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疆图》 第一章:帝国的夕阳 京城开封。皇宫内院。 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的房顶上面,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衬得宫墙红如凝血;融化的雪水还没来得及从褐黄色的琉璃瓦上滴落下来,就被冻结住,在勾檐下形成一道道倒悬的冰柱,晶亮剔透。 天空碧蓝如洗,清冷如凝。 此时,在深宫内院的一座宽敞的院子里面,正伫立着四个小孩。 一张小型铁胎弓的弓弦被拉开,搭在弓弦上的箭镞在微微颤动。 拉弓的是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一件碧绿色的狐裘长袍,更衬得这孩子肤白如玉。此时他因用力撑开弓弦,显得有些吃力,脸色微微绯红。他微皱着眉梢,冷峻雪亮的眼睛微微眯着,紧盯着箭镞。 他是大周世宗皇帝柴荣的第五个儿子柴熙让。周世宗已于半年前驾崩,现在的大周皇帝是世宗的第四子,柴熙让的四哥柴宗训。世宗的前三个孩子在世宗即位前已被人杀害。 在柴熙让左边正在紧张地握着拳头,暗暗鼓劲的那个穿着蓝色狐裘的小男孩,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柴熙谨。 兄弟两个长得十分相似,全都肤色白嫩,气质雅清,只不过熙谨的目光平和温润,不似熙让那般充满了桀傲和斗志。 在柴熙让右边,是一对相貌十分相似的孪生姐妹,着红色狐裘的是姐姐韩云岚,着紫色狐裘的是妹妹韩云枫。姐妹二人一般的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她们是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的女儿。韩通的夫人符氏是当朝小符太后的姐姐,姐妹情深,是以得之经常出入宫廷。几个孩子年龄相当,又是姨表之亲,经常一起玩耍。 云岚和云枫略显紧张地盯着箭镞,暗中为姨兄鼓劲。 箭镞终于不在颤动,瞄准了二十步外的靶心。 眼睛、箭镞、靶心,三点成一线。 “夺”的一声,箭头正中靶心! 熙谨和云岚云枫一起鼓掌欢呼。 熙让昂首挺胸,十分得意,把弓向熙谨一递:“你来!” 熙谨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摇头:“我不行。” 熙让眉尖一皱,呵斥道:“你如此懦弱,以后怎么帮皇兄平定天下?” 熙谨微微一笑:“我把书读好了,一样可以帮着皇兄治理国家。” “没出息!”熙让训斥道:“读书有什么用?父皇是从马上打来的江山,如今契丹和北汉屡屡犯我中华,跟他们谈经论道有用吗?哼,必须要靠这个!” 熙让说着,示威般扬了扬小拳头。 熙谨微微摇头,以示不敢苟同:“老夫子常说:君之所贵者,仁也;施仁政,修仁心,自然国富兵强,万国来贺。武力不可取也!” 云枫把手臂举高,站在熙谨身边:“我赞成熙谨哥!” 云岚站到熙让身边:“哼,我赞成熙让哥。你和熙谨哥都太懦弱了,熙让哥说的才有道理!” 熙让的脸色被气得通红,瞪着眼睛,正要板着脸教训弟弟,这时,一个温和的女性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不要再争论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兄弟二人回头,就看到母后小符太后走了过来。其实熙让熙谨并不是这位小符太后所生,而是小符太后的大姐大符太后所生。大符太后病逝之后,世宗召小符入宫为妃,立为太后。所以小符太后即是熙让熙谨的母后,也是他们的姨母。 在符太后旁边的那位英气飒爽的夫人,是符太后的姐姐,云岚云枫的母亲韩夫人。 姐妹二人虽然相貌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大不相同。符太后母仪天下,仪态雍荣华贵,韩夫人经常跟着丈夫舞刀弄枪,是以眉梢眼角带着几分英气。 熙让熙谨连忙恭身行礼,恭敬地:“母后!” 云岚和云枫快步跑到符太后身前,牵着符太后的衣服,亲昵地叫着“姨娘”。 云岚道:“姨娘,你快给我们评评理,到底是熙让哥说的有道理,还是熙谨哥说的有道理?” 符太后微笑着走过来,先抚了抚云岚云枫姐妹二人的小脑袋,又和颜悦色地对熙让熙谨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先皇在世时常说,武可以平定天下,文用来治理天下。如果取文弃武,别的国家会认为我们大周软弱可欺,如果取武弃文,又难以仁德布于天下,令四方臣服。所以,唯有文武相辅,恩威并施,才是治国之道。” 熙谨很恭敬地说道:“母后所言极是,孩儿受教了。” 熙让却有些不服:“母后,孩儿认为只有武力才能令敌国慑服。就比如这次,契丹又来侵我国家,赵匡胤带兵前去迎敌,赵将军难道要跟契丹人讲道理叫他们退兵吗?还不是谁的兵马强,谁能打胜仗!” 韩夫人在旁边笑道:“熙让说的对,契丹人乃化外之民,野蛮低劣,根本不通礼仪,跟他们是讲不通道理的,只有用武力打败他们。可惜这次迎战契丹,是赵将军带兵,若是我家老韩带兵,我也能跟着上战场杀敌了。” 符太后微笑道:“赵将军在外杀敌,韩将军在内保卫京城,责任同样重大,我们母子的安全和大周的江山社稷,都要仰仗韩将军了。” 符太后说到这里,眉宇间微微有些忧容。 韩夫人握住符太后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柔声而坚定地说道:“妹妹你放心,只要有我跟老韩在,任何人休想伤害你们。” 符太后也握住韩夫人的手,带着感激地说道:“全靠姐姐和姐夫了。” 姐妹二手执手相握,相望盈盈一笑。 韩夫人道:“赵将军带兵出征了吗?” 符太后道:“今日凌晨兵马已经出城,现在应该能到陈桥驿站了吧。” 韩夫人点点头:“赵匡胤将军跟随先帝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是大将之材,有他领兵,必然望风披靡,大破契丹,妹妹不用担忧。” 符太后道:“但愿赵将军能马到成功,以保我大周江山。” 熙让忽然说道:“母后,孩儿倒不希望赵匡胤能打败契丹。” 符太后和韩夫人都微感诧异:“啊!熙让何出此言?” 熙让振振有词:“如果赵匡胤打败了契丹,等孩儿长大了,再到哪里去找对手?还怎么协助皇兄平定天下,以显我的功劳?” 符太后和韩夫人都不禁莞尔。 韩夫人笑道:“难得熙让有这份心。不过呢,就算赵将军能打败契丹,北方有北汉,南方还有唐国和蜀国一些小国家,时常威胁我中原。等你长大了,可以去平定他们,不愁没有为国建功的机会。” 熙让笑了:“既然有仗打就好。母后,熙谨不喜欢打仗,那就让他好好读书吧,以后,我当大将军,熙谨做大丞相,我们一齐协助皇兄,扫荡四方,扩大我大周疆图。” 符太后莞尔一笑:“那让熙诲做什么呢?” 熙诲是小符太后所生的儿子,此时还不满一岁,天气酷寒所以没有带过来。 熙让怔了怔,好像才想到这个问题,但很快就想通了,笑道:“这个好办,如果熙诲喜欢打仗,就跟着我做副将军,如果喜欢读书,就跟着熙谨当次丞相。如果他什么都不喜欢,就叫他天天陪着母后,为母后解忧。” 符太后和韩夫人都笑了。 符太后笑着感叹道:“如果真到那一天就好了,我也能放心了。” 韩夫人道:“会有这一天的!妹妹,这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又胸怀大志,只要他们长大了,何愁大周江山不稳?”望了望两个女儿,微微一叹:“可惜,我没有生出男孩儿,不能叫孩子报效国家。” 云岚的小嘴巴一扁:“娘您就是重男轻女,谁说女孩子不能保家卫国?殷商有妇好,隋唐有花木兰、冼夫人。就说您,不是就跟着爹爹上战场杀过敌人吗?哼,我以后要跟着熙让哥哥当女将军。” 云枫举着手:“娘,我不要当女将军,我要跟着熙谨哥当女丞相。”偏过头问熙谨:“熙谨哥,好不好?” 熙谨微微一笑,老老实实的回答:“好!” 符太后欣慰地望着四个玉琢粉雕的四个孩子,转头望着韩夫人,微微一笑,低声道:“姐姐,你看这几个孩子真是般配,等他们再长大些,把亲事给他们订下来如何?那岂不是亲上加亲?” 韩夫人眉开眼笑:“我早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跟你说,怕我们高攀不上。” 符太后笑道:“姐姐你真是见外了,咱们是亲姐妹,他们又是姨表兄妹,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韩夫人笑逐颜开:“那好,等我回去,就跟老韩商量,择个好日子,给他们先把亲事订下来,待他们长大,就可以成亲了。” 符太后笑道:“姐姐,你认为,他们谁跟谁相配好呢?” 韩夫人一怔:“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妹妹,你认为呢?” 符太后道:“以现在所见,云岚跟熙让性格相近,云枫跟熙谨比较合得来。”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也不好说,等他们长大些,可能又变了。” 韩夫人只纠结了一会,很快就释然了,笑道:“咱们现在先不操这份心,随他们自己发展吧。谁跟谁能走在一起,就看他们各自的缘份了。” 符太后点头同意:“也是,要看他们各自的缘份了。” 韩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何时,暮色渐渐降临,原本澈清的天气,渐渐昏暗下来。 韩夫人道:“妹妹,时侯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符太后道:“姐姐,不如今晚就在宫里住下吧?” 韩夫人道:“我看这几天老韩的心情不太好,我不太放心,还是回去吧。妹妹,明天我再带孩子过来陪你。” 符太后也没强留:“那好,姐姐回去之后,替我问侯姐夫。” 韩夫人带着云岚云枫出了西华门,坐上停在宫门外的马车,径回韩府去了。 她们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天将是大周王朝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是大周显德七年正月初三,即公元九六零年二月三日。 第二章:密谋兵变 韩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中的时侯,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韩夫人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了庭院。 前厅的走廓下正站着一个年轻的精壮汉子。他是韩通的贴身卫士,名叫卫晨。 卫晨看到韩夫人回来,趋身向前迎了两步,拱手问侯:“夫人回来了。” 韩夫人点点头:“老爷呢?” 卫晨道:“老爷在书房。”压低声音:“夫人,老爷今天心情不太好,从朝堂回来之后,就一个人在书房沉思,午饭也没有吃。” 韩夫人脸色有些沉重,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带她们姐妹先去用饭。” 韩夫人把两个孩子交给卫晨,自己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敞开着,韩夫人还没走近,就看到丈夫韩通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皱眉沉思。 书案上放着一把出鞘的长剑。 韩夫人的心头向下沉了沉。自大周建国以来,时局还算平静,这几年韩夫人还未见过丈夫如此忧愁。 韩夫人放轻脚步,轻轻走进书房。 韩通好像并没听到夫人的脚步声,仍然在沉思着。案头的灯光照在他的头发上,竟然有几根刺目的白发。 韩夫人的心头有些微微酸痛,丈夫刚刚三十出头,竟然有了白发,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做妻子的真是不称职。 她夫妻二人感情十分相睦,她虽然戏称丈夫为“老韩”,实则对丈夫爱之敬之。 韩夫人走到韩通身后,轻轻伸出手掌,轻轻放在丈夫的肩头。 韩通悚然一惊,回过头来,看到是夫人,才松了口气:“回来啦?” 韩夫人点点头,为丈夫轻轻揉着双肩:“想什么呢?” 韩通道:“我在想赵匡胤带兵出征的事。” 韩夫人安慰道:“赵匡胤文武全材,用兵如神,由他带兵,肯定能大破契丹,凯旋而归。您就不用担心了。” 韩通嘴角噙着冷笑:“就是因为他赵匡胤太有能力了,我才担心!” 韩夫人微感诧异:“你担心赵将军怀有异心?” 韩通的脸色凝重,缓缓说道:“赵匡胤这个人雄才大略,文武兼备,不是久居人下之物。世宗皇帝在世的时侯,谅他不敢起异心,可是现在世宗已逝,小皇帝只有七岁,太后又是年轻妇人,这大周天下根基不稳,如果他趁机谋反,祸害不小。” 韩夫人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但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你是不是想多了?现在契丹勾结北汉侵我边境,赵匡胤率兵出征,这说明他还是忠君报国的。” 韩通微微摇头:“这次他率兵出征之事,我看其中大有蹊跷。先不说契丹入侵是否属实,就说现在赵匡胤掌握天下兵权,就是最大隐患。前天在朝堂上,次丞相王溥奏报边关告急,丞相范质举荐赵匡胤统兵出征。赵匡胤却借口兵微将寡,趁机索取了总统帅兵符。如今赵匡胤执掌兵符,大周的兵马随他调用,如果他要谋反,朝中又有谁能抗衡?唉……” 韩夫人忧虑更甚:“若是赵匡胤真有异心,那举荐他为帅的丞相范质,岂不是和他一伙的?” 韩通道:“依我看,应该是王溥和赵匡胤串通,范质只是被王溥蒙蔽了。不只是一个王溥,自世宗驾崩之后,赵匡胤与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到处结党营私,拉拢人心,意图不轨。如今京城,除了我执掌的亲军马步军指挥营,只怕都被赵匡胤拉拢了。尤其是随他出征的高怀德石守信那帮人,全都是他的走狗。” 韩夫人有些手足无措:“会不会是您想多了?赵匡胤现在带兵出征,如果我们在背后怀疑他有不轨之心,被别人知道,岂不是冷了人心?” 韩通叹了口气:“我也正是有这个顾虑,所以现在不敢有所行动。” 韩夫人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可是,万一,万一赵匡胤真要造反,那怎么办?” 韩通的目光冷厉:“那我也不怕他!只要他露出一点狐狸尾巴,我立即率领马步军指挥营的兄弟保卫皇城,同时通报李重进、李筠等将军率兵勤王。只要我能支持几日,李重进李筠等人的大兵一到,赵匡胤的阴谋必败。” 韩夫人道:“可是,赵匡胤现在不在京城,他的行动,我们如何掌握?” 韩通微微冷笑:“我早就料到赵匡胤早晚必有不轨之行,已经安排了细作在他的兵营,只要他一有异动,细作就会马上向我汇报。” 韩通说到这里,手抚长剑,剑锋在灯光下光芒流转,他喃喃自语道:“赵匡胤呀赵匡胤,只要有我韩通一天在,你的阴谋休想得逞,如果你真敢谋反,我一定亲手诛杀你这叛国贼子!” 京城以北二十里,陈桥驿。 大军屯扎,营帐的灯火连绵起伏,方圆数里。军容甚整,除了偶尔的马嘶,听不到大声喧哗的人语。 夜色已深,军营中央的主帅营帐内还亮着灯。 赵匡胤斜坐在帐内的虎皮椅上,手肘放在椅架上,手指揉着太阳穴,正在眯眼沉思着。 中军帐内只有他一个人,帐内灯光有些昏暗,帐外传来微微人语,更衬得帐内略显寂寥。 他穿着便服,斜坐在椅内,仍能看得出他身材欣长魁伟,气势迫人。他虽然只有三十三岁,但多年征战沙场的磨励、手握重兵执掌别人生死的自信,使他有一种远远超过年龄的沉稳和威严。修长入鬓的浓眉,微挑的丹凤眼角,掩唇的黑亮短髯,都给人一种威严迫人的杀气,可他的整体仪容又带着一种仁慈悲悯的庄严,这是一种王者之仁与武者之威的奇异混合的气质。 他久久地坐着,许久没有移动,他微眯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烦恼,又带着隐隐的期盼。 这时,帐外远来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帐前。 “报!” 赵匡胤虽然仍没有起身,但微微端正了一下坐姿,轻淡地:“进。” 帐门一揭,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进来的是个刚二十出头的高大男子,面目与赵匡胤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大不相同,他眉目眼梢间带着几分暴厉,眼神凌厉,锋芒毕露;与赵匡胤几乎同样欣长魁梧的身材,行动矫健,举手投足间仿像有使不完的精力。 此人是赵匡胤的三弟赵匡义。赵匡胤的大哥早逝,四哥赵光美年龄尚小,只有三弟赵匡义跟随在赵匡胤身边,南征北战冲锋陷阵,为赵匡胤的建功立业立了下汗马功劳。赵匡胤虽然有时不满三弟的行为,但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最得他信任的,还是这位三弟。 后面进来的是位三十四五岁的中年男子,肤色白净,眼神清亮有威。他是赵匡胤甚为信任的赵普。赵普虽然是文官,但足智多谋,是赵匡胤十分倚重的文胆。 赵匡义和赵普进来之后,脸色都带着兴奋和紧张。赵普为人谨慎,还不明显,赵匡义却完全没有掩饰,显得十分兴奋。 赵匡义兴奋地说道:“兄长,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句话,这天下就是您的了!” 第三章:山雨欲来 赵匡胤的心中也有兴奋和激动,但他城府甚深,此时并不显现出来,反而转头问赵普:“则平兄,真要这么做吗?” 赵普一拱手,沉稳地说道:“将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这一天,我等谋划已久,石将军高将军他们都准备好了,如果您现在退缩,难保以后事迹仍会泄露,到那时,不单您性命难保,我们这些人也都有满门抄斩之祸。” 赵匡义大声地说道:“兄长,您怕什么?成了,就是王,不成,大不了反了!” 赵匡胤叹了口气:“我不是怕,我只是不忍心。世宗皇帝柴荣兄对我等一向不薄,如今却要……” 赵匡义打断二哥的话:“兄长,您别这么说,他们柴家的天下,还不是靠您,靠咱们这些兄弟为他冲锋陷阵才打下来的?如果他柴荣还活着,咱们也认了,可现在坐着皇帝位子的是一个黄口小儿,那个年龄还没我大的小娘们临朝听政,别说我不服,外边的那些兄弟们也没有服的。兄长,我们大家只服您,干了吧!” 赵匡胤还有些犹豫不决。 赵普又上前一步,再次拱手道:“将军,别犹豫了,不然会冷了外边兄弟们的心,他们都蓄势待发,等着事成之后,封官普爵,就算您想保持现状也不可能了,否则以后您统兵指挥,他们难免心有芥蒂,对您会有制肘之患。” 赵匡胤终于下了决心:“那好吧!” 赵普和赵匡义得到赵匡胤的许可,都显出了兴奋之色。 赵普恭敬地说道:“将军,您等着吧,我等这就按计划进行。” 赵匡义道:“兄长,就等您这句话了,您就等好吧。” 赵匡义转身一揭帐门,大步走出中军帐。 赵普向赵匡胤恭敬地行了一礼,也转身出帐。 赵匡胤望着二人走出,嘴角才泛起一丝笑意。这笑容意味深长,有欣慰,有紧张,有不安,有愧疚,更多得是期待。 中军大帐内,灯火明亮,帐内聚集了三五十位高级将领和中层军官,他们或坐或站,姿势各异,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期盼之色,好像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大堂上空着的虎皮大椅没有人敢坐,那是主帅赵匡胤的位子。 高怀德、张光远、罗威信等高级将领都在其中,他们全是赵匡胤的心腹。他们全都心怀鬼胎,眼神闪烁,不时紧张地盯着帐门口。 二十多岁的陈士看起来比别人年轻一些,他是一名中层军官,恭谨地坐在末座,默不作声,但微眯的眼神却不时闪过锋芒,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高怀德忽然大声说道:“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帐门一揭,赵匡义独自走了进来,大声说道:“高兄等急了吗?” 高怀德着急地说道:“当然等急了!匡胤兄怎么还不过来?” 赵匡义道:“我兄长正在筹划抗击契丹之策,他不能过来了。” 赵匡义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罗威信大声说道:“赵将军真是忧国忧民,国之栋梁,为了保卫疆土,真是呕心沥血,令我等惭愧。” 高怀德忽然叹了口气:“赵将军虽然一片忠心,我等也愿意跟随将军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以报国家。可是,今主上新立,更兼年幼,就算我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有谁会知道我等的功劳?” 张光远忽然站立身,挥拳大呼道:“高将军所言极是,就算我等战死沙场,小皇帝也不会抚恤我们,只有赵将军诚心诚意对待我们,就算我等为赵将军死了也值得。依我看,不如我等立赵将军为天子,然后统军北上,大破契丹。诸将军以为如何?” 这几人的话忽如其来,连珠炮般说出,除了早有预谋的一些将领之外,其他将领全都被震住了,一时没人敢接话。 帐中忽然变得寂静如死,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一句话,都在观察着别人的表情。 陈士坐在末座,微眯着眼睛,目光闪烁,一言不发。 赵匡义一直端坐不动,也不说话,冷眼旁观,此时见无人说话,他忽然幽幽地长叹了一声,说道:“诸将军虽然都是好意,只不过我兄长素以忠义为心,恐怕他不会同意的。” 张光远:“我们可先与赵将军商议,求他同意。” 赵匡义叹了口气:“诸位将军与我兄长相交甚久,难道还不知道我兄长的为人?就算商量,他也不会同意的。” 就在这时,帐门一揭,赵普神情惊慌地走了进来。 高怀德心中有数,却故意问道:“则平兄何事惊慌?” 赵普脸上表情惊慌愤恨兼而有之:“各位将军,下官刚刚接到京城密报,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在少主和太后面前进谗,说赵将军功高震主,意图谋反。少主和太后是没有主见的人,正欲对赵将军不利,要削夺赵将军兵权,治赵将军入狱。” 众将领信以为真,脸上都露出愤慨之色。 罗威信大怒:“岂有此理!我等上战场杀敌,那帮小人却在我等背后捅刀子。少主和太后如此对我们,实在是冷了我等的心,大家还是趁早拥立赵将军为天子,免得被奸人所害。” 赵普道:“罗将军所言甚是。赵将军名震天下,中外归心,只要一入汴梁,天下定矣!到时各位都是有功之臣,皆受封赏。” 张光远道:“我等也在商议此事,只怕赵将军不肯。” 赵普道:“事到如此,也由不得赵将军不肯了。大家先回去各自整顿兵马,准备起兵回城,召集将领集合之后,跟我一起去见赵将军,我自有办法要赵将军依从诸位将军。” 赵普说完,当先向外走去,高怀德张光远罗威信等人都跟了出去。 其他将领也都跟了出去。 陈士目光闪烁,眉头紧皱。赵匡义忽然发现陈士神情不对,盯了一眼陈士。 陈士警惕,心中微微一惊,连忙跟随在众人背后走了出去。 赵匡义意味深长的望着陈士的背影,最后走了出去。 众将领走出中军帐后,各自回营整点自己统领的军马,准备起兵。 陈士目光闪烁,跟随在众将领身后,向远处走去。 赵光义从中军帐中走出,盯着陈士的背影,眼神阴沉,招手叫过自己的贴身卫士步莨。 步莨二十三四岁,脚步沉稳,身手矫健,眼神冷静,见赵光义招手,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赵光义在步莨耳边低语几句,步莨颦颦点头,快步离去。 高怀德看到,走过来,低声问赵光义:“怎么了?” 赵光义低声说道:“今日在座各位将领,我看都是忠心扶助我等,只有这个陈士怀有异心。” 高怀德惕然一惊:“不错,别的将士,都是我等的心腹,只有这个陈士,是不久前刚从马步军指挥营调到我的帐下。此人一定是韩通安插过来的奸细!如果被韩通得知,京城肯定会有提防,大事难成。” 赵光义道:“谅一个小小的陈士也翻不了船,我已经派步莨盯着他了,只要他有异动……” 赵光义嘿然冷笑了一声,做了个下斩的手势。 高怀德有些为难:“可是,赵兄长早说过不许杀人……” 赵光义道:“我兄长只说不许杀害百姓,有些该杀的,还是要杀,不然会坏我等大事。” 赵光义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第四章:陈桥兵变 陈士行走在各营帐之间,沿途都是正在集结的士兵,正在收束军帐,整理兵甲,准备起兵回城。每个人都脸色兴奋,脚步匆忙。 陈士慢慢向屯军营帐的边沿走去。 他忽然有些警觉,但并没有马上回头,而是慢慢沿着一个帐篷转了一圈,又向来路看去。 并没发现有人跟踪。每个人都在收拾军帐,好像没有人注意他。 陈士长长吸了口气,加快脚步,快步向前走去。 