑,口中牙齿已经没剩几颗,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她是神族的话,她究竟又是一副什么模样,大概很美很美吧:“不错,你的极限看来就是神武力境前期了,不巧啊,我也是,虽然比你晚了一些,但终究是达到了。” 荧惑覆身影一掠,将荧惑芙拦腰抱住,他也不管神族灵族对异性肢体接触的忌讳了。刚才暗冥殇那一剑的剑气虽然被灵隐青化解掉,但余波依旧将她震得嘴角冒出一缕鲜血。 其实他两人已经是夫妻,女儿都一百多岁了,却依旧忌讳彼此肢体接触,真是无法理解的种族。 看来,要灵族繁衍下一代真是很艰难很艰难的事。 首先,他们必须得先克服自己的心理,拥有交(哔)合的勇气,而后交(哔)合之中能否忍受得住不死去是一回事。若是能忍受下来,所怀的下一代九成又在胎中死去。最后,孩子生出来了,能活下来又只有一成。 对他们来说,自行繁衍确实是禁忌,如此艰难已经说明了一切。 荧惑芙女儿虽然已经一百多岁,但她看起来跟十七八岁的少女没有区别,娇躯微微一颤,强忍那一剑对自己的冲击,恨得银牙咯咯作响,怒瞪暗冥殇。 若非神力被封,她与荧惑覆轻易就可以杀了暗冥殇。 “杀了他。”她颤声道,“为了荧惑部族,为了灵隐部族。” 灵隐青手中翠绿拐杖微微一动,在枯枝一般的手中轻舞,划出一轮圆圈,呼呼作响,竟然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渴望地看着暗冥殇。 这老太婆渴望将他生吞了:“没想到我灵隐青临死之前还能杀了你这条狗头,我死而无憾了。” 暗冥殇不敢大意,握紧长剑,凝神静气,紧盯着对面的老太婆。刚才被她化掉那一剑,他已经知道这个老太婆与自己势均力敌,确实是神武力境前期没错。 他冷笑道:“灵隐青,我还记得你曾经的容貌,而今再见,却如此模样,真是可悲,果然灵族是被神界抛弃的东西,只有恢复神族之身才是灵族的救赎,我暗冥部族,是唯一进行自我救赎的灵族,而你们,就这么带着不可饶恕的罪,死去吧。” 灵隐青冷笑:“懦夫,你连活着的自尊和资格都没有了,带着你的无耻死去吧。” 懦夫,说的是暗冥部族不敢接受灵族的身份,不敢为了保留神族血脉背负罪名。 自尊,说的就是暗冥部族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他们形同神族爱理不理的小狗。 资格,没有自尊的懦夫当然没有活着的资格。 无耻,不论灵族神族,其实都不喜欢暗冥部族,但看看现在暗冥部族在干什么? 这就是无耻。 第439章 矛盾部族 暗冥殇嘴角挂着高傲的冷笑,目中的怒火却出卖了他现在真实的感受,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怒道:“死吧,灵族,我暗冥部族马上就恢复神族之身了,你们就继续堕落吧,不,你们已经没有继续堕落的机会了,今日,灵隐部族,全灭。” 他对神族此次的遗忘巢穴之行坚信不疑,坚信遗忘巢穴的结界千年后终被破解,遗忘巢穴深处的奥秘终被神族寻得。 对,但那结界不是神族破的,是何离剑。 那奥秘,并不是神族的希望,更不是他的希望,而是整个神界的绝望。 轰隆,两道神武力境前期的金光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失去理智地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一片强烈的金光,刹那将天空中所有的剑光都压了下去。 强大的力量瞬间将这棵参天大树化为一片灰烬,强大的气浪几乎同时又将这灰烬吹得无影无踪。 这是灵隐部族结界之中,最高的修为的对决,只是一剑,就将所有的光芒压了下去。 金光消散,既然是同等的修为彼此都没有留下余力,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 高空中,原本那棵参天大树荡然无存,徒有四条人影悬空而立。 灵隐青瞬间苍老许多,面色如涂了一层白粉,唯独双眼是金色的,在苍白的底色下,这金色极为刺眼。 嗤,她终究没忍住这一口鲜血,从嘴角,鼻孔,耳孔,双眼之中慢慢流出来,那老态龙钟的身影刹那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片最终干枯的树叶一样,开始往下飘落。 荧惑芙身影一掠,将她抱住,剧烈颤抖:“族长。” 这老太婆手中翠绿的拐杖无声滑落,追入数百里下的大地之中,化作一个小点,小点再彻底消失在绿色的大地之中,被云气遮挡住看不见。 宛若她的生命也就此消逝了。 “暗冥殇这个混蛋呢?”这老太婆颤抖着,艰难地从满嘴鲜血中将话问出来,鲜血因为她说话从喉咙中咕噜咕噜冒着气,整个人宛若已死的干枯树枝躺在荧惑芙怀中。 荧惑覆剧烈颤抖,怒瞪着对面的暗冥殇。 暗冥殇胡须一抖,唔的一声,强行忍住喉咙里的鲜血,将之吞回去,手里的长剑却因为五指无力抓住脱落,紧随绿色拐杖落入被云气笼罩的绿色大地之中。 吼,荧惑覆仰天怒吼,倏然在高空一掠,手中长剑一闪,穿透了暗冥殇的心窝,毫无神力的剑尖穿透出他的背心,一片鲜血飞溅而出。 荧惑覆瞪着眼睛回头,看着那干枯的老太婆:“死了。” 咳,暗冥殇瞪大眼睛,努力抬起手,试图要抓住荧惑覆的喉咙:“你这……你这……废物……。” 荧惑覆怒瞪双眼,缓缓将他胸腔中的长剑抽出来,把他推入大地之中,怒道:“你这渣滓。” 暗冥殇瞪大眼睛,应该一生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瞬间浮现出来了吧,他露出了恐惧,声音却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了:“我……我要……成为神族……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是的,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却死了。 因为他没料到灵隐青这个老太婆即将寿终的时候竟然也达到了神武力境前期的修为,他失算了。 他闭上了双眼,不是他想,而是他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世界已经结束了,他在大地上的那层云气中穿出一个小小的圆圈,圆圈微微荡漾,合拢一起,仿佛世上从未有过这么一名疯狂的灵族。 他就此被神界永远消抹掉。 灵隐青咧开掉了大半的牙齿,无声而笑,就此断气,静静躺在荧惑芙怀中。 荧惑芙仰天怒吼。 一时间,世界都宁静起来,只有她的怒吼声。 剑光,刹那停住了,天空恢复了湛蓝,血花,停住了,天空恢复了湛蓝。不论灵隐部族还是暗冥部族,都停住了,一个个看着她怀里的老太婆,与已经消失在云气之下的暗冥殇。 “族长……。”这是灵族两个互相残杀的部族在心中同时响起的声音。 这个声音转瞬从内心深处变成了狂吼,将这瑟瑟发抖的天空震得崩裂:“族长,杀了他们。” 很奇怪,彼此喊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但,却在互相残杀。 金光瞬间将天地炸开,伴随着一片一片刺眼的血花,怒放在这个世界中,这个世界叫神界。 这是一个绝对的世界。 当,姚羡琦震开对面划过来的长剑,对面这名暗冥部族双眸金光已经消逝,他已经没有丝毫神力,但仍旧奋力要挥剑。 姚羡琦手中长剑也变得沉重,震开之后只感到浑身乏力,略微喘气。 看过去,高空中只剩下两千多人,原本两个部族加起来两万来人,此刻杀得各自只剩下了千来人,彼此精疲力竭。 当,相距半里开外,郝雄章也吃力地挡下与他纠缠在一起的暗冥部族的长剑,双方因乏力不住哆嗦,但仍旧咬着牙想要将长剑推过去杀死对方,相击在一处的长剑摩擦出一片刺眼火花,胶着角力。 姚羡琦睁眼环视,看着这个被破掉的结界里的高空,剑光不再,彼此都耗尽了神力,此刻全凭一身力气原始地相杀。 “够了。”她颤声道,将视线盯住对面那名暗冥部族,“自己看看吧,够了,非要你死我活吗?” 对面那名暗冥部族咬牙怒道:“不,不够,不杀光灵族永远不够。” 姚羡琦怒道:“你也是灵族,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们永远都恢复不了神族之身,不过是你们自己的幻想,若能的话千年里早就能了。” 那名暗冥部族咧嘴嘿嘿疯狂地笑,尽是狂态:“不,愚蠢的异族,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恢复神族之身,只要灭绝了灵隐部族,只要杀了你们这些异族,我们就拥有那奥秘了。” “放屁。”姚羡琦被这固执得愚蠢的愚蠢激怒,“你们永远改变不了你们是灵族的身份,你们不过是逃避自己的命运,不敢面对自己,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先杀了自己。” 这一声怒骂在高空中回荡,令得灵隐部族与暗冥部族剩余的两千来人都听到了,两个部族的灵族心中都在哆嗦。 郝雄章一声底喝,震开与他交缠的那名暗冥部族的长剑,也振声怒道:“没错,你们口口声声要灭绝灵族,怎么不先杀了自己,这是最容易的事,你们根本就是逃避命运逃避自己的懦夫,胆小鬼。” 鲁悼司也瞪着眼睛怒道:“杀啊,这么憎恨灵族的话怎么不将自己杀了,现在杀了自己啊,你们,也是灵族,既然无法面对自己,那就杀了自己啊,还是说你们只有逃避的勇气,连杀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没想到人族这几句话竟道破了暗冥部族可怜的真面目,令得所有人一时间都莫名停住手中长剑,被这句话骂得呆住。 一名灵隐部族怒道:“杀啊,你们不是憎恨灵族吗?为了证明你们的憎恨,先将自己杀了啊,既然灵族不配活在世上,怎么你们还活着,怎么不先把自己杀了,懦夫,胆小鬼。” 这几句话恍若拥有可怕的力量,一时间暗冥部族都默然起来,甚至有些开始被震惊住。 听得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在高空回荡,根本听不出究竟从哪里发出:“愚蠢,只要你们灭了暗冥部族,我答应分享给你们的奥秘就能让你们恢复神族之身。” 荧惑芙蓦然大喝:“神柔。” 荧惑覆也瞬间从疲惫中被狂怒激得吼道:“神威,神柔,终于肯现身了吗,给我滚出来。” 高空中,两个部族密密麻麻的人群之间,倏然出现两条人影,冷若冰霜,将寒冬顷刻提前带到天地之间似的,天空刹那凝固起来,令人无法呼吸。 神威冷冷从六名人族脸上看过去,却对荧惑覆与荧惑芙视而不见。 神柔嘴角挂着冷笑,鄙夷地看着荧惑覆与荧惑芙:“来了,早来晚来结果都一样,根本不用我动手,放心,我不会杀死你们的,你们就交给暗冥部族,你们不用我亲自动手。” 说罢,对那些一时间停住的暗冥部族冷道:“怎么,已经千年了,你们要的奥秘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我神族从遗忘巢穴中带出来,就等你们快些灭绝了灵隐部族回去看一看了,不想要了吗?你们会恢复神族之身,千年了,你们终于等到了。” 此言一出,暗冥部族宛若被人从梦中唤醒,顿然个个精神抖擞,战意高昂,狂吼着继续朝灵隐部族扑了过去:“去死吧,我们活着是因为我们能恢复神族之身,谁是胆小鬼?是你们,你们才是胆小鬼,连自我救赎都放弃了的胆小鬼,灵族中只有我暗冥部族有勇气自我救赎。” 荧惑芙与荧惑覆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遗忘巢穴?你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闪开。”只是这么一迟疑,荧惑芙与荧惑覆被两名灵隐部族推开,原本朝他们心窝刺来的两柄长剑从他们身边擦过。 嗤嗤两声,推开他们的两名灵隐部族却再也来不及避开,就此丧命,神智消失的瞬间,死死抓着心窝上的长剑,咧嘴无力而笑,满是嘲讽:“愚蠢,就算神族已经得到他们的想要的奥秘,就算他们肯分享给你们,你们永远也恢复不了神族之身,你们永远是灵族。” 第440章 水令 荧惑芙与荧惑覆勃然大怒,吼声震得天空颤抖,将那两名暗冥部族一剑击毙:“混账,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 神柔傲然,轻视地瞥一眼这两名荧惑部族中最强的灵族,身影一花,倏然出现在姚羡琦身前,一掌将她对面的那名暗冥部族拍飞:“我说了人族由我来杀,谁让你动了他们。” 那名暗冥部族在高空划出一道轨迹,但却没有生她的气,反而激动兴奋不已,大吼着借助这一掌的力道盯住一名灵隐部族扑了过去:“我们终将再度成为神族,灵族,死吧,灭绝吧,玷污神界的污秽之物,灭绝。” 神柔与神威一来,暗冥部族立即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不要命地继续与灵隐部族厮杀起来,一时间高空中短暂停住的血花继续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开。 姚羡琦愤怒地瞪着神柔,牙齿咯咯作响,秋落剑一抖,朝她扑过去:“神族,简直卑鄙无耻。” 神柔淡淡一笑,如今姚羡琦已经神力耗尽,全靠自身的力气,如此扑过去简直是将自己送给了她。 却见那张樱桃小口说出一个温柔的字:“封。” 五根葱白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捏完了复杂的手势,在她盈盈一握的同时,天道无形无声呈现。 姚羡琦一声轻吟,全身顿然被无形的枷锁捆住一般,动弹不得。 神柔诱人身影在空中飘然往前一荡,来到她面前,纤纤素手抬起她圆润的下巴,笑道:“不要让我亲自动手,我不喜欢太过亲密的接触,哪怕是同性,更因为你是恶心的种族,说吧,核心碎片是不是还有剩下的在你们身上,自己交出来。” 这句话说得很轻,加之现在已经疯狂的暗冥部族将怒吼声震得天空到处哆嗦,根本没人听见她的这句话。 只有姚羡琦听见了。 她吃了一惊,看着这名完美无瑕的神族少女:“你……你的目的根本不是灭绝灵隐部族。” 神柔素指放开她的下巴,嫌弃很脏似的,甩了一甩:“不,只是顺便灭绝灵隐部族,不过这一次确实是冲核心碎片而来,不要有幻想,自己交出来会轻松很多,你也不想痛苦吧?” “你……。”姚羡琦震怒地瞪大眼睛,这一次神威神柔是冲着五令而来的,而接纳了人族的灵隐部族则被她顺手也灭绝了。 神柔微微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伸手往她纤纤细腰一搂,将她拉过来,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不住摸索。 “混蛋。”姚羡琦怒得大骂,但却无奈无法动弹。 神柔紧紧皱着眉头,她刚才已经说过了,哪怕是同性之间的接触也会让他们这个种族感到恶心,何况姚羡琦是异族,原本就让神族恶心的异族? 她在强忍那种恶心的感觉,一语不发,只想快点搜完她的身体,将极有可能藏在她身上的剩下的碎片找到,然后杀了。 她不管姚羡琦的痛骂,甚至将那素手伸进她的衣领之中,在她圆满的胸脯与神秘的怀里摸索。 听得一声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声音怒骂:“放开我大小姐。” 小桃儿怒得小脸都变形,朝神柔扑过去。 神柔秀眉一皱,反手一抓,抓住小桃儿的手腕,轻轻发力,小桃儿手里的短剑应声坠落。这只素手片刻不停,将小桃儿拉了过去,扣住她的门脉,另一只素手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你……你……。”她已经确定姚羡琦身上并没有她要的碎片,姚羡琦又动弹不得,气得破口大骂,“你这卑鄙的种族。” 小桃儿奋力挣扎,无奈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被那只素手在身上每个角落摸索,令得这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张开小口,想要咬上扣住自己门脉的那只手。 岂料神柔手臂一振,将她扳过来,冷道:“你也没有。” 另一只手终于离开了她刚开始成熟,尚且带着青涩的身躯,一抖,一柄长剑显现出来,带着寒光朝小桃儿的脑袋而去:“那就死吧。” 姚羡琦顿然浑身僵硬,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刹那世界都变黑了:“小桃儿。” 一条人影狂怒地朝神柔扑了过去:“你敢动她试一试,我人族少一个我们就灭绝了你们神族。” 当,神柔那一剑被挡住了。 鲁悼司怒得几乎失去理智,幸好神柔因为众人已经耗尽神力,这一剑也没有用上什么神力,所以鲁悼司才没有被震飞。 神柔眉头一皱,反手一剑拍在他后脑勺上,他立即像一颗流向朝神威飞过去,神柔略显怒气:“不要光看着,给我搜。” 神威冷冰冰地抬起手,手指一弹,当,鲁悼司手中长剑立即脱手,化作一道闪电从高空中落下,没入大地之中。 继而神威五指张开,抓住了鲁悼司的脑门,五指微微发力,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瞬间从他头顶冲了进去。 鲁悼司一声闷哼,立即晕厥。 神威厌恶地看着他,另一只手一挥。 嗤,鲁悼司上半身的衣物顿然炸裂,赤裸裸地光着膀子,将一身结实的肌肉毫无保留呈现出来。 “哼。”神威紧紧皱起眉头,他甚至不愿意去触碰鲁悼司的身躯,一挥手,将鲁悼司往大地中甩去。 长剑一抖,一道金光贯穿高空,径直朝急剧坠落的鲁悼司射过去:“没有,可以死了。” 倏地,一条娇媚婀娜人影一掠,在金光击中鲁悼司的瞬间一把抱住他,那道金光轰鸣着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只差毫厘,慢了半个念头鲁悼司就灰飞烟灭了。 救了他的是邵澄茗,邵澄茗紧紧抱着他,怒瞪一双秀目,朝上空的神威瞪过去,银牙咬得几乎崩碎:“我要……杀了你……。” 与此同时,神柔手中长剑再度一闪,再一次往小桃儿的脑袋划过去。 倏尔眼前一花,手中顿然空空如也,她略微吃惊,抬头看去。 盂洁瑶冷冰冰扶着小桃儿,抖一抖长剑,毒蛇一般盯住了她,慢慢抬起长剑。 “盂姐姐。”小桃儿吓得小小身躯不住颤抖。 “走。”盂洁瑶冷道。 神柔冷笑,五指张开:“那么就在你身上了?” 小桃儿绷着小脸一掠,抱住姚羡琦在高空一荡,迅速掠开。 与此同时,神威极度厌恶地皱起眉头,又是一剑朝抱着鲁悼司的邵澄茗而去:“先杀了再搜不就行了。” 邵澄茗瞪大了眼睛,她就算神力没有耗尽的时候也无法避开,这时候更加不要想了,何况还带着鲁悼司? 却在此时,荧惑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角度一闪,瞬间将她一把抱住,电光火石之际掠开。 神威两度出手都无法击毙鲁悼司与邵澄茗,冷漠的脸不由露出怒气,盯着荧惑芙冷道:“荧惑芙,这么急着死?这一次可没有他来救你和荧惑覆了,那就如你所愿吧。” 他,指的是上一次救了荧惑芙与荧惑覆的独行者,一名将自己置身神族与灵族之外的神族,不愿意选择神族也不愿意选择灵族的神秘神族。 近百年前荧惑芙与荧惑覆为了给族人断后独自面对神威神柔,两人险死,正是被这名神秘的神族给救了。 据荧惑芙荧惑覆所言,那是一名孤独的神族,向来只有他找你的份,而你却永远都找不到他。对于神族灵族,他两不想帮,却看心情曾经都救过神族与灵族。 真是一名古怪而又神秘的神族。 神威所发这道金光无情地朝荧惑芙激射过去,将三人都笼罩在内,这一剑用上了神武力境前期的修为。 三人中两人神力耗尽,一人神力被封,谁也躲不掉了。 另一边,神柔微微一笑,抓住了盂洁瑶,瞥一眼原本带着姚羡琦要逃走却又回过头的小桃儿:“逃吧,让你们逃,只要你们能。” 说完一声轻笑,满是轻视和鄙夷,一把搂住盂洁瑶的纤纤细腰,另一手开始不住摸索她的身躯。 但这一次她可有准备了,刚摸完她的上半身,素手离开她的娇躯,往身后一挥,五指瞬间一握:“封。” 听得一声闷哼,原本要偷袭她的郝雄章立时也被天道无形封住,怒得只有干瞪眼。 神柔回过头,慢慢将手从盂洁瑶怀中收了回来,嘴角激动地一个哆嗦,一块闪着蓝色光泽的奇物被她牢牢抓在手里,她声音都哆嗦起来:“核心碎片,剩下的果然在你们身上。” 那是水令。 郝雄章惊得瞪大眼睛。 另一块火令,就在他身上。 神柔不愿意接触异性,足尖一点,将郝雄章踢飞,喝道:“神威。” 神威正一剑朝荧惑芙姚羡琦小桃儿挥出,光听她激动的声音已经明白她找到了,手中长剑立即一个颤抖,惊得看过去:“真的找到了?” 这一剑就此略微偏移,但依旧足以将三人轰成一片碎片。 在神威伸手接住郝雄章的瞬间,荧惑覆也将三人从那道金光中分毫不差地救了下来,又惊又怒地瞪上来,也是一个激灵,刹那呆住了。 他们都看见神柔手中的那块水令。 第441章 灵隐之怒 “那是什么?”荧惑覆禁不住松开手,与荧惑芙被水令柔和的蓝光吸引住。 嗤,郝雄章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浑身衣物炸开,一块反射着赤红光泽的奇物从他身上掉落,在高空中划下。 神威瞬间被雷电击中一样,一直冷冰冰的他顿然整张俊朗的脸都变形扭曲起来,被震惊扭曲了:“找到了。” 身影一花,竟然将郝雄章置之不顾,在高空一闪,抓住了那块火令。 猛一抬头,看上去,与同样激动的神柔四目交接,彼此都是激动得几乎要晕厥:“剩下的核心碎片,全都找齐了。” 刹那,原本再度疯狂的高空顷刻又停滞住,暗冥部族与灵隐部族,所有人,瞬间都震惊住,停止了杀戮,一个一个都看着这两名神族。 “核心……碎片……?”荧惑芙声音被激动扭曲,颤抖带着哽咽,“神界……神界核心……碎片吗?” 荧惑覆吸了一口凉气,有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只觉得阵阵寒意将自己侵蚀掉了:“为什么会在人族身上?” “核心碎片?” 所有人几乎同时发出了这四个字,一切都停止了,时间停止了,空气都凝固了,风也停止了,没有人动,都在看着这两名神族手里的奇物。 水令,与火令。 明明不过巴掌大的东西,神威却竟然像捧着一块炽热无比,不可触碰的东西,原本冰冷无情的他终于出现了第一种感情。 激动,激动,还是激动。 他生怕碰坏了手里的火令,呼吸都是颤抖的:“核心碎片,全都找齐了。” 神柔也忘记了一切,金灿灿的秀目盯着手里的水令,被那淡蓝的光泽吸引着:“都找齐了,核心碎片,神界,将会重生。” 而姚羡琦则吸了一口刺骨冰冷的寒气,与小桃儿两人都僵硬住。 郝雄章与盂洁瑶也是一动不动,鲁悼司与邵澄茗更是见到了末日一般,瞪大了眼睛。 这一下,人族隐瞒五令的事实毫无保留地被暴露了。 不用神族动手,他们可能会死于接纳了他们的灵族之手,荧惑部族,灵隐部族,可能,他们会杀了他们。 什么都可以隐瞒,什么都可以利用,唯独对方的希望不可隐瞒,唯独对方的信任和感情不可利用。 但,人族就隐瞒了灵族的希望,利用了灵族的希望和感情。 不可饶恕。 荧惑芙无法相信神柔神威从自己一直倾尽全力帮助的人族身上搜出了两块核心碎片,对她来说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灵隐部族也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一个个都向这六名人族投以震惊目光。 慢慢地,荧惑芙目光渐渐变得冷漠,心碎地看着这六名人族:“你们一直隐瞒着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开始就一直隐瞒着我们的吧?” 郝雄章不敢与她目光对接,咬着牙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一开始就有预料也许有暴露的一天,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盂洁瑶要她冷静:“我们逼不得已。” “闭嘴。”荧惑芙蓦然大喝,目中露出愤怒,这种愤怒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荧惑兰比她还要震惊,几乎要崩溃掉,颤声道:“我将你们带回我荧惑部族,我们将你们从神族手中救出来,我们收容了你们,我们相信你们,可是……。” 荧惑覆怒得直咬牙,瞪着双眼直勾勾看住这六名人族:“可是你们,你们却竟然不过一直在利用我们,比暗冥部族还要可恨。” 被他提到的时候暗冥部族都还没回过神,狂喜震惊于神柔神威手中的水令与火令。 灵隐部族惊怒无比,就在今天他们还与人族和睦相处,他们的族长甚至将未见之花所在之地都告诉了这些人族,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一名灵隐部族怒道:“你们一直在利用我们,我们收容你们,保护你们,甚至倾尽全力帮助你们,如此信任你们,你们……。” 他怒得说不出剩下的话,浑身颤抖,目中愤怒几乎要将他焚烧掉。 灵隐部族纷纷怒骂起来:“可恶的异族,这世间竟有如此卑鄙的异族,我们如何对你们,你们竟然这么对我们,不,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利用我们。” 姚羡琦绝望了,苦声哀求:“不,你们听我说。” “闭嘴。”荧惑覆蓦然怒声狂吼,狂怒让他变成了没有理智的猛兽一般,瞪着六名人族。 这时候,暗冥部族才回过神来,愕然看着他们。 “嘿嘿,报应,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活该,你们永远得不到救赎,这就是你们罪有应得的下场。” “继续吧,你们就这样继续吧,我们马上就恢复神族的身份,你们就这样永远带着那罪堕入深渊之中,永远得不到救赎。” 神柔嘴角高高翘起,五指一抓,牢牢抓着水令,轻笑中带着无尽讽刺和鄙夷:“那么接下来如何做呢?荧惑部族,灵隐部族,你们至今执迷不悟,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就算你们反悔也已经不能得到我神族的原谅,太晚了,这是你们罪有应得。” 神威冷笑,冷冷哼了一声,将火令收进怀中,负手悬浮高空。 神柔发出一阵轻笑:“我已经不想杀你们了,自己了结自己吧,已经得不到救赎的你们,唯有杀了这些异族,再自己了结自己这条路了,这是你们最后的出路,已经一错再错,深陷其中不能得到拯救的你们,还要继续固执自己成为灵族的选择是对吗?” 暗冥部族禁不住纷纷仰天大笑,笑得开怀,他们似乎已经看见自己重新成为神族的那一刻,看着灵隐部族与四名荧惑部族,他们也不想动手了。 “不要再错了,灵隐部族,荧惑部族。” “动手吧,难道了结自己与自己的罪有那么难吗?” 神柔尽是鄙夷和厌恶:“哼,真是讽刺,直到异族到来你们依旧在被他们利用透彻之后才明白过来,真是讽刺啊,然而已经千年了,你们没有救赎的机会了,快些自己动手吧。” 姚羡琦怒得朝她瞪过去:“若非你们神族我们也不会刻意隐瞒,都是你们所致。” “够了。”荧惑显突地怒声吼道,首先缓缓抬起长剑,怒瞪双眼看住她,“实在无法原谅,无法饶恕,人族,你们比魔族更加令人可恨,这一路上的信任和感情,都是假的,都是你们为了利用我们装出来的。” 身影一花,他第一个动手,朝姚羡琦扑过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们死吧。” 六人大吃一惊。 其实之前早就料到了,何离剑就说过,如果在得到这个世界真正的包容之前就把剩余三令拱手奉送,就是这样的下场。 在得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接纳之前,不论什么时候将三令拿出来,都是同样的下场。 所以他现在正在努力争取这个世界的接纳和包容,但他如今自身难保,下落不明。 “大小姐。”小桃儿惊得推开姚羡琦,如今姚羡琦被神柔封住行动,必死无疑。 但她神力耗尽,在这瞬间唯一能做的只有奋力推开姚羡琦,嗤的一声,她自己则无法闪开,荧惑显狂怒的长剑刺入她小腹之中。 嘤的一声,强大的冲击力将她娇小的身躯击飞,笔直划出一道轨迹,与姚羡琦一起落入大地之中。 高空里回荡着姚羡琦惊怒的声音:“小桃儿。” 两人消失在大地之中,再也看不见。 邵澄茗惊呆了,蓦然怒骂着朝荧惑显扑过去:“你疯了吗?何离剑说得没错,在没得到你们真正的接纳包容之前你们果然不分青红皂白,连解释都不听吗?” 荧惑兰身影一花,挡在她面前,震惊和愤怒让这名灵族少女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我不想再听到人族的声音,你们这些骗子。” 长剑一闪,邵澄茗狂怒地也一剑挥出,当的一声,撞击出一片火花:“不可理喻的世界,真情和假义你们自己都分不出来吗?” 当,荧惑兰银牙怒咬,将她手中长剑震飞,瞪着她:“死吧。” 一掌拍出,嘤的一声,邵澄茗立即从高空中坠落,她怀里不省人事的鲁悼司也与她一块消失于大地之中。 顷刻之间,六名人族被他们两个出手击落四名,瞬息的逆变令得任何人都无法反应过来。 郝雄章怒声责骂:“你们疯了,难道都是假的吗?我们一路上对你们如何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与盂洁瑶都被神柔封住行动,惊怒地看着这些人,他第一次如此绝望,哪怕在玄泰之巅的最后一天也没有这一次这么绝望。 因为那一次还有五令作为最后的希望,而现在,何离剑至今不归,究竟如今情况如何没人能知,身上的水令木令又被夺走,之前众人料到的最绝望的情况也发生了。 已经没有丝毫希望,就算何离剑来了也没有希望。 他怒瞪着神威与神柔,目中尽是怨毒与憎恨,咬着牙,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神族。” 盂洁瑶却看了一眼结界原本的入口,结界如今已经不在,那个原本的入口是何离剑离开的方向。 她将目光收回来,微微闭上,而后缓缓张开。 第442章 鸟尽弓藏 神威冷笑,足尖在郝雄章背心一点,郝雄章立时被这一脚送到了荧惑覆与荧惑芙面前,听他冷道:“荧惑芙,荧惑覆,看看你们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被异族利用,被藏有核心碎片的异族利用。” “你们非但背叛了神界,背叛了神族,不承认自己的罪,还鼎力协助持有核心碎片意图对神界图谋不轨的异族,自己看着办吧。” 神柔补充一句:“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将他们身上剩下的碎片夺过来,也许神界还会宽恕你们,我神族还会宽恕你们,你们非但没有,还一直倾尽全力帮助他们,别跟我说你们被骗,被骗也是你们自己愚昧所致。” 郝雄章狠狠咬牙,看看荧惑覆,看看荧惑芙,闭上了眼睛:“动手吧,既然你们认为我们在利用你们,那就动手吧。” 灵隐部族狂怒地喝声四起:“杀了他,荧惑覆,荧惑芙。” 荧惑覆剧烈颤抖,环视那群仅剩千人的灵隐部族:“是我们,是我们将他们带到这里来,是我们害了灵隐部族。” 一切都从荧惑部族四名灵族将人族带来开始,如果不是的话灵隐部族今天应该不是这样的一天。 荧惑覆回过头来,怒瞪郝雄章:“但毕竟你们确实帮过荧惑部族,就留你全尸,我们灵族与你们人族不一样,我们是念曾经有过旧情的种族,哪怕那是假的。” 倏然一掌拍出,郝雄章紧咬牙关,哼都不哼一声,宛若一块沉重的石头从天坠落,消失在大地之中。 盂洁瑶淡淡看着荧惑芙。 荧惑芙脸都已经冷下来。 神柔淡淡笑,轻轻一推,将盂洁瑶推到她面前。 盂洁瑶淡漠到了冰冷的地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径直看进她的双眼之中,平静得宛若一副空壳,没有灵魂似的。 荧惑芙痛苦地闭上眼睛,素掌一拍,这位冰美人也从高空坠落,消失于大地之中。 神柔笑了:“真是可悲,愚蠢得可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暗冥部族纷纷得意地笑起来,这一刻,他们为自己骄傲和自豪:“我暗冥部族,是唯一千年里不断进行自我救赎的部族。” “自己动手吧,灵隐部族,荧惑部族。”他们纷纷冷视,尽是鄙夷,毫无怜悯。 荧惑芙瞪着眼睛,看住神柔,声音哆嗦:“现在已经有了几块?” 神柔冷笑:“说了,都找齐了,若非你们的愚蠢,早就找齐了。” 荧惑芙看住荧惑兰,荧惑兰目光剧烈抖动。她又看住荧惑覆,荧惑覆一副怅然迷茫,呆呆看着这片天空。 灵隐部族也纷纷放下手里长剑,一个个垂着头。 难道他们真是错的吗? 荧惑覆忽而一声苍笑:“也好,如此神界终于重生,只要核心碎片都找齐了,神界核心在你们寻道者的努力下必定恢复如初,神界,必定重生,只是……。” 说着,他剧烈哆嗦起来,声音也无法发出来。 神柔冷道:“只是已经跟你们毫无关系了,这是我神族的世界,不是灵族的,不是神怪的,你们,要么现在就死,要么等着我们慢慢地,一个一个地,将你们全部清除,这不是你们的世界,在你们选择成为灵族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跟你们毫无任何关系。” 荧惑覆剧烈颤抖,呼吸也是剧烈颤抖,目中竟有泪光在抖动,他说不出话。 “难道……我们是错的?”荧惑芙美目中也闪现泪光,几乎说不成话,“是我们过早放弃了神界吗?” 刹那,灵隐部族都面露痛恨之色,没有一个有勇气抬起头。 荧惑兰咬着嘴唇,也低下脑袋。 荧惑显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把自己的生命都吐了出去,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耷拉着脑袋。 有一名暗冥部族实在看不下去了,怒道:“快点动手杀了自己,污秽之物。” 一声怒喝立即引来一片怒喝,将天空震得轰鸣:“还不动手,难道真要我们来吗?污秽之物,去死吧。” 荧惑芙却慢慢抬起头,迎着这一片谩骂,看一看荧惑覆,荧惑覆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两人又看往荧惑兰,荧惑兰也被那一片谩骂骂得抬起头,一家人彼此相视。 荧惑覆忽而冷道:“但是,这是我们的选择,就算我们过早放弃了神界吧,但当初决定成为灵族的时候,放弃神界是为了神族,既然神界已经可以重生,那么就不需要我们了,我们会离开神界。” “但要我们死,不可能,成为灵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接受了自己,我们没有错,只是做出了最坏的打算罢了,我们为神界为神族之心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们没有罪。” 荧惑芙冷道:“不错,千年里我们从没有错过,我们坚信我们一直在为神界,为神族,甚至牺牲付出自己的一切,我们为自己骄傲自豪,唯一的错就是帮了人族,现在,我们的错已经被我们弥补了。” 荧惑兰一个哆嗦,也迎着暗冥部族那片谩骂和惊怒的目光,振声道:“对,我们就是灵族,我们为自己骄傲自豪,唯一的错我们已经弥补了,要灭绝我们,不可能,我们是为神界为神族才诞生的,如果神界与神族认为是我们自作多情依旧要灭绝我们的话。” 灵隐部族原本沮丧着,听得早就按捺不住,蓦然纷纷怒喝:“依旧要灭绝我们的话,那我们就死战到底,我们为自己骄傲自豪。” 神柔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暗冥部族立即被他们的喝声激怒,狂吼着再度扑过去。 这块天空断断续续的剑光与血花再度闪现,怒喝和兵刃交接之声组成一首震世之曲,在这神界之中久久不绝于耳。 神柔瞥了一眼神威,神威冷笑,两人身形一动,无声掠开,朝着出入口而去。 剩下的已经没有他们两个的事了,暗冥部族的价值也马上就用尽。 当中一名暗冥部族果真被他们拂袖而去震惊,呆住了:“神威,神柔,你们……。” 荧惑芙怒道:“终于知道了吗?就算神界核心碎片已经找齐,就算遗忘巢穴的奥秘已经被找到,你们永远都是灵族,永远都无法恢复神族之身,我们清楚,神族清楚,你们其实是最清楚的,是你们在逃避自己。” 神威神柔的离开无异于认同了她的话,灵族就是灵族,再怎么样也无法恢复神族之身了。 你们灵族就这么自相残杀吧,同归于尽吧。 然而暗冥部族此刻想要离开已经完全不可能,灵隐部族早就杀红了眼睛,他们的族长被杀死了,死于暗冥部族族长暗冥殇之手。 但同样的,暗冥部族族长也死了,死于灵隐部族族长灵隐青之手。 所以,哪怕神威神柔达到目的,满载成果离开了,双方都没有停止的可能。 反而,更加狂怒。 第443章 神怪之军 “即便我们无法恢复神族之身我们也要灭绝了你们,灵族,必灭。”这些暗冥部族怒吼起来,早就将自己被神威神柔利用抛在脑后,现在被利用已经没有什么计较的必要。 如荧惑芙所言,他们就是灵族,憎恨自己是灵族的他们,憎恨灵族的他们,在无法恢复神族之身的绝望之下,将这绝望与愤怒发泄在了其他灵族身上。 因为其他灵族与他们相反,承认并接受,更骄傲自豪自己是灵族的身份。 他们无法容忍。 倏地,天际边传来一片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咆哮将天空瞬间震得几欲粉碎。 神威与神柔脸色倏然大变:“月角牛。” 灵隐部族与暗冥部族也同时心中一惊:“月角牛。” 荧惑芙与荧惑覆大吃一惊:“月角牛。” 这个咆哮声是灵隐秘境中独有的,那是神怪的吼声,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什么神怪,是月角牛。 刹那所有人惊得呆住,不止一头,那咆哮声是一片,估计有数百头。 所有人都颤抖了。 连神柔都面色顷刻苍白无血:“约莫有数百头,怎么回事,月角牛如何全都来到这里?” 神威也惊得面露惧意,如果只是一两头他完全不放在眼里,哪怕是月角牛中的王他也不屑一看,他可是神武力境前期。 但,听这雷声一般滚滚而来的咆哮声,源源不绝,惊天动地,那是一大群,是数百头的月角牛。 单单是成年月角牛就必须两名神武体境中期的神武者联手才能保证可以击毙,数百头,得需要多少名神武体境中期的神武者? 数百头,神威声音都变了:“走,必须离开,不准失败。” 神柔几乎停住了呼吸,瞪大金灿灿的双眼,看着天际边那片黑压压的庞大黑影所成的乌云,那数百头月角牛已经来了。 “不论如何,必须冲出去。”她几乎要绝望,紧咬牙关,微微哆嗦。 是的,连她都绝望了,神武力境前期的寻道者与天诛者都绝望了,因为这是数百头月角牛,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神威手心直冒汗,握紧了长剑:“就算是死,也要将核心碎片带出去。” 神柔沉声道:“目的是脱身出去,不要做多余的事。” 两人身影倏然一花,朝那片黑压压的神怪之云掠过去,迅疾如闪电一般,毫不犹豫,片刻不迟疑。他们的目的是,不论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将水令与火令带回去。 荧惑兰几乎要晕倒,惊惧地看着那片月角牛群将天空都压得黑下来:“为什么?为什么月角牛出现在这里?” 这一下这里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了,但也许已经冲过去的神威和神柔可能能成功离开。 而他们,灵隐部族,荧惑部族,暗冥部族,全部都得死。 他们的神力已经耗尽了,还没耗尽的时候拥有神武体境中期修为的也寥寥无几,依旧是绝望,结果仍然是死。 他们死定了。 “吼~~~~~~~~。”那片黑云之中,一头月角牛极为显眼,因为它的声音是最大的,体型是最大的,那对弯角也是最大的。 “月角牛王。”神柔惊呼出来。 神威都绷紧了一张脸,惊愕住:“连它都来了,怎么回事?” 月角牛王,乃是相当于神武体境后期修为的神武者,是能使用神力的神怪。 虽然说一对一的话神威神柔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应对,但,神怪之王最大的作用是让这数百头神怪凝聚为一股可怕的力量。 数百头月角牛凝聚为一头,加之本是怒火化身,想都不敢想。 “怎么办?”神柔惊惧地看往神威,与这群月角牛群的距离正在闪电一般急剧缩短,马上就撞在一起。 神威狠狠咬牙,目中露出不甘心和愤怒:“不要理会那头月角牛王,挑它们的空隙,一口气冲,谁先冲出去,另一个人就将身上的核心碎片抛给对方。” 很明显,先冲出去的人最有希望脱身,而后冲出去的人,可能就此没有了任何希望,当然要将自己身上的碎片交给另外一个人了。 神柔银牙一咬:“好,就这样。” 话刚落音,月角牛群带过来的气压已经将两人席卷其中。 两人清楚看见这一头一头神怪狂怒的姿态,以及不可阻挡的力量,宛若一面无形的墙壁,将出路全都堵死了。 而那头怒火之王的吼声更加将两人震得身体起了共鸣似的,体腔在剧烈抖着。 没人听懂它在吼什么,唯一听得懂的人如今下落不明,被另一名唯一听得懂的妖族抓走了。 从这怒吼声中,灵族们都同时听出了一种结果,绝望和死亡,这是月角牛马上给予他们的东西。 吼~~~~~。 神怪之王看到这两名神族利箭一般试图从数百名月角牛之中冲出去,发出一声咆哮:“杀了这两个神族,我认得他们。” 看来神威神柔就算是神怪也能记住他们,因为他们太强大了,太无情了。 刹那数百头月角牛争先恐后朝这两个渺小的身影一起撞过去,每一头彼此摩肩擦踵,不留任何缝隙,就是不让他们两个冲过去。 一对一对弯弯巨角划破空气,空气发出爆破之声,令人闻声色变。 这一瞬间,数百头月角牛形成一面真正密不透风的墙壁,致命的墙壁。又像是一座沉重地没人能承受的大山,径直朝神威神柔撞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神怪之王,那对弯角已经顶到两人面前。 “神柔。”神威厉声喝道。 神柔五指一抓,双眼从未有过这么金黄,娇声怒喝道:“天道无形,封禁。” 嗤,神怪之王身上那层金光顿然熄灭,它又惊又怒:“我的力量。” 神柔握手瞬间,它一身相当神武体境后期的力量顷刻被封住。但由于它冲劲太大,庞大的身躯依旧在高空继续往前撞过去,那对弯角呼啸着撞上两人。 当,电光火石之际,神威长剑一道金光激射,结结实实撞在它的弯角上,将它近三十人高的庞大身躯震得一抖,硬生生将它阻住。 而它则被自己强大的冲劲和神威那一剑的力道夹击震荡,发出一声长吼:“唔~~~~。” 它身后密不透风的数百月角牛同时将天地遮住,恍若黑夜来临,瞬间就要将神威神柔吞没其中,再撞成粉碎。 第444章 强冲 神柔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飞速捏动各种手势:“神威,给我点时间。” 神威片刻不迟疑,显然两人经常合作,彼此默契其实根本不用她说。 身影一花,跃上还在眩晕的神怪之王背上,长剑再度闪出一片金光:“神明天威,给我破开一个洞。” 想要冲出去就得先在这堵可怕的墙壁上打破一个洞,这一剑倾注了他可怕的力量,神武力境前期的力量。 但他知道也许不行,一剑挥出之后厉声道:“快。” 那一剑咆哮着击入这群数百头月角牛群之中,宛若一滴水滴入汪洋大海,轰隆一声,在这面墙壁上激荡出一圈小小的金色涟漪。 涟漪中,顷刻毙命数头月角牛,出现了一个缺口。 但缺口刚诞生立即又被这群怒火的化身同时填补上,怒火更加狂烈了:“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王,吾王。” 神柔紧张得绷着脸,十指张开,怒声喝道:“五行封印。” 嗡,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倏然出现在空中,竖在那面重新成型的墙壁面前,每一条线条飞速流动,将两人严严实实保护在后面。 咚,这群月角牛群纷纷撞上这轮五彩阵印,立即又有几头因为自己太过用力,被自己的冲劲撞得头晕目眩。 这由五彩光线所成的阵印竟然宛若不可摧毁的精钢之墙,连月角牛都无法撞破。 昔日神铃与另外两名寻道者也以五行封印禁锢神怪之王,但她们三人所使出来的五行封印直径只有半里。 而神柔这一轮五行封印,竟有一里左右的直径,尚且是一个人使出来的。 神武体境中期和神武力境前期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咚咚咚,数百月角牛前仆后继,失去理智一般不断撞击在这轮五彩阵印上。真是愚蠢的神怪,只要绕过去就行了,非要硬冲走直线。 不过,怒火的化身哪里有理智。 五彩阵印被它们撞出嗡嗡之声,像是一面战鼓,正在经受一个粗汉野蛮地敲打。这一条一条飞速流动的光线被震得一根一根崩断,化作一片一片迷人光粉,飞扬在高空中。 神柔惊得瞪大眼睛,沉声道:“神威。” 神威身影一花,两人飞速绕开,意图趁这些月角牛失去理智的时候从它们身边绕过去,就此逃之夭夭。他们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只能说月角牛实在太笨了,脑子根本不会转弯。 岂料神怪之王虽然神力被封,一身蛮力尚在,蓦然大吼着掉头一撞,怒骂道:“一群笨蛋,绕过来。” 与神威那一剑径直相撞,让它冷静了不少,但神力被封,它的火气立即又冒出来。 神威大吃一惊,两人打一开始就一心想要以最快速度脱身,一时间疏忽了它的蛮力。神怪之王那小山一样的身躯就算没有力气,轻轻一压也足以将人压成一张肉饼,更别说那天生的蛮力了。 天道无形只能封印神力,而不能封印肉身的力气,神怪之王与生俱来的蛮力少说也足以与神武气境前期匹敌。 仓皇之下,神威长剑一横,当的一声,十万火急之下挡住那对巨大的弯角,剑身上飞溅出一片刺眼火花,将他与神柔惊惧的面孔映照出来。 由于这一撞太过突然,神威都险些没挡住,当即往后飞出,背心撞在那轮正在崩碎瓦解的五彩阵印上,将其中几条光线绷得应声断裂,化作一片光彩在他身边缭绕。 “糟了。”神柔慌里慌张,素手梁忙急匆匆捏出一个手势。 然则太晚,术法的准备就是致命的缺陷。 神怪之王撞飞了神威,脖子一扭,那对弯角一挑,朝她挑了过去。 嘤的一声,她惊恐地双掌往前推,来不及使出天道无形了,停住捏动手势,下意识挡住那对巨大的弯角,自己也被挑得飞起,与神威一样撞击在那轮五彩阵印之上。 阵印发出嗡的一声,已经崩碎了一半。 没有寻道术法的她一碰即死,来不及使用天道无形等同坐以待毙,立即一声轻吟,几欲就此晕厥过去。 泼,她一个人施展出来的五行封印同时崩碎,一片五彩斑斓的光芒将高空映得迷人。 吼~~~~,这一片怒吼就在身边炸开,数百头月角牛瞪着一双双愤怒的眼睛,齐刷刷盯住他们两个。 他们落入这群月角牛群的正中间,不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脱身。 “碎片呢。”神威厉声喝道,全然不管神柔差点就晕过去,伸出手去。 神柔只觉得体内一阵翻江倒海,每一个部位都剧痛无比,秀眉因为剧痛就要皱得断掉,剧烈哆嗦着。 光是硬撑维持住自己的神智就让她濒临极限,神威这一声她没有听见,只觉得天地旋转,双耳嗡嗡作响,哇的喷了一口鲜血。 当这群月角牛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么恐怖。 神威认定她已经无法脱身,一把将她揪过来,伸手就往她怀里摸索过去:“快给我。” 与此同时,数百月角牛群同时朝两人再度撞过去:“死吧,神族。” 神威一个颤抖,震惊地瞪着眼睛,在她怀中摸索的手因为绝望停住了。太晚了,两人都逃不掉了。 倏地,一片黑影在高空中呼啸着横过,电光火石之际全数击中那群月角牛。 那是暗冥部族,他们同时出手挡下这群月角牛,正齐声喝道:“快走,带着碎片,快走。” 但他们神力耗尽,此举等同送死,当即这千人发出一片惨叫,纷纷毙命于一对一对巨大的弯角之中,化作一片一片血花随风飘扬。 而灵隐部族与荧惑部族则惊呆地悬浮高空,一个一个看过来,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神柔一声轻吟,强行让自己恢复清醒,喝道:“走。” 神威怒得推开她:“我说了谁不行就把碎片给对方,你没听见吗?” 神柔一抖,惊住:“我还没死呢。” 身影一花,穿过暗冥部族为他们而流的血花,穿过变得乱糟糟的月角牛群,朝出口飞掠过去。 神威怒得瞪她一样,紧随其后,狠声道:“下次若再是这样,我直接杀了你。” 神柔目中微微一颤,紧紧咬着银牙一声不吭。 一阵狂风从两人身后袭来,神怪之王弯角上还挂着几名暗冥部族的尸首,狂怒地朝他们身后扑过去:“神族,必死。” 因为神威的无情刺激到了吧,神柔正无处发泄,怒得五指飞速捏动手势,回身一抓:“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嗤,神怪之王庞大身躯一震,被一只无形大手牢牢抓住一般,顿然动弹不得,狂怒地发出一声咆哮。 啪,神威给了她一个耳光,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着飞掠出去:“别做多余的事,别逼我真杀了你。” 一开始两人就打定主意不择手段以最快速度脱身的。 神柔蓦然呆住,轻轻抚着火辣辣的秀脸,上面浮现一只清楚的手印,火红火红的,那双秀目里微光剧烈颤抖着。 第445章 独行者 倏地,两道金光突然从出口处激射过来,带着愤怒的痛骂声:“神族,真是要将我灵族赶尽杀绝吗?” 两人一惊,神威长剑一抖,瞬间将那两道金光卷得化为虚无。 看过去,灵隐峰与灵隐夕这时候才追上这群月角牛,狂怒地朝他们扑过来:“你们真是不容异己吗?” 又是两道金光,在神威神柔面前,他们两个其实弱得不堪一击,却用以卵击石的勇气不顾一切扑过来,早就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灵隐峰。” “灵隐夕。” 灵隐部族与荧惑部族齐声惊呼,刹那沸腾起来,千条人影瞬间纷纷在高空中化作道道闪电,同时朝神威神柔掠过去。 “住手,神威,神柔,我们让你们走,不要伤害他们。” 是灵隐峰与灵隐夕带着何离剑前去找寻未见之花,他们终于回来了,但却只有他们两个,何离剑却不见了。 哦,除了他们两个,就是这一群莫名其妙出现的月角牛。 这到底怎回事? 荧惑芙又惊又疑又怒,颤声道:“怎么回事,何离剑呢?” 虽然现在他们憎恨人族,但习惯之下她还是直呼何离剑的名字。 神威怒目圆瞪,本以为按照计划他们两个不用亲自动手,轻松就灭绝灵隐部族,夺得剩下的碎片,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岂料一切都成功之后,却发生如此突变。 他们已经算是成功了,只是情况突然有了变化,只要再坚持一口气,离开这里,他们就真的成功了。 怒火之下,长剑灌注神武力境前期的力量,呼啸着划出一道金光,冲灵隐峰灵隐夕两人的剑光而去:“挡我者死。” 神柔同时五指也一抓,咬牙道:“封。” 嗤,灵隐峰灵隐夕那两道剑光即将与神威那一剑相触瞬间凭空消失,被她一抓给封禁化为虚无。 而神威那道金光狰狞咆哮着来到了他们身前。 灵隐部族与荧惑部族已经赶不上了,纷纷怒得惊呼:“不。” “灵隐夕。” “灵隐峰。” 晚了,他们两人死定了。 那可是神武力境前期的力量,他们不过是气境中期,绝对死定了。 穿过这片狂怒的月角牛,穿过被月角牛群一个一个撞死的暗冥部族的尸首,只看见神威那道金光突然嗤的一声消失在灵隐峰灵隐夕面前。 灵隐峰灵隐夕依旧被愤怒冲得头脑发热,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临死的瞬间被人救下来了。 神威与神柔则惊得浑身顷刻僵硬起来,同时在高空中硬生生停住,两人惊恐地看着将那一剑消掉的人。 只见一名男子挡在灵隐峰灵隐夕面前,手中长剑寒光如秋水,淡淡看住神威神柔。 神柔神威似乎想起以前的事,禁不住打一个哆嗦,齐刷刷看住那个人不敢动弹:“是你。” 灵隐部族与荧惑部族这才回过神,纷纷绕开那群正在将暗冥部族一个一个撞碎绞碎的月角牛群,一个一个震惊地看着那个人救下灵隐峰与灵隐夕的人。 荧惑芙与荧惑覆一个颤抖,目中露出敬畏,但声音又惊又喜:“独行者。” 神柔也终于颤声说出来:“独行者。” 神威脸色苍白:“又是你。” 灵隐峰灵隐夕一惊,被这三个字惊醒了,也都停住,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他们听过这个人,在神界中不论神族还是灵族都知道他的存在。 但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他,只有他找你的份,你永远都找不到他。 一位独来独往,对神族灵族两不相帮,却又两边都救过的神族,神界中最神秘的神族。 因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便叫他独行者,他总是独来独往。 近百年前荧惑部族曾因为暗冥寂的将藏身之处告知神族而仓促迁徙,荧惑芙与荧惑覆为族人断后,遭致神柔封禁神力,原本要死于神族之手,就是他出手才得救。 而后两人身为荧惑部族最强术法,从此与族人失去联系,流浪至今。 不论是神威神柔,还是荧惑芙荧惑覆,他们都忘不了这名独行者。 神威目露敬畏,紧张地捏一捏手中的长剑,紧紧盯着这名独行者,近百年前他救下荧惑覆荧惑芙的一幕似乎又在眼前浮现出来。 他冷道:“独行者,这一次你又要插手,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神族?” 神柔也压住目中的惧意,冷声道:“你够了,独行者,让我们走。” 独行者目中淡漠,却有一丝悲伤掠过,将长剑慢慢压下,声音也是空洞的,仿佛灵魂已经不在,徒留一副空壳:“走吧。” “慢着。”灵隐峰怒得冲过去。 唔,一声闷哼,独行者如何出手都没法看清,灵隐峰当即浑身一软,被他扣住了门脉。 灵隐夕惊得吸了一口凉气:“神武力境……后期。” 至今为止她见过最高的修为就是神武力境前期,灵隐部族族长灵隐青是,荧惑芙荧惑覆是,这一次她第一次见到神武力境后期的修为。 那是绝对碾压一切的修为,她不敢动,也没有必要动,她想要做的一切都是多余没用的。 在这个独行者面前,一切的尝试都是无效的,徒劳的,只有顺从他的意志。 神威与神柔一声不吭,片刻不迟疑,从独行者身边一掠而过。即将消失在天际边的时候,两人又禁不住回头看过来一眼,目光都落在独行者的背影上。 “独行者。”独行者带来的压迫感至今让神柔无法透气,目中敬畏无比。 神威却咬着牙,尽是鄙夷和轻视:“哼,迷失自己的神族,如此修为不如给我,纵然你是神族,要你何用。” 确实,独行者就是这么独行特立,神界中至今没有人能理解他为何如此。 既然两不相帮,却为何又两边都帮? 这是一个矛盾的人,无法理解的人,不可捉摸的人。 这种人,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若非他太强了也许早就不存在了。 高空中蓦然爆出一声怒吼,神怪之王眼睁睁瞪着神威神柔消失的无影无踪,咆哮着朝独行者扑过去:“该死的神族。” 看来它似乎不知道独行者的一切。 它身后,暗冥部族在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中急剧减少,只剩不足百人,一片一片血花永不休止,直到他们彻底灭绝。 独行者身影一花,一掌拍在神怪之王的额头上。 第446章 人族在哪 “呜~~~~。”神怪之王一阵头晕目眩,立即从高空呼啸着坠落,顿然晕了过去,大地之中传来它砸落发出的轰隆之声。 独行者的身影鬼魅一样,倏然出现在那群月角牛之间,在血花之中不住穿插,看去恍若有数百上千名独行者一般。 这数百头月角牛纷纷发出哀嚎,被他一掌一掌拍得个个眩晕,惊惧地哆嗦着,全都停下来了。 独行者一抖长袖,看一眼仅存不足百人的暗冥部族,声音空洞:“你们都走吧。” 不足百名暗冥部族这才因为从死亡中爬出来而清醒,个个因为月角牛带来的绝望和恐惧颤抖着。 而独行者一瞬间出手,就将数百头月角牛悉数拍得眩晕,失去行动能力,虽然不是寻道术法的天道无形,但效果却是一样的。 这名救了他们的独行者让他们感到更加恐怖,个个苍白着脸,但这个比月角牛群更加恐怖的神族,是来救他们的。 他们一个一个一声不吭,默默看一眼同样震惊住的灵隐部族与荧惑部族。 荧惑芙颤声道:“独行者,你……。” 荧惑覆抬手拦住她,没有人可以说服独行者,更加没有人可以左右独行者的决定,只有他才能左右其他人的一切。 他的决定还是一如既往,他救了灵隐峰灵隐夕,又救了神威神柔,现在还救了暗冥部族,而月角牛一头都没有死,包括神怪之王在内。 他要救下所有他遇到的生命,不管这生命是神族,还是灵族,还是神怪,只要是生命他全都救。 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帮助哪一方,他哪一边都不帮。 这就是独行者,绝对的强大,让他独来独往,没人能奈何他的任何举动。 所以他们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暗冥部族十分清楚,恨恨看一眼千人的灵隐部族,一声不吭,纷纷在高空中一掠,最终不见了踪影。 只要有独行者在没有一条生命会死,他们放心地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灵隐夕忽而怒道:“你这个笨蛋,你强大又有什么用,看看吧,你自己现在也亲眼看到了,我灵隐部族就只剩下千人,是谁造成的?你既然如此强大为什么不做一点有用的,你做过的一切到底又有什么用?不,你根本没做过什么,以你如此力量你到底做过什么?” 独行者纹丝不动,脸色宛若雕刻出来,没有任何变化。 荧惑芙不忍地别开脑袋,是的,就是神族与暗冥部族导致了灵隐部族如今的惨状。 灵隐部族没想到灵隐夕竟然敢痛骂独行者,纷纷叫她:“灵隐夕,够了。” 灵隐夕反而来火了,一口气将之爆发出来:“你以为你是在救人吗?被你救走的神族,被你救走的暗冥部族,只要你一离开马上就会回来灭绝我灵隐部族,你以为你真的是在救人吗?” 灵隐峰轻轻拉住她:“好了,不管怎么说,没有他我们现在可能全都灭绝了。” 灵隐夕甩开他的手,怒道:“放屁,我们有月角牛相助,没有他插一手的话暗冥部族就全灭了,如此灵族之耻,早该全被灭绝了,是他救下了祸害之源,很快的,暗冥部族与神族又要重来,而这一次我们必灭无疑,他根本没有在救人。” 灵隐部族闻言大吃一惊:“月角牛相助我们?” 荧惑兰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你……你说这些月角牛……。” 荧惑芙更是惊得不敢相信:“月角牛是你们带来的?” 荧惑覆呆住,半晌惊道:“怎么可能,月角牛乃是怒火化身,不,但凡是神怪都是没有理智的东西,不论遇到神族还是灵族,它们没有杀了我们就已经不错,怎么会帮我们?” 灵隐部族无法相信:“你们两个到底遇到了什么?” 灵隐夕目光一暗,颤声道:“我们……。” 蓦然一惊,秀目瞪大,在千人之中飞速找寻,顿然出了一身冷汗,脸色苍白无血:“人族呢?那六名人族呢?” 灵隐峰也吸了一口凉气,呆然看着这千人:“难道人族在此战中全都被杀了?” 一提到人族,灵隐部族纷纷暴怒,厉声痛骂:“没错,全都死了,死得好,竟敢利用我们,欺骗我们。” 灵隐峰与灵隐夕呆住了,继而又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族……族长也……。” 灵隐峰这才听出族人的意思,震惊不已:“你们说什么?人族怎么了?” 其实他们两个料到了,之前神铃已经将何离剑的担忧和难处告诉了他们,之所以不将木令暴露出来的难处。 他们两个也理解了何离剑。 如今人族已死,族人对人族由原先的欢迎和接纳变成痛骂,态度转变天差地别,加上神威神柔出现在这里,他们刹那全都明白了。 两人惊得猛然回头,盯住神威神柔已经远去的那个方向。 却有人影一花,出现在他们两个面前,是独行者。 “人族?”独行者的声音居然是颤抖的。 这个空洞的人竟然在激动,双眼射出几欲被他的激动抖得粉碎的金光,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哆嗦着:“人族终于来了?” 此言一出,刹那万籁无声。 雕像一般永远无动于衷,毫无表情的独行者竟然在颤抖,那是他无法控制的激动使然。 独行者,竟然知道人族的存在。 荧惑芙也被一道青雷击中似的,双眸扩大,看着这个竟然会激动的独行者,颤声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人族存在?你……你早就知道人族是存在的吗?” 独行者猛然回头,瞪着她,他激动得脸都变形了,声音也变形了,整个人不再是空洞的,似乎听到人族来到神界的那一瞬间,他活了过来。 千年了,他被人族到来的消息一惊,瞬间活了过来。 荧惑芙吓得脸色微白,不敢动弹,被他盯得浑身绷紧。 独行者双眼直勾勾看住她,一字一句道:“人族,在哪?” 灵隐部族纷纷惊得无人敢动,不明所以。 荧惑兰惊道:“你……你是说……,其实在人族到来之前你早就知道人界与人族的存在了?” 独行者没有回答她,环视一圈这千人,目露不敢置信之色:“他们都死了?都被杀死了?” 轰隆一声,在场所有人脑中猛然炸开,只觉得一阵眩晕。 第447章 神尊的预言 荧惑显险些晕厥过去,惊得双眼直愣愣,喃喃道:“难道人族的到来真是为了救神界?灵隐族长的预感是对的?” 他惊恐地看往荧惑芙,他快要被自己所做的一切晕厥过去:“难道……你的预感也是对的?” 荧惑芙嘤的一声,娇躯一软,倒在荧惑覆怀中,秀目瞪大,整个人石化掉了一样,尽是痛悔和无法相信:“独行者,回答我。” 独行者一字一句道:“不错,神尊有言,终有一天,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种族会来到我神界,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拯救神界。” 他又惊又怒,浑身颤抖,看着这些灵族:“他们竟然死了?” 刹那,这千人纷纷僵硬住,连灵魂都被冰封了,只感到无尽的绝望与寒冷瞬间封住了整块天空,封住了整个神界,封住了他们的希望。 是他们亲手杀了那六名人族。 灵隐峰与灵隐夕险些崩溃,灵隐峰瞪着这些自己的族人:“什么时候的事?” 荧惑兰一掉头,没入大地之中,去势匆匆。荧惑显则呆成了一个木头,悬浮半空一动不动。灵隐夕片刻不迟疑,紧追在荧惑兰身后,两人转瞬消失在大地中。 独行者身影一动,化作一道笔直的轨迹,瞬间也消失在大地之中。 荧惑芙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我们过早放弃了神界,但若说这对我们还不算后悔,我们还不至于因此后悔不已的话,但我们对人族也过早放弃了信任,这……这……。” 荧惑覆懊悔恼怒,腮帮咬得高高鼓起:“无法原谅,我们已经无法得到原谅,不论对神界还是人族,我们一次又一次过早就放弃了。” 蓦然仰天怒吼。 灵隐峰对族人怒不起来,没有神铃的解释的话他可能也会跟族人一样,立即就放弃了对人族的信任。 他只感到害怕,对神族和灵族的害怕:“他说得没错,神族与我灵族的本性他早就一眼看穿了,他早就知道在得到神界真诚接纳之前暴露出来就是如此下场,所以逼不得已地隐瞒了核心碎片就在他们身上。” 他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族人,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因为他们还不能死,试想彼此对换一下,换成我们是人族的话,我们是人界唯一的最后的希望,我们能死吗?但神界却容许他们解释,不信他们的解释,除非神界真诚接受他们,他们如何也不能暴露碎片。” 灵隐部族个个被自己所做一切震惊,个个痛苦悔恨,有些甚至已经咬牙怒声道:“我们到底干了什么,看看我们自己的双手,我们将自己的希望杀掉了,我们到底干了什么,我们,真是愚蠢的种族,我无法原谅自己。” 但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确实就已经如何离剑所料的,将人族杀了。 荧惑芙几欲晕厥,颤声道:“他们曾经要我们聆听解释,但是一见到核心碎片我们就疯了,他们想要跟我们解释,但是我们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灵隐峰不忍看着这些族人,闭上眼睛:“你们尚且还是坚信自己预感的人,但……。” 他没有说是谁坚信自己的预感,每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谁,就是荧惑芙与灵隐青。 荧惑芙再也支撑不住,嘤的一声,在荧惑覆怀中晕厥过去。 灵隐峰慢慢睁开眼,俯首喃喃自语:“抱歉,你在遗忘巢穴争取希望的时候,我们却这样对待你的族人,你为我们争取的希望,我们极有可能得到,但你的族人却……。” 他说不下去,一掉头,也扑落大地之中,目中悲痛:“我灵族如何对得起你。” 万里高空只是一掠,就落下来,林间飞禽走兽早被高空中的灭世大战惊得不知去向,翠绿的林子里一片静悄悄,静得让人害怕。 荧惑兰当先找到了盂洁瑶,她本身就被神柔的天道无形锁住,为灵族一掌击毙之后砸落下来定然是没法救了。 她呆呆然看着这名异族美人,看着自己造成的悲剧,感到刺骨的冰冷,颤声道:“信任,原来一直都在,但也是最容易被抛弃的,是我灵族将之抛弃了,人族的信任一直都在,是我灵族……我灵族果然是神族演变来的,带着神族的劣根,说翻脸就翻脸,真是无耻。” 灵隐夕也落在她身后,轻步来到盂洁瑶面前,将她轻轻扶起,这异族美人已经不会动了。 她抖着手,掌心一朵烟雾形状的奇花呈现出来,但她却苍然而笑:“看吧,这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取到的,我们三个成功了,他创造了很多奇迹,神怪都愿意追随他,但他却得到下落不明,生死不明的结果,你们却得到我们如此对待。” 说得痛心,素掌一震,将那朵未见之花震得差点粉碎:“我们灵族没脸拥有未见之花,这是属于你们的,这就将它送给你们。” 既然人族已经死了,那么未见之花就将它毁掉了吧。 一阵微风轻轻一吹,她掌心的未见之花倏然不见了。 看过去,将之夺走的是独行者,独行者托着那多烟雾所化的神力之花,手掌在略微哆嗦,目露震惊:“未见之花,果真被你们找到了。” 灵隐夕完全不管他是独行者还是谁,举目看去,冷冷道:“神族,若你还有一点良知的话就将它还给我,它是属于人族的,没有人族就没法得到它,这朵花的意义不允许你触碰它,它是人族现在微弱的希望,更是他努力为我们两族争取的证明,你不配触碰它。” 不错,这朵未见之花是何离剑一人努力得来,也是神族作为答应努力改变两族关系的证物,遗忘巢穴中的神族就是答应了何离剑才将这未见之花交给他。 这不是一朵任何人都有资格触碰的神力之花。 独行者不理灵隐夕,看住荧惑兰:“把他们都找来,我不管你们将他们剩余人扔在哪了,少一个都不可以,马上,去。” 荧惑兰微微一个哆嗦,摇了摇头,这独行者还不明白吗? 人族已经死了,被他们亲手杀死了。 第448章 五行轮回 灵隐峰也落在三人身后,见到独行者托着未见之花,勃然大怒:“放下那朵花,你不配触碰,这是人族的。” 独行者厉声喝道:“快去将他们的尸首都带过来,未见之花如何才能正确使用,我将展示给你们。” 三人吃了一惊,顿然无声,个个惊异地看住他。 他目中露出些许怒气,冷视三人,似乎连他都不能再忍受,以往两不相帮但两边都帮的他,因为这次死的是人族竟然目露怒气。 也许,神族如何杀灵族只要他不在场他就不管,但,人族不行,不论神族还是灵族,只要被杀的是人族就绝对不行。 他冷道:“我已经等人族到来等了千年,从前段时间开始跟着自己不安的感觉追寻而来,你们却将他们杀了,不过算你们命不该如此,不该就此活在自己造成的恶果和愧疚之中,感谢你们带回来的未见之花吧。” 灵隐夕激动得站起来:“你是说未见之花可以将他们复活?” “去,快。”独行者双眼一瞪,厉声喝道。 三人脸色刷的苍白,身影倏然无踪,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抖得几乎散架,惊喜让他们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快,把他们剩余五人带过来。” 独行者蹲下身子,凝望盂洁瑶,掌心小心翼翼托着未见之花,目中充满了强烈的期待,声音哆嗦着:“人族,你们终于来了。” 林子中,已经传出那三名灵族激动得变形的呼喊声:“你们,下来,马上,快,如果不想在懊悔中度过余生的话,马上下来,全部下来。” 声音带着无尽的激动和震惊,遥遥传上高空,刹那将高空中千名灵族惊得一片骚动,纷纷扑落下来,看去宛若一片密密麻麻的流星。 独行者深深吸一口气,五指微微张开,隔空朝盂洁瑶一抓:“天道无形,解。” 盂洁瑶身下的青草似有微风轻轻一吹,草尖上微微摆动,似是什么东西被他从这副已经死去的身躯中驱逐走了。 这独行者,竟然能解开寻道者的天道无形。 但从之前看来,他不过是天诛者,却竟然为何也精通寻道术法? 真是神秘的神族。 事实确实如此,神界中不论神族灵族对他一无所知,连他的名字都没人知道,所以才叫他独行者。那不是他的本名,不过是取代他名字的称号,孤独行走于神界的神族,独行者。 而他竟然在神界中一直苦等人族到来千年,他知道人界与人族是存在的。 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谜,解不开的谜,除非他自己亲口告知,否则没人知道。 只是刚解开盂洁瑶身上的天道无形之后,林间一阵清风吹来,从四面八方吹来,风中,千名灵族化作一条条黑影倏然停在他身边。 荧惑覆抱着不省人事的荧惑芙从灵族之中挤出来,震惊地看着独行者,看着他手里的未见之花:“未见之花,难道你能……你能复活他们?” 独行者头也不抬,五指张开,朝他与不省人事的荧惑芙一抓:“天道无形,解。” 一声闷哼,荧惑覆身躯微微一抖,漆黑双眸中一掠金光一闪即逝,他的被封住的神力已经恢复。 继而嘤的一声,怀中荧惑芙因为恢复的神力冲击也醒来,幽幽睁开眼睛,又是一个哆嗦:“我干了什么……。” 灵族中走出几个人,将姚羡琦、小桃儿、鲁悼司、邵澄茗、郝雄章小心翼翼扶着。 荧惑显看着郝雄章,颤声道:“别原谅我。” 独行者站起来,环视一圈,目光凌厉逼人,如此气势与众人刚见到他的时候判若两人。之前他一直是一副空壳的模样,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似的,但现在他竟然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也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吧。 只是等待人族到来的这千年里,他自己可能也一天比一天绝望。 但,人族终于来了,所以他又开始复活过来。 他冷道:“全部让开,不要靠太近。” 千名灵族一句话也不敢问,虽然心中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有一万个不解的困惑在困扰着他们,但他们此刻一句话也不敢说,全都散开。 荧惑覆扶着依旧沉浸在懊悔悲痛中的荧惑芙,回头看一眼,颤声道:“多谢,请务必救了他们,感激不尽。” 近百年前他们曾被独行者从神威神柔手中救下,当时一定也是独行者解开他们身上的天道无形。 独行者却无暇理会他们,掌力微微一吐,未见之花漂浮着升上半空,散发出一缕一缕洁白色的烟雾,梦幻一般,缓缓旋转。 独行者微微吸一口气,闭目凝神,立于六名人族之中:“五行相生,五行相克,相生相克,轮回不止,生即是灭,灭即是生,未见之花,神力具现,神力即为五行,以我五行相生相克之道,令这轮回再度运行。” 他慢慢睁开金灿灿的双眼,宛若凝聚了强大的神力,那可是神武力境后期的力量,炯炯有神凝望头顶上那朵未见之花,目中金光令人不敢靠近。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倏然五指一弹,一道尽管自下而上,击中那朵缓缓旋转的烟雾之花:“五行轮回,永无休止。” 嗡的一声,那朵洁白色的烟雾之花刹那变成金灿灿的,金色的烟雾如梦如幻,一缕一缕,一片一片,在未见之花旋转的时候被甩出来,林子中一片强盛的金光将天空映得刺眼的金灿灿。 变成金色的未见之花旋转得越来越快,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空气都在暗暗抖动。 渐渐的,这朵金色奇花被自己飞速旋转带来的离心力甩得粉碎化解,化作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漩涡嗡嗡作响,在六名人族上空悬浮旋转,看去真是迷人极了。 荧惑芙才反应过来自己非但又被独行者解开了天道无形,现在独行者似乎正在以未见之花试图复活六名人族,惊得一动不敢动。 身边灵隐夕瞪大眼睛,秀目中映出那轮迷人的金色漩涡,那是未见之花化成的漩涡:“这是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未见之花除了增长修为还可以这么用的吗?” 灵隐峰也震惊连连,目瞪口呆:“我从未听说过未见之花还可以这么用,这也是寻道术法吗?” 说罢,惊讶地看住荧惑覆与荧惑芙,他们两个是现在在场灵族中唯一曾经见过独行者的,他们应该比任何灵族了解独行者。 第449章 五行再生 荧惑覆却看得满脸不解,目中尽是震惊:“不,我确实知道他能解开天道无形,但那不过是以绝对的修为碾压强行解开的,他并不会寻道术法,他是地道的神武者,不是寻道者,但是……,但是这个阵法……。” 荧惑芙也瞪着眼睛:“他确实不会寻道术法,这个阵法也不是寻道术法,未见之花也从未有人这么使用过,难道未见之花有起死回生之能?” 荧惑兰秀脸变色,颤声道:“一定是的,未见之花乃是神力所化,神力,乃是神界的力量,神界中五行相生相克,轮回不止,而这未见之花当然也蕴含五行之力,所谓五行,即为五大神尊。” 她瞪着自己的父母与这些灵族:“独行者,并不是在使用术法,这不是术法,而是以五行之理使用未见之花,他对五行之理的理解已经远超了寻道者,因为……。” 她惊得说不出来,对五行之理的领悟比寻道者还透彻,这样的神族曾经是什么样的神族? 她甚至害怕起来,敬畏地看着独行者:“他一定曾经是距离五大神尊最近的神族,绝对是,否则他如何能将五行之理领悟得如此透彻?否则他如何知道人界与人族其实一直存在?并且一直等待人族到来等了千年?” 千名灵族一起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看着独行者与那轮金色漩涡。 独行者之所以在神界中独来独往,如入无人之境,难道他原本就是距离五大神尊最近的神族吗? “慢着。”灵隐峰颤抖起来,“这么说的话,人族与人界的存在他早就知道,并且等待人族到来长达千年,这不是说确实只有人族能救神界吗?他如何知道的?” 刹那所有人都震惊,呆住不动。 独行者双目紧紧盯着那轮金色漩涡,似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全神贯注,而对这些灵族的种种惊疑不解和震惊,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倏地,他双眼一睁,终于等到了最佳的时机,沉声喝道:“五行再生。” 双手一震,一身长袍顿然鼓胀起来。 刹那间,六名人族腾空而起,转瞬被那轮金色漩涡全数吸了进去,淹没其中,无法看见。 独行者也呼出一口气,额头竟然冒出几滴汗水,紧张非常,双手化掌,全力托住这轮金色漩涡一般,整个人稳稳站在地上,紧紧盯着嗡嗡作响的金色漩涡。 虽然看不明白,但千名灵族也被他的紧张逼迫到,个个都忘记了呼吸,紧紧盯着那轮金色漩涡。 有的在心里鼓劲:“一定要复活,你们六个一定要复活。” “不求你们原谅,我们本就无颜恳求原谅,但不论如何,请你们一定要复活过来。” 有的在心里不住道:“独行者,一定行的,只要是独行者就一定行。” 看过去独行者面色苍白,似是因为使用了过多的神力所致,更加因为他现在心神凝聚绷紧所致,无人不在为这位最神秘的神族加油。 蓦地,独行者双眼一瞪,厉声喝道:“成。” 那轮金色漩涡猛然炸开,金色烟雾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它旋转带来的风劲吹响四面八方,将树林吹得呼呼作响,千名灵族纷纷眯起眼睛,紧张地看过去。 风中,六条人影从天而降,无声落地。 独行者同时一声咳嗽,猛吸一口气,盘腿而坐,凝神静气,运功收敛心神,面色苍白无血。 六名人族宛若刚刚降生一般,震惊地看着自己双手,看着自己的每一个部位。再震惊地看着彼此,又震惊地看着围着自己的千名灵族。 姚羡琦眼睛大大的,颤声道:“我不是死了么?” 小桃儿听到她的声音,终于确定这不是死后的幻觉,嘤的一声,一头扑入她的怀中,死死抱着她不放:“大小姐。” 姚羡琦差点被她这么一扑给扑倒了,两人摇摇晃晃,也抱住她,又惊又疑,看住剩余四人。 郝雄章半晌才将信将疑:“怎么回事?是真的?” 鲁悼司则张大嘴巴,一句话也没说,宛若木头人。 邵澄茗倏尔抿住嘴巴,瞪着盂洁瑶,噔噔噔走过去,张开双手就抱住。 盂洁瑶抬手,将她轻轻挡住,秀目也尽是不解:“难道我们没死?” 邵澄茗没有抱成她,顿然又惊又喜,大眼睛一片闪光:“果然是真的,如果是我的幻觉的话我一定能抱住盂师姐。” 她惊喜地环视一圈,从每个人脸上看过去,目光在灵族身上停住,秀脸立即僵硬住,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你们……你们还要来吗?既然连解释都不听,你们还想要怎么样?真情和假义你们自己分不清吗?” 倏地,荧惑兰身影一掠,一把抱住她,差点哭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对不起,对不起。” 邵澄茗吃了一惊,只觉得汗毛倒立,一身鸡皮疙瘩都掉了,她惊恐地看着抱住自己的荧惑兰,却又不敢推开她。 灵族不是最忌讳亲密接触么? 荧惑芙松了一口气,瘫软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怅然:“太好了。” 荧惑覆脸色铁青,抬手拂袖,无声单膝跪下,低着头一语不发。 身后千名灵族也纷纷单膝跪下,俯首不语。 他们没有说话的颜面和勇气。 盂洁瑶惊疑地看着紧紧抱住邵澄茗的荧惑兰,这名灵族少女羞愧地将脸都埋进她的怀中,死活也不肯放手,将邵澄茗紧张得满脸通红,又惊又惧地朝盂洁瑶看过来。 盂洁瑶移开视线,看到众人中间盘腿而坐的独行者,又是吃了一惊。 剩余五人也都看见了这名最神秘的神族,个个都相视一眼。 独行者双目紧闭,纹丝不动,凝神静气调息。为了复活他们,他几乎耗尽了自己的神力与心力,此刻早已经对身边一切察觉不到。 再环视一圈,现在千名灵族无一不是单膝跪地,俯首不语。 六人刹那明白了,是这名神秘的神族救了他们,而灵族也知道自己的作为无法原谅。 但他们六人并不认识独行者,不知道独行者是一名神族,不知道独行者就是荧惑芙与荧惑覆曾经提到过的独行者。 他们只是知道,这名神族救了他们,灵族如今正在谢罪。不,他们只知道灵族在向他们谢罪,至于独行者,他们连他是灵族还是神族都不知道。 鲁悼司忽而惊呼:“神武体境后期。” 剩余五人闻言也才震惊地发现,自己非但复活过来,还拥有了神武体境后期的修为,个个惊得恍若置身幻觉,不敢相信。 “呵~~~。”独行者忽而慢慢呵出一口气,他似乎并不急于立即让自己恢复巅峰状态,只是仓促调息,只要能继续说话继续行动就行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 一时间,六人的注意力立即被他吸引过去。 才发现,他是神族,那金灿灿的双眼,就是神族的证明,那是磨灭不掉的神性。 第450章 遗忘奥秘 姚羡琦最先在恍惚中看见灵隐夕与灵隐峰,娇躯一颤,几乎要扑过去,声音哆嗦:“你们……你们……何离剑呢?” 灵隐峰与灵隐夕低着头,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闭着嘴巴。 如何向她说呢? “人族。”独行者略显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姚羡琦,他仿佛具有无法抵抗的力量,一开口立即引得原本俯首的灵族们纷纷抬头。 因为他的迷实在是太多了,尤其他的迷与人族是有关联的。 但惟独一个人对他毫不在意,那就是姚羡琦。 姚羡琦真的冲过去,一把抓住灵隐夕的双肩,目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自己估计也料到了,颤声道:“他呢?” 灵隐夕咬住嘴唇,低下了头,声音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姚羡琦双耳嗡的一声,娇躯一软,灵隐夕吓得一把将她抱住,看她无尽的痛苦从目中流露出来,灵隐夕只觉得揪心剧痛,颤声道:“对不起。” 灵隐峰却生出一股不甘的狠劲,沉声道:“不,现在绝望太早了,我们过早放弃了神界,过早放弃了人族,难道这一次还要过早放弃何离剑吗?” 说罢,咬牙狠狠道:“不,没人看见他的下落,他一定还活着,我,灵隐峰,不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否则我将以死谢罪,万劫不复,何离剑出了什么事,不,任何人族在神界中出了什么事,我灵族将不会放过致使他们出事的人。” 这句话说得身边的灵族纷纷涌出不甘之色,伴着悔恨,咬牙齐声道:“对,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出事,不会让你们出事,不求你们原谅,但我们不会再让你们出事了,已经够了。” 剩余五人齐声惊道:“何离剑怎么了?” 小桃儿甚至怒得也扑过来:“说,何大哥呢?为什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 郝雄章双腿一软,险些跌倒,惊诧不已:“难道何离剑已经……。” 鲁悼司与邵澄茗则震惊,嘴里喃喃道:“果然,我们本就不该让他去,我们本就应该拦住他。” 盂洁瑶吃惊地闭目略微运气,睁开眼睛,直直看住灵隐峰与灵隐夕:“不,这一定是未见之花救了我们,还有这修为,一定是未见之花,你们得到了未见之花,但何离剑呢?” 她果真比任何人都冷静,但不见何离剑她目中也露出无法忍耐的怒气,直瞪着灵隐峰与灵隐夕。 灵隐夕咬着嘴唇,低声道:“是的,是未见之花救了你们,这朵未见之花是属于你们的,任何人没有资格触碰它,因为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 独行者接口道:“不错,若是将这未见之花交给你们那就浪费了,未见之花乃是蕴含五行的奇花,本身又是神力所化,除了让修为激进,更加拥有起死回生之能,幸好这次你们拥有未见之花,否则我也无法复活他们。” 姚羡琦在灵隐夕怀中挣扎,剧烈哆嗦,几乎要崩溃,抓住灵隐夕:“告诉我,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独行者沉声道:“人族,听我说。” 姚羡琦勃然大怒,瞪着独行者咬牙切齿喝道:“闭嘴,我才不管是你复活了我们,如果他不在了将我复活干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竟然连独行者都敢破口呵斥,要知道独行者可是连神族都惧怕避开的神族,更别说这一次是他复活了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愕住,震惊看着她,看着这名人族少女。 姚羡琦目中忍着怒火,看住避开自己视线的灵隐夕:“说,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全都告诉我,不准有遗漏,更不准有欺瞒,他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 灵隐夕一个颤抖,不敢看着她:“不,他没死,我们找不到他。” 当下将自己与灵隐峰何离剑离开之后所有一切告知,又将神铃转告的一切详细告知。 千名灵族听得个个面露痛恨后悔之色,羞愧地低下头,在何离剑冒着危险为人族、灵族争取希望的时候,他们却杀了他的族人。 听到何离剑能与神怪沟通的时候,又是震惊得瞠目结舌,半晌回不过神。 当听到灵隐梦出现夺走木令的时候,更为这名唯一不老不死的灵族竟然双眸是翠绿而吓出一身冷汗。 终于讲完了,姚羡琦呆住,抓着她的手慢慢松开,恍若刚做了一场噩梦,喃喃道:“不,他没死,他一定还活着,他是被那灵族抓走了,他没死。” 说罢,奋力一掠,就要冲出去。 独行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人族,你可知道那灵族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人均都朝独行者看过来,也纷纷劝说姚羡琦:“人族,冷静一点,你就算去了要怎么找到他?” 姚羡琦身躯微微哆嗦,小桃儿也拉住她,咬住牙齿:“大小姐,没错的,现在我们更加要冷静,首先要理清头绪,再找出任何线索,只要有了线索我们一定能救出何大哥,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郝雄章沉声道:“没错,姚姑娘,你务必冷静下来,不行也得行,马上给我冷静下来。” 他鲜有这么直接用命令口吻,尤其是对姚羡琦如此身份,虽然随着人族的灭绝她的身份形同于无。 姚羡琦咬咬牙,恨得怒吼一声,终于是强迫自己忍住了。 小桃儿生怕她又控制不住,紧紧抱着她的手臂,恨声道:“大小姐,放心,我们岂能让何大哥出事。” 鲁悼司怒道:“没错,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要那名灵族死,哪怕她不老不死,我也要她死。” 独行者放开姚羡琦,冷道:“灵族?不,她已经不是灵族了。” 众人吃了一惊。 独行者看住灵隐夕与灵隐峰:“那名神族确实说是翠绿双眸吗?” 看来独行者也从未见过灵隐梦,灵隐峰与灵隐夕点头确认无误。 独行者冷道:“你可知道翼虎为何双眸翠绿,神力特性也是翠绿的?翼虎,已经不是神怪,而是另一种新生的物种,看来那名不老不死的灵族,早也不是灵族了,正因为不是灵族才令她不老不死,而令她与翼虎这个新种族诞生的。” 说到此处,连他都打哆嗦,目中露出惧色,以及无尽的愤怒和不可饶恕:“令她与翼虎这个种族诞生的,就正是遗忘巢穴深处封印千年的死亡,这就是神族执着千年的奥秘,遗忘巢穴深处并没有奥秘,而是被封印的五大魔王之一,死亡。” 轰,这片密林中立即炸开,千名灵族各种声音刹那四起,一片震惊,慌乱,不敢置信。 “死亡?那不是魔界五大魔王之一么?” “死亡……千年前没有被神武木尊杀死吗?” “神武木尊千年前不是杀死了死亡吗?” “不可能,竟然是死亡。” 第451章 人族真相 独行者不理会这些灵族,他看着这六名惊愕的人族,他们才是一无所知的人,他沉声缓缓解释:“千年了,你们终于来到神界了,我等了千年了,人族,听着,一切的一切我会从头给你们说仔细。” “你们一定为自己拥有纯正神力感到困惑,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困惑,我现在全部告诉你们,因为我等了你们千年。” 郝雄章与鲁悼司刹那跳起来,绷着脸,这正是他们进入神界之后最大的困惑:“人族的秘密?”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没了,所有的呼吸都停止了,个个都看住独行者。 人族的秘密? 独行者目中露出悲痛,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来:“千年前,魔族动用了所有的人员硬闯入我神界,这是开世以来从未有过的,那是神界最大的灾难,五大神尊带领神族奋力怒杀,灭绝了所有魔族。” “但,神界核心终究还是被五大魔王毁掉了,崩碎为碎片,我神界与你们人界不一样,核心碎片形同于神界的心脏,心脏被毁的那一刹那,神界也死了。” 这些人族都早已经知道了。 独行者强忍悲痛,继续接着说:“神族精英在此战中尽数毙命,因为神界已死,他们也无法得到重生,五大神尊击毙了五大魔王中的一王,名为杀戮。” “当时就是杀戮为魔军先锋,冲入我神界,故而杀戮也是第一名被神尊击毙的魔王,杀了它的就是我神武金尊。” “神武金尊代表肃杀,与杀戮乃是天生相克,金尊最终战胜了杀戮,并将之杀死。” “但是在这个时候,神界核心却被剩余四大魔王联手毁掉,神界就此死亡。” “神界一旦彻底死亡立即化为虚空,哪怕是魔王也无法存在于虚空之中,为了将剩余四大魔王封印在神界中,让虚空将它们四个杀死,五大神尊联手设立绝对封印,意图将它们封印在已死的神界中。” 虚空,人族也见过了。 如果魔王都无法存在于虚空的话,确实将它们四个封印在神界中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神界已死,那就干脆将它们封印在神界中,让它们陪着神界一块死去吧。 独行者极为愤恨,咬牙道:“只可惜,却被剩余四大魔王中的一名逃走了,而五大神尊为了设立绝对封印也舍身死去。” “不过幸好,在设下绝对封印之前剩余的三名魔王已经被尽数封印起来,遗忘巢穴中的死亡就是当中一名,封印了它的就正是神武木尊,神武木尊代表的是生命,与死亡乃是相克,若非为了设立绝对封印,死亡也早被她杀死。” “不过,在五大神尊设下绝对封印的同时,他们发现了人界的存在,发现了人族的存在,故而将自己力量的结晶化作五令,藏于人界之中,在五令的作用之下,你们人族也因此拥有了神力,但凡资质足够,就能经过修炼唤醒五大神尊种植于你们体内的神力。” 郝雄章惊得一个踉跄,喃喃道:“那就是羽武者。” 能御风而行,与神族一样,与灵族一样,说明神力已经被唤醒,那就是羽武者。 没想到人族的神力就是这么来的,是神界中的五大神尊绝望之际看到一线生机,将自己的力量化作结晶,藏于人界,通过五令将神力种植于人族体内,寄望有一天人族能将之唤醒。 而人族确实也唤醒了神力,却是在与魔族的死战中唤醒的。 羽武之力,确实本不该是人族拥有的力量,那是神力。 姚羡琦惊得喃喃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全都解释得通了,从玄武者开始神力其实已经开始觉醒,但仍旧参杂着人族本身的力量,不,恐怕从古武体境开始,神力就已经有觉醒的迹象,所以,从古武体境开始武者已经不算是真正的人族。” 独行者摇头:“不,你们永远是人族,但神力觉醒之后,你们的力量就被神力取代,你们是拥有纯正神力的种族,但凡有足够资质就能唤醒自身被种植的神力。” 盂洁瑶也喃喃道:“明显,不光五大神尊发现了人界与人族,那最后一名魔王也同时发现了人界与人族,所以才导致我人界退魔大战的发生,魔族是为了天下五令而来,原来如此,五令,即为五大神尊力量的结晶。” 灵隐夕与灵隐峰惊呼:“不是核心碎片吗?” 独行者苍然苦笑,无力摇头:“不,并非神界核心碎片,那不过是神尊的力量结晶罢了,五大神尊设下的绝对封印本是要将剩余四大魔王尽数封在神界,让它们无法离开,陪着神界被虚空吞噬致死。” 说着,他一字一句道:“所谓绝对封印,那是绝对的,不论是从神界之中,还是从神界之外,都无法出去和进来,但,只要聚齐五大神尊的力量结晶,就能穿过绝对封印。” 小桃儿打了一个激灵,惊道:“难道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能进入神界的原因?因为我们同时拥有五令,而……而魔族想要得到五令的原因,其实也是为了要重回神界。” 独行者点点头,无声叹息:“不错,但也只是穿过绝对封印,并不能解除绝对封印,只是跨过绝对封印罢了,而不能解除掉,那是绝对的封印。” 千名灵族纷纷崩溃瘫软在地,目瞪口呆,一刹那宛若又从天上掉落下来,喃喃道:“那么……神威和神柔现在手里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核心碎片,而是神尊的力量结晶而已,神界……神界依旧是没法救。” “错了。”独行者抬起头,目光从六名人族脸上一一掠过,“五大神尊有言,终有一日人族会发现五令的作用,并以五令来到神界,只有人族能拯救神界,如今他们来了。” 千名灵族旋即又全都看住六名人族,惊喜不已,同时惊喜中满满的痛恨和愧疚,暗暗低下头,他们曾经杀了这六名人族。 事实证明,独行者亲口确认,那并非核心碎片,不是他们的希望,真正的希望是眼前的这六名人族,但他们却将他们六个杀了。 这千名灵族纷纷剧烈颤抖,无声跪下。 第452章 齐心 郝雄章目露悲痛,将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来:“不,不须如此,人族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若是你们知道这一切真相的话也不会这样,试想我们与你们对换立场,我们也不会原谅刻意隐瞒三令的人族,我们也会选择不听解释。” 荧惑芙颤声道:“你们……。” 鲁悼司看看邵澄茗,邵澄茗却还有气,咬咬嘴唇,淡淡哼一声,不去看这些灵族。 小桃儿不知所措,抱着姚羡琦的胳膊,看着她。 姚羡琦从灵族身上移开视线,许久,才颤声道:“不须如此,郝公子说得对,只是我们彼此的立场和认识所致罢了。” 荧惑显剧烈颤抖,沉声恨道:“不,你们原谅我们反而让我们更加难受,至少,打我们一顿或者什么的,你们救了荧惑部族,又是神尊认定的神界希望,我们如何在你们面前继续活着?” 荧惑兰也咬牙道:“杀了就是杀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荧惑覆也沉声道:“没错,你们让我们以什么颜面活着?” 盂洁瑶道:“那就请全力协助我们,找到何离剑,救出何离剑,拯救神界,若非有五大神尊的五令,我们也早就在人界被魔族灭绝了,但我们得以逃入神界,纵然被你们杀过一次,又被独行者与未见之花救了,彼此算是扯平。” 众灵族闻言纷纷惭愧,个个因为这愧疚与激动微微颤抖。 灵隐峰咬牙抬头,振声道:“好,我们誓要找出何离剑,救出何离剑,拯救神界。” 灵隐夕也抬头道:“如今神铃已经返回神栖圣境,为我们各族共处而努力说服神族,那就倾尽全力,协助你们拯救神界,你们需要什么我们全都给你们,连性命都可以。” 荧惑芙颤声道:“人族之于神界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 众灵族纷纷沉声道:“我们无以为报。” 姚羡琦无声苦笑:“报什么报,如何拯救神界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既然五令并非核心碎片,我们如何救神界。” 众人一愣,一惊。 人族一开始就是也以为五令就是核心碎片,故而何离剑才有底气与神族提条件,至今神铃也坚信那是核心碎片,并以此为条件努力去说服族人。 但,那并不是。 别说救神界,就连与神族达成共处都变成了不可能。 独行者摇摇头:“不,既然五大神尊已经认定如此,那么你们一定能拯救神界,只是你们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如何救罢了,也许时机未到,也许机缘未来,但五大神尊说了人族终会来到神界,并重生神界,那么不用怀疑,你们肯定能救神界。” 这句话又让灵族们恢复了希望,暗暗相视一眼,面露喜色,又个个看住六名人族。 六名人族被看得莫名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这种被人认定是希望,但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感觉,实在是可怕。 万一自己根本办不到呢? 所以觉得紧张害怕。 荧惑覆与荧惑芙是这些灵族中最坚信独行者的,荧惑覆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独行者,你到底是谁?” 终于问出来了,知道这么多秘密的神族,神界中现存的最神秘的神族,恐怕也是最强大的神族,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独行者淡然苍笑,无声摇摇头,悲痛与失望满溢出来:“我是谁不重要,因为我拯救不了神界,所以我根本不重要,我只是在绝对封印诞生的那一瞬间,得到五大神尊的神谕,奉命苦等千年,将人族的秘密与使命告知人族罢了。” 是悲痛让他否定自己,也是对自己的失望让他否定自己,他认为自己并不重要,所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些灵族与人族。 如他所言,他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他是谁又有什么用?他又救不了神界,所以他是谁对现在的神界来说有意义吗? 他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等到了人族,并将人族的秘密与使命传达,这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他不肯说,那谁也没办法。 一时间人族还无法镇定下来,先是神威神柔利用暗冥部族意图灭绝灵隐部族,后是水令火令被夺走,再是六人被灵族杀掉,现在是独行者将他们又复活,并且终于知道了人族的秘密,尚且还有这个世界五大神尊寄望的使命。 人族,一下子承受不住。 许久许久没有人说话。 盂洁瑶第一个开口:“既然木令是神武木尊力量的结晶,为何却要夺取持有者的生命,神武木尊不是代表生命,守护生命的么?” 确实,所以何离剑的父亲,三杰之一何弦志,才刻了一个字将它的能力局限起来。也仅仅是局限而已,并不能彻底封印,毕竟那是神武木尊的力量结晶。 姚羡琦一时间想起何离剑因为木令的种种过去,目光剧烈抖动。 独行者没想到她会问这么容易被忽略的问题:“因为当时你们太弱了,如今已经是神武者的你们,木令不会再夺取你们的生命,而是保护你们的生命,生命,本就弱肉强食,你们弱则被它夺取,你们足够强,它则依附你们。” 六人心中战栗,弱肉强食确实就是生命的本质,原来如此。 独行者又道:“灵隐部族,相信何离剑还没离开灵隐秘境,你们立即动身去找寻他的下落,那名灵族已经不是灵族,乃是新生种族,她如今又有神武木尊的神剑灵隐幻刃在手,还与五大魔王之一死亡为伍,千万不可轻易动手,一旦有线索或者找到了,立即通报。” 千名灵族立即飞掠入高空,齐声喝道:“明白,交给我们。” 刹那无影无踪,只剩下灵隐峰灵隐夕,以及四名荧惑部族。 灵隐峰与灵隐夕相视一眼,看住六名人族,齐声道:“人族,放心,他一定还活着,他不会死的,创造了诸多奇迹的他一定得到五大神尊的保佑,绝对不会有事。” “我们两个现在就与月角牛也分头找寻他,哪怕找遍灵隐秘境每一个角落,不,哪怕找遍神界每一个角落,我们也要找到他。” 嗖嗖,两人话刚落音,当即掠入高空,刹那无踪。不出片刻,高空中传来一片月角牛的怒吼,吼声在高空中渐渐远去。 第453章 未解之人 荧惑芙喃喃道:“真让人吃惊,竟然能与神怪沟通。” 荧惑兰更加震惊:“神怪对他的追随之心令它们哪怕听不懂灵隐峰灵隐夕的声音,也能会意,别说神怪,就是在以前神族也无法与神兽沟通,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独行者目光渐渐充满了疑惑,他早就对每个人口中的这名人族感到不解,这人族名为何离剑:“也许就是他了,能救神界的人族也许就是他了,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姚羡琦娇躯微颤,剩余五人也都相视一眼。 人族中,何离剑才是最怪异的一个。 荧惑覆笑道:“独行者,你一定会为他大吃一惊的。” 独行者更加抑制不住对这名人族的好奇,起身掠入高空:“我们也不能就此等着,既然那名不老不死的灵族选择与魔族为伍,她必然会千方百计释放剩余的两名魔王,在灵隐部族与神怪找寻他的时候,我们最好前往灵隐秘境的另一个出入口守株待兔。” 荧惑芙当先飞掠跟去,惊道:“没错,幸好你提醒了,剩余被封印的两名魔王,难道在其他大陆上吗?” 众人也连忙纷纷飞掠跟去。 独行者沉着脸:“没错,距离最近的,就在赤炎荒境,昔日神武火尊的领地,她一定优先前往赤炎荒境。” “赤炎荒境?”郝雄章与众人相视一眼。 “跟我来,我会带你们前往通往赤炎荒境的通道。”独行者带着众人在高空一掠,“还有,现在将何离剑的一切就告诉我。” 众人都看住姚羡琦,她是最了解何离剑的人。 姚羡琦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回忆起种种过去,娓娓道来。 听了之后,所有人都看住独行者。 独行者一直诧异着,许久许久,这诧异依旧凝固在他脸上,这才声音一个哆嗦:“不,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真是危险,他两次都没有选择魔族。” 第一次是在人界,他选择人族,第二次是在现在的神界,他依旧选择人族与神界。 如同他说过,他骨子里就是人族,他不会选择魔族的,也不会选择妖族。 独行者颤声道:“没错,解释得通,既然人族能接受并拥有神力,那么当然也可以接受并拥有魔力,只是幸好五大神尊先入为首,令得魔族无法令人族拥有魔力,否则,若是魔族先入为首的话,人族现在就只能拥有魔力而不是神力。” 他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这六名人族:“在五大神尊发现人界与人族存在的同时,魔族也因为五令坠落人界发现了人族的存在,它们创造了魔咒,就是想要与神族抢夺人族,但它们失败了。” 郝雄章沉声道:“因为神族先入为首,我们体内早就有了神力潜伏,神力乃是与魔力相克不能共存的力量,所以魔族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 独行者点头,更加感到震惊和惧怕:“但是何离剑却能同时接受拥有神力与魔力,甚至,现在已经将神力与魔力融合,诞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他……他定然是人族中唯一的一个,他的血脉定然是人族唯一的,无可取代的。” 事实上人族第一位魔武者,何离剑后来在破解水令封印之后,从那名冰封千年的羽武者口中得知,正是自己的祖先。 这血脉,绝对是人族中独一无二的,难怪任何人尝试魔武功法都失败了,连羽武者都不例外,致使了折翼谷的诞生,而后被更名择义谷。 “独一无二?”荧惑芙喃喃念道,目中露出惊叹。 荧惑兰惊道:“难道能救神界的就正是何离剑吗?” 小桃儿激动得语不成声:“何大哥。” 郝雄章沉声怒道:“我们会将你找到,将你救出来,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够多了,这一次,让我们为你做一点事。” 盂洁瑶目光微动,幽幽道:“重生之后相信大家已经领悟空我心境了吧,这一次不要再拖累他了,他其实应该已经很累了。” 姚羡琦微微颤抖,咬住牙齿:“他其实,确实已经很累了。” 小桃儿怒道:“没错,盂姐姐说中了,我不知道你们如何,反正连我都已经领悟到了空我心境,我要救他出来。” 鲁悼司嘿嘿冷笑:“当然,在重生那一瞬间我早就领悟到了,这多得他的催眠术之前就给我打了很多不可取代的基础。” 邵澄茗舞着小拳头:“我也是,我已经不用拖累他了,我要救他出来。” 郝雄章冷笑道:“看来不止我一个人领悟了,那就好,这就去救他。” 昔日何离剑也是被褚黥翟故意致使陷入假死状态才能彻底领悟空我心境,灵族这次将人族杀了,没想到令他们因祸得福,彼此最终相互理解接纳,甚至让他们领悟了一直得不到的空我心境。 加之令他们重生的未见之花更让他们拥有神武体境后期修为,人族,再也不是弱小的种族了,至少仅存的六人不再是。 荧惑芙慨然,暗暗握紧拳头。荧惑覆看她一眼,两人彼此点头,决心坚定。 荧惑兰沉声道:“我们势必救出何离剑,夺取五大神剑,待到神界重生,跨越绝对封印,与人族联手灭绝魔族,千年了,不论神族还是灵族还是人族,等得太久了。” 荧惑显也怒道:“先把魔族灭绝了,之后我们再向你们谢罪,现在我们还不能死。” 他一直对自己动手杀死众人耿耿于怀。 郝雄章笑道:“若非你们杀了我们,我们可能一辈子领悟不到空我心境,算是扯平了,这一切真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们何须如此无法释怀。” 这话令得荧惑部族四人更加无法面对,虽然结果看似真的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但杀他们当时的心,却是不可原谅的。 姚羡琦也幽幽道:“本就并非本意使然,我们与你们对换的话我们也会这么做,所以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四名荧惑部族纷纷长叹,无言以对。 独行者兀自凝眉苦思何离剑的种种特别。 一行人在空无一物的高空中一掠,彻底离开灵隐部族原本的藏身之地,消失在天际边。 这块藏身之地现在终于不存在了,被神柔神威带着暗冥部族毁掉。确定五令不是核心碎片之后,神族也许根本不会接受他们,他们连谈条件唯一的资本都没有了。 但,至少何离剑说服了一名神族,那就是神铃。 既然有了第一名,那就有第二名,第三名,他努力争取的希望应该还在吧。 第454章 相互牵制 灵隐梦冷冰冰看着何离剑,何离剑伏在一头翼虎背上,这对巨大的翅膀带来的风劲呼呼作响,将他衣袂吹得飞起,虽然动不得,但翼虎这毛茸茸的背部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发出嘲笑:“你还是放弃吧,除非你吃了我。” 人族当日就真的吃了萤火蝶,借由木令之能将其神力化为己有。 灵隐梦生出怒气,不过跟他斗嘴没有意思,她知道他在故意激怒自己。 何离剑耳边的空气传来一片冰冷的寒意,那个空洞的声音从空气里钻出来:“你的妖力与他的禁忌之力完全不能比,你不可能夺取得到,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任何时候都可以随时杀了他。” 何离剑打了一个哆嗦,这头名为死亡的魔王一直将自己隐匿起来,如今别说看不见,就是体息也无法察觉到。从它被释放出来之前开始,何离剑就感受到来自于它的恐惧和压迫感,现在心脏又一次狂烈地跳动。 他从未有过如此惧怕,这种惧怕不是他能控制的,虽然他并不像害怕,但害怕就是控制住了他。 死亡在空气中嘿嘿嘿笑起来,它一定知道何离剑现在的心脏疯狂地跳动,那股寒气恐吓一般钻进他的耳朵里:“禁忌,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不过你始终要死,她成功不成功你始终要死。” 灵隐梦警告地看一眼何离剑身边的空气,素手按住灵隐幻刃的剑柄,那一定就是死亡现在藏匿的位置:“别忘了没有我的话你无法穿过绝对封印离开神界。” 警告起了作用,何离剑耳边那股寒意离开他,刚才死亡好像就趴在他耳边,或者甚至手都已经在他脖子上比划了。 死亡空洞的声音在空气中笑起来:“灵隐梦,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聚齐五大神尊的力量穿过绝对封印,只不过过程可能惊险一些艰难一些罢了。” 灵隐梦杏眼一挑,一丝怒气和杀机若隐若现:“怎么,现在五大神尊中木尊的力量就是我手中的灵隐幻刃,你要试试自己聚齐五大神尊的力量吗?” 何离剑听出了端倪,惊得暗暗吸气,他猜测出这个绝对封印是什么了,也明白人族为什么能进入神界了。 他彻底明白灵隐梦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要得到五大神尊的力量,以此灭绝神族,同时聚齐五大神尊的力量也可以穿过绝对封印离开神界,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聚齐五大神尊的力量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他说得很清楚,死亡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拥有五大神尊的力量,单单是神武木尊就已经能将死亡封印起来,五大神尊的力量都被她得到的话她第一个杀的就是死亡。 死亡却在这时候嘿嘿笑起来:“不,我会让她得到的,就算她得到五大六大七八九十大神尊我也都会让她得到,灵隐梦,你可别忘了你的死亡可是在我手中,别让我激动,说不定手指一抖你就死了。” 何离剑心中吃惊连连,这个名为死亡的魔王果真是掌管死亡的魔王,灵隐梦的死果然被它握在手中,因为死无法降临在她的身上,所以她不老不死。 这就是死亡可怕的能力,木尊代表的是生命,它则掌控生命的死。 听起来哪怕它一点力量都没有,但灵隐梦的死已经在它手里它轻易就可以让灵隐梦死去。 难怪,灵隐梦不论如何想要得到自己的力量,因为自己的力量既是相克神族,也是克制魔族的力量。 灵隐梦果然被死亡这句话说得没有吭声,不知道她现在心里究竟是何种感受,不过一定十分不舒服,如此不老不死还不如不要罢了。 她,形同傀儡。 何离剑暗暗咬牙,看着她,心中暗道:“若是我能说服她相信我,与我联手的话。” 但这几乎不可能,灵隐梦与翼虎亲眼看见他拼尽了努力想要与神族达成共处,而她则是不论如何也要灭绝神族,两人的立场已经决定不可能联手。 这就是何离剑现在无奈的地方,恨得不住咬牙,心中暗道:“不,如果她意识到确实无法夺取我的力量,那么她不论如何也会考虑跟我联手,至少为了杀死死亡让自己摆脱控制联手,至于她要灭绝神族我要与神族共处,那是以后的事。” 他想得有点简单,不光是两人立场不同,就连现在神族人族灵族妖族魔族四族要争夺的东西都是同一样,那就是五令。 所以,他的妄想恐怕不过是想想罢了。 但他依旧不肯就此放弃,更加坚定要以空我心境继续对抗到底,直到任何一线生机出现。 现在没有人能救他了,只有他自己。 眼见前方一面笔直的断壁从大地中升上来,宛若一面屏障似的挡在前面,何离剑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举目看去。 灵隐梦也抬手一挥,翼虎们会意,纷纷将庞大的身躯压下,自高空中振翅滑下,只是眨眼就到了这面断壁的上方。目测之下断壁约莫近千里高,如此夸张也只有在神界中才有。 翼虎一头跟着一头,时而左右穿插,时而上下翻飞,在这面断壁上的大地上空翱翔,速度之快是何离剑进入神界之后没有见过的。 在前方的第一头翼虎似是发现了什么,回头低低吼了一声,翠绿的双眼看住灵隐梦。 何离剑听得清楚,这头飞翔在最前面的翼虎说的是:“有灵族。” 灵隐梦嘴角微微泛出一丝笑意,素手挥一挥:“下去看看。” 何离剑心中一紧,慌张起来,灵隐梦则淡淡冷笑看过来,似乎看到他这么紧张让她感到开心:“怎么,紧张吗?说不定是灵隐部族呢。” 何离剑声音淡漠冰冷:“那可是你曾经的族人。” 灵隐梦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带着狂态的让她显得更加娇媚诱人,一双眼睛天生就会勾人心魄一样,令人完全无法自已:“不,我是妖族,是要灭绝神族的妖族,不是忍气吞声的灵族。” 第455章 老窝 “你……。”何离剑无言以对,灵族确实一直在东躲西藏,从来不与神族有主动的交战,她就是因为神族的绝情才选择成为妖族。 她对神族的憎恨也让藏匿与空气中的死亡发出嘿嘿嘿的冷笑声,笑声充满杀机和痛快。身为天生与神族不容的魔族,看到原本是神族的灵族竟然与自己联手,变成新生种族妖族,真是太痛快了。 灵隐梦咬着银牙,恨恨道:“不论是神族还是灵族,都是无能的种族,令人憎恶的种族,我都要灭绝掉,天下只有我妖族是敢作敢为的,我不是神族,也不是灵族,我是妖族。” 何离剑感受到她的这种憎恨和愤怒,他心中慨然,暗暗道:“暗冥部族就因为自己是灵族而千年里与神族有关系,近百年前害得荧惑部族仓惶迁徙,致使荧惑芙荧惑覆流浪至今。” 他无声叹息,心中道:“若暗冥部族是灵族的败类的话,她则更加直接更加疯狂,暗冥部族选择神族,她连神族都不选,连灵族也不选,她选择成为一个新的种族,不是神族不是灵族。” 因为如她所言,她憎恨神族的绝情,憎恨灵族的忍气吞声。 他颤抖着:“所以,她干脆连灵族都不做了,将体内残存的神族的血脉彻底抹灭,成为妖族,彻底与神界断绝了所有的关系。” 比起暗冥部族,她更加冷酷,更加绝情,更加愤怒。 而造就这一切的,全是神族的不容异己使然。 “神族,若你们还继续如此固执,哪怕神界原本能重生,在神界重生之前恐怕你们先被自己造成的恶果灭绝了。”他心中暗暗道,禁不住转动眼睛看一眼身边的空气。 他知道死亡一定就藏在自己身边,这头魔王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自己,因为自己是禁忌。说到恶果,他下意识想起封印住这头魔王的那颗巨大的丑陋的恶心的果实,禁不住看了一眼。 一股寒意透过空气在他脖子上轻轻吹着,他的汗毛全都倒立起来,紧紧咬着牙齿一声不吭,但心脏就是不受他控制地疯狂跳动。 也许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恐惧,但他的本能察觉到了,所以心脏不受控制。 这可是魔界的魔王,不是他见过的魔物,不是他见过的魔兵,所以他的本能不住提醒他,他必死无疑。 若非灵隐梦垂涎他的力量,以灵隐幻刃作为对抗死亡的力量,以让死亡离开神界作为要挟的条件和筹码,他早就被死亡杀死了。 死亡,掌管的是死亡,哪怕他的力量既相克神族也相克魔族,但要杀他的话易如反掌。连神武木尊都被它杀死了,何况是他。要知道,木尊代表的是生命,也是与死亡相克。同样是与死亡相克,他远远比不过木尊,不,他根本没有与木尊相比的资格。 他太弱了,也许灵隐梦说得对,他身上的力量说不定交给她的话更能将它真正的威力发挥出来。 于是又禁不住看一眼灵隐梦,彼此力量的诞生方式是一样的,她对妖力的理解至少有五百年以上,而自己不过数年。 所以,同理诞生的力量,以她的理解和领悟,当然她更能将之真正的威力发挥出来。 他心中颤抖,暗暗道:“这么说我的力量哪怕在我已经成为神武者之后,依旧没有得到真正的发挥。” 没来由感到莫名的一丝希望从狂跳的心中慢慢涌出来。 他咬牙心中暗道:“空我心境,我要以空我心境进一步领悟这力量,我要将它真正的威力发挥出来。” 在如此绝境之下,他想尽了各种脱身的办法,眼见说服灵隐梦几乎不可能,看来唯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唯一的办法。 但,到底能成功吗?如果能的话不是早就进一步领悟了吗?灵隐梦对妖力的领悟可是至少有五百年,空我心境真的有这么强大吗?只是一瞬的顿悟就抵得过五百多年的领悟吗? 他不知道,但他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出路了,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却见大地中几道金光遥遥激射过来,破空之声从地面上如雷滚滚。 灵隐梦冷笑:“原来是暗冥部族。” 素手一挥:“谁先动手的,就先将谁杀了,我看还有谁敢动手。” 吼,数头翼虎当即洁白的身影一花,从高空扑落,只是一张嘴,猛然狂吼,顷刻将那数道金光吼得粉碎掉,真不愧是足以匹敌神怪之王的妖兽。 既然灵隐梦将他们这个新生种族称为妖族,那么翼虎当然应该称为妖兽了。 大地中那几名暗冥部族大吃一惊,待到自己的金光消逝,这才看清除扑落下来的翼虎,禁不住个个苍白着脸后退几步:“这……这是什么神怪。” 那数头翼虎双眼翠绿翠绿,宛若一颗一颗迷人的翡翠,看着清澈,晶莹剔透,但却透出一片一片阴森的气息,直叫人背脊发凉,浑身无法动弹。 错了,它们不是神怪,它们是妖兽。 刷刷,数道带着绿光的划痕在他们几人面前一闪,他们发出一片惨叫声,当即毙命。 刹那间,林间纷纷飞掠出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转瞬将那数头翼虎围了起来,又惊又怒:“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神怪,这神怪……这神怪到底怎么了?” 继而高空中狂风大作,剩余数十头翼虎扇动巨大的翅膀缓缓落下来,又将他们惊得步步后退,瞪着眼睛看这些翼虎。 灵隐梦淡淡一笑,轻盈盈落在地上,环视一圈:“果然是暗冥部族,怎么,就只有你们几个么,剩余的族人都四散在神界各处,还在找那不可能的恢复神族之身吗?” 何离剑趴在翼虎背上,如今驮着他的这头终于收起翅膀,风声再也没有那么吵闹了。看过去,这些暗冥部族不过万来人的样子。 这万名暗冥部族又是大吃一惊:“灵族。” 灵隐梦脸色一暗,杀机顿现,咬着字从玉齿中挤出来:“再说一次我是灵族试试看。” 这些暗冥部族中有人怒道:“哪个部族的,报上名来,吃了豹子胆了,明知道我们是暗冥部族的还敢来。” 但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再度浮现不敢置信之色:“慢着,你……你如何与神怪可以……可以……。” “可以在一起是吗?”灵隐梦逼视着他,娇媚的面容已经浮现浓浓杀机。 第456章 机会只有一次 她忽而发出一阵长笑,轻视地看着这万名暗冥部族:“暗冥部族,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就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永远恢复不了神族之身,你们,会因此憎恨神族吗?” 这句话立即激得万名暗冥部族勃然大怒,暗冥部族,本就是因为憎恨自己身为灵族,以恢复神族之身为目的和精神支柱活到现在,这种话他们怎么容忍得了? 况且灵隐梦就带了数十头翼虎就落入他们万人之中,不是找死么? “混账,灵族去死。”又是十余名暗冥部族怒吼着朝她扑过去。 灵隐梦嘴角微微一抽,目中凶光毕露,但依旧忍着别人称呼自己是灵族,冷冰冰看着这十余名暗冥部族,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蓦然一阵狂风吹过,那十余名暗冥部族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化作一片赤红的血花消失在大地上,大地沙沙细响他们的血雨洒落下来,顷刻将剩余的暗冥部族惊得鸦雀无声,刹那一个个都呆住了。 太快了,他们根本看不清楚那十余人是如何死的。 当然,灵隐秘境中的暗冥部族就只有他们,而他们之中的精英全都被族长带去灭绝灵隐部族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修为不堪入目的人罢了。 看着万人,声势极为骇人,但其实不堪一击。 一时间没有人再敢轻易出手,个个盯着这些凶猛的翼虎,被它们的翠绿双眼吓得步步后退,脸色苍白。 终于有人吞了吞口水,颤声道:“你想怎么样,灵族。” 倏然一道绿光一闪,这名暗冥部族哼都没哼一声立即人头落地,咕噜噜滚动着。 灵隐梦手握晶莹剔透的灵隐幻刃抖了一个剑花,她冷着脸,将这柄神剑缓缓压下。 暗冥部族齐声惊呼:“灵隐幻刃。” “神武木尊的……灵隐幻刃。” “这……这是……神武木尊的……。” 有人则惊道:“糟糕,这么说的话灵隐部族现在岂不是已经将族长和前去灭绝灵隐部族的族人都……都杀死了?” 他猛然惊醒,惊恐地看着灵隐梦:“你是灵隐部族的。” 何离剑大吃一惊,身体下意识猛烈挣扎,怒声喝道:“你说什么,你们竟然要灭绝灵隐部族?” 刹那只感到天旋地转,暗冥部族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一旦灵族最强部族荧惑部族不能之后,他们甚至到了甘为神族刽子手的地步了吗? 又见一道绿光一闪,那名暗冥部族顷刻毙命。 灵隐梦满脸怒容,杀气顿然炸开,恨声道:“看清楚了,这乃是我妖族的妖力,我们,是妖族,别再做白日梦了,我可以不杀你们,但条件是你们成为妖族。” 此言一出,暗冥部族又是一片低呼,此刻才注意到她的剑光确实是绿色的,并非神族与灵族的金色,一个一个震惊得几乎站不稳。 灵隐梦抬起手中灵隐幻刃,发出疯狂的嘲笑,长笑不已:“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神族此番深入遗忘巢穴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一定以为遗忘巢穴中的奥秘终于被找到了,你们终于可以恢复神族之身了是吗?” 笑得她越来越疯狂,迷人双眼泛出一片绿光,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冷森森从这些暗冥部族脸上一个一个缓缓掠过去:“灭绝灵隐部族?这就是神族答应分享奥秘给你们的条件吧?” 何离剑连连倒抽凉气,双耳嗡嗡作响,手脚不听使唤微微哆嗦,怒道:“你们什么去的?” 灵隐梦勃然大怒,素手一挥,瞪着何离剑:“我说话的时候给我闭嘴。” 喉咙一堵,何离剑口不能言,又惊又怒,身体却动弹不得,满腔怒火将自己冲击得几乎要炸裂,憋在体内险些要让他晕厥过去。 这些可恶的暗冥部族。 一想到姚羡琦人等,他双眼发黑,真要晕过去了,怒得脖子粗大,一根根血管暴涨。 灵隐梦对他露出无尽嘲讽的冷笑,回过头去,冷冰冰对那万名暗冥部族道:“你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我不会给第二次,看清楚了,这灵隐幻刃就是遗忘巢穴深处得到的,这只是藏在遗忘巢穴千年的奥秘的一半。” 说罢,又是一阵长笑:“出来吧,死亡。” “死亡?”这万名暗冥部族齐声惊呼。 许久许久,似乎对她的使唤极度不爽似的,但死亡最终还是从空气中扑哧一声,现出自己一团黑烟的形态,黑烟中血红的双眼一旦有人触及应该连性命都被勾走了吧。 “果真是死亡。”万名暗冥部族已经有人吓得倒在地上。 灵隐梦冷笑道:“不错,这就是那奥秘的另一半,并没有让你们恢复神族之身的办法,决定吧,成为妖族则活下去,与我一同灭绝神族,仍旧执着于神族的,想要我动手也可以,想要翼虎动手也可以,想要死亡动手也可以,自己随意选。” 死亡嘿嘿嘿冷笑,终于有一句它开心的了,被封千年,它应该早就想杀一点什么东西吧。 “你……。”万名暗冥部族惊得抽了一口凉气。 有人颤声道:“竟然与魔族为伍,自称妖族,我明白了,妖族,就是灵族与魔力的产物,你……。” 数十头翼虎蓦然仰天怒吼,一双一双翠绿的眼睛泛出阵阵杀意,又将这万名暗冥部族惊得个个面色苍白。 有人则盯着灵隐梦手中的灵隐幻刃,又惊又怒又惧:“灵隐幻刃竟然被你这样的疯子夺得,那神族定然也是……。” 灵隐梦挂着冷笑并不说话,他们都猜得到,她在等他们的决定。 何离剑战栗地瞪着她的背影,如今的妖族不过是她与翼虎,她当然要扩大自己的势力,否则如何能灭绝神族,别说灭绝,对抗都办不到。 对她感到恐惧的同时,也深切感到从她那婀娜身影传来的不可抵挡的憎恨和愤怒,对神族的憎恨和愤怒。 这就是神族自己造就的恶果,他们造就了比魔族还憎恨自己的种族,一个新的种族,妖族。 神族,还不醒悟吗? 第457章 成为妖族吧 “你不能死,你们一个都不能死。”他被自己的怒火憋得满脸通红,愤怒地闭上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蓦地,万名暗冥部族中一人发出一阵长笑:“妖族?不错,你现在确实不是神族,也不是灵族,的的确确是妖族,妖族,这就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吧?但是,你妄想与神族对抗,就算你能与神族对抗,我誓不与你为伍,但凡与魔族为伍者,比之灵族更加可恨,我要杀了你。” 这个人咆哮着从人群中冲了过去,失去了理智一般,长剑闪出一片金光:“我暗冥部族誓要恢复神族之身,我们本来就是神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我们的心念也永不动摇,妄想以武力让我们屈服。” 灵隐梦翠绿的双眼一瞪,灵隐幻刃一闪,冷道:“那就永别了,愚蠢。” 第一个人已经发出了怒吼,扑了过去,当即有人纷纷狂吼着朝这名少女与数十头翼虎扑过去:“我暗冥部族永不动摇信念,玷污神界者必死。” 有人怒吼道:“你有灵隐幻刃又怎样,我有万人足以轻易杀了你这污秽之物,将灵隐幻刃交还给神界,不准玷污它。” “将灵隐幻刃夺过来。” 这些暗冥部族倒也是精明,非但信念坚定,还意识到只要得到灵隐幻刃就能改变一切。 甚至有人怒道:“只要有灵隐幻刃说不定我们就能恢复神族之身,大家可别忘了,灵隐幻刃拥有神武木尊的力量。” 轰隆,刹那万名暗冥部族纷纷暴动起来,一个一个疯了一般朝灵隐梦扑过去,真似见到了能让他们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就是灵隐幻刃。 灵隐梦怒得秀脸变形,娇喝一声:“给我全杀了。” 数十头翼虎蓦然狂吼,巨大的翅膀一振,刹那化作一道一道巨大的白色闪电,一片一片绿光在大地上冲天而起,与那片金光交缠在一起,顷刻惨叫声在血花中连声一片,不绝于耳。 死亡却嘿嘿冷笑一声,扑哧地竟然消失了,它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灵隐梦不足以使唤它,它也只是为了协助灵隐梦扩大势力才肯现身罢了。 但看来,灵隐梦是失败了。 那就是她的事,它巴不得她现在就死了,怎么会出手相助呢? 灵隐梦自然知道死亡的如意算盘,冷冷一笑,充满自信,灵隐幻刃闪出一片绿光,喝道:“看看神武木尊的力量吧,愚蠢之徒。” 这片绿光一经诞生,立即将万道金光与绿光所成的光芒全都压了下去,黯然无色,天地之间只有绿色的光芒,就是她这一剑所发出来的。 灵隐幻刃,因为神武木尊的力量结晶注入其中,在她手里就形同拥有神武木尊的力量。 这力量,竟有如此恐怖,刹那将万道剑光都压得黯然无色。 何离剑看得瞪大了眼睛,太强大了,五大神尊的力量太强大了。 这片强烈得无法直视的绿光中,一片血光冲天而起,这群狂怒的暗冥部族连叫都没叫出来,立即化作一片粉末,消失在大地上。 顷刻,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是一剑而已,这个世界立即被吓得没有半点声音。 血水伴着肉块的碎片从空中洒落,那是近万名暗冥部族的血和肉所成的雨。 灵隐梦盈盈一笑,满是得意和自信,看着面前仅存的百名暗冥部族:“不错,你们才是最精明的,既没有说坚定自己的信念,也没有说要成为妖族,那么,现在可以最终下决定了吧?” 万名暗冥部族,只是一剑,就被她杀得只剩百名。 五大神尊的力量,可以改变天地。 藏匿于空气中的死亡嘿嘿嘿冷笑起来,似乎看了一场好戏,看得它很痛快。被封印千年后看到现在的神界,它应该前所未有的痛快开心,至少已经足以弥补它被封千年的愤怒,让它稍微安静一点了。 它一边笑,一边瓮声瓮气道:“有意思,有意思。” 任何人看来都觉得有意思,难道现在这样的神界不是很有趣吗? 何离剑半晌没有回过神,他惊怒地看着灵隐梦,他只感到悲哀,为神界感到悲哀。他甚至开始有点不同情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种族了,因为这个世界和神族太愚蠢了,如今因为他们的愚蠢造成的恶果,终于要报应到他们身上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也许,接下来不用魔族动手,死亡甚至全程安安静静开开心心在一旁看着就行了,神界,必灭于自己的固执和愚蠢造成的恶果。 这样的世界,本来就已经死了。 那百名暗冥部族一声不吭,纷纷单膝跪下,目露愤恨之色,咬牙恨声道:“再问一次,难道我们永远都无法恢复神族之身吗?” 灵隐梦一抖灵隐幻刃,将之收起来,目中绿光消逝,露出对无知者的一丝怜悯:“你们自己觉得呢?其实千年里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答案,你们自己告诉我,可能吗?” 百名暗冥部族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单单痛苦,还有无尽的绝望,让他们一个一个哆嗦着,声音都几乎不成形:“是的,其实我们一直都很清楚,我们是不可能恢复神族之身的。” 是的,千年里其实没有比他们自己更清楚的了。 灵族各个部族都说过不可能,神族也只是利用他们而已,而他们则不住欺骗自己,不敢接受面对这个答案,这才是最可悲的。 这百名暗冥部族蓦然仰天怒吼:“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但是在最后,他们终于是面对了。 灵隐梦冷道:“这就是你们的命运,但你们可以选择改变,跟我一样,孤注一掷,选择改变自己,只有改变自己,才能活下去,既然无法成为神族,又不想成为灵族,那就成为一种全新的东西,跟神族,跟灵族,跟神界,彻底断绝关系,我们是独立的,一切,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这百名暗冥部族咬着牙齿,咯咯作响,目露憎恨和愤怒,恨声道:“你说得没错,那就成为全新的东西,独立存在,一切都由我们自己说了算,我们的命运,从此就握在自己的手中,那就让我们成为妖族吧。” 灵隐梦沉声道:“死亡。” “哼。”死亡依旧对她的口气无法容忍,扑哧,从空气中现形出来,血红的双眼带着愤怒看着这名妖族少女。 倏地,一片寒气在空气中一掠而过,百名暗冥部族刹那同时打了一个寒颤,脸色顷刻一片焦黑,嘴唇颤抖不已,甚至有几名暗冥部族立即倒地不起。 第458章 化妖 何离剑惊得心中一跳:“好强烈的魔力,这魔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看着那几名已经倒地的暗冥部族,这就是结果,就连灵族都不是每一个都能承受得住。只见这几名暗冥部族的身躯顷刻化作一片黑色灰烬,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彻底无影无踪。 灵隐梦看一眼那片黑烟,冷漠无情:“可惜,他们几个资格不够。” 转头看住剩余的近百名暗冥部族:“听好了,这是将灵族那不纯的神力与魔力融合的功法,只要按照我说的去运功,运行一个周天之后,你们即刻成为妖族一员,拥有与众不同的妖力。” 当下将那功法悉数传授。 何离剑听得震惊,这功法竟然与魔武功法有异曲同工之能,两种功法极度相似。 禁不住想起自己悟透魔武功法,一经修炼立即化身魔武者的那一天。 近百名暗冥部族当即一语不发,强忍怒火和憎恨,盘腿而坐,同时按照她的功法运功修炼起来。 灵隐梦淡淡一笑,回头看一眼何离剑,目露骄傲和轻视的神色。 仿佛在说,这是神族逼的,一切都是神族逼出来的,但他们很快就会为自己造成的恶果付出代价,他们的报应马上就来了。 何离剑不寒而栗,看着这名无限诱惑的少女,只感到惧怕。 蓦地一声虎啸,一头翼虎往这大地深处一掠,径直扑了过去。 灵隐梦也微微一动,跟着掠过去。 似乎还有一名暗冥部族还活着。 这头翼虎庞大的身躯毫不犹豫就要往大地中猛然扑落,灵隐梦喝道:“慢着。” 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一半的暗冥部族愿意成为妖族,但剩下的却不到百名接受,她当然有点着急。现在是哪怕多一位也好,她不再急于杀死对方了。 落在大地上,却见一名暗冥部族卷缩成一团,纹丝不动,长发如水轻柔地包着她。 灵隐梦秀眉微微一动,这竟然是一名被自己族人制住的暗冥部族,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遭致如此对待。素手一抬,在她身上疾点。 嘤的一声,这名暗冥部族娇躯微颤,终于能动弹,却依旧卷缩着,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绝望了。 灵隐梦淡淡道:“很绝望吧?连族人都这么对待自己,我对你为何遭受如此对待不感兴趣,你现在憎恨自己的族人吗?” 她已经对身边的一切绝望,否则怎会明明已经可以动却依旧当自己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听到这句话她依旧是纹丝不动。 灵隐梦厌恶地皱起眉头,冷冷道:“自己不行动起来的话,永远都没有人来救你,这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世界,只有你才能救自己,你还在幻想着有谁能救你?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愿意成为妖族,那就站起来,不然我现在可以替你的族人给你一个痛快。” 这名暗冥部族微微抖了一下,秀发滑动,露出半张粉脸,原来是暗冥襄。 只是她那迷人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毫无光泽,木偶一样。 即便族长说过不会杀她,但毕竟她是追随暗冥寂的人,所以惩罚是少不了的。 她也是悲剧,虽然跟随的是暗冥寂,但暗冥寂却从未善待过她,甚至在她将暗冥寂救过来之后,得到的却是对方的一个耳光。 而暗冥寂杀了暗冥部族三人之后,甚至要杀她灭口。本以为族长亲眼为证,自己就可以无事,仍旧是遭到了族人的惩罚。 不过也因为被族人制住,她在灵隐梦那一剑之中侥幸地存活下来,不得不说运气不错,也许老天都觉得她可怜,不忍让她就此死去。 许久,她终于动了一动,慢慢抬起脸。 灵隐梦这一次很有耐心,她迫切需要人手,哪怕一个,只要对方还没决定她都能等待。 暗冥襄哆嗦着,无力地张了张嘴。 “说吧。”灵隐梦冷冰冰看着她,“但是别指望我会保护你,我说过了,没人能救你,只有你自己能,决定吧。” 暗冥襄被这句话说得剧烈哆嗦,秀目闪过一丝光芒,似乎若有所悟。 是的,她该醒悟过来了。 但她的虚弱致使声音很轻很微弱,让人心酸:“我……我要变强……我要保护自己……。” 很清楚,虽然很轻,但声音听得很清楚。 灵隐梦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将她扶起来,替她拨开额头凌乱的秀发:“你会的,我会给你力量,然后,你会办到的,永远保护自己吧,别忘了。” 说罢,往天空中看了一眼。 这一次她没有叫唤,空气中一片寒气袭来,钻入暗冥襄体内,暗冥襄一个颤抖,在灵隐梦怀中剧烈哆嗦。 “撑住,只要你挺住了你就不再是以前的你,你就是妖族了。”灵隐梦盯着她,目中毫无同情,但却尽是鼓励。 暗冥襄紧紧咬住嘴唇,拼命忍耐,她挺住了,并没有被这强大的魔力致死。 灵隐梦一笑:“好,接下来按我说的去运功,你崭新的一生就开始了。” 暗冥襄说不出话,咬着牙,点点头,目中露出憎恨。 死亡又一次被看到的一切逗得嘿嘿嘿笑起来,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它看得十分痛快,十分开心。 昔日何离剑修炼魔武功法,只是数个时辰就立即功成,化身魔武者。灵隐梦的功法与魔武功法异曲同工,只见暗冥襄依言运功修炼,不出多久,缓缓睁开了眼睛。 嗤,那双迷人的大眼睛泛出一片绿光,幽幽发亮。 灵隐梦伸出素手:“欢迎你,姐妹。” 暗冥襄抬手握住她的手,盈盈起身,目中憎恨满满,咬牙道:“我不会原谅这个世界。” 灵隐梦发出一片迷人的长笑,拉着她的手一掠,回到那近百名暗冥部族身边。 不,现在是近百名妖族了,一个一个目中翠绿地等着她。 一见到暗冥襄,纷纷一愣:“你?” 灵隐梦冷道:“怎么?” 近百名新生妖族怅然,纷纷低下头。 暗冥襄冷视他们,淡淡道:“放心吧,你们不过奉命行事。” 灵隐梦笑道:“不错,这样就对了,如今妖族虽然只有我们几个,但很快的,我们就会壮大起来,神族,这个造就我们命运的种族,必灭。” 这些新生妖族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灭了他们,别的不求,只求将他们灭了,一个都不剩。” 空气中再度传来死亡开心的笑声:“嘿嘿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开始有点期待你们了,不用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我说。” 出奇,它竟然第一次做出如此承诺。 灵隐梦笑了,因为妖族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还有决心,这头魔王终于意识到它必须与妖族联手。 看来彼此之间的隔膜很快就会消失。 她看往何离剑,只要再得到何离剑的力量,她就更加有信心,更加强大了。 第459章 恨神 暗冥襄也看见了何离剑,惊得失声道:“那名人族。” 身影一掠,来到何离剑面前,翠绿的双眼直勾勾看着他,满是惊疑。何离剑也冷冰冰看着她,目中神色复杂,现在她已经不是灵族了,是妖族。 看着这些妖族在自己面前诞生,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起自己成为魔武者的当日,心情和神情,都极为复杂。 灵隐梦笑道:“妹妹不要着急,他还有用,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都告诉你们。” 暗冥襄秀目微微颤抖,看着何离剑:“你……。” 相信她的心情与何离剑一样,因为她现在与何离剑一样,是一个新的种族。 大概,终于能体会到何离剑的处境和感觉了吧。那种自己什么也不是,而是新生的感觉。 以前她可从未想过何离剑的感受。 何离剑嘴角翘出一丝冷笑,神情复杂地看着暗冥襄。真是讽刺,不是灵隐梦垂涎自己的力量现在可能被这名少女杀死了。 他们抢了她的萤火蝶,甚至差点将她杀了,现在自己却沦为对方的阶下囚。 暗冥襄默然无声,从她眼中看不出什么,只是一直看着何离剑。 灵隐梦按住她的肩头,从暗冥寂口中已经全都知道他们与何离剑一行人族的过往恩怨:“任何时候都可以,唯独现在还不行,等他没用了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杀了他。” 暗冥襄双眼微微动,却看不出丝毫杀气,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心境有了改变,还是因为现在不再是灵族,身份的转变让她心境有了改变。 总之,何离剑看出来她没有要杀掉自己的意思。 也许是困惑吧,那是一定的,她现在是妖族,对自己这种新身份的困惑。 何离剑何尝不是,他连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彼此都如此困惑。 暗冥襄目光微暗,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灵隐梦安心地将按住她肩头的手放下,她却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何离剑一眼,目中确实流露出迷茫和无力。 她们自称妖族,但妖族并非是按照天道诞生的,乃是由灵族变化而来,灵族又是由神族变化而来。说到底,她们是没有自己真正起源的种族,没有自己历史的种族。 所以她才会如此不安和迷茫,至于无力,那是妖族的诞生是被迫的。 何离剑也慢慢放下视线,暗暗叹了一口气。 妖族,就这么诞生了。 他自己本是人族,但现在肯定不是了吧?谁知道呢?就算还是人族的话,人族与神界到底有过什么关系又有谁知道呢?如此说来人族的起源也让人不安和迷茫,与妖族一样不安迷茫。 所以他叹息。 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人族的秘密剩余的六人已经知道了,经由独行者的解释人族与神界的关系已经知道了。 “嘿嘿嘿嘿。”脖子边上袭来一片阴冷的气息,死亡的笑声在冷气中传进他的耳朵里,“禁忌,你好像以为自己与妖族同病相怜啊?不,你是禁忌,与妖族完全不一样,别自作多情了。” 灵隐梦冷冷道:“下次你再这么靠近他就真别怪我不客气。” 死亡嘿嘿冷笑,根本看不见藏在空气中的它。但似乎灵隐梦的话起了作用,它已经离开何离剑,刚才它好像在用手抓着何离剑的喉咙。 它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何离剑。 如它所言,何离剑与妖族是不一样的,虽然诞生的方式极度相似,或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但,妖族不同,妖族还身为灵族的时候神力就已经不纯了,所以与魔力融合之后不会变成与他一样的东西,而是成为了妖族。 人族的神力是纯正的神力,与魔力融合之后诞生出来的就是何离剑这种东西,禁忌之物,对神界来说自然就是污秽之物了。 灵隐梦也禁不住看一眼何离剑,那也是极其复杂的眼神。 同样的诞生方式她只能成为妖族,只因为自己神力不纯,而何离剑这个异族却能成为拥有禁忌力量的东西,那正是她渴望的,但却不是她的。 她暗暗咬着牙:“神力与魔力天生相克,不能共存,更别说能融合在一起,若非是灵族神力已经不纯,妖族也无法诞生,凭什么偏偏你这异族却能,不是亲眼见到的话如何能相信,你竟然连天道都能逆着来,将天生相克的两种力量强行融合诞生而为禁忌之力。” 何离剑可听见了,现在他是距离她最近的人,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意思完全听到了。 他自己也为自己感到战栗,心中暗道:“逆天而行?确实,能将天生相克的两种东西强行融合在一起,根本就是违反天道。” 如同水与火,这两者绝对不能共存,谁见过水与火搅拌在一起会变成什么东西? 没人见过,它们根本不能在一起。 但何离剑就是这样诞生出来的东西。 所以才让人感到害怕,这是禁忌说得一点都没错,不但别人害怕,他自己都害怕。 “哼。”灵隐梦紧咬银牙,狠狠瞪他一眼,充满了贪婪和愤恨,誓要将他据为己有之心毫不遮掩。 何离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妖族尝试失败之后早就变得焦躁不安,死亡更是一天比一天等不及要杀了自己,不论是她还是死亡,都开始对自己没有耐心起来。 他有强烈的预感,下一次死亡再次忍不住要杀掉他的时候,她一定也会怒而干脆杀了他。得不到的东西如果对自己造成威胁的话,干脆将之杀了。 心脏便又咕咚咕咚挑起来,手心里捏一捏汗水,他再不想办法距离死亡只会越来越近。 但看看眼前这些妖族,还有这些翼虎,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由得绝望地闭上双眼,紧紧咬着牙关。 倏地,高空中传来破空之声,不足白条人影从高空掠过,迅疾而来。 灵隐梦淡淡一笑,暗冥襄则脸色一暗,目露不满和不喜之色。 那百名妖族也都抬头看着这不足百名暗冥部族纷纷落下。 他们就是被独行者从月角牛群之中救下的仅存的暗冥部族精英,原本万名如今只剩他们不足百名。 