前面已经没有营帐,是黑沉沉的野地。 陈士又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快步向野地走去,很快隐沉在黑暗之中。 主帅营帐中,灯光闪烁,案桌上摆放着一张军事图。 赵匡胤坐在案前,眼神深沉冷静,带着隐隐地期待和紧张。 这时,帐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和隐隐的人语。 赵匡胤一下子紧张起来,刚要起身坐起,想了想,又俯在案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帐门一揭,赵匡义当先走入,赵普高怀德等二三十个高等将领都一拥而入。 赵匡胤假装刚刚被惊醒,抬头惊讶地说道:“诸位将军有何事?有紧急军情吗?” 赵普率领众将忽然全都跪了下来。 赵普大声说道:“诸将有言,我等愿立赵将军为天子!” 赵匡胤假装大惊,从椅上站起来,失色道:“你们说什么?” 高怀德与罗威信忽然起身,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件黄袍披在赵匡胤身上,二人半拉半扯,把赵匡胤按坐在帐中的虎皮椅上,再次跪拜在地。 众将一起山呼“万岁,万岁!” 赵匡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等自图富贵,却要使我背负不仁不义之名。” 赵普大声说道:“方今国主年少,太后无为,长此以往,则天下大乱,国将不国。陛下若要推辞,才是不仁不义。陛下,为天下百姓计,请陛下莫再推辞!” 赵匡胤为难地说道:“就算如此,此等大事,岂可仓促为之?” 高怀德道:“事紧从权,若是迟疑不决,我等性命不保。” 赵匡胤长长叹了口气,显得十分为难。 赵匡义道:“兄长,此虽人谋,亦是天意也。兄长当为众位将军着想,请兄长速速登基。” 赵普道:“陛下,微臣知您心所顾虑者,无非为天下百姓。济天下者,当使百姓感激如父母。京师,天下之根本,只要陛下下令,入城后不许侵夺百姓,为天下定计,以安百姓之心,百姓自然民心皆伏。” 赵匡胤久久沉吟着。 众将再次山呼万岁。 赵匡胤终于下了决定,他站起身,整了整身披的黄袍,缓缓而沉稳有力地说道:“既然诸位立我为君,我的话是不是听从?” 赵普等人齐声说道:“臣等谨遵陛下圣命。” 赵匡胤道:“柴世宗即是我等兄长,又是我等君主,他遗下的少主与太后,于公于私,皆不得冒犯,以免我受天下人唾骂;现在朝中群臣,皆是我以前同僚,入城之后皆不得欺凌;朝中府库,更不得侵掠。听命有重赏,不听命者,立诛!” 众人皆应:“谨遵圣命!” 赵匡胤目光炯然有神:“进城之后,不许惊忧百姓。犯有烧杀抢掠者,定斩不饶!” 众人俯伏于地,叩头再拜,皆呼:“吾皇慈悲!” 赵普再晋言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宜迟缓,为免消息走泄,多生事端,请立即令各将起兵回城,以定天下百姓之心。” 赵匡胤道:“好,就依你等所言,立即起兵回城。” 众人再次拜倒,山呼万岁。 赵匡胤俯视着跪拜的将领,脸上带着志得意满难以掩饰的喜悦,唇边慢慢绽开一丝得意的笑容。 很快,赵匡胤内着盔甲,外披黄袍,在赵光义赵普高怀德等人拥护下走出主帅营帐。 众将领跟随而出,人人脸色兴奋。 中军帐外,数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聚集在营帐前。火把连天,绵延数里,看起来十分壮观。 大军看到赵匡胤身披黄袍而出,大军皆拜俯于地,山呼:“万岁!” 万军齐喊,声势震天。 赵匡胤缓缓扫过跪拜的数万大军,目光威严冷峻,沉稳有力地说道:“你等即立我为君,必要听我所命。进城之后,若有惊忧百姓、烧杀抢掠者,定斩不饶!” 众军士齐声大呼:“谨遵圣命!” 高怀德牵过一匹雄壮的战马,跪拜在地,拱手道:“请陛下上马!” 赵匡胤跨上战马,缓缓扫视众军,目光所及,看到军威整齐,他心头大喜,但仍然保持着冷静,转头吩咐身旁的贴身卫士郭文斌:“你带我的兵符,立即赶回京城面见石守信,令他提前做好开城迎接的准备。” 郭文斌拱手道:“是,将……陛下!” 郭文斌转身快步而去。 一声炮响,摇旗呐喊,擂鼓鸣金,三军行动。 赵匡胤骑在马上,率兵出发了。 此时,是四更时分,夜色正浓。 陈士快步奔跑着,军靴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赵匡胤谋反,虽然早就在他和韩通将军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虽然早就听到一些风声,但没确定之前,他不能把消息传给韩将军。但看到刚才的形势,高怀德赵普等人明明已经预谋好了,他虽然没亲眼看到赵匡胤黄袍加身,但也知道赵匡胤今晚必要谋反了,他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韩将军,早做防备。 他本想骑马回去,但骑马的目标太大,如果他暴露了,不但他性命难保,就连大周的江山都要不保。他身受韩将军所命,身负重任,自然不会与赵匡胤那帮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赵匡胤驱动大军,必然要走大道,他走小路,轻装快步而行,应该可以先赵匡胤大军赶到京城。 就在这时,军营方向传来一声炮响,他知道赵匡胤大军已经启动,他必须加快脚步。 陈士正在快步走着,忽然,前面的一棵大树后面,闪出了三条人影,挡住他的去路。 陈士暗中吸了口冷气,脚步放慢,站了下来。 拦路的是步莨,和他的两个精壮手下,三人全都穿着便衣,手执钢刀,目光带着杀气,动作矫健凌厉。 陈士知道赵匡胤赵匡义兄弟,都豢养了一队私兵,这些私兵不负责上阵杀敌,只负责保卫他们个人的安危和锄除一些政敌。这些私兵虽不擅长冲锋陷阵,却精于贴身刺杀和狙击。步莨就是赵匡义的私军头目之一。 步莨冷冷说道:“陈指挥使意往何处?” 陈士表神镇定,脸上带着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步将校。我奉高将军之命,回京城向石守信将军报信,请他大开城门,迎接大军回城。” 陈士料定现在守城大将石守信与赵匡胤一伙,所以才敢这样说。他以为这个说法天衣无缝。如果步莨不相信,他只有硬闯了。 陈士暗暗握紧了钢刀。 步莨好像真相信了:“噢,原来是高将军所命,既然如此,陈指挥使请过去吧。” 步莨说着,向旁边一闪,让开去路。 陈士暗暗戒备,故作放松地向前走去,从步莨三人的中间走过。 三人都没有动作,任陈士走过去。 陈士走到三人中间时,十分紧张,手中暗握刀柄,防备三人忽然暴起发难,但三人并没有行动,陈士暗暗松了口气,以为对方真被他骗过了。 陈士终于走过了步莨三人,这才快步而步。但他刚走了六七步,忽然后腿微微一麻,他知道中招了。 他回头一看,看到后腿上扎着一支小箭,步莨正手拿一支小弩弓对准了他。 第五章:追杀 陈士的头脑微微一昏,知道自己中得是毒箭。 步莨嘴角带着冷酷的笑意,又是一排连弩箭射来。 陈士早拔刀在手,连续打斜了几支箭,忽然哎呀一声,仆倒在雪地上,手中钢刀扔到一旁,身子一动不动。 步莨的一个卫生说道:“这小子死了!” 步莨冷冷说道:“割了头的人才是死人!” 两个卫士快步上前,一个提刀戒备,一个上前去砍陈士的脑袋。 步莨站在几步之外,又装上了一排连弩箭。 陈士忽然跳起,手中一把精亮的解腕尖刀,反手刺入那个卫士的小腹。旁边的卫士大惊,抡刀来砍陈士的后背。陈士抓住前面卫士的身子用力向后一拉,后面那个卫士的钢刀砍在面前卫士的身上,与此同时,陈士的身子向下一滑,忽然从前面卫士的胯下钻过去,一刀捅入后面卫士的裆部。 后面卫士抱着裆部惨叫,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步莨虽然料到陈士是诈死,但没想到陈士这么难对付,他脸色一变,手中的连弩箭爆雨梨花般发射过去,却全都被陈士用两个卫士的身体挡住。 步莨来不及再装弩箭,他扔掉连弩弓,反手从靴中抽出一把精光闪烁的短匕,盯着陈士,一步步走了过来。 陈士也站起身子,手执解腕尖刀,向步莨走了过来。 二人都是久经沙场历劫生死之士,对付普通人十个八个不成问题,但他们都知道面前的敌人极难对付,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伺机寻找机会。 二人在雪地中盘旋了两圈,伺机进攻。 步莨没有受伤,陈士走过的雪地上,却留下了点点血迹。 陈士感到头脑越来越昏沉,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粗浊,他知道毒性发作了,这样耗下去对他极为不利,时间一久,不用对方出手,他就会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步莨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并不着急进攻,等着陈士自己倒下,但他也担心事迟生变,误了上司大事,所以只要机会来到,他就会发起攻击。 陈士在后退时,脚下忽然被一个卫士的尸体一绊,他的身子向后摔倒。步莨瞧得清楚,一个箭步抢过去,身子一扑,右手尖刀直刺陈士的心窝。但听“当”的一声,这一刀却刺中了陈士胸前的护心镜。原来陈士时刻提防,在便服里面穿戴着护心镜和贴身盔甲。 步莨听得声音,心中一凉,但他手上毫不迟疑,忽然刀尖上挑,直挑陈士的下鄂,登时在陈士的下鄂挑开一道血口,鲜血涌现。步莨动作迅捷,手腕一翻,迅速改挑为刺,一刀向陈士的咽喉捅下。 就在这时,步莨的右肋下一痛,陈士手中的尖刀已经刺入步莨的体内。步莨右手中的尖刀只刺入陈士咽喉一分,手腕就被陈士攥住,已经无法再刺下去。陈士一手执刀在步莨的肋下转动,一手攥住步莨的手腕,防止刀尖刺入咽喉深处。步莨的左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双手一起用力向下推动刀尖。 二人像野兽般瞪视着对方,各自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步莨的右肋下鲜血随着刀尖的扭动,如泉涌出。步莨疼痛得脸孔扭曲,牙关紧咬,渐渐不支。 陈士忽然把刀一抽,伤口处鲜血喷射而出。步莨全身的力气好像也被随之抽出,闷叫一声,力气一弱,陈士忽然用力向旁一歪脖子,步莨双手中的尖刀贴着陈士的脖子,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深深地刺入坚硬的雪地中。与此同时,陈士从步莨右肋抽出的尖刀,忽然又用力刺入步莨的后颈。 步莨压在陈士身上的身体,忽然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陈士也用尽了全部的力量,躺在地上静静不动。 数万大军沿着大道缓缓而行,火把连天,照亮大地。 赵匡胤外着黄袍,内里披戴盔甲,在众将领拥护下,行在军队的前方。 赵匡义跟随在赵匡胤身边,有些急不可耐。 赵匡义低声问高怀德:“还能快一些吗?行军这么慢,要走到什么时侯才能到京城?” 高怀德为难地说道:“如果行军再快,就难以约束大军,容易出现混乱,更会惊忧到沿途百姓,有违陛下圣意。” 赵匡义皱了皱眉头,放慢马速,向身后一招手。 卫士首领步鹫正步行跟随在赵匡义马后。步鹫是步莨的兄弟,阴沉冷酷更胜哥哥三分。 步鹫迅快上前两步,拱手道:“小人在,请将军吩咐。” 赵匡义皱着眉头:“步莨怎么还没回来复命?你去找找。” 步鹫道:“是!” 赵匡义道:“把事情处理好,不要出了差错,若出了半点差错,你兄弟提头来见。” 步鹫神情不变,恭敬地说道:“是,大人。” 步鹫转身,向两个手下卫士一招手,三人脱离大军,快步走入荒野之中。 黑夜的雪地中,只有陈士粗重地呼吸。 过了很久,陈士恢复了一些力气,用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步莨的尸体,摇晃着站起身子。此时,他的几处伤口还在流血,但流出来的血,释稀了他血液中的毒性,他的头脑反而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他用刀撕破几块衣料,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用雪在脸上敷了敷,头脑更清醒了一些,然后捡起两把尖刀藏入胸衣,又提了一把钢刀,脚步踉跄,艰难地向前走去。 雪地上撒下一行斑斑血迹。 陈士刚离开不久,步鹫带着两个卫士,全都身背短弩,手执短刀,装束利索,身手矫健,很快就找到了步莨和另两个卫士的尸体。 步莨的双手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尖刀,尸体已经变硬。 步鹫蹲下身子,把步莨的尸身翻转过来。 望着步莨沾满冰霜的脸眉,步鹫的表情虽然还很冷静,但眼神阴毒的可怕。 两个卫士都不敢作声。 步鹫缓缓站起身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沿着雪地上的血迹,快步向南追踪。两个卫士紧紧跟随。 三行动迅捷,一路向南追赶。 第六章:报讯 此时陈士的精神比刚才振奋了很多,行动也比刚才快速。他很快来到城墙外边。 京城的围墙方圆有几十里,并不是每一处都有卫兵把守,陈士来到的这一处就没有卫士看守。 陈士打量了一下城墙上的环境。远处有几个哨岗,但距离这里都不近,提着灯笼巡逻的士兵还没巡逻过来。 陈士观察之后,跳进护城河里,向对岸的城墙游去。 冰冷的河水使他本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陈士游过对岸,来到城墙脚下,他站下脚步,微微歇息了一会,从胸衣内掏出两把短刀,把双刀交替插进墙缝中,身子向上拔行。 还没爬到一半,陈士的力气就要用尽了,他的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刀柄。他不敢歇息,咬着牙向上继续爬行。 鲜血从他的脚尖滴下,染红了脚下的城墙。 终于,陈士快要到达墙顶,他的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城头。 正在这时,忽然一支弩箭,带着厉风射来,钉进陈士手边的墙砖上,箭镞犹在抖动。 陈士大惊,知道追兵已到,他不敢回头去看,拼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上一提身子,双手攀上了墙头,身子一个翻滚,向墙头上滚去。 就在陈士快要翻进墙跺的时侯,又一只箭飞来,钉在他的腿上。他连忙向下一俯身子,躲在墙跺后面,偷眼向下望去。 不远处,护城河外,步鹫正端着弩弓向陈士射击,另两个卫士正在游过护城河。 陈士感到腿上的箭伤又在发麻,他知道这又是一把毒箭,他一咬牙,拔掉毒箭,迅快扯下一块衣服,包扎住腿上的伤口。 此时步鹫看到陈士躲藏在墙跺后面,知道射击不中,也跳进护城河,迅快游过对岸,和另两个卫士拔出双刀,如陈士一般,双刀插进墙缝,交替双刀向上爬行。 陈士看到不远处有灯笼过来,知道是巡逻的城兵,此时他只能冒险一试了。 陈士忽然大喊道:“快来人呀,有人要翻越城墙!” 立即,警讯响起,伴随着兵士的叱喝声,左右两边都有灯笼和火把快速移动过来。 陈士喊完之后,顾不上许多,他踉跄着来到城墙另一边,纵身向下一跳,跳入了京城之中。 陈士的身子从数丈高的墙楼上跳下,重重摔在地上,一时被摔得头昏脑涨,他艰难地爬了起来,听到墙壁上卫兵的喝叫声越来越近,他连忙分辨了一下方向,快步向前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步鹫和另两个卫士并没费多大劲就爬上了城墙,他们三人刚翻上墙头,跳下墙跺,就被数十个卫兵包围了。 灯笼,火把,钢枪,刀剑,弓箭,齐齐指着步鹫三人。 众兵士人声嘈杂,纷纷命令步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步鹫虽然心有不甘,但知道如果反抗,立即有杀身之祸。 步鹫此时仍然十分冷静,神情不变,威武有力地对兵士说道:“我是赵匡义将军麾下,快带我去见石大人。” 北城守城衙门。 石守信坐在正厅中,正在来回踱步。 石守信虽然没在陈桥驿,但陈桥驿所发生的一切,他都提前参与策划了。 这次的兵变,在赵匡胤的带领下,已经暗中策划了几个月。世宗柴荣雄才大略,在世之时,他们不敢妄动,柴荣一死,以赵匡胤之能之才,当然不甘久居人下,早就对大周江山蠢蠢欲动,欲居为己有。石守信高怀德张光远等将领都与赵匡胤是过命的交情,结义的兄弟,当然愿意跟随赵匡胤起事。 他们暗中散布谣言,说契丹和北汉相互勾结,侵略边境,其实这只不过是迷阵,目的是让次丞相王溥向范质推荐,由赵匡胤带兵退敌,范质被蒙在鼓里,此时朝中也的确只有赵匡胤能担当大任,于是范质就向符太后推荐。符太后年轻没有主见,更不知道赵匡胤狼子野心,把兵符交给赵匡胤,可以调动大周所有兵马。赵匡胤得了兵符,又有各位高级将领相助,起事就在目下。 但他们虽然掌握了大部分文武大臣,还有少数文武大臣没有拉拢,更兼外有李筠、李重进等封疆大将,手握重兵,所以成功的希望虽然不小,但变数也不小。 尤其是李重进,他是大周开国皇帝周太祖郭进的外甥,郭进无子,想将皇位传位与内侄柴荣,李重进不服,郭进担心他死后李重进造反,亲自为李重进和柴荣讲和,李重进才做罢。柴荣在世之时,唯一忌惮的就是李重进。现在能与赵匡胤一较长短的,也只有李重进。赵匡胤如果不能在最快的时间控制京城,李重进大兵一到,胜败真难定论。 外有李重进,内有韩通。 韩通是柴荣的连襟,符太后的姐夫,当朝小天子的姨夫,对大周可谓是忠心耿耿,他虽然没有数万大军调动指挥,但掌握着数千人的侍卫亲军,一旦生变,虽不能保护偌大的京城,但保护内皇城可是一支劲旅,如果被韩通支持几天,外边李重进李筠带兵一到,内外夹攻,事更难成。 所以,石守信一直紧张不安,夜不能寐,当然他更多的是兴奋,憧憬着协助赵匡胤登基之后的位极人臣。 在石守信旁边坐着的是护城营指挥使王彦升,一双精光闪烁的三角眼正在微微眯着,思索着什么。 王彦升不是高级将领,以他的资历是不能直接参与到赵匡胤核心班子的,但他是石守信的亲信,所以石守信并没有瞒他。此时的王彦升虽然表面平静,实际内心比石守信更为激动,他内心深处极度渴望能在这次的兵变中建立功劳,一跃成为“开国功臣”。 石守信正在紧张不安时,外边手下匆匆来报:“报大人,刚刚巡逻士兵在城墙上抓到三个翻墙之人,他们说是赵匡义将军的麾下,要面见大人,说有机密大事。” 石守信一惊:“快快带进来。” 很快,士兵带着三个被绑缚的人进来,正是步鹫与两个手下。 石守信认得步鹫,连忙喝令松绑。 步鹫被松绑之后,对石守信说道:“请大人屏退左右,小人有要事禀报。” 石守信一挥手,士兵都退了出去。 步鹫望了一眼端坐不动的王彦升,眉头微微一皱。 石守信会意,连忙说道:“王将军是我的心腹,信得过。” 步鹫这才放心,向石守信说了此来的意图。 第七章:率兵回城 韩府的院门前,两个气死风灯笼正在随风摇晃。 院门打开,韩通带了卫晨和三五个亲随,牵马走出府门,正准备上早朝。 韩通刚刚上马,忽然从街角转出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过来。 众亲随大惊,以为遇到刺客。卫晨反应迅速,立即命令两个亲随保护在韩通马前,自己带了一个亲随抽刀向来人迎去,同时喝止对方留步。 卫晨喝道:“来者何人?站住!” 来人仿佛没有听到,仍然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卫晨大喝道:“再不站住就不客气了!” 来人忽然扑倒在地。 韩通在马上看到来人有些眼熟,连忙跳下马:“住手!” 韩通快步跑过来,亲随举着灯笼跟随过来。韩通借着灯光一看,不由大吃失色。 昏倒在地上的正是他派出去的细作陈士。 韩通伸手一探陈士的鼻息,还有气息,只是昏迷不醒,失色道:“是陈士!他受此重伤,赵匡胤必然生变。快把他扶进去。” 卫晨和两个亲随连忙扶起陈士,背进府内。 韩通来不及上朝,连忙回府医治陈士。 石守信听了步鹫的讲述,同样大惊。 石守信道:“若是陈士向韩通报信,大事不妙。马上就到早朝时间,韩通如果在朝堂上公布我等兵变之事,朝廷必然早做防范,调兵阻止赵兄入城,于我等大大不利。” 步鹫道:“还请石公快快定夺!” 石守信一咬牙:“虽然赵兄有严令不许杀人,但事情紧急,只能杀掉韩通,以绝后患。我现在就带人去拦截韩通。” 石守信刚要离开,忽然又有一卫士来报。 卫士道:“报将军,赵将军派遣亲随卫士郭文斌求见,有紧急要务。” 石守信道:“快带进来。” 很快,郭文斌快步进来,拱手道:“参见将军。” 石守信道:“赵将军有何吩咐?这里没有外人,直说无妨。” 郭文斌压低声音:“陛下在陈桥大事已成,马上就要率师回京,请将军做好打开城门,迎师进城的准备。” 石守信点点头:“知道了。”有些为难地:“既要拦截韩通,又要迎接赵兄进城,我怎么分身两处?” 王彦升挺身而出:“这有何难?将军,你只管在这里专心迎接赵公进城,韩通就交给我了。” 步鹫道:“小人愿协助王指挥使。” 石守信道:“好,你点一千人马,务必截住韩通上朝,同时封锁皇城四城城门,上朝官员只许进,不许出。彦升兄,成败在此一举,拜托了。” 王彦升道:“下官保证不辱使命!” 王彦升和步鹫快步离开,自调兵马执行任务。 韩府内室,灯光明亮。 韩通焦虑担忧地望着床上的陈士。陈士还在昏迷着。 卫晨垂手侍立在门口。 韩夫人精通医术,亲自为陈士诊断,知道中了剧毒,她为陈士包扎了伤口,并调治了解药方子,又为陈士针灸放血,现在只等着陈士的醒来。 韩通搓着手,来回走动着,焦虑不安。 韩通道:“陈士受伤如此严重,陈桥必然生变,肯定是赵匡胤造反了。” 韩夫人也很担忧,但还是安慰丈夫:“你先稍安勿燥,在陈士没有醒来之前,我们也不要妄加判断。” 韩通着急地说道:“他伤得如此之重,不知什么时侯才能醒来,等他醒来,大事休矣。不行,我现在就上朝,要提醒朝廷早做防范。” 韩通说着,就要出门。 韩夫人阻止道:“可是,万一是我们想错了,贸然参奏赵匡胤造反,只怕反而真会引起赵匡胤兵变,那不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韩通也有此顾虑,又停下脚步。 正在这时,陈士幽幽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韩通连忙趋身上前问道:“陈士,出什么事了?” 陈士艰难地说道:“赵……赵匡胤反了……” 韩通大惊失色:“真反了?”勃然大怒:“我早就料到这恶贼要反!” 陈士虚弱地说道:“众将皆归服赵匡胤,现在,正在回城的路上了……” 韩通更为吃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对妻子说道:“夫人,我现在马上上朝,也许还来得及。你,你照顾好家里。” 韩夫人望着丈夫,眼神坚毅:“您放心,家里有我。您快去吧!” 韩通深深地望了妻子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韩通走出门,卫晨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韩通忽然想到什么,对卫晨说道:“卫晨,你留下来,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务必保护好夫人和小姐。” 卫晨胸口一热:“大人……” 韩通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命令!” 卫晨眼睛湿润,拱手肃容道:“就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以死相护!” 韩通不再说话,带了三五个亲随卫士,快步离府。 韩通来到府外,纵身上马,快马加鞭,向皇城奔去。 还没亮,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道暗赫的颜色,看来像凝固的血迹。 赵匡胤全幅盔甲,骑在马上,率领文武众将,按绺而行。 赵匡义和赵普高怀德罗威信等将领跟随在后。 赵匡胤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后面的将领也没人敢大声喧哗,是以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赵匡胤骑在马上,微微侧头望着渐渐发白的天际,心情十分复杂。 昨日凌晨他率兵离开京城时,他是以大周征辽大元帅的身份,隔了一日的同一个时辰,他率兵回转京城,却是以被众将拥立为君主的身份。 但他这个君主的座子还没坐稳,能不能真的坐稳,能不能真的按他筹划的“兵不刃血,市不易肆”的和平演变,他心中也没有底。 万一遇到抵抗,打还是不打?能不能打胜?李重进李筠的重兵没在京城,有石守信等人做内应,他打进京城还是有把握的,可是,如果真的打了,肯定要流血,只要流了血,就算他当上皇帝,也会被人诟病,很难坐稳江山。 他甚至想起了柴荣在世时,对他的信任和好处。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甚至有些后悔这次的兵变,但这丝后悔,很快就被即将当上皇帝登基大宝所带来的巨大喜悦所冲淡。 