他们刚落地旋即被惊得目瞪口呆,连抽凉气:“这……这是怎么回事?” 数十头翼虎早就无声无息将他们包围起来,一双双翠绿的眼睛将他们盯得一个一个都不敢乱动,满头大汗淋漓,震惊地看着百名妖族。 第460章 选择 “怎会回事?”他们纷纷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出。 实在没想到吧,刚从灵隐部族之中死里逃生出来,回到自己部族所在之地,却是这般景象。 当中一名妖族沉声道:“只有你们回来?那么族长也是死了?果然,神族就一直在利用我们,这回连族长都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了。” 另一名妖族咬牙恨道:“我们早该直面自己的命运,否则也不会如此,神族,我定要灭绝了他们。” 又一名妖族怒声冲那不足百名暗冥部族道:“如何?你们现在要怎么办?” 不足百名暗冥部族可都是精英,从未想过他们这些没被选上的弱者敢用这种口吻跟他们说话,又惊又疑,看看翼虎,看看他们,一时间懵住。 “你们……你们说什么?” 一名妖族怒道:“说什么?会这么问我们就是还没醒悟,都被利用到如此地步还不醒悟吗?兄弟,姐妹,你们是灭绝灵隐部族之行仅存的人,还不醒悟吗?神族一直在利用我们。” 灵隐梦抬手示意他们不要着急,毕竟这不足百名暗冥部族一时间没法缓过劲,更加搞不清楚情况。 她看着这不足百名暗冥部族:“灵隐部族如何了?” 一名暗冥部族惊愕地看着她:“没……没灭,出了意外,大意外……。” 何离剑听得浑身绷紧,想要冲破灵隐梦的牵制,无奈纹丝不动。 灵隐梦冷道:“人族呢?” 另一名暗冥部族恨得咬牙:“都死了,被灵隐部族自己亲手杀了。” 说罢咧嘴嘿嘿冷笑:“他们一直隐瞒灵隐部族,当身上的核心碎片被暴露的时候灵隐部族几乎疯掉了,嘿嘿嘿,活该啊,污秽之物,不过不用担心,神威神柔已经将那碎片夺到手并且已经离开。” 灵隐梦秀脸微微一颤,让自己保持冷静:“神威?神柔?一共几块?” “两块。”他说得激动起来,“马上了,他们答应我们分享奥秘,我们马上就能恢复神族之身,这一次若非族长大胆决策,我们可能就此与这机会错过了。” 何离剑只感到双耳嗡嗡作响,一直挣扎的他突然放弃了挣扎,咬着的牙齿也松开,双目无神地呆呆趴在翼虎背上,一动不动。 只觉得视线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连一直不安狂跳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个声音在脑中不住回荡着那名暗冥部族的同一句话。 “都死了,被灵隐部族自己亲手杀了,都死了,被灵隐部族自己亲手杀了,都死了,被灵隐部族自己亲手杀了,都死了,被灵隐部族自己亲手杀了……。” 姚羡琦的容貌和身影无声在脑海中浮现,她的一眸一笑,一言一行,两人曾经的经历,她身上的芳香,身上的温暖,所有的一切,都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撑得炸开。 “我……。”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呆呆地趴在黑暗之中,孤寂无比,“她……。” 接下来除了黑暗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此昏厥了过去。 灵隐梦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那不足百名暗冥部族,冷笑道:“恢复神族之身的奥秘?” 她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小小蛮腰微微扭着:“核心碎片?” 她笑得疯狂,有点迷人:“神族的承诺?” 铮,暗冥襄抬起长剑,双眸一片翠绿,直勾勾看着那仅存不足百名的暗冥部族,冷道:“只给你们一个机会,死,或者接受新的自己。” 灵隐梦哈哈大笑,笑得娇媚迷人,一副狂态:“我就告诉你们奥秘的真相吧。” 说罢,素掌一翻,灵隐幻刃出现在手中:“我就告诉你们核心碎片的真相吧。” 这不足百名暗冥部族又惊又惧,但被数十头翼虎盯得不敢动弹,震惊地看着暗冥襄那翠绿的双眼,只感到背脊发凉。 “我就告诉你们神族的承诺吧。”灵隐梦咬牙笑道。 听一个一个真相在玉齿中轻轻碰撞,再从那张樱桃小口中无情地说出来,这仅存不足百名的暗冥部族一个个都瘫软在地,瞪大眼睛,宛若木头人一样久久不动。 总算讲完了。 暗冥襄微微一抖长剑,双目翠绿,冷道:“如何,你们选择什么?” 许久,许久,一名暗冥部族剧烈颤抖,咬牙怒声道:“神族……。” 剩余人则一个一个失去了魂魄一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死亡。”灵隐梦淡淡看着他们。 死亡嘿嘿嘿笑起来,一股冷气从空中发散出来,无声朝那不足百名的暗冥部族袭去:“有意思,很有意思。” 过不了多久,这仅存的暗冥部族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不足百名妖族,一双一双翠绿的双眼怒视着天空,牙齿紧咬,一语不发。 灵隐梦当先飞掠上高空,冷道:“既然独行者都出现了,灵隐秘境已经不能久呆,走。” 这些新生妖族一个一个紧随其后,宛若群峰在母蜂的引领下奔向未知的前方。 “去哪里?”暗冥襄看一眼依旧不省人事的何离剑。 灵隐梦目中露出不安:“神威神柔已经夺走了两块,加上如今神通神冰那边得到的两块,还有我这一块,一共五块,应该不会再有第六块了。” 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说出来:“神柔的话恐怕迟早会发现并非核心碎片。” 神柔,这个名字对灵族来说似乎极为恐怖,哪怕他们已经变成妖族,对这个名字依旧感到惊惧不安,一个个面色沉下来。 暗冥襄咬牙道:“神柔,寻道者中的佼佼者,能与她相提并论的除了神冰,就再没有几个了,如果她发现那并非核心碎片的话定然会想要得到神尊的力量。” 这正是寻道者的可怕,尤其是神柔与神冰如此境界的寻道者,她们可与神铃不一样,迟早会发现那并非核心碎片,而是神尊的力量结晶。 灵隐梦冷道:“那是我们妖族的,谁也别妄想得到神尊的力量。” 嗖嗖嗖,这群妖族在高空一掠,与数十头翼虎刹那无影无踪。 第461章 谁听谁的 妖族,需要力量,越强大越好,越多越好,不论是抢的还是偷的还是怎么来的,只要能得到就不择手段,所以何离剑至今没有被她杀死。 作为新生的种族想要在神界中与神族对抗几乎不可能,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只有灭绝试图将自己灭绝的对手才能活下去。 所以才需要力量。 而需要力量的不单单是他们,人族也需要,神族也需要。 一旦神族发现五令并非核心碎片,而是五大神尊的力量结晶,那么事情就变得糟糕起来了。 大地一块一块的,一片一片的,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成碎片,慢慢被吸入虚空之中。 如果他们再不快一点的话,神界最后将彻底消失无踪。 神柔轻抚手中的那块火令,赤红赤红的火令如血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与神威立于这大地的边境,前方就是那片虚空,将神界撕碎崩裂为五块大陆的虚空,应该还记得千年之前神界真正的模样吧。 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神威一向冰冷无情,此刻也凝望手中的水令。 千年了,谁也不敢相信他们找了千年的核心碎片就在人界中,就在人族手中。 神威冷冷一笑,这才是这个异族最悲剧的,他们千年后反而将核心碎片亲自送到神界来了,他冷笑,毫无怜悯,充满了鄙夷。 神柔也是目露冰冷的嘲讽:“真是低贱卑劣的种族。” 两人看一眼面前的那片虚空,虚空中就藏着肉眼无法看见的空间通道,这条通道将由灵隐秘境通往其他的大陆。 神柔便又心痛起来,抬起来的手稍微停顿,这些空间通道是在神界被崩碎为五块大陆之后才出现的。 神威将手中的水令握紧,冷道:“走吧。” 神柔却依旧盯着手里的火令,喃喃道:“核心碎片?” 自从灵隐部族一事发生之后,神柔似乎对他已经开始有了不满,恍若根本没听见,出神地看着那滴血一般的火令。 神威脸色也变冷起来,之前一直对她的不满也全都浮现出来。 他冷道:“只要回到神武金尊殿,你想要怎么看都行,现在马上给我起来。” 神柔依旧是听不见的模样,兀自看着火令,一动不动,满脸惊疑。 灵隐梦的预料没有错,以神柔如此境界的寻道者似乎已经开始察觉火令的端倪,难道她发现火令其实并非核心碎片了? 神威金灿灿的双眼掠过一丝冷光,将手按在剑柄上,这一次是命令的语气:“寻道者,给我起来,否则将碎片给我,你要发呆一个人在这发呆吧。” 也许被他强忍的杀气刺激到,神柔从沉吟中醒来,抬头看着他:“什么?” 她根本就没在听神威的话。 神威目中不满更盛,已经慢慢化作杀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我警告你,我有我的计划,若是因为你耽搁了将碎片送回去你怎么死都补偿不了,哪怕你是难得的寻道者我也不会手软,没了你大把寻道者能修复神界核心,神冰就是其中之一,我说了,起来。” 神柔的思绪慢慢从火令上收回来,禁不住无声冷笑:“你真不愧是神族中第二冷血的天诛者。” 神威冷冷地看着她站起来,那婀娜身姿让人把控不住自己。 神柔目中露出不屑,彼此都是神武力境前期,除非神威抢先出手一击毙命,否则想要杀死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看着面前的神威,冷笑道:“你别忘了,在我成为寻道者之前,我与你一样是神武者,神武力境前期的神武者,只是神力一天不如一天,逼不得已选择成为寻道者,我对你的了解比你自己还要清楚。” 因为神界已死,神族中有一些开始出现神力变弱情况,更恶劣的甚至寿命都在急剧变短,比如荧惑部族现在的族长,曾经天诛者排位第五的荧惑隐,本名神隐的神族。 这些神力变弱或者寿命一天比一天少的神族在千年前有的选择成为灵族,有的选择保持神族的尊严死去,在他们死之前他们选择成为寻道者,因为他们日渐衰弱的神力已经无法使用神武者的力量与招式。 神柔明显就是。 她曾经是神武力境前期的神武者,与眼前的神威一样,但她的神力开始急剧流失,让她无法使用神武者的力量与招式,所以她选择成为了寻道者。 这不是恐吓,本来就是事实,若非她神力衰弱到如此地步,两人都是神武者,力境前期的神武者,谁也不怕谁。 而成为寻道者之后她更加不怕他。 所以她冷笑:“所有的寻道者曾经都是天诛者,都是神武者,我是,神冰也是,神通看来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你却似乎不明白,寻道者比天诛者还要了解天诛者,你说话小心点。” 神威脸皮一抽,目中的不满刹那被吞了回去。 他情不自禁握紧手里的水令,如果神界核心一旦被这些寻道者修复如初,神界重生,寻道者自然也就恢复了神武者的身份,同时他们还拥有曾经身为寻道者的身份,其实说来将会比他更加强大。 他冷冷哼了一声。 神柔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不过两人彼此对自己的控制都很好,剑拔弩张的瞬间都克制住了。神威目中的不满一闪即逝,神柔又一次胜出,便也不再做继续追究。 看一眼那片虚空,只要穿过藏在虚空中的空间通道就能到达另一块大陆。 神柔微微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却见灵隐秘境深处一条身影一闪,迅疾掠过来。 这人影在高空中明目张胆,除了神族没有谁敢在神界这么放心大胆了。等到近的时候发现是一名神族少女,如同人族所见的,神族与灵族一样,每一个人都生得无可挑剔,几乎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征,只感到让人窒息的美。 而她们却对自己的美浑然不觉,甚至觉得自己毫无特点,很寻常,并不出众。 那天小桃儿惊叹灵隐部族的美貌得到对方的回应就是这样。 所以对人族来说辨认神族与灵族每一个人之间的区别确实是一件很头痛的事,但对神威神柔来说却轻而易举。 第462章 兵分各路 神柔看着她惊讶地落下:“神铃?” 神铃点点头,不敢置信在灵隐秘境的尽头见到神威与神柔:“竟然真的将你们派来了。” 神威神柔本就被派来前往遗忘巢穴,因为神族这一次坚信能解开遗忘巢穴的结界,一探其中奥秘。但在神铃他们等来神威与神柔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何离剑的帮助下进入了遗忘巢穴深处。 所以神铃才如此不敢置信,显然神威神柔不仅在灵族中有着闻风丧胆的声威,在神族中也有人人皆知的名望。 当然,既然神族坚信遗忘巢穴这一次能进入,肯定会派出神威与神柔了。 神柔点头:“不错,原本是神冰来管遗忘巢穴,但她临时被调往神界门庭,你怎么在这里,遗忘巢穴如何了?” 神冰原本确实是前往遗忘巢穴的,半途被调往神界门庭协助神通灭绝荧惑部族,故而才有神威神柔临时接替。 神铃却先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决定,最终她没有将何离剑说出来,而是说他们如愿进入遗忘巢穴,遇到了灵隐梦。 与何离剑相处的短短时间她已经明白,自己虽然接受了人族灵族,但不是所有神族都能一下子接受,所以为了人族灵族着想,她暂时先不提到何离剑。 “你说什么?”神威又惊又怒疑,“真有不老不死的灵族?” 神柔则凝眉,许久才惊得喃喃道:“绿色双眸?那已经不算是灵族了吧?” 蓦然抬起头:“你确定是一棵大树?” 神铃点头:“是一棵大树。” 神铃并不知道五令并非核心碎片,那时候她早就被何离剑送走了,咬咬牙,将自己的疑虑说出来:“而后大树消失,才见到神武木尊神殿,恐怕……。” 神柔沉声道:“不错,那棵大树就是神武木尊殿变化而成的。” 神威凝眉:“神武木尊殿?为何变化为一棵大树?” 神铃打了一个冷战,惊道:“你的意思是说那颗……那颗果实。” 不愧是寻道者,一经神柔提醒立即明白过来,惊得花容失色。 神柔脸色苍白,颤声道:“那果实就是神武木尊的封印。” 蓦然厉声道:“神威,将你的碎片给她,我们不去神武金尊殿了。” 神威完全不明白所以,怔住:“你说什么?” 神铃睁大眼睛:“难道……难道……。” 神柔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没错,神武木尊殿就在灵隐秘境中,神武木尊原本一定在封印着什么东西,但却被那名不老不死的灵族给释放出来了,遗忘巢穴的奥秘,就是这个封印。” 罢了见神威满脸不解,沉声道:“神威,你与我前往赤炎荒境,我们手里的碎片恐怕不是核心碎片。” “不是核心碎片?”神威与神铃几乎同时惊呼。 神柔咬牙道:“恐怕不是,我一路上就觉得有点奇怪,这碎片有点古怪,神铃,你带着神威给你的碎片前往冰原死境,我手里的这块具有神武火尊的特性,我要与神威前往赤炎荒境,神威,给她。” 神威又惊又怒,无法接受:“不是……不是核心碎片?” 神铃瞪大眼睛,木头人一样。 “神铃,你火速前往冰原死境,与那里的族人汇合,叫他们用这碎片试一试。”神柔一张脸紧张得绷紧,握一握手里的火令,“根据特性来看,我手里的这块应该与赤炎荒境对应,赤炎荒境就交给我与神威,你不可迟疑停留。” 神铃没有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啊?好,是。” 神柔推了一把神威:“愣着干什么,给她。” 神威一惊,哆嗦着将怀中的水令取出来,无法置信地看着:“不是核心碎片?” 说罢,极度不甘心地将它交给神铃,却又紧紧抓着不肯放手,神铃愣住。 “你确定吗?”神威盯住神柔,“如果就是核心碎片呢?” 神柔看着手里血红的火令,她一直就觉得怪异了:“不,并不是,给她,这不过是解开神界三大禁地的钥匙罢了,并非核心碎片。” 神威咬咬牙,终于狠心松开手,让神铃将水令取了过去,苍白着脸:“神界三大禁地,灵隐秘境的遗忘巢穴,赤炎荒境的赤焰巢穴,冰原死境的冰原巢穴。” 神柔将火令收入怀中,按住神铃的肩头:“听着,你不用去神武金尊殿了,直接就去冰原死境与族人汇合,明白没有?” 神铃惊道:“不,不应该先去神武金尊殿禀报情况吗?” 神柔身影一花,转瞬消失在虚空中:“不,不用去了,既然我都发现了神武金尊殿的族人肯定也会发现,浪费时间。” 神威又惊又疑,也一掠,没入虚空中,消失在看不见的空间通道中。 神铃惊讶地握着手里的水令,呆呆然站在虚空的边缘许久没有动一下。 但是她咬咬牙,跺一跺脚,依旧是往虚空中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前往神栖圣境的通道。 神栖圣境,神武金尊殿所在之地,神族如今的大本营。 她没有听神柔的,依旧是带着水令前往神武金尊殿。 因为她本来就是前往那个地方的,为了神族、灵族、人族而去的。 在她心里,现在三族的关系比一切都重要,既然不是核心碎片的话那就更加不足以让她改道。 过不了多久,也许一天,两天,或者更短吧。 这块灵隐秘境大陆的尽头,又来了一群人影,将近两百人,还有数十头翼虎,一声不吭,片刻不停,在高空一掠,径直没入那片虚空,钻进肉眼不可见的空间通道中。 妖族,也前往赤炎荒境了。 妖族之后,大概又过了一两天,十一条人影相继而来,六名人族,四名荧惑部族,一名神族,那名神族就是独行者。 这十一条人影刚落下来立即惊得往虚空中一闪。 独行者沉声道:“他们来过了,已经进入了赤炎荒境,我们终究是晚到了一步。” 姚羡琦目中不安,小桃儿暗暗握紧她的手。 “何离剑,你不要有事。”她心中暗道。 一时间想起两人从相遇相识开始,一路以来所有的经历,她闭上眼睛,穿过这条空间通道。 现在他们就去找他,这一次有寻道者相助一定要救他出来。 众人无不握紧拳头,若是没有何离剑的舍身,他们如今的修为依旧不堪一击,不论如何他们都要将他救出来。 这个人界原本最底层的黑小子非但成为了千年后人族最强大的武者,还将人族最后的希望保住了,这最后的希望就是他们二十二人。 而后他更是只身夺得未见之花,让他们拥有了至少能在神界中活下去的力量。 他,才是首要被救的人族,才是人族真正的希望。 怎么能让他出事? 第463章 赤炎荒境 再度经历穿越光芒所成的通道之后,何离剑又进入了另一块大陆,仅仅是不足原本一成的世界崩碎的五块大陆之一,就已经远比人界巨大,这个神界原本的规模无法想象。 穿越空间通道让他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翼虎的背部软软的,毛茸茸的,很舒服,但他现在只觉得心已经崩碎了,连活着的勇气和力量都没有一丝剩下。 暗冥襄看他那副崩溃的模样,秀脸露出一丝不忍,别开脑袋。 灵隐梦冷笑,望着这块大陆:“赤炎荒境,昔日神武火尊的领地,哼,只剩下巴掌大小了。” 空气中传来死亡阴森冰冷的声音:“只要守株待兔他们一定会来的,他们始终会发现那并非核心碎片,一旦发现不是,必定会来的。” 暗冥襄被这个声音的寒气侵蚀得有点不舒服,默不作声。 一名妖族却担忧:“不,就算他们来了我们也只能得到一柄,剩下的三柄依旧是神族的。” 他身边的妖族点头:“不错,我们五柄都要。” 灵隐梦笑道:“放心吧,如果那两块东西现在在神柔手上,神柔说不定已经也来到了赤炎荒境,神柔的话,很快就发现那并非核心碎片,相信我。” 身影一花,朝这块大陆深处掠进去:“冰原死境可没那么容易就去得了,他们会先来赤炎荒境,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暗冥襄道:“一共五柄神剑,如今我们已经有了神武木尊的灵隐幻刃,神威神柔手中有两块力量结晶,据你们所言,一块蓝色,一块红色,应对的正是神武火尊与神武水尊的力量结晶。” “神柔一旦发现并非核心碎片一定不会将之送回神武金尊殿,而是自己当先前来取得火尊与水尊的神剑。” 她分析得不无道理,灵隐梦笑道:“不错,一旦发现并非核心碎片,神族原本的希望就变得更绝望,绝望之下,唯有力量能让他们有一点希望,他们一定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神尊的力量,不单单是我妖族,神族无时无刻也不都急需力量。” 死亡嘿嘿冷笑:“因为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魔族完全重生,神族其实也料到我魔族已经彻底重生了吧,哪怕有绝对封印保护着这个已经死了的神界,但谁敢说绝对呢?哪怕是绝对封印,谁敢说能绝对保护神界?” 灵隐梦冷笑道:“你错了,绝对封印不是保护神界的,神界已经死了,不需要保护,绝对封印当时被设立是为了困住你们五大魔王的。” 死亡声音闷在空气中,发出让人胸口难受的笑声:“哦,也是,是为了将我五大魔王封印在神界里,想要我五大魔王陪着神界一块慢慢死去。” 独行者说过,神界彻底消失之后便就徒留虚空。 虚空,那是足以吞噬一切的东西,就连五大魔王也无法避免,五大神尊设立绝对封印的目的就是要五大魔王给神界陪葬。 绝对封印,那是绝对的封印,封印里与外都无法穿越,但拥有五令则例外。 人族就是凭借五令才穿越这个绝对封印来到神界,魔族少女千年前入侵人界也是为了找齐五令,目的是重返神界。 五令,即为五大神尊力量的结晶。 如今木尊的力量结晶,一直守护着何离剑的木令已经回归灵隐幻刃之中,成为灵隐梦所拥有的力量。 也就不难理解死亡为什么选择与妖族合作了。 事实上,准确说是与灵隐梦合作。 它千年里日复一日,一点一点透过封印将灵隐梦的死亡斩断,令其变成不老不死之身,甚至协助她变成一个新的种族,名为妖族。 灵隐梦笑道:“放心吧,只要你能协助我妖族夺得五大神剑,我们就能让你离开神界。” 这就是它与灵隐梦合作的原因。 暗冥襄也道:“那五块东西就是五大神尊力量的结晶,只有令它们回归五大神剑才能将它们的力量发挥出来,拥有五大神剑,就能穿越绝对封印。” 独行者也说过,绝对封印是绝对的,即便拥有五大神尊的力量,也无法解除这个封印,只是能穿越罢了。 所以死亡必须与他们合作,它哼哼哼冷笑:“有意思,很有意思。” 这真是有意思,原本身为神族,却因为神界已死无法重生而选择成为灵族。因为神族的绝对不容异己,更因为灵族被视为背叛神界,身为灵族的他们无路可走之下又被迫选择成为妖族。 看一看这群不足两百人的新生种族,与数十头翼虎相伴,这就是妖族,因为魔族而诞生的妖族。 实在是有意思。 暗冥襄下意识又看一眼何离剑,何离剑刚醒来不久,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是否已经疯掉了,还是痴呆掉了。 她目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偷偷看一眼灵隐梦。 她好像已经明白灵隐梦为什么不杀了何离剑了,成为妖族之后,她完全明白灵隐梦想要什么。 这第一名灵族,同时也是第一名妖族,名为灵隐梦的少女,想要的是何离剑的力量。 在成为妖族的刹那,她彻底明白妖族的诞生与何离剑何其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但结果却天差地别。 何离剑的力量才是绝对的,妖族因为神力不纯得到的结果却是妖力,而不是何离剑的那种力量。 但也正因为他们的神力已经不纯才能接受魔力,进行融合,成为妖力,他们才能成为妖族。否则,天生相克的神力必定致使不能与魔力融合,他们也就不会诞生。 如同人族一样,人族既非神族,也非魔族,所以能接受神力,也能接受魔力,只是神族先入为主,令得魔族后来不论如何也无法得到人族。 但,人族中却有这么一名人族,他办到了将至纯的神力与魔力融合在一起,成为禁忌的力量。 那可是既克制神族,也克制魔族的力量,那才是妖族想要的。 既然神界魔界神族魔族都不容,那么就必须拥有如此力量,禁忌的力量。 “嘿嘿嘿。”死亡的笑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很低很低,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听见,“你也发现那个禁忌的力量了?” 暗冥襄面不改色,恍若没有听见什么。 死亡更加开心地低笑:“他的力量可是两界的禁忌,不论换成谁都想要灭绝了这种力量。” 话锋一转,这头魔王的心机实在深,冷笑不止:“但,反过来,不论是谁都会想得到这种力量,一旦得到这种力量不论神界还是魔界都奈何不了他,你说是不是?” 暗冥襄依旧是面不改色。 死亡笑了:“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这个禁忌,因为灵隐梦想要得到他的禁忌力量所以一直忍着没杀,禁忌,如果落在自己信任的盟友手中那就不再是禁忌,而是可靠。” 暗冥襄还是面不改色。 死亡真是心机极深,几句话就挑中了重点:“但是灵隐梦一直不信任我,哪怕我已经斩断了她的死亡令她不老不死,哪怕我分享我的力量让她成为第一个妖族,哪怕我让她拥有灵隐幻刃,她依旧是不信任我,我给了她这么多,但她从未信任我。” 这几句话说得清楚明白,它几乎为灵隐梦提供了一切它能提供的,但灵隐梦似乎不信任它。 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委屈和不满:“哼,而她,除了解除封印将我释放出来,却没有做过什么盟友该做的事,她,从未相信过我,现在,她想要得到这禁忌的力量。” 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 一旦灵隐梦得到何离剑的力量,那么死亡的死期就到了,因为何离剑的力量能杀了它。 它冷笑道:“是啊,那种禁忌的力量在人族身上根本没有得到真正的发挥,如此力量,却被低贱的人族浪费了,如果它能落在它应该的归属手中,将它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那才是让人惧怕的,我当然希望它真正的归属是我魔族真正的盟友。” 最后这五个字它说得很用力,真正的盟友。 暗冥襄不易察觉地冷冷一笑。 相信死亡看到了,它也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笑声充满了满足。 暗冥襄已经接受了它的意思。 但她如何选择,如何决定,死亡依旧没有得到她的表态和证明。 死亡叹息道:“灵隐梦,我如此信任她,为她提供了我能提供的一切,但她却没有与我结盟的意思,妖族,你们与这个人族,这个名为何离剑的人族,这个禁忌的人族是一样,妖族也是禁忌,我希望你们是我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暗冥襄淡淡冷笑,当然,妖族就算成为魔族的盟友也不可能与神族共存。 妖族,就是因为神族的不容存在而诞生的产物。 妖族,必然是魔族的盟友。 但是,灵隐梦似乎没有跟任何人结盟的意思,一旦她得到何离剑的力量,死亡必定立即被她杀了。而手握她的死亡的死亡,一旦被她杀死之后,她也不再受到任何束缚。 何离剑猜对了,现在拥有灵隐幻刃的灵隐梦其实已经具备与死亡一较高下的实力,但却无奈自己的生死被死亡抓在手里,所以她不敢与死亡对抗。 因此,才如此渴望何离剑的力量。 何离剑的力量可以让她摆脱死亡的控制,甚至,成为神界魔界都惧怕的禁忌之物。 这正是妖族想要的,不属于神界,也不属于魔界,但既克制神界,也克制魔界,不论神界还是魔界都无法奈何。 这就是禁忌之所以被称为禁忌的原因,禁忌,是违背天道诞生的东西。 何离剑就是违背天道之物。 如果他选择了其中一方,必定被另一方憎恨、诅咒、灭绝。 如果他任何一方都不选择,那么就要独自对抗两方。 他那禁忌的力量,可以办得到同时对抗神界魔界,因为它既克制神界也克制魔界。 他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甚至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连自己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从未将它真正的威力,真正的可怕发挥出来过。 而灵隐梦,自信只要得到它,就能将它真正的可怕发挥出来。 嗖嗖嗖,这近两百名妖族在高空无声掠过,数十头翼虎洁白的身影在他们身边上下缭绕。 死亡,若非因为绝对封印之故,也许也不会这么任由灵隐梦摆明的想要何离剑的力量。 这个新生的种族刚诞生就面临着最大最艰难的考验和威胁。 他们能摆脱束缚得到真正的自由吗? 第464章 暗流涌动 已经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这块赤炎荒境比灵隐秘境又大了不少,何离剑本就精神低迷,更加不记得从进入这块大陆之后究竟过了多少天。 他一直很安静,似乎放弃了抵抗。 灵隐梦对他现在的样子很满意。 但死亡却不这么认为,一个原本剧烈反抗的人突然不反抗了,那才是真正的可怕即将到来的征兆。 暗冥襄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究竟偷看了他多少次了,让人觉得她在等待时机想要得到他。 死亡低得只有她听见的声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不太对劲是吗?” 暗冥襄当然知道不太对劲,她曾经与何离剑有过数次生死之战,何离剑的脾气和性情她十分了解,那是一个永远不会放弃的人。 “时间恐怕不多了,别忘了他是禁忌,拥有禁忌的力量能干出任何你想不到的事。”死亡的暗示点到为止。 拥有如此力量想要挣脱灵隐梦的禁锢不是不可能,何离剑如此安静反而预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身,并且逃掉。 问题就是他太安静了,安静得连灵隐梦都看不出这个不安的征兆。 说不定现在一眨眼,他突然就挣脱禁锢逃跑了。 暗冥襄与他一样安静,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静静看着这块大陆的世界。 这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大陆,与人界一样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人族一定不再这么认为了。这是一个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处处藏着玄极和匪夷所思的世界。 灵隐梦来到何离剑面前,驮着他的那头翼虎低下身姿,以便让她看到他。 她轻轻把弄何离剑的头发,指尖从他的眉毛上划过去:“今天先在这里休息吧。” 这句话是对那不足两百名的妖族说的,说罢,对翼虎挥挥手:“你们去找吃的吧。” 数十头翼虎振翅而飞,刹那没入山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驮着何离剑的这头也低低吼了一声,表示自己也想去。 灵隐梦将何离剑提起来:“你也去吧。” 这翼虎当即振翅没入山间,顷刻不见踪影。 暗冥襄看一看何离剑:“这里离断薪山已经不远了。” “是的,所以才要好好休息。”灵隐梦拎起何离剑,对她微微一笑,“我有事要做,暗冥襄,你过来帮我看着不要让我被扰到了。” 暗冥襄点点头,目光微微动着,跟在她身后掠了过去,灵隐梦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你们就在此处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不要轻易擅自离开。” 这百余名妖族个个按捺这对神族的憎恨,默不作声纷纷就地休息。 跟着灵隐梦只是一掠,很快就远离了那百余名妖族,出到数百里开外。灵隐梦挑选了一个隐秘之处,身影降落下去,将何离剑扔在地上。 暗冥襄也落在她身后,双眼紧盯何离剑。 灵隐梦笑道:“不,不是要你盯着他,你帮我看着别让任何东西靠近就行,有劳你了,这一次我一定能成功,很快机会完事。” 暗冥襄点点头,目中神色极为复杂。 如今四下里只有他们三个,一片死寂无声,死亡反而不敢开口怂恿暗冥襄。但躲在空气中的它已经看得出来,暗冥襄也开始着急了。 死亡嘿嘿嘿笑道:“你的机会不多了,灵隐梦,这是你第二次尝试,不要再失败了,我可不敢保证我还能忍多久。” 灵隐梦看着一顿美餐似的看着何离剑,冷道:“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行。” 一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何离剑托起来,将他摆成盘腿而坐的姿态,她自己也盘腿坐在何离剑面前,满是饥渴地看着他。 双掌突然发出,再度吸住了何离剑的双掌,咬牙沉声道:“这力量注定是我的。” 何离剑面无表情,甚至根本都没有看见她似的,木头一般。 灵隐梦微微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掌心发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吸力,瞬间张牙舞爪将何离剑体内的力量吸了过来。 不,非但力量,她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吸干了。 暗冥襄立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 时间在流云漫不经心的流动之中慢慢流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炷香,也许更久。 死亡的声音在暗冥襄耳边响起:“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还没想好吗?” 如果想要抢夺何离剑的力量,现在就是偷袭灵隐梦的机会。 暗冥襄却纹丝不动,淡淡冷笑一下,并不搭理死亡。 “你可真让我失望。”死亡声音里充满狂怒,被它强忍着。 暗冥襄好像说了一句话,但好像不是她说的,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低了:“我又不知道如何得到他的力量,连一个方法都没有。” 死亡似乎愣了一下,它好像也被困住了:“原来如此,你想要等到她摸索出方法再动手是吗?” 暗冥襄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灵隐梦与何离剑,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约莫有两个时辰,实在太久了,这一次灵隐梦尝试了两个时辰。 最终她睁开眼睛。 暗冥襄张张嘴,声音有点不安:“怎么样?” 灵隐梦没有答话。 死亡冷哼一声:“还用问吗?枉我这一次等你这么久,却依旧是失败。” 灵隐梦却得意一笑,没错,这一次她的尝试比第一次还要久,但死亡仍旧老老实实强忍杀掉何离剑的冲动,等待她的结果。 事实证明了,她已经以离开神界的条件牵制住了死亡。 死亡被她那一笑刺激得勃然大怒,冷声道:“别以为我下次还会再这么耐心,事不过三,你的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 空气中一阵冷风吹过,它怒气冲冲离开,转瞬已经消失在天际。 它之所以这么生气有两个原因,暗冥襄最清楚。 第一个确实因为灵隐梦又失败了,这一次尝试比上次还要久说明灵隐梦这一次的决心和自信非常大,但还是失败了,所以它非常愤怒。 不过灵隐梦失败不就正是它想要的吗?这样灵隐梦就无法摆脱它的控制,而且它也可以杀了何离剑。 何离剑这种禁忌的力量不论落在谁手里它都是不容许的,若非灵隐梦手上的灵隐幻刃与离开神界的条件,它早就杀了何离剑,早就杀了灵隐梦。 它给灵隐梦的机会还有最后一次。 不,它其实希望灵隐梦成功,只有暗冥襄知道它为什么生气。 如果灵隐梦成功了它会杀了灵隐梦,转而让暗冥襄来夺取何离剑的力量。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原因,暗冥襄虽然已经被它说动,但至今没有明确表态,这让它愤怒。 暗冥襄看着它离去的方向,她十分清楚,它已经开始想要找寻机会杀了灵隐梦,然后让自己取代灵隐梦的位置。 毕竟它想要离开神界单凭它自己是办不到的,它需要妖族的协助,而妖族肯定不会直接听命于它,它需要的是一个傀儡,控制妖族的傀儡。 这个傀儡就是暗冥襄。 灵隐梦冷笑,站在暗冥襄身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暗冥襄面不改色。 灵隐梦轻轻握住她的手,轻抚这只柔软滑腻的小手:“你放心,它不会得逞。” 暗冥襄点点头,咬咬嘴唇,目光闪动:“嗯,你……,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下一次再不成功它恐怕真要动手了,我要如何做?” 灵隐梦笑了,轻抚那只小手,疼爱着妹妹一般:“我说了别担心,任何想打我妖族主意的都得死,尤其是想打我主意的人,你就继续这么跟它装下去。” “嗯。”暗冥襄点点头,被她抚得眯起眼睛,一副媚态。 不论神族还是灵族原本都极度忌讳肢体接触,但她俩却如此亲密,实在匪夷所思。 灵隐梦抬手摸着她的脸蛋,笑道:“成为妖族真好,原来彼此接触的感觉这么美妙。” 暗冥襄嘤的一声,几乎要晕过去,娇躯微微颤抖,目中神态迷离。 对肢体接触忌讳到了恐惧的地步,甚至因为肢体接触而无法承受晕死过去的,那是神族与灵族,她们不是,她们是妖族。 “姐姐。”暗冥襄口吐兰气,娇媚迷人,声音如梦如醉,惹人怜爱。 灵隐梦一笑,放开她,回身来到何离剑跟前,看着他咯咯笑:“真是会享受的种族,难怪选择自行繁衍。” 她俩的这一幕本该足以让任何人大吃一惊,但何离剑依旧一副失去了魂魄的模样,宛若木头雕刻出来的假人,更加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灵隐梦将他拎起来,掠入高空:“走吧,快到断薪山了,我会有办法的。” 暗冥襄脸上浮现一片红晕,也跟在她身后:“嗯。” 她叫她姐姐,但实际上灵隐梦是第一名灵族,亦即是已经有千年的年纪,比她大了至少七八百年。不过原本就是神族的她们对于年纪的概念极度模糊,叫姐姐也没什么所谓的吧。 暗冥襄再度偷偷看一眼何离剑,目中微光动一动。 现在的他真的失去了所有的意志力,一块破布一样任人提来提去,跟她初次见到他的情形截然相反。 那是,进入神界的人族只有二十二个,刚来到这个疯狂的世界就被抓走了十五人,如今他更加认为仅存的七人中只剩下了自己。 就算他拥有神魔两族都惧怕的力量,换成谁都会崩溃吧。 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465章 断薪山 不,这块大陆与神界门庭,与灵隐秘境是有区别的。 从进入到现在,一头神怪都没有看见。 这块大陆名为赤炎荒境,没有神怪的大陆。 前段时间妖族一直唠唠叨叨的断薪山看似也快到了,从他们紧张的脸色能看出一些端倪。 灵隐梦从第二次失败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试过。 一路上其实极度无聊沉闷。 这一次打破沉默的居然是死亡,但也只是一阵寒气森森的冷笑罢了:“嘿嘿嘿嘿。” 与这寒气森森的冷笑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炽热起来,宛若天地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口巨大的熔炉,将那把人脸映得通红的热气散发出来。 灵隐梦深深吸一口气:“断薪山。” 暗冥襄早就又恢复了平静,抬头看过去,她身后的百余名妖族也都看过去。 数十头翼虎不安地发出低沉的呼噜之声。 暗冥襄抬手轻抚身边的一头翼虎,示意它不必焦虑:“没事。” 这头翼虎低沉的声音宛若一面被打破的战鼓,艰难地将它的声音发出来,听着很不舒服:“断薪山,到了。” 这里除了死亡没有听不懂它们的声音的,他们是妖族,与何离剑一样能听懂它的声音。 于是一个一个都沉下脸。 从一无是处的萤火蝶开始,到怒火的化身月角牛,再到这些妖怪翼虎,连月角牛都惧怕的翼虎现在都极度不安,不知道这断薪山究竟是什么样的山。 灵隐梦露出神秘的微笑,充满了期待和自信。 “神威神柔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吧。”暗冥襄回头看一眼众人来时的方向,他们本意是守株待兔夺取这两名神族手中的火令与水令,但她却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是不安。 她不易察觉看一眼灵隐梦。 死亡笑了那一声之后就再没出声。 如果神威神柔如灵隐梦所料,发现火令水令并非核心碎片并且已经来到赤炎环境,此刻应该就紧随他们身后,很快也到这里了。 他们要做的是静等时机,将火令水令夺过来。 但那两名神族可是灵族闻声色变的神族,纵然有灵隐幻刃,妖族能行吗? 灵隐梦一句话打消了这些妖族与妖怪的焦虑和不安:“放心,我们现在使用的已经不是神力,是妖力,寻道者的天道无形早就是摆设,纵然五行封印也是奈何不了我们,要夺取他们手上的两块力量结晶轻而易举。” 寻道术法的天道无形针对的是神力,神力之外则就无可奈何了,何离剑与神铃交手之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至于五行封印,就算神柔一个人能使出来,也是功能缺陷的小型五行封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灭绝灵隐部族之战的时候神柔使用过一次五行封印,但对象是月角牛,可是你看看,陪伴这些妖族的可是连月角牛之王都惧怕的翼虎。 五行封印,估计连神柔都放弃对他们使用吧。 因为没有用,根本是浪费力气。 这句话立即让妖族们的焦虑和不安消散无踪,一个一个面露自信微笑:“看看,我们真是,我们早就不是灵族了,使用的早就不是神力,究竟在紧张什么?” 一名妖族擦擦汗,笑道:“真是的,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竟然忘记了我们是新生的。” 暗冥襄也笑了:“不错,成为妖族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遭受神族施加的压力太久了,却竟然没有从习惯中走出来。” 另一名妖族庆幸中带着愤怒:“哼,要是我们早些时候醒悟就好了,早些时候成为妖族就好了,看看我们现在这副德行,真是狗模样。” 神族的走狗,这是灵族剩余各个部族对他们的痛骂。 这百余名妖族纷纷低下头,心中怒火越来越盛,没错,其他部族骂得一点都没错。 只是他们到了今日才醒悟,更加让这种痛悔和愤怒强烈。 “我……一定要灭绝了神族才能洗去以前的耻辱。”一名妖族把牙齿咬得几乎崩碎,一张脸因为羞愧和痛悔以及憎恨憋得通红。 看过去,那张红通通的脸不知道是他激动所致还是这热气逼的,分不出来。 灵隐梦冷道:“我妖族永远只为自己。” 这百余名妖族纷纷握紧拳头,没有人有异议。不论是神族还是灵族,他们曾经做过的一切都不会得到任何一方的谅解,因此从诞生那一刻起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 灵隐梦回头看着他们:“我们妖族,就只有区区彼此而已。” 他们总共不过百余名,硬要加上翼虎的话,两百多名。 “不过愿意加入我们的,因为真正大彻大悟愿意成为妖族的,我们永远珍惜,哪怕只有一名。”灵隐梦目中一缕绿光闪过,坚定无比。 一句话激得群情激昂,个个充满了斗志。 一名妖族振声道:“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不论如何也要唤醒他们,我们已经醒悟了如何能看着往昔的兄弟姐妹依旧痴迷不悟。” 灵隐梦颤声道:“我们现在就先去找他们。” 暗冥襄也面露激动之色。 他们说的就是暗冥部族其他的族人,暗冥部族与其他灵族部族不一样,他们遍布神界各个地方,显然这块赤炎荒境大陆之中也有暗冥部族藏身其中。 暗冥部族的居所是不定的,随时都在变更,准确说根本没有居所,全都是临时的。 所以那名妖族才说如果暗冥部族在赤炎荒境还有留着的话这句话。 这群新生的种族充满力量地从高空掠过,炽热的空气被他们的身影穿出一道一道无形波纹,扭曲着这块渐渐变得赤红色的天空。 从这里开始就变了,天空不再是碧蓝色,而是开始呈现赤红色。 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激情激动得时候,何离剑的呆然的双眼不易察觉动了一下,瞥了一眼这逐渐赤红的天空,目中一丝冷光隐隐闪过。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死寂得可怕,难道暴风雨要来了? 随着继续往这块大陆的深处深入,天空就变得越来越红,云朵一片一片宛若烧透的铁块,飘浮在空中,看过去极为骇人。 如此又行进了三天。 暗冥襄终于开口:“到了,已经看见了。” 百余名妖族也早就看见。 一片山脉连成一线,横铺在大地的尽头,却是寸草不生,土地焦黄干裂,与赤红的天空连在一起,红黄相接。 “断薪山。”灵隐梦盯着那片山脉,也禁不住说出来。 空气因为热气流动之故,从这里看去那片山脉在不断扭曲着,有一种莫名的阴森诡异,直叫人不住打哆嗦,与这热乎乎的空气完全相反。 数十头翼虎纷纷不安,喉咙发出阵阵低吼。 何离剑趴在翼虎背上,仍然是纹丝不动,似乎对什么山都不感兴趣。 但事实上他以不察觉的一瞥,看了那片山脉一眼,原来断薪山说的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 “暗冥部族昔日的兄弟姐妹,我们这就来将你们唤醒了。”一名妖族愈发激动,目中仇恨更加浓烈。 这种仇恨是新生的,专门因为神族而诞生的仇恨,与他们妖族一样,是新生的。 这群新生的种族慢慢消失在这片焦黄的群山之中,从一寸一寸被炙烤得干裂的大地上掠过,很快就深入山脉之中。 连死亡都禁不住开口:“哼,不愧是火尊,哪怕千年后其力量依旧能影响至今。” 暗冥襄与那群妖族露出敬意和畏惧:“不错,这就是五大神尊,这就是神武火尊,代表毁灭的神尊,哪怕千年前与你们战死了,但他残留的影响至今仍左右着断薪山。” 死亡嘿嘿冷笑:“代表毁灭?神界本身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世界,神族本身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种族,五大神尊就证明了神界不该存在,所以我魔族才要将神界与神族灭绝了,哼。” 何离剑耳朵微微一动。 它这句话确实说得很奇怪,神族一直自认至纯,乃是最至纯的种族,何来自相矛盾之说? “封印了我的木尊,其克星就正好是火尊,火尊的克星又是水尊,水尊的克星又是土尊,土尊的克星又是金尊,金尊的克星又是火尊,嘿嘿嘿。”死亡笑起来,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什么乱七八糟的种族,我魔族必定将这乱七八糟的世界与种族灭绝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灵隐梦笑吟吟,并不生气:“你错了,神界乃是五行世界,五行相克,但也相生,你只看到了相克的一面,相生相克正是神界奥妙所在。” 昔日人族参悟五令的奥秘以打开神界之门,姚羡琦就顿然醒悟,总结出五行相生相克的秘密,这才得以将五令全数唤醒激活,众人才在被魔族灭绝的一瞬间逃到神界中来。 死亡哈哈大笑,充满了不服气和轻视:“放屁,那都是你们强行辩解编造出来的,都是你们自我安慰编造出来的。” 它真的很愤怒,扑哧的一声,从炽热的空气中现形出来,化作一件披风似的影子,双眼在黑色之中闪出红光:“神界,本就不该存在,神族,本就不该存在,五大神尊一个是另一个的克星,一个能杀了另一个,就是证据,神界与神族本身就应该被自己灭绝了。” 这句话在空气中回荡着,一时间这些妖族无人能答出一句话来。 它说的似乎是对的,五行相克,也许就正是神界与神族不该存在的证据,神界与神族也许早就该被自己灭绝了才对。 但他们已经不是神族,也早就与神界没有了任何关系。 何离剑都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神色。 这个名为死亡的魔王,一句话将这些妖族说得无言以对。 连灵隐梦也一时间无法开口,许久才道:“也许你是对的,但五行又能相生,你又作何解释?” “哼。”死亡冷哼一声。 灵隐梦打断了它,冰冷无情:“不,别说出来,我没兴趣,我是妖族,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中的种族跟我没关系,我是为灭绝他们诞生的,别告诉我,我又不是神族。” 身后百余名妖族禁不住纷纷失声而笑:“不错,关我们什么事,那是自以为是的神族的事,我们又不是神族,我们担心的是如何得到五大神剑,然后将这个给我们无尽痛苦和憎恨的世界与种族灭绝了。” 百余名妖族纷纷冷笑不止,他们早就不关心这个已经死了的世界,早就不关心自以为是的神族了。 他们只想做一件事,灭绝了神族,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力量,有了力量才能活下去,才能灭绝了神族。 暗冥襄也冷道:“这是你们逼我们的,我们不曾恨你们,也未曾抛弃过你们,但你们却一直以来都在憎恨我们,一直都在抛弃我们,一直都在逼迫我们,直至我们无路可走。” 灵隐梦冷声接过话:“直至我们成为妖族,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就不要后悔了,神族,我们就是你们的报应,你们自食其果。” 百余名妖族纷纷怒道:“没错,你们一直以来如何对待我们,我们就算想要忘记也忘不掉,既然无路可走,那就如你们所愿,干脆将你们灭绝了。” “哈哈哈哈。”死亡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披风一样的影子如烟如雾抖动飘散,“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愿魔族与妖族的联盟友谊永恒。” 它大笑着,扑哧一声,再度藏匿在空气中。 这里是神界,它可不敢轻易现身。 灵隐梦咬牙冷笑道:“神族,我们依照你们的希望,成为灭绝你们的新生种族了,很快的,你们连一根都发都不会存在,与这个已经死了的世界一块消失在虚空之中吧。” 一名妖族目露杀机,咬牙切齿:“我们玷污了神界?对的,没错。我们背叛了神界?对的,没错。那么,我们都按照你说的来办,我们就是要玷污神界,我们就是要背叛神界。” 暗冥襄怒瞪双眼,一字一句道:“不够,我们还要灭绝了神界与神族,让你们心满意足。” 这群百余名妖族放声大笑,笑声充满悲痛和憎恨,充满绝望之后的狂怒。 他们可全都按照神族说的来办的,神族这么说他们,那好啊,那就玷污神界吧。说他们背叛了神界,那好啊,那就背叛呗,干脆到底成为妖族。 如此,神族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不,不够,附送灭绝给你们,自以为是的神族,等着吧。 第466章 创造敌人 百余名妖族落在这块灼热的大地上,山间立即飞掠出数千名暗冥部族,一个一个目中浮现金光,冷冰冰看着他们,手中的长剑无一不都已经泛出金色光芒。 一名妖族一笑:“兄弟姐妹们,许久不见了,怎么像是见到外人一样,难道认不出我们了吗?” 人族之前就分不清这些分为五个部族的灵族到底彼此之间有什么区别。 荧惑兰曾经解释过,灵族五大部族其实本来就是从属五大神尊的五大神族部族,变成灵族之后依旧残留有极为微弱的各自特性,他们彼此相遇一眼就能根据这微弱的特性分辨出来。 这些残留的微弱特性正好应对金木水火土的特性,荧惑兰的父母就是使用荧惑部族残留的特性为人族的兵刃重新开光。 荧惑部族原本从属神武金尊,金令,代表的是力量。 人界的无限剑山就因为金令千年的作用下诞生出黑石,这种黑石连铸剑大家四方院都无法解释清楚。 当然,这黑石在金令的作用下早就变成非人界之物,人族想要用人界的常识来解释根本是行不通的。 四方院以这种黑石铸造出人族最强的剑,何离剑的魔泣剑即为其中之一。 但以人族的力量来铸造终究不能将黑石的精髓提炼出来,所以人族来到神界之后他们的剑因为无法承受神武者的力量相继崩碎。 所幸荧惑兰的父母以荧惑部族的特性将它们全都重生开光,它们才得以展示出自己真正的面目和力量。 这就是神武金尊下属部族的特性。 而灵隐部族原本从属神武木尊,其特性自然是与生命相关的。 别说是灵族,就是现在的神族,因为神界已经死去,其本身的特性也已经微弱无比,人族当然分辨不出来了。 但是他们自己却可以,轻而易举的。 灵隐梦淡淡笑着,环视这数千名警惕的暗冥部族:“又得重头解释一番了。” 暗冥襄脸色微微一变,她还没忘记灵隐梦是怎么解释的,那是用鲜血来解释。 “慢着。”暗冥襄连忙阻止她,恳求地摇摇头。 这数千名暗冥部族中一人开口冷道:“并非是灵族,怎么回事?” 一开始就打招呼的那名妖族笑道:“兄弟,连我都忘了?我可没有使用幻灵术。” 幻灵术,这是暗冥部族独有的术法,也算得上神界中最奇葩的术法了。 暗冥襄生怕灵隐梦又重演那场血雨腥风,连声道:“大家冷静一点,是我们。” 终于,这些暗冥部族都震惊了,甚至有一些失声惊道:“那到底怎么回事?确实是你们没错,但你们……你们如今……。” 灵隐梦冷笑道:“没错,我们已经不是灵族了,但,也不是神族。” 她看往那名首先开口的妖族:“跟他们好好说说,但要跟他们说清楚,他们的机会只有一个。” 否则,她又要以一场血雨来让这数千名暗冥部族做出决定。 那名妖族目光露出悲痛,咬牙恨声道:“放心,难道我们在灭绝灵隐部族之事中的痛还不足够让他们醒悟么?” 这倒是,在此事的悲痛与愤恨之下,已经足以让傻瓜都醒悟了。 这名妖族看着数千名暗冥部族,振声怒道:“兄弟姐妹们,我暗冥部族的族长,已经死了,死于神族的卑鄙无耻,死于神族的利用。” 更何况,他们的族长已经死了。 第一句话立即将这数千名暗冥部族惊得连长剑都差点从手中掉落,纷纷惊怒得大喝:“你说什么?” 这一次不用灵隐梦出手,结果是铁打的,灭绝灵隐部族事件中万名暗冥部族精英只剩不足百人,族长更加惨死。 结果是铁打的。 数千名暗冥部族听完一切来龙去脉,已经有过半惊得跌坐在地,目瞪口呆,久久不语。 暗冥襄恨道:“千年里我们一直以为我们与神族的关系是合作关系,岂知神族一直将我们当成狗来使用,这就是神族,既然我们不愿成为灵族,神族又将我们逼得无路可走。” 她说不下去了,咬着牙。 身边几名妖族看着数千名暗冥部族,振声怒道:“这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这唯一的选择是神族逼我们的,这唯一的选择是神族为我们选的,我们就如神族所愿,成为妖族。” 数千名暗冥部族中一人蓦然怒吼,吼得撕心裂肺:“神族。” 灵隐梦笑了,这数千名暗冥部族已经做出了决定:“死亡。” 空气中传出死亡的冷笑:“就创造敌人来说,神族确实无出其右,我魔族服气。” 一片寒气掠过,数千名暗冥部族无一不是痛苦无比,但却没有一个人抗拒,相比起来这点痛苦远远比不上神族给他们的。 这根本不算痛苦。 只消片刻功夫,数千名暗冥部族只剩下千名能挣扎着站起来,一个一个震惊地看着身边的族人死于这强大的魔力侵蚀之中。 “你们挺过了这门槛,恭喜。”灵隐梦禁不住露出喜色。 这一批暗冥部族显然都是了不得的。 当然,灵隐秘境中的暗冥部族精英都已经几乎全死在灵隐部族的灭绝之战中,所剩下的能承受的比例肯定远远比不上这数千名。 当中一名暗冥部族怒道:“神族,害我至此,我势必要将之灭绝,为我族长报仇,为我们千年的愚蠢报仇。” 他只说几句话立即因为被魔力侵蚀而咳嗽不止,吐出一口鲜血,但咬牙硬撑着。 灵隐梦面色一沉,振声道:“这是心法口诀,一切等你们功成之后再说,现在一个字都不要听漏了,马上按照我说的去运功,将体内的魔力融合炼化。” 千名暗冥部族强忍狂怒和憎恨,纷纷盘腿而坐,在灵隐梦的一字一句中,依言运功。 不出多时,当他们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后的一丝神性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翠绿的眼睛。 就连翼虎都看得激动,纷纷发出长啸,啸声震得这片焦黄的山脉微微颤抖,炽热的空气有风无形吹过。 当中一名新生妖族看一眼身边无法承受魔力而死去的暗冥部族,颤声道:“我必定为你们报仇。” 抬起头,看着灵隐梦:“有一事,我们不久前发现了净火部族的藏身之处,已经派了族人前去联系赤炎荒境中的神族,如果……如果你们早些时候来的话,我们就不会这么做了。” 千年里他们一旦发现灵族的藏身之处第一反应都是联系神族,以让神族将灵族灭绝了。 但现在他们后悔了,神族的敌人哪怕不是自己的盟友,留着才是正确的。 灵隐梦脸色一动:“净火部族?你门派出去联系神族的人已经去了多久?” 暗冥襄则问:“赤炎荒境中的神族现在大概有多少?分别分布于什么地方,可知道吗?” 那名新生妖族正要答话,却见赤红的天空中有几个小黑点迅疾而来。 这千余名妖族纷纷举目望去,听那名新生妖族颤声道:“晚了,已经太晚了,他们已经回来了,看来已经将净火部族所在之地告知了神族。” 那几个小黑点来得飞快,眨眼就到了跟前。 确实是几名暗冥部族,就是被派出去联系神族的那几名。 这几名归来的暗冥部族在空中遥遥看见焦黄山脉中的一切,吃惊得倏然急停,刹那震惊狐疑,一时间不敢继续过来。 直到这些妖族中有人振声喝道:“过来,你们可联系到神族了?” 这让这几名归来的暗冥部族感到心惊胆战,面露惧色:“怎么回事?你们……你们……。” 眼前一花,灵隐梦不知道什么时候瞬间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联系上神族了?” 这几名暗冥部族倒抽凉气,被她的实力和翠绿的双眼惊得无法动弹。 直到这些新生妖族又一次将暗冥部族在灵隐秘境的遭遇说出来,他们才惊呆,半晌不言不语。 许久,其中一名暗冥部族才颤声道:“原来如此,真是愚蠢,我们真是愚蠢,难怪将净火部族所在之地告知神族的时候,神族根本就对我们爱理不理,只要将荧惑部族灭绝了之后剩余的部族其实他们随时都可以轻易灭绝,真是愚蠢。” 另一名暗冥部族苦笑道:“他们对其他部族根本没有兴趣,因为其他部族的灭绝不过弹指之间,哼,我们还屁颠屁颠过去找他们,结果他们连理都不理我们。” “真是一条狗啊。”一名妖族对暗冥部族在其他部族眼中的真实模样痛恨不已,咬牙痛骂自己曾经的模样。 灵隐梦冷道:“那当然,看来神通与神冰已经到达神武金尊殿了,他们已经知道荧惑部族被灭了,所以对灵族剩余的部族已经全然没有兴趣。” 另一名妖族目中剧颤,从牙缝中挤出寒森森话:“荧惑部族一灭,暗冥部族就没用了,暗冥部族一没用,他们就露出了真正的态度,当然对你们爱理不理,让你们几个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 是的,神通与神冰应该已经到了神武金尊殿,否则神族对暗冥部族的态度不会突然如此转变。 已经没用了的暗冥部族也立即被神族定为,必灭。 这几个暗冥部族能活着回来真是奇迹。 暗冥襄急道:“他们在哪?” 这几名暗冥部族只感到寒气森森,这种被利用完之后马上要被灭掉的感觉,让他们恐惧:“赤焰巢穴。” 灵隐梦大吃一惊,脸色刷的变了:“赤焰巢穴?” 这几名暗冥部族点头。 暗冥襄惊得瞪大眼睛,颤声道:“难怪,难怪对你们几个爱理不理,甚至让你们几个活着回来,因为他们现在没空搭理你们。” 看往灵隐梦。 灵隐梦嘴角抽搐一下,咬牙冷声道:“继遗忘巢穴之后,神族对赤焰巢穴的探究也开始有进展了吗?” “不。”暗冥襄摇头,“哪怕他们终于察觉赤焰巢穴之中的东西,没有神武火尊的力量结晶他们就无法深入。” 看往身后来时的方向,露出极度不安之色:“神武火尊的力量结晶,现在就在神威与神柔的手中,他们两个应该也快到了。” 灵隐梦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还有水尊的力量结晶也在他们两个手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能让他们先得手,否则我们的命运还没开始改变就被扼杀掉。” 这些新生妖族一个一个着急起来。 “我们现在只有灵隐幻刃一把神剑,可如今神族已经拥有了两把,神威与神柔手中剩下的这两把,我们必须要将之夺过来,不论如何,不论是何种代价,不论是何种手段,我们必须得到这两把神剑。” 神族已经拥有的两把神剑,就是从武三娘与郝癸霓身上夺走的那两把,金令与土令。 妖族现在只有灵隐幻刃,妖族必须拥有三把神剑才能胜得过神族。 “怎么办?” “我们必须阻止神威与神柔,其他神族可以不用管,将神威与神柔拦截下来,杀了他们两个,将火尊与水尊的力量结晶夺过来。” “但我们如今仅有千余人,单单是现在聚集在赤焰巢穴中的神族都比我们多,要如何才能夺过来?” “神威与神柔绝对不能与其他神族汇合,绝对不能进入赤焰巢穴,将所有通往赤焰巢穴的道路都封锁起来,一旦发现他们两个,立即全力拦截,夺取力量结晶。” 一时间他们都纷纷惊慌不已,七嘴八舌。 暗冥襄抓住了灵隐梦的手,颤声道:“怎么办,拦截神威与神柔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也是风险最小的办法,但断薪山如此庞大,别说拦截他们两个,就是找到他们两个都已经是大海捞针,说不定我们还在找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进入赤焰巢穴了。” 死亡也焦急不安,声音急冲冲的:“灵隐梦,你可别失手,神族已经拥有两柄神剑,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得到任何一柄,否则你们就注定要死了。” 连死亡都如此慌张,暗冥襄更加焦虑:“如何是好,万一我们这一次拦截不住神威神柔的话,我们一条后路都没有了。” 灵隐梦目中绿光不住变换,咬牙冷声道:“所有人听着,马上动身,将所有进入赤焰巢穴的道路都堵起来,你们要好生埋伏,若是发现神威神柔必须全力出手,不可以留任何余力。” 千余名妖族齐声道:“是。” 刹那纷纷在高空中一闪,无影无踪。 灵隐梦一把拉住暗冥襄:“我有其他事让你去做。” 暗冥襄一愣。 “死亡,你也跟她去,你必须保证她能成功。”灵隐梦冷道。 “哦?”死亡这回也感到惊讶,禁不住从空气中现形出来。 她竟然第一次有事要求死亡出手协助,这从未有过。 看来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第467章 忍辱以求 目送暗冥襄火急离去,眨眼消失,这片焦黄的山脉中就只剩下数十头翼虎与灵隐梦一个人。 不,还有一个人,何离剑。 灵隐梦没好气地拎起何离剑,摔在地上,目中喷出怒火,直勾勾瞪着他。 何离剑终于有反应了,两颗眼睛咕噜噜转动,也冷冰冰看着她。 穿行空间通道的时候他就醒了,从来到赤炎荒境至今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相比较之下可以确定赤炎荒境比灵隐秘境确实大了许多,按照如此对比估算,少说也过了数个月。 数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傻掉,也该恢复原状了吧? “你少给我装疯扮傻。”灵隐梦咬着牙,恶狠狠瞪着他,“你早就清醒了,能狠心牺牲族人保住极少数族人,如此的气魄和决心,是不会因区区六人被杀而受打击崩溃的,你的心,强得很。” 何离剑冷笑。 灵隐梦目中甚至露出一丝惧色,看到这种人换成谁都感到害怕。 本身就非神非魔非人,哪个世界也不属于,哪个种族也不属于,其力量不论对哪个世界哪个种族更是专门克制的。 这个人,这种力量,是禁忌,所有世界与种族的禁忌。 但还有更加令人害怕的,就是他的心。 这是一个狠得下心的人,为了成就自己的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心都能狠下来。 但凡如此之人,绝对不会垮掉。 灵隐梦十分清楚这种人,冷道:“我跟你算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族人,为了自己可以达到疯狂的人,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是永远都打不垮的。” 何离剑嘿嘿嘿冷笑起来,自从晕厥之后他第一次出声。 灵隐梦目中的惧色稍微浓了一些,但她不退却:“你,比我还狠,千年里我只身一人与五大魔王之一打交道,随时都会被它反过来控制住,千年里的每一天我都过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坐卧难安,但我办到了,现在甚至反过来牵制住了它。” 的确如此,她之所以不老不死,是因为死亡将她的死亡斩断了。 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死亡将她的死亡收入自己手中,她这是在交出自己的命换取命运的改变。 对方可是魔界五大魔王之一,但她办到了,独自一人,硬撑千年,并且办到了。 但她现在惧怕何离剑,因为惧怕所以变得愤怒,紧咬银牙:“但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你比我还心狠,除了你没有人能与我比。” 何离剑哈哈大笑。 刚才灵隐梦那一摔已经将他的声音释放出来。 “但凡能忍之人,必定是最可怕的人。”灵隐梦抬起脚,踩在他的胸膛上,目中微光不住抖动,“你能隐瞒灵族身带三块力量结晶,一路上将灵族利用得透彻,本就已经惊人,你比任何人危险,比我还危险。” 何离剑冷道:“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力量,这是我独有的东西,它只属于我。” 灵隐梦目露杀机,狠声道:“得不到,那就杀了你,你是一个威胁,比神族和魔族还强大的威胁,我不会让你成长起来,我得不到的力量如果会变成我的死敌,那我就先将他杀了。” 何离剑目露鄙夷:“除非你吃了我,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知道我们如何将萤火蝶的神力化为己有吗?” 他阴森森一字一句道:“我们将它吃了。” 灵隐梦目中露出一片恐惧,蓦然一脚将他踢飞。 数十头翼虎也纷纷怒吼:“恶劣的种族,灵隐梦,杀了他吧,他将会是我们妖族最危险的敌人。” 灵隐梦却冷冷看着何离剑在地上打几个滚才停下来:“不,他在刺激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说过了我跟你是同一类人,他宁死也不要他的力量被我夺走,他想刺激我现在就杀了他,这样我就中了他的计反而失去了这力量。” 何离剑嘿嘿直笑:“不,我们真将它吃了,一粒碎末都没有剩下,现在全都变成了我们的力量。” 翼虎怒得纷纷咆哮,按捺不住扇动庞大的翅膀,双眼一片翠绿,几乎忍不住要扑上去,庞大的身躯因为愤怒在颤抖:“混账,竟然用如此低贱卑劣的手段将神力据为己有。” 对神界来说这应该是最野蛮粗暴的手段,也是最大的侮辱。 人族竟然像在吃一顿美餐一样将神怪吃掉了。 翼虎曾经也是神怪,自然无法忍受。试想如果换成是人族,被来自异世界的种族活生生吃了,任何一名人族都无法忍受。 没错,人族遇到过,那就是魔族的魔物。 现在在翼虎眼里,人族变成了人族眼中的魔族,是一群野蛮自私的种族。 “够了。”灵隐梦厉声喝道,目露凶光,“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不成功你们就将他吃了,对待如此种族就用他们的手段来对待他们。” 数十头翼虎这才纷纷狂吼,慢慢将怒火强压下去,一头一头都直勾勾瞪着何离剑,巴不得将他生吃了。 灵隐梦咬着牙,望着暗冥襄离去的方向,神色极为不安。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死亡是不会开玩笑的,身为魔界五大魔王之一岂会开玩笑。 何离剑冷笑起来:“纵然拥有灵隐幻刃也难以杀掉它是不是,因为它就是死亡,你只是拥有木尊的力量罢了,而非木尊,与死亡相对相克的就只有木尊,你不是。” “但死亡手里却握着你的死,就算它没有分毫力量,手指轻轻一捏你也会死去。” 灵隐梦不是木尊,只是拥有木尊的力量罢了,确实杀不死死亡,但何离剑的力量却可以。 所以灵隐梦才渴望何离剑的力量,那是克制任何世界任何种族的力量。 禁忌的力量。 灵隐梦面容变换不止,突然一把拎起何离剑,看着他的双眼剧颤着。 何离剑依旧是那丝冷笑。 倏地,她将何离剑牢牢按在地上,樱桃小口一张,含住了他的嘴巴,何离剑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气声,无奈浑身动弹不得。 “灵隐梦。”数十头翼虎纷纷大吃一惊,同时扑过来,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却见她目中露出无尽的耻辱和愤怒,素手捏住何离剑的面颊,将他的嘴巴捏得张开,自己闭上眼睛,含住了他的舌头,奋力吸允。 何离剑几乎透不过气,也被她的举动震惊得瞪大眼睛,怎奈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被她吸得几乎断气,不住想要大口喘气,却被她乘隙吸允着。 吃。 这是何离剑刚才自己对她说的,现在她就在吃何离剑。 她真的被逼急了。 虽然成为妖族之后已经对肢体接触不再有抵触和无法承受的反应,但,她应该是千年来第一次。 所以她一边吸允,一边紧紧闭着双眼,一边眼角隐约渗出半滴泪花。 这大概也是对她的一种羞辱吧,但这是她自己要的。 “你……。”数十头翼虎惊呆了,不敢置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这是真的。 吼~~~~,数十头翼虎发出长啸。 它们理解她的举动:“如果这次拦截神威神柔失败,确实只有这个人族的力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得不到五大神剑的话,这禁忌的力量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灵隐梦现在就正在为最后的希望拼出了一切。 别说她的身份,单单是她的这种性格脾气她也绝对不会甘愿承受如此耻辱去获得自己的希望。 一时间,彼此的气息从鼻子里呼出来,喷在对方的脸上,交缠在一起。 非但何离剑气喘不止,灵隐梦也因为忍着这耻辱而禁不住嘤的一声,但立即被她强行忍回去。两人口中都是对方那滑腻如蛇的舌头,在彼此口腔里进进出出,彼此唾沫交换,相溶,又被灵隐梦一口吞下去。 何离剑禁不住想要大笑,但是他笑不出来,现在连呼吸都办不到,还笑什么笑。 真不愧与自行繁衍毫无任何关系的种族,不论是神族,灵族,还是这个新生的妖族,她居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吃。 