军马平稳而迅速地向京城进发。 第八章:政变 皇城。紫辰殿。 天色未亮,外边的天空还很黑暗,大殿内灯光通明。此时正是早朝时间。 小皇帝柴宗训端坐在龙椅上。符太后在旁听政。 众文武百官分列两班,正在参朝。 只有七岁的小皇帝虽然煞有介事地坐在龙椅上,但显得一脸茫然,这些朝中大事,不是他这年龄所能理解的,事事都由小符太后做主。 小符太后正在询问镇藩将军潘美所藩辖区的军防。 符太后和颜悦色地问道:“潘爱卿是什么时侯回京的?” 三十出头的潘美相貌俊雅,虽是武将,却似文官,此时恭谨地答道:“回太后,微臣是昨晚刚到京城。” 符太后道:“陇西一带可安宁?” 潘美道:“托圣上和太后洪福,一切安宁。” 符太后微笑:“都是爱卿的功劳。” 潘美道:“微臣不敢居功。太后,听说契丹和北汉又来犯我边境,赵匡胤将军已经带兵出征了?” 符太后道:“是啊。昨天出发的,若是爱卿你能早来一天,就能协助赵爱卿去平定大辽了。” 潘美恭敬地说道:“赵将军用兵如神,微臣万万不及。由赵将军统兵,必能平定大辽之乱。” 潘美也是参于赵匡胤谋反的一员,所以才在事变之前赶回京城,之所以没有跟随赵匡胤出征,是要留在京城观察朝廷的动向,以为内应,见机行事。 正在这时,忽然一人披戴盔甲,快步奔跑而来。 众臣大惊,不知谁敢在朝堂上如此失态。 进来的人正是韩通。 次丞相王溥心中有鬼,看到韩通如此匆忙,不由脸色一变。 丞相范质却还不知,见韩通快步而来,不由大怒,指着喘息未定脚步未稳的韩通训斥道:“韩通,你好生无礼……” 韩通根本来不及理会范质,脸色焦急,对太后拱手说道:“禀太后,大事不好,赵匡胤谋反,现在正率领大军要攻打京城!” 符太后大惊失色,不由从椅上站起身:“啊,这,这,这是真的吗?” 众朝臣也各各失色,面面相觑。 韩通道:“千真万确,微臣安排了细作在赵匡胤军中,赵匡胤已经谋反,正在回来攻打京城,请太后尽快发兵迎敌。” 符太后惊慌失措:“这,这可如何是好?京城之中的兵马,大半被赵匡胤带走,如何抵抗他数万大军?” 范质大怒,对王溥怒骂道:“王溥,你好大的胆子!赵匡胤是你举荐为将,现在赵匡胤谋反,你罪责难逃。说,你是不是和赵匡胤早有勾结?” 王溥此时哪敢多言,只是跪倒连连谢罪:“太后明签,微臣也不知道赵匡胤胆敢谋反,微臣委实没有和赵匡胤勾结。” 范质道:“到了此时还敢狡辨,来人,先把王溥斩了!” 王溥吓得瑟瑟发抖。 潘美上前一步:“太后在上,丞相大人,依微臣所见,此时赵匡胤是否谋反,还没证实,不宜斩杀王溥,免得误杀。再说王次丞举荐赵匡胤也是为国分忧,理应恕罪,如果确定赵匡胤已然谋反,再斩王次丞不迟。” 王溥感激地抬头看了潘美一眼。 符太后六神无主:“那就先放了王次丞。各位爱卿,还请你们快快想出对策,以保大周江山。” 韩通指着潘美怒道:“潘仲询,赵匡胤已经兵临城下,你还敢说赵匡胤没反?我看你和赵匡胤狼狈为奸,等我打退了赵匡胤,再来和你算帐!” 潘美神色镇定,默然不答。 符太后惶恐说道:“韩将军,现在怎么办?” 韩通道:“请太后宽心。赵匡胤犯上作乱,现在民心不服,军心未定,微臣会统领侍卫马步军迎战叛军。还请太后懿旨,布告天下,请忠义勤王之师前来助战,尤其是李重进李筠两位将军务必要请,只要我等在城内坚持数日,两位将军的大军一到,赵匡胤定会大败而逃。” 符太后道:“就依将军所言。” 韩通转身面对众大臣,朗声说道:“兵临城下,此正是我等赤诚报国之时,还请诸公竭力相助,共定天下,同扶大周。” 众大臣皆说:“定当效劳。” 韩通又面对符太后说道:“太后勿惊,微臣现在立即去召集马步亲军,兵分两路,一拒北城,一护皇宫。微臣这就前去布署。微臣告退。” 韩通行礼告辞,就要转身退出。 符太后喊道:“将军且慢。” 韩通回身停步:“太后还有何吩咐?” 符太后快步下殿,走到韩通面前,眼中含泪,望着韩通,神情哀伤地说道:“一切仰仗姐夫了。” 韩通胸口一热,单膝下跪,拱手道:“臣定以死相报!” 韩通站起,昂首阔步而出。 众朝臣乱作一团,窃窃私语,面带惊容。 潘美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韩通带了三五个亲随,快步走出宫门外,刚要上马去统领亲兵。 王彦升和步鹫为首,带领千多位衣甲鲜明的禁军军校匆匆赶来。 王彦升看到韩通,快步跑过来,大喊道:“韩将军为何如此匆忙?” 韩通扭头看到王彦升,大喜道:“王指挥使你来的正好,赵匡胤谋反,正要攻打京城,还请王指挥使协助守城,共诛逆贼。” 王彦升假装怒道:“什么?赵匡胤反了?好大的胆子!下官一定协助韩将军……” 王彦升嘴里说着话,已经走近韩通,忽然拔剑,一剑刺中韩通的腋窝。 韩通大惊道:“你,你和赵匡胤是一伙的……乱臣贼子,我杀了你!” 韩通忍痛拔刀,砍向王彦升。王彦升的其他人马没动,只有前面的百多名军校一拥而上,刀枪齐戳,很快杀死韩通的几个亲随。 韩通虽然身受重伤,但他武艺高强,王彦升反被杀得连连后退。有几个上前助战的军校都被韩通杀死,但韩通也身中数刀。 韩通满身浴血,威如天神,众军校一时不敢上前。王彦升眼看就要被韩通斩杀。 韩通忽然大喝一声,一刀砍向王彦升,王彦升用剑一格,剑被砍断,王彦升连忙伏地向旁一滚,避过这一剑,但已经被砍伤脸部,鲜血涌现。 韩通正要再砍一刀杀死王彦升,忽然后颈一凉,一把长剑从咽喉穿透而出。 原来是步鹫一直袖手旁观,觑准机会,忽然偷袭,刺中韩通的后颈,随即抽剑迅快退下。 韩通捂着狂喷鲜血的咽喉,喉头格格作响,他再也没有力气,身子摇摇欲坠。 王彦升被砍伤脸部,疼痛难忍,暴虐之火升腾,忽然跳起,用手中断剑向韩通的脖子砍去。 韩通的身子重重倒地,脑袋掉在地上滚动,尤自怒瞪双眼,仇视着王彦升。 王彦升飞起一脚,把韩通的脑袋踢飞,抹了抹脸上的鲜血,骂道:“你奶奶的,找死!” 一位校官上前问道:“王指挥使,请您下令?” 王彦升道:“你带人守住四门,任何人敢走出皇宫,杀无赦!” 校官大声道:“遵命!” 王彦升脸色狰狞,咬牙道:“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也是杀,不杀光韩通全家,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老子要把韩通满门抄斩!” 王彦升留下九百名军校把守皇宫大门,自己和步鹫带了一百名军校快步向韩通府邸赶去。 第九章:灭门 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冉冉从东方升起。 军马已临城下。 石守信早已打开北城门,率领手下部将迎接赵匡胤的大军。 赵匡胤在众将的拥护下,骑马来到石守信面前。 石守信脸色喜悦,拱手道:“赵兄……” 赵普在旁提醒道:“石将军,应称陛下!” 石守信连忙说道:“该死该死,一时改不过口来。”连忙跪下叩头,恭敬地:“微臣石守信率领部下及京城百姓,恭迎陛下进城!” 赵匡胤点点头:“约束部下,进城之后,严禁抢掠烧杀;告示百姓,勿得惊慌,一切照常。” 石守信等人皆道:“谨遵圣命。请陛下进城。” 赵匡胤望着打开的城门,眼神中含着万丈雄心,缓缓说道:“进城!” 数万军马整齐地进入城内。 陈士躺坐在床上,此时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喝下韩夫人调治的解药之后,体内毒性去了大半,只有几处伤口还在疼痛,但已经包扎了金创药,只要静养数日,当会慢慢恢复过来。 韩夫人正在为陈士调治金创药,但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眉头紧紧皱着。 陈士看出韩夫人心事,在床上欠身说道:“夫人,在下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还请夫人去协助将军,平定叛乱。” 韩夫人道:“可是你体内毒性还没去尽,只怕会有反覆。” 陈士道:“在下残躯,怎么能与大周江山相比,还请夫人以国事为重。” 韩夫人微皱眉头:“可是,我又能帮得上什么?我一女流之辈,手无可调之兵。” 陈士道:“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尽一份力。素闻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在内是韩将军的贤内助,在外是将军杀敌的好帮手。夫人可尽起府中勇壮之士,相助将军。在下也已经恢复力气,愿协助夫人。” 韩夫人大悟:“你说的对,我险些误了大事。我这召集家丁,赶去相助夫君。” 韩夫人刚要走开,忽然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韩夫人和陈士的脸色一变。 这时,卫晨脸色惊慌,快步跑了进来。 卫晨虽然力持镇静,但还是很惊慌:“夫人,不好了,外边有一队军校杀进府里,见人就杀,见人就砍,请夫人速速回避。” 韩夫人脸色一冷:“这么快就来了!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杀他们!” 韩夫人拿起墙上挂着的一把宝剑,抽剑出鞘,就要出去。 卫晨拦住,焦急地说道:“夫人,敌人太多,我等恐怕保护不了夫人的周全。” 韩夫人忽然惨笑一声:“敌人杀上门来,说明老韩已经为国捐躯,我又岂能独活?” 卫晨的脸色惨然,他也料到主人已死:“可若是夫人出了事,两位小姐怎么办?” 韩夫人的脸色一变,身子微微颤抖,很快,她就下了决心,脸色坚毅,说道:“国之将亡,个人生死事小。卫晨,我现在命令你保护两位小姐。若是她们侥幸能活命,告诉她们为父母报仇;若是不能活……”惨笑一声:“那是她们薄命,也是为国捐躯,不枉做我韩家的女儿。” 韩夫人说完,再不多言,提剑奔了出去。 卫晨大急,连忙跟了出去。 陈士忍着疼痛,迅速穿好外衣,从桌上拿了一把钢刀,踉跄着走出房间。 韩府的院子里,正在进行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王彦升步鹫带着一百名如狼似虎的军校,冲进韩府,见人就杀,逢人便砍。院子中的家丁和佣妇惨叫着四处奔逃,军校在后追赶砍杀。军校冲进各个房间,房间中不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韩府成了人间地狱。 韩云岚和韩云枫刚刚起床,听到外边的动静,惊恐地走出闺房,看到院子中的乱状,登时吓呆了。 王彦升正提着钢刀,一刀劈开一个家丁的半个脑袋,一转头看到两个衣着华丽的小女孩,马上明白这是韩通的两个女儿。 王彦升大喝一声,提刀向云岚和云枫奔跑过来。此时他脸上衣服上溅满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看起来狰狞如一只野兽。 云岚云枫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全身发软,不知逃避。 王彦升赶到两女面前,瞪着血红的眼睛,抡刀向云岚砍去。 韩夫人忽然从旁边窜出,用剑格开了王彦升的钢刀,又连连向王彦升刺了几剑,把王彦升逼退几步,转头对两个女儿厉声大喝:“还不快跑!” 云岚云枫都被吓懵,双脚发软,无力举步逃跑。 王彦升一边与韩夫人刀剑相格,一边大喊:“谁杀掉韩通的两个孽种,老子重重有赏!” 旁边的几个军校吆喝一声,都向云岚云枫奔跑过来。 最前面的两个军校,已经奔到云枫云岚面前,各举钢刀,分别砍向一女。 卫晨适时赶到,大喝一声,一刀砍死一个军校,一脚踢开一个军校,保护着两位小姐向偏院撤退。 众军校呐喊着包围过来,几个军校去帮王彦升,几个军校去追卫晨和两个小姐。 卫晨挥刀保护两位小姐,边杀边撤,杀出一条血路,眼看就要冲到偏院的院门。 云岚惊恐中回头一望,只见母亲正被几个军校刀枪齐发,刺透全身,她不由凄惨的叫喊道:“娘——” 韩夫人身中数刃,听到女儿的喊声,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向女儿,嘴巴张开,无声地说道:“快跑……” 王彦升面目狰狞,举起钢刀,猛地砍下,韩夫人的脑袋落地。 云枫此时正好回头,姐妹二人都亲眼看到母亲被王彦升砍落脑袋的惨状,这凄厉的一幕,永远铬印在她们的脑海里。 王彦升砍杀韩夫人之后,在自己的靴底一抹刀上的鲜血,大步向云岚云枫跑来,大喝道:“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众军校全都向云岚云枫包围而来。 卫晨见主母已死,十分悲痛,更激起悲壮之心。他身中数刃,仍然咬牙苦战,掩护两个小姐向后撤退。他知道只要过了偏院的院门,他就可以自己拦住院门,两位小姐就有逃生的机会。 卫晨如疯狂一般,挥刀乱砍,全然不顾自己安危,众军校一时不敢过于逼近,被卫晨带着两位小姐逃进了偏院。 第十章:香车美人 卫晨站在院门口,一夫当关,力拒刀枪,转头对两位小姐大喝道:“快爬墙头!” 两个女孩此时明白现在是生死关心,只有逃生才有为母亲报仇的机会,她们虽然惊恐,但毕竟是将门虎女,此时鼓起勇气,快步向院墙跑去。 但院墙太高,二女跳了几次,都够不着墙头。 云岚很有主见,稍一冷静,马上蹲在地上,对妹妹喝道:“快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云枫明白,连忙踏在云岚的肩膀上。云岚向上站起,她年龄幼小,妹妹身体虽然不重,但对她来说却极为沉重,她凭着一股血气,终于站了起来。 云枫在云岚的肩膀上,双手终于攀到了墙头。她在姐姐的帮助下,终于跨坐在墙头上,然后又俯低身子,一手攀住墙壁稳固身子,伸出另一只手向姐姐递去。 云岚抓住云枫的手,双脚用力,努力向墙壁攀爬。 卫晨一人挥刀阻住院门,众军校刀枪齐戳,卫晨又身中数刃,全身浴血,淋淋而下,他仍然不退。 王彦升大怒,催动军校奋勇攻击。 步鹫出现了。 步鹫最大的目标并不是韩夫人全家,而是要寻找杀死他哥哥的陈士,他要杀掉陈士为哥哥报仇,所以在别的军校到处追赶韩府之人的时侯,他却没有动手,只是寻找陈士,到处寻找不着,这才赶到这里。 步鹫看到卫晨阻住去路,他默不作声,举起弩弓,向卫晨射去,正中卫晨左肩。 卫晨中了弩箭,左肩一麻,知道这是陈士中过的毒箭,但他已抱有必死之心,并不畏惧,反手拔出毒箭,仍然挥刀狂砍,以阻敌人。 但他的毒性渐渐发作,手臂几乎无力举起钢刀。 在各军校的攻击下,卫晨很快不支,眼看就要被突破防线。 就在这时,忽然后面有人大喝一声:“卫兄快闪——” 卫晨百忙中转头一看,只见一辆火车从他后面冲过来。 推车的人是陈士,他看到院中有一辆手推车上面堆放着一堆木柴,于是在木柴上放入一些硫磺和助燃之物,点燃木柴,推起手推车来助卫晨。 卫晨连忙向旁边一闪,陈士及时把燃烧的木车堵住院门。 木柴熊熊燃烧,王彦升和众军校一时被阻在院门另一边。 王彦升大怒,命令士兵快想办法推开木车。 卫晨和陈士转身快步向院墙跑去,云岚云枫已经双双爬上了墙头,正在等着他们。 卫晨和陈士都身受重伤,相互帮助之下,才能攀上墙头。二人先跳下墙头,然后招手叫云岚云枫跳下,一人接住一位小姐。 此时,天色早明,街道上已经有行人和车辆在走动。 在外把守巡逻防止有人逃跑的军校,看到这边院墙有人跳下,连忙呐喊着奔跑过来。 卫晨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他来不及包扎,对陈士说:“陈兄,我已身受重伤,无力独自照顾两位小姐,还请你念韩将军忠义,为他照顾一位小姐。” 陈士也明白义不容辞,说道:“叛贼势大,我们只能分头逃走,各尽人力,各凭天命!” 云岚云枫听到二人言语,知道姐妹就要分别了。云枫较为软弱,只是哭泣不止。云岚较为坚强,为妹妹擦泪,说道:“以后姐姐不能照顾你了,你要自己照顾自己,等我们长大了,一起为爹娘报仇!” 云枫含泪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三五十名军校越奔越近,很快就要把他们包围。 陈士看到事急,抱起云岚,喝道:“快走!” 陈士抱着云岚,快步向西跑去。卫晨抱起云枫,快步向东跑去。 众军校看到目标分开逃跑,也兵分两路,各自追捕。 陈士抱着云岚快步奔跑,后面的军校紧紧追赶。 街上的行人纷纷惊慌闪避。 陈士毕竟伤势未愈,急奔之下,伤口崩裂,还没除尽的毒素又涌上来,他只感到脚步越来越重,头脑越来越浑。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云岚被陈士抱着,看到陈士十分辛苦,她为陈士擦了擦脸上如雨般的汗水,说道:“陈叔叔,你把我放下,你自己逃命去吧。” 陈士惨然笑了一笑,并不答话,只是咬牙狂奔。 这时,忽然前面又出现了一队军校,呐喊着奔跑过来。 前后都有追兵,陈士大急,连忙站住脚步,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时,他站在一所高大的府院前面,府院门匾上写着“王府”两个大字,院前的青石板上,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马车。 陈士来不及多想,连忙掀开马车车厢的帘子,抱着云岗上了马车。 陈士一上车,鼻中就闻到一阵香腻的气息,他猜到这是这一位女性乘坐的轿车,刚要退出去,但耳中又听到远处军校的呐喊搜寻声,只好一咬牙,躲在马车车厢里。 他把云岚放在车椅上,自己喘息了两口,随即抽出短刀,戒备着轿门。谁敢第一个开车门,他就先下手为强。 云岚忽然低声道:“陈叔叔,你流血了。” 陈士一听,连忙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脚下,正在滴落着鲜血。他心头一紧,如果敌人追踪他的血迹,迟早会找到这辆马车,那时自己身在马车中,就会被敌人瓮中捉鳖,倒不如冲现在出去,拼死一战。 陈士刚要抱着云岚离开马车,忽然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吃了一惊,用刀尖轻轻挑开帘子向外觑视。 只见一个马车夫打扮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条马鞭。 后面跟着两位年轻女子,看衣着装扮就知道一位是大家小姐,一位是贴身丫环。 那小姐约有十七八岁,秀发乌黑,丹凤眼角微挑,一付高傲冷漠之色。那丫环只有十五六岁,眼睛圆溜溜的,带着几分刁蛮灵活之色。 陈士看到那小姐过来的情状,知道是这辆马车的主人,这使他十分为难,但现在又不能下车,只能冒险一试了。 马车夫从车槛上拿下一个垫脚小板凳,请小姐登车。小姐上了垫脚,伸手一揭轿帘,就要上轿,陈士迅速一伸手,握住小姐的手腕,用力一拉,把小姐的身子拉进车厢内。 小姐不由哎呀一声。 丫环没看到轿内的情况,连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陈士用刀尖顶住小姐的咽喉,低声说道:“不要声张,不然我杀了你!” 第十一章:官家小姐 那小姐胆量很大,只在忽然吃惊之下惊呼了一声,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也看清了对面的两人。 一个是执刀的青年武士,一个是只有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那小姐面对着冰冷的刀锋,并不惧怕,淡淡看了陈士一眼,转头对轿外声音淡定地说道:“阿秀,我忘记带香囊了,你回房给我去取来。” 丫环信以为真,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小姐这才转头望着陈士,冷冷说道:“本姑娘从不受人威胁,你不叫我出声,我偏要喊给你听。” 陈士有些惊讶:“你不怕死?”做出一付凶恶像:“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小姐淡淡一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看你们的样子,肯定是被人追杀,只要我一喊,你们也跑不了。” 陈士眉头一皱,忽然收刀,向小姐一抱拳,诚恳而恭敬地说道:“请王小姐救命!” 小姐点点头,脸色和缓:“这还差不多。你们是什么人?” 陈士微一犹豫,随即庄容说道:“不瞒王小姐,在下叫陈士,这位小姑娘是韩通韩将军的女儿。赵匡胤谋反,韩将军已被满门屠杀,在下拼死救了韩将军遗孤,现在正被人追杀。” 小姐大吃一惊:“这是真的吗?赵匡胤谋反了吗?” 陈士点头道:“在下所言,千真万确。在下虽然不知道王小姐芳名,但想必也是官宦之家,说不定令尊就是赵匡胤的同谋。如果王小姐要献出韩小姐和在下,为令尊请赏邀功,在下也只能认命。如果王小姐能念着韩将军忠贞报国,韩小姐是忠臣之后,救我们一命,在下粉身碎骨,以报王小姐。” 云岚望着那小姐,眼含热泪,低声哀求:“求姐姐救救我们?” 小姐看着梨花带雨的云岚,心中一软,伸手把云岚搂过来,轻轻抚摸着云岚的头发,望着陈士,说道:“你刚说不知道我的芳名,怎么又叫我王小姐?” 陈士道:“小姐从王府出来,在下妄自猜测小姐姓王,如果猜错了,在下谢罪。” 小姐一笑:“你很聪明,猜对了,我正是姓王。你真猜不到我父亲是谁吗?” 陈士摇摇头:“在下久在军营驻防,很少在京城逗留,所以对朝中王姓大臣并不熟悉。” 王小姐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外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原来是追赶陈士的军校过来了。他们正在追赶陈士,却忽然不见了陈士的影踪,寻着地上的血迹搜索过来,就搜到了这辆马车面前。 一个军校头目指着马车,大喊道:“那小子一定藏在里面,把他揪出来。” 两个军校提着刀校,就要上前揭开帘子。马车夫刚要上前阻拦,被一个军校一推,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忽然丫环小秀走出了府门,看到这一幕。 小秀看到许多军校正要搜小姐的车厢,她凭着主人的威势,平时在京城无人敢惹,是以并不怕这些如狼似虎的军校。 小秀鼓足力气,叉着腰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喊,虽然娇嫩,但似有石破天惊之威,众军校一时被震住了,手伸到帘前,竟然不敢去揭。 小秀大步走了过来,指着众军校骂道:“你们好大的狗胆!连我家小姐的轿子都敢动,你们有几个脑袋?” 众军校面面相觑。 军校头目知道遇到了硬茬,京城之中藏龙卧虎,权贵遍地,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得罪起的。 军校头目大着胆子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秀哼了一声,手指着府门斗大的两个“王字”,声音清亮的喊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家老爷是当朝王次丞。” 众军校大惊,面面相觑。次丞相王溥权势之大,可以说在朝中只在丞相范质之下,算得上朝中文臣第二人,别说他们这些军校,就算是他们的统领王彦升也不敢得罪。虽说赵匡胤马上就要登基为帝,改朝换代,但谁知道王溥丞相是不是赵匡胤的功臣?但如果就这样罢手,让犯人逃脱,回去又没办法向王彦升交差。 小秀又叉腰喝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众军校虽然惧怕王府的权势,但他们平时也是横行霸道的主,被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脸上十分无光,军校头目起了逆反心理。 军校头目冷哼一声:“在下奉石守信将军之命,捉拿叛党,任何人胆敢阻拦,按乱党治罪。给我搜!” 军校头目亲自手提钢刀,上前要揭轿帘。 小秀大急,刚要上前阻拦,却被两个军校架住,挣扎不开,只能怒声大骂。 车厢内,陈士和王小姐把外边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陈士这才知道王小姐竟然是王溥的女儿。在他到赵匡胤营中当细作之前,韩通经常告诉过他,王溥很可能参于了赵匡胤的叛乱集团,想不到他又撞在王溥女儿的手中,看来这一劫很难逃过了。 王小姐却并不惊慌,淡淡地听着外边的动静,脸色平静,此时忽然盯着陈士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你相信我吗?” 陈士看着王小姐的眼睛,缓缓点点头:“相信!” “那好!”王小姐说了这两个字,不再说话,忽然一揭帘子,走了出去。 陈士并没阻拦王小姐,事到如此,他只能搏一搏运气了。就算王小姐要逃走,他也不能真得去杀死一个弱女子。 王小姐只把帘子揭开一条缝钻出车厢,所以外边的人看不到厢内的陈士和云岚。 军校头目的手还没碰到帘子,王小姐忽然走出来,冷冷地盯着军校头目。 军校头目一惊,连忙缩手,后退两步。 众军校看到轿内出来的小姐,气势极大,都猜到是丞相之女了,不由都后退两步,不敢造次。 王小姐盯着军校头目,淡淡地说道:“你追的犯人是男是女?” 军校头目不敢迎视王小姐的目光,垂头呐呐说道:“禀王小姐,是一男……” 王小姐打断军校头目的话,快速说道:“你怀疑我轿内藏着一个男人?” 军校头目大惊,连忙说道:“不敢……” 王小姐又放慢语气:“本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如果你们在我轿中搜出男人,本姑娘就会名誉扫地,令家门蒙羞,只能自杀以谢天下。你来搜吧!” 王小姐说着,后旁边一闪,让开道路,又淡淡一笑:“如果搜不出来,你也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众军校听到王小姐的话如此之重,都大惊失色,不敢上前。 第十二章:丞相之女 军校头目更惊,若是真搜出来了,王小姐必然羞恼自杀,这个责任他可担当不起,就算是王彦升甚至石守信都保不住他,若是真搜出来,也未必就会动摇王溥的根基,得罪了王溥,同样没有好下场。 军校头目站在那里,满头大汗,进退不得。 王小姐却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只是目光冰冷,盯着军校头目。 一个副官凑近军校头目,低声道:“胡兄,咱们可得罪不起王次丞,不如先回去禀报王大人,请王大人定夺吧。” 军校头目深以为然,向王小姐一抱拳:“对不起,得罪了。” 军校头目一挥手,带着众军校转身离开了。 王小姐淡淡地看着众军校离开,脸上波澜不惊,转身上了马车。 小秀一得解放,马上冲着众军校的背影跳脚大骂,骂道:“这帮瞎眼的狗奴才,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小姐是谁,就敢来搜我家小姐的轿子。我家小姐的轿内会藏着男人吗……啊!” 小秀一边骂着,一边揭开帘子,就要进轿,她刚说到会藏着男人吗,就看到小姐的轿内果真坐着一个男人,不由啊了一声。 马车夫连忙问道:“小秀姑娘,怎么啦?” 小秀看向王小姐。 王小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没事,进来吧。” 小秀十分乖巧,见小姐无事,也就上了马车,坐在陈士旁边,对马车夫说道:“张大叔,没事,你驾车吧。” 马车夫坐上车头,一挥鞭子,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厢内,王小姐和云岚坐在一边,对面坐着陈士和小秀。 陈士向王小姐一抱拳,低声说道:“多谢王小姐相救,在下铭记心内,若有机会,定会以死相报!” 王小姐微微一笑:“我不用你报答。”顿了顿又说:“你保护好这个小妹妹就行。” 云岚把身子依偎在王小姐怀里,感激地说道:“谢谢姐姐。” 王小姐揽着云岚的身子,爱怜地叹了口气。 小秀十分好奇,看看陈士,又看看云岚,悄声问道:“小姐,他们是谁?” 王小姐道:“不必多问,回去也不要向老爷和夫人说起。”轻轻一笑:“不然,我拔了你的小舌头!” 小秀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不再问话了。 王小姐道:“陈壮士,你意往何处?” 陈士皱着眉头:“以我猜想,这时刻赵匡胤很可能已经率兵进入皇城,逼迫小皇帝退位。韩将军可能已遭毒手,京城之中已无我们容身之处,只能离开京城,再做打算。不知王小姐能否把我们送出城外?” 王小姐点点头:“我本来要去相国寺为母亲祈福,既然你们要出城,我就先送你们出去。你想走哪个城门出城?” 陈士道:“赵匡胤回京是从北城进来,那里肯定兵马极多,我们还是走西城吧。” 王小姐点点头,向小秀以目示意。小秀会意,马上告诉马车夫向西城前行。 马车厢内的人语,马车夫虽然听不清,但也听到有男子的声音,他是深明世故之人,当然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所以故作不知,专心赶马。 由于赵匡胤率兵进城,下的命令是“刀不刃血,市不易肆”,所以城中百姓并没受什么影响,照常生活,很多人并不知道一场军事政变正在进行,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是以王小姐的马车出西城门时,并没有受到阻碍,顺利的行驶出京城。 出城五里之后,行人渐渐稀少。 王小姐吩咐马车夫把马车行驶进一条小路,小路上没有行人,十分隐蔽。 马车停下之后,陈士牵着云岚的手,跳下马车。忽然头脑一昏,差点摔倒,被随后下车的王小姐扶住。 王小姐关心地问道:“陈壮士,你没事吧?你受得伤很重,如果实在不行,不如跟我回去,先把伤养好再走。” 陈士哪里还敢回去,振了振精神,笑了笑:“多谢王小姐好意,在下皮粗肉厚,这些小伤还摞不倒我。” 王小姐看到陈士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转头向小秀低声说了几句话。小秀向马车夫走去。 马车夫停好车之后,故意走到一棵大树后抽着旱烟袋,当作没看到陈士二人。小秀走向马车夫,要马车夫把外衣脱下。马车夫也不多问,脱下自己的外衣。小秀拿了外衣,又走了回来,把衣服递给王小姐。 王小姐接过外衣,对陈士说道:“陈壮士的衣服沾了血迹,如果被人看到难免会有麻烦,陈壮士不要嫌弃这是车夫的衣服,请换上吧。” 陈士十分感激,接过衣服:“在下现在是亡命天涯之人,哪敢嫌弃什么。多谢小姐想得如此周到。” 陈士拿着衣服,自去车厢一边换衣。 王小姐看到云岚身上的衣服,也沾到了陈士身上的鲜血,她脱下外面的狐裘,披在云岚的身上,温声说道:“小妹妹,姐姐不能照顾你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 云岚十分感动,抱着王小姐的腰哭泣道:“好姐姐,谢谢你,谢谢你。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王小姐俯身为云岚擦着眼泪,温柔地说道:“好妹妹,姐姐不要你报答,姐姐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姐姐叫芸芝,如果有一天你能再来京城,就来找姐姐玩儿。” 这时,陈士已经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王小姐望着陈士,心中忽然有些恋恋不舍。虽然只相识了不过两个时辰,陈士的机警勇敢,忠义仁厚,已经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此时分别在即,而且明知以后再见的机会极为渺茫,又怎能不心有伤感。 陈士也在深深地望着王小姐。王小姐临惊不乱深明大义的英勇作为,同时使他心中折服,但他知道人家是当朝丞相之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官,而且是逃命之徒,哪敢有半分妄想?更兼对方的父亲是赵匡胤之人,双方以后处在敌对位置,从此一别,天各一方。 陈士和王小姐都深深地望着对方,眼中千言万语。 陈士很快压下心底的几分柔情,更艰巨的任务还在等着他,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侯,他向王小姐一抱拳,沉声说道:“王小姐,大恩不言谢,如果有机会再见,在下定有所报。您多保重,在下告辞!” 王小姐心中酸楚,强颜一笑:“陈壮士,多保重!” 陈士转身而行,再不回头。只有云岚依依不舍,颦颦回首向王小姐挥手。 王小姐也微笑着挥手,目送二人越行越远,很快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中。 第十三章:楚三娘 京城东门王处士街,白马巷,巷子最里面有一所院子。 这所院子单门独院,远离别的民居,院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和一道小河流。 此时朝阳初升,本应是空气最清新的时刻,但这里却飘浮着一股浓浓的气味,浓郁腥臭,令人作呕。一条流淌着污水的小水沟,从院内引出,缓缓流进小河里,污染了河水。 院子里宽敞的后院里,楚三娘正指挥着两个伙计挖着土坑,土坑里露出一堆腐烂的肉块。肉块已经在深深的地下埋了三天三夜,深层土壤温热的气温加剧了肉块的腐烂程度,挖出来之后,更令人作呕。 院子的臭味就是经年累月肉块的残留,与新出土肉块的腐烂味道的混和气味。 楚三娘却早对这种臭味习以为常,不但不以为臭,反而深以为喜,她使劲得用鼻子嗅着这种味道。因为她知道,现在这几具臭味薰天的腐烂肉块,到了晚上就会香飘数里,被当成獐子肉和鹿肉,批发给小商贩,到各大酒楼饭馆高价出售。那些端坐在酒楼饭馆推杯换盏大快朵熙的食客,绝对想不到盘中香软筋道的肉食,却是用腐烂的马肉做出来了。 死马很便宜,买到手以后,剥皮取肉,切成大块,先用烂泥埋起来,夏天时过一两天刨出,现在天气还像冬季一般寒冷,所以要过三天三夜,挖出来之后,虽然气味腥臭,但看起来肉块的色泽却很新鲜。为了祛除异味,还要用大量的咸豆豉来腌制和炖煮马肉,炖上一天,无论色泽、口感还是味道,都跟獐肉鹿肉没什么区别了。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暴利。可惜官府的有关部门查得太紧,不能大量生产,不然京城的富豪能算上她楚三娘一个。 但楚三娘已经很满意了,现在的利润足以使她生活无忧,更何况这门生意只不过是个幌子,她还有更大的生意要做。至于这样做道德不道德,她却不去多想,至少没吃死过人。 楚三娘只有三十出头,脸上却有一种难言的风霜和世故,她头发篷散,不修边幅,虽然穿着一件鲜艳的大红袄,襟怀却敞开着,全然不惧早晨的清冷,露出里面的一抹绿色胸衣。她的相貌本来还算俊俏,却带着一种比男人更豪迈冷厉的神情。 “三彪子,你加把劲行不行?你姐的,你的劲头昨晚都用到你婆娘身上去了?再磨磨蹭蹭,老娘把你阉了!” 楚三娘正眉飞色舞,指手划脚指挥着两个伙计把肉块抬出土坑,忽然,后院的小门轻轻响了两声。 楚三娘脸色一变,眼神一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立即变得冷寒如刀。 两个伙计也脸色一变,停下手中的活,回头盯着后院的院门,各各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刀。 三彪子压低声音:“三姐,这么早会是谁过来?会不会是官府的人来查了?” 楚三娘眼色一冷:“官府的人来了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杀了就埋这坑里,当马肉炖了卖掉!” 楚三娘说着,快步向院门走了过去。两个伙计都跳出土坑,跟随在楚三娘后面,手执短刀,全神戒备。 楚三娘走到院子门口,侧耳听了听外边的动静,好像有低低地哭泣声。 楚三娘皱了皱眉头,忽然打开院门,不由脸色大变。 院外,躺着全身是血的卫晨,和孤苦无依的云枫。 卫晨历尽艰辛,终于甩开追兵,但体内的毒性和满身的伤口,已经消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他背着云枫来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 楚三娘大惊,连忙倾身上前,急声问道:“幺弟,你怎么了?” 卫晨努力睁开涣散的眼神,有气无力地说道:“三姐,救,救我……” 鲜血从卫晨的口中及伤口处不停的流出来。 楚三娘久历风霜,立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抬起身子,迅速向周围打量了一下,没发现追兵,迅速说道:“三彪子,你留在这里,有情况马上发信号。二瘌子,你带上小姑娘跟我来。” 楚三娘嘴上说着,手下动作毫不迟疑,迅速俯身,双手托住卫晨的身子,把卫晨抱了起来,快步向院内跑去。 云枫受惊吓过度,此时只是低声哭泣,已经全身发软,没有力气。二瘌子抱起云枫,也迅速跟着楚三娘跑了进去。 三彪子迅速转身回院取了一把铁锹,并不关院门,假装用铁锹挖院后的一块空菜地,但眼神却十分警惕,观察着一切可疑的动静。 楚三娘把卫晨抱到自己的卧室,不顾卫晨满身的血污,把卫晨放在床上,就要检查卫晨的伤口。 卫晨艰难地摇摇头:“三姐,不用麻烦了,我不行了……” 楚三娘仍然检看了卫晨的伤口,翻了翻卫晨的眼睑,知道卫晨真不行了。她虽然早已看淡生死,但心底仍然很难受。 卫晨可是她的亲表弟,是她在世上还活着的唯一的亲人。她和卫晨幼年遭遇奇祸,两家人全都被仇人所杀,只有她两人活了下来,流离失所,相依为命。后来还是她为了让卫晨有口饭吃,把卫晨送到军营,跟了韩通将军,她自己仍然闯荡江湖,创下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两人虽然走的路不同,来往也不多,但血浓于水,感情一直很好。 但她毕竟经过大风大浪,冷静超于常人,也不流泪,只是深沉地望着卫晨:“幺弟,是谁干的?三姐为你报仇!” 卫晨不说话,看了看旁边的二瘌子。 楚三娘道:“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但说无妨。” 卫晨这才苦笑着摇摇头:“三姐,我的仇人,现在可能已经成了皇帝……” 楚三娘冷静地说道:“他就是皇帝,我也把他杀了!” 卫晨摇头:“不,不要为我报仇,我的命不值什么……三姐,我这次过来,只求你一件事……” 卫晨每说一句话,嘴里都在涌出鲜血,是以说话含糊不清。 楚三娘道:“你说!” 卫晨向默声哭泣的云枫招招手。 云枫走近卫晨,拉着卫晨的手,哭泣着喊道:“卫叔叔,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扔下我……” 卫晨笑了笑,用手抚摸着云枫的脑袋,对楚三娘说道:“三姐,她是韩将军的女儿,赵匡胤叛乱,杀了韩将军全家,赵匡胤肯定会到处通缉这孩子,现在只有三姐你能救她。我死之后,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上,收留这孩子……三姐,你答应我……” 楚三娘握住云枫的手,放在卫晨眼前,语气平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答应你,只要我不死,这孩子就会活着!” 卫晨欣慰地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云枫知道卫晨死了,不由俯在卫晨的遗体上,放声大哭。 楚三娘的心中一凉,只感到身子像被抽空了一般,天地茫茫,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她和卫晨亡命天涯,沿途要饭,荒野求生的种种经历,忽然如天光石火般闪现,那么清晰,如在眼前,但现在卫晨的尸体却在渐渐冷凉,二人阴阳两分了。 楚三娘的眼泪慢慢从眼中流下,滑过脸颊。 二瘌子知道楚三娘与卫晨的感情,心中也替楚三娘悲伤,垂头不语。 云枫的哭声越来越大,她自小娇生惯养,绵衣玉食,却在一夜之间,父母双亡,被人追杀,现在连她最依赖的卫叔叔也离她而去,她幼小的心灵一时接受不了这些打击,越想想悲,不由放声大哭。 楚三娘被云枫哭得心烦意乱,忽然大喝一声:“不许哭!哭什么哭,没骨气的东西!” 云枫被楚三娘的凶相吓到,一下子闭紧了嘴巴,惊惧哀伤地瞪着一双泪眼,望着楚三娘,胸口一起一伏,鼻子一抽一抽,却又不敢哭出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楚三娘心头一软,想到这孩子不过六岁左右,却遭此大难,比起自己遭难之时更为幼小,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磨难和不堪,又怎能忍心责怪这个孩子软弱,自己不也是从软弱变得坚强的吗? 楚三娘和缓脸色,轻轻抚摸着云枫的小脑袋,和颜悦色地说道:“记住,以后不许哭,哭是没有用的,你要好好长大,学好本事,为你爹娘报仇,知道了吗?” 云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楚三娘抬高声音,严厉地说道:“我问你知道了吗?大声说!” 云枫心中虽然不太懂,但还是大声说道:“知道了!学好本事,为爹娘报仇!” 楚三娘这才微微点头,转头对二瘌子说道:“你去外边打探清楚,赵匡胤真要当皇帝了吗?”冷笑两声:“就算他真当皇帝,我也要他这个狗皇帝的命!” 第十四章:皇宫移主 赵匡胤率领大批兵马进城之后,并没有立即率兵攻进皇宫,而是把兵马安扎在皇城周围,自己带了部将,回到位处皇宫前的自己办公的官署,派罗威信高怀德等人,去把文武百官“请”到官署。 赵匡胤在官署中安歇,等着百官的到来。 现在皇城已在他的控制之下,他不怕再出乱子,只要静待百官来“请”他为帝,他顺水推舟等着“禅位”,“名正言顺”得登大宝。 虽然他要抢夺大周江山,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下的。 不久,罗威信高怀德等人押着文武百官进入大厅。 赵匡胤从椅上站起,亲自迎接众官员,态度谦逊有礼,令人给众官员上座。 文武百官都不敢坐,垂首无语。 丞相范质忽然鼓起勇气,冲了出来,指着赵匡胤大声道:“赵匡胤,你乃世宗之亲信,世宗对你皇恩浩荡,封官普爵,位极人臣,今世宗方逝,你不思报国,竟然聚众谋反,你的良心何在?忠义何在?百年之后,你有何面目在阴间面见世宗?” 此番话一出,文武百官都惊惧地望着赵匡胤,只怕赵匡胤一怒,要斩杀范质。 赵匡胤满脸愧疚:“丞相所言极是,非是我愿意做皇帝,只不过被众位将领所迫,强行黄袍加身,我也无可奈何。” 后面的赵匡义大怒,就要发作,却被赵普用眼神止住。 赵普低声道:“你是陛下的弟弟,此时你不宜说话,恶人叫别人来做。” 赵普说着向罗威信使了眼色。 罗威信会意,忽然拔剑在手,指着范质厉声说道:“懦儒之言!现在小皇帝年幼无知,大辽侵略边境,谁为中原百姓做主?谁为三军之帅?我等诸将议立赵将军为天子,再有异言者,斩!” 两旁的禁军军校齐声呐喊,拔刀出鞘,声威震天。 范质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再言。 潘美眼珠一转,忽然率先下跪,大声说道:“我等愿拜赵将军为天子。” 文武百官也连忙跪地,声称愿意臣服于赵匡胤。 范质见势已无可挽回,只得长叹一声,也跪在地上,愿意臣服。 赵匡胤亲自把众官员扶起。 当下,众人商议“禅位”之事,议好之后,再次拥着赵匡胤向紫辰殿走去。 紫辰殿内,太后和小皇帝在军校的看守下,吓得如坐针毡,抱头哭泣。 此时,赵匡胤目蕴神光,龙行虎步,在文武百官的拥护下,步进紫辰殿。 阶上的符太后见众官皆臣服于赵匡胤,她知道大势已去,已无力回天,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拉着柴宗训下阶,向赵匡胤下跪。 符太后颤抖着说道:“请圣上看在世宗情面,饶我们孤儿寡母一命,感激不尽。” 赵匡胤连忙速行两步,双手把符太后扶起:“太后请起!”,又扶起柴宗训,眼中含泪说道:“太后,匡胤被众将士所迫,才有此无奈之举,实是愧对世宗的厚恩。请你放心,匡胤定保你母子无恙,富贵常在。” 符太后心中稍安,再次下拜:“多谢圣上。” 在赵普王溥石守信等人的安排下,文武百官再次两班分立。 翰林院官捧出早就准备好的禅位诏书宣读,大意是说赵匡胤受命于天,周恭帝自知才浅德薄,自愿禅位于赵匡胤。 读罢诏书,赵匡胤就北面听命受禅。百官扶了登紫辰殿,换上皇帝衣冠,登上龙椅,面南背北,受群臣朝贺,正式登基。定国号为宋,改元为建隆元年。赵匡胤是为宋太祖皇帝。 赵匡胤受百官朝贺之后,即奉周主为郑王,子孙世袭其职。符太后为周太后。柴家子孙迁居西宫。 符太后和柴宗训再次叩拜谢恩,百官称颂圣上恩德。 从此中原地区为大宋天下,宋朝正式开始。 赵匡胤登上蓄谋已久的皇帝之位,志得意满,下朝之后,带领数十位亲信朝臣,在禁军的拥护下,进入皇城后宫。 王彦升随侍在朝臣的最后。 赵匡胤早年跟随柴荣南征北战,柴荣十分器重赵匡胤,两人感情甚厚,赵匡胤又负责皇宫的保卫之责,所以这后宫也是经常出入。但那时他只是以臣子的身份出入,与此时身为皇城之主的身份进入,感受当然大为不同。 此时宫中侍卫,都已经换上了赵匡胤亲信之人,所以赵匡胤放心大胆地缓步走着,享受着后面文武大臣的称颂。 这时,众人拥护着赵匡胤,刚走到睿思门,忽然从门后跳出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人执弓,一人执剑。 这两个孩子,正是柴熙让和柴熙谨。 前面的熙让手执一张弓箭,大喝一声:“赵匡胤,你胆夺我大周天下,快快受死!” 突然一箭向赵匡胤射来—— 原来符太后回到后宫,心伤江山易姓,母子生命堪忧,前途一片茫茫,不由放声悲哭。熙让熙谨本来在无忧无愁地玩耍,并不知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听母后哀哭才知道已被赵匡胤夺了天下,不由又气又怒。 熙让当即就要冲进紫辰殿与赵匡胤拼命,被符太后紧紧拉住,苦苦哀求。熙让不忍母后担忧,当时假装罢休,但却又暗中与熙谨商议,要杀死赵匡胤夺回天下。熙谨虽然文弱,但也愤恨赵匡胤,当即同意。二人不知天高地厚,当下拿了弓箭,径直来杀赵匡胤。宫中侍卫没提防两个小孩,竟然被他们直闯到皇帝面前。 但一个六岁小孩射出的弓箭能有多大杀伤力?众大臣虽然大吃一惊,赵匡胤却是枪林箭雨中闯杀过来的勇武之将,对这种弓箭只当儿戏,当下伸手轻轻一抓,就把那支箭抓在手中。 熙让初生之犊不怕虎,一箭不中,又扯出一支箭,正要再射。 旁边的赵匡义大怒,一个箭步蹿过去,飞起一腿,把熙让踢了个跟头,脑袋重重摔在墙角,登时流出鲜血。 赵匡义抽出宝剑,正要斩杀熙让,熙谨忽然冲到赵匡义面前,护住熙让,双手握剑,对着赵匡义大喊道:“不许伤害我哥!” 熙谨十分紧张,握刀的双手颤抖,但却毫不退缩,眼神也极倔强坚定。 赵匡义狞笑一声,又飞起一腿,把熙谨一腿踢飞,摔在熙让身边,比哥哥摔得更重。 赵匡义举起宝刚,正要杀掉二子。二子虽然血流满面,但都毫不惧怕,怒视着赵匡义。 本书已经签约,存稿丰富,请读者朋友们放心收藏推荐,谢谢! 第十五章:不杀之恩 赵匡胤忽然喝道:“住手!” 赵匡义停手,回身说道:“陛下,留下这两个小子,终是祸害,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赵匡胤不答,回头问身后众官:“众爱卿意下如何?” 石守信道:“臣以为该杀!” 赵普微一沉吟,说道:“陛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只有潘美沉吟不语。 赵匡胤望向潘美,说道:“仲询意下如何?” 潘美摇头不语。 赵匡胤道:“你但说无妨。” 潘美只好拱手说道:“臣不敢言。” 赵匡胤一笑:“朕叫你说,你就直说。你等皆是朕的生死之交,协助朕登上皇位,朕希望你们能敢言直谏。” 潘美长长吸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那臣就斗胆直言了。臣与陛下都是周世宗的臣子,若是劝说陛下杀了世宗的孩子,则辜负了世宗。若劝说陛下不杀,唯恐陛下以为臣对陛下不忠。是以,臣不敢言。” 赵匡胤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赵匡义用厌憎的眼神瞪了潘美一眼。 赵匡胤忽然长叹一声:“朕即位于世宗,又怎能忍心杀害他的孩子呢?” 赵匡义说道:“陛下,这两个小子敢胆行刺陛下,按罪当诛。” 赵匡胤道:“他们年龄幼小,还不懂事,朕不怪他们。” 赵匡义大急道:“可是,留他们在宫中,总是祸患。” 赵匡胤笑了笑:“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能兴起什么风浪?” 赵普道:“陛下,孩子总会长大,终会威胁到陛下的安危。” 赵匡胤望向潘美,说道:“仲询,这两个孩子,送给你做侄子怎么样?世宗的儿子,不可以给你当儿子,你可以收他们为侄子。” 潘美下跪说道:“如陛下不疑,微臣愿意收养他们,好好教诲,使他们感恩陛下之恩德。微臣先代这两个孩子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赵匡胤转头对侍卫长郭文斌说道:“你先带这两个孩子送去宫外,等潘大人出宫之后,交给潘大人。” 郭文斌领命,带着两个侍卫,上前拦腰抱起熙让熙谨,就要抬出宫外。 熙谨并不挣扎,也不作声。 熙让的性格却十分强硬,咬牙骂道:“赵匡胤,你最好现在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报仇的!” 众臣都脸色一变。 赵匡胤只是淡淡一笑,挥了挥手,郭文斌带着熙让熙谨离开。 赵匡胤脸色凝重,缓缓说道:“他们虽然现在恨朕,但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朕苦心。今日我赵匡胤在此说一句,无论柴氏子孙以后如何待我,我都会饶恕他们。” 众臣齐齐下拜,称颂圣上恩德。 赵匡胤命众臣起身,君臣继续边走边谈。 赵匡义却脸色阴险不定,故意走慢,落在群臣后面,招手叫过来自己的贴身卫士步鹫,低声说了几句话。 步鹫领命,悄然退出,快步向宫外走去。 赵匡胤一边走,一边不无得意地说道:“朕虽然受禅于周,但也算是开创历代所未有之事。以前历朝,凡经改朝换代,总是流血千里,荼毒百姓,今日朕却兵不刃血,市不易肆,坐拥了中原江山。” 众臣皆默默不言。最后的王彦升更是脸色惨白,身子颤抖。 赵匡胤警觉气氛不对,不由一皱眉,回头盯着众臣:“怎么?朕说错了?” 众臣皆不敢言。 