但也许灵隐梦本来就不是要吃了他,仅仅是由吃突然灵光一现罢了。 对于神族与灵族来说,自行繁衍乃是禁止的,就算不禁止他们自己也无法承受得起。 灵族绝大部分在交(哔)合的时候因为承受不住而死去,交(哔)合成功之后能怀上孩子的又是极少数,孩子能生下来的又是极少数,生下来后能存活的又是极少数。 就算不禁止,他们也不会有人去试,他们每一个人都惧怕,对他们来说那是痛苦的举动,那是找死的举动。 但灵隐梦已经不是灵族。 她一面吸允,呼吸一面变得怪异起来,变得越来越粗重急促,竟似吃到了什么让她兴奋的东西,让她无法自已的东西。 而原本因为耻辱苍白的秀脸,也慢慢泛出一片红晕。 这一连串的反应让她震惊,震惊之后又是心跳,心越跳就越是不能自控,这感觉大概与她一直以来的想象不一样吧。 她之前与暗冥襄牵手时就说过了,原来肢体接触是美妙的。 这种美妙在身为灵族的时候是体会不到的。 所以原本她认为的耻辱,似乎让她渐渐感到欢愉起来,这与她的预期截然相反,慌得她连忙停下来,推开何离剑,不住喘息,满脸桃红,双眼慌乱不已,震惊地看着何离剑。 何离剑这才透过气,大口大口喘息,禁不住放声哈哈大笑,笑得快要疯掉了。 不过,那真的好香,真的好滑,真的好甜,好软,那是异族特有的,简直让人迷失自我。 满嘴都是她的甜味,都是她的香味,鼻子里也都是,都冲到脑子里去了。 但何离剑现在只想大笑。 “灵隐梦。”数十头翼虎大惊失色,纷纷看住她。 灵隐梦心口狂跳,双眼瞪得大大,粉脸宛若冻红了似的,娇媚得让人丧失所有的抵抗力。 “失败了。”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颤声道,惊惧地看着何离剑,“这种感觉……有点……有点……。” 她说不上来,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相信她永远都忘不掉,尤其这是她的第一次。 现在对她来说,天地之间除了这种撞破她心扉的感觉,就只有何离剑那疯狂的笑声了。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第468章 狠心之人 “你……。”灵隐梦通红着脸,心口乱跳,又羞又怒,被何离剑的大笑声笑得几欲爆发出来。 吼~~~~,一头翼虎实在忍不下去,朝何离剑扑过去,张开血盆大口:“你上了他的当了,灵隐梦,竟敢如此羞辱灵隐梦,我吃了你。” “不准动。”灵隐梦蓦然怒声大喝,瞪着眼睛怒视那头不听话的翼虎,娇躯因为愤怒和害羞剧颤不已,她的脸都红到脖子上了。 那头翼虎硬生生停住,怒道:“我如何能忍受他如此羞辱我们。” 灵隐梦咬着牙,恶狠狠瞪住何离剑,目中微光却在哆嗦,那种体验肯定让她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看着他就更是又羞又怒。 “我会得到他的力量,一定会的,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她恨声一字一句道,嘴里还带着何离剑的味道。 双眼泛出一片绿光,杀机在她身边弥漫,冷声道:“我说了,在我得到他的力量之前,谁也不准动他,谁动他,谁就死,我不管是谁,你们也一样。” 数十头翼虎被她的杀机吓得禁不住退缩一步。 她倏然出手,何离剑的笑声停住了,咧着嘴巴无声地笑,那样子看起来笑得很难受,但他却很开心。 她厌恶地皱起眉头,转身不去面对他,握紧双拳,咬着嘴唇,目中光芒微微一暗。 对神族与灵族来说异性接触宛若酷刑,更别说亲密之举。但她已经不是神族灵族,早就没有什么受不受得了的,反而终于能体验到那种快感。 但,毕竟这是她成为妖族之后的第一次,只要是第一次总是令人无法忘记的。 没想到对象居然是何离剑,可以理解她羞怒之后突然的沉默。 这第一次的初体验所有的感觉,将会永生伴着她。 所以她更加恼怒,沉默之后怒火从目中涌现,狠狠道:“暗冥襄此行就是为了让我得到他的力量,你们放心,一旦得到他的力量,你们立即就吃了他,将他嚼成碎末。” 何离剑不能发声,也该笑够了,听到这句话才想起她叫暗冥襄去干什么。 一头翼虎低沉粗厚的声音震动着空气:“不死鸟。” 何离剑慢慢停下笑,不死鸟,这是灵隐梦要暗冥襄去办的事。 这又是另外一种神怪,天知道神界之中到底一共有多少神怪。 “不错,有死亡在的话暗冥襄一定能抓一只回来。”灵隐梦狠狠咬牙,这是最后的赌注了,“我只要一只就够了,赤炎荒境的不死鸟。” 一头翼虎呼哧呼哧地低吼着:“但你为何要让死亡一块去。” 灵隐梦绷着脸:“死亡想要怂恿暗冥襄取代我,我要不死鸟的目的它比我还清楚,我这是在刺激它,如果它忍不住要阻止暗冥襄的话,它永远也别想离开神界了。” 那头翼虎一惊:“你是故意的?” “没错。”灵隐梦冷笑,“我在引它上钩,它敢阻止暗冥襄的话,就是它先不守誓约,那么我妖族与它的合作就此终止,没有我们它在神界活不过一天,千年的封印已经让它极度虚弱,现在是它需要我们。” 那头翼虎完全明白了,发出一阵颤动大地的笑声:“确实是它一直在需要我们,但我们并不需要它,只要暗冥襄没能抓到不死鸟,那就是它毁了誓约,我们就可以翻脸了,我们就可以杀了它了。” 另一头翼虎现在才明白,禁不住也轰轰地笑起来:“原来如此,这一次你把它逼进了绝路,它要是不帮助暗冥襄的话,暗冥襄绝对抓不到不死鸟,那就是它毁约了。” “它要是帮助暗冥襄抓到了不死鸟,你就能得到禁忌的力量,不论帮还是不帮,它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反而处境变得比以前更加被动。” 何离剑都吃惊,这名活了千年的妖族,果真是心机满满。 灵隐梦目露凶光,咬牙冷道:“如果暗冥襄空手而归,那它就死定了,但我不会亲手杀它,除非它先动手,要杀它不用我动手,我只要将它扔在神界中不管,神族自然会杀了它。” “千年的封印已经让它弱得现在的神族都能杀了它,我不用担心能不能杀它的问题。” “不。”另一头翼虎不安起来,“若是这样的话它会动手的,它会第一时间杀了你的,纵然拥有灵隐幻刃,你终究会被它轻易杀掉。” 灵隐梦冷笑:“没事,它是能轻易杀了我,但杀了我之后呢?它依旧是死。” “我说了,它不敢杀我,杀了我的话它就没法在神界中活下去,杀了我的话,它在神界就无依无靠,立即会被神族发现并且杀掉。” 何离剑瞪着眼睛看住这名娇媚诱人的异族少女,她这盘棋下得稳赢。 这少女让人害怕。 灵隐梦冷冰冰回头看住他:“而且死亡若是毁约的话,我就可以无限尝试,我想尝试多少次都可以,终有一次会成功,你的力量,注定是我的。” 实在让人惧怕,她将一切都计算得完美无比,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死亡是输定了。 何离剑心脏收缩起来,他也绝对逃不掉了。 灵隐梦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她俯身,抬起何离剑的下巴,笑吟吟的,十分迷人,但何离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光是你打不垮,我也是打不垮的,我说了我跟你是同一类人,以为这点羞辱就能让我崩溃吗?”她笑了,笑得无限诱惑。 那晶莹剔透的红唇轻轻在何离剑嘴唇上一印,滑腻滑腻的小舌头带着温暖拨开他的嘴唇,钻进他的嘴里,含住他的舌头,温柔地吸允一下,将他的唾沫全都含在口中,慢慢吞下去。 她轻轻抹一抹嘴角,笑道:“这算什么羞辱,我觉得感觉很好,很美妙,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除了不喜欢你,我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让人酥软酥软的,我很陶醉其中。” 说罢,放开他的下巴,咯咯咯笑起来。 何离剑除了挂着冷笑什么也做不了。 确实,对她来说这点羞辱其实都不算是羞辱,只有神族和灵族才十分在意。 她早就不在意了。 对于能于五大魔王之一斗智斗勇千年的她来说,一切都不算什么。 她跟他一样,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狠下所有的心。 数十头翼虎也纷纷低吼,一双一双宽大的翅膀微微扇动。 第469章 死亡博弈 “你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死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威胁。 暗冥襄却淡淡一笑,不为这威胁所动:“你是在帮我还是想要害我?” 死亡嘿嘿嘿笑起来:“当然是在帮你,我知道你的内心深处是什么,你一定曾经遭受过不少冷落,而这冷落却恰好来自你曾经的族人,你看起来很平静,其实一直不甘心自己像一只丑小鸭一样吧?” 没错,暗冥襄原本是从属于暗冥寂手下,暗冥寂可从未对她好过。 她宁愿杀掉萤火蝶也不要让人族得到神力,这本来就是明确的选择和决定,但暗冥寂却为此勃然大怒。 她自己本就一身重伤,仍旧将最后的力量用来救活暗冥寂,但暗冥寂却给了她一个耳光。 暗冥寂因为恼羞成怒杀了自己的三名族人,那三名族人尚且还刚刚救了他,她认为不对,却因此险些被他杀了灭口。 终于,族长的出现从暗冥寂手中救了她。 但,她依旧没有能免去惩罚,因为她从属于暗冥寂,暗冥寂为了巴结神族不断找寻荧惑部族的下落,将其下落告知神族,终令荧惑部族灭绝。这本来是暗冥寂的事,但她因此遭受惩罚。 她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她一心为了暗冥部族,但一直以来得到的对待却没有一次是好的。 死亡看她沉默不语,笑得更加阴森恐怖:“是的,我第一眼看穿了你,你想要让世人都认可你,都看到你的存在,你更加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活,所以你才接受成为妖族。” 暗冥襄依旧默然不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死亡冷道:“但你以为成为妖族就有你的一席之地了吗?你依旧跟以前没有区别,你现在的处境跟以前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只不过使唤你的人由暗冥寂换成了灵隐梦。” 最后,它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你,不想改变自己的一生吗?取代灵隐梦,妖族是你的,你就是妖族之王,我可以让你实现你的心愿,只要你听我的就行。” 暗冥襄在高空掠过,看过去只有她一个人,但其实身边的空气里藏着名为死亡的魔王,魔界五大魔王之一。 这头魔王正在劝说她。 终于,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她开口了:“你如何帮助我?我知道灵隐梦的死亡在你手中,你能轻易杀了她,哪怕你没有力量你也能轻易就杀了她,但我因此就变成了杀害妖族之祖的罪人,我会过得比现在还要惨。” 灵隐梦确实是第一名妖族,她就是妖族之祖。 死亡笑起来,她终于表态了,它成功了:“有一种死叫意外,意外是不用任何人承担责任的,没有人会怀疑你,更加没有人会怪罪你。” 暗冥襄冷道:“怎么说?” 死亡瓮声瓮气的声音直让人毛骨悚然:“灵隐梦想要不死鸟的目的你就不用跟我装傻了,她想以不死鸟来获取那个禁忌的力量,意外,就在她夺取力量的时候发生了,至于具体如何做,到时候我告诉你。” “不。”暗冥襄冷道,“不要到时候,你说得很对,我一直是被使唤被利用的角色,你自己都说了难道还想使唤利用我?” 死亡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你果然醒悟了,那好吧,我并非是在利用你,但你既然认为我在使唤你利用你,那为了证明我的诚心,我现在告诉你怎么做。” “说。”暗冥襄只吐出一个字,冰冷无情。 死亡的声音在一片寒气中传来:“灵隐梦是不会成功的,那个禁忌的力量永远只属于他自己,任何人都无法夺取,不论什么办法,任何人都无法夺取他的力量。” 暗冥襄都微微吃惊,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夺取不了吗?” 死亡冷哼一声:“我会帮你抓到不死鸟,在灵隐梦失败之后,我会佯装要杀了那个禁忌,你就告诉灵隐梦,只要告诉她一句话就可以了。” “什么话?”暗冥襄禁不住往身边的空气看一眼,空气中就藏着这头魔王。 死亡冷森森道:“既然对方是禁忌,为何不用禁忌的办法?对禁忌,只有用禁忌的办法才能成功吧。” 暗冥襄一个颤抖,声音都哆嗦起来:“你……。” “没错。”死亡冷笑,“你很聪明,不愧是拥有统领妖族资质的人,灵隐梦到时候一定被逼急了,必然按照你说的去做,剩下就交给我了,你其实什么也不用做,说说话就可以了。” 暗冥襄一语不发,脸色苍白。 死亡笑了:“不要觉得于心不安,更加不要心软,别人如何对待你的时候别人可从未心软过,你这个傻子。” 暗冥襄嘴角一动,冷冷一笑:“你说得对。” 死亡顿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将她身边的空气抖得嗡嗡作响,阵阵寒气将暗冥襄包裹在里面。 暗冥襄忽而冷道:“闭嘴,别笑。” 死亡咕地一声,将笑声吞了回去。 不是它听暗冥襄的话,而是遥远的天际边,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不是暗冥部族,赤炎荒境中所有的暗冥部族不是死了,就是已经变成了妖族。”暗冥襄脸色沉下来,“是净火部族。” 那几个小黑点速度极快,瞬间要进入能清晰可见的范围之内。 暗冥襄吸一口气,平平稳稳朝那几个黑点掠过去。 这几个小黑点早就看见暗冥襄,不由惊讶,当中一人奇道:“咦?你如何一个人就出来了?” 暗冥襄眼睛咕噜噜一转,面露焦急之色:“不好了,我与同伴原本是要去看看赤焰巢穴的动静,不是说神族如今聚集在赤焰巢穴吗?但是我们遇到了不死鸟,不死鸟……不死鸟疯了一样,我的同伴已经全都被它们……被它们……。” 这几个灵族闻言大吃一惊:“如何可能?不死鸟乃是所有神怪中最理智的,怎么会无故攻击我净火部族?” 如果说月角牛是怒火的化身,看来不死鸟却与月角牛相反,竟然是最理智的神怪。 暗冥襄焦急道:“我不知道,正要回去禀报。” 她咬咬牙,不知道如何是好:“是神族,一定是神族激怒了它们,怎么办,我一个人救不了我的同伴们,我的同伴们……。” 这几名净火部族看起来与所有灵族无异,但在灵族与神族眼中第一眼就能分出是哪个部族的。 但,其中一名净火部族惊道:“快,你带路,我们先将你的同伴救了再说。” 另一名净火部族怒道:“可恶的神族,这一次聚集赤焰巢穴激怒了不死鸟,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混账,混账啊。” 暗冥襄身影如电,声音急匆匆:“快跟我来,恐怕我那同伴已经……已经……。” 这几名净火部族当即收了声,跟着她在高空中一闪,转瞬即逝。 暗冥部族的幻灵术,果真是名不虚传。 成为妖族之后的她修为当然不是以前的自己能比的,也幸好遇到的这几名净火部族修为不高,否则她就被看穿了。 第470章 不死鸟 焦黄的大地开始变得焦黑起来,如果外面的焦黄是炙烤所致,那么现在这里面的焦黑,就是直接焚烧所致。 那几名净火部族心有余悸地看着这焦黑的大地:“好厉害的不灭之火,千年里不间断地焚烧竟将大地都烧黑了。” 暗冥襄也露出畏惧之色:“不死鸟,诞生于千年前最终一战的神怪,它们与所有的神怪不同,所有的神怪原本都是神兽,但神界中原本就没有不死鸟,不死鸟是诞生于神武火尊残留的力量的神怪,它们一诞生就是神怪。” 其中一名净火部族也叹息:“这是所有神怪中最奇怪的一种,所有的神怪都是神兽变化而来,但它们却是诞生于火尊残留力量的神怪,神界之中本就没有它们这种东西。” 听来不死鸟竟是一种新诞生的物种。 暗冥襄淡淡道:“真是讽刺,不死鸟,它们恰恰是生于神界的死亡之中,灵族尚且是神族变来的,神怪尚且是神兽变来的,但它们是真真正正新诞生的。” 另一名净火部族带着悲悯:“这一次神族聚集赤焰巢穴已经惊动了它们,看来神族对赤焰巢穴的探究有了什么突破,可能终于能继续深入了。” 另一人接口:“如果神族想要继续深入的话,必然要过了不死鸟这一关才能如愿,不死鸟,它们的老巢就是赤焰巢穴,它们是不会让神族轻易就进去的。” 暗冥襄也叹息,带着一丝幽怨:“可怜的东西,相比起灵族与其他神怪,其实你们才是神族最痛恨的物种,因为你们是生于神界的尸体中的。” 说罢,也看着那焦黑的大地:“千年里为了不让任何人靠近,你们不断以不灭之火阻挡外界任何东西靠近赤焰巢穴,千年里并非是神族惧怕你们奈何不了你们,而是神族没有找到深入赤焰巢穴的办法,一旦找到,纵然你们是不死之物,也无法阻挡神族。” “是的,真是可怜。”一名净火部族也叹了一口气,“神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找寻深入赤焰巢穴的办法上了,故而才对不死鸟不加理会,并非是惧怕它们,更非奈何不了它们,这一次神族看来必定成功,否则不会聚集这么多人,它们纵然是不死之身,但苦头一定少不了。” 暗冥襄掠过一丝愤恨和不安,妖族也是新生的种族,现在为止神族还不知道妖族的存在。 他们与不死鸟的命运是相似的,这一次不死鸟看来是要遭遇前所未有的灾厄了。 妖族呢? 妖族并非不死,唯一不老不死的妖族也只有灵隐梦一个,可那是将自己的死亡交给死亡才换来的不老不死。 所以灵隐梦才迫切要摆脱死亡的控制,办法就是得到何离剑的力量杀死死亡。 但死亡一口咬定何离剑的力量是任何人都夺取不到的,那是只属于他的力量,所以它完全不担心。 正因为如此,它反而一天比一天克制不住自己要杀了何离剑,才有只给灵隐梦三次机会的期限。 它忍不住的,那是禁忌,它不论如何都克制不住要杀了他。 若非灵隐梦能让它离开神界,它根本连一次机会都不给。 给机会只是因为离开神界的回报,而不是灵隐梦手中的灵隐幻刃,它哪怕虚弱到一点力量都没有,轻轻一捏,灵隐梦的死亡就会粉碎。 暗冥襄暗暗握紧拳头。 一名净火部族奇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到吗?你们到底在哪遇到不死鸟的?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不死鸟出没的地方之一了吧?” “不死鸟只会在断薪山几个地方出没,那都是通往赤焰巢穴的必经之处,你说的这里就是其中之一。”另一名净火部族道。 第三名净火部族道:“希望他们几个不要有事,撑住,我们已经来了。” 暗冥襄点点头:“已经到了,我与同伴们之所以来这里查看,就是因为这里虽然是不死鸟出没的地方,但并不是它们大量出没之处,更非经常出没之处,我们运气实在不好,偏僻那让我们碰到了。” 说罢,也四处在焦黑的不见尽头的山脉中找寻,但她找寻的是不死鸟的踪迹。 至于她的同伴,根本没有,这几名净火部族都已经中了她的幻灵术。 “看。”一名净火部族突地惊呼一声。 暗冥襄同时也发现了,脸色一沉。 在这焦黑的大地之中,一团火苗倏地闪现出来,化作一只火焰形状的巨鸟,展开的双翼将身上的火焰震得飞扬,一片一片窜出来,又游动着消失在空气中。 “不死鸟。”几名净火部族与暗冥襄异口同声,刹那飞掠过去。 这只滚滚燃烧的火焰巨鸟也发现了他们,蓦然发出一声长啸,身上的火焰顿然炸开,在空中熊熊烧了起来。不死鸟瞬间掉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焰的轨迹,朝他们几个扑过来。 暗冥襄喝道:“不要杀它,我的同伴定然还活着,若是杀了它反而激怒所有不死鸟。” “杀它?你开玩笑吗?我们几个如何杀得了它?没有力境前期的修为谁敢碰它们?”这几名净火部族脸色苍白,睁着眼睛看那不死鸟带着滚滚烈焰转瞬就到面前。 月角牛王相当于神武体境后期修为的神武者,翼虎则每一头都是如此。 但这不死鸟,竟然每一只相当于神武力境前期修为的神武者。 难怪,难怪灵隐梦要死亡陪同暗冥襄一块来。 只有暗冥襄的话绝对抓不到。 “况且,不死鸟是不死的,怎么杀?”他们露出无奈和惧色。 另一名净火部族喝道:“当心避开,我们几个绝非对手,不死鸟乃是神怪中理智最强的,等它消气了再说。” 呼,但见一片火焰化作长蛇,从那不死鸟口中吐出来,在高空中横过,直击他们几个。 暗冥襄与那几名净火部族同时闪身避开,但这火舌带来的热浪却让他们身影在高空中摇摇欲坠,火光将他们几人的脸都映得一片通红。 第471章 焚尽一切 嗤,当中一名净火部族修为较低,被一片巴掌大的火苗沾上了头发,立即燃烧起来。 他吓得长剑一闪,将自己一头的长发斩断,惊惧地抛入空中。 那一把头发瞬间就化作虚无,但那片火苗却依旧在空中熊熊燃烧,竟然不会熄灭。 明明已经没有可燃之物,但火却依旧在,这就是不死鸟的不灭之火。 几名净火部族脸色苍白无血,大气不敢出,一个一个警惕地盯着那只火鸟。 连暗冥襄都目露惧色,颤声道:“不灭之火,焚尽一切,净化所有,回归虚无。” 另一名净火部族哆嗦声音道:“这就是诞生于火尊残留力量的不死鸟,火尊,代表的是毁灭。” 他们净火部族原本就是从属神武火尊的神族变化而来,再没有比他们了解这可怕的火焰的恐怖了。 但那是以前,现在他们不再是神族,而是灵族。 “幸好只有一只。”一名净火部族露出不愿意再多呆片刻的神情,谁愿意在这只不死鸟面前呆着? 但另一名净火部族略微惊讶,沉声道:“不,它没有生气,刚才只是惯例的警告,警告我们不要再继续深入了,否则我们早就死了。” 那只烈火所化的巨鸟在他们面前一个盘旋,姿态优雅高傲,双翅一振,再度冲他们发出一声长啸。 那是警告。 “怎么办?”一名净火部族绷着脸,“我们再不离开它就要来真的了,我们几个绝对会死在它的不灭之火中。” 另一名净火部族急道:“可恶,若是它能听懂我们的话就好了,我们是来找被它们误伤的族人的,不是来闯入它们的地盘的。” 暗冥襄咬牙道:“若非是神族这次聚集赤焰巢穴激怒了它们,它们也不会攻击我的同伴,怎么办?” 说罢,却直勾勾看着那只不死鸟,其实,她能与它沟通,她是妖族,刚才那两声长啸她全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声是:“外来者,止步。” 第二声是:“再次警告,若不离去当立即杀了你们。” 这只不死鸟当然根本没有生气,那都是她编造出来的。 一名净火部族振声道:“不死鸟,虽然明知你听不懂话,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没有其他目的,之前你们误伤的是我们净火部族的族人,还请将他们交换我们,我们当即离去,对你们所做的一切不是我们,是神族。” 呼哧,不死鸟双翅猛然一振,朝他们无情地扑了过去,啸声如剑在高空中闪过,回荡不绝:“愚蠢,纵然千年里你们灵族与我们和平共处,但规矩就是规矩,不听警告,不从劝阻者,不论灵族神族,皆灭之。” 暗冥襄面容一动,在那刹那一闪,第一时间往旁边掠开,双眼紧盯着这只不死鸟。 呼,空中倏然炸开一团巨大的火焰,天地刹那被这火光映得一片漆黑,宛若末世降临。 火焰中,那几名净火部族纷纷惊呼:“糟糕了。” 旋即,惊呼中传出一声凄惨的叫声,一名净火部族立即毙命。 不死鸟从那团火焰中窜出来,双翅一振,又是一个优雅的盘旋,绕着那团不会熄灭的火焰紧紧盯着他们。 它一声厉喝:“灭。” 嗤,那团火焰应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热浪却化作铺天盖地的狂风,热乎乎地往四面八方吹散开。 暗冥襄惊恐地瞪大眼睛,颤声道:“它根本都还没有真正使出全力。” 果真是最理智的神怪,这只不死鸟连续三次警告,第三次也只是杀了一名净火部族,并没有见面立即全灭了他们。 估计它也明白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警告吧。 那就杀一个,这样还不明白就没办法了。 热浪消失在天际边,那几名净火部族抱着一句焦黑的尸首,就是刚才死掉的那名,又惊又怒,瞪着不死鸟:“你……你果真是因为神族而失去了理智吗?” 但他们几个也不好过,一个一个皮肤被烧得焦黑,嘴唇都裂开了,从头到脚都是黑乎乎的,只有双眼是金灿灿的。 “我根本赢不了。”暗冥襄颤声道,虽然已经成为妖族,但修为上并没有什么提升,只是身份与力量彻底质变罢了。 死亡的声音宛若一片寒气,终于让这炽热的空气清凉了一些:“嘿嘿嘿,这就是她叫我跟你来的原因,要抓到它只能是我,我若不帮你就成了我毁约了,我若帮你她就得逞了,真是心机歹毒的女人。” 那几名净火部族倏然一个寒颤,齐刷刷看住暗冥襄,他们都听到这个寒气森森的声音了:“那是谁?” 扑哧,死亡从空气中现出自己的形态,冷笑道:“我就先忍着让她利用一次吧,就算抓多少只都行,反正不论多少只她都不会成功的。” 几名净火部族刹那惊惧地瞪大了眼睛,比对不死鸟的惊惧还要惊惧,齐声道:“死亡。” 不错,千年之后,死亡重临这个已经死了的世界,神界。 生于这个已经死了的世界的不死鸟,不死的不死鸟,除了神武火尊的力量,就只有死亡能杀死。 这才是灵隐梦一定要死亡跟来的另一个原因。 这披风一样的黑影在空气中慢慢弥漫着黑气,黑气中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直叫人打哆嗦。 死亡冷笑:“神武火尊,既然都已经死了那就安静一些,诞生出这种神怪真叫人心烦,看到这种东西如此张狂,更叫人心烦。” 不死鸟不过是神武火尊残留力量诞生出来的神怪,而它乃是魔界五大魔王之一,与五大神尊匹敌的王,看到不死鸟当然觉得心烦厌恶。 “你……。”这几名净火部族惊得无法动弹,恍若生命已经被人捏在手心,对方一个颤抖自己就会死掉。 暗冥襄冷冷道:“那就动手吧,我只要一只就行了。” 死亡一声冷哼:“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你可别像灵隐梦一样自以为是,你是在使唤我吗?别搞错了,我挑中你是你的福气,只要我不高兴随时可以找另外一个人。” 第472章 不灭之火 暗冥襄冷淡着脸。 这几名净火部族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看着死亡与暗冥襄:“怎么回事?” “幻灵术?”有人一个哆嗦,惊疑地看住暗冥襄,他察觉到了。 “暗冥部族?” “暗冥部族已经堕落到与魔族为伍的地步了吗?” 他们立即纷纷怒喝起来,抛下那名已死的净火部族的尸首,朝暗冥襄扑了过去。 同时,不死鸟也发现死亡那股不详的气息了,浑身的火焰顿然强盛起来,宛若狂风之声烧得呼呼作响,狂怒地朝死亡扑过去:“魔族。” 暗冥襄冷道:“这几个给我,你只要抓到它就可以了。” 死亡冷冷一笑,化作一道黑影,迎头朝那道火焰的轨迹撞过去。 嗤,暗冥襄双眸一片绿光闪现,双眼翠绿翠绿的,长剑一抖,冰冷无情:“幻灵术,是对的,但我们不是灵族。” 一道冷森森的绿光在高空中一闪,只觉得每一个汗毛孔都是刺骨的冰冷。 “唔。”这几名净火部族手中的金光还没来得及挥出去,立即齐声低呼,浑身炸开一片赤炎的红色血光。 他们本就已经被不死鸟重伤至无法挥剑,若非是对暗冥部族的痛恨,他们可能连扑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嗤嗤嗤,他们手中长剑从高空中划落,坠入那遥远的焦黑的大地之中。 而他们则浑身是血,瞪着金灿灿的双眼,惊惧地看着暗冥襄,重伤让他们剧颤不已:“绿……绿色的剑光?这是……这是什么力量?” 暗冥襄一抖长剑:“妖力。” 说罢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微笑:“使用术法的感觉真是不舒服,是不是?总是不能随心所欲,还好,我终于再也不用使用术法了,这种力量随心而动的感觉,没有一名灵族能体会到,真是太妙了。” 灵族使用的是术法,她不再是灵族,自然就不需要使用术法了。 而不需要术法的那种畅快感觉,灵族确实几乎没有人能体会到。 就何离剑所知,荧惑部族中也只有荧惑显一个人是神武者,他是并非使用术法的灵族。 同时,另一边,那道火焰的轨迹与黑色的轨迹终于相触。 死亡冷冷一笑,血红的双眼尽是杀机与不屑,黑乎乎的身影微微一偏,电光火石之际与狂怒的不死鸟擦肩而过,并没有与它撞在一起。 但在那一瞬间,一道弯弯的月牙状寒光在空中一闪,形同弯钩勾住了不死鸟的双翼,这片一闪即逝的寒光刹那将火焰所化的双翼击碎,高空中发出一声鸟啼。 死亡倏然扑哧一声,也瞬间消失在空气里,恍若它与那道寒光全都是幻觉,从来不存在。 但它的声音冰冷无情,充满了嘲讽和狂傲,在这空荡荡的高空中回荡不已:“嘿嘿嘿嘿。” 那几名净火部族一个颤抖,惊惧地看着不死鸟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从高空中往焦黑的大地坠落,而那滚滚的火焰,同时也消失掉了。 褪去了烈焰,才看清楚它的模样。 那是一只极为美丽的巨鸟,每一条线条都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优雅。 暗冥襄身影一花,也从高空中追着不死鸟朝焦黑的大地掠下去,在它落入大地之前抓住了它。 失去了火焰的它,却原来只比家鸡大一点罢了,被她轻轻提在手里。 不死鸟双翼上出现两道深深的伤口,里面流出火焰一般红的鲜血,将它美丽的羽毛都染红了,一滴一滴往大地中滴落。 嗤,这鲜血触及那焦黑的大地,立即冒出缕缕青烟,竟似几滴熔岩而非鲜血,将焦黑的地面熔得出现几个拳头大小的凹坑。 这不死鸟,连血液都是炽热的,足以融化一切。 不死鸟微微颤抖,重伤让它无法抵抗,看着暗冥襄翠绿的双眼:“你……你是什么?” 暗冥襄笑道:“妖族,与你一样,是新生的,神界本来没有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妖族?”不死鸟惊讶,更多的是震惊,“你……你能听懂我的声音?不,我也能听懂你的声音,你……你……。” 暗冥襄笑了。 她身边的空气中传出死亡冷森森的声音:“把那几个东西杀了。” 暗冥襄抬头看上去,那几名净火部族已经毫无力气,也正呆住地看下来,他们一时间懵住了。 “因为。”死亡接着冷冷道,“又有一只过来了,她说只要一只我就只给她一只,我不会再出手,你若死了就不能怪我。” 暗冥襄却冷笑,拎着手中的不死鸟一掠,转瞬就掠了出去,冷然道:“不,我有更好的主意。” 说完,笑起来:“妖族,可是不管神族还是灵族都要杀的,因为不管神族还是灵族,都会杀我们,只要与我们为敌,那就杀了他们。” 眨眼之间,她那条魅惑无比的身影就消失在焦黑大地的尽头,早已经原路离开出去了。 这时候那几名净火部族才惊醒回神,惊道:“不死的不死鸟,死亡,只有死亡能杀死它,死亡,恰好就是它的致命克星。” “不是……暗冥部族吗?” “绿色的双眸,不是神族,也不是灵族,到底是什么?”他们瞪大了眼睛。 另一个人终于恢复理智,一个寒颤:“她从一开始就只想抓不死鸟。” “那确实是幻灵术。”另一人也惊讶不解。 蓦地,这块焦黑的大地深处,一声长啸传出来,充满了愤怒。 他们几个顿然汗毛倒立,浑身僵硬。 一片火焰在高空中一闪而过,瞬间将他们包裹在里面,他们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此在不灭之火中化为虚无。 不灭之火,焚尽一切,净化所有,回归虚无。 “灵族。”这只警觉到同伴遇难,却来迟一步的不死鸟在这块焦黑的大地上空爆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 它化作一道火焰,在高空中拖出长长的火舌,瞬间消失在焦黑大地的深处。 这就是暗冥襄的用意,接下来净火部族会遇到什么,已经不用明说。 第473章 使命之物 断薪山,赤焰巢穴所在之地。 神界中人人皆知赤焰巢穴就在断薪山最深处,但能进去的至今为止一个都没有,连神族也不例外。 这赤红的天空中落下那条人影。 灵隐梦笑了:“千年了,千年里一直将任何东西阻挡在赤焰巢穴之外的不死鸟,终于要因为神族对赤焰巢穴探究的进展迎来它们的灾厄。” 人影落在她面前,轻盈盈的,宛若没有重量,手里拎着一只双翼受伤的不死鸟。 灵隐梦渴望地看着这神奇的神怪:“不死鸟。” 她从暗冥襄手中接过这只微微喘息的不死鸟,轻轻安抚,身边数十头翼虎纷纷不安低吼,宽大的双翼警惕地摆动着,它们居然有些害怕。 不死鸟微微睁开眼,金灿灿地看着灵隐梦:“你……我在哪见过你……。” 灵隐梦一笑。 暗冥襄冷道:“她就是神界中的第一名灵族,几乎与你们是同一时间段里诞生的。” 不死鸟惊讶:“你竟然活到……现在?” 灵隐梦轻轻笑:“与你们一样,你们有不死的原因,我也有。” “死亡。”不死鸟颤声道。 空气中传出将它重伤的死亡的冷笑声。 灵隐梦将不死鸟轻轻抱进怀中,抚着它美丽的羽毛,柔声道:“你们与我们还不算什么,相信我,不死鸟与妖族还不算什么,我会让你看看真正不可思议的东西,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死亡就更加嘿嘿嘿冷笑起来,笑得自信满满,它坚信何离剑的力量是只属于何离剑他自己的,任何人任何办法都夺不走。 暗冥襄目中微光暗动。 灵隐梦则也笑吟吟看一眼藏在空气中的死亡,她也充满了自信。 死亡冷笑道:“尽管去试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他能活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那力量你能拥有,你们就不会是妖族,而是与他一样的东西。” 确实,如果妖族能拥有那种力量,一诞生就不会是妖族。而是与何离剑一样,一个一个都是禁忌之物,一个一个身上拥有的都是那种禁忌的力量。 正因为注定他们不是,所以他们才成为妖族。 灵隐梦身影轻轻一飘,往着焦黄的山间掠进去,声音在数十头翼虎与暗冥襄头上回荡:“为我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你们。” “我等你绝望的时候,那就是我杀他的时候。”死亡嘿嘿冷笑。 暗冥依旧是静如止水。 焦黄山间,有一处山坳在这连绵不绝的山脉之中看去宛若一口大锅,一口洗刷干净,菜也已经洗好切好,就等着将柴薪添进去点燃起来的大锅。 那道菜就是何离剑,被灵隐梦扔在这山坳之中,纹丝不动,身边护着一头翼虎,见到灵隐梦终于来了仰头一声虎啸。 灵隐梦落在他面前,轻抚怀中这只不死之物:“看到了吗?告诉我他是什么?” 不死鸟哆嗦着:“这是……不……,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之物,这……绝对是违背天道,这样的东西绝对诞生不了。” 但却真实地存在在它面前,它自己现在就清楚看得见。 灵隐梦笑道:“我要你将他的力量提炼出来,用你的不灭之火,将这禁忌的力量提炼出来,之后你就自由了。” 她倒是坦诚直白,也许知道欺骗对不死鸟是没有用的:“你现在也想杀了他不是吗?千年里不断以不灭之火焚烧赤焰巢穴,真正的目的不是阻挡任何东西进入,而是你们一直在焚烧赤焰巢穴泄露出来的魔力。” 她咯咯笑:“赤焰巢穴的最深处,其实封印着另一外一头魔王,但火尊的封印能力是五大神尊中最差劲的,所以这头魔王的魔力千年里不断外泄,这就是你们诞生的原因。” 不死鸟震惊:“你竟然知道我们诞生的真正原因?” 灵隐梦笑道:“当然,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诞生于火尊残留的力量,火尊与那头被他封印的魔王是相克的,由于火尊那不及剩余四大神尊的封印,这头魔王的魔力不断泄露出来,为了防止其魔力传遍神界各处,你们就此诞生。” 她当然全都知道,不死鸟应该早就料到,就算她原本不知道,她身边的死亡也该全都告诉了她。 她凝望这美丽的不死鸟:“你们的诞生就是为了将不断泄露的魔力焚烧掉,不灭之火,焚尽一切,净化所有,回归虚无,在五大神尊不再,神界已死,神族不如从前的现在,除了火尊的力量没有任何办法能驱除这外泄的魔力,你们,就是火尊残留力量的化身。” 她叹息起来:“不愧是火尊,哪怕已经死了但其力量依旧下意识地守护着神界,哪怕神界其实已经死了,也依旧要守护到底,你们真是可悲的物种,这就是你们不死鸟真正的秘密。” 不死鸟颤抖起来:“不错,我们就是火尊残留力量的化身,我们就是不灭之火,所以我们是不死的,我们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不断外泄的魔力焚烧殆尽。” 它自己都黯然起来:“已经千年了,我们不断焚烧了千年,竟然已经过了千年。” “千年里不分昼夜焚烧外泄魔力守护神界。”灵隐梦对它露出怜惜的神色,凄然一笑,“你们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但神族却将你们视为所有神怪中最不可饶恕的神怪。” 神怪均由神兽变化而来,不死鸟却诞生即是神怪,对神族来说这是最不可容忍最不可饶恕的,不死鸟,是神族最痛恨的神怪。 怎奈它们是杀不死的。 灵隐梦幽幽道:“这一次神族对赤焰巢穴的探究有了进展,哪怕你们杀不死,你们将会遭受无尽苦难,也许苦难对你们来说不值一提,但你们却会因为神族带来的苦难和干扰无法再继续执行自己的使命。” 她一声冷笑:“你们将因为神族而无法继续焚烧外泄的魔力,你们是为使命而生的东西,使命一旦中断,甚至无法执行,你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死鸟怒得颤抖:“看来你已经全都知道了,不错,这一次神族确实聚集了少说数万人,他们确实要打开赤焰巢穴的结界,但他们不会成功的,没有火尊的力量谁也打不开,我们身为火尊力量的化身都无法打开。” 它并不为神族这一次的大举聚集感到慌乱,反而很冷静:“我们不用去理会他们,我们依旧继续执行我们的使命,只要赤焰巢穴中还有魔力外泄,我们就不断将这魔力焚烧殆尽,净化干净,神族,永远打不开结界,我们根本不屑去理会神族干什么。” 灵隐梦咯咯咯笑起来,笑得蛮腰微微扭动:“是吗?你都看见死亡被释放出来了,难道还没想到赤焰巢穴的结界千年后已经能打开了吗?你们不过是火尊残留的力量,当然打不开结界,但能打开遗忘巢穴的神族能。” 不死鸟一惊,刹那呆住:“你……你……。” 确实,伤了它并将它抓过来的就是死亡,原本被神武木尊封印起来的死亡。死亡被释放出来了,说明遗忘巢穴的结界早就不存在了,亦即是千年后神尊们设下的结界终于被找到打开的办法了。 而死亡与妖族为伍,一切不用说了。 它惊道:“你们……。” 灵隐梦冷笑道:“别想多了,能打开神尊的结界的永远只有寻道者,我们可没有那个本事,至于死亡为何与我们在一起,随你怎么猜测吧。” 说着,抱着它俯身,蹲在何离剑身边。 何离剑一直听着,目中冰冷无情。 她将不死鸟轻轻放在何离剑身边:“神族寻道者已经知道破解五大神尊设下的结界的办法,他们打开了灵隐秘境中的遗忘巢穴,现在,他们大举聚集赤焰巢穴,很快的,赤焰巢穴也被他们打开。” 不死鸟一靠近何离剑,浑身的羽毛立即受到威胁一样,一片一片竖起来,宛若一只凶猛的斗鸡随时啄死对方。 它感受到何离剑身上的那种禁忌力量,本能地产生了抗拒,目中露出无法忍受与惊惧的神色:“禁忌的力量……。” 不愧是火尊残留力量的化身,与五大魔王一样,一见到何离剑立即本能地想要杀死对方。 嗤,它浑身倏然冒出一团火焰,顷刻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鸟,火焰呼呼作响,宛若狂风之声:“禁忌,你是不被容许存在的,你已经违背了天道,不论是神界的天道,还是魔界的天道,任何一个世界的天道你都违背了。” 何离剑冷冷看着这头巨大的火鸟,目中毫无感情。 灵隐梦看他一眼,又看不死鸟一眼,淡淡道:“将他焚烧殆尽吧,把他净化掉吧,你们诞生的目的就是净化世界,神怪、灵族、妖族、魔族,在他面前统统都不算什么,他才是你们首要净化的对象。” 说罢,身影一掠,往后荡开,冷笑道:“你无法控制本能,你们就是为了净化才诞生的,你们的存在就是净化,若是你不净化的话你就不存在了。” 那头翼虎也一声呼啸,扇动宽大的翅膀跟她掠出山坳,盘旋高空,凝望下去:“原来如此,身为使命之物必然无法抗拒自己的本能,它们的本能就是净化。” 灵隐梦悬浮半空,笑道:“不错,根本不需要劝说,根本不需要逼迫,它们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一旦见到不净之物它们就只会本能地去净化,不死鸟是神怪中最理智的,但同时也是最不理智的。” 翼虎目露悲凉之色:“真是可悲之物,与其说它们是神怪,还不如说它们就是一件工具,一件一旦条件具备立即自行启动的工具,连它们自己都无法控制。” 灵隐梦道:“不死鸟其实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工具罢了。” 翼虎略微哆嗦:“我们也是它们要净化的对象,若非是赤焰巢穴让它们无暇分身,我们早就被它们灭绝了。” 灵隐梦露出复杂的神色。 这就是使命之物。 第474章 净化之火 轰,焦黄的群山之间,窜出一道巨大的火柱,滚动不止,阵阵热浪顷刻在山间横扫而过,原本赤红的天空此刻更像是一块红通通的铁片。 暗冥襄望着那道火柱,尽是畏惧之色:“不灭之火,净化一切。” 数十头翼虎纷纷低吼,也微微哆嗦,它们都是这不灭之火要净化的对象,岂能不畏惧? 唯独死亡嘿嘿冷笑几声,也忍不住扑哧一声,从空气中现形出来,血红的双眼望着那道直达深空的火柱:“你不会成功的。” 暗冥襄平静的声音里隐藏不住颤抖:“千年里它们尚且能忍住不对灵族出手,那是因为它们无瑕分身之故,但一见到何离剑竟然彻底失去了理智。” 死亡目露怨恨和厌恶:“当然,驱除赤焰巢穴外泄魔力是它们首要的使命,但那是以前,那是这个禁忌出现在它们面前的以前,这是神界魔界都不容许的禁忌,比起禁忌驱除魔力已经变成了次要。” 不死鸟是为了净化神界而生,神怪、灵族、妖族,都是它们净化的对象,比起神怪它们会优先净化灵族,比起灵族它们会优先净化妖族,比起妖族它们会优先净化魔力。 但,比起魔力,它们优先净化禁忌。 禁忌,是最高的优先等级。 这只不死鸟一靠近何离剑,原本重伤的它当即无法自控地燃起了不灭之火,它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它的本能就是净化。 火柱变作一道巨大的龙卷风,疯狂地旋转着,仿佛在绞碎什么东西似的。 这道火的龙卷风中,一个小黑点被卷得飞升起来,宛若飓风中的一片枯叶,毫无抵抗能力。而火的龙卷风的中心,就是那只火焰所化的不死鸟。 它展开那对火焰双翼,翩翩起舞一般,姿态优雅,却是最致命的。在它的火舞之下,这道火的龙卷风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风力也越来越强。哦,不,这是火,不是风,是火力。 嗤,何离剑浑身衣物顷刻化为虚无,连渣滓都不存在。 嗤,他浑身被烧得一片焦黑,皮肤干裂开来,一块一块,蜕皮似的,从身上被这火的龙卷风扯掉,一片黑色的蝴蝶共舞一般,在龙卷风的中心旋转,又在旋转中消失掉。 哪怕相距甚远,单凭这阵阵热浪都已经让盘旋的翼虎无法承受,这可是净化之火,本就是为了净化它们而生的。 它颤声惊道:“他会死的。” 灵隐梦笑道:“不,他不会死的,死亡果然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它在全力帮助我,它捏拿得很精准,以不死鸟现在的重伤就算使尽全力也杀不死他,这才是我想要的,他的力量会被这不灭之火的焚烧分离出来,那时候也是不死鸟力竭的时候。” 说着,从银牙中挤出几个迫不及待的字:“更是我得到那力量的时候。” 何离剑被这旋转转得头晕目眩,怒瞪双眼,猛然狠狠吸一口气,顷刻进入了空我心境。 在进入空我心境的那一刹那,他最后的一个念头是:“我不能死,谁也杀不死我,若是我能活下去,你们全都要付出一切的代价。” 之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空我心境,一切皆空。 一声悠扬的啼叫长剑一般撕开了这赤红赤红的天空,让人心头剧烈颤动。 除了死亡,灵隐梦与暗冥襄以及数十头翼虎都听到了:“不生不灭,净化一切,回归虚无。” 嗤,不死鸟口中滴出几滴鲜血,这几滴鲜血立即化作火焰融入火的风卷风之中,让这龙卷风更将猛烈。 死亡对它的的重伤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身为不死之物,除了死亡与火尊确实没有什么能奈何它们的了。 它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伤势,但它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原本是最理智的神怪,现在却为了净化掉何离剑而几乎忘记了伤势,不顾一切催促体内的不灭之火,想要让它变得更加猛烈一些。 因为以它的伤势,它绝对杀不死何离剑,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本能就变得更加强烈。 它这是要与何离剑同归于尽。 嗤嗤嗤,何离剑肌肤一块一块飞速脱落,被这烈焰卷动飞扬,顷刻消失无踪。 它震惊:“这是……什么世界?” 在强烈的本能的驱使下,它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这是一片黑暗。 它竟然进入了何离剑的意识之中。 至今为止能进入何离剑意识的只有神铃,但那是何离剑特意让她进入的,而且她还必须配以万象虚空才能进入。 这只不死鸟在使命与本能的驱使与控制下,竟然从外部硬生生闯进了他的空我心境之中。 一旦有外来之物闯进来,这一切皆空的心境就不再空无一物。 一旦不再空无一物,何离剑的意识顿然被唤醒。 他倏然睁开眼睛,见到这片黑暗立即明白自己还在空我心境之中。 黑暗中,一点赤红的火苗扑哧一声,在虚无中诞生出来,呼呼一声作响,化作一只巨大的火焰之鸟,不死鸟。 这是不死鸟的意识。 何离剑震惊了:“竟能强行闯入空我心境,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死鸟比他还震惊,浑身火焰呼呼作响,盯着何离剑:“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心境……,这心境竟然如此强大。” 一声长啸,浑身火焰猛然炸开,瞬间在黑暗中蔓延开去。 它想要灭绝何离剑的意识。 现在的它是意识形态,何离剑也是,现实中它正在全力灭绝何离剑,在何离剑的意识中它依旧要灭绝何离剑的意识。 这就是为净化而生的使命之物。 何离剑冷道:“你妄想。” 呼,赤红赤红的不灭之火在黑暗中不断蔓延开。 但是,这黑暗竟似无边无际,或说这片黑暗根本不是一个空间,既然不是空间,那就没有什么尽头不尽头的说法。 任由它如何奋力想要扩大自己的火焰,想要将这片黑暗照得一片明亮,但,黑暗依旧一直包围着它。 它惊惧起来:“禁忌,前所未有的禁忌,绝对的禁忌。” 何离剑也大口大口喘气,只觉得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这不灭之火果真是可怕非常。 他一声怒喝:“我永远都不会死,任何东西都无法灭绝我。” “不生不灭,净化一切,回归虚无吧,禁忌,你本不该诞生。”不死鸟在黑暗中一声长啸,奋力从自己身上炸开更强烈的火焰,想要以那赤红的不灭之火吞噬这一片黑暗。 “唔。”何离剑大汗淋漓,只觉得视线和各种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的意识正在遭受这只不死鸟猛烈的攻击。 他惊声道:“我如何能就此死去。” 刹那间,所有的记忆在这黑暗中一片一片浮现出来。 不死鸟大吃一惊,看着在黑暗中浮现的一幕幕在自己面前飞速掠过。 它看到一座高峰,那是绝断峰,看到一条小河,河中一只小竹篮缓缓飘,竹篮里是一名男婴,啼哭声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中孤寂地回荡着。 而后,它看到对这名男婴来说是一片地狱的十年,它看着他在这十年里孤独地为了活下去而活着。 不,他不孤独,它看到了木令,刹那浑身一个颤抖:“木尊的力量结晶?” 继而这男婴第一次遇到了魔物,他的新人生就此开始。 何离剑至今为止所经历过一切飞速在它面前掠过去,它看得震惊连连,不住失声低呼:“你……你……人族……,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最后,何离剑所有的记忆终止于现在。 不死鸟剧烈哆嗦,看着这个禁忌,颤声道:“我完全明白了,禁忌,我完全明白了,可怜,真是可怜之物,原来如此,你的到来……是注定的。” 何离剑大口大口呼吸,紧咬牙关,怒瞪这只火焰之鸟,狠声道:“给我滚出我的心。” 嗤,不死鸟浑身的火焰突然刹那消失,现出了它的模样,它凝望何离剑,颤声道:“我明白了,你的诞生,你的到来,是为了救神界,竟然是如此,没想到。” 何离剑一个颤抖:“你说什么?” “真是讽刺啊。”不死鸟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变得透明,声音也开始虚弱,“没想到不容禁忌的神界,却竟然需要禁忌来拯救,五大神尊其实早就明白了吧,禁忌,你不能死。” 何离剑惊住:“你说什么?” 不死鸟慢慢消失在黑暗中:“人族,最弱的种族,人界,最弱的世界,不要因为自己的脆弱而自卑,因为你们是神界的希望,是五大神尊最后的希望,你们是神尊种下的希望,你们终于来了。” 这是独行者之前说过的,何离剑当然不知道。 所以何离剑怒声道:“慢着,你说的什么?” 但不死鸟已经彻底消失:“终于来了,人族,禁忌啊,听着,你虽然是禁忌,但禁忌的定义是什么?你让我重新定义了禁忌的意思,所谓禁忌,并非是自己不容之物,而是一切都惧怕之物,何谓一切都惧怕之物?那是统领一切之物,你将会统领一切。” 何离剑惊呆了:“统领一切?” 这是他最后的疑问,与这只火焰之鸟的意识对抗中,他也达到了极限,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重新回到了空我心境之中。 呼,这道巨大的火焰龙卷风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实中,不死鸟也力竭了,它晕了过去,与它一样晕过去的还有何离剑。 这不死之物与禁忌之物一起从高空中遥遥坠落,热浪从以他们两个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吹散开。 灵隐梦杏眼一睁,飞速掠过去,宛若一道闪电:“结束了。” 翼虎却还没有从惊惧中回过神,颤抖着:“成功了吗?” 暗冥襄也飞掠过去,惊道:“成功了吗?” 数十头翼虎也颤抖着纷纷跟在她身后。 在火焰龙卷风消失的那一瞬间,焦黄的大地上所有的身影都条件反射一样朝那两个黑点扑过去。 热浪在天地间横扫而过,天空比刚才更加赤红了。 第475章 禁忌之方 呯,何离剑从半空砸落,纹丝不动,一身焦黑如炭,生死不明。 灵隐梦探一探他的脉搏,面露喜色,声音哆嗦:“果然,死亡捏拿刚好,不死鸟的重伤不足以将他杀了。” 数十头翼虎与暗冥襄也纷纷落下,个个震惊看着宛若一块木炭的何离剑,以及浑身吐满自己鲜血的不死鸟。一人一鸟,全都昏迷不醒。 灵隐梦厉声喝道:“全都散开,为我护法,经由不灭之火的净化,这禁忌的力量一定已经被分离出来了,我不能迟疑片刻,否则这力量终将彻底消失。” 暗冥襄大吃一惊,看着何离剑那张锅底一般的脸,颤声道:“真的成功了?” 数十头翼虎齐声低吼,刹那化作一片片白影,瞬间掠上高空,在百里之外不住盘旋,将这个山坳的每一个方向都牢牢守死。 灵隐梦一语不发,又像以前那样开始吸收夺取何离剑的力量,这一次她神色前所未有凝重,胜败全在此一举。一声低喝,双掌胶着何离剑的的双掌,双目紧闭,盘腿坐着开始起来。 暗冥襄也被她的凝重神色吓到,一语不发,飞身掠开,远离在百里之外。 她悬浮半空,遥遥看去,那口山坳之中灵隐梦与何离剑变作了两个小黑点,两人身边的另一个更小的黑点就是不死鸟。 死亡嘿嘿冷笑:“准备好绝望吧。” 暗冥襄绷着脸,大气不敢出,双眼从未离开过山坳。 数十头翼虎则焦躁不安地盘旋,时不时警惕地看一眼暗冥襄身边的空气。它们知道死亡现在就躲在空气中,如果灵隐梦这次成功的话,死亡一定会疯狂起来,它们随时做好了扑上去将这头魔王撕成粉碎的准备。 因为那是禁忌的力量,克制所有世界所有种族的力量,一旦得到它,灵隐梦就彻底摆脱了死亡的控制,死亡怎能不疯狂? 但死亡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冷笑不止,它很自信:“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 暗冥襄当然记得,冷冷地绷着脸。 山坳中,灵隐梦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眉头都皱起来了。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关,可以看见她微微吸一口气,加大了双掌的吸力。 远方百里外的死亡依旧是冷笑一声,笑得很自信很得意:“所谓禁忌,就是不该存在,无法存在,若是任何人都能夺取,那就不是禁忌了。” 数十头翼虎听见这句话,警惕更加强了,一头一头都小心地看着它所在的空气,暗冥襄则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看着灵隐梦。 灵隐梦脸色微微一变,再度深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已经将掌心的吸力加到最强,她的脸色因此变得苍白,身躯甚至微微颤抖着。 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一块黑炭一般的何离剑石化了一样,依旧是纹丝不动。 倏地,他浑身焦黑干燥的皮肤突然噼里啪啦脱落,宛若一条蜕皮的蛇一样,重新露出他新生的皮肤来,光溜溜的,身体每一处都一览无余。 暗冥襄微微皱一下眉头,她看到了何离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但现在她没有空脸红。 灵隐梦一个颤抖,一口气全都泄掉,双掌也松下来,何离剑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数十头翼虎刹那都停止盘旋,悬浮半空一头一头瞪着翠绿的双眼遥望过去,它们还不敢过去看看到底成功了没有,只看见灵隐梦依旧盘腿坐着纹丝不动。 暗冥襄面色沉下来,飞掠过去,落在她身边,看着她。 灵隐梦瞪大眼睛,翠绿的目中剧烈颤抖,声音也是不住哆嗦,身躯更是不住抖着:“为什么,连净化之火都无法分离这力量,这力量竟然这么可怕吗?连净化之火都无可奈何吗?为什么?” 失败了,她果真失败了。 暗冥襄闻言目光暗下来,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闭上了眼睛。 死亡冷笑起来,充满了得意和绝对自信:“灵隐梦,这已经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失败了,我这就杀了他。” 灵隐梦被它的声音惊醒,猛然抬头,愤怒地瞪着死亡,手已经抓住了灵隐幻刃:“不,你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死亡声音变了,充满了杀气,杀气化作冰冷刺骨的寒气将灵隐梦与暗冥襄笼罩在里面:“你敢出尔反尔,问问你自己,我为你做了多少,但你又为我做了多少,我对你的忍让是有限的,你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忍让,唯独这个禁忌我不能再留,你三次机会已经用完。” 说着,冷冷道:“我对你的承诺全都兑现了,说好的三次机会不成功之后我就杀了他,你可也要实现自己的承诺,还是说你要反悔?如果你反悔的话,那我就找其他人合作了。” 灵隐梦浑身一震,握着灵隐幻刃的手却无法抬起来。 如果为了何离剑而毁约,那就是自己理亏。 她,已经彻底被死亡牢牢控制住了。 “慢着。”暗冥襄忽而抬头,对死亡冷冷道,“谁告诉你这第三次机会已经用完了,这第三次机会还没结束。” 死亡血红的双眼抑制不住地高兴,暗冥襄果真按照计划来进行,它也按照计划冷冷道:“哦,连净化之火都无法分离这禁忌的力量,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得到它?” 暗冥襄微微哆嗦,转头看往灵隐梦,她目中露出不忍。 灵隐梦也吃惊看着她,难道她有什么办法吗? 这么一个激动,灵隐梦连声颤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暗冥襄咬咬牙,欲言又止。 “你快说。”灵隐梦几乎要疯了,一把抓住她的双肩。 暗冥襄正在做艰难的选择一样,终于狠心开口,声音颤抖:“你做不出来的。” “不。”灵隐梦一副疯狂模样,几乎是喊出来,“不论是什么事我都做得出来,你快说。” 暗冥襄颤抖不已,看一看脚边光溜溜的何离剑,声音几乎听不见:“既然是禁忌……,想要夺取禁忌的力量……何不试试禁忌的办法……以阴阳相合之方夺取……。” 说完,狠狠别过脑袋,紧紧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灵隐梦宛若被一道青雷击中,刹那身躯僵硬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死亡嘿嘿嘿笑起来:“禁忌的方法?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对神族与灵族来说,不,对神界与魔界来说,禁忌就是交(哔)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灵隐梦,你虽然已经不是灵族,更加不是神界之物,已经不用忌讳交(哔)合之举,但你毕竟曾经是灵族,你……。” 它不说出来,只是得意地大笑,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哈哈哈哈,好一个夺取禁忌的力量就用禁忌之方,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如果你愿意尝试的话那我就认定第三次机会还没结束,哈哈哈哈,真想看看你与他是怎么做的。” 灵隐梦魂魄被人抽离出来,再无情撕碎一样,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光溜溜的何离剑,宛若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连死亡的嘲讽仿佛也没听见。 暗冥襄颤声低道:“还是就此放弃吧,也许,这禁忌的力量真的只属于禁忌,他才是禁忌,我们不是。” 灵隐梦开始哆嗦,身躯微微颤抖,慢慢放开了暗冥襄的肩头,铁青着脸盯住光溜溜的何离剑一动不动。 死亡依旧在不住大笑,原本的杀气全都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嘲讽。 “你们全都离开。”灵隐梦呼吸都是颤抖的,绷着脸颤声道。 暗冥襄吃惊地瞪大眼睛:“你……。” 灵隐梦恍若被人羞辱过,已经完全没有了尊严一样,声音充满了无力和憎恨:“快滚,远离此处千里之外,若是你们有谁胆敢偷看一眼,我会将你们的双眼和五脏六腑挖出来,一口一口地,吃掉。” 死亡蓦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笑得几乎要断气,扑哧一声,消失在空气中,已经飞速远去:“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暗冥襄又惊又惧,看着狠下决心的灵隐梦,这个灵隐梦让她感到无尽的恐惧。 灵隐梦几乎发不出声音:“你还不快走。” 暗冥襄点点头,刚转过身,又忍不住回望一眼。 灵隐梦咬牙道:“走啊,不是说好按照计划进行吗?它果真要你这么说的,这……这也是我为防止净化之火失败……想到的最后的办法。” 暗冥襄目光剧颤,声音不成形:“你……你一定要成功,把他的力量都吸干了。” “快走。”灵隐梦没有看她,“它会趁我虚弱之时杀了我,那时候你就动手。” 却原来她早就料到净化之火可能也不会成功,而这禁忌之方,她也早就想到了,死亡的一切行动全都在她的计算当中。 暗冥襄看一眼自己手里的灵隐幻刃,死亡离开之后,灵隐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它交到自己手里。 咬牙恨声道:“它动手的瞬间,我会杀了它,如你所料的那样,就算阴阳之方成功,你也会因此虚弱无比,它会选择你虚弱的时候杀了你,只要它一动手,我就杀了它。” 身影一花,刹那消失在高空中。 空中很快传来翼虎们震惊的长吼声,它们均都无法相信,但这片吼声立即远去。 顷刻,他们全都远离千里之外。 她们坚信禁忌之方必定能成功,一旦灵隐梦成功拥有禁忌的力量死亡对她的控制就消失了,那时候死亡一定疯狂地杀了她。 但灵隐梦会因这个禁忌之方极度虚弱,就算拥有禁忌的力量也无法杀了死亡,所以她才将灵隐幻刃交到暗冥襄手中。 死亡一定没料到灵隐幻刃已经在暗冥襄手中。 第476章 无尽尝试 当千里之内空无一物的时候,灵隐梦才微微动了一下。 看到何离剑光溜溜的模样,美目落在关键之物上,粉脸刹那扑哧通红,宛若火烧一般。 即便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即便已经支走了所有人,但到终于要来,终于要开始的时候,吹弹可破的脸蛋依旧是不经考验地红了。 她的身躯甚至在颤抖。 这是紧张,是害羞,也是害怕。 但她逼自己来到何离剑身边,颤抖就更加剧烈起来,移开视线几乎不敢去看。 可她狠狠咬牙,硬逼自己去看,鼓励自己一样,恨声道:“我跟你是同一类人,我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狠下所有的心。” 这充满魅惑的身影盈盈蹲下去,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冲击得她胸口膨胀难受,冲击得她几乎要断气,让她无法呼吸。 她一下一下地微微喘气,让自己镇定。 可是她又下意识移开视线,剧烈颤抖着。 终究还是办不到,她本来就是灵族变化而来,灵族本来就是神族变化而来,神族,是恐惧自行繁衍的种族,这种恐惧的本能即便她变成了妖族依旧在潜意识里深深控制着她。 她现在要做的事,是被视为最大的羞耻的事,是被视为会送命的事。 灵族千年里为了自行繁衍丧命无数,这可不是为了吓唬人胡编乱造出来,骗人这是禁忌之事的。 羞耻,以及恐惧,让她剧烈颤抖,不敢去看。 她狠狠咬牙,不住鼓起勇气,呼吸是颤抖的,让声音也颤抖:“我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我岂会害怕?在神族给我带来的痛苦面前,给我带来的绝望面前,一切都不算什么,区区羞耻之心,区区禁忌之事,根本不算什么。” 强行逼迫自己回过头,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那关键之物。 她露出强装出来的不屑神色,以此鼓舞自己:“哼,不过如此,我当以为有什么可怕的。” 说着,好像真的有了勇气,胆子也大了不少,连呼吸也开始平稳下来,可是心跳依旧呯呯狂跳,但被她极力压制着。 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哆嗦得无法控制。 狠狠咬牙,将手抬起来,往关键之物伸过去:“我不准你害怕,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如何活下去,如何灭绝神族,如何让妖族立于天地之间。” 这柔软滑腻,温暖葱白的手轻轻握住关键之物,刹那间她的心口被心脏撞击得一阵难受,几乎要晕过去,鼻子里一声轻哼。 “不。”她刚平稳不少的呼吸刹那又宛若被飓风卷动的海面,狂乱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好紧张,有什么好害怕,难道我连灵族都不如么。” 这关键之物乃是本能所在之处,被这只柔软滑腻暖和的手轻轻握着,立即生出反应,只在她几个呼吸之间就变得精钢一般坚不可摧。 这个变化让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盯着手里的关键之物:“果真是怪异之物。” 她连连咽了几口口水,抿着小小嘴巴,终于一颗忐忑恐惧的心被她对禁忌力量的渴望凶狠地压了下去。 抬起裙摆,她红着脸解去裙下的衣物,颤抖着慢慢骑上去。 用这裙摆作为遮挡,她自己也看不见裙下的东西,就这么一手握着关键之物,摸摸索索对准了自己的禁忌之地。 那精钢一般的关键之物刚刚触碰到她,她嘤的一声,几乎要晕过去,双耳嘤嘤嗡嗡作响,刹那心神四处乱飘,浑身都发软起来,更加剧烈地颤抖。 “我不会害怕的,不过区区小事。”她的脸与脖子全都红了,紧紧咬着嘴唇,咬出了淡淡的牙印,目中秋波乱颤。 闭上眼睛,将心一横,呼吸哆嗦着,身子慢慢坐了下去。 她微微呵了一口气,腰肢开始慢慢扭动,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一下一下地运作起来。 但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顶到了嗓子眼上,竟然前所未有的舒服,这种舒服让她差点迷失自我,因为这是一种极度欢愉的感觉。 也许是开始无法抵御这种欢愉,她的腰肢不受控制地自己扭动起来,动静由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了随心所欲。 何离剑微微动了一下,眼皮抖一抖,慢慢睁开,只感到身上的重量有节奏地压着自己,蓦然警醒,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名神态迷离完全陶醉其中的异族少女。 灵隐梦也吃了一惊,刹那完全清醒过来,整个人停住了。 何离剑瞪着她。 她也瞪着何离剑。 彼此只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彼此只感觉到对方的温暖包裹着自己。 何离剑眼珠子几乎要瞪得飞出来,浑身剧烈颤抖:“你……。” 灵隐梦吓得脸色苍白,魂飞魄散:“你如何醒来了?” 倏地,打了一个激灵:“是不灭之火,不灭之火竟然将我制住你的手法解开了。” 刹那满脸通红,又羞又怒,杏眼怒瞪,一声娇喝,五指一拂:“不准动。” 何离剑一声闷哼,又被她制住了,连声音也发不出。 嗤,她撕下裙边一块布,双手飞舞,将何离剑的双眼蒙起来,按住他的胸膛,咬牙狠狠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吧,不准看。” 灵隐梦又是浑身一软:“你也喜欢是吗?只要你好好配合我,说不定我能饶你不死。” 在他脸上轻轻摸一摸,低声威胁道:“你是控制不住的,你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你,你很想,就这样放任吧,不要克制自己,我就是要你这样。” 何离剑牙齿咬得腮帮高高鼓起,一语不发,绷着脸,看不出什么神情。 灵隐梦冷笑道:“怎么,你当你是个东西了?痛苦什么呢?便宜了你还卖乖是吗?你觉得你配吗?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种族。” 一时间这个山坳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就是猛烈的撞击声,这是青春特有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多少次,一切又终于恢复了死寂,没有一点声音,两人不再动弹。 灵隐梦呆然地看着那块赤红的天空,目中尽是绝望,口中不住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失败了?难道禁忌的力量真的永远只属于禁忌吗?不论如何尝试,阴阳之术依旧失败了……。” 何离剑宛若失去了魂魄,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77章 死亡 暗冥襄与那数十头翼虎纷纷从高空中落下来,将他团团围住。 何离剑依旧是一动不动,发泄完的他似乎连灵魂都弄丢了。 “哈哈哈哈哈。”空气中突然爆发出死亡忍不住的大笑声。 扑哧,这头魔王现形出来,嘲讽地看着灵隐梦,笑得形态宛若一团无法定形的烟雾:“已经用完了呢,没有了,你再也没有第四次机会了。” 暗冥襄轻轻搂住灵隐梦,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只是低着头,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 死亡笑得差点呛着自己,看着何离剑那个呆然无神的模样:“你真是厉害,几乎把他搞得虚脱了,不过也难说是谁搞谁,这方面你们远远不如人族,哈哈哈哈哈。” 它影子微微一动,就要朝何离剑而去。 灵隐梦低着头冷冷道:“你要干什么?” 死亡冷笑:“杀了他。” “谁说第三次机会已经用完了。”灵隐梦缓缓回身,翠绿的双眸中喷出怒火。 她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来:“我说这第三次机会还没完,永远都不完。” 死亡蓦然停住,刹那杀气弥漫出来,声音低沉冰冷:“你要毁约吗?” 倏地影子一花,朝灵隐梦扑过去:“既然你已经毁约,那就杀了你。” 灵隐梦大喝一声,双掌齐发,绿光刹那在这山坳中闪现。但刚刚出现立即呜咽着消失掉,唔的一声,她飞了出去。 死亡冷笑不止:“你忘了你现在虚弱无比吗?” 数十头翼虎蓦然咆哮起来,同时从各个方位朝死亡扑过去。 死亡环视这数十头翼虎,冷冷道:“一些没用的东西,没有我能有你们吗?” 嗤,一柄半透明的翠绿长剑突然从它后脑勺穿出来,贯穿了它的脑门,翠绿的剑尖从它两颗血红的眼睛之中冒出来。 死亡一个颤抖,震惊地瞪大了血红的眼睛:“你……。” 暗冥襄冷冷道:“你只记得她会虚弱,但你却忘了她刚才为什么没有用灵隐幻刃。” 翠绿的长剑一抖,绿光刹那将天地映得一片惨然。 死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漆漆的身影不住变化出各种形状,一道弯弯的寒光在这绿光中一闪而过,将这绿光破开。 暗冥襄哇的一声,也瞬间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叮当,灵隐幻刃掉落在地上。 死亡痛苦无比,惊惧地颤抖着,怒瞪暗冥襄:“你……你竟然利用我。” 灵隐梦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咧嘴笑了:“你这个白痴,去死吧。” 那数十头翼虎恰好同时扑中死亡。 