赵匡胤把目光落在王溥身上:“王爱卿,朕没进城之前,当时你在京城,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朕还不知道?” 王溥只好说道:“陛下虽然严令不许杀戮,但王指挥使还是杀了韩通全家。” 赵匡胤脸色大变,勃然大怒:“哪个王指挥使?” 王彦升跪行上前,颤抖着说道:“陛下恕罪,微臣该死。” 赵匡胤厉声道:“好你个王彦升!朕明令不许杀戮,你胆敢违抗圣命,你不把朕放在眼里,把朕的话当作儿戏吗?” 王彦升颤抖不住:“微臣该死,事情紧急,韩通要起兵反抗,微臣情不得己,为了陛下的千秋大计,只好忍痛杀了韩通……” 赵匡胤更怒了,脸色铁青,大喝道:“不要把你的罪孽推到朕的身上!就算韩通要反抗,你只杀他一人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杀他全家老小?那些妇孺老弱也会反抗吗?这分明是你嗜杀成性,阴狠歹毒!来人,把王彦升斩了,以谢天下!” 王彦升吓得只是连连叩头,不敢分辨,向身边的石守信发出哀求之色。 石守信大着胆子说道:“请陛下息怒。王彦升虽然该死,但初衷也是为陛下效力。韩通将军的事已成定局,无法挽回,如果陛下再杀掉王彦升,仍然是流血事件。如今陛下天下初定,民心归顺,不宜流血,是为不吉。” 赵匡胤也想到如果斩杀王彦升,难免会冷了别人的心,当下怒气稍定,指着王彦升说道:“暂且饶你一命,以后再敢滥杀无辜,定斩不饶!” 王彦升连忙叩头谢恩。 赵匡胤长叹道:“朕本以为兵不刃血,没想到还是连累了韩将军一家,为朕的江山染上了一丝血色。韩通将军与朕同是周家臣子,他虽与朕作对,但他对柴氏忠心耿耿,此人是忠臣也!现传朕旨意,追赠韩通将军为中书令,将其以厚礼安葬。” 众臣再次跪拜,称颂圣上乃是圣贤之君。 赵匡胤转身继续前行。众臣起身追随,皆对王彦升投以鄙视之色。 王彦升狼狈不堪的站起身,低声对石守信道谢:“多谢石大人为下官求情,下官没齿难忘。” 石守信一笑,也低声说:“王大人不必惊慌,陛下也只是收服人心,做做样子给别人看,不是真要杀你。” 王彦升心有余悸:“看刚才陛下龙威大怒,可不像是做做样子的。”恨恨地瞪着王溥的背影,低声骂道:“可恨王溥这老小子,差点害死老子,总有一天,老子叫他好看!” 石守信笑了笑,不再理会王彦升,向走远的赵匡胤和众臣追去。 王彦升也悻悻的追赶上去,默默地走在群臣最后,看着别的大臣与皇上眉飞色舞地交谈,只有他挨了训斥,心中满不是味儿。 第十六章:出城 郭文斌和两个侍卫为防止熙让熙谨叫喊挣扎,把二人的嘴巴用衣巾堵住,用绳索绑住手脚,带出了宫外。 郭文斌刚到宫外,步颦带了一个叫尚军的侍卫快步从旁边一个宫门走过来。 步鹫扬手喊道:“郭兄请留步。” 郭文斌站住脚步:“步兄有何吩咐?” 步鹫微笑道:“吩咐可不敢当。郭兄现在可是圣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以后还要请郭兄多多关照。” 郭文斌为人谨慎谦逊,微微一笑:“步兄在赵将军麾下也是红人,以后相互关照。步兄唤住在下,有什么事吗?” 步鹫瞧了瞧两个孩子,对郭文斌说道:“郭兄,赵将军要我来取这两个孩子。” 郭文斌跟随赵匡胤身侧,与赵匡义经常打交通,深知赵匡义的为人,现在赵匡义派人来取人,他当然明白是要做什么。 郭文斌有些为难:“可是,圣上吩咐,这两个孩子要交给潘大人收养。” 步鹫道:“刚才在宫内你也看到了,这两个小孩辱骂圣上,留着终是祸害。” 郭文斌道:“我也明白,可若是把这两个孩子交给你,圣上和潘大人问起时,在下如何交代?” 步鹫微微一笑:“依在下判断,圣上和潘大人都不会问起,而且他们从此都不会再提起此事。” 郭文斌早已看惯官场,深知步鹫所言极有道理。赵匡胤对柴家子孙,即有愧疚,又有忌惮,以后不会再过问潘美如何收养教导两个孩子,只当世上再无此二人,眼不见为净;而潘美见不到这两个孩子,会以为被赵匡胤派人暗中杀掉,也不敢去询问赵匡胤,所以赵匡义才敢派步鹫来处理掉二子。 郭文斌虽然早就明白,但看着这两个年幼的孩子,心中有些不忍,一时犹豫不决。 步鹫道:“如果郭兄还不放心,圣上真要问起,但直说无妨,推到我家大人身上,他们兄弟情深,肯定不会因此事责怪我家大人。若是圣上不问,郭兄也不必用这些小事去烦恼圣听。” 郭文斌知道赵匡义狂妄阴狠,自己虽然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但毕竟比不上人家兄弟情份,所以没必要得罪赵匡义,而且他内心深处,也认为留着这两个孩子会对皇上不利。 郭文斌一笑,说道:“既然步兄这样说,在下岂敢不交给步兄。” 郭文斌一挥手,手下的两个侍卫把熙让熙谨交给步鹫和尚军。 步鹫向郭文斌一抱拳:“多谢郭兄行个交便,改天请郭兄喝酒。先告辞了。” 步鹫和尚军一人一个,抱起熙让熙谨向停在宫外的一辆马车走去。 郭文斌心中忽生不忍,忍不住问道:“步兄打算如何处理这两个孩子?” 步鹫回头一笑,笑容有几分诡异:“郭兄还是不知道的好。” 郭文斌心中一叹,不再说话,带着两个侍卫转身走开了。 步鹫和尚军把两个孩子放在马车厢内,由步鹫在内看守,尚军驾赶马车。他们并没有多叫人手,因为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马车行驶出皇宫,向城中行去。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华灯初上。 街上行人车辆熙熙攘攘,市井繁华热闹,仿佛并没有受到改朝换代的影响。若说有,也是比以前更喜庆一些,毕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而且赵匡胤威名卓著,由他坐皇帝,对老百姓来说,总比一个七岁的小皇上更让他们有主心骨。 尚军赶着马车,行驶过街边一个茶铺时,楚三娘携着云枫的手,正坐在街边的一张桌椅前,听着二癞子的汇报,知道如今大局已定,赵匡胤登上了皇位。天还是那样的天,地还是那样的地,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可现在已经是大宋的江山了! 楚三娘不由皱紧了眉头。 云枫小小的心灵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眼中含着泪水,怔怔地望着街上,望着尚军赶着马车,从她面前行驶而过。她可不知道马车厢内,此时正坐着她的两位姨兄小皇子。 马车厢内的熙让熙谨更不可能看到车外的云枫。他们正被绑着四肢,嘴里堵着布巾,挣扎不得,叫喊不得。步鹫对他们可没有郭文斌客气,刚开始他们反抗时,被重重打了几拳,踢了几脚,虽然他们不屈服,但疼痛之下,也不再反抗了。 此时,马车厢内,他们两兄弟坐成一排,对面坐着步鹫。步鹫手执一把尖刀,对着他们,谁敢乱动,就是一刀。 两兄弟都不反抗,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瞪着步鹫,眼神充满了狠毒。 虽然是两个小孩子仇恨的目光,也使心狠手毒杀人无数的步颦心头有些发毛。 步鹫忽然感到有些心悸,低声骂道:“都把眼睛闭上,再敢瞪我,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两个孩子毫不惧怕,仍然死死地瞪着步颦,眼神倔强无比。 步鹫苦笑一声,只好从怀里掏出两条黑布,把两人的眼睛蒙上,这才心安,说道:“二位小殿下,你们不要怨我,要怨只能怨你们生错在皇帝家,下辈子投胎,做个平民百姓吧。” 马车很快行驶到东城门,在城门关闭之前,行驶出城,向野外行驶而去。 城外夜色已全黑下来,上有星月在天,地上积雪耀映,虽是晚上,却能依稀视物。 尚军把马车赶到一个叫紫竹林的偏僻之处,停下马车,说道:“步兄,您看这里如何?” 步鹫顺手把手中的尖刀放在座位上,揭开帘子,跳下马车,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点点头:“可以,就这里吧。” 尚军从马车上拿出一把铁锨,走到一棵树下,在树下挖起坑来。 步鹫转身到树下小解。 车厢内,此时只有熙让熙谨兄弟二人。他们听着车外的动静,知道步鹫二人正在挖坑,准备埋葬他二人。 熙让平时就喜欢舞刀弄枪,胆大心细,此时十分冷静,他的眼睛被蒙,看不清外边,但能听到车厢里没人,他迅快转过头来,在熙谨身上磨蹭,把眼睛上面的黑布蹭开,露出了眼睛,看到车厢内果然没人。他胆子更大了,他的双臂被绳子反绑在背后,但手指还能活动,就背过身子,用手指去取下熙谨眼前的黑布,和他嘴里的布巾。 熙谨眼能视物,嘴能说话,刚要说话,忽然明白过来,连忙噤声,用牙齿去试着咬开绑住哥哥的绳索。 兄弟二人配合默契,此时生死关头,虽然惊恐,但并不慌乱。 熙让手腕上的绳索绑得很紧,索身又粗,打的是死结,熙谨用牙齿去咬,磨得满嘴鲜血,牙齿疼痛难忍。 熙让反背着手任弟弟咬他绳索,心中十分焦急,眼前忽然被亮光闪了闪,他定睛一看,原来风动窗帘,吹开一缝,星光照进,反衬了放在座位上的那把刀锋。这是步鹫刚才忘在座位上的那把尖刀。 熙谨知道自己两人的性命都在自己身上,不顾疼痛,坚持着咬噬绳索,终于把哥哥手腕上的绳索咬断,他也已是满嘴鲜血。 第十七章:合力杀敌 熙让双手一得自由,心中大喜,伸手就要去取那把尖刀,忽然听到脚步声响,向马车走来,他判断时间来不及,只能放弃取刀,连忙又把额头上的黑布蒙在眼睛上,把双手放在背后,仍然坐回原位,做出仍被绑缚的模样。 熙让刚刚坐下,帘子一揭,步鹫探头进来查看,警惕的眼睛看了看二人,没发现异样,正要放下帘子走开,忽然眼角瞄到放在座位上的那把尖刀,就顺手拿了过去,握在手中,这才放下帘子,走了开去。 熙让待步鹫一走开,马上拿掉遮在眼前的黑布,眼能视物,看到对面座位上的那把尖刀已经没有了,心中一凉,知道被步鹫取走。他连忙去解弟弟手上绑着的绳索,但绳索打的是死结,却怎么也解不开,不由心中大急,目光在车厢中扫视,想找到一件锐利之物,但车厢空空如也,并没有乘手之物。 熙谨忽然低声说道:“哥哥,玉冠!” 熙让这才心头一喜。原来他们兄弟衣饰华贵,二人头上都戴着一顶用来束发的玉冠,熙让头顶的玉冠已经在挣扎中被碰掉,此时披散着头发,熙谨头顶的玉冠虽然歪斜,却还在头顶。 熙让连忙取下弟弟的玉冠,把玉冠在车辕上一砸,玉冠碎裂,熙让捡了块碎玉片,开始切割弟弟手腕上的绳索。玉器的断口处也很锋利,很快就割断了绳索。 这时,车厢外传来步鹫的声音:“挖这么深,行了,把他们俩个带过来吧。” 尚军答应一声,向车厢走了过来。 车厢内的兄弟二人大急,熙谨双手一得解放,连忙也拿了块玉片,自己动手切割绑在脚踝的绳索,熙让则切割绑着自己脚踝的绳索。 车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车前。兄弟二人心急如焚,拼命地切割着绳索。 帘子被揭起开了一条缝,熙谨腿上的绳索还没割断,熙让在尚军用手揭开帘子的一刹那,及时切断了自己腿上的绳索,但这时尚军的脑袋已经伸了进来。 熙让大急,手中的玉片太短,不能做为攻击的利器,就在帘子揭开的一刹那,他的眼角忽然觑到一根锐利之物,那是玉冠上的那根细长的玉簪。 熙让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玉簪,猛地向尚军刺去。 尚军刚一探头,发现车厢中熙谨正在割绳索,不由大惊,刚要张嘴叫喊,熙让手中的玉簪突然刺来,正刺中他的咽喉。六岁孩子的力气虽小,但这一下情急而发,簪尖又是尖锐之极,竟然直刺进去。 尚军喉头格格作响,叫喊不出,就想抽身后退。 熙让双手紧紧抓住尚军的胸衣,迅快地对熙谨说道:“别教他出去了……” 此时熙谨也已经割开了自己腿上的绳索,双手双脚都得到自由,听到哥哥这样说,连忙扑了过来,双手紧紧扯住尚军的胳膊。 尚军被两人拉扯住,后退不得,只能拼命挣扎,双腿乱蹬。 车厢外的步鹫,并没看到这边的情形,他正在打量着土坑的大小,感到还有点小,就自己拿起铁锹,又挖了几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等着尚军把两个孩子带过来,杀死之后扔到土坑里。 尚军垂死之前的力气很大,兄弟两人渐渐拉扯不住。 熙让忽然伸手拔出插在尚军咽喉上的玉簪,鲜血喷射,喷了兄弟二人满头满脸。二人生死关头哪顾得这些,仍然紧紧扯住尚军。 熙让一手扯住尚军,一手快速而凶猛地拿着玉簪在尚军的脖子上乱扎,鲜血喷射。 尚军的身子剧烈的扭动了几下,终于不动了,上身软软地伏在车厢内,下面的双脚却还留在车厢外。 这时,步鹫终于听到一些动静,回头一看,发现尚军的上身在车厢内,下面的双腿还在外边。他并不知道尚军已经死去。 步鹫骂道:“你小子干什么?磨磨叽叽,还不把两个小孩子带过来?” 尚军没有动。 步鹫仍然没想到两个被绑的小孩子会杀死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他看到尚军不动,心中烦怒,大步走了过来,一只手伸手向尚军的后背抓去,准备把尚军扔个跟头,教训他一下。另一只手就去揭帘子。 就在帘子刚被揭开的一刹那,熙让突然跳了出来,一下子骑坐在步鹫的脖子上,双腿盘住他的脖子,左手揪住他的发髻以稳住自己的身体,右手紧握玉簪,没头没脑的向步鹫的头面上乱刺。 与此同时,熙谨也跳了出来,双手环抱搂住步鹫的双手,双腿盘固住步鹫的大腿。 步鹫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两个小孩子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脸部已经中了无数簪刺,疼痛之下,反而激起他的凶性,他大吼一声,双臂向外一振。 熙谨只不过个六岁小孩,如何抱得住步鹫,被步鹫挣开了双臂,摔了出去,还没落地,又被步鹫随即飞的一腿踢中,幼小的身子重重摔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步鹫踢飞熙谨,双手抓住熙让背后的衣服,大叫一声,把熙让拎了起来,就要摔出去。 熙让平时练武,受过不过武艺高强的宫中侍卫指点,年龄虽小,却极有搏斗经验,虽然平时没有动过真章,但生死关头激发了他的潜能,临危不惧,他身子虽然被步鹫抓起来了,但手上的动作并没停止下戳,忽然就刺中了步鹫的左眼。 步鹫痛极,腾出左手就去捂眼,只用右手拎着熙让。 熙让身在半空,伸腿一勾,勾住步鹫的后颈,身子在半空中一转,竟然绕到步鹫的背后,骑坐在他的后脖上,此时他紧紧盘住步鹫的脖子,双手执着玉簪,又向步鹫的脸上一阵猛戳。 步鹫大声惨叫,一只手臂遮住仅剩的右眼,一只手乱抓,试图把背后的熙让摔下来,但熙让盘得很紧,一时甩脱不开,但熙让也很危险,几次险些被步鹫揪下去。 此时熙谨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疼痛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步鹫的双腿,再也不肯放松半分。 步鹫目不能视物,双脚又被熙谨抱住,疼痛慌惧之下,竟然向后摔倒,仰倒过去,把后背的熙让也重重摔在地上。 熙让虽然被摔得很重,但仍然紧紧搂住步鹫的脖子。这时步鹫倒地,本来护着眼睛的右手本能地向地上一撑。熙让得到这个机会,对准步鹫的右眼猛地一戳,玉簪深入眼中。 步鹫惨叫一声,此时他双眼全盲,双手乱抓。 熙让连忙放开步鹫,向后一闪,拉着熙谨向后退开,转身闪过一边,屏息静气,默不作声。 步鹫跳起身来,嘴里大叫大骂,到处乱抓乱撞,狂如疯狂。此时他眼中还留着那根玉簪,并没拔出,满脸鲜血,在荒野之中,在星光之下,疯狂跳跃蹿动,看来如同鬼怪。 熙谨站在那里,看到步鹫如此惨状,虽然步鹫刚才还要杀他,但他看着步鹫如此凄惨,心中仍然生起怜悯之意,目露不忍之色。 第十八章:逃出生天 熙让却十分冷静,眼中带着复仇的快意,盯着面前跑来跳去的步鹫。 步鹫已目不能视物,听到一点动静,就跳过去乱抓,恨不得把熙让熙谨撕成碎片。但熙让熙谨都屏住呼吸,使他分辨不出在哪里,他疼痛急怒,仍然到处乱扑。 熙谨在哥哥耳边低声说道:“哥,咱们走吧。” 熙让冷冷地说道:“他是咱们的仇人,不杀了他怎能走?” 二人声音虽低,但还是被步鹫听到。 步鹫猛扑过来,厉叫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老子要剥你们的皮,吃你们的肉……” 熙让连忙拉着熙谨转身就跑,步鹫紧紧追赶。 步鹫很快就追到二人背后,伸手就抓了过去,眼看就要抓到熙谨的后背。 熙让连忙把熙谨一推,熙谨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避开步鹫的威胁。 步鹫想向熙谨追去。 熙让站着没动,向步鹫一招手,喊道:“喂,老兔崽子,小爷在这里。” 步鹫最恨的就是熙让,狂叫一声,身子跳起,双臂箕张,猛地向熙让扑了过去。 熙让的身子向下一蹲,步鹫从熙让的身上跳了过去,一头栽进了那个刚挖好的土坑里,面部着地,眼中的那根玉簪深入脑部,身子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步鹫死在了自己挖好的坟墓里。 此时夜色已深,星光暗淡,残月如钩挂在西天,近处树影摇动,远处夜枭啼鸣,更添夜的寂荒凄冷。 冷风吹动,熙让熙谨二人刚才拼命搏杀,贴身衣服早被汗水湿透,此时才感到深深的寒意。刚才生死关头,惨烈厮杀,二人顾不上害怕,此时敌人已死,威胁解除,二人看着两具尸体,看着双手沾满的鲜血,这才感到害怕起来,不由相偎在一起。 过了许久,熙谨才说道:“哥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熙让较有主见,早就想好了对策,冷静地说道:“赵匡胤夺了咱们大周的江山,要杀掉咱们以绝后患,咱们是不能回宫了,只能远走高飞,等咱们长大了,再把江山夺回来。” 熙谨道:“可是,咱们不回宫,母后和皇帝哥哥怎么办?还有熙诲小弟,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熙让叹了口气:“就算咱们回去,也救不了母后他们。赵匡胤假仁假义,要收卖人心,应该暂时不会伤害母后和皇帝哥哥。咱们是小孩子,就算死了,也不引人注意,所以赵匡胤才敢加害咱们。” 熙让年龄虽小,推论起来却有条有理。 熙谨道:“若不回宫,咱们去哪里?” 熙让抬头望着如钩残月,心中一片迷茫凄凉,慢慢地说道:“父皇在世时常说,对大周天下忠心耿耿的有三人,韩通、李重进、李筠,现在韩将军被害,李重进与我们父皇一直不合,如果我们去投奔李重进,说不定反而被他杀害,只能去投李筠。若是李筠还存有忠义之心,我们去投,他定会善待我们,到时侯我们召集忠义之师,率军打回京城,救回母后和皇帝哥哥。” 熙让小小年龄,却素有雄心壮志,这番话说出来,真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所言。 熙谨见哥哥胸有成竹,也有了信心:“好,我听哥哥的!” 熙让道:“咱们先离开这里。” 熙让虽然几乎没出过京城,但素有大志,对天下地形略有了解,知道李筠现在为昭义军节度使,驻防在西北方的潞州,他们往西北方行走就没错。 兄弟二人分辨方向,相携着向西北行去。 弯月照着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踉跄而行,看起来十分凄凉。 同一时辰,距离京城向北五十里的一个小小的镇子,一家破旧的客栈中。 狭隘的客房中,浮动着一种陈腐的气息。客房中只摆放着简陋的一桌一椅,和两张床铺。 一灯如豆,摇晃不定,更添房间的凄冷。 陈士坐在桌边,正在皱眉沉思。 云岚合衣躺在床上,正期待的望着陈士。她忽遭大难,家破人亡,只有对这位以前并不熟悉的陈叔叔倚为靠山。她平时绵衣玉食,以前根本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种破烂之处,但惊恐逃命,奔波之后,忽然能在这种房间中歇息,竟然有种天堂的感觉。 陈士忽然发现云岚正在望着他,他回过头来,愧疚地看着云岚,说道:“小姐,真是对不起,让你住在这种地方,都是小人照顾不周。” 云岚道:“陈叔叔,你不要这样说,你为我家所做的一切,云岚虽小,也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云岚十分感激。” 陈士道:“谢谢小姐能理解小人的难处。” 云岚道:“陈叔叔,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你不要这样叫我。嗯,陈叔叔,你就当我叔叔吧,以后,我叫你叔叔,你叫我云岚就好。” 陈士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平时,小人万万不敢,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被人追捕,如果这样称呼,难免被人怀疑。嗯,以后有外人在场时,你叫我叔叔,如果没外人在时,我还是叫你小姐。” 云岚摇摇头:“不,我要你一直当我叔叔,有外人没外人都一样。云岚的爹娘都不在世了,只能依靠叔叔了。” 陈士道:“小姐……” 云岚纠正:“叫我云岚!” 陈士道:“那好,小人斗胆了,云岚,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一定保护你的安全!” 云岚道:“叔叔,我们以后去哪里?” 陈士皱眉道:“今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韩将军在世之日,常对我说,现在握有重兵之将,只有李重进和李筠对大周忠心。不过李重进是大周太祖的外甥,虽然对大周忠义,当年却因争夺帝位,与世宗皇帝不和,小姐你又是世宗皇帝的外甥女,如果我们去投奔李重进,只怕他不会善待我们。” 云岚道:“哪李筠将军呢?” 陈士道:“李筠将军深受太祖和世宗信任,如果我们去投奔他,相信他看在世宗面上,会善待小姐。”皱了皱眉头:“不过……” 陈士沉吟着说不下去。 云岚着急地问道:“不过什么?叔叔你快说呀。” 陈士:“不过李筠这个人,骄狂无谋,只怕他难成大事,难以收复大周江山。” 云岚也皱了皱眉头,忽然又说道:“叔叔,如果李筠真有忠义之心,正需要像叔叔这样的人才来辅助他。” 陈士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这样说虽然有些道理,不过,我只不过是一个逃亡投奔他的小小士官,人微言轻,陈筠是封疆大吏,怎么会听我的?” 云岚道:“总要试试才知道,您说是不是,叔叔?” 陈士望着云岚期待的目光,知道这孩子急要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于是点点头:“对,我们明天就去投奔李筠,今晚上,先好好睡个觉。” 云岚一笑,闭上眼睛。这两天来,她一直担惊受怕,此时心中有了投奔的目的地,心中稍安,精神放松,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士可不敢像孩子一样沉睡,他都不敢让云岚自己睡一个房间,本来身份有别,他岂能与将军之女同卧一室,可现在事急从权,他要保护小姐安全,只能如此,幸好小姐年龄幼小,也不怕别人闲话。 这一夜陈士一直手握钢刀,半睡半醒,提心吊胆。 第十九章:追兵再出 赵匡义府邸。书房。 赵匡义皱着眉头,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今日兄长赵匡胤得登大宝,天下姓赵,这不但是赵匡胤最得意的一天,也是目前为止赵匡义最得意的一天,从后他就是皇帝的弟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他心中也有根刺,那就是柴氏兄弟。只要大周柴家的子孙还在世上,对大宋江山总是一个隐患。虽说柴家几兄弟都是小孩子,翻不起什么风浪,但不能不顾虑有些忠于大周的臣子,或者心怀不轨的大臣,打着柴家子孙的名义,举着反宋复周的旗号造反。 皇帝哥哥要顾及仁君的名义,这个恶人就由他这个当弟弟的来做,为赵宋江山扫平障碍,所以他才派步鹫带走两个小皇子以绝后患。 可是,步鹫去了许久,到现在还没回来,这有些反常。步鹫做事精明干练,一向深得他的信任,对付两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应该不成问题,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匡义想到这里,越来越不安,对着门外喊道:“杜清!” 杜清是他的贴身卫士,是亲兵卫队中最得他信任的三人之一,其他两人就是步氏兄弟,步莨已死,步鹫下落不明,只有派遣杜清了。 杜清在外边应道:“小人在,请将军吩咐。” 赵匡义道:“你进来。” 杜清得了允许,方才推门进来,向赵匡义拱手行礼:“将军!” 杜清只有二十四五岁,身形消瘦,行动沉稳矫健,两目炯炯,眼神中带着一股凛凛正气,不似步莨步鹫兄弟的阴沉。 赵匡义最喜杜清。他也知道杜清为人正派,不喜欢干一些不光彩的勾当,所以只要是见不得光的事,他都是派遣步氏兄弟,只有紧急情况下,才派遣杜清,但只要他有所命,杜清就算不愿做也干得漂漂亮亮,因为他对杜清有救命之恩,杜清对他赵匡义忠心耿耿。 奸雄也喜欢忠臣。 赵匡义盯着杜清的眼睛:“杜清,步鹫今天去做什么,你知道吗?” 杜清微一沉吟,抱拳道:“小人有些明白。” 