死亡又惊又怒,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瞪着灵隐梦与暗冥襄:“你们……两个……都给我死。” 但是灵隐梦却好端端的,并没有死去,她在笑,笑得很得意:“你对我的控制已经解除了,那一剑正中地方,我说了,这第三次机会永远都不会结束,这禁忌的力量,永远是我的。” 吼~~~~~,死亡仰天怒吼,在数十头翼虎利爪与剑齿的死咬抓扯之下奋力挣扎。 但它终究是死亡,除了木尊与何离剑的力量没有什么能杀死它,那数十头翼虎不过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灵隐梦咬咬牙,盯住地上的灵隐幻刃想要起来,却嘤的一声,几乎要晕过去。原本与何离剑的欢愉就让她虚弱无比,经受死亡刚才那一击更是让她连保持神智都已经是极限。 她根本站不起来。 瞪着那数十头翼虎,她颤声道:“它们不行的,现在不杀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暗冥襄。”她声音哆哆嗦嗦,毫无力气,却没有暗冥襄的回应。 看过去,暗冥襄早就被死亡一击不省人事。 不由得刹那浑身冰冷起来,怒瞪地上的灵隐幻刃,咬牙狠狠道:“我如何能让你活下来,死亡,你必须死。” 奋力站起来,却最终还是倒下了,惊得她不住颤抖。 吼~~~~~~,一头翼虎当先被死亡那弯弯的寒光一勾,刹那毙命,留下了不甘心的怒吼声。 继而是第二头,第三头。 很快,数十头翼虎相继毙命,只剩下二十余头了。 但死亡也不好过,灵隐幻刃乃是神武木尊的神剑,那正是与它相克的力量,暗冥襄那一剑真是算得精准,它已经受了重伤。 在这二十余头翼虎不要命的围攻之下,它似乎连自己的形态都无法保持住了,吃力地挥动着那弯弯的寒光,狂怒和痛恨让它怒吼不止:“妖族,我要灭绝了你们。” 但它现在脱身都办不到,如此下去只会与这二十余头翼虎两败俱伤。 而灵隐梦也无法站起来,最终死亡还是没人能杀了。 “不。”灵隐梦怒瞪灵隐幻刃,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好不容易终于摆脱了它的控制,好不容有这么唯一一个杀它的机会,我……。” 她却无法杀了它,而它也无法杀了她。 彼此最终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对死亡和她来说这都不是想要的,他们彼此只想要对方死去,他们之中必须有一方死去。 吼~~~~~~~~~,最后一头翼虎也倒下了,这仅存的二十余头翼虎并没有死,死亡已经无法杀死它们。 但死亡也还活着,黑漆漆的影子宛若即将熄灭的烛光,在这焦黄的山坳与赤红的天空之间不住颤抖,随时都无法保持自己的形状。 它怒瞪灵隐梦:“我要杀了你。” 灵隐梦也怒瞪着它:“你必须死。” 但彼此双方却都已经无法再度站起来,只能是愤怒地用嘴巴说说罢了。 倏地,何离剑突然从地面上弹起来,伸手一抄,将灵隐幻刃抓在手里,嗤的一声,这柄半透明的翠绿长剑自上而下,无言中一瞬将死亡劈为两半。 “唔。”死亡瞪大了眼睛,它看到自己被劈开的另一半,另一颗血红的眼睛是瞪大的。 “你?”它震惊,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何离剑给它补了最后一剑,而后它化作一片黑气,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这禁忌……我早该立即杀了你……果真是禁忌不该存在……。” 它永远消失了。 咕咚,何离剑也一头跌倒在地,灵隐幻刃脱手飞出,浑身剧颤不止,咬着牙齿硬撑着。 不死鸟对他造成的伤实在太重了,刚才那奋力一剑超出了他现在这个状态的极限。 灵隐梦惊讶地看着他,许久许久才失声哆哆嗦嗦道:“你……你不要乱来。” 说着,警惕地看一眼灵隐幻刃。 何离剑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盯住灵隐幻刃。 “不……。”灵隐梦摇摇头,哀求他,“你别乱来。” 他现在一无所有了,他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都是哭泣的声音。 她死了,被灵族杀死了,他们都死了,都被灵族杀死了。 剩下被抓到神武金尊殿的那十五人,他不论如何都救不了了,单凭他一个人他不论如何都救不了了。 他蓦然仰天怒吼,吼得脖子青筋暴起。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剩绝望。 灵隐梦颤声道:“你为什么不与我合作,你本就是禁忌,你可以有选择,跟我一起吧,我……某种程度上说已经是你的人,为什么不干脆与我在一起,你不分享你的力量给我也罢,我只要你与我一起灭绝神族,灭绝灵族,灭绝魔族,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一样的。” 何离剑吼完那一声虚弱无比,喘着粗气,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痛苦地移开视线。 “来吧。”灵隐梦哀求,“你可以选择,来吧,跟我一起。” 何离剑冷冷道:“我永远是一个人,人族从不依靠异族,你们是没有感情的种族,你的目的只是我的力量,我与你所做的事在人族中没有感情的话是不会去做的,我跟你们,你们跟我,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一声低吼,牙齿咯崩一声,几乎要被他咬碎了,他竟然硬生生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灵隐幻刃走去。 “不,不要。”灵隐梦哀求地摇头,“不要这样。” 只要他拿到灵隐幻刃她就死定了。 却见一只素手将那灵隐幻刃捡了起来,何离剑与灵隐梦同时一惊。 暗冥襄死死咬着牙齿,握紧灵隐幻刃:“你不会死的,在她完全得到你的力量之前,你永远不会死。” 灵隐梦喜道:“干得好,暗冥襄,不要杀他,他永远是我的,从现在起也是你的了,你可以与我分享他的力量。” 暗冥襄微微颤抖,死死盯着何离剑,那表情有点古怪。当然了,她想起灵隐梦刚与他做过的事,灵隐梦这么说不是要自己也跟他一块做的意思吗? 何离剑又惊又怒,没想到暗冥襄竟然凭着意志力这么快就醒来。 就在此时,蓦然一声啼鸣,一片火焰在这山坳之中呼啸着冲天而起:“禁忌,快走。” 是不死鸟,不死鸟也醒来了。 “暗冥襄。”灵隐梦厉声喝道。 暗冥襄长剑一抖,刹那将这片火焰拍得无影无踪。不愧是木尊的力量,不死鸟不过是火尊残留力量的化身,自然远远比不过,当即被拍得连一丝火苗都不剩。 可是何离剑却已经被它提着从山坳中飞速掠了出去,何离剑双眼一睁,掠过一头倒地不动的翼虎身边时,伸手一抓,将它身上的魔泣剑给抓在手里。 就此,一人一鸟,转瞬消失在赤红的天际边。 “混蛋。”灵隐梦气得一拳打在地上,身躯哆嗦,恨恨瞪着天际,“该死的不死鸟,就是死不了吗?” 暗冥襄也无力地跌坐在地,她没有任何剩余的力量追过去,若非是灵隐幻刃的强大力量,单凭苏醒过来的不死鸟,她与灵隐梦,以及仅存的倒地不起的二十余头翼虎,全都要被它净化掉。 但这不是重点,她惊得喃喃道:“不死鸟在救他?” 灵隐梦也惊住了,半晌才颤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 在这个已经死了的神界中,人族是最不受欢迎的,但似乎唯独总是神怪 第478章 得与失 “灵隐梦。”天际遥遥几条人影飞掠过来,看似摇摇欲坠,明显身受重伤。 看到灵隐梦与暗冥襄倒地不起,灵隐幻刃落在一边,这几个人大吃一惊。 灵隐梦抬头看着几个人,个个浑身鲜血淋淋:“怎么了?” 这几人面色苍白,不忍告知,咬牙道:“神威与神柔已经进去了,我们阻拦无果。” 暗冥襄听得哆嗦,颤声道:“还有多少人?” 这几人目中露出绝望和愤恨:“五百来人,剩下的兄弟姐妹已经追进去了。” 灵隐梦面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紫。她终于如愿摆脱死亡的控制,死亡也终于如她愿被杀死了。但她想要的禁忌的力量没有得到,神威与神柔也没能阻拦,这意味着神族将会拥有四柄神剑。 “我如何能让神族得逞。”她咬牙恨道。 却只能无力地望着赤红的天空,何离剑被那不死鸟带着早就无影无踪,所去的方向是这片焦黄山脉的深处,赤焰巢穴。 赤焰巢穴是不死鸟的老巢所在,不死鸟将何离剑带了进去。 神威神柔也冲破了妖族的埋伏,已经进入山脉深处。 这名为断薪山的山脉不见边际,看去一片焦黄,越是往里这焦黄就变得越是焦黑,说明已经离赤焰巢穴越来越近了,这焦黑就是不灭之火焚烧致使的,外面的焦黄是被热气炙烤出来的。 不死鸟,神武火尊残留力量的化身,为了净化神界诞生的使命之物,不死不灭之物。 除了火尊的力量就只有死亡的力量才能杀死它们,除此之外,还有何离剑的力量。 但现在不死鸟却将何离剑救了进去。 “人族啊。”这不死鸟终于疲惫,死亡对它造成的伤实在致命,将何离剑抛入这焦黑的山间,自己也落下去立在他身边,姿态傲然优雅。 何离剑微微喘气,他所受的伤全是这不死鸟本能驱使焚烧所致:“你为何要救我?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死鸟在他意识中说了神界已经等人族到来很久了,而这不死鸟更是将他视为拯救神界之物,排斥灭绝异己的神界竟然需要异己来拯救,而这异己中甚至有一个是禁忌。 不死鸟微微叹息,缓缓道来:“我不死鸟一族乃是火尊残留于神界的力量所化,我知道一切,我这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何离剑听着千年前魔族如何入侵神界,如何毁掉了神界核心碎片,神界如何崩碎为五块大陆,五大神尊又如何联手牺牲自己设立绝对封印,同时如何意外发现人界的存在,并将神力种植于人族。 人族,就此成为了神界最后的希望。 何离剑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喃喃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她们的预感竟然是对的。” 她们,就是荧惑芙与灵隐青。 但也是她们与自己的族人将他仅剩的下的一切都毁了。 他发出一阵低笑,在这炽热焦黑的大地上却是冰冷刺骨,宛若一阵阴风在黑色的山间吹出来:“真是活该的世界,你们自己将自己的希望给毁了,也将……我的世界最后的希望给毁了。” 他狂笑不已:“我应该选择魔族才对,我若以人族为条件选择魔族的话,人族也不会有事,但你们这个令人恶心作呕的神界,就要有事了,神界,活该如此,活该被魔族灭了。” 不死鸟探过他的心境,知道他会如此说一般,叹息摇头:“不,人族,你这只不过是气话,神界确实对你们百般不对,但你自己最清楚,你是为了灭绝魔族而生的,至于你那六名被灵族杀掉的族人,我不死鸟的不灭之火可以令他们死而复生。” 何离剑收住狂笑,冷冷道:“你说什么?” “我不死鸟一族之所以不死不灭全因为这不灭之火,我们就是不灭之火,只要将这不灭之火分享与他们,他们就能浴火重生,并且从此不死不灭。”不死鸟傲然道,“这可是比神族还厉害的不死不灭。” 神族会死,能被灭掉,但不死不灭,则是杀不死,灭不掉。 何离剑抖起来:“你……你此话当真?” 不死鸟发出一声长鸣,抖一抖美丽的羽毛:“只要能找到他们的尸首,哪怕只有一根头发我不死鸟一族照样可以让他们浴火重生,不过,找到他们之前你有这个本事吗?你有这个找到他们的本事吗?” 何离剑剧烈颤抖起来:“没错,我一直依靠灵族相助才能在神界中走到今天,走到这一步,现在灵族也不相信我了,我是孤独一人的,我只能靠自己,但我现在是在是太弱了。” 不死鸟也休息够了,将他抓起来飞入空中,往焦黑大地深处而去:“你放心,你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你这禁忌的力量完全没有彻底苏醒过来,我带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唤醒你的力量。” 它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要等的东西一样,发出一声激动的长啸:“我已经被死亡重伤所生力量不能帮你唤醒,所以才要将你带回我一族所在之地啊。” 何离剑颤声道:“赤焰巢穴。” “不错,赤焰巢穴。”不死鸟满是自豪和傲然,“神族一直渴望深入一探究竟的赤焰巢穴。” 何离剑咬牙道:“又是神族,遗忘巢穴中的真相是被封印的死亡与灵隐幻刃,这一次他们又要染指赤焰巢穴了。” 神族这一次聚集了数万人,其规模之大比灭绝荧惑部族还夸张,看来他们志在必得。 不死鸟冷笑道:“他们不会得逞,除了火尊的力量没有任何人能解除火尊结界,连我们不死鸟一族都不能,只要他们不动到我不死鸟一族,完全不用理会。” 何离剑紫青着脸:“不,暗冥部族灭绝灵隐部族是神威与神柔指使,神威与神柔的目的就是我族人手中的火令与水令。” 刹那,不死鸟惊得差点松开抓着何离剑的爪子。 “希望神威与神柔还没到。”何离剑绷着脸,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嗖,这一人一鸟在高空一闪而过,瞬间就消失在焦黑大地的尽头。 焦黑的大地与赤红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将那蜿蜒起伏的地平线呈现出来,那条地平线的尽头就是赤焰巢穴。 却见一片赤红火焰倏然在这条地平线后面一闪。 何离剑面色瞬间就苍白了。 不死鸟正在与神族交战。 第479章 不死鸟王 呼,热浪扑面,火焰从焦黑山间窜上高空,将天空都遮住了。 穿透这片赤红的火焰,何离剑看见一片一片金色的金光在这火海之中闪现出来,密密麻麻,宛若星辰一般,甚是迷人。 “竟然来了这么多。”何离剑颤声道,被不死鸟抓着在高空飞掠过去,热浪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少说也有数万人。” 神族果真聚集了数万人在这赤焰巢穴的入口之处。 在这一片星辰一般的金光之中,何离剑看见一轮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浮现,崩碎,再度浮现,那是寻道者的五行封印,寻道者正全力协助天诛者与这群不灭之物进行死战。 火海中,密密麻麻宛若蜂群的不死鸟翱翔盘旋,与那片金光交缠在一起,时不时有一只火鸟被那剑光击毙,粉碎成一片星火。但这片粉碎的星火之中,本来已经死了的不死鸟却又再度燃烧起来,重新振翅而飞。 不死鸟冷笑道:“他们不是对手,我们是不死的,如此下去被灭绝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一族。” 果真,数万名神族相继有人在这火海之中被焚烧殆尽,但他们却无法像不死鸟那样重生,因为能重生他们的只有神界。 神界已死,他们就无法重生了,但他们此次聚集赤焰巢穴,为的就是拯救神界。 为了拯救神界他们必须冲破不死鸟的巢穴。 “哼,挣扎吧,你们根本不知道赤焰巢穴里到底有什么却要如此固执。”不死鸟毫不怜悯这些神族,它们的使命是净化神界,不是怜悯神族,它们与神族乃至神界中任何物种都没有感情。 因为它们本就是使命之物。 嗖,火海之中飞掠出一只巨大的火焰之鸟,这只不死鸟比任何一只都要大上一倍,火焰所化的身躯与双翼逼出来的热浪令何离剑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心头一凛:“这一定就是不死鸟的王了。” 果然,抓着何离剑的不死鸟奋力扑棱翅膀,在这巨大的不死鸟面前一个盘旋:“吾王。” 不死鸟王带着滚滚热浪和熊熊烈焰瞪住何离剑:“这是禁忌。” “请听我说。”不死鸟知道自己的王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净化掉何离剑。 但不死鸟王双眼却微微掠过一丝震惊,它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唔,非一般的禁忌。” 宽大的火焰双翼一扇,空气刹那干裂掉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声,它掉头掠进那片闪着金色剑光的火海之中:“带过来,这些神族与这场死战不用理会,不必担心,神族必灭。” 不死鸟带着何离剑紧随在鸟王身后,穿过这片烈焰,鸟王的理解让它感动:“是。” 这火海窜上来的火舌高达万里,何离剑甚至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蒸干了。 看下去,火海中,数万名神族一个个怒目圆瞪,纷纷怒骂着这些怎么也杀不死的不死鸟。 “不净之物,诞生于神界遗骸之物,你们就是神界的玷污。” “神界已死,你们这些诞生于神界遗骸的臭蛆,令人作呕,全都去死吧。” “你们这些以神界遗骸为食的恶心之物,我要灭绝了你们。” “你们比灵族还要令人愤怒,比神怪还要令人厌恶,今日我神族终于要能进入赤焰巢穴,这就顺便将盘踞赤焰巢穴阻挡我拯救神界的你们灭绝了。” 何离剑在他们上空一掠而过,双耳中充斥着他们恶毒的咒骂声,从火海之中于四面八方传过来。 如果不死鸟听的懂他们的咒骂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它们是为了净化神界而诞生的,但却得到神族如此看待,如此对待。 何离剑厌恶地皱起眉头,目露憎恨与杀机,牙齿都咬起来了,冷笑道:“真是恶心的世界,若非为了救我的族人我绝对不会来神界,就算我如你们所说的能拯救神界,只要不能救了我的族人,我就让这个世界这么死去。” 前面的鸟王闻言大吃一惊,回过头来:“你……为何我能听懂你的声音?” 何离剑充满了嘲讽:“我也能听懂你们的声音,不光你们,所有神怪的声音我都听得懂。” 抓着他的不死鸟激动地道:“吾王,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净化他的原因。” 嗤嗤,这巨大的鸟王与抓着何离剑的不死鸟一前一后从火海之中飞掠出来,那片火海瞬间就被它们甩在身后。 没有了那呼呼作响的烈焰之声,没有了神族的怒骂声,世界一下子清净起来。远离了那片能净化一切的火海,炽热也瞬间消失,虽然还是很炽热,但相比起来宛若刚从一个火炉中跳进冰窟窿里那么清凉。 呼,鸟王落在一座黑色山头上,浑身火焰滚滚,双翼呼啸着一振,而后慢慢收起来,回过身,姿态傲然优雅地看着何离剑。 不死鸟将何离剑放下,也俯首下去:“吾王。” 鸟王盯着何离剑,又惊又惧,声音开始变了:“如此力量,绝对的禁忌。” 俯首的不死鸟微微喘息,刚重生的它依旧带着死亡带来的重伤,又立即将何离剑救到这里来,自然早就到了极限。 鸟王看着这只不死鸟,震惊连连:“重生了依旧带着重伤,莫非是死亡造成的?死亡不是被木尊封印于遗忘巢穴之中了吗?难道……难道……。” “不错。”不死鸟虚弱地回答,开始将一切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讲述起来。 听完不死鸟的讲述,鸟王双翼突然一振,一片烈焰将那不死鸟吞噬其中。 何离剑大吃一惊,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做。 却见那只不死鸟发出凄厉的惨叫,鸣声穿透天际,让人心惊胆战。那片火焰呼呼作响,狂舞不止,瞬间将它焚烧殆尽,化作一片黑色的灰烬。 呼,这片火焰也消失掉了,只留下一堆灰烬。 “你……。”何离剑脸色沉下来,盯着这不死鸟之王,看来那只不死鸟错了,自己毕竟是禁忌,不死鸟之王并不想帮助自己,而是要杀掉自己。 不死鸟之王,转过头,双眼如火:“到你了,禁忌。” 何离剑冷笑,蓦然大喝,魔泣剑奋力挥出一道血红剑光朝它激射过去。 岂料一团火焰顿然从鸟王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就将何离剑吞噬在里面。而他那血红的剑光,连神族都无可奈何的剑光,宛若小小的烛光被人一盆冷水浇灭了。 “混账。”何离剑怒声咆哮。 但是在这烈焰的焚烧之下,他浑身立即焦黑一片,化作一片一片灰烬,最终整个人都彻底消失,与那只不死鸟一样,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 嗤,不死鸟那堆灰烬突然窜出一缕强烈的火苗,瞬间化作一片烈火,冲上天空。这片烈火呼呼作响,在高空中凝聚在一块,化作一只新生的不死鸟。 不死鸟发出一声穿透苍穹的啼鸣,宣告自己再度重生了。 新生的不死鸟落在鸟王身边,看着何离剑所化的那堆灰烬。 “希望你能挺过来吧,能否浴火重生,全看你自己了。”鸟王双翼一抖,浑身火焰扑哧消失,现出高贵的姿态与迷人模样。 浴火重生,这是不死鸟的特性。 新生的那只不死鸟精神抖擞,死亡对它造成的重伤已经彻底痊愈,满是期待地望着那堆黑色灰烬。 第480章 使命结束 呼,这片火海慢慢地熄灭了,原本焦黑的大地升腾起一片一片黑色的灰烬,如同雪花一般,悠悠扬扬飘上赤红的天空。 这些灰烬中有不少就是那数万名神族所化的。 千余只不死鸟悠扬盘旋在高空,纷纷发出高傲的啼鸣,哪怕是神族也无法对抗它们,它们不过区区数千只,而神族有数万名,依旧被它们全灭了。 这就是不死鸟可怕的地方,杀不死的话哪怕只有一只也形同于有无穷无尽只。 难怪神族这一次聚集了数万名这么多,但恐怕聚集神界中所有的神族也无法继续深入赤焰巢穴半步。 倏地,天际边一道烈焰如蛇一般激射过来,在高空中扭动那狰狞的身躯一扫,刹那将数千只不死鸟卷在其中。 “什么?”这些不死鸟震惊无比,纷纷发出长啸。 这条火蛇只是这么一卷,数千只不死鸟顷刻就只剩下数百只,幸存的这数百只不死鸟是幸运的,它们在电光火石之际避开了这条可怕的火蛇。 它们震惊地看过去,天际边出现两个黑点,转瞬就来到了它们面前。 是神威与神柔。 神威满脸怒容,狂怒让他剧烈颤抖,看着空荡荡的焦黑大地:“哪怕数万人也奈何不了这恶心的不死鸟,寄生于神界尸骸的最令人恶心的神怪,不死鸟。” 神柔冷冰冰看着仅存的数百只不死鸟,掌中握着一枚赤红的石头。 数百只不死鸟刹那惊呆了,一瞬间无法动弹:“火尊的……力量。” 要杀死不死鸟,只有火尊的力量,以及死亡的力量,不然就是何离剑的力量了。死亡已经死了,那么便就只剩下火尊的力量。 神柔手里的就正是火令。 神柔冷冰冰看着这数百只不死鸟,目中露出无边的憎恨和狂怒:“全都死吧,神尊力量再现,你们这些污秽之物的末日来了,神界从此不用再被你们羞辱了。” 一片火焰从她掌心爆发出来,宛若一朵巨大的火焰之花,瞬间将这数百只不死鸟吞噬在里面,连啼鸣都来不及叫出来。 神威瞪着焦黑大地的深处:“我要将不死鸟的老巢全都端掉了。” 神柔收起那可怕火焰,气得浑身颤抖,但她忍住了,从银牙中狠狠吐出几个字:“它们逃不了,不死鸟,所有的神怪,所有的灵族,但凡所有不属于神界的污秽之物,一个都逃不了,但在这之前,先将火尊的力量真正拿到手再说。” 靓影一花,往赤焰巢穴深处而去,声音冰冷无情:“让它们先得意着吧,这是它们最后的时光,你不想在它们最得意的时候再将它们杀掉吗?” 神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狞笑道:“你说得对,先把火尊的力量真正拿到手再去将它们灭绝了,先让它们得意着吧。” 两人一前一后瞬间消失在焦黑大地的尽头,空留一片死寂的黑色大地与赤红的天空。 黑色大地中,一条小小的火苗一闪,数千只不死鸟只有一只化作烈焰重生,颤抖着望向神威与神柔消失的方向:“火尊的……力量,不,这还不是完全的火尊的力量,否则……否则……。” 否则它的运气就不会这么好了,数千只只有它一只活了下来。 双翼一振,带着惊惧与重伤歪歪扭扭地在高空划出一道极为难看的轨迹,艰难地来到了一座山头上。 刚刚落下去,鸟王就沉声冷道:“这么说那两名神族已经来了,并且发现这名人族所说的火令其实是火尊的力量结晶了?” 这只幸运的不死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艰难地张开嘴:“王……。” 鸟王露出悲伤的神色:“我全都知道了,如此一来,我不死鸟一族竟然只剩下了三个。” 目中悲痛地看着何离剑所化的那堆黑色灰烬:“果然如此,你的到来就是为了终结神界的悲剧,快些重生吧,禁忌。” 不死鸟一族,最后只剩下了三只。 “王……。”这只幸运的不死鸟不甘心。 鸟王苍然叹息,发出一声悲鸣:“难道你没意识到吗?已经拥有火令的神族始终是会得到火尊真正的力量,既然火尊的力量已经重生于神界,我不死鸟一族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将何离剑救回来的那只不死鸟黯然低下原本高傲的脑袋:“但他们若是要得到火尊真正的力量,那就必须将那东西释放了,就像死亡被释放一样。” 鸟王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已经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了,不死鸟一族的使命从今天起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我不死鸟一族将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就让我们最后三只不死鸟在世界的角落里躲着吧。” 两只不死鸟同时低下了头,不死鸟的使命因为火令的到来已经结束了,仅存三只的它们能做的只有宛若从未在世上存在过一样,躲在世界的角落里活着。 三只不死鸟一同凝望那堆黑色的灰烬,鸟王却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禁不住发出苦笑:“一千年了,我们的使命终于结束了,只要这名人族重生之后,我们将不会再出现在在任何人面前,剩下的,就全都交给他吧。” 将何离剑救回来的那只不死鸟喃喃道:“五令并非核心碎片,想要重生神界必须要神界核心碎片,禁忌啊,你要如何重生神界?” 鸟王苦苦一笑:“既然是五大神尊的安排,那必然有办法重生神界,我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至于他如何重生神界,那是他的事,但我坚信他可以。” 那只幸运的不死鸟叹息着:“但他连重生都办不到。” 将何离剑救回来的那只不死鸟摇摇头:“不,他可以的,我坚信他可以的,一旦他重生,那必将与众不同,他与他那禁忌的力量将会以真正的姿态诞生于这个已经死了的世界,这个等了他们千年的世界。” 虽然族人尽数被灭,但它却露出欣然的微笑:“之后,神界将会被他重生。” “但愿如此吧。”那只幸运的不死鸟叹息一声,寄望地看着那堆毫无动静的灰烬。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有等待,等待是寂静的。 第481章 赤焰巢穴 红光漫天。 将天空映得一片如血一般红的就正是这块大地。 名为断薪山的山脉外围是一片焦黄,深入其中之后变得焦黑,越过那片焦黑能够抵达这里,就能见到这变得赤红的大地。 炽热滚烫的大地,宛若一块烧得通透的铁板,大得无边无际。 神柔也脸色微变:“这就是赤焰巢穴的结界了。” 她与神威并肩落下来,神威也看得触目惊心:“若是不解开这个结界你能活多久它就有多大,永无尽头。” “不错,与遗忘巢穴中木尊的结界一样,永无尽头。”神柔取出那块赤红的火令,“只不过木尊的结界是无尽的树根,火尊则是无尽的熔岩。” 神威色变,望着这片无边的炽热大地,从头到脚都被那片红光笼罩在里面。 神柔冷冷一笑,颇为得意地撇他一眼,手中托着火令:“若非是我发现这并非核心碎片恐怕这个结界一辈子都无法解开。” 这就是寻道者的可怕之处,敏锐的感觉让她发现了火令的真相,并且还摸索到使用它的方法。 她五指飞速捏动各种手势,沉声喝道:“万象虚空。” 嗡的一声,她掌心浮现一轮五彩阵印,将火令包在里面,五彩线条一道道飞速流动,将火令结结实实缠绕住,火令受到如此刺激,当即发出一片刺眼红光。 神柔激动地看着这块赤红的火令,颤声道:“来吧,千年了,你终于回到神界,将这个结界解开吧,正是你的力量设下这个结界,你的归来就是解开它的。” 倏地,一道红光从这块火令之中激射而出,直没深空。 神威禁不住抬头看去。 神柔也瞪大眼睛望着那高空。 这道红光在深空中一闪即逝,一切又恢复了原状,恍若这道红光从来没有出现过。 许久,一切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神威目露惊愕:“怎么了?你正确使用了吗?” 神柔喃喃道:“不,不对,我的使用之方完全没有错,否则我如何能以它的力量灭绝了不死鸟,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突然从天而降,恍若刚才激射上去之后憋了半天的劲道,直到这力量足够了,才猛然从深空再度击落下来。 咚,大地发出一声闷响,微微一抖,赤红的大地被震得飞起一片火星。 “成了。”神柔喜道。 神威惊惧地看着这道红光击入赤红的大地。 倏地,这片赤红的大地冒出一片火焰,火舌宛若呼呼风声,瞬间窜上高空,高达万里,轰鸣不止。 神柔与神威惊得连忙往后掠开,瞪大眼睛齐声惊道:“怎么回事?怎么反而生出不灭之火来了?这不是反而更加进不去了吗?” 烈火漫天,狂吼咆哮,自地面升起来形成一道烈焰的屏障将赤炎巢穴完全吞噬其中。 神柔又惊又惧,颤声道:“不会的,不会有错的,但为什么结果是这样?” 神威又惊又怒:“你是不是完全用反了,不是应该将这地面的恢复原状吗?怎么反倒是唤醒了它的不灭之火一样?这结界根本就是完全被你唤醒了。” 他怒得伸手夺过火令,喝道:“给我,怎能让你继续胡乱使用,可别坏了我们神族大事。” 神柔勃然大怒,五指一张,厉声喝道:“封。” 身影同时一闪,往旁边掠开,柳眉高挑,怒道:“别再逼我,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我的方法没有错,难道给你你就会用了吗?你不过是区区天诛者,什么都不懂。” 神威一身神力顿然被她封住,惊怒无比,瞪着她狠声道:“你够了,别总自以为是了,太过自信的话连做错了事都不知道,马上给我停下来,否则若真因为你胡乱使用而坏了神族大事,你就是比灵族还不可饶恕的罪徒。” 神柔微微颤抖,目露惊疑之色,看着手中的火令:“罪徒?原来如此,如果我一心为神界为神族而失败了,就是罪徒了,而完全不管我的心是吗?是否罪徒所看的完全是结果是吗?成功就是理所当然,失败就是罪徒吗?” 神威绷着脸,缓缓抽出长剑,冷视着她:“给我,你的天道无形封不住我,你我都是力境前期,修为相当,天道无形对修为相当的人是没有用的,别逼我挣开天道无形杀了你,只要能阻止你继续胡乱使用,杀了你也没所谓。” 神柔目中微光变换不止,握着火令一时难下决心,颤声道:“难道我的方法是错的?” 神威冷道:“最后一次机会,给我。” 神柔咬咬牙,哆嗦着手,但却没有交出去,半晌狠心道:“不,我没错,我和我的方法没错,我已经等不及了,哪怕是错的方法我现在都要试一遍,我等了一千年。” 神威一声底喝,浑身一震,好像有什么捆住他的无形东西被崩碎了,他长剑一抖,天道无形已经被他挣破了。 倏地,挡在两人面前的那片火海忽然呼呼作响,游动着狰狞可怕的火苗,转瞬消失在高空中,看似柴薪烧尽,这烈火也终于熄灭了。 原本赤红的大地也现出焦黑的真面目,一缕缕黑色的青烟从地面升腾起来,看起来疲惫不堪。 神威惊得忘记了将手中这一剑挥出去:“解开了?” 神柔又惊又喜,当先飞掠进去:“解开了。” 神威将信将疑,收起长剑,也追了进去,瞪着那条娇媚阿诺的背影,咬牙低声道:“这次就先放过你,没有下次了。” 嗖嗖,两人一前一后在这焦黑大地上一闪而过,转瞬就来到了赤焰巢穴的最深之处,见到神族千年来一直渴望一探究竟的深处的真面目的,却又不约而同惊呆住。 他们看到了一片黑岩,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神柔呼吸都停住了,跌跌撞撞走进去:“神武火尊殿呢?这里原本不就正是神武火尊殿吗?” 神威吸了一口凉气,神铃曾经告诉他们遗忘巢穴中的一切,喃喃道:“难道这里就是神武火尊殿所化的?” 神柔也微微一颤,惊讶地看着脚下的大地:“这块大地?这就是神武火尊殿所化的吗?” 神威绷着脸,他感到极度不安:“遗忘巢穴中木尊殿化为一棵大树,上面结有一颗果实,那果实定然就是木尊留下的奥秘。” 身影一花,沉声喝道:“给我找,如果火尊也与木尊一样的话,定然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神柔也飞掠开去,绷着脸:“你说得没错,一定有什么火尊留下的东西。” 嗖嗖,黑岩大地上,这两条神族的身影飞速穿插找寻开来。 第482章 石中之剑 一块孤零零的黑石在这平整空旷的黑色大地上显得如此突兀。 神威与神柔几乎同时发现了这块石头,它是赤焰巢穴中唯一的东西。 两人从这黑色大地中同时掠过来,停在这块黑岩面前。 除了这块黑岩,还有一样东西,一把插在这块黑岩上的长剑,直没剑柄。 神柔激动不已:“找到了,这就是神武火尊的赤炎烈剑了。” 神威身子都在哆嗦,几步上去,抬起手,却不敢触碰那剑柄。 他回头看了一眼神柔,神柔双眼瞪得大大的,没有从发现中回过神,嘴里兀自不住喃喃道:“终于找到了,千年了,木尊留下了灵隐幻刃,火尊也留下了赤炎烈剑,五大神尊千年前与五大魔王同归于尽,当然,能留下的当然只有他们的神剑。” 神威嘴角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五大神尊,除了金尊与土尊的神剑被我们神族供奉着,就差木尊火尊水尊的三柄神剑没有找到,如今灵隐幻刃被夺走,但我们拥有火尊金尊土尊的三柄神剑,水尊的神剑现在应该也正在被我们获取中,只要找到夺走灵隐幻刃的灵族将之杀了,五大神尊的神剑便全都齐了。” 他不敢相信地闭上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哦烟花一样,睁开来,看到的确实是那柄石中之剑露出来的剑柄,他笑了:“五大神剑一定藏着五大神尊留下的线索,那就是核心碎片的下落,只要凑齐了五大神剑就能找到核心碎片。” 他张开五指抓住了剑柄,微微一拔,剑柄却纹丝不动。 一丝惊疑从他目中掠过,以他神武力境前期的修为根本不需要什么力气就能将它拔出来才对。 神柔也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了?” 神威暗暗运气:“没什么,赤炎烈剑,千年后终于重现神界。” 五指发力,这一次用上了神力,岂料剑柄依旧纹丝不动。 他怔住了:“奇怪,怎么回事?” 神柔脸色也变了,一丝不安在她脸上浮现:“慢着,神威,我有不好的感觉,也许我们不该将这剑拔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里被夷为平地唯独留着这块石头?而赤炎烈剑为什么又插在其中?” 神威迫不及待,双眼放光:“你也开始相信毫无证据的感觉了吗?寻道者不是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吗?若是赤炎烈剑轻易就能得到的话火尊怎么又会将它封印于此,既然神尊们留下自己的神剑作为线索那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让你拔出来。” 一声低喝,一身神武力境前期的修为刹那完全使出来,手臂猛然发力:“赤炎烈剑,等着被我们拔出来已经等了千年,还犹豫什么?” 神柔越来越不安,但却完全不知道这不安到底是为什么,寻道者确实一切讲求证据,仅仅是没来由的感觉当然不是证据。 也许神威说得对,是她太紧张了,毕竟等了千年终于等到这一刻岂有不紧张激动之理? “不对。”神威后退了一步,震惊地看着那剑柄,不住微微摇头,“怎么回事,连神武力境前期的修为都无法将之拔出来,难道非得是力境后期吗?但那名夺走灵隐幻刃的灵族根本没有如此修为。” 神柔轻移莲步,掌中托着赤红的火令,在这漆黑的大地中看去是唯一的颜色:“让开,让我试试。” 神威抬手阻拦她:“不,你不过是区区寻道者。” 说到这,他停住话,他明白了,禁不住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看了一眼神柔手中的火令。 “你可不要失败。”神威不满地皱一下眉头,他不会使用火令,别说他,就是寻常的寻道者估计也没有一个能使用。 这火令非得是神柔如此的寻道者才能领悟其使用之方。 神柔颇为戏谑地看他一眼,露出一丝笑意,却并没有使用任何术法,将那火令直接往剑柄上一拍。 叮的一声,火令顷刻粉碎,发出一片刺眼红光。 “你干什么。”神威大吃一惊,厉声喝道,已经来不及阻止。 神柔那丝笑意的戏谑更加浓烈,但见红光一闪即逝,顷刻全数被剑柄吸收进去。 她抓住剑柄,冷笑道:“不需要什么力量,也不需要什么术法,需要的是火尊的力量结晶,这就是不懂寻道术法修为又很低的灵族能得到灵隐幻刃的原因。” 他们至今不知道灵隐梦乃是妖族,他们知道的一切都是神铃告知,而神铃被何离剑送走之后何离剑才知道妖族的存在。 红光宛若一道一道笔直的色彩从这块黑岩之中透出来,将这块禁锢住赤炎烈剑的黑岩崩碎,神柔毫不费力将赤炎烈剑握在手里,目中尽是惊喜和激动。 “终于。”她眼角几乎溢出泪花,握剑的手哆嗦着,“终于得到了。” 神威瞪大眼睛,呆呆然看着她手里那柄红通通的长剑,宛若正在不断燃烧着,散发出一片一片热气。 神柔嘴角一翘,露出得意的微笑,看着神威:“寻道者是从来不会错的。” 神威这时候没心情跟她斗脾气,喃喃道:“终于得到了,原来将力量结晶归还神剑就可以了,要将它拔出来需要的力量就正是它原本的力量,这一下它的力量终于回归了,力量结晶,就是它的钥匙。” 神柔素手一抖,手里的赤炎烈剑转出一朵剑花,将她惊喜得一张脸宛若一朵盛开的桃花一般,欣喜不已:“太好了,不愧是神尊的力量,好强的力量,如此纵然魔族再来我神族也不须畏惧他们,只要拥有神尊的神剑我们也可以与魔族抗衡。” 她又惊又喜:“我当初的推断果然没错,神铃现在应该已经与族人在取水尊的神剑了吧。” 神威终于不得不服气,放弃与她斗气,若非是她这名寻道者的话恐怕现在就不会得到赤炎烈剑,天诛者确实只会杀戮。 他不再与她争执一路上谁对谁错,也大大出了一口气,满是欣喜:“走吧,当务之急是前往冰原死境,协助他们取得水尊的神剑,他们可不一定一下子就能悟透水尊力量结晶的奥妙所在,恐怕连结界都还没解开。” 他很委婉地认同了神柔,也委婉地表达了对神柔的赞叹。 神柔轻轻一笑,极为得意,收起赤炎烈剑,开心至极:“好,走吧。” 两人刚刚要动身,那块黑岩的素片忽然微微都动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震着它们,哗啦啦作响。 两人吃了一惊,一起回头看过去。 倏地,以那堆黑岩的碎片为中心,整块黑色的大地猛烈颤抖起来。 神柔脸色刹那苍白,颤声道:“难道我刚才的感觉没有错吗?” 轰隆一声,大地突然从地下炸开,形成一个直径十余里的大坑。 两人惊得掠上半空,齐刷刷看下去。 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从被炸开的大地底下窜了出来,伴随着一声狂怒的咆哮,将这赤红的天空震得几乎崩碎。 第483章 封印之物 “神武火尊。”这团巨大的黑影从大地底下窜出来,仰天怒吼,浑身一震,将一身黑乎乎的黑气震得宛若狂舞的海浪一般翻涌不止。 神威与神柔异口同声惊呼:“毁灭。” 这团黑影高达三十人,呈人形形态,膀粗腰圆,黑气所成的躯体鼓起一块一块粗大的肌肉,因为狂怒正在不断膨胀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更是怒瞪。 听到两人的惊呼刹那瞪过来:“哪怕将我封印依旧在千年里不断以残留的力量克制我,神武火尊,论毁灭的力量你永远不及我,你不甘心也得甘心。” 蓦然又是一声狂吼,吼得天地一片颤动,发出一阵长笑,笑得人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几乎粉碎:“你已经死了,死了依旧不甘心的话,我就活下来给你看。” 神威厉声喝道:“给我剑。” 神柔却被这庞大的黑影惊得一时间无法动弹:“残留的力量……难道是不死鸟?” 神威身影在她面前一花,瞬间将她手中的赤炎烈剑夺走,直扑那团庞大的黑影,一语不发,一道通红的烈焰呼啸着在高空一闪而过,直击那庞大的黑影。 轰隆一声,这道烈焰轰击在黑影之上,却像沉入一口无底深渊,呜咽着消失。 神威大吃一惊。 这可是神武火尊的神剑,如今火尊的力量也完全回归其中,他那一剑所用的就是火尊的力量。 黑影瞪着血红的双眼,眼中喷出无尽狂怒:“火尊的力量?” 顿然咆哮着一拳朝神威击去,空气被压得冒出一片片波纹在高空中炸开:“死了还有力量残留吗,给我死干净,连你的力量也给我彻底消失。” 神威惊得瞪大眼睛,已经无法避开,他这时候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办不到,这个黑影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嗡,一轮五彩阵印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呯的一声,黑影那一拳结结实实击在这轮阵印刚诞生立即粉碎,化作一片五彩粉末从它头上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电光火石之际,神威四肢一颤,大喝一声,奋力往旁边掠开。 但那粗大的拳头依旧将他击飞,哇的一声,他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骨头刹那尽碎。神柔几乎同时接住了他,一语不发转身火速掠开,拉着他朝天际而去。 “这是什么东西?”黑影瞪着五彩阵印所化的粉末。 术法是千年前神魔大战之后才诞生的,它闻所未闻,一时间愣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愣,神柔与神威已经消失在天际边,化作一个小黑点,刹那无踪。 它嘿嘿嘿笑起来,声音宛若一口巨大的洪钟罩在大地上,被人敲得咣咣响,地面被这笑声震得剧烈颤抖:“想逃?” 庞大的身影呼地转眼就消失在天际边,怒声咆哮:“被我看见的神族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连神武火尊都被我杀死了,凭你们两个还想能逃得掉吗?” 咳,神威再度咳出一口鲜血,一身长袍血红血红,握着赤炎烈剑的手不住哆嗦着,让他看起来极为吓人:“赤炎烈剑……你带走,我断后。” 神柔惊惧地回头,并没有看见那个黑影的影子:“别说话,把力气用在逃命上,你就算给我赤炎烈剑我也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力量,我不过是寻道者。” 说到这里咬着牙倍感蹊跷:“奇怪,火尊的力量难道并没有完全留下来吗?” 不死鸟乃是火尊残留力量所化,看来火尊的力量流失了很多,化成结晶的不过是一部分罢了。 神威却摇头:“不,这已经是火尊全部的力量,是我的修为太低,无法将之完全发挥出来。” 一声苦笑:“原来赤炎烈剑封印着毁灭,想要得到力量……就必须释放出更加可怕的东西……,是谁不好,偏偏是最难缠的毁灭。” 吃力地将赤炎烈剑塞进神柔手中:“你快走,它很快就能追到我们,我将它引开尽量为你争取时间,只要你们寻道者能重生神界,我必定也会重生,你若是要救我就该自己逃跑,我岂能为了暂时活下去而成为神界千古罪人。” 他说得没错,只要神界重生的话他当然也会被神界重生。 一路上两人彼此斗气,甚至几乎大打出手,但这一刻神柔却微微哆嗦,握着赤炎烈剑,咬咬牙,颤声道:“我不会抛弃你。” 神威目中露出一丝苦笑,罢了咬牙狠声道:“愚蠢,换成我我就早就将你扔下了,你当我在灵隐部族结界中是跟你开玩笑的?” 两人试图冲破月角牛群的时候他就曾经果断选择自己脱身。 神柔一语不发。 神威怒得将她一把推开:“快走,如此感情用事,看得我有火。” 呼地一声,一团黑影在狂风中倏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庞大的身躯黑乎乎的,宛若梦中的一快阴影,将两人笼罩在里面。 两人同时脸色苍白。 神威怒得又一把将赤炎烈剑夺过来,憎恨让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头朝那黑影扑过去,赤炎烈剑再度闪现一片火焰:“你这愚蠢的女人。” 已经完全没有机会再逃跑了。 “毁灭,给我死吧。”他怒声咆哮,脖子青筋一条一条暴起。 黑影也一声狂吼:“神界的渣滓,连同火尊的力量一并消失。” 轰隆,天地之间炸开一朵巨大的火焰之花,相隔千里依旧看得一清二楚,天知道这朵火焰之花究竟有多大。 炽热的气浪从千里之外呼啸着转瞬就吹过来,压得焦黑的大地面粉一样一层一层被吹散,相隔千里,热浪转瞬就到,尚且将大地毁成这般模样,神武火尊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王。”不死鸟惊声道。 鸟王颤抖着望住天际边闪现的那朵火焰之花:“可恶的神族,五大魔王之一毁灭,终究是被他们的无知给释放出来了,如今的神族不过是残存的,本就不是精英神族,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无法发挥赤炎烈剑的力量,就算有赤炎烈剑也形同虚设,毁灭,必将毁灭一切。” 另一只不死鸟怒得仰天长啸,浑身燃起不灭之火。 鸟王冷声道:“不准去。” “王。”这只熊熊燃烧的不死鸟万般不甘心。 鸟王看着那堆灰烬,目中露出了绝望:“果然,毕竟不是我不死鸟一族,浴火重生这种事终究只有我不死鸟一族能办到,禁忌啊,也许正因为你是禁忌所以反而被我的不灭之火给净化了吧。” 那堆灰烬依旧纹丝不动。 鸟王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只不死鸟也沮丧地收起双翼,浑身烈焰扑哧一声熄灭了。 鸟王说得对,它们数千只尚且不敌神柔手中的火令,那不过是火令的力量而非火尊的力量。如今火令回归赤炎烈剑,火尊的力量终于诞生,它们去了又能干什么? 一片人影从高空中流星一般飞速掠过,迎着千里之外的那股热浪逆流疾飞。 这三只最后的不死鸟吃了一惊:“人族?荧惑部族?” 人影一共十一条,六名人族,四名荧惑部族,还有一名神族。 鸟王一个哆嗦,在短短的一瞬间,它看到领头的那个身影:“独行者。” 又见十余只不死鸟从天际边翩然而来,纷纷震惊地落在鸟王身边:“王。” 鸟王吃惊不已,恍若没有看见这十余只不死鸟。 倒是它身边的两只不死鸟惊喜万分:“倒忘了,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前去灭绝赤炎部族的你们。” 这十余只不死鸟闻言纷纷垂下头,半晌当中一只才道:“若非独行者及时阻拦,我们恐怕真将赤炎部族灭绝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妖族的阴谋。” 另一只羞愧不已,无法抬头:“我们与独行者死战三天三夜之后,才冷静下来猛然醒悟,独行者一直试图与我们沟通,虽然听不懂他的声音,但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赤炎部族已经被我们灭掉了一半,真是可恨。” 鸟王依旧没有听到它们的话似的,惊喜得喃喃道:“如果是独行者的话,也许能将赤炎烈剑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独行者,千年独行,你终于肯现身了。” 月角牛之王相当于神武体境后期修为的神武者,翼虎则相当于神武力境前期修为的神武者,不死鸟又更在翼虎之上,相当于神武力境中期修为的神武者。 而独行者竟能与十余只不死鸟死战三天三夜,足见他力境后期修为的恐怖。神威神柔不过是力境前期修为,如果是独行者的话应该能将赤炎烈剑的力量发挥出来吧。 这些死鸟闻言都纷纷露出喜色,连鸟王这么说的话绝对没问题了。 “我们的使命也终于结束了,若是独行者持有赤炎烈剑那么被释放的毁灭必死无疑,毕竟毁灭被封印千年已经极度虚弱。”它们松了一口气,千年的使命,哪怕不死不灭应该也早就感到疲惫了。 鸟王叹道:“真是命运使然,人族千年后将五大神尊的力量结晶带回神界,时机不早不晚,恰到好处,若早了,被释放出来的毁灭可没有这么虚弱,若晚了,火尊的封印恐怕会被它冲破,我一族就是防止它冲破日渐虚弱的封印才千年不断焚烧赤焰巢穴。” 说罢,看着那堆灰烬:“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言语之中却露出一丝失望,不过置之一声苦笑:“即便你无法浴火重生,但你确实带来了神界的希望,也许这就是你拯救神界的方式,只是若非你不是禁忌的话,就不会被不灭之火克死,早就重生了。” 身为禁忌将神界的希望带到神界,却也因为自己是禁忌而被不灭之火净化掉,对神界来说真是两件好事,希望被送来了,禁忌也消失了。 也许这就是禁忌的命运吧。 第484章 绝对毁灭 呼,黑影巨大的拳头破开空气,带出一道无形波纹。 神柔五指一张,紧咬牙关一语不发,一轮五彩阵印凭空出现,挡在神威面前。一开始就试过,这是没有用的,但至少能消掉这一拳的些许力量吧。 呯,这一拳依旧将这个五彩阵印击成粉碎,神威再度被击飞,在高空中划出一道轨迹。 天道无形对灵族有用,对神怪有用,但对这黑影完全没用,因为它是五大魔王之一,毁灭。 咳,神威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手中赤炎烈剑从五指之中飞出,划出一道赤红的轨迹。 神柔第一时间朝赤炎烈剑飞速掠过去,她没有去扶住神威,那是多余的,他们两个必须保证赤炎烈剑时刻在自己手中,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却见一条人影突然出现,伸手捞住赤炎烈剑。 神柔大吃一惊,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打了一个哆嗦:“独行者。” 独行者根本不理会她,绷着脸从她身边掠过,赤炎烈剑挥出一道凶猛的火光,呼啸着朝那巨大的黑影击去:“你们真是愚蠢,为了得到力量竟将它放出来了。” 这一剑与神威任何一剑都不同,虽然都是同样的招式,神武剑法的神明天威,但从他手里使出来却天差地别,这就是神武力境后期的威力。 神柔震惊地看着那道火光:“力境后期,你竟能将赤炎烈剑真正的威力发出来。” 神威也瞪大眼睛:“果然要力境后期才可以将它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给我杀死它。” 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陨落的流星一般,超焦黑大地坠落下去。 神柔掠过来将他扶住,听得高空中一声巨响,空气宛若一口锅中煮沸的油一样,刹那全都翻涌起来,形成的炽热气浪将他们两人吹得在高空中飘摇。 两人震惊地看过去。 独行者全力一击之后,也浑身一虚,险些没握住赤炎烈剑,丝毫不敢松懈地盯着对面的那团巨大黑影。 黑影被那一剑击碎了,化作一块一块黑影,看似一张被撕破的黑布,又像是一片黑漆漆的乌云正要聚拢在一起,一旦聚拢在一起便会爆发出撕裂天地的惊雷,下起永无休止的暴雨。 独行者微微喘气,握剑的手在颤抖,他已经达到了极限,紧盯这片破碎的乌云:“幸好长达千年的封印已经让它极度虚弱,否则除了神尊没有任何人能杀了它,就算拥有神剑也不能。” 那片乌云迅速聚拢起来,一块一块合在一起,声音空洞但却充满了无尽的爆发力:“原来是你,我当以为你与五大神尊都死了,没想到你居然苟活下来了。” 独行者脸色苍白,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快快离去,不可停留片刻。” 神威惊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神柔连声道:“慢着,你杀了它之后呢,这赤炎烈剑可是属于我神族的。” 独行者怒声喝道:“还不快走,你们将它放了出来还不够吗?” 神威一拉神柔,沉声道:“赤炎烈剑之事以后再说,他说得对,我们应该快些离开。” 神柔看一眼独行者手中的赤炎烈剑,露出不舍,咬咬牙,扶着神威一掠,迅速往天际边逃去。 黑影一块一块聚拢,已经开始呈现出原本模模糊糊的模样,冷声笑起来:“嘿嘿嘿,逃吧,随便往哪逃都可以,我会将所有残存的神族全都灭绝。” 它终于恢复了原状,血红的双眼在黑漆漆的影子中倏然睁开,狞笑地看着独行者:“明明我被封印千年已经虚弱得不行,这本来是你最好的机会,但你也只有一剑的机会,一剑不成,接下来多少剑都没有用,你还行吗?” 独行者用力握紧赤炎烈剑,绷着脸。 它说得对,想要杀了它必须第一时间全力一剑,如果这一剑不成功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因为那一剑已经倾注了所有的力量,他第二剑第三剑,不论多少剑都已经完全没有力量。 但是,他却丝毫不退缩,冷道:“我所有的力量确实在第一剑就全都释放出来,也没能杀了你,但我依旧可以杀了你。” 赤炎烈剑扑哧一声通红,猛然挥出去:“因为我手里还有木尊的力量。” 他自己的力量是用尽了,但赤炎烈剑的力量可是木尊的力量。 黑影蓦然大笑,狰狞着朝那道火光直径冲撞过去,完全不避不让,要以硬碰硬:“木尊已经死了,纵然拥有他的力量但你不是他,我杀死了他,难道他的力量还能奈何我吗?纵然是你,纵然你能使用他的力量,依旧要死在我手里,让我好好发泄被封千年的不爽吧。” 轰隆,高空中再度爆发出一朵巨大的火焰之花,将神威神柔震得几欲从半空跌落下去,双双惊惧地回头,看着那多巨大的火焰之花颤抖不已。 却在此时,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冷冷道:“神威,神柔。” 两人吸了一口凉气,回过头来。 一共十个人,六名人族,四名荧惑部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两人面前,而两人却被独行者与毁灭的死战惊得毫无察觉。 开口的就正是荧惑覆,一脸冷冰冰看着他们两个。 荧惑芙冷道:“灵隐部族几欲灭绝,你们可别说已经忘记了。” 荧惑兰也怒声道:“我荧惑部族虽然还有幸存者,但已经跟灭绝没有分别,你们两个曾经如何对我荧惑部族,别说也忘记了。” 荧惑显怒道:“现在,你们两个更是无知地放出了五大魔王之一,就只为了得到你们认为的奥秘。” 盂洁瑶望着那朵转瞬即逝的巨大火焰之花:“不,那根本不是什么奥秘。” 姚羡琦冷道:“如果神界中真有你们认为的能重生神界的奥秘,千年里你们早就找到了,你们一直认为的奥秘,其实是被五大神尊封印起来的五大魔王,为了保护已经死了的神界他们将五大魔王封印起来,你们却将它们释放出来了。” 郝雄章也冷道:“不是说要拯救神界吗?将杀了五大神尊的五大魔王释放出来,给已经死了的神界一个干脆,这就是你们拯救神界的办法吗?” 小桃儿怒声道:“你们一开始就是错的,既然你们这么固执,那就继续愚蠢到底啊,不是还有被封印的魔王吗?去啊,去将它们全都释放出来啊,灵族为了神界为了神族牺牲了自己,你们在这千年里倒是干得很漂亮啊。” 邵澄茗气得直咬牙:“相比起千年里对灵族的所作所为,他们现在干的简直是登峰造极,干脆把五大神尊牺牲了自己都要封印起来的五大魔王释放出来了,美其名曰拯救神界。” 鲁悼司骂道:“怎么?释放出来了怎么逃跑了?现在是谁在阻止被你们释放出来的魔王,是谁说要拯救神界,我怎么看到的是两个被自己释放出来的东西吓得逃跑的混蛋呢?去啊,那就是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逃跑干什么?怎么不让它杀了你们?还是说你们其实与魔族勾结,一直想释放它们,让它们毁了神界?” “你……你们……。”神柔无言以对,被气得一口鲜血升上来。 神威怒得直瞪眼睛:“混账。” 哇的一声,碰了一口鲜血,剧烈颤抖,面目狰狞怒道:“就算如此,灵族必灭,人族必灭,但凡并非神界之物,全都要灭,若我们神族无法灭了你们,那就让五大魔王来灭绝了你们,若神界注定已经无法拯救,那就让五大魔王来彻底毁掉了吧。” 神柔银牙紧咬,面容愤怒:“不错,宁愿给五大魔王毁掉了,这神界也不个你们这些污秽之物。” 神威长剑一抖,奋力挥出,宛若已经疯狂:“杀了他们,神柔,污秽之物不得存在。” 神柔五指张开,怒声喝道:“我们一心为神界,就算失败了也轮不到你们来嘲笑,全都给我去死吧,污秽之物。” 众人蓦然狂吼,同时朝这两个浑身伤痕累累的神族扑过去:“为你们的卑鄙付出一切代价吧,那些死于你们手中的人全都在看着你们。” 神柔眼角甚至溢出几滴泪水,种种不甘与委屈刹那爆发出来,怒声吼道:“全部封禁,污秽之物全部封禁,没有人有资格对我神族评头论足,全都去死吧。” 千年了,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如此结果,没想到一直追寻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神界之中根本不存在能重生神界的奥秘,反而是五大神尊舍弃自己生命封印起来的五大魔王,如此打击换成任何一名神族都承受不了。 这是绝望。 是对神界的执着支撑着神族一直固执到现在,但当他们的执着被粉碎的时候,也是他们崩溃的时候。 现在,这名令神族骄傲的寻道者就崩溃了。 神威怒吼着挥出一片金光:“全都去死吧,污秽之物,不准存在。” 这名令神族骄傲的天诛者也崩溃了。 所有的一切在绝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他们全都崩溃了,他们将会被自己释放出来的东西绝对毁灭掉,那不是他们要得奥秘,而是五大魔王之一,毁灭。 没有人能幸存。 第485章 浴火重生 “你还想再来。”荧惑芙怒声道,长剑也挥了出去。 她与荧惑覆两度被神柔封住神力,早就百般提防。 可话刚说话浑身一颤,惊愕地瞪大眼睛,这一剑丝毫没有半点神力闪现。 荧惑覆也震惊地瞪着神威呼啸而来的那道金光,透过金光可见神柔彻底崩溃的面容,那是无尽的绝望。 荧惑兰惊道:“她不是已经重伤得完全不可能使用术法了吗?” 鲁悼司惊道:“我们被她封住神力了。” 那是绝望到尽头的爆发,神柔竟然一瞬间将他们全都封禁了,而后她宛若一片枯老的叶子从树梢上脱落,往焦黑的大地坠下去。 神威那道金色的剑光呼啸着将十人全都笼罩在内,里面爆发出众人的怒吼声:“神威,神柔。” 泼,这道金光中炸出一片刺眼的血光,十人被击得从高空流星一般划落,没入焦黑大地之中。 神威自己也双眼一黑,不省人事,径直坠落。 在最后一刻,这两名让灵族闻风丧胆的神族竟然与这十人同归于尽了。 那是何等的执念才能办到。 神族,绝对不容异己,并将之视为自己的尊严。也许他们最终得到的结果崩溃了他们,而为了维护崩碎的尊严,他们两个才能办到一瞬将十人击毙的地步。 但他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轰隆,高空中再度炸开一朵火焰之花,映得天地一片赤红赤红,像是神界莫名流出了鲜血一般,将天地染得红通通的。 鸟王大气不敢出,瞪着天际边那朵火焰之花:“杀了它,独行者,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如果你都不行的话,神界之中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了。” 十余只不死鸟全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天际边时隐时现的火焰之花,那火焰与它们一样都是不灭之火,但相比起来它们不过是火苗罢了。 那才是火尊真正的力量,而它们是火尊残留的力量所化的。 嗤,那堆灰烬之中闪现一丝火苗,恍若被这一片鲜血一般的红光唤醒,这一丝火苗转瞬化作一片熊熊大火,从灰烬中冲天而起,呼呼作响,直叫人心惊肉跳。 这十余只不死鸟惊得纷纷跳开。 “禁忌,你终于重生了。”鸟王惊喜地望着这道烈火之柱,发出一声苍笑,“我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你竟真的能浴火重生,如此一来神界就有希望了。” 这些不死鸟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看着这道火柱:“独行者加上禁忌,若是这两人联手的话,纵然是被释放出来的毁灭也奈何不了神界了。” 倏地,这道火柱突然拔地而起,窜入高空,宛若有生命一样化作一道长长的轨迹直奔赤焰巢穴深处,转瞬即逝。 鸟王浑身烈火燃起,火焰双翼一振,紧随其后,厉声道:“走,跟着他。” 十余只不死鸟纷纷回过神,发出一阵悠扬的啼鸣,相继化作烈火紧随其后。 呼,这道烈火从半空中化作流星的轨迹,落在焦黑的大地上。 扑哧,火焰猛然炸开,幻影一般顿然消散无踪,何离剑冷冰冰立在这十人面前,目中杀机几乎要爆发出来,一张脸毫无任何感情。 十余只不死鸟纷纷落在他身后,见到那已经不再动弹的十人,纷纷吃了一惊。 鸟王叹息一声:“已然毙命。” 何离剑冷冰冰的,一语不发。 “这两名神族就正是带着火尊力量结晶的那两名,一定是他们两个杀了他们。”当中一只不死鸟发现了神威神柔,“不过,真是惊人,被毁灭重伤至此,竟然还能与十人同归于尽,神族的执念实在可怕,不下于我不死鸟一族的使命。” 鸟王冷哼一声,对何离剑道:“去吧,将那魔王杀了,他们十人有我在,不久便会浴火重生,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给你实现,你只要专心将那魔王杀死就行了,那是火尊牺牲自己封印起来的东西,神尊不再,如今只有你的力量能杀了它。” 何离剑脸皮微微一抽,看着纹丝不动的姚羡琦,目中尽是悲痛欲绝的神色,冷冷道:“我要他们每一个人毫发无损地重生,那头魔王我会亲手杀了,但这之后,神界的一切不再与我人族有任何关系,我人族将会夺取五把神剑,穿越绝对封印,回到人界之中,神界,就这么死去吧。” 身影一花,化作一道幻影,刹那消失在天际边。 十余只不死鸟惊道:“王。” 鸟王笑道:“放心,他会拯救神界的,虽然他现在很憎恨神界,并且毫无拯救神界之心,但既然是五大神尊看中的种族,那么他与他的族人必定会拯救神界,刚才他说的就当做是他的气话吧。” 双翼一抖,一片火苗宛若随风而散的樱花一般,纷纷飘扬,相继落入六名人族与四名荧惑部族体内。 它笑道:“有我在,你们将会重生,重生之后请协助他拯救神界吧,神界一直以来对你们百般不对,但还是请你们拯救它,若你们不肯,就再也没有人能救它了。” 目光转向神威与神柔,叹息着摇头:“至于你们两个,就算我想救你们,这不灭之火却无法重生你们,你们是不一样的,唯一能重生你们的,只有已经死了的神界。” 一只不死鸟叹道:“各为其主,却产生如此诸多冲突仇恨,全都因为神界而起,若非因为各为其主,其实他们彼此应该可以相处,甚至成为朋友也说不定,都是命运使然,怪不得谁和谁。” 这只不死鸟倒是一句话就说中了,确实神族灵族人族都在各为其主,并没有什么私人的恩怨。 “是啊。”鸟王发出一声清啸,望着天际边,“希望他快些拯救了神界,一切都因为神界而起,只要神界重生,这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该与仇恨就不存在了,事实上这些不该与仇恨本来就不存在,全因神界已死而起。” “所以,只要神界重生一切就都解决。”另一只不死鸟充满期待地往着何离剑所去的方向,“禁忌啊,你一定要拯救神界,若神界得救,神界一定会竭尽全力拯救人界,再与人界联手灭绝魔族。” 天际边,红光闪亮,再度出现一朵巨大的火焰之花。 第486章 不死不灭 轰隆,这朵巨大的火焰之花纸片一样顷刻被撕成粉碎,面对五大魔王之一的可怕力量,原本应该是相克的火尊力量竟然这么硬生生被撕碎了。 独行者一口气没有回上来,被这强大的魔力震得几欲窒息,一声闷哼,赤炎烈剑在五指之中松动,险些脱手飞出。 巨大的黑影毫不迟疑,狞笑着穿过长空,朝他扑了过去:“这差距也敢杀我,你顶多就挥一挥赤炎烈剑罢了,连它三成的力量都没有发挥出来,神尊已死,神界已灭,你我两界两族开世以来的死战终于有了结果。” 那一拳呼啸着朝摇摇欲坠的独行者击过去,它终于咧开嘴笑了,十分开心:“结果就是神界就此彻底死去,神族将会由我来彻底灭绝,魔界与魔族,是绝对的唯一。” 独行者奋力往旁边掠开,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冰冷的脸甚至已经麻木,只是不甘地瞪着这头被释放出来的魔王:“没有人会惧怕你们,魔族,就算神界与神族灭绝,终究有那么一天你们会被其他种族灭绝了。” 轰隆,这一拳结结实实击在独行者身上,独行者一声闷哼,愣是强忍着没有叫出来,在高空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往后飞出去。 “世间除了光明就是黑暗,哪有灰色的光芒存在,没有什么其他世界,更加没有什么其他种族,就算有,也还没诞生,就算它们要诞生,我魔族必定将之扼杀于襁褓之中。”黑影冷笑道,鄙夷地看着独行者化作一个小黑点飞了出去。 倏地,它收起冷笑。 天际边,一道人影一闪,将独行者接住了。 一接触到这个人,独行者浑身剧烈颤抖,苦撑到现在的他终于一口气完全松懈下来,闭上了双眼:“终于见到你了,杀了它吧。” 手中赤炎烈剑脱落,却被何离剑抄在手中,反手将独行者扔进焦黑的大地中,冷冷道:“滚吧,神族。” 他并不知道独行者,更加不认识,只当他是一个比神威与神柔强的神族罢了,厌恶地将他扔进了大地中。 一抖赤炎烈剑,怒视对面那个巨大的黑影,对方的双眼血红血红地瞪过来,充满了惊愕和疑惑,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一般紧盯着他。 扑哧,赤炎烈剑浑身冒出一片火焰,呼呼燃烧不止。 黑影吃了一惊,失声道:“不灭之火,这个人是谁?竟能将赤炎烈剑十成力量都发挥出来。” 何离剑另一只手一抖,魔泣剑骄傲地闪现在手中,嗡的一声,宛若一道鲜血凝固而成的诡异之刃,也是红通通的。虽然与赤炎烈剑一样都是赤红,但魔泣剑却是冰冷的,已经凝固的鲜血,而赤炎烈剑则是炽热的,燃烧着的鲜血。 一冷一热,全在他手中。 “你……你不是神族。”黑影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刚才独行者说会有其他种族灭绝魔族,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 何离剑合身扑上,在高空划出一道轨迹,双眼嗤的变得血红血红,与它完全一模一样。 黑影打了一个哆嗦,同样血红的双眼瞪着何离剑同样血红的双眼:“你……你……也不是魔族,非神非魔……,不可能,这是禁忌,禁忌是不可能会诞生的,既然是禁忌理所当然无法诞生才对。” 何离剑恨得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喉咙里被怒火燃烧得生疼,怒吼道:“死吧,魔族。” 轰隆,一道巨大的红光在天地之间一闪而过,朝这头魔王无情地轰击过去。 黑影蓦然仰天怒吼,黑漆漆的身躯刹那爆发出一片黑色的火焰,迎着何离剑那道红光而去:“禁忌,神族竟然与禁忌为伍,禁忌必须死。” 一红一黑的光芒在天地之间相击一处,刹那炸开,相隔这么远都被这强大的冲击震得几欲晕厥,十余只不死鸟纷纷低呼。 鸟王双翼一振,一片烈火形成一道屏障,将这强大的冲击力阻挡住,惊喜得颤声道:“这才是火尊真正的力量,好一个禁忌,竟然能将赤炎烈剑十成的威力都发挥出来,毁灭死定了,被封千年,终于死定了,早就该在千年前就死掉了。” 一圈无形波纹宛若一个巨大的气泡,瞬间在大地上横扫而过,扫过这焦黑色的大地,扫过外面那焦黄的大地,再从无边无际的断薪山之中吹出去,将整块赤炎荒境大陆每一个角落震得轰隆隆作响。 待到一切都平息下来,一只不死鸟迫不及待振翅而飞,朝那深处掠过去。 看着那个巨大的黑影正在被赤红的火焰焚烧着,一片一片吞噬掉,何离剑收起了赤炎烈剑,收起了魔泣剑,冷冰冰看着它一点一点被不灭之火焚烧殆尽,一片纸片一样,它很快就被烧得彻底不存在。 “你……。”黑影惊惧地颤抖,看着何离剑,“你原本是什么种族,你绝对不是神族,更非魔族,你是另外一个种族的,神族绝对诞生不出禁忌,魔族也绝对诞生不出禁忌。” 何离剑咧嘴狞笑:“去死吧,这关你屁事。” 回身离去。 黑影终于被彻底焚烧殆尽,发出不甘心的怒吼:“混账,竟然是禁忌,你到底是哪个种族的?除了我魔界和神界,除了魔族和神族,怎么会还有其他世界和种族存在,混账。” 它连何离剑姓甚名谁,什么身份,什么来头都不知道,刚刚从千年的封印中被释放出来,立即就遇到了这个该死的禁忌,立即就被这个绝对不会诞生的禁忌杀死了。 反而还不如一直被封印着。 最可恨的是,它连死了都不知道何离剑到底是谁。 何离剑身形刚刚一动,一阵钻心剧痛袭来,眉头一皱,手中魔泣剑与赤炎烈剑同时脱落,他大口大口喘气,剧烈颤抖。 他紧紧咬着牙关,粗重地喘气,看着魔泣剑与赤炎烈剑没入焦黑大地之中。 那只不死鸟来了,见状大吃一惊,继而叹息一声,将他扶住:“毕竟对方是五大魔王之一,禁忌,你虽然浴火重生,禁忌的力量已经完全苏醒,但想要将它完全发掘出来还得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何离剑微微颤抖,不愧是五大魔王之一,他用上了自己那禁忌的力量,还要再加上火尊的力量,这才能将它一击毙命。 而这还是它因为被封印已经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不敢想象如果是它顶峰的状态自己要如何才能杀死它。 也许除了五大神尊真没有任何人能杀了它,或者如同这只不死鸟所说的那样,除非自己将自己禁忌的力量完全发掘出来,那样的话自己也才有可能杀了它。 这只不死鸟就是将他从灵隐梦手中救出来的那只,何离剑分辨不出,但他知道是它,它曾经进入过他的心境,他不用去分辨,他知道是它。 “他们呢?”何离剑由它扶着,浴火重生之后,它身上的不灭之火已经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更别说能净化他。 不死鸟笑道:“放心吧,因为你是禁忌的原因,所以你重生的难度比他们还要大,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重生了,经由不灭之火淬炼而重生的,他们将会不死不灭,如同我不死鸟一族一样,除非是火尊的力量或者是你的力量,没人能杀了他们。” 另外还有死亡的力量也可以,不过死亡已经死了。 “神界一开始对你们百般不对,我不死鸟一族能为神界聊表歉意的,也就只有让他们不死不灭了。”这只不死鸟叹息。 这真如一场噩梦一般,众人刚来到神界的时候还为如何炼成神武功法发愁,为自己的寿命发愁,没想到现在竟然是不死不灭之身了。 “我一族的不死不灭乃是浴火重生,与神族魔族不同,神族魔族重生是神界魔界将他们重生,我们是完全靠自己,从自己的尸骸中重生。”不死鸟极为骄傲。 赤炎烈剑与魔泣剑已经彻底消失在黑色大地之中,何离剑咬咬牙,往下沉去。 不死鸟知道他的意思,与他一同从高空划落。 魔泣剑是他的佩剑,一路与他同生共死至今,赤炎烈剑是神界如今仅有的唯一,这两把剑比生命还重要。 但却在这个时候,焦黑大地中一条娇媚的人影一闪,飞速朝天际边而去。 何离剑脸色一变:“灵隐梦。” 灵隐梦回过头,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挥一挥手中的赤炎烈剑:“多谢,后会有期。” “灵隐梦。”何离剑蓦然怒吼,额头青筋暴起,吼了一声之后顿然一阵眩晕,他太虚弱了。 不死鸟又惊又怒,抛下何离剑飞速扑过去,一片不灭之火呼啸着直奔灵隐梦那诱人的背影:“混账,可恶的妖族。” 灵隐梦回头冷道:“你认真的吗?就凭你的不灭之火?” 赤炎烈剑一抖,一道火焰也呼啸着往身后窜出去,咯咯直笑:“此一时,彼一时,你当我会害怕你?” 嗤,不死鸟那片火焰顷刻被这道烈焰吞噬掉,火焰来势汹汹,依旧不减半分。 不死鸟一声长啸,充满了愤怒,却被何离剑一把抓着往旁边甩开:“闪开,这是火尊的力量,你会死的。” 他自己五指张开,一把抓住那片烈焰,嗤的一声,烈焰呜咽着消失在他掌心,被他全数吸收进去。 但灵隐梦已经完全没了踪影,他怒瞪着那空荡荡的天际边,另一只手五指一张,魔泣剑自黑色大地中划出一道红色轨迹,落入他手中。 “杀了她,赤炎烈剑不能落入她手中。”不死鸟怒吼着又要追过去。 何离剑冷道:“不用了,已经追不上了。” “岂有此理,该死的妖族。”不死鸟气得几欲咳血,浑身火焰剧烈颤抖。 何离剑露出一丝冷笑:“她逃不了,神界中一共封印着几个魔王?” 不死鸟一抖,浑身火焰刹那安静下来,它惊喜道:“不错,还有最后一个魔王,就在冰原死境,她一定会去的。” 何离剑一语不发,转身离去,却摇摇晃晃,不死鸟连忙扶着他。 何离剑没有它那么激动:“我的族人最好现在就毫发无损重生。” 不死鸟露出骄傲的神色,与他一并朝鸟王所在之地飞掠过去。 第487章 永别了神界 呼,烈焰自灰烬之中燃起。 赤红的火光中,一条熟悉的人影慢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烈焰似乎让她不知所措。 何离剑冰冷的脸终于融化,哆嗦着手伸出去,却在即将触碰烈焰的时候收了回来,他想起被灵隐梦夺取力量的整个过程,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与这条熟悉的人影的距离瞬间遥不可及。 嗤,烈焰熄灭,火星如一群萤火虫消散在姚羡琦身边。 姚羡琦吃惊地看着何离剑:“是你?” 她激动得上前来,轻抚他的脸庞:“真的是你吗?” 何离剑却触电一般,与灵隐梦种种欢愉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每一幕欲生欲死的情景尖针一般刺着他的脑袋,让他呼吸粗重。 他后退一步,不敢去看姚羡琦:“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嗤,嗤,嗤,剩余五名人族,四名荧惑部族相继于烈焰中重生过来,一个个呆然震惊地看着何离剑,以及身边的十余只不死鸟。 姚羡琦眼泪夺眶而出,扑进何离剑怀中死死抱着他:“真的是你。” 何离剑剧烈颤抖,只觉得要窒息,心脏都已经想要停止跳动,他闭上眼睛,将她轻轻推开,颤声道:“你没事就好。” 现在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实在的感觉,总感觉在跟一条幻影说话,或者说,自己是一条幻影,她才是真实存在的,自己才是早就不存在的。 他有一种无法面对她的剧痛,因为现在面对她的总感觉不是自己了。 “怎么回事?”小桃儿先叫起来,双眼瞪得大大,“我不懂。” 邵澄茗也屏住呼吸:“我也不懂,怎么回事?” 鸟王发出一阵骄傲的长笑:“人族,听好了。” 荧惑芙与荧惑覆相视一眼,顿然明然,吃惊地眼珠子要掉下来:“难道说是这些不死鸟一族……。” 他们跟本听不懂不死鸟的声音,何离剑轻轻推开姚羡琦,对他们点点头,开始解释。 姚羡琦惊讶地看着他,轻轻拉住他的手,却被他轻轻挣脱,不由得秀脸一动,目中的惊疑和不解更加浓烈,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 等他解释完毕,鸟王长长吐出一口气,欣然道:“好了,我不死鸟一族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我们将不会再在神界中现身,剩下的就全交给你们了。” 何离剑神色微微变换:“我先说好,一切都是你们一厢情愿,我们根本救不了神界,就算能也没有那个心情,我们只想拯救人界。” “不,禁忌,这是注定的,哪怕你根本不情愿但注定是你救了神界,你可以憎恨神界,但你注定会救了神界。”鸟王一声叹息,振翅而飞,带着十余只不死鸟飘然远去,“就此别过吧,从此以后也就只有你们能找到我们了,我们不会再在神界出现,神界已经不再需要我们,永别了,神界。” 荧惑芙喃喃道:“确实只有我们能找到你们,我们乃是生于你们的不灭之火。” “何离剑。”姚羡琦觉得何离剑变得怪异了,他在刻意避开自己。 何离剑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飞身掠去:“荧惑部族,灵隐梦下一个目的地是冰原死境的冰原巢穴,神界之中一共有三个魔王被封印,带路吧。” 荧惑覆与荧惑芙吃了一惊,慌忙飞身跟上:“冰原死境的冰原巢穴?没想到竟然三大巢穴都封印着魔王,如此说来木尊以神剑封印死亡,火尊以神剑封印毁灭,难道冰原巢穴中的魔王也是水尊以神剑封印的吗?” 荧惑兰喃喃道:“那是哪一头魔王?” 荧惑显也皱着眉头:“五大魔王,死亡,毁灭,恐惧,贪婪,杀戮,这最后一头被封印的究竟是哪一头呢?” 死亡已经被何离剑偷袭杀死,毁灭则被何离剑正面以硬碰硬杀死,杀戮在千年前就已经被金尊杀死,剩下的魔王还有两头,恐惧,贪婪。 何离剑凝眉道:“只剩下恐惧,贪婪,若是神界中现在只有一头魔王的话,就是这两头中的一头,亦即是说,千年前有一头魔王从神界中逃走了。” 荧惑芙点头:“不错。” 何离剑眼前浮现那名魔族少女的模样,他有不安的感觉:“魔族有性别之分吗?” 荧惑芙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有,恐惧与贪婪即是女性,死亡,杀戮,毁灭,则为男性。” 众人吃了一惊,盂洁瑶沉声道:“看来真是我们对魔族一无所知,你所见过的那名少女,恐怕就是贪婪与恐惧中的其中一位。” 何离剑脸色沉着,声音僵硬:“不错,她定然就是贪婪,或者恐惧,人族的命运全因她而起,魔咒也是她创造出来的。” 郝雄章冷声道:“如此说来,冰原巢穴中被封的魔王不是贪婪就是恐惧了。” 荧惑覆凝眉道:“只有它们两个其中之一。” 鲁悼司一脸激动,他一直想要说什么,此刻终于等到机会,颤声道:“诸位,这不是我的幻觉吧,我的修为好像又突进了一个境界。” 邵澄茗激动起来:“我早就想说了,神武力境前期。” “我也是。”小桃儿叫起来。 荧惑芙笑道:“那是自然,你们的剑能由我们开光重铸,将真正的力量展现出来,不死鸟的不灭之火非但能重生我们,也有异曲同工之效,但它们的不灭之火铸造的不是剑。” 荧惑兰笑道:“而是我们。” 众人一片惊叹,惊喜。 邵澄茗几乎要欢呼雀跃:“我现在是不死不灭,青春永存,太好了。” 鲁悼司对她的注意点感到失望,撇撇嘴:“傻子,青春本来就应该一闪即逝,要青春来干什么,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我想说的是我们的修为终于达到力境前期了,这下再也不怕神族了。” 郝雄章冷笑道:“加之我们已经领悟空我心境,这一下与神族的条件总算是对等了,我们再也不会做缩头乌龟。” 小桃儿气道:“哼,放马过来,只会以强欺弱的神族,这下看你们还得意什么,我们再也不怕你们了。” 众人发出一声长笑,只感到无比欢欣。 却见姚羡琦一脸疑惑,眉宇之间露着丑态,双眼一直看着何离剑。 何离剑一直在刻意避开她,恍若她是一个透明人。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觉得心里有一些难受,甚至有点刺痛。 何离剑依旧是没看她一眼,脸上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和表情,身形忽而降了下去。荧惑覆与荧惑芙也紧跟在身后,与他一道落下去。 焦黑大地之中,独行者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 神威与神柔已算是如今神族中的佼佼者,但毁灭压根不认识他们,他们本就是神族中的无名小卒,现在幸存的神族都是无名小卒。 但毁灭一见到独行者却立即认出他是谁了。 独行者,可没有修为奇高这么简单,能让魔王记得住自己,又得五大神尊留下的神谕,并苦等人族千年,他原本的身份定然不凡。 第488章 微弱的希望 神武金尊殿,琉璃瓦微弱地反射出天上的蓝天白云,令其看起来更显的迷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这神殿里里外外密不透风的重兵把守却是神界中最真实的,十步一人,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神色冰冷无情,这是最真实的可怕。 神武金尊殿,神界中最牢不可破的地方,哪怕千年前的神魔最终死战都没能毁掉它。 它本身就是一种可怕。 神铃从这密不透风的把守之中飞速掠进去,落进大堂之中。 大堂之内早就收到她求见的请求,两边立着两排不怒而威的天诛者,个个手按腰间剑柄,冷然望着她。 神铃盈盈单膝下跪,沉声道:“神铃回报。” 大堂主位一名神族身材壮硕,端坐得像是一尊石像,毫无感情:“说。” 神铃从怀中取出水令,拱手奉上:“神耀,神悔,这是核心碎片,但请听我一言。” 水令一出现,大堂之内一片哄然。 主位上原来一共有两个座位,除了那名男子,旁边还有一名女子,貌美无可挑剔,面容微动:“你要说什么?” 神铃微微吸一口气,将一路上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大堂之内听得个个脸色开始变了,目露厌恶之色。 女子看一眼男子:“神耀,你说呢?” 男子即为神耀,依旧是毫无表情:“神悔,你何不给她看看?” 女子即为神悔,闻言轻轻一笑,极为温柔,在腰间轻轻一按,一柄长剑应声闪现在手。 神铃微微一愣,看住那长剑,惊得颤声道:“土尊的暗玉之羽,你们终于让它隐藏的力量现出来了吗?” 她又惊又喜,激动地看着那柄幽暗的长剑:“太好了,没想到我外出的时候你们也有进展,实在是太好了。” 神悔微笑道:“神铃,你先别激动,你知道土尊的暗玉之羽是如何被我们唤醒其力量的吗?” “如何唤醒的?”神铃身为寻道者耐不住她卖关子,急切地问道。 神耀这时候终于第一次轻轻一笑。 神悔笑道:“是人族身上的土令,神铃,他们身上的土令正是土尊的力量结晶,而不是核心碎片。” 神铃原本的惊喜和好奇刹那冰封,整个人呆住,恍若一时间没有转过弯。 神耀微微抬手,腰间长剑应声闪现,他一抖手中这柄长剑,长剑宛若一道金色惊雷,但此刻这道惊雷在他手中安安静静的。 他俯瞰神铃:“神铃,你手里的并非是核心碎片,人族称之为水令,其实它是水尊的力量结晶,你能找到它实在太好了,神柔不愧是我神族数一数二的寻道者,现在应该已经得到火尊的赤炎烈剑了吧,太好了,就差灵隐幻刃。” 五指一张,无形的吸力将神铃手中的水令吸了过去,被他抓在手里,仔细端详:“好,太好了,听你这么说的话,那第一名灵族早就知道遗忘巢穴中藏着灵隐幻刃,只要找到她我神族就聚齐五大神尊的五大神剑了,神尊不再,但他们的剑与力量却留给了我们,这剑与力量,绝对不能落入灵族手中。” 神悔也微微一笑,收起手中土尊的暗玉之羽:“你做得很好,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就全交给我们了。” 神铃脸色微微一变,鼓起勇气:“慢着,神耀,神悔,那么人族呢?” 神耀冷冷一笑:“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不会怪你,你现在被他蛊惑着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清醒过来的,所以也没有责怪你的必要,但你很快就看到人族真正丑恶的面目,不过不用后悔,你的修行太低了,被蛊惑是理所当然,去休息吧。” 神铃脸色刷的变白了,噌地跳起来:“不,神耀,神悔,我并没有被他蛊惑,我曾经进入过他的心境,他是真心的,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我内心,我神族与灵族与人族,可以共处,你们多费一些时间好好想一想好吗?” 神悔笑道:“你先去休息吧,这件事以后再说,至今为止我神族也没有杀害过一名人族,不是吗?” 神铃咬住嘴唇,想了一想,神族至今为止确实没有杀过一名人族,唯一一名险些被杀的就是何离剑,而动手的就正是她与她的同伴们。 她疑惑地抬头看上去,看着神武金尊殿主位上的这两名神族,男的俊朗威严,女的温柔貌美。 这就是神族千年里的领导者,神耀与神悔。 “可是。”她不知道这两名神族现在在想什么,这两名神族也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表态,只是说她被何离剑蛊惑了,并没说将人族灭绝,也没说就此放过人族。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神耀对她点点头:“一路奔波,劳累你了,你去休息吧,至于你所说的,我们会好好做出决定。” 神铃紧张地看着这两名神族,转念一想,确实也是,自己当初也不是一下子就接受的。何况神耀与神悔乃是现今神族的领导者,他们要做出正确的决定考虑的方方面面就比自己更多,更复杂,当然不是一下子就能给答复。 而他们两个并未作出任何表态,一切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了。 当下点点头:“嗯,那我先去休息了。” 神悔点头:“你去吧,辛苦你了。” 神铃转过身,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咬咬牙,终于飞身掠了出去,再也看不见。 神耀淡淡一笑,看一眼神悔。 神悔振声道:“神族听着,如今五大神尊所留下的神剑与力量,我神族已经得到两柄,如今神威与神柔定然已经得到火尊的赤炎烈剑,加之神铃带来的水令,我神族就等同于已经得到了四柄,现在,刻不容缓,你们当立即随我与神耀动身前往冰原死境,将水尊留给我们的神剑与力量接过来。” 大堂之内一片欢喜,齐声喝道:“遵命。” 有一人问道:“那,那第一名灵族手中的灵隐幻刃呢?” 神耀略一停顿,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我们会得到的,只要她还在神界,终究躲不到哪里去,我们会找到她,将之夺过来,当务之急立即将水尊的神剑与力量取到,这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已经千年了,早一日得到就早一日安心,我们安心,五大神尊也安心。” 神悔道:“至于核心碎片的下落,相信五大神尊必定留下线索,我们凑齐五大神剑之后应该就知道了。” 说罢,看了神耀一眼,目中却隐隐掠过一丝不忍。 神耀微微点头,喝道:“立即出发。” 两人身影一花,倏然消失在大堂之内,根本看不清他们如何消失的,修为之高,直叫人胆寒。大堂之内众神族纷纷齐声底喝,相继掠出大堂,转瞬没入高空中,眨眼不见了。 第489章 愚蠢的少女 刚离开神武大堂,神铃暗暗对自己道:“一定会的,我已经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他们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 “我神族并非是绝对不容异己的种族,至少,我与神衍还有同伴们就不是那种绝对的神族,神耀神悔他们也一定会理解我的感受,神族,灵族,人族,可以共处。” 如此自我安慰之后,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稍微安定下来,但想到遗忘巢穴中自己的同伴尽数毙命,虽说只要神界重生他们也会重生,依旧禁不住黯然失神,幽幽叹息。 听得门口笃笃响起,把她惊醒,将门打开,却见到一个窈窕身姿,亭亭玉立。 她又惊又喜:“神冰。” 神冰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神铃,终于有再见的机会了。” 神铃喜得欢呼:“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你都已经到了可以用天道无形封禁神力的地步了,我依旧还是神武体境中期。” 神冰轻轻一笑:“快有一百年了吧,上一次见面具体时间我已经忘记了,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一面,听说你回来了,就赶忙过来看看,否则转身你又外出,或者我又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她与神铃实力差距太大,彼此外出执行的任务都不是一个性质,当然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神铃又惊又喜,拉着她进来:“我都听说了,是你们将金令与土令带回来的,没想到金令土令原来不是核心碎片,而是金尊与土尊的力量结晶,金尊的金雷之剑与土尊的暗玉之羽千年里形同废铁,这一次终于展现出它们真正的力量和面目,全都多得你们。” 神冰微微挣扎,面色微红,从她手中收回自己的手。 神铃才想起神族无法接受肢体接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下意识就拉住她了,禁不住一怔。 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肢体接触的? 从与灵隐夕相遇开始,那时候,她才觉得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明明彼此原本都是神族,都是为了神族,都是为了神界,当她第一次与灵隐夕接触的时候,那种感动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从那份感动开始,她其实早就接受了肢体接触,是感动让她接受了。 而感动并非生于神族的尊严,而是沟通,与灵族的沟通,与人族的沟通,与异族的沟通,沟通之后,才发现其实彼此并没有什么差别。 沟通诞生了感动,而带来沟通的,就是何离剑。 她从遗忘巢穴逃出来之后遇到了神威与神柔,神柔将水令交给她,要她立即前往冰原死境取到水尊的神剑,但她没有。 她认为比这个更重要的是,立即赶来神武金尊殿。 如今她在这里了,她相信自己的族人会像自己一样能接受灵族与人族。 因为不论神族,灵族,人族,还是神怪,大家其实都一样憎恨魔族。 她再度抓住神冰的手,捧在手心,仔细端详她,她觉得太美妙了。 她与神冰开世以来就是旧交,但从未有过彼此肢体接触,这还是第一次,她闭上眼睛,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神铃?”神冰吃惊地看着她,想要抽回手,却被她牢牢抓着。 神铃轻轻一笑:“真好。” 说着,竟然轻轻搂住她,笑道:“真好。” 神冰恐惧地推开她:“你干什么?我听说你与人族有过接触,并且带来了水令,还听说你为人族和灵族说情,原来是真的,你怎么变了?” 神铃笑了,看着她那恐惧的模样,想起自己曾经也和她一样恐惧:“你想知道详细的吗?” 神冰警惕地看着她:“你果真被他蛊惑了,你倒说说,我会将你从蛊惑中救出来,这才是我这次来见你真正的目的。” 神铃笑了,摇摇头:“不,我没有被他蛊惑,我是来唤醒你们的。” 当下毫无保留将所有一切都告诉了神冰。 神冰听到何离剑以同样的手法挟持她,想起自己也被他这么挟持过,禁不住皱起眉头:“你也……你也被他这么……。” 说着,面色扑哧通红,紧咬银牙。 但却又想起自己与何离剑联手制服五行神坛的瑞兽,只是咬着嘴唇不出声。 神铃继续说着,神冰便也继续听着。 直到她说完了,神冰仿佛还在听着,纹丝不动,久久不语。 “神冰。”神铃叫唤一声。 神冰回过神,喃喃道:“能与神怪沟通?” 神铃点头:“嗯,这就算在神界,开世以来也只有五大神尊能做到,其他神族没有一个能做到,你说奇不奇怪,灵族更是将人族视为拯救神界的注定的到来,你怎么看?” 神冰凝眉,一副在思考的模样,但却没有思考她问的问题,而是思考自己坚守的承诺。 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与何离剑在五行神坛联手的事,至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神铃。”终于,她开口了。 神铃点点头。 神冰目光微暗:“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不会厌恶我?甚至要杀我?” 神铃一愣:“你怎么会做错事,你从未错过。” 神冰苦笑,摇了摇头:“你知道现在神耀与神悔在干什么吗?” 神铃脸色微变,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已经带着人去冰原死境了,你跟他们说的所有的话,只有水令两个字是他们唯一听到的,除了这两个字,其他你所说的一切他们都没有听到,他们已经带着人出发了。”神冰看着神铃,一字一句道。 神铃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是说……。” 神冰点点头:“你说的都是白说,除了我没有人完整地将你的话听完,他们只听到水令两个字,剩下的他们一个字都没听,他们现在已经出发了,就在将水尊的神剑与力量取到手的路上。” 神铃呆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神冰淡淡冷笑,那是对无知者的嘲讽:“你真是愚蠢,幼稚得可笑,被人蛊惑就算了,竟然还浑然不觉,看来你已经没救了,我也救不了你,你已经彻底被他蛊惑。” 说罢,转身离去,最后回头看一眼呆若木鸡的神铃:“我不认识你,真希望从一开始就不认识你,你太蠢了,蠢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竟然为污秽之物求情,还想说服我帮助你。” 门口微响,神冰已经关上门,无声离去。 独留神铃一个人呆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神冰,连你也认为我是被他蛊惑的吗?” 她感到了无尽的绝望,无尽的无力,无尽的无助。 神族就是这样的种族,而她很不幸的,是这个种族的一员。 绝对不容异己。 她真傻,她到底在干什么? 第490章 神的背叛 五彩阵印的五色光线一条一条流动,看似彩虹,明明看见却无法触及。 一共有十五个,五彩阵印一共有十五个,因为有十五人。 来自异世界的种族被抓到的一共有十五人。 五人均都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看似在凝神与什么对抗着。 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监牢,外面的阳光完全被阻绝,这里唯一的光芒就是十五个五彩阵印发出来的。 十五个阵印旁边立着几条冰冷的人影,一个个极为厌恶,却又无奈地看着阵印中的每一个人。 “看不出这个种族的心境竟是如此之强。”当中一人冷道,虽然百般不服,但却无可奈何,甚至又有些沮丧,“明明杂念那么多,却竟然能这么强。” 笨重的门发出让人难受的吱呀声,这扇门不知道究竟是用什么造成的,推开这扇门的人刚现出半个人影,监牢中的几名寻道者均都露出希望,齐刷刷朝她看去。 “神冰,如何,找到冲破他们心境的办法了吗?”当中一名寻道者期待地看着那人,那人就是神冰,推开紧闭监牢之门的人。 神冰一语不发,脸色极度冰冷。 另一名寻道者恨得咬牙,怒视这十五名人族:“这到底是什么让人恶心的种族,连万象虚空都毫无作用,实在令人感到不快。” 万象虚空,那是神族寻道者的术法,旨在将被隐藏的奥秘显露出来。遗忘巢穴中何离剑见识过它的威力,神铃就是以万象虚空进入了他的心境,但那是在他配合的前提下。 而这十五人毫无配合的意思,甚至在万象虚空的阵印中盘腿凝神运功抵抗。 就连万象虚空都无法冲破他们的心境防线,这个满是杂念的种族看似心境极度脆弱,没想到却竟然是心境最强的种族,万象虚空对他们毫无作用。 “我们从他们这根本得不到任何东西。”一名寻道者烦躁地抓着脑门,“若是万象虚空能冲破他们的心境防线所有的一切都明朗了,真是混账种族。” 混账啊,这个种族的心境竟然这么强。 另一名寻道者冷笑道:“让他们抵抗吧,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夜以继日地对他们进行强攻,至今为止他们也快到极限了。” “就算无法打开他们的心境得知一切真相,我们不也发现他们身上的金令与土令其实并非核心碎片了么?”一名寻道者对这十五名人族露出鄙夷之情,“抵抗吧,也许我们根本不需要一探他们心中藏着的秘密,他们也许根本不知道金令与土令其实是金尊与土尊的力量结晶。”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人族根本不知道五令其实是五大神尊的力量结晶。 一名寻道者冷笑道:“你说得对,也许他们对自己与五令一无所知,只是浑浑噩噩就这么拥有五令罢了,对五令到底是什么,究竟从哪里来的,根本一无所知。” “他们来到神界也许根本就是一个意外,他们应该也没想到来到的是神界,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会到达什么世界。”另一名寻道者凝眉道,“我总感觉他们的到来是注定的,不是吗?” “拥有五令能前往的世界当然是神界,这当然是注定的。”一名寻道者打断他,露出不满之色,“难道持有五令前往的会是魔界?除了神界他们哪也去不了,我好奇的是五令怎么会出现在人界。” 这就是这些寻道者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五令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界? 神冰打断了他们:“够了,他们确实对五令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自己会来到神界,他们根本不知道神界的存在,就算万象虚空能冲破他们的心境防线我们也得不到任何答案,因为他们自己根本一无所知。” 这几名寻道者见她终于开口,纷纷投以期待的目光,声音都颤抖:“神冰,你知道了什么吗?” 神兵冷道:“我当然知道了一些事情,否则我不会来这里,你们都出去,我需要一个人全神贯注,一个都不不要留下。” 这几名寻道者惊喜万分,却因为神冰的冰冷不敢多问一句,彼此激动地看彼此一眼,强压心中的迫切,相继离开这间地牢,回头看一眼神冰。 神冰冷视那十五名盘腿而坐凝神静气对抗万象虚空的人族,冷道:“快出去,若是我失败了就怪你们打扰到我。” 这几名寻道者一惊,慌里慌张离开这间地牢,小心翼翼关上那厚重的门。 待到这几名寻道者都彻底离开,地牢又恢复了死寂。 神冰抬起手,五指微微一动:“解。” 地牢中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十五轮五彩阵印相继慢慢停止旋转,光芒变得暗淡,消失在黑暗中。 一旦失去了外在的冲击,十五名人族有所察觉,便都逐渐收功。 第一名睁开眼睛的是郝豪韧,冷视着黑暗中的那条无可挑剔的靓影:“哼。” 何弦志也冷道:“神族,未免太小看我人族了,你们换什么手段都没有用。” 沈忆琴冷道:“我记得你叫神冰是吗?除了神悔就是你的旁门左道比较强了,怎么,这一次是你来了?神悔不来了?” 神冰淡淡道:“你们都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神悔与神耀现在不在神武金尊殿中,如果等到她与神耀归来,你们就没用了,要走,就只能趁现在,晚一步谁也救不了你们。” 十五人一愣。 吴步观奇道:“你这是在放我们走的意思吗?” 武轶霄怒道:“要杀要剐干脆点,别跟我耍什么计谋,你会放我们走?呸,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诡计。” 武三娘也气呼呼的:“神族,若要比心计你们连我人族小孩都不如,这么明显的欲擒先纵手段三岁小孩都看出来。” 神冰回身推开那扇厚重的门:“我只能做这么多,还有,就算我放了你们,你们也绝对离不开神界,你们的结局依旧是被灭绝于神界中,我放走你们不是因为同情你们,而是因为你们已经彻底没有任何一丝希望,我只是想让你们死在一块。” 郝豪韧抬手阻止众人对她冷言,沉声道:“什么意思?” 吴步观神色一变,掠过一丝不安神色:“难道你的意思是?” 神冰藏在地牢的黑暗中,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声音平淡无情:“不错,我神族已经掌控了一切,之前一直不杀你们是想要得到剩余的三令,如今剩余的三令已经全然不需要从你们这里套到消息了,你们的价值已经没有了。” 沈忆琴几欲晕厥,惊道:“你是说剑儿他们……。” “剑儿?”神冰一怔,旋即明白,“你说何离剑?没错,他们和你们一样,注定要被灭绝了,你们所有人族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神族不会再留着你们。” “之所以放你们走,只是我个人觉得,既然你们都注定要被灭绝了,干脆让你们死在一块算了,去吧,何离剑他们必定正在前往冰原死境的路上,你们去冰原死境找他们吧,这样你们就能死在一块了。” 语毕,这条无可挑剔的人影消失在笨重的门后。 十五人大吃一惊。 吴步观又惊又疑:“如何可能,就这么放了我们?” 郝豪韧也惊道:“诸位,如何看?” 何弦志冷道:“至少已经不用对抗他们奇怪的旁门左道了,何不出去看看。” 武轶霄一声长笑:“好个何兄,总是这么不畏生死。” 何弦志冷哼一声:“既然你我都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放了我们,那想再多也是徒劳,有时候要好好想想才能去做,有时候却要先做了再慢慢回头好好想想,不是吗?” 武轶霄一怔,哈哈大笑:“好一个先做了再想,你父子俩脾气真是如出一辙。” 郝豪韧也一声苦笑:“看来确实是先做了再想为什么了。” 吴步观也笑道:“好一个先做了再回头想想,不愧为三杰之一。” 何弦志淡淡一笑,拉了沈忆琴的手,两人当先从那扇笨重的门飞掠出去,剩余人等便都纷纷跟在后面。 但见一轮弯月苍白,高高悬挂空中,私下里万籁无声,十五条人影相继从这地牢中飞掠出来,宛若十五条幻影一般,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十五人极度警惕,小心翼翼。 “去哪呢?”一个声音冷冰冰地从十五人身后突然响起,惊得众人刹那汗毛倒立。 黑暗中,一双金灿灿的双眼冰冷无情,盯着十五人,手中长剑已经闪现出来,冷笑着挥出去。 蓦地,这人浑身一震,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天道无形?” 那一剑才挥出一半,他整个人立即僵硬住了,剑光甚至都没有闪现出来。 他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确实是天道无形没错:“我说他们怎么竟然能逃出来,原来是你?为何?” 十五人比他还吃惊,没想到那名神族少女竟然真的要放他们走,甚至不惜阻止自己的族人杀死他们。 十五人刹那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一个一个惊讶不已,难道那名神族少女放走他们只是单纯她个人的决定吗? 那不就是背叛吗?她背叛了她的族人? 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十五人从来到神界之后至今一无所知,一直被囚禁的他们一无所知。 只有如同何弦志所说的那样,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去做了,之后再回头想想吧。 崩,那名神族浑身一震,将天道无形崩碎,震惊地回头看着神冰:“神冰?竟然是你放走了他们?” 神冰淡淡道:“让他们去吧,神通。” 原来发现他们的就是神通。 神通又惊又疑,不敢置信:“你……,为什么?” “将死之人,若是能死得无憾也会心甘情愿死去,我只是想让他们死而无憾,让他们死在一块吧,他们注定被灭绝,唯一的心愿肯定就是死在一块。”神冰淡淡道。 “混账。”神通一声怒吼,朝神冰扑了过去,“从神界门庭开始我就察觉你变得古怪了,竟然放走了他们。” 一道金光刹那在死寂的夜空中爆发出来,照亮了天地每一个死角,金灿灿的一片。 神冰五指一张,那道金光在她面前呜咽着消失。 神通怒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疯了吗?” 神冰却轻轻一笑,摇摇头:“不,我没疯,反而好像开始恢复正常了,神通,我们何必呢,神隐说得对,其实神界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清醒的,唯独神族例外,不,神族其实比任何人都清醒,只是不敢面对残酷的现实。” “神隐?”神通长剑一抖,剑身泛出一层金光,比刚才更加强烈,目中掠过一丝冰冷,“你果然一直在隐瞒着什么事情,定然没有这么简单,荧惑部族以及那个叛徒一定还活着,就是你让他们活着,是不是?” 神冰不搭理他:“神通,我问你,如果神界是注定要毁灭的,谁也救不了,神族应该怎么办?就这么陪着它一块死吗?如果神界是我神族的母亲的话,母亲的期望是自己的孩子陪自己一块死吗?” 神通失望地皱起眉头,一剑挥了出去:“果然是你救了荧惑部族,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没想到你居然也动摇了,定然是神隐让你动摇了,不要跟我说这些,对我没用,我为自己是神族自豪。” 神冰淡淡一笑,五指再度张开:“我曾经和现在的你一样执迷不悟,我并没有要神族放弃神界,而是希望神族理解灵族为何诞生,我也不要求神族接纳灵族,我只希望神族从此不再为难灵族,因为神界似乎真的不行了。” 五指一抓:“只是神族却依旧不敢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让人心痛,神界必灭,这是魔族引起的,不是灵族引起的,不是人族引起的,不论神族灵族人族,都是魔族的受害者,但为什么同为受害者千年里却一直在迫害对方,却对魔族视而不见,难道是因为意识到魔族不可战胜而潜意识里刻意回避,而将这种回避施加在灵族人族身上吗?” 嗤,那道金光呜咽着消失,她笑道:“神族,该醒了,灵族有灵族对的地方,人族有人族迫不得已的地方,唯一不可原谅的是魔族,让那十五人走吧,就此放过他们,不要再为难他们了,不要再为难灵族了。” “该醒的是你,我来叫醒你,轻易让人三言两语就蛊惑的白痴。”神通蓦然大吼,朝神冰扑了过去,“看看如今的神界,已经死了但是那些比蛆虫还恶心的灵族人族却得意地活在它的尸骸上,你看不到吗?我神族绝对不容许如此污秽之物存在。” 轰隆,这道金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美丽的光柱,金灿灿的,圣洁而不可侵犯。 第491章 姐妹 修为相当的情况下,寻道者绝对不是天诛者的对手。 当自己的修为高于对方的时候,寻道者的可怕是绝对的,但只要修为相当,寻道者丝毫没有任何胜算。 神冰最终软倒在地,但她没有后悔,她笑了:“现在追去的话也已经不太可能,神通,我不后悔,我终于明白神隐的感受了,明白他为何宁愿背负背叛神族的罪名而全力帮助灵族,如果我早些明白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神族不该将自己的绝望转移到他人身上,这是懦夫的行径。” 神通一抖长剑,冷冷道:“你真让我失望。” 此刻才有其他神族闻声而来,转瞬就将两人团团围起来,一个个惊讶不已。 “神通,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为什么伤了神冰?” “慢着,地牢里的异族都不见了,怎么回事?” 一时间种种呼喝四起,变作一团乱糟糟。 神通厉声喝道:“将神冰关进去,严加看管。” 他自己身影一花,没入黑夜之中,追着那十五名人族迅疾而去,咬牙道:“人族,逃吧,你们逃不了的,别说是你们,就连如今的神族都无法离开神界,你们就算逃到五行神坛也出不去,就乖乖在那等着我吧。” 他以为十五名人族往五行神坛逃去了,五行神坛,位于神界门庭的神坛,那是神界的入口,守着一头神兽名为瑞兽。 神冰挥手拍开那几名神族的手:“不用,我自己进去,我不会逃跑的。” 这些神族惊愕地看着她一身伤痕累累,步伐踉跄地走进那扇笨重的门中,有人赶紧将那扇门严严实实关了起来。 而后,这些神族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神冰竟然将那十五名人族给放走了。 于是他们开始叹息,不住摇头。 “想不到,将他们抓来的是她,放走他们的也是她。” “是啊,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如何也想不到。” 谁能想到呢,就算怀疑怎么也怀疑不到就是将那些人抓来的人放走了那些人,打死都想不到。 一条人影从夜空落下,来得急匆匆,神色有些慌张:“怎么回事?神武金尊殿中尽都是我神族,有谁敢在这里动手?” 准确说,就算在神界任何地方也没人敢跟神族动手,何况是神武金尊殿。 所以她才更加慌张,震惊。 “神铃?”这几人一愣。 神铃又惊又疑:“发生什么事?” 一名神族刚要开口,被另一名抢先开口阻拦了:“神铃,没事。” 说罢,对剩余几名神族使了一个眼色。 神铃与神冰关系极好,神冰突然放走十五名人族,而归来的神铃更是为灵族与人族求情,这期间到底有过什么事情发生,谁也说不准。 神铃脸色顿然沉下来,双眼警惕地在这几名神族脸上扫过去,冷声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吗?” “神铃,这里没你的事。”这名神族道。 神铃隐约察觉到什么,双眼微微一转,忽而问:“有人见过神冰吗?我已经近百年没有见她一面了,听说她也刚从神界门庭回来不久,我找遍了神武金尊殿都没有见到她。” 这几名神族一愣,面露惊讶,相视一眼。 “你没见过她吗?”当中一名神族奇道,面露疑惑之色,难道神冰放走十五人与神铃没有关系? 神铃微微一个哆嗦,她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面不改色:“我要找到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现在就和她在一起了,她又外出了吗?” 这几名神族闻言警惕便松了,当中一名面露为难之色,不知道要不要说:“神铃,你快走吧,我们没见她。” 另一名神族终究是于心不忍,还是说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怕你受不住。” 神铃面露惊讶:“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这样子我越来越怀疑这事与她有关,快说。” 那名神族终于一咬牙,还是说了,神族本就不是善于心计的种族:“不错,就是她放走了那十五名人族,现在就关在里面呢。” “果然如此。”神铃脸色一变,大步上前。 几名神族闪身挡在门前,摇摇头:“神铃,不能让你看她,任何人都不行。” 神铃面露怒色,咬牙沉声道:“说什么做错了什么事会不会厌恶你,会不会杀了你,原来是这事。” “什么?”几名神族一愣。 神铃五指一抓,猝不及防,冷道:“封禁。” “你。”几名神族大吃一惊,但实在突然,顷刻全都被她所施的五行封印禁锢住。 她的天道无形还不能直接封禁神力,只能将这几名神族的行动封住,只不过这对她来说也达到了极限,同时封住修为相当的神族,除了偷袭在别的时候想都别想。 她迅速推开那扇厚重的门,闪身进去,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之中,果然封着毫不抵抗的神冰。 “神冰。”她停在阵印面前。 神冰一惊:“你来干什么?” 神铃面色苍白,时间有限,她得赶快:“跟我走,现在还来得及,既然你已经抱着必死决心放走他们,那为什么不把这份决心用在他处,就当做是为了我,跟我去找何离剑,帮助他拯救神界,你这份决心应该用在神界上。” “你……。”神冰吃惊地睁大眼睛,“你疯了?不论是谁都不可能与我神族作对,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走,你竟然还想逃出去?” “走还是不走?”神铃紧盯着她,“这个五行封印我解不开,但以你现在仅存的神力,还是能解开的,灵族为了神界可以牺牲一切,难道你连逃离这里的勇气都没有吗?难道你我两人的勇气连灵族都不如吗?” 神冰动容,惊愕地看着她。 神铃沉声道:“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能帮助何离剑的也只有神族自己,是停止对灵族对人族的无理为难转而帮助他们,还是继续这么将自己往灭绝送去,决定全在神族自己,若非神族一直以来的为难,他恐怕早就将神界拯救了,你有如此决心,为什么不用在正确的地方,却将自己囚禁起来?” 神冰恍若顿然醒悟,颤声道:“你说得对,我只是放走了他们十五人罢了,但其实我应该做的不是放走他们如此而已,而是应该帮助他们,帮助他们就是帮助自己,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可以帮助自己,但却一直在将自己往死路上推。” “但你却将自己囚禁起来,有如此决心为什么不用在帮助他们身上?”神铃恳声道,“既然放走了他们十五人,那就干脆做到底,做事可不能做一半,决心是对的,事情却没有做完,你真是。” 神冰一声轻笑,五指一张:“真是。” 嗡,那轮巨大的五彩阵印顿然消失。 神铃笑了:“你我两人已经不能留在神武金尊殿了。” 门口人影晃动,那几名神族已经挣开神铃的天道无形,又惊又怒冲进来:“神铃,你一回来就为灵族人族求情,果真是你在作祟。” 神冰抬手一抓,笑道:“就当我们两个是叛徒吧,我的族人,没所谓,我们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们不后悔,反而自豪。” “唔。”这几名神族浑身僵硬,刚挣脱神铃的天道无形又被神冰抬手封住。 这一下他们如何也挣不开了,神冰可是力境前期的修为,非但禁锢了他们的行动,连他们的神力都封禁了。 神铃笑道:“走吧。” 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而去,神冰微微一个颤抖,她依旧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但这一次却让神铃这么牵着,两人悄无声息掠上高空,转瞬不见了影子。 第492章 说你讨厌我 再看了他一眼,姚羡琦有一种无法开口的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何离剑一副压根没看见她的模样,如果她开口的话他又能听到吗? 他完全将她当成透明人一般,她根本不存在,不论怎么开口他都不会听见的吧。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邵澄茗都禁不住缩在鲁悼司身后,生怯地偷偷看何离剑,压低声音:“喂,你发现没有?他好像不理姚姑娘,怎么回事?” 鲁悼司凝眉苦思,何离剑现在这个模样对所有人依旧如故,唯独对姚羡琦视若无睹,他都觉得过分,可是又有些惧怕:“嗯,怎么回事,这种事我们当然不能插嘴,但是我实在看不下了,这家伙怪脾气有时候真是无端端的,姚姑娘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邵澄茗打了一个冷丁,不敢再看何离剑,露出恐惧之色,声音不能再低:“他一定恨我们,恨我们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去了。” “别乱说。”鲁悼司摇头,坚决不相信,“你傻了,他不是这种人,只是他到底为何唯独冷落姚姑娘我实在不明白,如果连姚姑娘本人都无法开口问他我们更加别想问。” 邵澄茗吓得连连摇头,生怕他真要去问何离剑,将他拉住:“你别乱来,还是姚姑娘去问他比较好,我们问的话指不定他会生气。” 鲁悼司点点头,苦思不已:“我知道,可是你看姚姑娘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只要靠近三丈他就刻意避开,怎么让她去问?” 说着,举目看往郝雄章,郝雄章也一脸凝眉苦思,时不时与盂洁瑶低语两句,看来他们也在发愁。这两人一直都是公认的亲密关系,现在何离剑与大家再遇,却无端端冷落了姚羡琦,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实在奇怪。 小桃儿则在一旁不住跺脚,焦急地看看何离剑,又看看姚羡琦。 姚羡琦正一个人紧紧咬着最嘴唇,低着头一声不吭,最难受的人应该是她,这种感觉就像被人从这个世界隔离开,再把所有空气都抽走,让她孤独而又窒息。 正发愁着,盂洁瑶在郝雄章耳边低语两句,郝雄章点点头,起身来到独行者身边,俯身低声道:“我们去附近查探一番,虽然冰原死境对你们来说不是陌生之地,但对我们来说却是陌生的,始终还是不放心。” 独行者不经意瞥了一眼何离剑,他似乎明白,点点头:“如此甚好,不可远离千里之内,如今就差水尊神剑,不论神族还是那名妖族,此刻正全都全往冰原巢穴而去。” 说罢,起身当先飞掠过去:“你说得对,还是小心为上,我也去附近看看。” 郝雄章对鲁悼司使了一个眼色,鲁悼司大喜,拉一拉邵澄茗,邵澄茗从姚羡琦身上收回目光:“干什么?” “笨蛋,走啊。”鲁悼司压低声音,将她拉着掠入高空,紧随郝雄章而去。 盂洁瑶也一拉小桃儿:“跟我去附近看看。” 小桃儿吓了一跳,盂洁瑶还是第一次干脆直接地拉着她就走,顿然明白,连连点头,担忧地看一眼何离剑与姚羡琦,两人没入高空。 荧惑芙还没开口,荧惑覆咳了咳,清一清嗓子:“荧惑兰,荧惑显,你我四人坟头看看,小心为妙。” 荧惑显一愣,荧惑兰气得一把将他拉走:“走。” 四名荧惑部族也转瞬消失在天际边。 姚羡琦这才抬起头,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身边所有人刹那全都走了。 何离剑脸色微微一动,目中露出恐惧之色,第一次觉得与姚羡琦独处如此可怕,简直要让他窒息,慌忙也纵身而去。 手上一紧,暖暖的,软软的,滑滑的,是姚羡琦的手。 “何离剑。”姚羡琦也在发抖,目中强忍着委屈的泪水,她终于第一时间将他拉住了,大家都刻意为她创造机会,她不能错过。 可是叫了一声,却又咬住嘴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加不知道该问什么。 何离剑剧烈颤抖起来,那是恐惧,他居然在害怕她。 “我也去看看。”他逃避什么似的,惊惧地颤声道。 姚羡琦感到他的恐惧,以及那只手的冰冷,扑入他怀中,低着头,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的委屈似的:“你为什么这样子,不能告诉我吗?” 何离剑心头一阵猛烈收缩,几乎停止跳动,这下他无处可逃了,惊惧占据了他的脸:“什么这样子。” “你在装傻。”姚羡琦一拳捶在他胸口,痛心疾首,泪水几乎溢出来,声音忍不住一路上的委屈,“你为什么故意躲开我,连话都不跟我说,我重生的时候你明明有跟我说过话,怎么又故意避开我,我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何离剑想要推开她,但她反而将整个人都埋进他怀中,再也忍不住一路上的委屈和不解,带着哭腔:“我知道你一个人为了大家在外面经受了无法想象的苦难,若是因此而觉得不公平的话,你可以骂我们,但我最讨厌你这样对待我,你要骂的话就骂吧,为什么要故意避开我,你知道我难受吗?” 何离剑两眼发黑,他何尝不比她难受,剧烈颤抖着,一直忍着的恐惧终于爆发,让他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不,我没有生气。” 姚羡琦脸上两行泪水落下来,恳求地望着他:“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不生气的话就是讨厌我了,我知道我从未有帮过你什么,我没有什么能力帮得到你,我知道我不行,我一直是你的累赘。” 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哽咽着:“从我们相识开始就一直是你在帮我,我一直都是你的累赘,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说我拖累了你,说我是个没用的人,说你不需要我,说你根本不喜欢我,说其实是我一直在缠着你。” “不。”何离剑的心脏慌乱地跳起来,恐惧地跳起来。 姚羡琦哭着打断他:“不,你不要说话,我都知道,我也不恨你,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如果你一开始就觉得我是多余的,没用的,是你的累赘,你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说出来,我知道你现在想说了,但是你说不出口,我已经……我已经不能没有你……所以就算你说出口。” 嘤的一声,她哭得更加厉害,身躯颤抖不已,将头埋进他怀中,哆嗦得像一只被暴风雨打湿无处可去的小鸟:“就算你现在说得出口,说你讨厌我,我也……我也已经承受不了……你应该一开始就说讨厌我……。” 何离剑被无尽的恐惧吞噬了,颤抖得比她还厉害,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却没有那个勇气,只是不住恐惧地颤抖:“不,我不讨厌你,我……我……。” 姚羡琦泪如雨下,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死死不放手,哭得娇躯乱颤,要钻进他体内一般,她其实比他还恐惧:“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你知道吗?你若是一开始就说讨厌我,根本不需要我,一点不喜欢我,我也许也不会理会你,但是现在……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我难受……。” 何离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揽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无尽地恐惧,颤声道:“我害怕……害怕跟你说话……但我更加害怕失去你……所以我不知道说什么。” 姚羡琦不住抽泣,颤抖着:“你乱说,你还在骗我,你根本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你只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所以没有说讨厌我,我知道从我们相识一开始……其实都是我一直在麻烦你……烦扰你……牵连你……,你其实一直讨厌我,现在一切都没有希望了,你也不用再跟我装模作样顺从我的感受了。” 咚,何离剑的心脏发出一声低鸣,终于不管他的恐惧,疯狂跳起来:“不……我是害怕不能再跟你在一起,我……我害怕我已经不能再跟你在一起。” “你骗我。”姚羡琦不住摇头,再也说不出话,“你在骗我,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你却一直在骗我,你这个混蛋,你要我怎么办,一开始就说讨厌我就好了,现在你要我怎么办,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何离剑双眸瞳孔剧烈收缩,心脏也剧烈收缩,他感到无尽的剧痛。 恐惧,已经没有了。 “不,我已经不害怕了,我不管害怕不害怕。”他终于死死抱着她,发出心底的声音,“就算是毁天灭地的恐惧,我也不管了,我只想得到你,对不起。” “闭嘴。”姚羡琦哭着,要挣开他,“不用再骗我了。” 嘤的一声,何离剑堵住了她的嘴巴,她睁大了双眼,双唇尽是他的嘴唇传来的温度。 一个哆嗦,她浑身发软,但依旧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在他怀中微微颤抖,整个人软绵绵的。 何离剑与她就此倒在地上,他感到自己的鼻息粗重如山,连自己的体重也宛若一座大山一般,将她严严实实压在下面。 呼哧,那粗重的鼻息喷在她的粉颈上。 姚羡琦吃了一惊,但身躯一片酥软,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声音几乎都发出不来:“何……何离剑……你在干什么……。” 何离剑一语不发,目中尽是渴望,轻轻咬住她的锁骨,他的鼻息粗重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我只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 姚羡琦嘤的一声,娇喘连连,惊慌不已:“何……何离剑……你……。” 何离剑将脑袋埋进她饱满的怀中,双手如同钢勾,她根本无法挣脱,他好像在哭:“姚羡琦……我该怎么办?” 姚羡琦心口呯呯直跳,闭上了眼睛,咬着嘴唇:“我不想失去你……。” 桃红的樱唇不自觉往他惊惧的嘴唇印了上去。 何离剑浑身哆嗦,在被这对温暖的嘴唇触及的时候,整个人刹那都软了,他闭上了眼睛,恍若生怕这是幻觉。 但他不愿意再度将她隔离,便也将她深深含住。 不论曾经如何,只会让他更加不能失去她,他要她,正如她现在马上就要他一样。 一时间,彼此只有激动的鼻息声。 顷刻,这空无一人的天地之间,交缠着不绝于耳的鼻息,期间夹杂一两声强忍不住的轻吟,听得极为销魂。 历经了这么长的时间,历经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人终于决定永远在一起了。 他们早就渴望得到对方。 只有到了随时会失去对方的时候,他们才决定彻底占有对方。 不知道究竟过多久,彼此终于精疲力竭,停歇下来了。 何离剑红着脸替她穿上衣物。 姚羡琦满脸更是红得要滴血,死死将脑袋低着。瞥见地上那几片红斑,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剑鞘轻轻一拨,用尘土将那几片红斑掩埋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她感到额头一阵温暖,何离剑给她印了一个嘴唇,将她揽入怀中。 她羞怯地扭着身躯,声音细如蚊声:“你这……混蛋。” 何离剑无怨无悔,只是紧紧搂住怀中的唯一:“对不起。” 姚羡琦按住他嘴唇,依旧害羞地低着头:“闭嘴。” 何离剑不再恐惧,紧紧抱着她。 在彼此余温之中,姚羡琦终于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一个人承担着大家的希望,我却……我却这么矫情,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尤其你不搭理我的时候……。” 何离剑心痛,下巴夹着她的脑袋:“是我不好,我……。” 一刹那想起灵隐梦的疯狂,咬咬牙,还是无法说出来:“对不起。” “你这个混蛋东西。”姚羡琦一拳捶在他胸膛,彼此精疲力竭,这一拳也毫无力道。 但她甜蜜地咬住嘴唇,一想起刚才彼此的翻云覆雨,便又一张脸红通通。 于是又给他一拳:“我讨厌你。” 何离剑的心脏却被她这一拳打得活跃起来,充满了力量地跳动着,紧紧抱着她,一语不发。 她咬着樱唇,暗暗道:“你这傻子,我怎么会讨厌你。” 红着脸兀自浅浅一笑,羞怯地将脑袋钻进他怀里,只想被他的温暖吞噬掉。 第493章 你是谁 倏地,两人触电般分开。 天际边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他们回来了。 姚羡琦红着脸,独自一人当先飞掠往天际边:“傻子,我最讨厌你,我先过去了。” 何离剑也满脸通红,鼻子里全是她的香味,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是她的柔软和温暖。但他必须强行压下那通红的脸,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看着众人相继落下来。 小桃儿当先叫起来:“何大哥,大小姐呢?” 何离剑支支吾吾,心口乱跳。 众人见状,纷纷暗暗叹了一口气,觉得惋惜,不住摇头。 尤其邵澄茗,更是直截了当地冲何离剑哼了声,偏过脑袋,不愿看到他似的。 何离剑结结巴巴道:“她先走了,刚走,我们也走吧。” 说着慌里慌张飞身掠去,不敢再众人面前逗留。 邵澄茗气呼呼道:“他在搞什么,到底什么意思,我不要这种人救我们,不要这种人救人界,我看错他了。” 荧惑芙却凝眉看着何离剑的背影:“奇怪,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对姚姑娘?” 荧惑覆叹了一口气:“异族就是异族,这是他与她的事,我们无权插手,走吧。” 小桃儿气得跺脚:“何大哥,你给我站住,我不许你这么对我家大小姐。” 郝雄章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也纵身掠去。 盂洁瑶却目露惊疑,喃喃道:“他刚才是脸红吗?” 众人一惊,齐刷刷看住她。 盂洁瑶摇摇头:“可能是我的错觉。” 小桃儿喜道:“不,盂姐姐不会有错觉,这么说他们俩和好了。” 喜得飞身掠过去:“何大哥,你给我站住。” 鲁悼司挠挠脑门:“脸红是和好的意思?” 邵澄茗骂道:“盂师姐都说是错觉了,好什么好,我要剥了他的皮。” 也飞身掠过去:“我不忍了,何离剑,你不给我说清楚我杀了你。” 荧惑芙与荧惑覆面面相觑。 荧惑兰奇道:“在人族中脸红是和好的意思吗?” 荧惑显烦躁地挥手:“这时候以大事为重,他们两人怎么闹都行,不要忘了大事就行,我们也走吧,距离冰原巢穴已经不远了。” 独行者也飞身而去,沉声道:“不错,只要他们不影响大事就行了。” 一行人便各怀心事,相继飞掠入高空,遥遥消失在天际边。 距离来到冰原死境已经数月,一路上众人全速而进,才终于慢慢来到这块大陆的深处。 当开始觉得有点冷的时候,说明冰原巢穴已经近了,与赤炎荒境中的赤焰巢穴相反,冰原死境中的冰原巢穴乃是一个冰冷的地方,与遗忘巢穴、赤焰巢穴齐名的神界三大禁地之一。 这三个禁地也是神族千年里一直致力探究的地方,同时唯独这三个禁地千年里探究毫无进展。 不过那是以前,如今遗忘巢穴已经解开了结界,赤焰巢穴已经解开了结界,神族已经得到了他们千年渴求的真相和答案。这三个禁地里分别藏着三位神尊遗留的神剑,加上神族本就拥有的金尊与土尊的神剑,他们只要凑齐五柄神剑一定能找到核心碎片。 人族的到来果真是注定的,一直被神族供奉的两柄神剑因为金令与木令的到来被唤醒了一般,展现出了它们原有的力量。而三大禁地中的三把神剑已经有两把被唤醒,就剩最后这一把了,冰原巢穴中的神剑。 那定然就是神武水尊的神剑,只要将水令归还神剑之中,神武水尊的力量立即被唤醒。 之后,只要找到灵隐梦,神族就找齐了五柄神剑,五大神尊的神剑。 核心碎片的下落一定藏在五大神剑之中,凑齐之后神族也许就能将之找出来,重生神界。同时,神族也拥有了五大神尊的力量,魔族就算再度来袭也不用惧怕了。 “好冷。”小桃儿哆哆嗦嗦,不住呵气,脸都被冻红了。 独行者淡淡道:“已经到了,这是水尊昔日为了封住那魔王设下的结界所致,寻常神武者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奇冷。” 这块天空越来越水蓝,单纯地蓝,蓝得宛若一口无底大洞,任何进入这里的人将会在也出不去一般。大地也早就变成了皑皑寒冰,将高空中众人的影子倒映出来,宛若一面镜子取代掉了大地。 小桃儿不住呵气:“这头被封住的魔王到底是哪一头?是贪婪还是恐惧?” 独行者摇头:“不知道。” 连独行者也不知道,他目露悲痛之色:“我当时已经因重伤晕厥,醒来之后才得到神尊留下的嘱托,千年里等待你们的到来。” 何离剑握紧姚羡琦的手,彼此面色苍白,苍白中透出被这冰冷冻得通红的红晕。 看着他俩人终于和好,众人心中自然欢喜,但同时不明白他们彼此究竟发生过什么不快。不过那是他两人的事,没人有权利去追问,哪怕再好奇也只有在心中兀自猜测。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形影不离,两人同心从未有过变化,来到神界之后却第一次出现了隔膜,这真是前所未有。看来众人的绝望已经越来越强烈,所以就连他们两个都因此受到了影响吧。 这都是众人各自的猜测,具体原因是什么没人知道,不论如何他们和好如初就可以了。 邵澄茗至今想不明白,低声对鲁悼司道:“哎呀,哎呀,他们说吵架会增进感情原来是真的,你看他们两个比以前更加亲密了,不过我好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鲁悼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她那兴奋劲感到不解,嘟嘟囔囔:“这是别人的私事,你好奇个什么劲,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阻止神族,更加别忘了,灵隐梦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若是像上次那样坐收渔翁之利将水尊的神剑也夺走,那就糟糕了。” 邵澄茗嘟起嘴巴,白他一眼:“我又没有好奇,只是随便说说,哼。” 小桃儿看一眼何离剑与姚羡琦,露出放心的微笑,但想起何离剑一路上曾经刻意避开姚羡琦百般冷落的种种,又觉得担心起来,希望他们不会再那样了吧。 郝雄章凝眉道:“神威与神柔身上并没有发现水令,说明水令早被他们交给其他神族了,希望我们赶得上,得到他们交与水令的神族必然也是从灵隐秘境往这边来,我们在赤炎荒境耽搁不少时间,希望能赶上,阻止他们。” 神威与神柔也是取到了赤炎烈剑之后,才知道这把神剑是用来封印五大魔王之一毁灭的,想要得到神尊的力量必须将其封印的魔王释放出来,这真是太危险了。 何离剑心中却暗暗道:“你到底是贪婪呢,还是恐惧呢?能创造出魔咒,如此之能是贪婪,还是恐惧?” 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初次见到魔族少女的情景来,那是在铁水湖的熔铁阵中,当时她正在破解魔武封印,将火令取到。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名魔族少女,那名似乎永远在等着他前往魔界投靠她的少女,她不是一般的魔族少女,因为她是五大魔王之一。 也只有魔王才能创造出魔咒如此禁忌之物吧。 人族实则体内藏有神力,能以魔咒强行让拥有神力的种族化身为魔,那么魔咒其实也算是一种禁忌。 想着,他看了一眼独行者:“你到底是谁?” 能得到五大神尊托付的定然不是一般的神武者,这名独行者甚至能解除天道无形,两次将荧惑芙与荧惑覆救出来。 如果这是他以绝对的修为强行从外部破坏天道无形的话,可以解释得通。但是能以五行之道利用未见之花强大的神力重生六名人族,这已经无法解释了。 何离剑一问,所有人便都齐刷刷看往独行者。 郝雄章颤声道:“不错,你到底是谁?能重生神族的唯独只有神界,神尊乃是神界至尊,不死鸟是火尊残留力量所化,故而不死鸟理所当然能重生我们,而你,竟能重生我们,你的身份定然仅在五大神尊之下。” 众人目露期待,希望独行者能回答,郝雄章说得没错,如此的本事绝对仅在五大神尊之下。 荧惑芙与荧惑覆大吃一惊,颤声道:“我知道了……。” 独行者却打断他们两个:“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神界来说我是谁,如今神界已死,我却不是能拯救它的人,所以我根本不重要,能拯救它的是你们,所以最重要的其实是你们,你们是神界的救世者。” “娘?”荧惑兰吃惊地看住荧惑芙。 自己的父母已然知道独行者究竟是谁了,但独行者似乎不愿意别人知道,她迫切希望父母告诉自己。 荧惑芙看一眼独行者,再看一眼荧惑覆,荧惑覆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叹息道:“没想到竟然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不过你既然不想让人知道那就算了,你说得对,如果不能拯救神界的话,就算你是五大神尊之一,那也毫无意义。” 荧惑兰大吃一惊,瞪大双眼看住独行者:“你……你是五大神尊之一?” 众人刹那全都震惊住。 独行者目露痛苦,并不答话,望着这不见尽头的冰原。 荧惑芙无声苦笑:“不,他不是,你爹只是打个比方。” 众人闻言虚惊一场,纷纷面面相觑,当真被荧惑覆的比方吓了一大跳。 不过独行者究竟是谁?越来越让人感到无法抑制地好奇了,真想逼迫他开口,如果有这个本事的话。 不过就算逼迫他,他也不会说的吧,他已经当自己千年前就死了。 第494章 最强爷爷 一道金光划破这死一般的湛蓝,在冰原尽头一闪即逝。 独行者一惊,身影倏然一花,当先甩下众人,没入天际边:“是谁?” 何离剑也脸色一沉,身影跟着一花,瞬间也将众人甩在身后,刹那不见了人。 郝雄章惊道:“会是妖族与神族吗?” 盂洁瑶目露惊疑:“不,不是,灵隐梦就算拥有两把神剑,以妖族仅存的寥寥数人绝对不敢直接与神族正面抢夺水尊的神剑。” 小桃儿气道:“那个妖族一定又想潜伏一旁,等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众人均都达到神武力境前期修为,但比起独行者的力境后期,如何也追不上,唯独能追得上的只有何离剑。 他那禁忌的力量已经被不死鸟之王以不灭之火淬炼,彻底觉醒过来,竟达到了神武力境后期的地步。若非是如此可怕的力量,加以火尊的力量,他绝对杀不死毁灭。 但当时毁灭被封千年已经极度虚弱,否则他如何也杀不死。 除非他将觉醒的禁忌之力彻底发掘出来,亦即是如今他的力量虽然觉醒,但却并非真正的顶峰。 这就禁忌的可怕,刚觉醒就已经形同神武力境后期,若是他能将它完全发掘出来,不知道究竟能达到什么地步,恐怕能与五大神尊比肩也说不定。 若真能与五大神尊五大魔王比肩,那还不是真正的可怕,真正的可怕是,这禁忌之力不论是神尊还是魔王,都会被它绝对克死。 加之他如今不死不灭,他已经彻底成为神魔两界都惧怕的禁忌了,这才是真正的禁忌。 连独行者都目露几分惧色地看他一眼。 何离剑冷道:“若非是神族的叮嘱,你早就将我杀了是不是?不,非但是我,所有的人族都会被你杀掉是不是?” 独行者淡淡道:“不错,以神族的反应来说,若没有神尊事先叮嘱我会杀了你们。” 何离剑淡然而笑,讽刺道:“你不杀灵族,不杀神怪,因为他们本来都是神族,都是神兽,唯独人族是地地道道的异己,我不管你是谁,如同你眼里的异族一样,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一名令人讨厌的神族,我也不会救神界,我只要救出我所有的族人。” 独行者暗暗叹一口气:“我理解,神界无权恳请你们来拯救,这跟你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何况你们来到神界之后神族一直待你们种种不对,不过我坚信哪怕你们不肯拯救神界,神界也一定会被你们救了。” “那你就期待着吧,若非我有十五名族人被你们神族抓走,我们早就离开神界返回人界了,如此世界鬼才会待在这里。”何离剑冷笑。 独行者默然,许久许久才道:“真是讽刺。” 真是讽刺,神族不容异己,但五大神尊在自己死后却只能让异己来拯救神界。 金光再度一闪,从白皑皑的冰原上激射而出,在高空中横扫而过,呼啸着将何离剑与独行者的衣袂吹得飞起。 何离剑冷然望下去,见到两个人影正飞速交缠在一起,点点寒光在金光中暴风骤雨一般闪现,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之声,飞溅出一片一片火花。 何离剑厌恶地皱起眉头,他不想插手,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但千年里一直阻止神族杀害灵族的独行者飞速掠了下去,宛若一柄从天而降的利剑,势不可挡地插入那片剑光之中。 那是一名神族与一名灵族。 当,独行者挥出一剑,将双方交缠在一起的长剑击飞,冷道:“住手。” 这名神族与灵族显然全神贯注要杀死对方,全然没有察觉到独行者的到来,大吃一惊,同时往后掠开,一看到是独行者,脸色同时刷的苍白了。 “独行者。”那名神族宛若这冰原一样冰冷,声音也是硬邦邦的宛若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块。 而那名灵族则是一位须发苍白的老者,按照人族的年纪来形容的话,他应该有九十几岁了,枯瘦的身形颤巍巍的,随时会被冰原上刮过的冷风吹散。 这老者也惊道:“独行者?” 独行者冷道:“双方就此作罢,否则……。” 那名神族冷道:“否则怎么样?你要杀了我们?独行者,你身为神族却百般出手救下灵族意欲何为?既然已经绝望那为什么不杀了自己一了百了。” “若是不愿意死去那就该帮着我神族一族拯救神界,不要求你灭绝灵族,以你出没神界各处险境的本事和经验,要有你的帮助这冰原巢穴早就被我们解开了,但你却赖着不死,还缕缕救下灵族,简直蛆虫不如。” 独行者两不相帮,但却两边都帮,他的举动早就在千年里引起神族不满。不过碍于他力境后期的可怕修为,神族倒也拿他没办法。何况,他也不是一直只救下灵族,他也曾经在险境中出手救过不少寻道者。 这种人真是让人心中来气,却又无可奈何。 那老者突地仰天哈哈大笑,尽是仇恨,对独行者冷声喝道:“独行者,纵然是你也不能阻止我杀了他,为了杀他我近百年里一直不断追寻,总算是在这里给我找到了,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都不能阻止我。” 独行者一抖长剑:“若是神界马上就能重生,你们还要死斗吗?” 那名神族目中喷出怒火,冷冷道:“你也会幻想神界能重生?” 老者倏然一剑挥出,呼啸着朝那名神族而去,竟然完全无视独行者,怒声喝道:“神佑,给我去死吧。” 他果真不是开玩笑的,他说了,除非独行者将他杀了,不然谁也阻挡不了他杀死这名神族。 