赵匡义道:“那你应该知道,本将军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为了大宋江山永固,免天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杜清道:“小人明白。” 赵匡义点点头:“那就好。本来本将军行事,无须向你解释,但我视你如心腹,不想你有所误解。” 杜清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抱拳道:“谢将军信任,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将军。” 赵匡义道:“步鹫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去找他。如果他把事处理好了,你们一同回来,如果他还没处理好,你来处理。” 杜清道:“明白。小人这就去。” 杜清行礼之后,转身走出去。 赵匡义此时才放松地坐在椅子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杜清一袭便衣,带着两个同样身着便装的卫士兄弟,骑马向城门行来。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但杜清有赵匡义的令符,守城将士哪敢不放? 杜清三人骑马出城,沿着步鹫行驶过的路线奔行。 杜清和步鹫共事多年,虽然暗中不齿步鹫的为人,但他对步鹫的做事风格了如指掌,知道步鹫杀人之后,喜欢把尸首埋在城外的紫玉林一带,所以他才带人赶往紫玉林。 今日白天在宫中,柴家两个小皇子要刺杀赵匡胤之时,杜清也在旁边,所以赵匡义吩咐步鹫做什么,杜清也已猜到。 杜清心中对柴家两位小皇子是同情的,对赵匡义所为,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也知道,为了大宋江山,赵匡义做的没错,更何况,就算赵匡义做错了,他也只能照办,因为赵匡义对他有救命之恩。 几年前,他年轻气盛,与家乡一个大财主发生争执,大财主带人杀了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他一怒之下,闯进财主家杀了财主全家,被官府捉进大牢,定为死罪。时赵匡义正带兵驻守此地,听闻他的事迹,以为孝子烈士,不但免他死罪,还把他收为亲兵士卫,这份恩德,他永世不忘,唯有以死相报。 杜清很快就找到了步鹫和尚军的尸体。 看着步鹫二人冰冷的尸体,杜清的两个手下十分震惊,以为是被高手杀死,只有杜清一言不发,冷静地查看着尸体的伤口。 一手下说道:“杜哥,步鹫的身手了得,都被人杀死了,对方一定人手众多,我们还是回去多叫些兄弟过来帮手吧。” 杜清摇摇头:“对方没有多少人,也没有什么高手,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而已。” 另一手下十分惊诧:“不会吧?步鹫对付十个八个成年人都不成问题,怎会被两个小孩杀死?” 杜清道:“你们看现场的脚印,只有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的脚印,两个大人当然是步鹫和尚军,没有别的成年人了。再从步鹫的伤口来看,也不像是成年人所为,分明是被小孩子乱刃戳杀。” 手下震惊地:“可两个小孩子怎么能杀得了步鹫?” 杜清道:“也许就因为是两个小孩子,步鹫没有防备,才着了道儿,但也可以想像,这两个小孩子很不简单,小小年龄,就能杀死一个武艺高强的成年人。” 另一手下有些好奇地问道:“杜哥,这两个小孩子是什么人?他们不但杀了步鹫,赵将军还派你亲自来处理。” 这两个手下职位低下,当时没有跟着赵匡义进宫,所以不知内情。杜清当然也不会对他们明言。 杜清的脸色一沉,叱道:“你跟着赵将军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吗?” 手下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杜清分辨着两个小脚印的方向,指着西北方:“那两个孩子向那边逃了,我们快追。” 杜清步行,寻着脚印快步追赶,两个手下牵着三匹马,紧紧跟随在后。 第二十章:古寺贫僧 熙让熙谨在荒野中走了大半夜。 此时残月早已隐去,星光也已暗淡,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最寒冷的时刻。 熙让熙谨在积雪反衬的微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相扶相携行走着,累得气喘吁吁。贴身的衣衫早被汗水湿透几次,但冷风吹来,又把湿透的汗水吹干,时热时寒,湿腻腻地沾在身上,极不舒服。但兄弟二人哪还顾得上这些,只想尽快逃远一些。 终于,他们累得再也走不动了,只好站下来歇息一会,同时四下观望。 周围黑沉沉地,他们身处荒野,距离村庄很远,此时又是凌晨时分,村庄也没有灯火亮起。 兄弟二人身上又冷又累,肚子又空又饿,这时只感到天地茫茫,身无所依。 正在兄弟二人极度绝望之时,熙让的眼角忽然觑见一点亮光,他连忙凝目望去,见到不远处有一处灯光摇晃不定。 熙让大喜,身上又生出了力气,连忙拉着熙谨快步向灯光行去。 那灯光看似很近,走来却是极远。 二人累得满身大汗,好不容易走近灯光,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处破庙。 那破庙十分颓败,院墙早已倒塌,大雄宝殿也已经倒塌了一半,尚有一半支撑着,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灯光就是从没倒的大殿窗口传出来的。 熙让熙谨相携着,走向大殿,隐隐听到大殿中传来唱颂佛经的声音。 殿门虚掩,熙让熙谨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大殿的一边已经倒塌,露出上面暗淡的星光,只有一边仍然还在支撑,但也已经垂危,随时都有倒塌下来的可能。 大殿中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前点着几枝香烛,一位枯瘦老僧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微闭双目,宝相尊严,正在念颂佛经。原来是一位老和尚在做早课。 二人从寒冷的野外走进大殿,虽然大殿也是同样寒冷,但二人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小小的心灵也仿佛受到净化,站在殿门口听着佛经,不忍上前打扰。 枯瘦老僧听到动静,缓缓张开眼睛,看到两个小孩子,略有些惊诧,停止颂经,问道:“两位小施主,从何方而来?” 熙谨刚要说话,熙让忽然抢着说道:“我们是附近村庄的孩子,老和尚,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我们饿了。” 熙让平时在皇宫受人奉承,并不懂什么谦逊有礼,这话就说的十分无礼,仿佛别人都欠他一样,就应该给他衣物供应。 老僧微微一笑。 熙谨喜欢读书,为人谨逊有礼,连忙上前行礼,双手合什,说道:“大师息怒,我和哥哥走路累了,腹中饥饿,请大师赏赐。” 老僧微笑道:“这位小施主好有礼貌,家教甚好。僧舍衣食本是四方施主施舍而来,两位小施主要吃便吃,哪敢赏赐。” 熙让不耐烦地说道:“有饭就快煮给我们吃,老和尚哪来那么多废话?” 熙谨阻止哥哥:“哥哥,佛门面前,不可无礼。” 熙让冷哼道:“佛门怎么了?父……亲在世之时,常说佛家妖言惑众,佛寺乃是藏污纳垢之地。” 原来周世宗柴荣在世之时,曾经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关闭了很多佛院,勒令还俗了很多僧侣。这家佛院也深受其害,当年曾经殿宇连栋,僧侣数百,被焚毁之后,只留下破殿两间,老僧一名。 老僧听到熙让的语言,再看到两个孩子虽然衣有血污,但衣裳华丽,知道二子非富即贵,不由深深打量了两个孩子一眼,心中若有所悟。 天下易色,赵宋登位,虽然波澜不惊,但此地距离京城只有三十五里路,佛寺虽然香火不盛,却还有些附近村落的善男信女前来供奉,言谈之中,老僧也有所闻。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情形,老僧已经隐隐猜到这两个孩子的来路了。 但老僧并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两位小施主请稍侯,贫僧这就去给二位施主煮饭。” 老僧说着,挺身站起,走到大殿一角,开始做饭。大殿破烂,是因为官府有令,不敢修筑,但有附近村民的暗中供奉,衣食却是无忧。 熙让在靠近灯火的地方坐下,脱下靴子,查看脚底被磨出的血泡,捏抒着酸痛的脚踝。 熙谨却走近老僧正在做饭的灶台,温声说道:“大师,我来帮您烧火吧?” 老僧一笑:“小施主你会烧火吗?” 熙谨在皇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会烧火?当下脸色一红,老老实实地说道:“不会。不过我不忍大师亲自劳作,想帮一下手。” 老僧道:“帮手倒不用,不过,你坐在灶台前,倒是能暖和一些。” 熙谨坐在灶台前,灶下点燃着木柴,果然暖和了很多。 熙谨大喜,向哥哥招手喊道:“哥哥,你快过来,这里暖和。” 熙让一皱眉头:“我们是做大事的,怎能做这等烧火做饭的下贱之事?你快闪开!” 熙谨不敢不从,只好站起身,走到熙让身边,默默坐了下来。 老僧也不以为忤,自己煮着饭。 很快,大殿中充满了米粥的清香。熙让熙谨只感到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米饭,肚子里咕咕做响。 老僧端着两碗米粥送了过来,熙让端坐不动,伸手接过一碗,仰脸就喝。 熙谨连忙站起身,恭敬地双手接过米饭,虽然饥饿难忍,仍然说道:“请大师先用。” 老僧微微一笑:“锅里还有,小施主请自便。” 熙让已经不顾粥热,很快喝下了一碗,把碗向老僧一递:“再来一碗。你这里有什么菜肴?” 老僧接过碗:“还有些老僧自己种得素菜。” 熙让道:“快端上来。” 老僧转身回去,又盛了一碗米粥,端了一碗腌萝卜,摆在熙让面前。 熙让哪里吃过这等清淡的素菜,他肚子刚喝下一碗粥,此时不那么饥饿了,贵族子弟挑剔的毛病又上来了,一皱眉头,怒道:“只有这些吗?” 熙谨劝道:“哥哥,此时不比往时,你将就一下吧。” 老僧微微一笑,盯着熙让的眼睛,说道:“小施主,这里不比皇宫,没有那么多菜肴供应。” 熙让熙谨听了这话,不由大惊失色,怔怔地望着老僧。 老僧含笑望着二人。 熙让脸色一变,忽然跳起身,用手中的筷子为武器,对准老僧,防备着老僧。 熙谨也跳起身,却是对老僧下跪哀求:“求大师救救我们!” 熙让喝道:“快起来,你求他做什么?父皇在世之时,烧了他们那么多寺院,他会救我们才怪!” 老僧先是微微一笑,又微微一叹,叹道:“二位小施主小小年纪,遭此大难,贫僧又怎能加害你们?世宗皇帝虽然迫害我佛,我佛却不能不慈悲为怀,救济众生。” 熙谨道:“多谢大师。” 熙让看到老僧并无敌意,也放松了戒备,盯着老僧说道:“你真不害我们?” 老僧不答,转头问熙谨:“二位小施主欲往何处?” 熙谨刚要说话,熙让抢先说道:“北方。” 老僧想了想,说道:“如果二位小施主相信贫僧,贫僧可以相送一程。” 熙谨连忙说道:“我们相信大师,请大师相救。” 老僧道:“你们赶快吃饭,吃过饭后,我带你们到一个地方。” 熙让熙谨不再多言,赶快吃饭。老僧简单吃了些米粥,等二子吃饱之后,带着二人走出大殿。 第二十一章:一路逃亡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老僧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大殿,刚要前行,忽然又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面上,皱眉不语。 熙谨熙让也低头看去,只见地面积雪之上,有两行小小的脚印蜿蜒而来,正是熙让熙谨来时的脚印。 老僧皱眉说道:“如若有人追踪你们,定会发现你们来过这里。” 熙让豪爽地说道:“我们不会连累你的。弟弟,咱们走。” 熙让牵着弟弟的手刚要走,老僧拦住。 老僧一笑:“贫僧答应相助你们,当然不怕连累,只怕不能帮助你们……”老僧眼睛一转,看到墙边放着一付扁担和两只水桶,这是他平时挑水用的。他心中有了主意,上前拿过扁担,笑道:“你们站在水桶之中,我挑着你们行路,这样地上就只留下我一个人的脚印,就算会追兵也不会发现你们。” 熙谨看着老僧瘦弱的身躯,有些为难:“大师,这,这……” 老僧微微一笑:“不必多言,贫僧虽老,却还有几分力气。上来吧。” 熙让熙谨只好站在水桶中,老僧挑起了扁担。老僧平时挑水已有些吃力,那两桶水也不过三十五斤,熙让熙谨加起来的重量,不下百斤,所以老僧挑起来的时侯,颇为费力。 老僧挑着熙让熙谨二人,向远处的村庄走去。 此时天色微明,已经能依稀看到村落。 老僧挑着二人,在小路上走着,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没过多久,老僧就累得气喘吁吁。熙谨十分不忍,几次要下来步行,都被老僧阻住。 熙让虽然狂妄,但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看到老僧累得汗水湿透了僧衣,也受到感动。 熙让有些内疚的说道:“大师,对不起,刚才是我无礼了。” 老僧微微一笑:“小施主对我无礼,并没什么,只希望以后小施主能稍微收敛一下性子,不然容易多生事端。” 熙让道:“我知道了。大师放心,待我夺回江山,一定给你重建庙宇,封你为佛。” 老僧微微一笑:“贫僧相助二位,并不是为求封赏,只是为佛家慈悲为怀。若有一日两位能长大成材,贫僧有一言相劝。” 熙谨恭敬的说道:“请大师教诲。” 老僧说道:“希望二位能心怀悲悯,少起杀戮,以救济苍生为责,平息干戈为任。” 熙谨庄容答道:“我一定谨记在心。” 熙让正满怀希望要起兵夺取天下,哪里能听得进这些道理,但也不好开口拒绝,当下只是闭嘴不答。 老僧也知道熙让听不进去,只好笑了笑,继续前行。 老僧挑着两个孩子,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个村庄。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天气寒冷,而且不是农忙时节,所以村民都还在缩被窝里大睡,没有起床。 只有村头一个大院子上面飘起了炊烟。 老僧挑着扁担来到大院子前,大院子就在大路边,房屋甚多,看起来是个村中富户。 老僧已经累得再也支持不住,把熙让熙谨放下来,大口的喘息着。 熙让熙谨打量着这所院子。 熙让问道:“大师,您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老僧道:“我想请这家的施主帮助你们,不知他肯不肯,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 老僧说完,上前去敲院门,很快,一个家丁打开院门,看到老僧,连忙请了进去,又把院门关上。 熙让熙谨站在院门前等着。 熙谨心底忠厚,磊落对人,也以为别人会磊落对己。熙让却疑心较重,猝遭大难,更是杯弓蛇影。 熙让见老僧好长时间没出来,疑心又起,低声说道:“弟弟,咱们走吧,这老和尚别是要出卖咱们。” 熙谨有些不悦:“哥哥,大师对我们诚心相待,你怎么能怀疑他心怀叵测?” 熙让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万一出了事,我们性命难保。” 熙谨道:“若是人人都不可相信,我们还怎么复国?谁还帮我们夺回天下?” 熙让还要再说什么,忽然院门一响,从里面打开,老僧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衣衫虽不华丽,但整洁干净。他脸色白晰,双目清亮,留着掩口短须,看起来十分精明,却又内敛沉稳。 老僧和那男子走到熙让熙谨面前。男子微眯眼睛打量着两个孩子。 老僧对熙让熙谨说道:“这位是石檀石施主,他会帮你们去往北方。” 熙让看了看石檀,没有说话。 熙谨向石檀说道:“谢谢石先生。” 石檀笑了笑,转头对老僧说道:“请师父放心,这两位小朋友就交给我吧。” 老僧向石檀合什行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石施主功德无量。贫僧告辞了。” 老僧又深深地看了熙让熙谨一眼,又挑着水桶,转身离去。 熙谨望着老僧的背影,心中不舍,若有所失。 石檀道:“你俩的身份,我不深究,你们也不必对我说明,若是有人问起,委屈你们一下,就说是我家亲戚,是我的表侄,怎么样?” 熙谨感激地说道:“谢谢表叔。” 石檀一笑:“你们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石檀又转身回庭院,不一会儿,带着两辆马车出来,一辆马车上面装满了货物,一辆马车带有车厢,供人乘坐。每辆马车都有一个年轻力壮的车夫牵着。 石檀请熙让熙让上了带厢的马车,自己也进了车厢。两辆马车沿着道路,就向北赶路。 这辆马车厢内也堆放着一些茶叶和丝绸之类的货物,石檀把座位上的货物推到一边,空出一个座位,让熙让熙谨二人坐在一排,自己坐在对面。 石檀取出两件普通衣料的衣服:“你们的衣服太扎眼了,上面还有血迹,如果遇到官府的人,很难解释清楚,委屈一下,换上这些衣服吧。” 熙谨熙让知道石檀所言有理,心中感激石檀想的周到,都把身上沾染着鲜血的狐裘绵袍脱下,把披散的头发用缛巾束起,看起来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石檀仔细地把两人脱下的狐裘叠放起来,待马车行驶出村子,勒停马车,他拿了狐裘来到偏僻之处,把狐裘烧掉,又用土掩埋,这才回到车厢内,继续催马前行。 熙让熙谨看到石檀如此谨慎小心,对石檀更生了依赖感激之心。此时马车摇晃,他们放松之下,连夜的惊恐奔波涌了上来,不由都有些发困,背靠着座位,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二章:一路追杀 杜清带着两个手下,沿着雪地上的足迹,终于找到那座破庙。三人在破庙周围察看,只见两个小小的脚印进去,没有见到脚印出来。 杜清一皱眉头,带着两个手下进了半塌的大殿。 老僧已经回来,正在闭目唱颂着佛经,听到有人进来,老僧恍若未闻。 杜清走到老僧面前,礼貌的行了一礼:“大师。” 老僧这才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施主好。” 杜清道:“大师可看到两个孩子进来?出家人不打诳语,想必大师不会欺骗我等。” 老僧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仍然闭目颂经。 一个手下不耐烦了,刷地抽出腰刀,大骂道:“老秃驴,别给脸不要脸,快交出那两个孩子,不然老子送你去西天见佛祖。” 老僧不为所动,佛经念得更快。 那手下大怒,刚要上前挥刀去砍老僧,被杜清制住。 杜清一使眼色,另一个手下快速的把大殿搜了一遍,并没发现两个孩子,向杜清摇了摇头。 杜清目光锐利如剑,盯着老僧,厉声道:“大师若是不交出那俩个孩子,别怪我等无礼了。” 老僧仍然不理,只管颂经。 那手下大骂道:“你装聋作哑当我们拿你没法子了吗?老子一把火,把你连这破庙一起烧了!” 手下骂着,向杜清看去。杜清点头默许。两个手下立即行动,找来木柴,堆放在老僧的周围。 一个手下手举着火把,火焰照耀,做势欲点,喝道:“说不说,不说我可要放火了!” 老僧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继续颂着佛经,一付漠视生死的淡然。 杜清盯着老僧,眉头紧皱。 那手下大怒,就要举火点燃。 杜清忽然说道:“算了!既然他不肯说,我们自己想办法找人。” 手下说道:“杜哥,这老和尚太气人了,送他上西天吧。” 杜清道:“杀了他也无事无补,佛门之中,莫造杀孽。咱们走。” 杜清一挥手,当先走了出去。两个手下恨恨地瞪了老僧一眼,只好跟随杜清走出大殿。 杜清观察着殿外的脚印,皱眉思索。 一手下说道:“真是奇怪,那两个小孩子能跑到哪里去?没有脚印,难道飞了不成?” 杜清道:“他们不是飞了,是被老和尚背走了。你们看,这脚印比别的脚印要深得多,说明老和尚用那付扁担,挑着两个孩子离开的。” 两个手下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杜清不再说话,沿着那道深重的脚印快步追赶。 杜清三人很快就来到村子。 此时村中已经热闹起来,街上不时有行人来往,还有骡马和车辆经过,地面也开始化冰变软,被践踏的地面一片狼籍,已经无法分辨脚印了。 杜清自有他的追踪方法,他带着手下径直问路来到村中保长家中。 保长哪见过京城来的官差,连忙热情招呼,诚惶诚恐。 杜清先问保长村里有谁和寺院的僧人交情深厚。保长说经常向寺院供奉香火的本村有三户人家,村东的张婆婆,村西的马大户,还有村东的石檀。 杜清马上分派两个手下去张婆婆和马大户家中,他留下来继续询问石檀的情况。 保长说石檀几年前曾在军队当过兵,后来因伤退役回到村中,此人脑子灵活,很有经商头脑,胆大心细,经常贩卖一些茶叶丝绸之类,运往契丹和北汉的边界,再从那边带回来北方的鹿茸和人参,几年下来,成了村中的富户。此人虽然富足,但心肠很好,为人谦逊低调,村中贫困人家几乎都受过他的周济。他父母早亡,两年前娶过妻子,但妻子去年病故,并没有留下孩子,所以除了家中佣人,算是孤家寡人,正因如此,所以才亲近佛家,乐善好施。 杜清立即判断,这个石檀就是他要找的人。果然,很快两个手下回来禀报,张婆婆和马大户家中都没找到两个孩子。 杜清立即带着两个手下赶到石檀家中。石檀已经不在家中,据家中佣人所言,主人已经带了货物,赶往北方经商去了,刚走了不过一个时辰。 杜清详细的问过马车的形状和石檀的长相,立即带着两个手下,向保长家借了三匹骏马,他要一个手下先回京向赵匡义禀报,他自己带了另一个手下,快马加鞭,向北追赶。 石檀带着熙让熙谨,向西北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来到一座镇子。 石檀带着熙让熙谨下了马车,吩咐两个马车夫,赶着马车继续前进,把货物送到易州常住的那家客栈等他会合,他带着两个孩子随后赶去。 两个马车夫走了之后,石檀带着熙让熙谨,来到马市,又买了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他自己亲自赶马,从另一条路向西北行驶。 熙让熙谨虽然年龄幼小,但遭遇大难,比两天前成熟许多,见石檀如此谨慎小心,又故布疑阵,不由对石檀的身份十分好奇。 兄弟两人在马车上坐着,与赶车的石檀聊天。刚开始,石檀不肯多说,被两个孩子缠不好,只好说了实情。 石檀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实情,就是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有一天还能平安回来。不过,只怕这一次是有去无回,再也不能回家了。你们二位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不过我的身份,你们还不知道。其实,我曾经在你们父皇的帐下效过力,是你们父亲的侍卫。” 熙让大吃一惊:“什么?你,你当过父皇的侍卫?” 石檀道:“我给你父皇当侍卫时,你父皇还没当皇帝,那时侯还是太祖在位,嗯,算来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你们还没出生,当然不认得我,我离开的时侯,你们的皇兄刚刚出生。” 熙谨听到石檀曾跟过父皇效力,倍感亲切:“石叔叔,你为什么要离开父皇呢?如果你不离开,现在肯定在朝中当官了吧?” 石檀笑了笑:“我在跟随你父皇征讨北汉的时侯,受了重伤,虽然活了下来,也和废人差不多了,就因伤退役了。你父皇见留我不住,只好赏赐了我一些财物,任我退役。我回家之后,用那些赏赐当本钱做些小生意,生活还算过得去。” 熙谨道:“只怕这次我们会连累石叔叔。” 石檀道:“说起来,我现在生活无忧,也是拜你父皇所赐,今天能再次为你们柴家效忠,也是天意。” 熙让好奇地问道:“石叔叔,你保护过父皇,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吧?” 石檀道:“我的身手很一般,在军中的时侯,我不是负责保护你父皇安全的,我是做探马的。” 熙谨道:“探马是什么?” 石檀说道:“探马是负责侦探敌人的军情,整理情报,汇报给长官,供长官判断军机。探马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任务,一不小心就会被敌人捉去杀害,所以我才会一些故弄玄虚的小把戏。不过,如果遇到同道中人,那就未必管用了,但愿这次的追兵不是高手。” 熙让很感兴趣:“石叔叔,你能不能教教我?