神佑也是杀机炸开,一剑呼啸着朝老者而去:“谁也救不了你。” 他也不是开玩笑的。 何离剑却被那老者的一剑惊到了,心中暗道:“神武者?这名灵族竟然是神武者。” 看那一剑带来强烈的金光,他着实吃惊:“神武力境前期的神武者。” 灵族因为神力微弱的缘故,只能使用术法来替代,而纯粹的灵族神武者何离剑至今为止只见过一名,正是一路上陪着人族至今的荧惑显。 一出生就拥有强大的神力,因为强大的神力而能成为神武者的灵族本就几乎不可能存在,荧惑显已经算是另类。 而这名老者,竟然是另一名灵族神武者,其修为更是达到力境前期修为,如何不让人吃惊? 独行者长剑一卷,将两人的剑光同时吞噬掉,对力境后期修为的他来说这轻而易举。 可是神佑与那名老者却失去了理智一般,怒吼着朝彼此冲了过去,竟真的将独行者视若无睹,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到底是什么仇恨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何离剑暗暗吃惊,那名叫做神佑的神族,是一名天诛者,其修为也是神武力境前期。修为能达到如此地步的天诛者,何离剑只见过两名,刚来到神界就见到的神通,以及已经死了的神威。 他隐约料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沉。 荧惑部族的族长乃是荧惑隐,荧惑隐本名神隐,因为他本身就是神族,乃是神族天诛者中排位第五,而神通则是排位第三的天诛者。 至于神威排位第几何离剑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这名叫做神佑的天诛者,与神威一起就是排位第四与第二的两名天诛者。 “排位第四或第二的天诛者都已经来到冰原巢穴。”他心中一紧,当先飞掠进去,暗道不妙,“神族,已经先我们一步进入冰原巢穴了,否者这名天诛者不会出现在这里。” 独行者也担心地抬头看一眼飞速掠进去的何离剑,何离剑已经推测出神族早就进入冰原巢穴,独行者当然也推测到了。 当下一声底喝,长剑再度一抖:“你们两个先老老实实趴着吧。” 他不愿意杀死任何一方,唯独将他们两个都击倒,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两人身上了。 却听见高空传来一声惊呼:“爹。” 独行者一愣,这是荧惑覆的声音。 这么一愣,神佑与老者再度交缠在一起,宛若两头失去理智的猛兽,相互死咬着,除非对方死去,否则不论哪一方都不会停下。 荧惑芙则惊惧地瞪大眼睛:“排位第二的天诛者,神佑。” 荧惑兰更是当先扑了下来:“爷爷。” 荧惑显怒吼着在她身边,长剑当先挥出,呼啸着朝神佑背心袭去:“荧惑流,我来帮你。” 姚羡琦一惊:“爹?爷爷?这就是荧惑兰的爷爷吗?他竟然也是神武者?” 郝雄章惊道:“尚且是神武力境前期的神武者。” 六人禁不住呆住。 荧惑覆怒吼着扑落,与荧惑芙齐声喝道:“独行者,哪一次都行,唯独这一次你不可阻止我们,我们势必要杀了神佑。” 独行者禁不住愣住了,看着这四名荧惑部族扑落下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四道金光呼啸着来到神佑身后,神佑头也不回,身影一花,电光火石之际飞掠开去。 老者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那四名荧惑部族,脸上一喜,旋即又勃然大怒,厉声怒骂起来:“混账,谁让你们动手,谁都不准动手,要看可以看,不准动手。” 说罢,咬着牙,嘿嘿冷笑,冷视神佑:“我要与他公平决一死战,我荧惑部族本来乃是灵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四百年前就是因为他背后偷袭令我重伤,这才让荧惑部族一天不如一天,否则,就算是神族也不敢动我灵族一根汗毛。” 郝雄章听得大吃一惊:“什么意思?难道原本的荧惑部族强大到神族都不敢触碰的地步吗?” 老者冷冷道:“独行者,你不该马上进入冰原巢穴才对吗?神族恐怕已经解开里面的结界了,遗忘巢穴与赤焰巢穴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是要阻止我荧惑流,还是阻止里面的神族?” 众人脸色一变。 神佑一声长笑,充满鄙夷:“阻止?独行者,你真以为神族奈何不了你?” 荧惑覆冷声道:“独行者,我灵族原本与神族势均力敌,那是因为我荧惑部族的强大使然,但若非神佑背后偷袭我爹,荧惑部族也不会迅速衰弱,致使灵族开始四处躲避神族的灭绝,如果你要阻止我们的话,我不会因为你救过我两次而手软的。” 荧惑芙也恨得咬牙:“当做我求你,独行者,唯独这一次不行。” 独行者目中百般疑虑。 荧惑流讽刺道:“你放心,我要的就是与他公平一对一,我跟他不一样,我可不会为了灭绝对方不择手段,甚至背后偷袭。” 荧惑芙哀声恳求:“独行者。” 六名人族听得紧张起来。 独行者狠狠咬牙,一语不发,转身离去,眨眼消失在这块冰原的深处。 荧惑芙对众人道:“你们进去吧,我们很快就来。” 六人相视一眼,唯有如此,如今荧惑部族五人都是力境前期,绝对不会有事,当下纷纷点头,一声不吭飞速追着独行者而去。 神佑却笑了:“早就料到你们会追来,神耀所料果真不错,这一次就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了,人族,禁忌,就趁着这一次全都一网打尽,之后便只剩下找出那名灵族,将灵隐幻刃夺过来,神界,必将重生。” 荧惑兰吃了一惊:“神耀?排位第一的天诛者?都亲自来到这里了?” 荧惑覆冷冷道:“那是肯定的,神族如今只拥有金尊与土尊的神剑,而火尊与木尊的神剑却在妖族手中,水尊的神剑必须是他们的,否则他们可能永远都凑不齐五大神剑,反而是妖族能凑齐。” 荧惑芙隐隐露出一丝不安:“如此说来,神悔也已经来了。” “妖族?”神佑一愣。 荧惑显冷笑道:“不关你的事,荧惑流,杀了他吧,虽然排位第二,但是却连神通都不如,神族之中就他最卑鄙,之后便是神威,唯独神通还算有点神族的尊严。” 神佑背后偷袭荧惑流,致使原本足以与神族匹敌的灵族开始一边倒,而神威则干脆利用暗冥部族意图灭绝灵隐部族,这两名天诛者一样的卑鄙无耻。 但对他们来说也许并不在意卑鄙不卑鄙,他们只要清除掉灵族就可以了,也许他们甚至认为,清除灵族就是要用最卑鄙的手段才能解恨,因为对他们来说灵族背叛了神界。 荧惑流狞笑道:“终于能如愿杀死你了,神佑。” 蓦然狂吼,扑了过去:“去死吧。” 神佑面色极度难看,虽然对方有五人,但却竟然真的要以一对一,也许这刺激到了他的自尊。他一声不吭,冷冷一抖长剑,也朝荧惑流合身扑过去。 白皑皑的冰原上,金光再度闪现。 第495章 冰冷无情 噔噔噔,荧惑流苍老的身影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 原本平整如镜的冰面现在也像一张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相互连接在一起般,裂开一道一道巨大的口子。 在两位神武力境前期的神武者残暴破坏之下,冰原千年里首次裂开,但它依旧能将站在冰面上的人倒映出来。 当,荧惑流长剑奋力撑在这比精钢还要坚硬的冰面上,愣是不肯就此倒下。 但他终究达到了极限,依旧扑通一声脱力往后摔倒。 荧惑覆将他接在怀里,颤声道:“爹。” 荧惑兰也落在荧惑流身边,惊道:“爷爷。” 荧惑流吃力地抬起眼,看到荧惑兰的时候笑了:“哦,你也来了,不愧是我荧惑流的孙女,看这样子也到了力境前期,好,没给我丢脸。” “爷爷。”荧惑兰急得叫道,“你不要动。” 荧惑流却沉声道:“扶我起来。” 荧惑覆将他扶起来,他却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若是荧惑覆一松手,他立即会一头栽倒在这冰冷坚硬的冰面上。 但他怒瞪着双眼,直勾勾看住对面的人。 神佑苍白着脸,单膝跪地,手中的长剑已然断为两截,不住颤抖着,他也站不起来了。 荧惑显看得心惊,哆嗦声音:“没想到居然是平手,了不起,只可恨不能将他杀了。” 对方可是排位第二的天诛者,能与如此神族打成平手对灵族来说想都不敢想,甚至连做梦都梦不到。 但这位老者办到了,除了荧惑显之外灵族鲜有的神武者,荧惑流,他竟办到了。 荧惑流一看到神佑,原本虚弱的他立即又被怒火冲击得充满了无尽的力量:“扶我过去,我要亲手杀了他,哼,排位第二的天诛者,原来公平一对一的情况也不过如此,难怪只能偷袭我。” 一句话没说完,一声咳嗽,又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宛若一个血人。 荧惑覆怒瞪神佑,咬着牙齿,但他却不得不放弃:“爹,你已经……。” “我还能杀了他。”荧惑流又是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他根本连剑都抬不起来。 虽说彼此两败俱伤,但其实他比神佑还要惨一些。 正在他气呼呼瞪着神佑的时候,荧惑芙身影一花,落在神佑面前,缓缓抽出长剑,双指幽然往剑身上轻轻一抹。 “他是我的。”这老头怒上心头,喝止自己的儿媳妇,“荧惑芙……。” 神佑也微微一惊,冷冰冰看着荧惑芙,以及她手里的长剑,声音和表情宛若冰雕:“这就是灵族说的一对一吗?” 荧惑芙冷冷一笑:“什么一对一?哦,是,是一对一,现在是我对你。” 神佑脸皮微微一抽,他终于有了表情,不过是极度难看的表情,慢慢闭上双眼,咬牙恨声道:“你动手吧。” “你不服气吗?”荧惑芙冷道,“如果你没有偷袭我爹的话,我现在也不会杀了你,而是让你走,别不服气,我跟你们神族学的,那就是不要讲什么道义不道义,公不公平,要不要脸,更别提什么自尊不自尊,多谢你了,如你所愿,我在按照你的意思来一对一。” 剑光一闪,嗤,一颗人头从那白皑皑的冰原上飞出。 荧惑部族五名灵族在那一时间都冷冰冰看着这颗人头,没人说话。 当这颗人头在脚下坚硬冰冷的冰面上咕噜噜滚动的时候,荧惑流终于吐了一口唾沫:“呸。” 咕咚,神佑没了脑袋的身子呯然倒地。 荧惑流笑了,浑身顿然软下来,看着这四名荧惑部族:“太好了,你们竟然都是力境前期,实在令我无法相信。” 四人相视一眼,微微一笑,他们要向这位老者讲述的事可就多了,希望他不要过分震惊就行了。 一起看往冰原巢穴的深处,希望人族与独行者能赶得上阻止神族吧。为了得到力量而释放出这力量原本封印着的东西,这实在是太疯狂了,毫无理智可言。 而且,他们坚信的拯救神界的秘密根本不在那里,就在他们一直要灭绝的人族身上。 “走吧。”荧惑覆也笑了,扶起荧惑流,“阻止神族的话怎么能少了我们灵族。” 荧惑兰也笑道:“爷爷,路上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荧惑流哈哈大笑:“恐怕这短短的路程不够我荧惑流听完你们的故事。” 说完,担忧起来,看看他们几个:“就你们十一个人来,恐怕阻止不了神族。” 四人一笑,扶着这老者同时往冰原巢穴深处飞掠进去。 如果换成灵族的话,就算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力境前期修为,并且来个几千人估计都阻止不了神族。不过这十一个人中有一个是独行者,其身份令人好奇的神族。 如果单单独行者还不足以惊人的话,还有一名禁忌,一身禁忌之力简直是神族与魔族的噩梦。 嗖,何离剑稳稳地在高空中掠过,脸上泛出一丝冷笑,魔泣剑幡然在手,刹那化作一道冰冷的鲜血,随时绽放出那独有的血红色剑光。 魔泣剑,原本是为了灭绝魔族而铸造出来的剑,没想到在灭绝魔族之前却被他用以诛杀神族。 十余道金光从冰原之中激射而出,分成十余个方位将他牢牢封在其中,他根本无法避开。 他只能强行冲过去,要强行冲过去就只能杀了那十余名神族,这就是魔泣剑被用以诛杀神族的原因,他不得不杀了他们。 一道红光冰冷地在高空一闪,刹那将这十余道金光撕成粉碎。 嗡,同时,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凭空浮现,将他完全笼罩其中,不论是时机还是位置都捏拿得精准无比。 何离剑不偏不倚就落在这轮五彩阵印的正中心,五种色彩的光线立即疯了一样飞速旋转起来,宛若在绞碎什么东西一样,看过去极为骇人。 何离剑身体微微一顿,被这轮五彩阵印阻挠了一下行动。 十余条人影片刻不敢迟疑,从冰原之中激射而出,同时挥出第二剑,十余道金光呼啸着朝何离剑激射过去。 这是十余名冰冷无情的天诛者。 “是禁忌,五行封印奈何不了他多久,他始终会挣脱的。” 这十余名神族脸色沉下来。 何离剑的力量并非是神力,不论天道无形还是五行封印都无法封禁他的力量,这些神族早就知道了,是神铃告诉他们的。 所以这轮五彩阵印的目的不是封禁他的力量,而是暂时封住他的行动,这十余名天诛者唯一能杀掉他的机会就只有他的行动被暂时阻挠的短短一瞬间。 金光灿灿,天地一片迷幻,何离剑只是冷笑,双眼如血。 第496章 血光之灾 崩,这轮五彩阵印在刹那崩碎为一片迷人的粉末,花粉一般飞扬在半空,将何离剑笼罩在内,看过去又像是一朵一朵巨大的烟花,看得叫人痴迷。 轰隆隆之声同时不绝于耳,十余道金光全数击中何离剑。 “成了。”十余名天诛者抹了一把汗,又惊又喜,暗暗松了一口气。 嗖嗖嗖,又是十余名神族飞速掠过来,正是施展那轮五彩阵印的寻道者们。他们纷纷停在这十余名天诛者身后,大气不敢出,紧盯那片金光。 “不可掉以轻心,直到亲眼见到他死了为止。” 经由这十余名寻道者的提醒,十余名天诛者沉声底喝,纷纷凝聚神力,随时准备再度挥出第三剑。 而那十余名寻道者早就在飞速捏动各种手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时候。 与禁忌死战,必须一鼓作气,期间不得松懈片刻,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嗤,一道红光突然在那片金光中闪现,宛若鲜血一般,从金光的包裹中激射出来,金光刹那荡然无存。 十余名天诛者惊得齐声大呼:“如何可能,你我十余人都是体境后期,这禁忌之力果真是天生克制我神族,哪怕不过体境前期也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吗?” 神铃离开何离剑的时候,何离剑是神武体境前期,但那是以前。 “五行封印。”十余名寻道者恰好捏完手势,看得心惊肉跳,满头冷汗淋漓,电光火石之际出手,又是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嗡的浮现出来。 十余名天诛者同时大喝,十余道金光第三次呼啸而出。 何离剑冷道:“寻道者,为了探究神界而诞生的寻道者,不去探究神界奥秘却一直封禁异己,天诛者,名为天诛,行的却不是天道,而是不断灭绝自己曾经的手足。” 神族曾经的手足当然就是灵族,天诛者诛杀的就是灵族。 他冷冷一笑,看着这轮五彩阵印,以及那呼啸而来的十余道金光:“真是一个该死的世界,就算我能,但为什么要救这样的世界?” 一道狰狞的血光倏然从魔泣剑上炸开,天地一片血红,这片血红诞生瞬间将那轮五彩阵印崩成粉末,将那十余道金光瞬间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十余名寻道者与天诛者的惊呼,以及惨叫。 伴随惊呼与惨叫的,是他们身上炸出来的鲜血,如雨一般从高空洒落。 呜,这片血红之光呜咽着消失,被人用手硬生生抓灭了似的。 何离剑冷冷看着那数十名神族,他们都活下来了,但是想要再度举剑已经完全不可能,一个一个惊惧地看着何离剑。 “神武力境后期。” 这才是何离剑现在真正的实力。 想要将如此修为的剑光一把熄灭的,只有同等的修为才能办到。 何离剑冷冷道:“你又不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何离剑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苍白着脸,似乎为自己千钧一发之际赶到而心有余悸,如果慢半步这数十名神族顷刻全都变成一片血浆。 “独行者?”数十名死里逃生的神族震惊地瞪大眼睛。 独行者暗暗松了一口气:“在我面前不能有任何神族与灵族死去。” 何离剑嗤之以鼻,冷冷瞥一眼这数十名神族:“如果就算我不愿意也会无意中拯救了神界的话,他们死了也会得到重生不是吗?但若是换成我的族人和灵族,谁来重生他们?” 人族本来就死不能复生,灵族已经彻底与神界断绝了所有关系,人族与灵族一旦死了,就无法重生了,就算神界想重生他们也办不到。 独行者脸皮微微抖动,确实,这对人族与灵族太不公平了,而他救下这数十名神族更显得原本就不公平的天平又往神族那边偏了一点。 既然他一口咬定人族不论如何都会拯救神界,那即是说神界是注定被人族重生的,不论人族愿不愿意,神界都会被人族重生。 那么何离剑就算杀再多的神族,死于他手中的神族始终会被神界重生。 根本没有必要救被他杀的神族。 独行者无言以对,默然不语。 “哼。”何离剑讽刺地笑了。 倏地,血光再起。 独行者大吃一惊,来不及反应,瞪着双眼看这数十名神族顷刻化作一片血雨从天而降。 何离剑咧嘴狞笑道:“我依旧要杀了他们,反正他们会被重生的不是吗,反正我们人族的到来是注定的不是吗,反正我人族不论愿不愿意都会救了神界不是吗?你心疼吗?” 独行者面色苍白,露出震惊之色,颤声道:“你……你……。” 何离剑嘿嘿冷笑,身影一闪,继续往冰原巢穴深处掠进去。 独行者露出一丝惊惧,也紧随其后,紧紧盯着他的背影,颤声道:“何离剑,你不要真的成为禁忌了。”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啊。”何离剑冷道。 独行者默然不语,面露不安之色,警惕地看着他的背影。 何离剑冷笑:“或者等我们有意无意重生了神界之后你再动手也不迟,到时候我们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可以不用顾虑。” 说着,一字一句道:“再说了,你现在杀不了我,我乃是不死不灭之身,虽然同为力境后期,但我却可以杀了你,因为我的力量是专门克制你们的,非但你们,连魔族也是。” 他淡淡道:“大概只有五大神尊能奈何我吧,也只是奈何罢了,如今能杀死我的一个都没有了,若是等到我的力量完全被我发掘出来,那你们完全没有丝毫机会。” “你……。”独行者越来越警惕,手按在剑柄上。 何离剑冷笑道:“你别乱来,你杀不了我的,交给五大神尊吧,只要神界重生,五大神尊也会重生了,而我如今还没完全将我的力量彻底发掘出来,要将我封印起来的话对五大神尊来说轻而易举吧?” 独行者目光变换不止,揣摩何离剑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何离剑不屑地回过头,不去理会他。 许久,独行者道:“不,五大神尊不会被重生,神界与魔界一样,只有五大神尊与五大魔王是不会被重生的,而是重新从族人之中挑选出来。” 说着,这名千年孤独的神武者语气沉下来,目光也沉下来:“确实现在是杀你最好的机会,我发现你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若是等到你将自己的禁忌之力彻底发掘出来再想着杀你就太晚了,恐怕到时候连五大神尊都奈何不了你。” 他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依旧还是选择相信你,你的族人曾经跟我说过你的事,你从始至终没有选择魔族,单凭这一点我依旧相信你。” “应该是生怕我们不救神界吧?”何离剑冷笑,嗤之以鼻,“就差最后一把神剑了,它马上就要被唤醒,一旦它被唤醒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是将五大神尊隐藏起来的核心碎片的线索显露出来,还是根本什么线索都没有呢?” “每个人都在期待这最后一把神剑被唤醒会带来什么。”他笑道,“这关乎每一个人的命运,如果带来的是核心碎片的线索,人族就没用了,灵族就可以大肆灭绝了,如果没有线索,人族就有用了,而我人族是不会让你们动灵族半根汗毛的。” 独行者微微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喃喃道:“你说得对,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所以不光是何离剑,神界中每一个人都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千年了,千年的等待等来的会是什么? 不光是神界能否重生的问题,而是三个种族生与死的问题。 如果是核心碎片的线索,那么人族与灵族死。 如果不是核心碎片的线索,那么人族与灵族活。 但,人族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救了神界,所以不是核心碎片的线索而人族其实根本救不了神界的话,神族、灵族、人族全都死。 同样是死,如果神界能重生,那么神族之前所有死去的族人全都能被重生,唯独人族与灵族却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人族还好,人族本就是不会重生的种族,古往今来不贪恋生死的人族一抓一大把,那都是人族传说中的人物,受人敬仰的人物。 灵族既然宁愿背叛神界背叛神族舍弃不老的生命,舍弃可以被神界重生的身份,那么他们也对生死毫不留恋。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救的这个世界和种族曾经如何对待自己,哪怕自己杀死他们他们依旧会重生,何离剑心里就很不痛快。 单凭这一点就极度不公平,凭什么令人厌恶的神族却要被重生,让他觉得可爱的人族与灵族却死了就死了。 所以他感到不快,感到愤怒,尤其到了神界与三族即将迎来决定性的最后一刻的时候。 这种不快和愤怒就变成了焦躁。 因为他们肯定赶不上了,他们肯定阻止不了神族了。 何离剑冷冷叹了一口气,望着冰原巢穴深处飞速而来两个小黑点:“我们赶不上了。” 独行者看着那两个小黑点,淡淡道:“神耀,神悔。” 神族的两位领导者亲自出马,亲自阻止这个禁忌与独行者,不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第497章 武战神 这两个小黑点一花,停在何离剑与独行者面前,一男一女,面无表情,正是神族的领导者,神耀与神悔。 何离剑也停下来,冷冰冰看着对方。 他厌恶地皱起眉头:“明明看着完美无缺,却让人觉得比屎还恶心。” 这一男一女不论样貌身材无可挑剔,让痴迷而无法自拔,寻常人一见到他们两个不论男女老幼都会无法自已。 但何离剑只觉得恶心。 独行者淡淡道:“你进去吧,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何离剑神色微微一动,以为自己听错了。 独行者盯着神耀与神悔:“其实我现在可以将你杀了,并不费多大的力气,但我相信你,你进去吧,神耀神悔在这里的话里面所有的神族都奈何不了你,唯一能奈何你的神耀神悔都在这里了。” 何离剑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独行者要单独一个人应付神耀与神悔? 而且他说其实可以轻易杀了自己,那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也是力境后期吗?难道说神武者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力量? 神耀冷道:“独行者,果不其然,真是你来了。” 神悔素手一抖,一柄幽暗长剑现在手中:“昔日的武战神,如果没有神尊的神剑你确实可以轻易就杀了两名力境后期的神武者,但可惜我们两个拥有神剑。” 独行者脸色微微一变,神悔手中的长剑泛着幽暗的光泽,确实是神武土尊的神剑,暗玉之羽。 他看往神耀。 神耀淡淡一笑,也抽出腰间长剑,但见一道金光被他握在手里,金灿灿的:“既然发现并非核心碎片,我们当然尝试着将金尊与土尊的神剑唤醒了,武战神,你真要让这个禁忌进去而独自一个人面对我们两个吗?” 何离剑脸色绷紧了,盯着神耀与神悔手中的两柄神剑。 独行者许久才长叹一声,缓缓抽出长剑:“说来也是,两名拥有彻底被唤醒的神剑的力境后期,也许我的胜算不大。” 看一眼何离剑:“那你不能先进去了。” 何离剑绷着脸,目光从未从神耀与神悔脸上移开:“武战神?” 神悔轻轻一笑:“他依旧是不肯告诉你们他的身份吗?所谓的武战神乃是神兵的将领,神兵则是我神界的战士,与魔族的魔兵一样,直接诞生于神尊,亦即是说,神尊死了的话神兵就不存在了,神尊要重生了的话,神兵也会跟着复活。” “神兵?”何离剑吃了一惊,他没忘记自己曾经面对的魔兵。 神悔笑道:“看来你应该见过魔兵,神兵并非神族,而是神族的杀戮工具,每一个都是力境后期,也就是说每一个神兵都相当于力境后期的神武者,至于武战神,则是奉神尊之命统领神兵作战的战神,武战神,修为已经不能用神武者来衡量了,早就超越了神武者与魔兵。” 神耀凝视独行者的一举一动,大气不敢出:“不过有过证据,武战神的极限是同时应对五名神兵,亦即是武战神的修为是力境后期的神武者的五倍。” “而且武战神不止有一个,独行者,你只不过是所有武战神之中最幸运的那一个,只有你活下来了。”神悔目中微暗,看着不说话的独行者。 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自尽,自己的神兵已经不在了,自己的神尊也不在了,失去了神尊与神兵的武战神还活着干什么?” 何离剑震惊了,原来这就是独行者真正的身份,神兵的将领,直属于五大神尊的将领,统领神兵之将。而且武战神不只有一个,唯独独行者一个幸存下来。 难怪他能解开天道无形,难怪他能以五行之道复活了六名人族。 因为他是距离五大神尊最近的人。 而他坚决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正是因为失去了神尊与神兵的武战神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 但他却不得不活着,因为五大神尊给他留下继续活下去的嘱托。 便是等待人族的到来,引导这个异族。 何离剑颤抖起来,不敢置信看着独行者:“你是因为我们才苟活至今的吗?其实你早就想自尽了吧?” 独行者面无表情,只是目光黯淡,淡淡道:“只要你们真能拯救神界就好。” “你……。”何离剑刚才还对他咄咄逼人,此刻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战神,统领神兵的将领,神界中原本不止有一名武战神,他们都直属五大神尊,为五大神尊而战。可以想象千年前数不尽的武战神统领数不尽的神兵与魔族死战的情景,那是鲜血与怒吼的战场,在剑光之中此起彼伏。 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这千年里他应该无时无刻不想了结了自己,没有了神尊与神兵的武战神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但武战神与神兵代表了神尊的意志,那就是守护神界,以及神族。 所以他千年里不容许任何一名神族与灵族死在自己面前,但他的神尊与神兵却永远不存在了,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一个极度孤独的神族将领。 独行者这个称号丝毫不过分。 千年孤独,千年苟活,只为了等来人族,只为了引导人族。 何离剑莫名想起自己舍弃几乎所有的人族,而保全有资格活下来的人族。他理解这种痛苦和狠心,理解这种负罪感,这种只有自己活下来的负罪感,尚且是苟活的负罪感。 他震惊地看着独行者。 足以匹敌五名力境后期神武者的武战神,其实随时都可以杀了尚未完全发掘禁忌之力的自己,但他没有,因为他对自己还抱有希望。 因为自己从未选择过魔族。 他颤声道:“你后悔吗?” 独行者抬起长剑,对准神耀与神悔:“要看你们如何决定。” 何离剑颤抖了,如果自己决定舍弃神界而去,那他定然后悔不已。 魔泣剑嗡嗡作响,狂躁不安。 何离剑抬起了魔泣剑,魔泣剑已经如血一般通红,冷冷道:“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独行者似乎抖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是平淡的:“那就好。” 第498章 恐惧的野心 “你原本应该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吧?”何离剑一声苦笑。 既然神兵并非神族,而是五大神尊的杀戮工具,身为杀戮工具的将领肯定也没有名字了,难怪众人百般追问他的名字,他都拒不回答。 独行者居然骄傲地笑了:“名字不过一个代号。” 神耀冷道:“你本该在千年前死去,武战神与神兵是不会苟活的。” 神悔也道:“今日,神耀与神悔替神尊完成武战神的命运。” 何离剑突地仰天大笑,笑得疯狂:“你们?你们有资格吗?” 神耀厌恶地皱起眉头:“禁忌,你又有资格诞生了?” 禁忌,本来是绝对无法诞生的,但何离剑就是诞生了。 何离剑笑罢,看着这对俊男美女:“好,很好,我与独行者本来都不该活着,那就当我们两个这一次应该死在你们手里,我们两个这一次是死定了,可不可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神悔一愣:“你说。” 何离剑又想起那名魔族少女,叹了一口气:“你们应该不知道她是谁,就不问你们这个问题了,那就问别的,我尚未成为神武者的时候一人就能独自面对两名魔兵,而神兵却竟然是相当于力境后期的神武者,如此差距,你们如何竟然输给了魔族?” “你说什么?”神悔更加愣住,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是神武者的话你如何能应对两名魔兵?就算你是神武者也必须是力境后期,就算你是力境后期也绝对不可能独自应付两名魔兵,只能是一名。” 独行者淡淡道:“那是杀戮的魔兵,杀戮已经被金尊杀死,其魔兵乃是仅存的那头魔王以违背魔界的魔道强行重生的魔兵,自然远远不如真正的杀戮魔兵。” 何离剑轻轻一笑:“原来如此,杀戮已经被金尊杀了,所以杀戮魔兵根本不会重生,是她以自己的方法强行让它们重生,既然能创造出魔咒,强行重生已死魔王的魔兵对她来说也不是办不到的,这魔兵难怪这么弱。” 说着,一阵怅然,无尽失意:“我人族,实在是太弱了。” 试想,如果重生的杀戮魔兵不是被魔族少女强行重生的,而是正常重生,因为杀戮重生而重生,真真正正以魔道重生,人族早就灭了,人族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他心中暗暗道:“难道她是为了逼迫我投靠魔族,所以才没有派出自己的魔兵吗?” 那名魔族少女本身就是五大魔王之一,既然魔界已经彻底重生,那么她的魔兵也定然重生了。但她却没有派出自己的魔兵,而是派出被她刻意重生的杀戮魔兵。 似是有意无意一样,她似乎不愿意人族就这么顷刻灭绝,而目的就是对他施压,逼迫他绝望而投靠魔族以求得人族不被灭绝。 “如此说来,现在的人界也许还没有被毁灭,现在的人族也还没有被彻底灭绝。”何离剑心中颤抖,“一切都在她的计算和掌控中,她现在也一直在等着我从神界中回去,回去找她,回去求她。”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还在那名魔族少女的计算之中。 他颤声道:“她的野心可不小。” 独行者点头:“死亡,毁灭,以及冰原巢穴中的这名魔王都被封印着,魔界即便重生了,这三位魔王的魔兵却也因为自己的王被封印而无法重生。” “至于已经被杀死的杀戮,则可以被她强行重生,因为杀戮不在,杀戮魔兵的军权是空缺的,但剩余三大魔王的军权却不是空缺的,只是无法使用罢了,强行重生的话她也只能强行重生杀戮魔兵。” 说罢,一字一句道:“这头唯一从神界中逃出去的魔王,野心是独占整个魔界,而不是五大魔王共治,神界本来就已经死了,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度重归神界,但她却为了找齐五令而入侵人界,不论如何要重返神界,是因为她想趁机杀了这三头被封印的魔王。” “只为了想要一个人独占魔界。”何离剑颤声道。 刹那,一阵恐惧无形地将他吞噬了。 那名纯真无邪的少女,是最恐怖的。 她到底是恐惧还是贪婪? 何离剑沉声道:“如此看来她应该就是贪婪。” 独行者却道:“也不一定,可能是恐惧,除了恐惧没有人有如此令人胆寒的手段。” 神耀与神悔已经听出了一些。 神悔冷道:“有趣,杀死你们之前竟然能知道这么多,确实,除了恐惧不会有人有这么令人胆寒的手段了,只有恐惧。” 神耀也面色动容:“因为贪婪是愚昧的,因为贪婪,所以没有头脑,原来如此,我们正要释放出来的魔王就是贪婪。” 何离剑冷道:“你们知道自己正在释放五大魔王之一?真是让我欣慰,我还以为你们蠢得比贪婪还蠢,贪婪得比贪婪还贪婪。” 想要得到神尊的力量,就必须释放出这力量一直封印着的魔王,只有极度的贪婪才会宁愿要力量而释放出魔王。 神悔冷道:“我们贪婪?就算我们现在不释放出来,以水尊日渐变弱的封印贪婪迟早都要自己冲破这封印,与其等她自己冲破封印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人族,你对贪婪的定义未免太过幼稚了。” 确实,被封印的死亡尚且能透过封印让灵隐梦变成妖族,说明神尊的封印一天比一天弱。 而赤焰巢穴中毁灭的封印是最弱的,所以不死鸟因此诞生,千年里不断以不灭之火焚烧泄露出来的魔力。 神尊对三大魔王的封印千年里确实一天比一天弱,就算人族不来,它们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冲破神尊的封印。 神耀冷道:“因为神尊已经死了,所以封印才会日渐变弱。” 这就是真正的原因,神尊已经死了,封印因为失去神尊的支撑而不断变弱。 神耀说完笑了:“但你们的到来却给出了解决的办法,你们口中的五令,就是解决的办法,五令,即是五大神尊的力量结晶,只要拥有五大神尊的力量,反而将它们释放出来才是正确的选择,释放出来然后杀掉,因为我们拥有了神尊的力量,我们可以杀了它们。” 不论死亡还是毁灭,因为被封千年已经极度虚弱,拥有神尊的力量的神族完全可以杀了它们,不用惧怕将它们释放出来,这头被封印在冰原巢穴的魔王也是一样。 何况,神族那时候至少已经拥有三柄神剑,面对这最后一头魔王完全胜券在握。 “但在拥有神尊的力量之前,我们不论如何都不敢将它们释放出来。”神悔淡淡一笑,莫名露出一丝哀愁,看了何离剑一眼,竟带着一丝感激,“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不过,你是禁忌,我就不用向你道谢了。” 何离剑几乎要窒息,人族的到来引发了神界一连串的反应。 这似乎是五大神尊早就计算好的。 如不死鸟所说的,人族来早了,来晚了,都不行。来早了,被封印的魔王还不足够虚弱,来晚了,魔王早就冲破封印了。 第499章 毁于一旦 “你们何时发现其实是封印着魔王?”何离剑颤声道,他强烈感到自己被人算计了。 被五大神尊算计了,五大神尊似乎已经算到人族会在这个时候被迫逃入神界,时间刚好不早不晚。 更重要的是,那名魔族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五大神尊的算计,反过来利用了五大神尊的计算。她并没有毁灭人界,没有灭绝人族,何离剑可以肯定,就是为了看到他绝望而投靠魔族。 只要拥有了禁忌,她就拥有了三界。 神悔一笑,充满庆幸:“就在刚才,我们已经发现水尊神剑所在之处,在那瞬间我们察觉到其实神剑封印着魔王。” 原来如此,除了独行者,神族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神界中存在着被封印的三大魔王。 不知道为什么,何离剑战意全无,魔泣剑不自觉慢慢放下,看了一眼独行者:“怎么样?” 没有必要去阻止了,就算现在去阻止也没有必要了,毕竟被封印的三大魔王冲破封印是迟早的事。人族的到来似乎也就只有提供解决的办法而已,并没有什么拯救神界的注定使命。 何离剑从始至终也不相信人族能拯救神界,因为人族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拯救神界,毫无头绪。 也许,人族的使命就仅仅是将五令送到神界,让幸存的神族将迟早会冲破封印的三大魔王杀死罢了。 而拯救神界的办法,也许就是五大神尊藏于五大神剑之中的线索,那就是核心碎片下落的线索,人族根本不可能救了神界。 人族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独行者也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神耀冷道:“武战神,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正在顺从神尊的意愿将五大神剑取到手,并以五大神尊的力量杀死三大魔王,被封印千年,我们可以轻易就杀了它们。” “事实上你们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剩余的两大魔王已经被你们杀死了,难道拥有三大神剑的我们还杀不死最后一头魔王?”神悔看着独行者,“怎么?还要阻止我们吗?” 何离剑苍然苦笑,完全失去了兴趣:“已经跟我人族完全没有关系了。” 说罢,对这两名神族的领导者道:“水尊的神剑让你们去取,我的族人必须毫发无损放了,我们将就此离去,不再踏足神界半步。” 神悔冷冷道:“什么意思?我神族从未伤过你十五名族人半根寒毛。” 说着,目中杀机顿现,冷森森道:“这一次确实是你们人族的到来解决了所有问题,核心碎片的下落定然就在五大神剑齐聚之后显现,已经不用怀疑,你的十五名族人可以放了,所有人族都可以离开神界。” 暗玉之羽一抖,冷道:“但你,必须死,禁忌。” 何离剑冷笑着,他早就料到会这样:“可以,先让所有人族离开神界,之后你们要怎样都行。” “不。”神耀冷笑道,“你不用怀疑我们,我们说让所有人族离开神界就会让所有人族离开神界,但你,我们却必须怀疑你,禁忌,你不会这么乖乖受死的。” 独行者忽而道:“不,这不对,神尊说了拯救神界的是人族。” 倏地抬起长剑,冷道:“禁忌本来也是人族,神尊有言,拯救神界的是人族,不是五大神剑,神尊,从不说虚言,你们不准碰他,任何一名人族都不准碰。” 神耀与神悔脸色一变。 何离剑一愣。 独行者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你们意欲取得神尊的神剑,那就是错的。” 既然拯救神界的是人族而不是五大神剑,那么将五大神剑取到手肯定就是错的了。 神耀与神悔蓦然大喝,同时扑了过去:“那就死吧,你早该在千年前死去了。” 何离剑心中一凛,大喝一声,魔泣剑嗡的闪出一片血红剑光,怒道:“独行者,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得到神族领导者的应允,好不容易争取到所有人族都可以毫发无损离开神界,却被这个独行者对神尊嘱托的固执毁掉了。 刹那金光乍现,金光中唯独那红光极度醒目,不论在什么地方,总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轰隆,两道金光,一道白光,一道红光,同时撞击在一起,瞬间将这湛蓝的天空与冰冷的冰原炸开,巨大的冰块腾空飞起,又在三种颜色的剑光中崩成粉碎,再由粉末化作一片白蒙蒙的水汽向四面八方吹散开。 红色的剑光,是何离剑的禁忌之力,白色的剑光,是神武土尊的暗玉之羽,两道金光,则分别是独行者的剑光与神武金尊的金雷之剑。 独行者一声闷哼,身影在三种剑光中飘摇,但他依旧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身为武战神的他足以匹敌五名力境后期的神武者,若是神耀与神悔并未拥有神剑的话,他完全轻松应对。 神耀与神悔乃是神武力境后期,这才是最致命的,神武力境后期,已经足以将神剑的力量发挥出来。虽然并不是十成的力量,但绝对远远超过了五名力境后期修为的神武者。 剑光消散,神耀目露敬佩:“不愧是武战神。” 神悔则既厌恶,又惊惧地瞪着何离剑:“禁忌之力,若非你的力量对我神族拥有克制之能,你早就死了。” 何离剑面色无血,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禁忌之力克制神族与魔族,刚才那一剑根本无法将她的那一剑消掉。 她那一剑可是力境后期的修为中夹着土尊的力量。 何离剑自己使用过火尊的力量配以自己的禁忌之力杀死毁灭,知道两种力量同时爆发出来的恐怖。 他手里的魔泣剑嘤嘤嗡嗡作响,不知道是惊惧还是兴奋。 这把魔泣剑经由荧惑芙与荧惑覆重铸开光,已经将自己完全展露出来,何离剑的力量是什么特性的,它就是什么特性的。 何离剑的特性是,非神非魔非人,克神克魔克人,魔泣剑也是如此。 剑,因为主人的特性而被赋予同等特性。 盂洁瑶所用的剑本来是寻常的剑,本来是无法重铸开光的,但在她神力的作用下竟然也拥有了特性,故而能被荧惑覆重铸。 魔泣剑更是如此,魔泣剑本来就是铸剑大家四方院唯一一把无法完成的剑,亦即是人界中最强的剑。 得到重铸开光之后,它已经可怕到足以与神剑抗衡的地步。 第500章 最强寻道者 “混蛋。”何离剑颤声道,咬着牙齿。 独行者微微调息:“刚才确实是所有人族离开神界最好的机会,但神尊有言,拯救神界的是人族,并非五大神剑,所以将魔王释放出来是错误的,即便得到五大神剑也无法拯救神界,而如果让你所有的族人都离开神界,那还有谁来拯救神界。” 何离剑怒道:“你这自私的混蛋,去你的神界,我才不管神界。” 独行者似乎知道他不过是气话,淡淡一笑,朝神耀与神悔扑了过去:“一切都是注定的,将这两把神剑夺过来,如此水尊封印的最后一头魔王就算已经被释放出来,也不必担忧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人族的了。” 何离剑气得七窍生烟,唯有咬牙也扑了过去:“竟敢算计我。” 他总觉得从千年前开始人族的命运就已经被五大神尊计算好了,也许独行者说得对,一切都是注定的。 但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那名察觉到并且反过来利用五大神尊的计算的魔族少女,五大魔王之一,恐惧,她现在正在盘算着什么? 如果神尊的计算没有错的话,人族始终会重生神界,而她会如何利用这一切? 这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何离剑至今为止从未从她手掌心中逃脱掉。 神悔忽而微微泛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一手握着土尊的暗玉之羽,另一手却在飞速捏动各种手势。 何离剑心中一动,冷笑道:“天道无形?还是五行封印?不说对我有用没用,连对独行者都丝毫不起效果的东西。” 这一剑带着狂怒刺了过去:“你居然还在用。” 独行者面色却倏然大变,厉声喝道:“先阻止她,她乃是神族中最强的寻道者。” 原本朝着神耀而去的那一剑半途强行转弯,呼啸着朝神悔而去,与何离剑一前一后形成包夹。 神耀吃了一惊,神武剑法神明天威刹那应声而出,喝道:“妄想。” 轰隆,何离剑这一剑与暗玉之羽相击在一起,从这把土尊的神剑上传来的力量确实不如神耀的,神悔果真本来就是一名寻道者。 与此同时,独行者那一剑呼呼作响,已经来到神悔身后。 看他一脸紧张,何离剑莫名称奇,不论是天道无形还是五行封印其实对两人都没用,何离剑的力量并非神力,独行者则是武战神。 力境后期的寻道者不论怎么尝试都无法禁锢武战神,为什么独行者却如此惊慌? 他低喝一声,魔泣剑并未从暗玉之羽收回来,而是直接再发第二重力道,猛然连同暗玉之羽朝神悔推了过去,冷道:“死吧。” 神悔虽然是力境后期修为,但毕竟不过一名寻道者,以力量对抗力量的话完全无法抵挡,手中的暗玉之羽当即被他推着往粉嫩的脖子上划过去。 这种被自己的剑划破喉咙而死的感觉,应该是最不甘心的。 但神悔却手上微微一震,接着何离剑这一推的力道,袅娜身影往后掠开,这一掠借上了何离剑的推力,去得迅即无比。 她笑道:“不是给你准备的。” 轰隆一声,独行者的剑光在她身后猛然炸开,剑光散去,是神耀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之挡了下来,厉声喝道:“没事吗?” 神悔一笑,五指已经捏完手势:“可以了。” 何离剑大吃一惊,厉声喝道:“闪开,她的目标不是我。” 独行者挥完那一剑早料到会被神耀挡下来,已经飞扑而上,来到了神耀面前,神耀就挡在神悔身后。 听到何离剑如此大喝,他吃了一惊,然则已晚。 神耀冷冷一笑,露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神悔一掌拍在手中暗玉之羽上,反手一剑挥出:“封禁。” 与此同时,神耀身影一荡,往旁边掠开,而神悔那一剑不偏不倚,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横扫而过,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独行者举剑接下她这一剑,两剑相接的那一瞬间,他倏然醒悟过来,脸色刷的苍白无血:“原来如此。” 嗡,神悔手上暗玉之羽荡出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瞬间将独行者笼罩在内。 何离剑惊呆了:“以土尊的力量使出寻道术法。” 独行者一声闷哼,浑身顿然动弹不得,目中露出震惊之色,手中的长剑也应声脱落,坠入高空:“以土尊的力量使出五行封印,没想到……。” 这轮五彩阵印五种颜色的光线刹那被激怒的毒蛇一般,疯狂旋转起来,在绞碎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何离剑瞪大眼睛,只感到无尽的恐惧,“没想到你对土尊的力量领悟到了如此地步。” 神悔冷冷一笑:“当然,在你们还在灵隐秘境的时候,还在赤炎荒境的时候,还没来到这里的时候,如此漫长的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多得简直是奢侈,拥有如此足够的时间若是我还不能领悟土尊的力量,那我也不配被称为神族第一寻道者了。” 一抖暗玉之羽,冷视何离剑:“最大的麻烦不是你,而是武战神,如今最大的麻烦已经不再是麻烦,他的神力已经尽数被封禁,以他武战神的修为如何也不能自己冲破土尊力量的封印。” 自豪地一笑:“千年前他仅在五大神尊之下,现在的神界中也依旧是他最强大,除了神尊的力量没有谁能解开这个五行封印,禁忌,你也不能,你连他都不如。” 神耀露出没劲的样子,收起了金雷之剑,淡淡道:“出奇地顺利,枉我与神悔推演了百种应对的战术,结果居然一举得手,武战神,你若不是不想伤及我们一开始就全力而战的话,我们就是有一万种战术估计也很难将你封禁。” 何离剑怒道:“你这个虚假得让人呕吐的慈悲心肠。” 他说的是独行者,神耀说得没错,独行者就是因为不想伤及神耀与神悔,并未使出全力才会中招。 独行者震惊地看着这第一天诛者与第一寻道者,他没想到自己的不忍之心竟被利用得如此透彻:“是我太过心软了吗?” 神耀收起了金雷之剑,但神悔却反而举起暗玉之羽,对准了何离剑:“不要自责,武战神,你的使命本来就是保护神界,保护神族,这不是心软,是你的使命使然。” 千年里独行者两不相帮,因为不论他帮哪一边另一边就会受到伤害,但他两边都帮,因为不论神族还是灵族对他来说都是他要保护的对象,灵族,原本也是神族。 这就是他的使命,他从未忘记过。 何离剑一声冷笑,鄙夷地看着神悔:“怎么,你认为你一个人就可以应付我?” 神悔笑道:“没错,你不会死的,我要活的,但不能保证你是完整的,也许为了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把你切开,一块一块检查也说不定。” 何离剑嘿嘿冷笑,心中却是怒火燃烧不止,愤怒让他握着魔泣剑的手剧烈颤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蓦然一剑挥了出去,怒声吼道:“去死吧。” 独行者奋力挣扎,但这一条一条纤细如发丝的光线却比钢线还要坚固,令他完全无法挣脱。他挣扎几下之后,终于震惊地放弃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也朝何离剑扑过去的神悔。 他颤声道:“竟然真的被封禁了,如果是土尊的力量的话,确实毫无疑问地能将我的神力封禁,我的心真的太软了。” 他目露绝望,看着何离剑与神悔撞击在一处,白色与血红色的剑光相击爆发出一片绚丽夺目的光芒,映得天地一片诡异。 何离剑狂怒无比,魔泣剑一震,将神悔震飞,片刻不停,立即追击过去,第二剑再度挥出,却在出手的刹那一个激灵。 神悔依旧笑吟吟,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捏完了手势。 “好快的手法。”何离剑震惊,心中感到一丝冰凉。 不愧是第一寻道者,他见过神冰的手法,见过神柔的手法,但都没有她这么快的,竟然只是一眨眼便就捏完了所有复杂的手势。 在何离剑第二剑挥出去的同时,神悔也素手往暗玉之羽上轻轻一拍,暗玉之羽同时横削而过,迎着何离剑那一剑而去。 但何离剑这一次学乖了,并没有让魔泣剑直接与暗玉之羽相触。 神悔却不以为意,暗玉之羽与那道血红的剑光相接触的瞬间,幽暗的剑身上嗡的荡出一轮小小的阵印,刹那将血红的剑光化为虚无。 她则反守为攻,径直穿过破碎的血红剑光朝何离剑扑了过去。 “岂有此理。”何离剑心中怒道,他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那种浑身力量完全无法施展出来的狂怒。 因为他所有的攻击都是无效的,反而一直防守的神悔竟然主动朝他逼近过来。 何离剑往后掠开,对这名神族少女感到莫名的恐惧:“不能让她靠近,否则不知道她究竟又要干什么。” 这就是与寻道者死战的感觉,明明自己比她强,但所有的进攻都毫无效果,让人只想疯掉。宛若处于梦魇之中的那种狂躁,和无奈,明明浑身都是力量,但就是无法冲破这梦魇醒过来。 面对寻道者,如果你觉得对方手无缚鸡之力,那么死的绝对是你。 何况神悔是神族中最强的寻道者。 第501章 得到的结局 神悔手中暗玉之羽轻轻挥出,一道白色光芒:“你毫无胜算,禁忌。” 何离剑完全没有胜算,她说的不是虚言,虽然她是毫无力量的寻道者,但她手中的暗玉之羽却是土尊的力量。就算她没有暗玉之羽,何离剑想要短时间与她分出胜负也绝对不可能,她可是寻道者,单凭天道无形与五行封印轻易就让何离剑所有攻击形同虚设。 虽然天道无形与五行封印不能封禁他的力量,但他的攻击却可以封掉。 难怪神耀一见到独行者被封禁,立即就收起金雷之剑,袖手旁观。 “神耀,难道你们还不明白?”独行者无力地看着何离剑反过来不住躲避神悔靠近,那真是讽刺的场面。 神耀冷笑一声,负手而立,悬浮半空,身边就是那轮嗡嗡作响的五彩阵印:“不,我相信,我也明白,神尊说人族会拯救世界那就是了,至于如何拯救,当然是带着五令来到神界以让我们神族聚齐五大神剑,找出核心碎片,人族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独行者摇头:“不,神尊说过能救神界的是人族,并非五大神剑。” 神耀叹了一口气,仿佛不明白是独行者,而不是自己:“武战神,神界如何才能重生?你比我们还清楚,只有找到核心碎片,并以神尊的力量将碎片修复为神界核心,如此神界才会重生,重生神界的是神界核心,不是人族,神尊说的人族能救神界,并没有说人族能重生神界。” 说着,淡淡一笑:“否则,人族不就是核心碎片了?荒谬。” 独行者无言以对,但他依旧不相信人族的使命真的就只有将五令带到神界来这么简单,不住喃喃道:“不对,总有一种不对的感觉,神尊绝对不会乱说,更加不会说错,但是……。” 他自己也迷惑了,看着不住仓促躲避神悔接近的何离剑,他茫然道:“但是人族身上确实没有核心碎片,更加不知道核心碎片在哪,人族究竟如何重生神界?难道是我理解错了神尊的意思吗?” 神耀淡淡道:“你放心吧,我神族并非是绝情绝义的种族,若没有人族就没有五大神剑,我说过会让所有人族毫发无伤离开神界,就会让他们毫发无伤离开,毕竟,确实是人族的到来才终于让五大神剑现世。” 他看了一眼独行者,冷冷道:“但这个禁忌不能离开,如果他不从的话我们甚至会杀了他,你应该能理解我们的做法,所有人族中唯独他是例外的,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他现在其实根本不算人族了,他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说过让人族离开,何离剑不算是人族的话,当然不能离开。 独行者目中微微浮现一片沮丧,他从有过如此神色,喃喃道:“难道人族的使命真的就只是如此而已了?是我理解错了神尊的意思?” 神耀暗暗摇头,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你若不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只要我们神族聚齐五大神剑,核心碎片的下落当即会浮现出来,人族的使命就是如此罢了。” 呼,又是一道白光激射过来,何离剑心中百般焦急,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应对如此寻道者,丝毫不敢胡乱浪费半点力量。 与寻道者交战最忌讳的就是浪费力量,因为与寻道者的死战全都是消耗战。 但这一剑来得刁钻,他避无可避,唯有一抖魔泣剑,挥出一道血红剑光,将那白色剑光化为虚无。 神悔露出渴求的神色:“果真是克制神力的力量,如此力量若是让你完全发掘出来必定是我神族的灾难。” 何离剑绷着脸,恶狠狠瞪着她。 神悔轻轻一笑:“感到无奈吗?若是你现在束手就擒的话可以免去很多时间。” 神耀冷笑道:“单单比拼力量的话你是拼不过土尊的力量,不论你如何挣扎最终的结果只会被我们生擒。” 何离剑恨得咬牙,怒瞪神悔,他确实感到无尽的无奈。 神悔本就是第一寻道者,可算是最强的防守,如今她却又拥有暗玉之羽,那可是神尊的力量,神尊的力量乃是神界最强的力量。 神悔已经是最强的防守与最强的攻击聚于一体,不论何离剑如何尝试都是没有结果的。 比攻击,如今的他尚未将禁忌之力完全发掘出来,完全比不过土尊的力量。比防守,他根本攻不破最强寻道者的防守。最强的攻击与最强的防守又聚为一体,变成了无尽的无奈,甚至是绝望。 绝望的尽头,他目中生出一股冷森森的狠毒,宛若一头无处可逃的猛兽。 蓦地一声怒吼,浑身所有禁忌之力一口气爆发出来,一剑朝神耀激射过去,怒声恨道:“那就先杀了你。” 这一剑来得突然,连独行者也大吃一惊。 没错,他为什么要与神悔一对一? 他选择一口气将所有力量爆发出来,不留丝毫,力求一剑将毫无防备的神耀击毙。 岂料神耀冷冷一笑,金雷之剑一闪,一道金光呼啸而出,充满了嘲讽:“你终于意识到要偷袭我了,等你这一剑很久了。” 何离剑一惊。 这也是他们两个设计好的陷阱吗? 与此同时,神悔手中暗玉之羽闪出一道刺眼白光,沉声喝道:“好,你终于对神耀动手了,就等你这一剑。” 刹那间,何离剑心头一阵冰冷,他中计了,神耀与神悔就是要他对神耀出手。 轰隆,在神耀那道金光与他的血红剑光撞击在一起的同时,神悔那道白光也结结实实击中了何离剑的背心。 何离剑只觉得浑身炸裂了一般,喉咙一甜,体内气血翻涌不止,喷出一口鲜血,双眼发黑,魔泣剑几欲脱手。 “混账。”独行者怒得瞪大眼睛。 嗡,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几乎同时浮现出来,将何离剑笼罩在内。 何离剑浑身剧痛无比,散架了一般,双耳嘤嘤嗡嗡作响,两眼一片发黑,手脚一紧,顷刻无法动弹。 而他将所有力量一口气爆发出来,此刻完全没有一点力气,连魔泣剑都险些握不住了。 他震惊地瞪着神悔。 神悔笑了,一抖暗玉之羽,将之收起来,袅娜身影一荡,停在何离剑面前:“成了。” 何离剑剧烈哆嗦,狂怒地瞪着她。 神耀也一抖金雷之剑,冷笑道:“以为你全力一剑能伤得到我?虽然是禁忌之力但还是太弱了。” 何离剑气得喷出一口鲜血,唯有怒瞪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却在此时,天际边十五道金光一闪,瞬间就来到神耀与神悔的身后,伴随着无尽的狂怒:“神族,你敢动他半根汗毛试试。” 何离剑吃了一惊,十五道金光,以及这熟悉的怒吼声,他的心脏刹那停顿。 是他们,他们竟然逃出来了。 倏尔被一阵恐惧和绝望惊醒,厉声喝道:“你们不要过来。” 先不管他们十五人是如何逃出来并且追到这里,他们逃往哪里都可以,唯独这里千万不能来,但偏偏他们十五人却往这边来了。 然则已晚。 神耀与神悔也震惊无比,瞪大了眼睛:“是那些人族,他们如何逃出来的?” 同时一道金光与一道白光呼啸而出,破开这十五道金光,轰鸣着朝那十五条熟悉的人影席卷而去。 “不。”何离剑绝望地闭上双眼,心中剧痛无比,蓦然仰天怒吼,“不。” 神耀怒声道:“原本是要放你们离开神界,这就怪不得我们了,是你们自找的。” 嗤嗤嗤,十五朵血花刹那在高空中绽放开,十五名人族顷刻毙命,化作十五个小黑点从高空遥遥坠落。 何离剑奋力挣扎,宛若失去理智的猛兽,嘶声怒吼:“我要杀了你们,我要灭绝了你们神族,一个不留。” 一路咬牙坚持至今,就是为了救出这十五名最后的族人,亲人。但,在最后的一刻,他们全都在他面前化为一片血雨,一个一个气泡一般,破碎掉,归于虚无。 与此同时,一阵怒吼也从天边爆发出来:“神耀,神悔,我杀了你们。” 刹那,六道金光呼啸而至。 神耀神悔一惊:“力境前期?这些人族竟然在短短时间达到力境前期?” 何离剑怒吼着:“杀了他们,只要是神族全都杀了,哪怕我们全都死了也要杀了他们。” 独行者怒道:“神耀,神悔,你们不可一错再错,你们不是要将他们全都放走吗?你们的承诺呢?” 神悔面色一动,目光微微颤抖。 神耀却冷道:“我们的承诺一直在,是他们自己不要。” 金雷之剑一闪,冷冰冰地喝道:“全都死吧。” 呜,这道金尊的力量所化的金光在高空横过,瞬间将六道力境后期的金光撕成粉碎。神武金尊,代表的是肃杀,千年之后肃杀的力量以这片鲜血宣告自己重现神界。 何离剑瞪大眼睛,看着那六人紧随十五人的血花从高空坠落。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他完全失去了灵魂似的,变成了一个不会动的石头人,在那轮巨大的五彩阵印中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片血花。 一路上为了救出十五人而咬牙撑到现在,但十五人却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而与他一同坚持到现在的六人,也同时全都死在自己面前。 结果,他谁也没救到,反而最终还活着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但他所有的力量都用光了,并且被封禁着。 第502章 最后的剑 “姚……羡琦,爹……娘……,师父……,小桃儿,郝雄章……。”何离剑呆掉了一样,一动不动,双眼瞪得大大的,嘴里不住喃喃,念着那些曾经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他现在连颤抖都停止了。 他只是不住念着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念,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木头人一样,双眼瞪得大大,直勾勾的。 神耀收起金雷之剑,目光在何离剑那木头人一般的脸上微微停顿,淡淡道:“真可惜,原本他们都可以毫发无损离开神界。” “你们。”独行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他都无法忍受了,双眼怒瞪神耀与神悔,怒声道,“若是神界重生之后,你们必定为你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神悔目中掠过一丝哀伤,一闪即逝,并不搭理他。 神耀声音听不出感情:“就恨我们吧,只要神界能重生,怎么恨都行。” 独行者居然第一次露出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瞪着这两名神族,一字一句咬牙恨声道:“我必将向神尊请求,杀了你们两个,必将请求神尊,令你们永不得重生,赐予你们永恒的死亡。” 神悔苦苦一笑,目中尽是悲伤。 神耀淡淡道:“神尊不能重生,神界重生的话新的神尊也是从我神族中挑选出来的,不是我自信,如今的神界中我确实拥有被选为神尊的资格,神悔也是。” “不。”独行者怒得嗓子都要哑掉,恶毒地瞪着他与神悔,“你们两个绝对不是。” 他因为狂怒剧烈颤抖,声音已经沙哑得发出不声音:“我不该心软,有时候杀掉你们反而才是保护神界,才是保护其他神族,我不该心软。” 神悔凄然而笑。 神耀神情漠然。 这块冰原忽而微微抖动了一下,独行者长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们已经得手了。”神悔看一眼神耀。 “很好。”神耀出奇地平静,没有什么高兴劲,淡淡看着何离剑。 从这高空俯瞰下去,那片冰原的表面隐约有一层水纹,这千年不解的冰原竟似开始融化,仿佛它将要慢慢消失掉。 随着水尊的神剑被取到,这块冰原也因为封印解除而终将消失。 不多时,冰原深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逐渐映入视野之中,不及细数,约莫数万名神族凯旋归来。这时候,为他们成功取到水尊神剑而断后的神耀终于慢慢露出一丝微笑,笑容中尽是欣喜。 神悔也长长出一口气,望着那数万名神族露出无尽期待。 神耀如释重负一般:“只剩下那名灵族手中的灵隐幻刃与赤炎烈剑了,我神族现在已经拥有三把神剑,金尊的金雷之剑,土尊的暗玉之羽,水尊的凝霜寒锋,就差最后一步,只要凑齐五大神剑,核心碎片所在的线索必定显露,神界离重生不久了。” 独行者慢慢睁开眼,木然看着那数万名神族飞速而来。在最前面的那名神族兴奋地高举手中一柄长剑,遥遥向神耀与神悔示意。 长剑宛若冰晶所成,将阳光折射出五彩光泽,看去好像他手里拿着的其实是一道彩虹,极为迷人。 神耀瞥了一眼独行者:“看吧,纵然是被封的魔王,只要我们拥有神剑,不用我与神悔出手,他们也可以将那魔王杀死,这千年的孤独让你的顾虑变成了多虑,根本不需要担心害怕被释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神剑,就是神尊留给我们将之取到的,若不取到,如何拯救神界。” 神悔也道:“被封印在神界中的三大魔王,已经全都被杀,剩下的就是凑齐这五大神剑,令核心碎片的线索显露出来,之后我们会将之找齐,修复如初,重生神界。” 倏地,一道绿光自左向右,在那条白皑皑的冰原与湛蓝的天空所成的地平线上横过,这阴森的光芒刹那令天地之间一片惨绿惨绿。 神耀与神悔大吃一惊。 独行者失声道:“妖族。” 那数万名神族没有一人防备,全都沉浸在取得神剑的兴奋之中,刹那化作一片血雨,从高空中纷纷扬扬洒落。 神耀与神悔同时飞掠过去,又惊又怒:“灵隐幻刃。” 绿色剑光,只可能是灵隐幻刃,一剑就将数万名神族几乎全部击毙,如此力量,也只有灵隐幻刃能办到。 独行者瞪大眼睛,看着那片绿光一闪即逝。 绿光中,仅存的几名神族摇摇欲坠,但依旧紧握手中水尊的神剑,回头看过去,找寻偷袭他们的人。 神耀怒道:“灵族,来得好,正要去找你呢,你竟自己送上门了。” 神悔惊道:“能将灵隐幻刃的力量发挥到如此地步,这灵族对灵隐幻刃的领悟恐怕已经超过了我。” 倏地,又是一道赤红的剑光一闪而过,将那片血雨吹得消散在高空,径直朝神耀与神悔来。 “赤炎烈剑。”神悔吸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在暗玉之羽上一拍,挥剑出去。 嗡,一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凭空出现,将那道赤红的剑光牢牢接下来,空中发出一声闷响,相距万里高空之下,冰原被这一声闷响震得裂开一道一道细细的裂缝。 两人这么一受阻,一条娇小的身影在天际边掠过,直奔持有水尊神剑的那几名神族,正是灵隐梦。而阻挡了两人的那一剑的,不用说就是暗冥襄了。 “岂有此理。”神耀又惊又怒,大喝一声,金雷之剑呼啸而出,一道金光直击灵隐梦。 那几名神族也终于发现了灵隐梦,怒喝一声,挥剑而出:“灵族,把神剑交出来。” 灵隐梦一脸冰冷,灵隐幻刃一抖,倏然一剑挥出,一道绿光在高空闪现,却被神耀的那道金光击成粉碎。 “全都闪开。”神耀怒喝道。 那几名神族见识了灵隐梦连续两剑的可怕,又惊又怒地掠开。灵隐梦一咬牙,又要一剑挥出,眼前一花,却被神耀挡住了。 灵隐梦冷冷笑着,目中尽是憎恨,盯着神耀。 神耀原本满脸怒容,却在刹那一个颤抖,震惊住,半晌才哆嗦声音:“是你?你……你还活着?” 另一边,神悔也被暗冥襄闪身挡住。 神悔冷道:“灵族,你们这是不自量力。” 暗冥襄冷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灵族。” 嗤,双眸一片翠绿,冷道:“我们是妖族,专为你们神族而生。” 神悔大吃一惊。 她与神耀所知的一切都是神铃告知的,神铃并不知道灵隐梦其实已经是妖族,早就不是灵族。 神耀不住哆嗦,惊讶地看着灵隐梦:“唯一一名不老不死的灵族,原来竟然是你?” 他身后那几名神族从未见到神耀如此震惊,不由一愣:“不老不死的灵族?真的有这么一名灵族存在吗?” 独行者也微微一愣,怎么看好像神耀之前就认识灵隐梦? 第503章 血亲之战 灵隐梦眼角微微一撇,看一眼神耀身后的那几名神族,露出鄙夷:“就差我们这两把吗?” “你……。”神耀惊惧地看着她,“你还活着,不老不死,你如何做到的?” 灵隐梦双眸浮现一片翠绿,咯咯笑道:“神耀,你见鬼了吗?我还活着有什么大惊小怪,难道只有你们神族才能长生不老我就不行吗?” 神悔目光掠过暗冥襄的肩头,也见到了灵隐梦,刹那身躯一个哆嗦,瞪大了眼睛:“梦儿?” 这两个字刚吐出来,立即惊得所有人呆住了。 神耀不住摇头,震惊地看着灵隐梦。 独行者也惊得喃喃道:“梦儿?他们彼此认识的?” 神耀身后的几名神族当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灵隐梦咯咯笑,戏谑地瞥一眼呆若木鸡的神耀,转头看往神悔,笑吟吟的。 连暗冥襄都惊得愣住,直勾勾盯住神悔,确认刚才她确实叫灵隐梦“梦儿”一般。 “娘,你还记得我。”灵隐梦说完,咯咯咯笑起来,笑得极为疯癫。 刹那,所有人的血液都凝固住,瞪大了眼睛。 神耀脸皮不住抽搐。 暗冥襄惊道:“神悔?你的母亲是神悔?” 灵隐梦笑道:“不错,我乃是第一名灵族,而我的父母就是这对狗男女,为了掩盖他们的恐惧,他们将我抛弃了。” 说完,目光如刀,戏谑地看着神耀:“是不是,爹,当时你们一定很害怕,巴不得我死了,因为你们才是神界中的第一对罪徒,但不用害怕,若不是你们先尝试的话灵族也不会诞生,正因为第一名灵族出现之后,其他本来绝望的神族才会鼓起勇气生下了第一批灵族。” 暗冥襄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冰冷。 “神耀,神悔,她说的可都是真的?”那几名神族几乎崩溃,震惊地看着神耀。 神耀面色苍白,嘴唇剧烈哆嗦,忽而无声苦笑,神色黯然,许久才道:“不错,都是真的,你们没忘记千年前神魔两族最终死战刚结束的那种绝望吧,我……,我与神悔本以为生出来的会是神族……,但是……。” 神悔痛苦地闭上眼睛,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但却是灵族。”灵隐梦冷道,目光如剑,狠狠盯着他,“你们的失败就变成了我们的罪,你们甚至想要杀死我,但我活下来了,我当时也想杀了你们,但我没有那个力量,现在,我有了,等了千年,我有了。” 神悔颤声道:“梦儿。” “闭嘴。”灵隐梦蓦然怒喝,怒瞪着她,“你不配叫我。” 手中灵隐幻刃抬起来,剑尖直指神耀,冷道:“把你的剑抬起来,你不是想杀我吗?我也早就想杀了你,来。” 神耀剧烈哆嗦,目光竟畏惧地移开,握剑的手颤抖不止,竟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神悔剧烈喘息,不知道她是害怕是激动,颤声道:“神耀,别。” 神耀身后的那几名神族脸色变得紫青,倏然喝道:“神耀,只要你杀了她,那就算了。” 一名神族冷道:“没想到,我神族千年里竟被你们两个罪徒领导,当初生下第一批灵族的神族尽都被我们亲手杀死,你们两个当时可是脸色变都没变一下,真是万万想不到。” 另一名神族冷道:“念在你两人千年里带领神族灭绝不少灵族,加之又让我们取得水尊神剑,你们的罪以后再说,只要你杀了她,以后再慢慢说。” 神耀不住颤抖,依旧没有抬起金雷之剑。 “别,神耀……。”神悔目中悲痛,颤声哀求。 灵隐梦冷冷一笑,倏然一剑挥出,一道绿光从神耀耳边掠过,他身后一片惊呼,那几名神族顷刻毙命,水尊的神剑从高空中径直坠落。 “替你灭口了,现在可以放心了。”灵隐梦咯咯笑,“不过,我还活着,要灭口的话你还得杀了我,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否则神族的领导之位可坐不住。” 暗冥襄刹那一掠,从高空划出一道直线,直奔那柄坠落的水尊神剑。 一道白光在她身后闪现,她反手就是一剑,空中轰隆一声,猛然炸开一股气浪,在空无一物的冰原上呼啸而过。 神悔惊惧地挡在暗冥襄面前,她不是惧怕暗冥襄,而是为自己与神耀生下灵隐梦而惊惧,颤声道:“对不起,不能给你们,原谅我们。” 暗冥襄面容冰冷,但目中却怒火熊熊燃烧,冷道:“既然生了灵族,却为何又灭绝灵族,若我们是罪的话,那也是你们的罪,为何让我们背负而你们却可以正气凛然地灭绝我们?” “对不起。”神悔颤声道,连看都不敢看暗冥襄,痛心疾首,“对不起。” 蓦地,何离剑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将高空震得宛若搅动的深海,这深海的水压再把每个人的耳膜压得几乎破裂,令人几欲晕厥。 他笑得疯狂,宛若失去了理智。 独行者黯然道:“天下还真有希望自己的孩子死掉的父母。” 高空中一道绿光乍现,灵隐梦狂怒地朝神耀扑了过去:“死吧。” 神耀哆嗦着举剑挡下,却不还手。 红光一闪,暗冥襄也一剑朝神悔挥去,怒道:“虚伪,全都死去吧。” 嗤,神耀浑身炸开,变成了一个血人,咬着牙齿一声不吭,往旁边掠开。 灵隐梦紧追不舍,不住怒道:“去死吧。” 咳,神悔也喷出一口鲜血,紧咬银牙,哀求地看着暗冥襄。暗冥襄冷冷地再度挥出一剑,赤炎烈剑那炽热的红光呼啸着朝她扑过去。 