万一遇到什么事,我也能帮帮你。” 石檀笑道:“如果你们感兴趣,我当然愿意教,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脑子灵活,胆大心细就行了。” 石檀一边赶马,一边向二人讲述一些做探马的知识和趣闻,一路北行,倒也颇不寂寞。熙让熙谨二人听了石檀的话,大长见识。 第二十三章:巧妙躲藏 杜清和一个手下,快马加鞭,一路边行边问,不到两个时辰,就追上了石檀的两个车夫。 杜清早已问清石檀马车的情状,看到前面的两辆马车,立即精神一振,催马上前,拦住马车。 两个车夫一惊,以为光天化日之下遇到强盗,连忙勒马,只叫饶命。 杜清和手下抽出腰刀,用刀尖挑开车帘,里面空空如也。 杜清一皱眉头,问两个车夫:“你们的主人是石檀吗?” 两个车夫连忙说是:“原来两位大爷认识我家主人,那可太好了,我们还以为遇到强盗了。” 那手下喝道:“他妈的,什么强盗,老子是官差!” 两个车夫大惊:“官差?我家主人犯什么法了?” 手下道:“你们主人是不是带了两个小孩子?” 车夫道:“是呀,主人说是他的两个表侄。” 杜清道:“那两个孩子呢?” 车夫道:“跟我家主人在一起。” 杜清道:“他们去哪里了?” 车夫道:“他们没跟着来,老爷要我们赶车先走,到易州老地方会合。” 手下喝道:“石檀在哪里下的车?” 车夫颤抖着说道:“就在过来的清风镇。” 杜清知道遇到高手,已经被对方摆了一道,心急如焚,着急回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主人说在易州什么地方会合?” 车夫道:“以前我们在易州,都是住在城西的老马客栈。” 杜清不再说话,和手下跳上健马,又折了回来。 手下边驾马边骂道:“想不到石檀这家伙还挺鬼,摆了我们一道,等我抓到他,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杜清脸色凝重:“我们遇到高手了。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曾听人说过,八年前在世宗柴荣的帐下,有一位擅长追踪的探马官,就是姓石,只不过他在役之时,我们还没参军,所以没见过他。此人既然擅长追踪,必然也擅长反追踪,我们想追上他,还真要费些工夫。” 手下道:“我还没见过有人能逃出杜哥您的手掌心,那姓石的再厉害,也比不上您。” 杜清自傲地一笑:“我倒要和他比比,看谁更厉害一些。” 杜清和手下折回刚经过的清风镇,来到镇上的马市。此时马市还没散市,杜清和手下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查到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孩子,买了一辆马车,出镇向北行去。 杜清又详细问过了马车的形状,和手下一路询问,向北直行。 石檀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路。熙让熙谨坐在车厢内,和石檀聊着天。 石檀忽然说道:“如果真有追踪的人,现在想必已经回到清风镇,正向我们追赶过来。” 熙让熙谨都大吃一惊。 熙让道:“石叔叔,你会不会是多虑了?也许根本就没有人追踪我们。” 石檀笑了笑:“没有人追更好,但小心些总是好的。” 熙谨道:“如果真像您说的,那不是很快就要追上我们?石叔叔,你赶快一些吧。” 熙让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石叔叔,你既然猜到会有人追踪我们,为什么还要卖这辆显眼的马车呢?这不是摆明了要敌人追上我们吗?” 石檀笑道:“别害怕,我自有办法。” 很快,他们又来到一个镇上。镇子的路边街上坐着三五个闲汉正在闲聊。 石檀把马车停下,走到几个闲汉面前,笑着说:“向几位大哥请安。” 一个闲汉斜睨了石檀一眼:“有什么事?” 石檀笑眯眯地说道:“各位大哥,我是北方的濮州人氏,有急事要赶回家去,可是我的肚子不争气,拉了两天肚子,不能再车马颠簸,但又怕家人担心,所以想请一位大哥帮忙,赶着我的马车去给我家里报个平安,我愿出五两纹银相谢。” 五两纹银足抵上一个普通劳工半年的薪水了,此地距离濮州不过五六百里,快马加鞭,两三天就可以来回,就能挣到五两纹银,这太划算了。几个闲汉听到之后,眼睛都放出光来,抢着要去。 其中一个闲汉目光闪烁,盯着马车,心中打着鬼主意。 石檀久走江湖,当然猜到这闲汉心中所思,是拿到五两纹银之后,再把马车卖掉,根本不会真的把马车赶到濮州。 石檀自有办法,对着那个闲汉笑着说道:“我看这位大哥身体强壮,不如就请你帮我这个忙怎么样?” 那闲汉嘿嘿笑道:“算你有眼光,赶车我最在行,交给我没问题,先拿钱来吧。” 其他几个人见这么好的差事便宜了那闲汉,都心中不悦,但又不敢和那闲汉相争。 石檀很爽快地掏出五两纹银交给那闲汉,又掏出一封封口的信封,说道:“这是我报平安的书信,大哥把马车赶到我家中,再把这封信交给我家人,我在信中教我家人再出十两纹银相谢,同时把这辆马车送给大哥骑着回来。我只要家中放心,这辆马车就送给大哥了。” 那闲汉本来心中根本没想赶去濮州,打算拿着银子卖掉马车,忽然听说还有十两纹银可收,而且马车还会送给他,立即有了真要把马车赶到濮州之心,当下接过书信,放在怀里,上了马车。 石檀随口说了一个地址,又说道:“大哥,越快越好。” 闲汉精神大振,一挥马鞭,马车快马奔驰,向北而去。 石檀等马车走远,并不着急再买一辆马车,而是悠闲的带着熙让熙谨,来到街边的一个饭馆之中,坐在临街窗前的一张桌前,叫了一盘牛肉和几个小菜,边吃边观注着外边的动静。 熙让熙谨一肚子好奇,但也略微猜到石檀如此做法的用意。 熙让道:“石叔叔,你故意买来一辆豪华显眼的马车,又叫那人快马加鞭,这么招摇过市,目的是叫那个闲汉把追兵吸引过去吗?” 石檀点点头,笑道:“你真聪明,正是如此。” 熙谨却忽然想到什么,皱着眉头说道:“石叔叔,如果真有追兵,那些追兵找不到我们,会不会把刚才那个人杀了?” 石檀叹了口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有时侯做大事,不能拘小节。刚才我看这个人心术不正,只好牺牲他了。” 熙让道:“石叔叔说的对,我也看出来那个闲汉根本不怀好意,如果不是石叔叔以利相诱,他肯定会把我们的马车卖掉。” 熙谨虽知二人说的都是实情,但心中总是很不舒服,只好埋头吃饭。 熙让道:“石叔叔,你刚才说的那个地址,也是假的吧?就算没有追兵,那个人平安到达濮州,也拿不到钱,是吗?” 石檀点点头:“不错,地址是假的,根本没有那个地方。当然,如果没有追兵,他也得了一辆马车和五两纹银,也不算亏待他了。” 熙让道:“你那封信中写的什么?” 石檀:“那信是胡乱写的。” 熙让惊诧地说道:“胡乱写的?如果他折开信看了,不是就拆穿了吗?” 石檀笑了笑:“你以为都像你们能读得起书呀?天下不识字的人太多了,他就是一个无业闲汉,哪里会识什么字?” 熙谨叹了口气:“石叔叔你想的真是周到,算无遗策!” 石檀听出熙谨的话中,有怪他用别人做替死鬼的意思,他也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一笑,转头观察着窗外的街道。 没用多久,有两匹健马奔驰而来,马上端坐着两个精壮的汉子。这二人正是杜清和那个手下。 杜清二人虽然身穿便装,但表情动作却异于常人。石檀也曾经做过同样的职务,对于二人身上的气质马上觉察出来。 石檀连忙示意熙让熙谨低头吃饭,自己也用衣袖遮住脸孔,假装吃饭。 杜清二人并没发现旁边饭馆中的石檀三人,他们赶到镇上之后,就立即下马询问马车的动向。由于石檀的马车豪华,而且那闲汉纵马狂奔,十分容易分辨。杜清二人得知马车向北,立即跳上健马,快马加鞭向北追赶。 石檀已经确定此二人就是追踪之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熙让熙谨也看到真的有人追踪,脸色大变。 熙让低声地说道:“石叔叔真是神机妙算,果然有人跟踪我们。咱们是不是换一条路走?” 石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说道:“不用,咱们跟着他们。” 熙谨一惊:“什么?跟着他们?” 石檀道:“对,任何一条路,都不会比跟着他们更安全了。他们只顾向前追赶,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就在他们后面。” 熙让显得十分兴奋,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就这样办。” 石檀带着熙让熙谨,又在镇上买了一辆马车,这次买的马车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石檀赶车,马车向北行驶。 他们一路上边走边问,沿着杜清二人走过的道路,一路向北,竟然真的平安无事。 看看天色将黑,石檀带着熙让熙谨跳下马车,任马车自行,他们却拐进路边的一个村子,寻了家农户,给了些银两,当晚就在农户家中住宿。 第二十四章:如影随形 在天黑时分,杜清二人终于赶上了闲汉驾驭的那辆豪华马车。 杜清远远看到豪车,正符合他们要找的目标,心头大喜,连忙纵马赶上,看到驾车的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连忙拦住马车。 那闲汉正在打马狂奔,忽然被拦,健马受惊,人立而起,差点把赶马的闲汉甩出去。 闲汉大怒,一勒马缰,指着杜清大骂道:“你奶奶个熊!眼瞎啦,敢挡老子的路!” 杜清看那闲汉的气质不对,不由一皱眉头。 手下却没看出来不对劲,跳下马,一手执刀,一手抓住闲汉的胸衣,骂道:“妈的,姓石的,你再跑呀!” 闲汉看到明晃晃的钢刀,一下子吓住了,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杜清上前用刀一掀帘子,里面果然没人。 杜清心头泛起怒火,冷厉的眼睛盯着闲汉:“你不是石檀?” 闲汉陪着笑脸:“二位大爷,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石檀。” 杜清道:“这辆马车哪里来的?车上的人呢?” 闲汉道:“有人给了我几两银子,叫我赶着马车去濮州。大爷你不要杀我,我把银子全给你们,啊,这辆马车我也不要了,都送给你们……” 那手下的怒火已经达到极点,大吼一声,一刀把闲汉砍死,大骂道:“妈的,又叫石檀耍了。” 杜清也是怒极,所以并没有阻止手下杀人,只气得站在那里,呼呼直喘粗气。 杜清向来精明能干,赵匡义交待下来的事情,无往不利,但这次奉命追捕两个六岁的小孩,却连连吃瘪,功亏一篑,如果传了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手下一脚把闲汉的尸体踢开,骂道:“石檀摆了这个迷魂阵,他肯定带着两个小子先跑了,杜哥,咱们快追吧。” 杜清毕竟是警觉之人,此时慢慢冷静下来,忽然说道:“不对,石檀肯定在咱们后面,掉头回去!” 杜清快步上马,快马加鞭,向来路奔驰。手下连忙上马跟随。 杜清二人向回赶了一程,看到一辆无人驾驭的马车行驶过来,连忙拦住马车,看到车内又没有人,知道人已经走了。 杜清气苦,抬头看看,此时星光满天,夜色茫茫,又去哪里搜索? 手下忽然说道:“杜哥,石檀的车夫说过,他们会到易州会合,我们不如赶到易州,给他来个守株待兔,一定能逮住他们。” 杜清醒悟:“我真是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点,快走!” 杜清正在上马,忽然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皱眉思索着。 手下:“杜哥,怎么了?” 杜清:“不对,不对。易州北临契丹,西接北汉,那里兵荒马乱,石檀带着两个孩子去那里做什么?现在皇帝新立,敢与皇上为敌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驻军扬州的李重进,一个是驻军潞州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扬州在东南方,潞州在西北,石檀带着两个孩子向西北赶路,肯定是去投奔潞州的李筠,我们只要在潞州的必经之路等侯,一定能等到石檀。” 杜清判断之后,立即带着手下赶向潞州的必经之路,等侯石檀。 第二天一早,石檀带着熙让熙谨换上普通农夫的服装,向农户买了辆骡车,骡车上面堆放上柴草,伪装成农夫,赶着骡车继续北行。 一路上,石檀十分小心,处处戒备,但一连行了五天,快要接近潞州地界,还没遇到敌人。石檀十分疑惑,同时也有些暗自庆幸,以为追捕之人已经放弃。 这一路行来,石檀一直在打探着时局的动向,知道赵匡胤登基之后,京城以及各地政策仍然依袭大周制度,朝中及各地方官员除因功封赏之外,多数官员原职不变,所以暂时并没有大的波动和变故,甚至很多老百姓还不知道江山已经易姓。 但平静之下,也有暗流涌动,有一些传闻,扬州李重进和潞州李筠并不臣服赵匡胤,正在准备举兵征讨,以恢复大周江山。 石檀也知道李筠对大周忠心耿耿,迟早会举兵起事,若是把柴天子的两位皇子送到李筠那里,李筠定然会厚待二子,他也可以放心离开,完成对柴世宗最后的忠诚。 这一天,在路边的小饭铺吃过午饭,石檀赶着骡车,带着熙让熙谨继续北行。只要过了前面的司马集镇,就进入潞州地界,归属李筠所辖,赵匡胤的势力难及,两个孩子就安全了。 石檀十分谨慎,司马集镇是最后一关,他更加紧张戒备,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但情状好像没有异常。 这几天的行程,使熙让熙谨长大了许多。自他们出生之时,父皇已经登基,所以他们一直深居皇宫,并没离过京城,最多也就是父皇在世之时,带他们到京城近郊打过猎,现在坐着骡车一走行来,亲身体会着壮丽景观,绵绣山河,给了二人很深的感触,更使二人坚定了夺回江山之志。 石檀赶着骡车行在路上,只要过了前面的那座司马桥,就进入潞州地界了。 前方,桥边出现了一处关卡,一队官兵正在盘查来往的行人。 石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官兵盘查关卡,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并无可疑之处,但这是最重要的一处关卡,只有过了这道关卡进入潞州地界,才算是安全了。 石檀想到这里,更加小心翼翼,他放慢赶车的速度,打量着前面的那队官兵,忽然心头一紧,官兵之中,竟然站着那天看到的两个追兵之一。 石檀知道敌人果然在这里等着他们了,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虽然敌人不一定认识他,但敌人肯定知道他的年龄相貌,最要紧的是身边这一对孪生兄弟,一看便知。 石檀想到这里,停止了前行。这时,他们距离关卡还远,而且路上行人较多,官兵还没注意到他们,石檀悄悄拨转车头,又向回行,准备绕路过去。 熙让熙谨二人并没看到那个追兵,见石檀调转马头,都有些惊讶。 熙让奇道:“石叔叔,前面就到潞州了,你怎么调头向回走呢?” 石檀压低声音:“敌人在前面等着我们。” 熙让熙谨一惊,不敢再说什么。 石檀调转车头的行为,虽然远处的官兵没有发现,但却落在杜清的眼中。 杜清并没有站在官兵之中,此时他头上盖着一顶毡帽,遮住了大半脸孔,正坐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好像在歇脚,但一双眼睛锐利地从毡帽下面,盯着路上的行人车辆。 杜清故意让手下站在官兵队伍中,因为如果他们两人都站在关卡处,石檀发现之后,就会调转车头,又会被他逃脱。所以杜清只安排了手下一个人站在关卡处,目的就是要引石檀调转车头。 杜清并不认识石檀,也没看到石檀车厢内坐着的两个孩子,所以石檀刚才赶着骡车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并没认出来,但当石檀调转车头时,他立即把目标锁定住石檀。 此时路上行人车辆较多,不宜动手。所以杜清并不马上行动,而且待石檀的骡车从他面前行过,他才慢慢站起身子,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石檀。 石檀虽然怀疑可能会有人跟踪,所以一直向后观察。但杜清也是反侦察的高手,在追踪石檀的时侯,不着痕迹地变换了两次衣服,瞒过了石檀的眼睛。 石檀以为暂时摆脱开追兵,心中较安,一转眼看到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向不远处的一个村子,他赶着骡车拐进了村子。 石檀进了村子之后,向村民打听谁家有小船,他打算放弃过桥,准备渡河而过。他虽然不惧河水,但两个孩子尚小,河水冰凉,不能让孩子游河而过,所以他要找一条小船渡河。 在村民的指引下,石檀找到一个船夫愿意渡他们过河。石檀放弃骡车,牵着两个孩子,跟在船夫身后,向村北的小河走去。 从村子到小河,要经过一大片树林。此时树上的树枝光秃秃的,地面上还有些积雪。 几个人踏着积雪,快步行走。 熙让的体格较壮,走些路还没什么,熙谨却只喜读书,体格较弱,走了一大段路,就感到气喘吁吁,忍不住问船夫:“大叔,还要多久才到?” 船夫指指前方,说道:“船就在前面,再走二三百步就到了……” 船夫的话还没落,忽然一枝弩箭飞来,正中船夫的胸口,船夫立即向后倒地死去。 第二十五章:渔家 石檀大惊,回头一看,只见杜清手执弩箭,目露杀机,正在快步奔行而来。 杜清在林中穿梭奔行,如一只敏捷的豹子。 石檀大惊之后,看到杜清只有一个人,心神稍定,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快走,自己撑船过去,过河后不要等我,马上离开。路上无论见到什么人,就叫人带你们去见李筠大人。在见到李筠之前,千万不要说出你们的身份。快走!” 熙让熙谨见杜清杀气腾腾地奔来,虽然心中恐惧,但却不肯丢下石檀逃命。 熙让大声说道:“石叔叔,我们不走,我们留下帮你!” 石檀厉声喝道:“快走!你们帮不上我,只会拖累我!”看着两个孩子,眼中忽露出温柔之意,低声说道:“孩子,快走吧,别忘了你们身上的重任!” 最后这句话,如重石一般击中熙让的心窝。熙让一咬牙,不再多言,牵着熙谨的手,快步离开。 石檀见两人走远,这才转过身来,脸色凝重,快步向杜清迎去。 杜清一边奔跑过来,一边发射着弩箭,欲射击两个孩子。但树林中树木茂密,几支弩箭都射在树身上,眼看着两个孩子越跑越远。 杜清手中的弩弓中的一排短箭已经射空,他刚要再装弩箭,但石檀已经快步迎了过来。 石檀脚步沉稳,一边脚下加快速度向杜清奔来,一边利索地撩开衣襟,露出里面腰带下的一排飞刀。这排飞刀都插在皮革之中,每把飞刀都小巧玲珑,看来十分精致。 两人都向对方奔跑。 杜清的脚步不停,手中已经快速装上了一发弩箭,端起来就向石檀射去。与此同时,石檀的双手连扬,快速异常,向杜清发出一连串飞刀。 杜清手中的弩箭全部射出。 石檀皮革中的飞刀也射空了。 两人的脚步不停,目光锐利盯着对方,仍然快速向对方奔跑,就在距离只有六七步远的时侯,两人忽然同时重重摔倒在地,两人的脑袋距离对方的脑袋,不过一尺之距。 两人的嘴角都涌出鲜血,抬头盯着对方,眼神锐利,慢慢用双臂撑起身子,作势欲扑向对方。 他们一抬起身子,就可以看到两人的胸前都中了对方的暗器。杜清的胸前中了几把飞刀,飞刀已深入体内。石檀的胸前也中了数支杜清的弩箭。 两人虽然作势欲扑,但都已经没有了力气,锐利的眼神也渐渐涣散,大声的喘息着,伤口的鲜血不停地滴落下来,染红了身下的雪地。 石清看着杜清,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并无敌意,笑容显得洒脱之极。 杜清也笑了笑,笑容中也没有敌意,显出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两人的手臂无力,慢慢地俯倒在地上,终于一动不动了。 风拂过树梢,发出尖锐的哨声,暮色渐渐降临下来。 熙让熙谨二人快步奔跑着,一条小河横亘在前面。 小河虽然不宽,但水河甚急,河面并没有结冰。 此时周围一片荒芜静寂。 熙让熙谨看到河边停着一条小船,用一条缆绳栓在河边的树上。二人跳上小船,解开缆绳,慌乱地拿起船浆,就向河中划去。 但二人久居深宫,哪里有划船的经验?那河水惴急,二人年龄幼小,力气不够,又不会配合,所以船一离岸,二人虽然用力划船,但船并不向对岸行驶,反而被冲向下游。 二人更慌,想调整行船方向,但二人越用力划动,那船越向下游行去,而且好像随时有翻船的可能。 二人手慌脚乱,急出一身冷汗,不知所措。 熙让大急,看到船舷上放着一枝长篙,连忙扔掉船浆,拿起长篙向水中一撑,长篙抵到河底,熙让用力一撑,想稳住船身。但他一撑之下,船身忽然在水中打了个盘旋,又被水中暗旋带动,眼看就要翻船。 就在这时,忽然一枝长篙伸来,在船身上轻轻一拔,船身打了个转,竟然稳定下来。 熙让熙谨惊魂稍定,连忙看去。只见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条小船,船头上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渔夫打扮,手中正拿着一枝竹篙。这渔夫面黑眉浓,看来一付忠厚老实的模样。 熙谨大喜,连忙说道:“谢谢大叔。” 渔夫说道:“你们两个小孩子划船干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掉到水里,淹不死你们,也冻死你们。” 熙让道:“大叔,我们要过对岸去,你能载我们过去吗?” 渔夫道:“行,到我船上来吧。” 渔夫拿了条绳子,把两条船栓在一起。熙让熙谨跳到渔夫的渔船上,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从船舱中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像是渔夫的老婆。这妇人长了一双三角眼,眼中不时闪过冷冷的凶光。 此时妇人却对二人露出和蔼的微笑:“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真俊!你们是双生子吗?” 熙谨道:“是的,大婶,我们是孪生兄弟。谢谢大婶大叔救命之恩。” 妇人笑着说道:“快进来暖和暖和,外边冷。” 妇人招呼熙让熙谨进入船舱。 渔夫一个人在船头撑船,看到二人进了船舱之后,渔夫的眼神迅速地向两边岸边观看,此时他的眼光显得凶恶狡诈,完全不似刚才那般忠厚老实的模样。 渔夫看到两岸无人之后,悄悄拿起一刀渔刀,把栓着另一条船的缆绳砍断,那条小船沿河而去,很快消失不见了。 妇人招呼熙让熙谨进入船舱。船舱中十分简陋,却有一只火炉烧得正旺,使舱中有些许暖意。炉上一只水壶中正烧着水。 妇人从火炉上拿下水壶,背对着熙让熙谨倒了两碗热水,转身递给二人。 妇人笑着说道:“来,快喝了吧,喝了就暖和了。” 熙让熙谨道了谢,接过水碗,由于水太热,两人先捧着碗待会再喝。 妇人打量着两人,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孩子怎么在这荒郊野外的?你们家大人呢?” 熙谨心中一苦:“我家,我家遭遇大难,家里人……” 熙谨想到母后和皇帝哥哥不知生死如何,心中更悲,喉头哽咽,眼中含泪,说不出话来。 妇人同情地说道:“家里遭难呢?哎,真可怜。孩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熙谨道:“我们要去潞州投奔亲戚。” 妇人道:“你家亲戚是谁?做什么的?” 熙谨刚要说话,熙让忽然抢先说道:“我家亲戚姓李,大婶只要渡我们过河,我们自己会去。” 妇人见熙让对她怀有警惕,也不见怪,微微一笑:“行。水快凉了,快喝吧。” 妇人转身又去向水壶里添上水,放在火炉上。 熙谨看到妇人离得远些了,低声问哥哥:“哥哥,石叔叔不是说,让我们无论遇到任何人,都叫他带我们去见李将军吗?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 熙让压低声音:“这时侯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我们可以自己去找李筠。” 熙谨不再说话,低头把碗中的热水喝下。 熙让也把水喝了下去,只觉得水中有些怪味,他也没在意,却觉得有些奇怪,这条小河并不很宽,他们上船时间已经不短,为何还没到岸? 熙让想到这里,走到船窗前,揭开窗上厚厚的苇席向外看,却发现渔船仍在河中央,正在沿水游向下而行。 熙让一惊,回头一看,看到妇人嘴角含着冷笑,目露奸狡之色,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而熙谨已经昏倒在地上。 第二十六章:贩卖人口 熙让大惊,连忙挺身而起,骂道:“贼婆,你……” 话没说完,头脑忽然一阵昏眩,身子不稳,扑通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渔夫揭开帘子探头进来,看到地上倒着的两个孩子,笑得露出两个黄板牙:“成了?” 妇人嘿嘿笑道:“喝了老娘的蒙汗药,还能不成?