唯独何离剑依旧疯狂地大笑,笑声震耳欲聋,而他居然一口气没换,仿佛只要他还活着就会这么一直笑下去,笑得让人要疯掉了。 独行者呆然看着高空中这四人,看着不住躲避,或承受这两名妖族狂怒攻击的神耀与神悔,禁不住喃喃道:“神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一时间,高空中时不时炸开一片血花,那是神耀与神悔的,但两人却都没有还手。能避开的话他们都全力避开,避不开的话,唯有咬牙硬接下来。若是晚了片刻就会中剑,那时候就是血花绽放的时候。 这两名神族却坚决不换手,但也不愿意死去。 第504章 恐惧 嗤,神耀浑身炸裂开一片血花,剧烈颤抖,握剑的手已经开始抓不住这柄金尊的神剑。 他颤声道:“别这样……。” 灵隐梦狂怒:“去死。” 神悔厉声道:“神耀,梦儿。” 当,暗冥襄狂吼着一剑劈落,神悔举剑格挡下来。这一剑将她震得一声闷哼,顿然七窍流血,宛若断线的风筝被击飞出去。 神悔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紧紧扑过来的暗冥襄,哀求道:“够了,不要再逼我了。” 她与神耀都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再不还手恐怕真要死在灵隐梦与暗冥襄手中,所以她目中露出一丝恐惧。 她颤声道:“你若是再逼我……。” 暗冥襄紧追不舍,怒道:“再逼你又怎么样?别假惺惺的,千年前就是由你们开始造就了灵族这个悲剧种族的诞生,千年前也是你们带领神族开始对灵族不间断的灭绝,现在却假惺惺让着我?呸!” 怒吼着一剑挥出去:“杀了我啊。” 当,神悔再度挡下,手中的暗玉之羽将她震得虎口剧痛,险些脱手,她双眼倏然睁开,刹那一丝恐惧在脸上掠过,颤声道:“我是……害怕神界无法重生,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因为一时心软前功尽弃。” 轰隆,另一边,灵隐梦也再度将神耀击飞。 神耀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瞪着不甘心的双眼,剧烈哆嗦看着灵隐梦,颤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死,我若死在这里神界就永远无法重生了,你……。” 灵隐梦怒吼着扑过去:“神界?那是你们的世界,不是我妖族的,我妖族是要灭绝神界,灭绝神族,全都死吧。” 神耀突地一声大喝,金雷之剑首度挥出一道刺眼的金光,呼啸着朝灵隐梦击过去,嘶声吼道:“对不起,梦儿,我不能死。” 他终于出手了,若是再不出手,灵隐梦的这一剑将会是最后一剑,之后他便会死无全尸。但他不能死,五大神剑已经尽都取了出来,若他死了这五把神剑就会落入妖族之手。 妖族得到五大神剑之后不是重生神界,而是毁灭神界。 神悔被这片金光惊得瞪大眼睛,怒声吼道:“神耀,你敢杀我女儿。” 暗玉之羽刹那间也爆发出一片刺眼白光,呼啸着将暗冥襄笼罩在内:“不要阻挡我。”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在高空中同时猛烈炸起,将何离剑疯狂的笑声淹没下去。 独行者一声哀叹,无力地看着这金色白色绿色红色的剑光撞击成一团绚丽的光芒,在死了的神界中炸开,无奈地闭上眼睛。 呼,强大的气浪从高空横扫而过,顷刻将冰原压得咯咯作响,一道一道巨大的裂缝在噼里啪啦声响中裂开,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再也不能复原。 剑光消失,气浪呼啸着消失在天际边。 高空中,四个小黑点遥遥坠落,伴随着他们的是四点闪光,那是金雷之剑、暗玉之羽、灵隐幻刃和赤炎烈剑。这两名神族与两名妖族均都双目紧闭,不知道是生是死,石头一样遥遥坠落。 嗤,禁锢着独行者与何离剑的两轮巨大的五彩阵印应声消失。 独行者面容微动:“同归于尽?” 寻道者的天道无形和五行封印,想要解开的办法有三个,修为相当或者比对方高强行冲破,杀了对方,或者是对方亲手解开。 何离剑收起笑声,冷冰冰看着那四个小黑点,目中尽是憎恨和怨毒。 寻道者身影一花,朝那四个小黑点掠过去。 他看着那四把在空中反射出四种颜色的神剑,目中尽是悲痛,伸手出去。 却见他眼前的空气扭曲起来,在他面前一掠,瞬间将那四把神剑聚在一起,宛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抢先将这四把神剑抢走了。 独行者吃了一惊:“恐惧。” 那片扭曲的空气发出一声冷笑,听着是女子的声音,但却不见人,声音所发方向就是那四柄神剑所在之处。 四把神剑悬浮空中,它们所在之处空气扭曲,宛若它们自己有了生命一样,一把一把地,全都将剑尖对准了脸色苍白的独行者。 独行者惊惧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块扭曲的空气。 扭曲的空气形成一个人影的轮廓,凹凸有致,宛若幻觉,竟然是一个完全透明的人。四柄神剑也并非有了生命,而是被她握在手里,举起来对准独行者。 “五大魔王之一,无形的恐惧。”独行者刹那绝望起来。 这透明的人影冷笑道:“看到现在的神界真是太让人开心了,武战神,神尊不再,以你为首,没有神尊的神界你是最强的,但你却是仅存的最后一名武战神,你现在是神界的绝品,我都替神界感到珍惜。” 独行者面色苍白,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无形的恐惧,原来如此,被释放之后你佯装被他们杀掉,对于无形的你来说,这确实轻而易举。” 透明人影笑道:“不错,我其实一直都有在旁边看着呢,看着你们演出的一场又一场好戏,真是精彩绝伦,只可惜五大神尊都已经被我们杀死了,不然我也想让他们亲眼欣赏欣赏。” 四柄神剑微微抖一抖,戏谑似的:“千年了,千年前五大神尊设下的绝对封印也终于能解开了,没想到一出来你们就将五大神剑整整齐齐地给我准备好了,我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盛情难却,我就不客气了,聚齐了五大神剑,绝对封印终于也解开了。” 她笑起来,笑得快要断气。 独行者瞳孔倏然睁大,微微颤抖,蓦然扭头大喝:“何离剑。” 但何离剑却冷冰冰在远处看着他,纹丝不动。 她咯咯笑道:“叫他干什么?明明他本来是要帮你们的,是你们自己不要他帮忙,还叫他干什么?他现在如你们所愿,不会帮你们了。” 四柄神剑缓缓往前推,剑尖分别触及独行者的眉心,喉咙,心口,小腹:“再说了,他现在很累很累,不论身心都很累,你忘了他的力量全都用尽了吗?不过力量用尽是小事,慢慢地还能恢复如初,心累了,心破了,那就永远都恢复不了了。” 独行者浑身僵硬,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彻底绝望:“何离剑,若是我们都死绝了你才能原谅我们的话,那就让我们都灭绝吧。” 嗤,四朵艳红的血花在他身上绽放开,分别从眉心、喉咙、心口、小腹绽放开。他一声不哼,一动不动。 透明人影冷道:“一路顺风。” 泼,四柄神剑倏然一拧,将独行者顷刻搅成一片血雨,纷纷扬扬从高空洒落。 她是魔族,无法使用神剑的力量,但使用神剑本身却还是可以的。 这个扭曲的空气轮廓在高空流动,来到何离剑面前,端详着他:“禁忌。” 四柄神剑再度悬浮着移动起来,分别对准了何离剑的眉心、喉咙、心口、小腹。 第505章 绝对封印解除 何离剑冷冷道:“你最好别动我。” 透明人影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轮廓慢慢变得清晰,从空气中钻出来似的,现出自己的真面目。何离剑一看到她立即微微哆嗦,她与那名魔族少女几乎一模一样,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她笑了,伸手按在何离剑胸膛,五指却竟然陷了进去,但不见半滴鲜血流出:“我已经动你了,你能怎么样?你所有的力量都用光了,禁忌。” 她的五指在何离剑体内不住乱摸乱抓,何离剑拧着眉头,怒视着她,可他没有反抗的力量。 嗤,她狠狠一抓,何离剑的魂魄被她抓住一般,立时动弹不得,鼻子呼哧呼哧出气,狂怒地瞪着她。 她慢慢将手抽回来,轻轻一笑:“有意思,原来是另外一个种族的,想不到除了神界魔界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还有另外一个种族存在。” 何离剑咬牙,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已经被她制住了。 她笑道:“不用浪费力气,我恐惧的手法是独一无二的,无可匹敌的,先不杀你,你的来头很可疑,我得慢慢探索。” 咯咯笑着身影一花,没入冰原之中,落在冰面上。冰面上,已经化出一层三寸深浅的水,这水比冰原还要冰冷刺骨。 一柄冰晶所成的长剑插在冰面上,将她的身影与容貌映照出来。 “凝霜寒锋。”她拔出这柄水尊的神剑,“五大神剑已经齐聚,绝对封印,解除吧。” 抬手轻轻一挥,五柄神剑飞上半空。金色的金雷之剑,绿色的灵隐幻刃,白色的暗玉之羽,红色的赤炎烈剑,透明的凝霜寒锋。 嗡,五柄神剑之中倏然激射出五道光芒,化作金色、绿色、白色、红色、蓝色,直击这块空荡荡的天空。 呜的一声闷响,整块天空微微抖动,一圈无形波纹从那蓝天之中弹开,瞬息之间席卷整块冰原死境,掠过虚无,从剩余的四块大陆上横扫而过,像是一件透明的披风被人掀开。 轰隆,五行神坛发出一阵剧烈抖动,五根巨大的柱子同时泛出五种醒目的光芒,极为迷人。 吼,五行神坛中一团黑影扑了出来,惊惧地看着这五根巨大的柱子,那是瑞兽。 继而数百条人影纷纷落在它身边,那是幸存的荧惑部族。 荧惑隐震惊无比,望着五行神坛的巨变:“发生了什么事?” 千年前,为了将五大魔王封印于已经死了的神界,五大神尊牺牲自己设下绝对封印,如今这封印被解开了。 整个神界都受到了这股无形波纹的冲击,各个角落里的每一名神族,每一名灵族,每一头神怪,都震惊地仰望这个突然变化的天空,不明所以。 受到这冲击的影响,神耀一声闷哼,无力地睁开眼睛,原来他还有一口气。 他望着射入高空中的那五道光芒,目露绝望:“这是怎么回事?” 嘤的一声,神悔也悠悠醒来,见到如此景象,惊得呆住,许久,她颤声道:“这是什么封印?原来千年里一直有这么一个封印吗?” 绝对封印,在此之前只有独行者知道其存在的封印。 哼的一声,灵隐梦咬着牙,目露怨恨,也慢慢醒来,直勾勾怒瞪神耀。但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虽然心里早已经将他杀了一万遍,但实际上她只能如此瞪着他罢了。 “灵隐……梦。”暗冥襄有气无力地叫唤她一声。 “这是……这是什么封印。”神悔瞪大眼睛,强烈的不安让她脸上浮现莫名的恐惧,“谁将它……解开了?这到底是什么封印?” 目光微动,往旁边移过去,她剧烈颤抖,声音却哑掉了一样,几乎发出不来:“恐惧……没被杀死吗?” 神耀也发现了那名魔族少女。 她仰望那五道光柱,微笑着:“终于解开了,既然五大神尊已死,回去之前我就将神界中所有会动的东西都杀了吧,被封住千年,我心里很不开心啊。” 说着,环视一圈,目光从神耀身上掠过,从神悔身上掠过,从灵隐梦与暗冥襄身上掠过,从那二十一名纹丝不动的人族身上掠过。 “从谁开始呢?”她仔细打量着,目光不住来回挑选。 嗤,高空中那五道光柱突然消失了。 恐惧嘴角微微一翘:“完全解除。” 绝对封印,已经彻底解开。 神耀呼哧呼哧喘着气,怒瞪双眼望着高空中光芒消逝的五柄神剑:“神剑,五大神剑。” 神悔则被这震惊打击得几乎要崩溃掉了,不住喃喃道:“没有核心碎片的线索……没有……,难道我们错了吗?五大神剑不该取出来吗?没有核心碎片的线索,为什么……为什么没有……。”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声音里尽是哀求:“为什么没有……难道五大神剑聚齐只会解开这个从未有人知道的封印而已吗?” 恐惧失声而笑,充满了嘲讽:“核心碎片?抱歉,我记得很清楚,被我们彻底毁掉了,这个封印叫绝对封印,没错,五大神剑的作用就只是解开它罢了,谢谢啊,你们都为我找齐了。” 何离剑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眼直勾勾盯住那六名人族,心中不住暗道:“怎么还没重生?你们快点,快点重生,不是已经不死不灭了吗?怎么还不浴火重生?” 他与那六名人族都得到不死鸟之王淬炼过,早就不死不灭,哪怕被杀了,也会浴火重生。 但,这时间也太久了。 他贪婪地盯着高空中悬浮的那五柄神剑,心中的渴望与贪婪变成了无尽的欲望:“只要你们重生了,就能出其不意将那五柄神剑夺取过来,什么神界,不去管它了,这五柄神剑是我人族的,只要我人族拥有这五柄神剑,加以我们不死不灭之身,定然能灭绝了魔族。” 双眼喷出无尽的欲望,以及狂野:“我只要灭绝了魔族,神界不神界的,不关我的事,神界,死了才好,但五大神剑必须是我人族的,神界就这么死了吧,我人族将会取代神族。” 恐惧忽而抬头看住他,笑道:“你也想要五大神剑?奇怪的种族,不能给你们,否则我魔族会有很大的麻烦。” 何离剑心中一凛,她发现自己的想法了。 第506章 五大神尊 全都绝望了,她已经注意到自己想夺取五大神剑,何离剑的心脏无力地跳动,怨恨地瞪着她。 她笑了。 遥不可及的天空中,五点微弱得几乎不可见的光芒隐隐闪现。 何离剑一愣,禁不住看去。 恐惧也抬起头,望着那五点光芒:“咦?” 神耀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神悔也睁眼看去,刹那愣住:“这是?” 五点光芒倏然从天而降,如同它们破开绝对封印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是自上而下击落,不是刚才那样自下而上飞升。 所有人脸色大变,这突如其来的五道光芒连恐惧都无法回过来,惊道:“怎么回事?” 嗤嗤嗤,五道光芒分别击中那二十一名纹丝不动的人族,何离剑瞪大了眼睛。 他们分别是姚羡琦、盂洁瑶、郝雄章、武轶霄、郝癸霓。 恐惧脸色刹那苍白无血,身影一闪,飞速朝五柄安安静静悬浮半空的神剑而去,惊道:“难道是五大神尊?” 轰隆,姚羡琦浑身突然炸开一片翠绿光芒,化作一道笔直的轨迹从冰原中激射而出,瞬间挡在恐惧面前。 恐惧吸了一口凉气:“你……神武木尊?” 姚羡琦轻轻抬手,静静悬浮的灵隐幻刃无声飞来,落入她手中。 “不。”姚羡琦冷冷道,“我是人族。” 恐惧突然大喝一声,身影一花,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耀与神悔却惊得目瞪口呆,眼睛都要瞪得飞出来,望着高空中重生的姚羡琦,颤声道:“神武木尊……她竟然是……神武木尊。” 姚羡琦冷冷一笑,双目在高空缓缓扫过:“逃吧,你逃不了的。” 何离剑都被这猝不及防的惊变震惊住,这时候才心中颤抖着惊道:“姚羡琦?神武木尊?” 他旋即一口否决:“放屁,不是神武木尊,是姚羡琦,她怎么可能是神武木尊。” “但……但是。”他又惊又疑,瞪大眼睛,看着重生之后的姚羡琦,“你若是重生,却为何不见你浴火?” 姚羡琦是被那翠绿的光芒击中后才重生的。 神悔颤声道:“人族……拯救神界,是这个意思吗?” 神耀几乎崩溃,不住摇头:“不,绝对不可能,人族如何是神尊,不可能,如果这是神尊安排好的,我无法接受。” 他仰天吼道:“我无法接受。” 神界乃是神族的世界,神尊乃是神界至尊,如果姚羡琦是神武木尊的话,神界与神族岂不是由人族统治了? 任何一名神族都无法接受。 神悔也瘫痪了似的,喃喃道:“这是神尊的意思吗?让人族成为神尊,这是神尊的意思吗?人族拯救神界,这就是……人族拯救神界吗?” 她无法相信,睁着眼睛。 何离剑也不敢相信,心中剧烈颤抖:“所谓人族拯救神界,难道真是这样?我人族之中早有被神尊选中成为新五大神尊的人?” 他身后的空气扭曲起来,那个透明的轮廓出现在他身后,将他轻轻抱住,五指刷的弹出五道利刃,横在他的喉咙上。 姚羡琦脸色一变,仿佛这时候才看见何离剑:“何离剑?” 恐惧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冷笑道:“别乱动,木尊,他可是你曾经的族人,别乱动。” 姚羡琦冷道:“我根本不在乎他。” 恐惧笑起来:“是吗?你们并非是神界之物,却能在神界活到现在,说出根本不在乎他这种话我也很想相信,但我完全相信不起来。” 何离剑怒得呼哧呼哧喘气,看着姚羡琦,目中露出坚决之意。 姚羡琦微微哆嗦,却暗暗摇了摇头,她下不了手,哪怕何离剑要她一剑杀了这头魔王,但她下不了手,因为他也会死。 何离剑急得满头大汗,心中不住道:“连我一块杀了,我乃是不死不灭之身,姚羡琦,快动手。” 但姚羡琦却放下了灵隐幻刃。 恐惧发出一阵得意的长笑,扑哧一声,连同何离剑,凭空消失在空气中,刹那无影无踪。 神耀怒得浑身哆嗦,吼道:“你根本不是木尊,你为何放走了她,我神耀坚决不承认你是木尊,神尊,为何要让异族担任我神界的神尊,我神耀无法接受。” 姚羡琦一声不吭,身影一闪,消失在高空中。 她也追过去了。 神悔依旧喃喃不止:“神尊……选择人族……。” 轰隆,一道蓝光突然炸开,在冰原上横扫而过。顷刻之间,这无边无际的冰原荡然无存,但见一片轻轻绿草茂盛地生长出来。冰冷不再,一阵微风袭来,暖暖的。 灵隐梦与暗冥襄哆嗦着举目看去,盂洁瑶立在那些纹丝不动的人族之中,面色淡漠。 “神武……水尊。”神悔双眼大大的,声音差点发不出来。 嗤,高空中静静悬浮的凝霜寒锋见到主人了似的,当即飞掠到她身边,她抬手轻轻接住。 水尊已经诞生,这块冰封之原也彻底消失,寒冬过去了。 “灵隐梦。”暗冥襄震惊地看着盂洁瑶,颤声低道。 灵隐梦的震惊不下于神耀与神悔,到现在为止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人族竟然是……神尊。” “不。”暗冥襄惊惧地看着盂洁瑶,微微摇头,“是神尊选中人族成为神尊。” 轰隆,轰隆,又是连声爆响,郝雄章、郝癸霓、武轶霄,相继重新站起来,面露震惊地接过了朝他们飞掠过去的神剑。 武轶霄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么?还有这把剑是怎么回事,竟然自己找上我。” 郝癸霓则飞身掠过去,惊道:“何离剑,何离剑呢?何离剑,你在哪,何离剑。” 她的身影一闪即逝,刹那无影无踪。 “洁瑶。”郝雄章震惊地看着盂洁瑶。 盂洁瑶环视一圈那些纹丝不动的人族:“看来还真是注定好的,五大神剑齐聚也并没有错,若是不齐聚的话我们也不会被选中成为神尊。” 郝雄章惊呆地后退一步,喃喃道:“果然,这种感觉……我已经是神武火尊了。” 盂洁瑶看往武轶霄,武轶霄略一怔,呆然道:“这么说我是神武金尊?” 旋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惊道:“我如何知道这个尊那个尊?” 盂洁瑶俯身下去,伸掌按在沈忆琴身上,微微一振:“浴火重生吧。” 嗤,一片火苗游动着钻入沈忆琴体内。 郝雄章也脸色一沉,俯身下去,将自己体内的不死不灭分别注入那些已死的人族之中。 不死鸟之王有言,哪怕只剩一根头发也能让他们浴火重生。 顷刻,一片熊熊烈火在这大地上冲天而起,那些人族纷纷在烈火中慢慢站了起来,一个一个震惊无比,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看着身边的人。 “人族拯救神界……。”神耀已经没有了嘶吼的力气,不住喃喃道,疯掉了一般。 独行者说过,神尊是不会说虚言的,说了人族拯救神界就是人族拯救神界。 第507章 神界之心 空气再度扭曲起来,现出一个人形轮廓。 盂洁瑶大吃一惊,手中凝霜寒锋一翻,郝雄章也脸色一变,手里的赤炎烈剑就要挥出去。 却听得这个透明的人影幽幽道:“新五大神尊听着。” 一个靓丽的美人从那轮廓中浮现出来,环视一圈众人,微微一笑,尽是欢欣:“我若是出现在你们面前,那说明新的五大神尊已经诞生了,我只是前水尊留下的一丝残念,知道你们诸多不解,故而水尊将她的一丝神念留在此处,待到时机一到,我便会出现。” 水尊,代表的是时间,也只有水尊能留下如此一丝残念,并定好时机让她出现。 神悔不住颤抖着,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美人:“水……水尊……,水尊。” 她口里呼唤着,眼中流出了泪水来,从脸庞上滑落:“水尊……。” 美人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我不过是水尊的一丝残念,并非是水尊,水尊已经死了,你们这些年里经历的一切,神界这些年里发生的一切,我也全然不知,我只是她临死留下的最后一丝残念。” 神耀恍若又过来了似的,嘶声道:“水尊……为何是人族?为何是人族?” 美人微笑道:“我正是因此被水尊留下,我会全都告诉你们。” 众人惊愕连连,面面相觑。 美人微微吸一口气,笑道:“虽然杀死了杀戮,但神界的核心依旧是被魔族毁掉了,五大神尊被逼无奈,唯有牺牲自己设下绝对封印,意图将四大魔王封印于神界之中,令其陪同神界一并死去。” “但是,在设下结界的同时,神尊们意外发现人界,故而将神力种于人族之中,令得人族也能拥有神力,并将自己的力量结晶送入人界,期望人族有朝一日能来到神界,因为,四大魔王中终究还是被贪婪逃掉了,杀死贪婪的希望便就寄托于人族身上。” “人族是一个无特性的种族,他们可以接受神力,这一点对神界来说是一种庆幸,因为如此他们才可以接受神力,因为毫无特性,所以他们可以完全接受神力,甚至可以成为神尊,看来五大神剑已经自己选择了谁才是新的五大神尊。” 神悔与神耀呆住了,呆得纹丝不动,这确实是水尊留下的残念亲口所言。 这新生的五大神尊,是五大神剑自己选择的。 神耀瘫软在地,完全无法说不。 神悔颤声道:“那核心碎片呢?神界被毁掉的核心碎片呢?” 美人对她点点头,微笑道:“核心碎片就藏在五大神剑之中,一共有五块,只要将之取出来就可以修复如初,届时神界也会重生,当时情况十万火急,五大神尊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将之连同三大魔王一并封印在各自的神剑之中。” 说罢,对盂洁瑶三人点头道:“如今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如何取出这五块碎片。”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环视一圈,奇道:“咦?还有两位神尊呢?” 郝雄章瞠目结舌,此刻才如梦初醒。 盂洁瑶也激动非常:“已经追着最后一头魔王而去了。” 美人惊讶:“哦,是死亡,还是毁灭,还是恐惧?” “是恐惧。”神耀颤声道。 美人点点头:“果然论及封印,还是水尊最厉害,这最后一头魔王果真是恐惧。” 郝雄章忽而沉声道:“你可知道禁忌?” 美人一愣,摇摇头:“禁忌?那是什么?” 她本就是水尊残留下来的一丝神念,自然所知并不多。 众人相视一眼,面露失望。 美人表示歉意:“抱歉,我并非水尊,若是水尊的话也许知道,不过五大神尊已经不幸都死了,你们现在才是真正的五大神尊。” 说罢,对这种人微微点头,轻轻一笑:“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若是还有什么疑问最好现在就问,我很快就会消失。” 武轶霄往前踏一步,急声问道:“我问你,残念,若是人界被毁掉了还有什么办法恢复吗?我可先告诉你,人界与神界不同,人界没有心脏。” 美人凝眉略一沉吟:“应该可以,不知道神尊们的力量结晶在你们的世界待了多久?” 郝雄章连声道:“千年。” 美人再度惊讶:“千年?亦即是现在已经是千年之后了吗?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们才能来,无法相信神界这千年里如何度过。” 说完,苦笑一声,面露歉意:“若是神尊们的力量结晶已经在人界待了有千年这么久的话,是有办法可以修复的,神尊们的力量即为五行之道,千年的时间已经完全足够让人界被五行之道包括其中,你们只需要以五行之理来重生人界即可。” “那人族呢?”郝豪韧激动地问。 美人摇摇头,极为抱歉:“那就没有办法了,若是人界没有心脏的话,人界是无法重生他们的。” 武轶霄一声大吼,飞身而去:“老子要回人界,现在就要回去。” 武三娘急匆匆追上去:“大块头,等等我。” 美人的身影忽而抽搐了一下,变得模糊起来:“抱歉,我的时间到了,我要消失了,神界五大神尊重现,实在是太好了,五大神尊也可以无憾了。” 扑哧,这条迷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众人面前。 郝雄章也沉声道:“走吧,洁瑶。” 盂洁瑶却看了一眼神耀与神悔,再看了一眼灵隐梦与暗冥襄。 两人并肩飞掠而去。 神耀木头人一样,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神尊……是人族……。” 许久,神悔轻叹一声,无声苦笑,低声道:“如此也好,既然是神剑的选择,如此也好,我神族确实应该学会敞开心扉,接受异己了,千年之后,拯救了神界就正是我们一直惧怕,一直不敢接受的异己,神界,应该改变自己了,神族,应该改变自己了。” 说罢,目中尽是悲伤,幽幽看着灵隐梦,终于颤声道:“梦儿。” 灵隐梦冷冷一笑,目中尽是憎恨和怨毒。 神悔却释然而笑,目中尽是浓浓母爱,柔声道:“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也已经无憾,你杀了我吧。” 神耀听得也吃力地抬起头,看着灵隐梦,苦笑一声:“对不起,你一直想要杀了我们,现在就杀了我们吧,如今五大神尊再现,神界已经注定会重生,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我也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所有代价,动手吧。” 小桃儿与邵澄茗相视一眼,鲁悼司厌恶地皱起眉头,对她们两人道:“走吧,我们也走了。” 小桃儿与邵澄茗点点头,与他一块飞掠而去。 沈忆琴也携手何弦志,与剩余人族同时没入高空:“剑儿,如今我人族却竟然是五大神尊,你不会有事的,他们会将你救出来的。” 说完,禁不住一声一苦笑:“事实上至今为止,他从未出过事,我也许不该老是将他当成小孩来看了,他其实早就比我们强,是他担心我们才对。” 何弦志也苍然感慨,两人会心一笑。 吴步观也捋着白花花的胡须,高兴不已:“好小子,好小子,老夫还以为老夫不被人杀死也要老死了,竟然给老夫一个不死不灭,这下老夫如何也死不了了,真是好小子。” 一声长笑,穿透云霄。 第508章 神界之门 金色,蓝色,绿色,白色,红色,五行神坛的五根神柱光芒夺目,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警示着所有接近这块地方的人。 神通倏然停住,惊得一时间不敢继续往前:“五行神坛不是已经被毁了么?如何突然又恢复如初了?神界之门已经被打开了吗?” 咬咬牙,将心一横,飞掠过去,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到底是谁将之打开的?” 说着,惴惴不安地看一眼这天空:“前些日子的巨变,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五行神坛与这巨变有关系?是他们成功聚齐五大神剑了吗?” 这么一想,他心里安定不少:“如果真是五大神剑已经被我神族聚齐,那就不用担心了,神界,已经重生了。” 他露出欣喜的微笑。 但其实神界还没有开始重生。 吼,天地之间蓦然响起一声怒吼,将神通惊得停住,瞪着眼睛四处搜寻:“瑞兽,瑞兽千年前并没有死去吗?还是说因为神界已经重生了它也刚刚重生了?” 他欣喜异常,声音都颤抖起来:“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若是瑞兽已经重生,那十五名人族绝对已经被它杀死了,哈哈哈哈。” 眼前一花,一团庞大的黑影倏然出现在他面前,双眼金灿灿的,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盯住猎物一般死死盯着他。 神通喜道:“果真是瑞兽。” 说罢,抬起手:“是我,瑞兽。” 瑞兽呜的一声,发现他是神族,收起了警惕,又是一声长吼。 只见数百条人影飞速而来,瞬间将他围起来。 神通惊道:“荧惑部族。” 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苍老无比:“神通。” 神通回过头去,又惊又怒:“神隐。” 荧惑隐轻轻一笑:“神族果然已经重生神界了吗?否则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神冰果真信守承诺,看来到了灭绝我荧惑部族的最后时候了。” 昔日神冰与荧惑部族有约,与何离剑联手制服瑞兽条件是放走她,她答应会在最后的时候才来灭绝荧惑部族。 “你说什么?”神通勃然大怒,“神冰果真与你们有关系,那个混账女人。” 荧惑隐一愣:“你还没知道?这么说你不是来灭绝我荧惑部族的?” 数百名荧惑部族均都呆住。 神通哈哈大笑:“好,好啊,若不是追着那十五名人族来到这里,我还真不知道那混蛋女人跟你们有关系,还不知道原来你们一直躲在五行神坛。” 双眼一瞪,一片杀机顿现,长剑倏然在手:“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蓦地,瑞兽一声怒吼,闪身挡在他面前,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神通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瑞兽,你干什么?快让开,他们不是神族。” “它当然知道。”荧惑隐无奈叹息,“但它承认我们,神通,连神兽都承认灵族,为何神族却不肯承认?” “你……。”神通又惊又疑,面对这头令人生畏的瑞兽,他却不敢动手,因为他绝对不是瑞兽的对手。 但他目中浮现一片疑惑,禁不住颤声道:“瑞兽,你承认他们吗?难道神族是错的?” 瑞兽喉咙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声,抖一抖身上的鳞片,舔了一下利爪,宛若一头大猫。 神通闭上了眼睛,许久许久,终于把剑放下,一声长叹:“连你也承认灵族。” 荧惑隐叹息道:“已经够了,神通,其实神族比我们还清楚,灵族之所以为何诞生,是为了神界,为了神族。” 神通低下头,一语不发,目光微动,但也不会再动手了。 半晌,他开口道:“我当做没见过你们,我是来追那十五名人族的,看来他们都被你们收留起来了,那么,我也没追到那十五名人族,就这样吧,至于神冰,我也当她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无力地一笑:“不过,我依旧不承认你们,我不会再对你们出手,不会再对任何灵族出手,但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们。” 荧惑隐目中掠过一丝无奈,点点头:“那以后就两不相见吧。” 神通看了他一眼,忽而道:“你真的太老了,神隐,虽然不会对你们出手,但其他神族要灭绝你们的话我也不会阻止的,就此别过。” 荧惑隐坦然一笑:“我非但太老了,而且很快就死了,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神通扭过头,飞身掠过去。 却在刹那,一个无形的轮廓在高空中飞速掠过,带来的强大气浪将他卷得身形微动,大吃一惊。 数百名荧惑部族也见到了,惊道:“那是什么?” 荧惑隐双眼一睁:“何离剑。” 瑞兽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似的,蓦然狂吼,朝那个无形的人形轮廓扑了过去。 神通震惊地看着那个飞速朝五行神坛掠过去的无形人影,那条人影根本看不见,但可以看见何离剑是被人抓着的。 “恐惧。”他惊道,那个无形人影就是五大魔王之一,恐惧。 厉声喝道:“不要让她离开,那是五大魔王之一,她要逃离神界,拦住她。” 瑞兽早就追进五行神坛之中,影子都看不见了。 数百名荧惑部族大吃一惊,与神通同时飞掠进去。 刚刚从这根神柱旁边飞掠进去,五行神坛之中突地发出瑞兽凄厉的怒吼声,震得整个五行神坛剧烈颤抖。 荧惑隐惊道:“糟糕,瑞兽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他与神通都是力境前期修为,刹那将数百名荧惑部族甩得一干二净,同时倏然急停,看着那头庞然大物虚弱地倒在地上。 瑞兽浑身鲜血淋淋,但依旧不甘心地想要站起来,冲着高高的天空发出一声怒吼。 “已经逃出去了。”神通又惊又怒,恨得直咬牙,“她已经离开神界了。” 荧惑隐安抚着瑞兽:“不要动,你已经受了重伤,就算想要为了报答他你也不能离开五行神坛,这里是神界之门,你必须守在这里,那是五大魔王之一,你阻拦不住也不必抱怨自己。” 瑞兽呼噜呼噜地低吼,充满了不甘心。 它终于见到将自己救醒的人,但却没能救了他,自己也因为无法守住神界之门失职,双重打击令它不论如何都不甘心。 第509章 重回人界 云层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遮住了天空,凝滞不动。 突地,这片乌黑肮脏的云层破开来,一道流星拖出长长的轨迹落在大地之中。 受到这道破空而落的流星的惊吓,这群魔物纷纷发出怒吼,利爪一根一根闪现出来,血红的双眼发出一片光芒,从个个方向不约而同朝那颗流星所落之处飞速扑过去。 玄泰之巅,那颗流星不偏不倚落在那轮弯月上,这轮弯月上的房屋树木尽都不存在了。 那一晚这里的人族使用了天下五令,就此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了他们的领导人族在这数年里很快彻底沦陷。 这个大坑里有一个透明的人影慢慢悬浮上来,手中提着另外一个人。 她将他扔在地上,自己也现出原状,是一名娇媚诱人的少女,每一个线条都在诱惑人将她按倒在地,将自己的兽(哔)欲发泄在她身上。 但事实上任何见到她的人肯定都没有人敢这么做,恐怕连梦里都不敢这么梦。 她是魔界五大魔王之一,恐惧。 恐惧仰望那片乌黑肮脏的乌云,笑道:“原来这里就是你的世界。” 她盈盈蹲下,凝望着何离剑,两个酒窝在她脸上浅浅笑着:“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世界诞生出禁忌,可惜,看来我魔族早就将它灭绝了。” 她捋一捋额头的秀发:“我与死亡、毁灭三人被封印于神界之中长达千年,杀戮更是被杀死了,唯独她逃了出来,我的好姐妹,贪婪,干得漂亮,会诞生禁忌的世界当然要将之灭绝了。” 那根手指好奇地在何离剑脸上滑动:“但是你究竟如何诞生的?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你们的世界看起来不堪一击,却能诞生出神魔两界都恐惧的禁忌,实在不合常理。” 说着咯咯笑:“我真想将你开膛破肚,好好瞧瞧。” 说着,手指在何离剑胸膛轻轻划下,但在他小腹上停住。 她露出厌恶的神色:“但我没那个兴趣,也许贪婪会有,我对你丝毫不感兴趣,你都不害怕我,真没意思。” 她名为恐惧,自然是希望何离剑害怕她,但事实上何离剑目中除了狂怒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惧怕地收回手,如果能让恐惧感到一丝惧怕,那么这个人绝对不会被恐惧留下。 五指嗤的一声,弹出五道利刃,泼的一声,何离剑刹那被撕成一片碎末,宛若一场血雨从她身边落下。 “死吧,你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收起五道利刃,紧紧锁着眉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身影一花,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贪婪,我的姐妹,我来了,你可想死我了。” 她刚离开没多久,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从这已经破败的玄月城爬了上来。约莫有数百头,这些魔物已经来晚了,何离剑已经被她撕成一片血肉的碎末,洒在地上。 这数百头魔物低吼着,警惕地慢慢靠近地上这片碎末,双眼血红血红,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吼声,唾液滴答在地上。 它们失望了,只是一片碎肉罢了。 倏地,近百道金光从天而降,顷刻将这数百头魔物轰击成一片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近百条人影纷纷落在这地上,惊疑地四处搜寻:“没错,是落在这里,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当中一人道:“我就知道他们会回来的,他们肯定找到拯救人界的办法了,肯定已经找到灭绝魔族的办法了。” 一人激动得声音变形:“我们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这数年时间里我们非但活了下来,还均都成为了羽武者,数年时间,换成以前不过眨眼瞬间,但如今玄泰大陆遍地魔物,这数年时间我觉得已经过了好几辈子。” 近百人齐声低笑起来:“没错,真是漫长的数年时间,不过千年前魔族没能将我人族灭绝,千年后我人族依旧不会被它们灭绝。” 另一人叹息一声,目中幽暗:“只是比起千年前,不论魔族还是我人族,都已经不再是千年前的模样了。” “哼。”有人怒道,“就算它们重生之后恢复巅峰状态又如何?我们也还没死。” 有人并没有这么乐观:“那是它们将魔兵召了回去,独留魔物收拾残局,灭绝幸存者,而且,就算我人族还幸存有百万人,这百万人尚且都是羽武者,我们面对的魔族也已经不是千年的魔族了。” 另一人怒道:“我人族是杀不完的,既然如今的魔族已经不是千年的魔族,那我们就超越羽武者,我们一定可以的。” 近百人闻言却都默不作声。 超越羽武者,谈何容易。 不过人族竟然幸存有百万人,还真是奇迹,而这百万人当然全都是羽武者,不是羽武者的都死掉了。 这近百人不过是这百万人之中极小的一部分罢了,他们因为发现那颗流星而赶来,却什么也没找到。 正要失望的时候,有人惊呼道:“血,还是热乎的。” 众人当即呼啦一声,全都飞掠过去,齐刷刷看着那滩血与肉的粉末。 “怎么回事?是谁被杀了?” “除了我们还有没被找到的幸存者吗?” “定然是其他幸存者,只不过却是孤单的,因此才被那些魔物杀了吧。” “混账,我们若是能早些发现还有其他幸存者,他也不会惨死。” “哎,真可怜,数年里一直只身奋战,其实……你并不孤独,我们都还活着。” “我们要是早些时候找到这个人就好了,他也不会孤立无援而死于此地。” 正在纷纷叹息的时候,嗤的一声,那片血肉之中倏然冒出一片火苗。 近百人齐声惊呼,刹那纷纷往后掠开,震惊地看着。 呼,这片火苗倏然冲天而起,呼呼作响,旺盛得宛若狂风在肆虐。 近百人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怎么烧起来了?” 一人惊道:“快看。” 烈焰之中,一条人影慢慢站了起来。 近百人顿然觉得毛骨悚然,纷纷亮出长剑,沉声道:“小心,说不定已经被魔气侵染,化成魔物了。” 一人又惊又疑:“怎么可能化成魔物,他都已经变成肉末了。” 呼,人影抬手一挥,烈焰顿然消逝。 近百人中一人惊得叫了出来:“何公子?” 何离剑一愣,看着他们。 第510章 姐妹情深 他突地爆发出一阵长笑:“天不亡我人族,天不亡我人族。” 近百人被这笑声震得几欲晕厥,惊得面无血色。 何离剑现在是神武力境后期,跟他们早不在一个世界中,他们却都还只是羽武者罢了。 看着他们,何离剑心中一阵感慨唏嘘,想起自己从最弱小的人族至今,简直无法相信,宛若一场噩梦。 倏地飞身掠去,厉声喝道:“你们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来到人界,届时你我再共战魔族,我人族一泄仇恨怒火的时候马上就来了。” 认出何离剑的那人又惊又喜:“你们果真找到灭绝魔族的办法了?” 众人惊喜万分。 那人哈哈大笑,骄傲地环视他们:“不错,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位何公子,我认得他,但他却认不得我,因为我不过是仁武帮中无名小卒一个。” “但是。”他骄傲地翘起嘴角,“我没有让仁武帮蒙羞,既然活下来了我就要成为羽武者,而我也办到了,我如今是人族仅存百万羽武者中的一员。” 说罢,仰头哈哈大笑。 近百人只是耳中回荡何离剑的话,个个激动得哆嗦不已,早就忍耐不住,咬牙切齿恨声道:“太好了,他们终于要归来了,我们终于可以灭绝魔族了,不用再忍多久了。” 近百人齐声怒吼,吼完之后放声大笑。 何离剑的神色却绷得紧紧的,咬牙暗道:“恐惧,不能让你回到魔界,就在人界先把你杀了,若是让你回到魔界,魔兵便又多了一种,绝对不能让你回到魔界。” 昔日独行者有言,五大魔王下有五大魔兵,入侵人界的魔兵是已经死了的杀戮魔兵,因为杀戮已死,杀戮魔兵的兵权空缺,所以贪婪才可以强行令其重生。 而剩余的三大魔王被封印于神界之中,令得它们的魔兵无法重生。 亦即是说,现在的魔界中只有两种魔兵,一种即是被贪婪强行重生的杀戮魔兵,另一种即是贪婪她自己的魔兵。 杀戮魔兵因为并非因杀戮重生,所以极度虚弱,对现在的神界来说完全可以无视。如此一来,魔界中其实等同于只有一种魔兵,贪婪魔兵。 但若是恐惧回到魔界,那么魔界就会多了一种魔兵,恐惧魔兵,而且是真正的恐惧魔兵,生于恐惧的魔兵,不是贪婪强行重生出来的。 嗖,何离剑在这块支离破碎的大陆上飞速掠过,目中怒火熊熊燃烧:“恐惧,你必须死在人界中。” 玄泰大陆边境,大地一块一块脱离大陆,漂浮于虚空之中,虚空中,一轮黑色的漩涡缓缓旋转,其中一道一道闪电狰狞闪现。 魔界之门,到了。 恐惧微微一笑:“好大的动静,不愧是我的好姐妹,贪婪。” 这条袅娜身影没入这轮巨大的黑色漩涡之中。 她刚进入魔界,那名少女就笑了,仿佛早就知道她这时候会回来,竟在魔界入口之处久候多时,笑道:“恐惧,你终于回来了。” 恐惧一愣,奇道:“你如何知道我回来?” 少女淡淡笑:“我什么都知道。” 恐惧目露惊疑,环视一圈,四周空无一物,就只有这名诱人的少女,她的好姐妹,五大魔王之一,贪婪。 贪婪轻轻拉着她的手:“你在找什么?” 恐惧却淡淡一笑,挣开她的手:“贪婪,我的好姐妹,我在找你究竟干了什么的痕迹。” “什么痕迹?”贪婪奇道。 恐惧咯咯笑起来:“你还装傻?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贪婪摇摇头:“我不知道,姐妹,你怎么了?” 恐惧目中浮现一丝杀机:“我的好姐妹啊,你创造了一个禁忌,他的身体里里外外都被我摸了一遍,难道我还不知道这是你的手法创造出来的吗?” 贪婪慢慢收起笑容:“原来你见过他了,那么他还好吗?” 恐惧咯咯笑起来,挑逗地拨一拨贪婪的下巴:“你紧张?我已经杀了他了。” 贪婪脸色一变。 恐惧连忙用手指堵住她的嘴巴,笑道:“妹妹,别生气,我是在救你,你真是疯掉了,竟然创造禁忌,难道你想要一个人独吞魔界吗?哦,不,独吞魔界之后,下一个就是神界了吧?拥有如此禁忌,你想要干什么都行,是不是?” 贪婪忽而一笑,握住她的手:“你都知道了,我是很贪婪的,我什么都想要,包括你的命。” 恐惧冷笑道:“我少一根手指头你马上就死在这里。” 贪婪不舍地将她的手放开:“那你要怎么样?想要跟我分一杯羹吗?” 恐惧摇头:“不,我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禁忌是绝对无法诞生的,你如何做到的?” 贪婪目中秋光流动,笑道:“很简单啊,你既然从人界过来的,怎么就没发现人族的这个种族有趣的地方呢?” “可以接受神力,也可以接受魔力。”恐惧淡淡道,目中冰冷,“这我早就知道了,问题是,禁忌乃是神力与魔力融合诞生的,我魔族与神族天生相克,这如何可能,我问的就是这个,少给我装傻。” 贪婪见她如此冰冷,叹了一口气,一副委屈的模样:“这其实是一个意外的发现,我曾经想要诅咒人界的气脉,但却发现有一名人族竟然驾驭我魔族的魔气,所以我就想,我可以创造禁忌,而且只有人族才会诞生禁忌,更加只有一个禁忌。” “驾驭魔气?”恐惧一愣。 “他们叫他魔武者。”贪婪笑道,“第一位魔武者,就是他的先祖,在他彻底成为禁忌之前,他也曾经当过一段时间魔武者,我等了千年,终于等到第一名魔武者先天条件完全具备的后人诞生,那个人就是他,名叫何离剑。” 恐惧吸了一口凉气,她刚从千年的封印中被释放出来,立即接连被惊吓到两次,一次是何离剑,这一次是她的好姐妹贪婪。 她盯着贪婪:“你如何做到的?” 贪婪目光流转,满是狡猾:“说来话长,不过,你真的将他杀了?” “不错。”恐惧冷冰冰道。 贪婪忽而苦笑一声,目中充满无奈,这份无奈突地变成无尽的憎恨和狂怒,狠声道:“那你死吧,我策划了千年,你竟然将他杀了。” 恐惧一声长笑,笑得迷人:“就凭你?贪婪,你忘了你是五大魔王中最弱的那一个吗?” 贪婪身影一花,消失在黑暗中,声音冰冷无情:“谁也不准夺走我的东西,谁也不准毁掉我的东西,否则不论她是谁,我都要杀了她,你也不例外,我是最弱的魔王没错,但杀你不用我动手。” 呼,黑暗中窜出一条黑影,直扑恐惧。 恐惧冷冷一笑,合身扑了过去:“转身就跑的习惯你还是一直改不掉,不过放心,你逃不了的,这里是魔界,是我们的家,你还有什么地方可躲?” 嗤,一柄长剑贯穿了她的心窝,她惊惧地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这条人影。这是她第三次受到惊惧,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瞪着那个人影,颤声道:“你……你……没想到……。” 嗤,她整个人化作一片黑气,融入头上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气中,就此毙命于魔界的门口。 人影一抖长剑,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贪婪来到恐惧死去的地方,露出一丝解恨的微笑,桃红的樱唇宛若沾满了鲜血。 倏地,她脸色微微一动,原本憎恨狂怒的面孔转而惊喜,身躯微微哆嗦,她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捧着自己的脸蛋喜道:“原来……原来他没死,而且他马上就进来了,他马上就进来了,他终于彻底觉醒,终于来找我了,我等得好苦。” 她宛若一名纯真的少女,终于等到暗恋已久的心上人,而这心上人特意来找她了,找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向她告白。 “你先退下。”她激动不已,看着极为诱人。 她目中秋水连连,望着魔界之门入口之处,双手微微按住心口,举首眺望,不住喃喃道:“来吧,何离剑,快来到我身边,我已经等得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要你。” 那轮巨大的黑色漩涡中,一道一道闪电不断闪现,漩涡缓缓旋转,仿佛永不停歇,看过去狰狞得让人心中惧怕。 漩涡的中心,一个小黑点冒了出来,划出一道笔直的直线,迅疾而来。 那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脸庞,正是她日等夜等的何离剑。 嘤的一声,她激动得几乎要窒息晕厥过去,目中微光剧烈抖动,颤声道:“何离剑,你终于来了,我说过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任何人不准碰你一下,只有我才能拥有你,你终于来了,你是我的一切。” 呼,人影飞速而至,倏然停在她面前,带来的强大气浪宛若飓风,将她的裙摆吹得飘扬,看过去美极了。 但何离剑却是冷冰冰的,目中尽是憎恨和怒火。 “贪婪。”何离剑怒视这名少女,自己的一生就是被这名少女改变的。 贪婪却嘤的一声,宛若归巢的小鸟儿,扑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抱着:“何离剑,你是我的,你终于来了,你终于醒悟了吗。” 无尽的仇恨和怒火瞬间从何离剑的双眸中喷薄而出,化作一片鲜血一般的腥红,看似魔族,但却不是魔族,这是禁忌。 第511章 贪婪之心 嗡,魔泣剑刹那一片血红。 何离剑一声怒吼,手中魔泣剑一抖,朝着将自己紧紧抱着的魔族少女刺了过去。 少女却微微一笑,纤纤素手往他心窝一抓,满目情深:“你何必呢?” 何离剑浑身刹那僵硬,刚刚抬起来的魔泣剑当啷一声从手中脱落,掉在脚边。 他震惊无比,只觉得心跳和脉搏被那只小手牢牢抓住了,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偶一般,而操纵自己的线就在她的手中。 贪婪咯咯轻笑,张嘴含住他的耳朵,舌头热乎乎钻了进去,声音如梦如幻:“对了,你一直不知道,你的心脏,是杀戮的。” 何离剑双耳嗡的一声,呆若木鸡:“你……。” 贪婪舌头慢慢顺着他的脖子往下舔,一边舔一边笑道:“其实在那一晚的时候你早就死了,是我将杀戮的心脏种入你的体内,你一直靠着它的心脏活着。” 刹那间,何离剑全都明白了,浑身冰冷无比,让他连动一下眼睛都办不到,他几欲晕厥过去:“这就是侵蚀我的魔气……的根源……竟然是魔王的心脏。” 贪婪双唇堵住他的嘴巴,神态娇媚迷人:“只有魔武者才能接受它的心脏,而你是最完美的魔武者,只有你才能将杀戮的心脏彻底同化,现在你就是杀戮,杀戮就是你,你是第五位魔王。” 何离剑双眼发黑,整个人软倒。 “哎呀。”贪婪一声娇唤,倒在他身上,如蛇一般缠绵着他,芳香的双唇不住摸索他口中的舌头。 “不过,你现在其实已经不是第五魔王,你是远在五大魔王与五大神尊之上的禁忌,你是三界之王,也是我的王。”贪婪咯咯笑,口中含着他的唾液,拉出一条透明的丝,贪婪地看着他。 那只手在他脸上轻轻划过,明明让人骨头酥软,但何离剑只感到冰冷。 她笑道:“当然,你听我的话你才是三界之王,不听话的话,你就只是一个傀儡。” 她贪婪地看着何离剑,不住欣赏端详:“太完美了,这是我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东西,你知道,我是很贪婪的,我什么都想要,直到见到第一名魔武者诞生之后,我找到了永久的解决办法,我要将三界纳为己有,这样我就不再贪婪了,因为我已经得到了一切。” 她满脸欢喜地笑,目中尽是期待:“你是我的。” 那只素手往下摸,却蓦然停住,脸色暗下来,颤声道:“你……你跟谁有过?” 何离剑绷着脸,目中无尽的绝望。 她满脸怒容,恨得咬牙,瞪着那轮巨大的黑色漩涡:“是那个叫做姚羡琦的人族是吗?你竟然跟她做过了。” 继而身躯一颤,又惊又怒:“不只是她,你……你……。” 突地从他身上跳起来,怒声吼道:“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任何人不得拥有你,任何人不得触碰你,我要杀了她们两个。” 轰隆隆,巨大的黑色旋涡中,传来一阵一阵的轰鸣,一道一道闪电狂怒地扭动着。 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穿过这轮巨大的黑色漩涡,蜂群一般飞速掠过来。 贪婪身躯剧烈哆嗦,目中露出无边的憎恨,银牙紧咬,狠狠道:“来得好,胆敢触碰我的东西,全都死在这里,省得我去找你们了。” 顷刻,黑暗之中,一群黑压压的魔兵乌云一般纷纷飞掠出去,直扑那群闯进魔界的人。 贪婪长袖一卷,将何离剑卷起来,身影融化在黑暗中。 何离剑眼前一花,出现在一间别具一格的房间里,鼻子里全是芳香,这种芳香与贪婪身上是一模一样的,因为这里是她的房间。 贪婪痛苦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个不是我。” 一身衣裳无声滑落,她咬着牙,愤恨地骑上了何离剑:“只有他们全都死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说着,捧起何离剑的脸,目中再度流露深情:“但我不恨你,我还是要你。” 床榻上的蚊帐无声滑落,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来,里面旋即传出销魂的喘息声。 当再次看到这个黑暗的世界的时候,褚黥翟呆住半天没有动,喃喃道:“我不是已经死了么?就算重生所有魔兵也不会重生我,她到底想干什么?” 褚黥翟因为接受魔兵的心脏,早已经成为了魔族,但贪婪不论如何是不会重生他的,可他却重生了。 他蓦然打了一个寒颤,面色苍白:“原来如此,是你重生了我,没想到。” 身影一花,在这黑暗中掠过去。魔界之中所有魔兵早就全都被她派遣到魔界之门,如今魔界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褚黥翟无声无息靠近这间房子,宛若一个影子一般,慢慢来到了门口,轻轻推开,里面一股迷人香气扑鼻而来。 他皱了皱眉头,来到床边,拨开蚊帐,冷视床上的人。 何离剑赤条条躺着,一动不动。 褚黥翟有意无意一样,听起来更像是挖苦:“真是残忍啊。” 何离剑愤怒地瞪他一眼。 褚黥翟笑笑:“没想到是你将我重生,你如何办到这其中的原因以后再问你吧,说吧,你要我怎么办,她的手法我可没有办法。” 何离剑拼命用眼神示意。 褚黥翟一愣,震惊不已:“你确定?” 何离剑松了一口气,不住点头,但其实他的脑袋根本没法动。 褚黥翟咬咬牙,颤声道:“来真的?” 何离剑目中怒火喷射出来。 褚黥翟打了一个哆嗦,惊愕地看着他:“你一定是疯了,那好吧。” 长剑一闪,瞬间将何离剑切成一片血与肉的碎片。 望着这片血肉的粉末,褚黥翟喃喃道:“你还真上瘾了,这一次竟然让我来真的。” 上一次他就是以精妙的手法令何离剑陷入假死,并没有伤及他的心脏。但没想到何离剑竟然要他将自己切成一堆肉末,他如何也不敢相信。 巴望着奇迹会发生一般,他依旧呆呆站在床边,看着那片碎肉:“我也是疯了,竟然相信你没事,都变成一滩肉酱了,我到底在想什么?” 嗤,肉末中一片火苗闪现。 褚黥翟大吃一惊。 这片火苗旋即化作一片烈焰,将这间房屋顷刻焚烧殆尽。 烈火中,何离剑再度站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带着狂怒所致的颤抖:“多谢。” 褚黥翟险些没晕过去:“怎么回事?我死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事?你……还是人吗?” 呼,何离剑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带起的风劲将这间被焚烧成一堆灰烬的房屋吹得漫天飞扬,褚黥翟站在这片从头上洒落的灰烬中,望着他的身影呆若木鸡。 他死了之后当然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何离剑也确实早就不是人了。 第512章 第一名羽武者 嗤,这名神兵抬脚踏在这名魔兵脑袋上。 魔兵冷冰冰道:“我魔族,必定有一日踏平神界。” 神兵冷笑道:“以后再说吧。” 嗤,长剑贯穿它的脑门,剑身一振,将他震成一片黑色的烟雾,烟雾袅娜升腾,融入头上的那片黑云。 神兵回过头,看往姚羡琦。 姚羡琦冷道:“最后一只了吗?” 这名神兵点头:“这是最后一只。” 郝癸霓怒道:“就算踏平魔界,也我要给我找到何离剑。” 一挥手,喝道:“去。” “是。”这一片无边无际的神兵齐声喝道,顷刻四下散开,往黑漆漆的魔界中的各处掠过去。 郝雄章冷道:“恐惧的魔兵并没有出现,只出现被她强行重生的杀戮魔兵与她自己的贪婪魔兵,看来恐惧已经被何离剑杀死了,但何离剑现在究竟在哪。” 五人一时凝眉不解。 武轶霄粗声粗气道:“等,等到老子的神兵找到他的行踪为止。” 盂洁瑶回望一眼那轮巨大的黑色漩涡:“单单是被强行重生的杀戮魔兵与她自己的贪婪魔兵就已经让我五人如此吃力,幸好没让人族进来。” 这句话就让武轶霄不服气了:“哼,那是因为我们才刚成为神尊,完全对自己的能力没有多大了解,若是让我完全掌握了神尊的力量和能力,我一个人就能踏平这魔界,老子现在可是金尊,代表的是肃杀。” 姚羡琦沉声道:“我一定会将他完整无缺带回到他父母面前。” 郝雄章安慰道:“放心吧,他如今与我们一样乃是不死不灭之身,永远不会出事的。” 黑暗中,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没错,他不会出事的,事实上他很好。” 五人惊呼:“贪婪。” 黑暗中,贪婪慢慢浮现出来,笑吟吟的。 当目光落在姚羡琦脸上,当即露出无尽的憎恨和怒火,身躯甚至剧烈颤抖:“就是你,就是你占有了他。” 五人长剑倏然在手,五柄神剑发出五彩光芒,在这黑暗中是唯一的光源。 姚羡琦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就是你改变了他的一生。” 郝癸霓怒道:“他在哪,给我放出来。” 武轶霄长剑一指,咧嘴一笑:“又见面了,诡异的少女,五大魔王之一,贪婪,你们不用出手,我一个人就够了,贪婪,乃是五大魔王之中最弱的一个。” 贪婪咯咯笑,鄙夷地横扫他们一眼,轻轻拍了一拍手掌:“我若是不改变他的一生他一辈子就只是无名小卒一个,我对他的好他心里其实很清楚。” 黑暗中,一条人影慢慢走了出来,手中长剑泛出一片冷光。 贪婪笑道:“你们不会有痛苦,连死了都不知道,跟你们最崇敬的人过过招吧。” 五人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名人族,面无表情,目中无神,但浑身却尽都是杀气。 盂洁瑶都失声道:“难道是人族第一名羽武者?” 剩余四人禁不住后退一步。 武轶霄惊怒不已,双眼紧盯着那个人族,颤声道:“你如何确定?谁也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是他?” 盂洁瑶面色沉下来:“一去不归的羽武者。” 郝癸霓也惊呆了:“以及后来诞生的魔咒。” 姚羡琦微微哆嗦,瞪大眼睛看着这名人族:“他被魔咒控制住了。” 郝雄章几乎无法开声:“不,他……早就死了,现在只不过是他的肉身罢了。” 武轶霄蓦然大吼,扑了过去:“混账,竟敢对我人族最伟大的武者如此不敬,我要杀了你这个臭女人。” 那名人族倏然一动,一道红光呼啸而出,与武轶霄那一剑撞击在一起,轰隆一声,武轶霄刹那化作一片灰烬。 那人抖一抖长剑,宛若一个木头人。 四人齐声惊呼:“禁忌之力。” 贪婪冷笑道:“不错,他才是第一个禁忌,但远远不够完美,只有何离剑才是最完美的禁忌,魔武者诞生之后,我终于找到让禁忌诞生的办法,本来以为是他,但我错了,只有魔武者才能成为真正完美的禁忌,而魔武者中,只有何离剑才能成为这种禁忌。” 说罢,目中贪婪浓烈,恨意浓浓,恶狠狠瞪着姚羡琦:“何离剑,是我的,你胆敢抢走他,给我杀了他们。” 那人一动,化作一道幻影,在四人面前一晃。 四人同时大喝,四种剑光刹那爆发出来,但却顷刻被这个人的红色剑光完全吞噬掉。 泼,四人在那瞬间全都变成了一片粉末。 那人人影倏然停住,宛若一根木头,纹丝不动。 贪婪仰天哈哈大笑,笑得极度疯狂:“终于杀掉了,死于自己最崇敬的武者手中,你们该满足了,终于杀掉了。” 她恨得目露凶光,不住朝那片粉末吐口水,不住咒骂:“叫你跟我抢,叫你跟我抢,你胆敢触碰他,杀了你。” 她骂的是姚羡琦。 骂够了,气呼呼地抬起头,不住哆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有一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种族的,还有一个女人。” 那是灵隐梦。 嗤,这片碎末之中闪现一片火苗,在这黑暗之中是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贪婪吃了一惊:“什么?” 呼,这片火苗刹那化作一片熊熊烈火,烈焰之中,五人再度站了起来。 泼,姚羡琦抬手一挥,火焰散去,怒吼着朝贪婪扑了过去:“死去吧,贪婪。” 剩余四人也怒吼着,同时朝贪婪扑过去,所有人都置那名人族不理,争取第一时间将贪婪击毙。 武轶霄吼道:“她才是操纵者,只要杀了她就可以了。” 那人族第一名羽武者,其实早就死了,他们所见的不过是一副空壳,那是傀儡,操纵它的线就在贪婪手中。 贪婪震惊地瞪大眼睛:“如何可能?就算神界要重生你们也不可能这么快,难道你们……可以自己重生?” 五道色彩各异的剑光呼啸着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她又惊又怒地瞪着这五名新生的五大神尊。 呜,一道血红的剑光横扫而过,再度将五人的剑光吞噬掉,那名人族再度挡在贪婪面前。 武轶霄震惊了:“没有胜算,我们完全没有胜算,禁忌的力量原来这么可怕,竟然连我们五人联手都不是对手,我们可是五大神尊。” 郝雄章惊得面色苍白:“难怪不论各界但凡见到禁忌第一反应都是绝对灭绝,我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而他还不是最完美的禁忌,想要杀死他的话……。” 盂洁瑶惊得接口:“只有何离剑。” 何离剑才是真正完美的禁忌。 “何离剑。”姚羡琦颤声道,“你到底在哪。” 郝癸霓怒得仰天怒吼:“何离剑,给我滚出来。” 吼声在黑暗中传进去,连回声都没有。 第513章 五界至尊 嗤,贪婪又惊又惧,双眸一片血红,直勾勾瞪着他们五人:“连禁忌之力都无法彻底灭绝你们,你们究竟如何做到的?看来不只是我千年里有作为,神界也有不少惊人的改变。” 姚羡琦怒得咬牙,盯着那名人族:“没想到,千年前你带领人族几乎灭绝了魔族,千年后你的身体却被魔族如此侮辱,反过来要灭绝人族与神族,真是没想到。” 武轶霄青筋暴起,怒声道:“如何侮辱我人族都行,唯独对我人族先人不敬,绝对无法原谅。” 武轶霄本是武痴,自然将人族第一名羽武者视为最神圣不可侵犯的。 郝雄章怒道:“一定要杀了她,让他得到解脱吧。” 他本就是羽武之后,他比武轶霄还要震怒。 贪婪手指微微一动:“全都死去吧,不论多少次,直到你们再也无法重生为止。” 那人影一花,扑过来的同时一道血红剑光乍现,轰鸣着朝五人激射过来,速度之快,五人完全无法躲避。 “断心碎梦。”武轶霄颤声道。 断心碎梦本就是人族第一名羽武者的绝技,后来经由血骨门外传,才成为普界门的绝技,那也是何离剑一直在使用的绝技。 真是太讽刺了。 五人不甘心地仰天大吼,同时出手,挥出五道五彩剑光。 嗤,五道剑光顷刻被这血红的剑光撕成粉碎,而这血红的剑光去势不减,呼啸着来到了五人的面前。 姚羡琦怒声吼道:“何离剑,你到底在哪。” 呜,这道原本又要将他们轰击成一片粉末的血红剑光突然呜咽着消失在他们面前。 人影一闪,何离剑立在他们面前,冷视着贪婪与那名人族:“断心碎梦,贪婪,我绝对饶不了你。” 五人喜出望外。 姚羡琦与郝癸霓齐声惊道:“何离剑,真是你?” 贪婪则震惊无比:“你……你如何摆脱了我的控制?” “哎。”一声叹息从黑暗中传来,褚黥翟漫步而出,“谁叫你以杀戮魔兵的心脏植入我体内,我成为魔族之后当然是杀戮魔兵的一员,你自己都说他的心脏是杀戮的,你什么时候忘掉了?” “你……。”贪婪气得浑身颤抖,瞪着褚黥翟,“你竟然又一次出卖了我……。” 褚黥翟嗤之以鼻:“何来出卖?我不过奉命行事。” 贪婪剧烈哆嗦,面色一会儿紫,一会儿青,蓦然喝道:“杀了他们。” 那人影一动,朝何离剑扑了过去。 何离剑冰冷如雪,双眸一片血红,魔泣剑更是激动得嘤嘤嗡嗡叫个不停。 看着这个朝自己冲过来的人影,虽然他已经死了,何离剑心中却绞痛无比,闭上眼睛:“我一直幻想你的样子,但怎么都幻想不出来,因为我从未见过你,但我目标从未变过,哪怕从未见过你,我的目标从未变过,那就是超越你。” 双眼一睁,怒吼着挥剑出去:“一切都结束了,请安息吧。” 呜~~~,两道禁忌的红光在黑暗中呼啸着朝彼此冲过去,轰隆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浪猛然炸开,这片黑暗一片惨红惨红。 这大概是魔界开世以来出现过的最强烈的光,但却是鲜血的颜色。 那是禁忌之力的色泽,也是鲜血的色泽。 红光中,那个人化作一片灰烬,但在消失的那一刹那,哪怕其实不过是一副空壳,他似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呜,强大的气浪呼呼作响,往黑暗中的四面八方散开去。 何离剑站在贪婪面前,冷冰冰看着她。 贪婪不住摇头,目中泪光隐隐闪现,不住摇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跟我在一起,只要你在我身边,三界就都是你我两人的,你是我的唯一,我亲手创造了你,我形同你的再生母亲,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我。” 姚羡琦落在何离剑身边,愤怒地举起灵隐幻刃:“我杀了你。” 贪婪却怒声喝道:“我才要杀了你,你凭什么占有他,他是我的,是我创造出来的,不准任何人碰他,你这厚颜无耻的女人。” 姚羡琦一愣,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贪婪一把抓起何离剑的手,将魔泣剑对准自己的心口,怒道:“杀吧,你杀了我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杀了我之后,魔界之中还是会再度诞生出另一个贪婪,你永远都杀不完。” 郝雄章冷道:“别以为只有你们魔族能毁灭掉别人的世界核心。” 贪婪一惊。 五人冷冰冰看着她,没错,五人此行就是要将魔界核心彻底毁掉。 “不。”贪婪连连摇摇头,抓着何离剑的手,“告诉我,你不会让他们这么做,你现在已经是三界之王了,你会这么做的,只要你成为三界之王,我三界怎会再生事端?告诉我。” 五人一惊,齐刷刷看往何离剑。 何离剑面无表情。 褚黥翟一声冷笑:“容我插一句话,她说得没错,抹掉对方永远不是最正确的手段,如果三界都有一个共同的王的话,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希望你们的理智还在。” 何离剑脸皮抽搐着,手中的魔泣剑不住颤抖。 “何离剑。”贪婪哀求道。 五人震惊无比,慢慢放下长剑,褚黥翟所言确实不无道理。 何离剑轻轻将贪婪的手推开:“你们五人能为我创造一个空间吗?” 五人一愣,郝癸霓道:“轻而易举。” 她乃是土尊,土尊代表的是空间,要创造一个空间还不是举手之劳。 何离剑沉声道:“我要将退魔遗迹改造成一个绝对的空间,我以后将会永远定居那个空间之中,若是我察觉到魔界有什么动静的话,魔界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我必将第一时间亲手毁掉魔界核心。” 贪婪面色一喜:“你答应了?” 何离剑看了她一眼,冷道:“确实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我就是你自作自受的报应,原本人界与神魔两界毫无瓜葛,甚至你们根本不知道人界的存在,但因为你,人族的命运被改变了,我的命运也被改变了,不过,我同时也是你的报应,暂且饶你魔族一命。” “不,何离剑。”郝癸霓气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姚羡琦却喃喃道:“不,他是对的,按他说的去做。” “你总是一直向着他。”郝癸霓气呼呼地瞪一眼姚羡琦。 姚羡琦轻轻一笑。 “还有。”何离剑接着道,“神族若要接受灵族绝对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能办到,若是可以的话,为灵族也创造一个世界吧,还有妖族……也是。” 贪婪勃然大怒:“妖族?原来是妖族,你是为了……。” 何离剑瞪了她一眼,贪婪惊得把话吞了回去,“你是为了灵隐梦”这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盂洁瑶道:“如此说来神界门庭倒是可以作为基础,为灵族创造一个世界,就名为灵界吧,至于妖族,人界化为虚空的那块地方可以为他们创造一个世界,名为妖界吧。” 何离剑点点头,将目光移向贪婪,咄咄逼人。 贪婪张张嘴,却只能咬住嘴唇,暗暗哼了一声,偏过脑袋:“随你。” “有劳你们了。”何离剑沉声道。 姚羡琦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们走吧。” 贪婪立即叫了起来:“混账,放手。” 何离剑一瞪,贪婪一惊,气得不住跺脚,鼓得一张脸红通通,怒视着姚羡琦。 郝癸霓气呼呼地也一把将何离剑拉过来,死死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好,我们走。” 姚羡琦一愣,呆然道:“你还没放弃吗?” 郝癸霓高高扬起下巴:“哼,才刚开始呢。” 身影一花,荡然无踪。 “慢着,你这狡猾的女人。”姚羡琦气得大叫,追了过去。 岂料贪婪比她还快,眨眼就消失在黑色漩涡的中心:“给我滚回来,何离剑,我不准你走。” 剩余人一阵愕然,面面相觑。 褚黥翟想起什么似的,挠挠头皮,也掠出魔界:“我想喝酒。” 武轶霄哈哈大笑,追上去,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你他妈又回来了,这才是我认识的褚兄。” 褚黥翟苦笑不已。 郝雄章禁不住慨然:“三界之王?” 盂洁瑶轻轻拉住他的手:“我们也走吧,要创造三个世界,以后有得忙了。” 郝雄章一愣,点点头,握紧她的手,两人从黑暗中飞掠出去,再也看不见。 百年之后,人界曾经的退魔遗迹被称为禁忌领域,欢迎任何强者出入,如果你有本事能进去的话。 同时,禁忌领域再过去,比邻的就是妖界,传说里面有各种奇怪的生物存在。 统领他们的却是看起来与人族无异的种族,他们就是妖族,妖界之王的名字却是灵族当中一个部族的部族姓氏,名为灵隐梦。 而那些修炼达到一定程度的人族,则可以离开人界,飞升直上,首先会来到一个名为灵族的世界,灵族一共有五大部族。 若是经过了灵族的考验,运气好的人族还可以继续飞升而上,进入传说中的神界。 当然,也有好奇心很重的人族武者,他们想要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魔界,但都被禁忌领域中的人绝对禁止了。 而让这五界一片平和共处的,是一位名叫何离剑的至高,至今为止从未有人见过他一面。 只有不断修炼,足够强大,才能进入禁忌领域,因为禁忌领域里充斥着禁忌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能够在禁忌领域中存活下来之后,才会有极小的机会见到这位五界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