啧啧啧,这两个孩子真俊,像两个玉娃娃,真不舍得给周老大。” 渔夫笑道:“你要不舍,咱们就自己留下来当儿子养,反正咱们也没孩子。” 妇人颇有些意动,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摇摇头说道:“这两个孩子也有六七岁了,已经懂事了,知道我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以后不会孝顺我们。还有一点,我看这两个孩子虽然穿着像是农家的孩子,但他们细皮嫩肉,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怕他们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如果被官府查到,那就麻烦大了。还是卖了吧!” 渔夫道:“行,听你的。嘿嘿,这一对孩子这么俊俏,又是双胞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渔夫撑着船向下游而去。 船顺水流,速度甚快,天色未黑之前,正好经过司马桥。 桥前的关卡处,已经掌起了灯笼和火把,杜清的那个手下正盯着渐渐稀少的行人和车辆,他并不知道杜清已经死了,更不知道,就在他脚下的桥墩下面,飘过的那条渔船上正载着他的目标,因为此时他正在检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上面,坐着一个年青男子和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他们正是陈士和云岚,也正要赶向潞州,投奔李筠。 云岚正在把目光从车窗中投向桥下的河流中,她可没想到那正经过她下方的渔船中,载着她的两位皇子姨兄。 由于陈士和云岚不是杜清手下的目标,他也不认识陈士和云岚,所以很快就放行了。 陈士和云岚过了司马桥,进入了潞州地界。 渔船顺流而下,天色全黑时分,把船停在一处荒僻的岸边。 渔夫把缆绳栓在岸边的树上,和妇人一人抱起一个,抱着熙让熙谨向岸上行去。 一路行来,全是偏僻所在,并没遇到行人。 不久,他们进入一大片树林,穿过树林之后,前面出现一座庄院。 院子亮着灯光,看起来房屋甚多,占地甚广。 渔夫和妇人并没走大门,而是走到后院的一个小门处,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谁?” 渔夫道:“是我,马三。” 院门打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看了看渔夫和妇人手中的孩子,笑了笑:“马三,又来生意了?” 渔夫道:“这可是好货色,价钱不能跟以前一样,我要跟周老大面谈。” 家丁道:“行,进来吧,我去禀报老爷。” 渔夫和妇人抱着熙让熙谨,进了院子,跟着家丁走到后院的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中,家丁自去禀报。 这房间中有桌有椅,还有一张床铺,看来不是主客厅,只是用来接待一些不重要的客人所用。 渔夫和妇人把熙让熙谨放在床铺上,自己也坐在椅上歇息。 熙让熙谨仍然在昏迷中,在灯光下看起来像一对粉雕玉琢的玉娃娃。 妇人看着两个孩子,有些惋惜之色。 渔夫笑道:“老婆,周老大还没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妇人道:“干这门勾当这么多年,还真没遇到这么好的货色,真不舍得。哎,算了,什么都没银子实在。” 渔夫道:“这就对了,别人的孩子要来干啥?咱们以后生自己的孩子多好。”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走了进来,此人身材又矮又胖,身子看起来圆滚滚的,脸上也带着和蔼的微笑,但却给人一种阴冷冷的感觉。此人正是此间的主人周老大。 周老大一进来,渔夫和妇人都不自觉得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些惧怕之色,恭敬地说道:“周老爷。” 周老大眉头皱了皱:“马三,你把老爷我叫过来,若是没有好货色,我可饶不了你……” 话没说完,周老大的眼光瞟到床上的熙让熙谨两个孩子,他的眼睛登时瞪大了,伸手从桌上抄起一把烛台,紧走两步,来到床上,用烛台照着两个孩子,仔细地观看着。 渔夫和妇人对视一眼,微微笑了,知道周老大中意了。 周老大很快就恢复平静,把烛台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道:“货色是不错,可以给你们价格高一些。这两个孩子我全要了,给你们二十两银子。” 渔夫摇摇头:“周老爷,太少了……” 周老大脸色一沉:“以前一个只要五两,两个也不过十两,现在翻倍,你还不知足?” 渔夫不敢再言。 妇人的胆量较大,虽然惧怕周老大,但贪财心切,也只能硬着头皮讲价了。 妇人陪着笑道:“周老爷,你也看到货色了,只一个孩子,已是万中挑一的好货色,更何况还是一对双胞胎,都长得这般俊俏,这可是百年难遇,天下无双的好货色。” 周老大皱着眉头:“那好吧,再给你加十两,三十两。” 妇人仍然摇头。 周老大脸一沉:“马三家,你不要得寸进尺!” 妇人道:“周老爷,我们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若是周老爷不要,我们只能自己养着了。” 周老大道:“那你开个价吧。” 妇人伸开五指。 周老大脸色阴沉如霜:“五十两?你真敢狮子大张口!” 妇人摇摇头,笑了笑,又翻了翻手掌:“一百两!少了不卖!” 周老大眼神锐利如剑,怒极反笑:“马三家,看来你今天是不打算活着走出这个门了,竟敢勒索我周老大。” 身后的两个家丁都抽出刀子,凶狠地盯着渔夫和妇人,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渔夫脸色大变,露出惧怕之色,以目示意老婆不要再争下去了。 妇人心中虽惧,但脸色不变,悠悠说道:“我们知道周老爷您的厉害,可是杀了我们,以后谁还敢来给您送货?传出去,只怕有损您周老爷的名声。您是做大事的,这点小钱您还能看在眼里?更何况这笔生意您周老爷不亏,像这一对双胞胎,如果转手卖出去,至少能卖五百两银子!” 周老大知道妇人所言不虚,像这一对粉雕玉琢的双胞胎,的确是百年难遇,遇到好主顾,一千两都有可能。但一下子拿出一百两银子,也着实让他肉疼。 周老大思索良久,才说道:“好吧,就给你一百两。马三,你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以后也可以洗手不干了。” 妇人这才笑了,连连打拱作揖:“谢谢周老爷。只要有好货色,我们还是给老爷您送来。不过,我有句话要对周老爷说。” 周老大道:“你说。” 妇人道:“这两个孩子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怕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周老爷最好不要留在身边,免生祸端。” 周老大点点头,说道:“嗯,我也想到了。行了,你到帐房去领钱吧。” 渔夫和妇人千恩万谢,跟着一个家丁去领了钱,自行离开。 周老大回过头来,看着灯下的两个孩子,越看越喜,不由自语道:“真是百年一遇的一对奇芭!老爷我真不舍得出手。” 家丁黄标奇怪地问道:“老爷,这一双孩子虽说可爱,毕竟是男孩子,若是一对双胞姐妹还值些钱,一对男孩有什么用?” 周老大嘿嘿笑道:“那你就不懂了,有时侯男孩子比女孩子更值钱。这世上偏有一些富人,有种特殊的嗜好,就喜欢小男孩。” 黄标恍然大悟:“噢,老爷您说的,小人有些明白了。” 周老大笑了笑:“人家买了去,要做什么,与老爷我无关了。” 黄标道:“可是,刚才马三媳妇说了,这很可能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如果卖给那些富人,万一让人看到,那不是引来麻烦了吗?” 周老大道:“若是卖在咱们大周……噢,现在是大宋了,若是卖在大宋境内,也许会有麻烦,不过,如果卖到大辽国,谁还会认识他们是谁?” 黄标一挑大姆指:“老爷高明!” 周老大嘿嘿一笑:“过两天不是有批货要送到易州吗,把这两个孩子捎过去。你亲自去押货,记住,那些货物都没这两个孩子值钱,你可看好了,若有个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黄标连忙拱手道:“小人记住了。” 第二十七章:心念故主 当晚,周老大又给熙让熙谨喂下软骨散。熙让熙谨虽然清醒过来,但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就连吃饭都很费力。他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预感到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过了两天,周老大装载了五六车货物,准备运到宋境北方的易州,和北方的契丹做地下生意。 熙让熙谨被绑缚了手脚,装在一辆塞满了货物的车厢中,幸好这些货物是丝绸之类的物品,气味并不难闻。二人躺在丝绸上面,倒也舒服,只不过周老大为防备他们叫喊,不但绑了他们的手脚,还把他们的嘴巴堵上。他们喝了软骨散,全身无力,昏昏欲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逃脱了。 黄标带了十多个保镖和车夫出发了。周老大最后看了一眼熙让熙谨,恋恋不舍地放行了。 五六辆骡马货车开始向北行驶。 在熙让熙谨被装在货车中向北行驶的时侯,陈士带着云岚已经来到了潞州,见到了李筠。 李筠时任昭义军节度使,驻军在潞州,听闻赵匡胤谋了大周,自立为帝,不由大怒,准备挥军南下讨伐赵匡胤,被部下和儿子李守节苦苦劝住,兹事体大要从长计议。 李筠一边调动兵马,一边派部下骆云志前去联络扬州的李重进,准备同时起兵夹攻赵匡胤。 骆云志刚走不久,陈士带着云岚来拜见李筠。 李筠和韩通交情甚厚,早就听说韩通已经为大周捐躯,现在韩通的遗孤前来投奔,连忙接见,温言抚慰云岚,赞赏陈士的忠义,令二人好生在他府中安住,他自会讨伐赵匡胤,为大周和韩通报仇。 云岚一路上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来到李筠府上之后,见李筠待她甚好,而且决意起兵讨伐赵匡胤,心中登时宽慰。 陈士心思慎密,暗中观察,发现李筠虽然忠心大周,决意起兵,但李筠的部下都无心起兵,甚至连李筠的儿子李守节也反对父亲起兵,心知大事难成。 陈士心中忧愁,但并没在云岚面前表现出来,只是随时保持警惕,以备不测。 这一天,陈士正在李府陪着云岚闲谈,忽然听府中佣人说赵匡胤派了使者前来宣召李筠。陈士连忙赶向李筠的议事厅。 由于李筠感念陈士舍命救了故人韩通之女,所以很器重陈士,陈士能在李府中自由出入。 陈士不动声色,悄悄进入议事厅,李筠已经召集了部下和儿子李守节在商议。 李筠气势汹汹,要斩杀赵匡胤的来使,被李守节等人苦苦劝住。 李守节说道:“父亲大人,不是孩子等人不想讨伐赵匡胤,只是眼前时机还不成熟,若是斩了赵匡胤的使者,赵匡胤必然会派兵攻打我们。” 李筠一拍桌子,大吼道:“怕他个鸟!要打就打!我看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不敢跟赵匡胤打仗。时机时机?狗屁时机!依你说,什么时侯才叫时机成熟?” 众将领都不敢言,只有李守节说道:“不是孩儿等人怕死,只怕就是死了,也于事无补。依孩儿看,只要等骆云志联络好李重进将军,我们两边夹攻,才有必胜的把握。” 李筠怒气稍平:“那好吧,就让他赵匡胤多活几天。” 李守节道:“父亲大人,为了麻痹赵匡胤,您还是接见一下他的使者为好,让他以为我们已经诚心顺服,到时侯我们才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李筠皱了皱眉头:“好吧,我见见那个人。” 李筠站起身子,快步向外走去。众将领见李筠同意接见使者,都松了口气,相视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陈士暗暗皱眉头,也跟随过去。 李筠下令安排酒菜,鸣炮奏乐,接见赵匡胤派来的使者。 众将列席相陪。 众将见李筠接见使者的仪式安排的很是隆重,以为李筠只是嘴上说说要反对赵匡胤,实际大有转机,众将都暗中高兴。 陈士也陪在末座,默不作声观察动向。 很快,大宋使者来到。使者见到欢迎仪式隆重,暗中松了口气,他早就知道李筠有意反抗,所以新皇上派他出使潞州时,他还捏了一把冷汗,以为这次凶多吉少,但见到这种场面,反而心中暗笑皇上多虑,李筠根本不会谋反。 大宋使者落座之后,拿出圣旨,刚要宣读。 李筠忽然站起,把手一摆:“且慢!” 众人都是一愣,望着李筠,心中十分紧张。 李筠用力拍了三下手掌,随即从后堂走出两个手下,捧着一卷画像。李筠快步上前接过画像,打开之后,却是周太祖郭威的画像。 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李筠恭敬地把周太祖的画像挂在大堂正中,然后下跪,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这才挺身站起,望着宋使者,大声说道:“这里乃是大周天下,太祖神像在此,你有何话说?” 宋使者手拿着赵匡胤的圣旨,站在那里十分尴尬,脸色铁青,进退不得。 在宋使者后面的跟来的大宋将领,十分恼怒,手按剑柄,随时准备动手,只待使者大人一声令下。 宋使者知道自己现在人家的地盘,一旦动手,马上就有性命之忧,这个命令可不敢下,一时沉吟不定。 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凝重。 李守节看到势头不对,连忙对宋使者说道:“天使大人息怒,我父亲昨晚喝多了,今天还宿醉未醒,请您不要介意。” 李守节一边说着,一边向两个将领一挥手,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将领会意,连忙架着李筠向后堂走去。 李筠被半架半拉地离开了大堂。 宋使者知道自己在人家的地盘,自己虽然带了些兵马,但真要打起来肯定吃亏,听了李守节之言,正好下个台阶,当下哈哈一笑,说道:“贵地的酒真是厉害,令尊翁昨晚喝醉,今天还没醒酒,下官回去的时侯,能带回去一些就好了。” 李守节陪笑道:“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为大人准备一百坛美酒,大人自己留一些,其他的送给当今皇上。” 众将领都齐声附和,气氛这才放松下来。 李守节做主,听宋使者宣读了圣旨,然后陪着使者喝酒,暂时平息了这场风波。 第二十八章:赶尽杀绝 大宋京城汴梁。皇宫。 赵匡胤自登基之后,民间虽然风平浪静,但他知道各地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才是他最大的隐患,尤其是扬州的李重进和潞州的李筠。 李筠倒也罢了,此人有勇无谋,难成大事,所以他随便派了个精明的官员,前去打探李筠的动向。但李重进非同小可,此人有勇有谋,周世宗柴荣在世之时就对此人大为忌惮,如果李重进真要谋反,号召力极强,登高一呼难保没有别的节度使跟随造反,这将是一件令他很头痛的事,所以,派谁出使李重进的扬州,他一直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潞州的骆云志求见。 赵匡胤知道骆云志是李筠极为倚重的谋士,此人求见,必有要事,当即宣骆云志到垂拱殿见驾。 骆云志在垂拱殿忐忑不安地等侯着赵匡胤。 不久,赵匡胤一个人轻装便服前来。 骆云志连忙上前行礼:“罪臣骆云志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亲自上前扶起,和颜悦色地说道:“爱卿快请起。” 骆云志道:“罪臣不敢。” 赵匡胤微微一笑:“你自称罪臣,想必是李筠要反了。与你无关,朕恕你无罪。” 骆云志这才挺身站起:“谢吾皇。” 赵匡胤道:“你坐下说话。” 赵匡胤当先坐下来,骆云志忐忑地坐在下首。 骆云志道:“陛下,您知道李筠素有造反之心,罪臣是李筠的下属,您还一个人接见罪臣,不怕罪臣对您不利吗?” 赵匡胤微笑道:“朕当这皇上,是被部下将领强行黄袍加身,非朕本意。但朕既然受命于天,就会奉天行事,若是顾前怕后,又怎么能造福天下百姓?” 赵匡胤话说得虽漂亮,但实则已在外边埋伏下贴身侍卫,一有异动,侍卫立即就会冲进来保护他,而且他身经百战,自己又是武功高手,哪里会怕一个文人骆云志? 骆云志又连忙下跪,感动地说道:“陛下真乃圣主!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实乃天下百姓之福。罪臣来见陛下之前,心中实在是充满了茅盾。罪臣属于李筠将军,本应忠于李将军,与陛下为敌人,但若是那样,必然会再起兵戈,天下大乱,百姓受苦。为百姓计,罪臣只能背弃李将军,以顺天意。” 赵匡胤点头赞赏:“爱卿能心系百姓,是百姓之福,也是朕的幸运。爱卿这次来见朕,是不是李筠派你去联络李重进,一起造反?” 骆云志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确如此,李将军要微臣联络李重起一起举反旗,前后夹击陛下。” 赵匡胤道:“若真是如此,朕还真有些头痛。朕虽然不惧他们二人,可真要打起来,只怕没有三年两载平定不了。” 骆云志道:“正因为如此,微臣才不忍心中原百姓再受兵乱之苦,特来见陛下,献上一计。” 赵匡胤道:“何计?” 骆云志道:“臣以为,李筠将军之所以敢反,是欲借助李重进之威,而李重进敢反,也是欲借助李筠之力,若是令他们二人不能联合,他们也许就不敢造反,那就天下太平了。再退一步说,只要他们不联合,陛下分而击之,很容易就能平定叛乱,百姓也能少受些苦。” 赵匡胤叹道:“爱卿之言正合我意!可是怎么才能分开他们?” 骆云志道:“臣已有计策。李将军派微臣去见李重进,只要我回报说李重进并无反意,或者说李重进不堪大用,那李将军自然会打消与李重进联军的念头,而李重进得不到李筠的支持,就会放弃叛乱。就算后来他们再反,也已经失去最佳时机,陛下可以从容调动兵马,占据先机。” 赵匡胤笑道:“真是好计!若是此计能成,爱卿功劳非小。” 骆云志道:“微臣非是为了功劳,只是希望能早日平息战乱,天下太平。若是陛下许可,微臣立即起程,去见李重进。” 赵匡胤道:“有劳爱卿了,祝爱卿马到成功!” 骆云志再拜之后,起身离去,自投扬州见李重进,依计行事。 骆云志刚走不久,出使潞州的使者回来了,见到赵匡胤,说了李筠在宴席上供奉周太祖遗像之事。 赵匡胤知道李筠反心已坚,立即暗中调动兵马向潞州结集,准备讨伐李筠,一切就绪之后,先按兵不动,只待李筠先反,然后再起兵讨伐,这是以防天下人说他赵匡胤刚登帝位即戮杀异己。 李筠在宋使者走后,也在暗中调动兵马,只待李重进的消息一到,立即起兵。李守节和众将领暗中着急,但又不敢反驳李筠,只能暗中拖拉后腿。 陈士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观察得一清二楚,知道李筠大事难成,但一时间又没有别的去处,而且云岚在李筠住得安适,他实在不忍心再让这个只有六岁的女孩子再受风霜之苦,所以他也只能暂时隐忍不动。 不几日,骆云志回来了,告诉李筠,李重进刚愎自用,不堪共谋大事,而且目中无人,言词中对李筠颇有侮辱之意。李筠大怒,破口大骂李重进,从此绝了与李重进共同起兵之心。李筠本想自己起兵,被李守节和众将领苦苦哀求,终于暂时忍耐下来,伺机再动。 赵匡义派出杜清追杀柴家的两个孩子,等了数日,却得到杜清的手下带着杜清的尸体回来复命,两个孩子却踪影全无,下落不明。 赵匡义不由大为震怒,一边派人暗中访查柴家二子,一边筹划如何翦除现在皇宫中的符太后,和已降为郑王的柴宗训以及符太后的小儿子柴熙诲。 赵匡义思索之后,派人把手下谋士段宗璋叫来。 段宗璋很快到来,参见赵匡义。 段宗璋只有二十多岁,和赵匡义的年龄相仿,但却有一种远超年龄的阴森和气度。他身材矮小干瘦,与身材高大的赵匡义站在一起,只能及平赵匡义的胸膛,但他的头颅奇大无朋,比常人的脑袋更大一些,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只要一看到他那双灰蒙蒙的冷漠的好像全无感情的一对眼眸,就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了。 段宗璋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是赵匡义手下第一谋士。赵匡义支持兄长赵匡胤登上帝位,其中有不少是段宗璋给赵匡义出的主意,段宗璋也可以算是大宋有功之臣。但段宗璋为人深沉,从不显摆功劳,深藏功与名,只是默默在赵匡义背后出谋划策,所以外人多知有赵匡义,而不知有段宗璋。段宗璋对于赵匡义的所用,就像赵普对于赵匡胤的作用,只不过赵普善于治国,段宗璋善于治人,但若论才智,段宗璋更胜一筹。 段宗璋静静听着赵匡义所言。 赵匡义说完之后,又重重加了一句:“柴家子孙不除,对我大宋总是一个隐患!宗璋,帮我想个什么法子。” 段宗璋微一沉吟,说道:“柴宗训虽然降为郑王,但仍然是天下目光所系,我皇初定天下,此时不宜剪除柴宗训,以免我皇被世人误会,有损皇帝清誉,可徐徐图之。” 赵匡义道:“我也知道其中利害,可以容忍柴宗训多活几年,不过小符太后生的那个小儿子,若是被她悄悄送出宫外,送给某个节度使收养,二十年以后再来讨要江山,那不是个隐患吗?” 段宗璋道:“此事好办,就交给小人吧。” 赵匡义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段宗璋笑了笑:“柴熙诲只不过是一岁小儿,正是最难养活的时侯,若是忽然得了什么病暴毙,想来也不会有损皇上清誉。” 赵匡义大喜,在段宗璋的肩上重重一拍:“宗璋所言,正合我意,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第二十九章:毒杀小儿 段宗璋回去之后,立即派人把西宫中的乳娘陈宫女带来。 陈宫女在卫士的推拥下畏畏缩缩而来。 段宗璋把一包药交给陈宫女,要陈宫女依计而行。 陈宫女吓得扑通跪地,脸色大变,连称不敢。 段宗璋用手轻轻托起陈宫女的下巴,使她仰起脸来,他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灰蒙蒙的目光中毫无感情,轻轻地一字一字地说道:“大相国寺街道沉香井巷三号院,你的大儿子七岁,小儿子三岁,丈夫在大相国寺当建筑监工,父母皆在,家中还有八个佣工,你一家十三口的性命,都在你的身上了。明天午时若是你不动手,我就动手,你等着为家人收尸吧。” 段宗璋说完,再也不说什么,转身悠然走进后堂。 陈宫女大惧,思前想后,哭哭啼啼,终于颤抖着把那包药攥在手中。 皇宫。西宫。 自赵匡胤登基之后,柴宗训被降为郑王,小符太后称为周太后,她们被迁入西宫。 虽然赵匡胤声明会保全她们一家老小,但小符太后仍然每日如坐针毡,寝食难安。熙让熙谨两兄弟被赵匡胤派人送出宫外,说是被潘美收为义侄,但她派人悄悄打听,潘美家中并无二人,实是生死难知,下落不明,肯定是被赵匡胤暗害了。现在柴宗训只有七岁,她膝下还有一个刚年满一岁的儿子柴熙诲,母子三人随时可能送命,她又怎能不日夜担忧,每天在惊恐中度日如年? 昔日朝中大臣,皆已臣服赵匡胤,就连她的娘家人符氏一门,也因为避嫌,不敢与她常相往来,只有小妹符金绽时常来宫中探望她,安慰她,陪她打发漫长而恐惧的时光。 此时,小符太后正与妹妹符金绽坐在室内闲谈。柴宗训在书房读书,小儿子柴熙诲绕膝在她身边,玩兴正足。 符金绽只有十六七岁,长得眉目如画,与姐姐有七分相似,性格娴静淑雅, 小符太后望着天真无邪的儿子,眼神中无限溺爱,无限担忧,幽幽长叹一声:“这孩子现在无忧无虑,却不知还能活多久……” 符金绽也很是担忧,却安慰姐姐:“姐姐不必忧虑,当今天子既然说了会保你们一门周全,谅他金口玉言,不会言而无信。” 符太后微微摇头,凄然笑道:“一门周全?熙让熙谨两个孩儿现在生死不明,这哪里是一门周全?只怕我们母子也命不久矣。” 符金绽叹息一声,默然无语。 这时,陈宫女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她端碗的手在颤抖着,几乎拿不住碗,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复杂,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符太后看到陈宫女端着莲子羹站在门口,转头对熙诲说道:“诲儿,快来喝了莲子羹。” 熙诲小儿心性,不肯就喝,仍然玩耍不止。 符太后边劝边抱,终于使熙诲安静下来,对陈宫女说道:“快些喂他喝下。” 陈宫女端着碗,犹豫着不肯上前,直到符太后说话,她才下了决心,走上前来,用调羹把莲子羹喂熙诲喝下。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但符太后却并没觉察到。 陈宫女终于把莲子羹喂熙诲喝下,眼中露出无限愧疚之意,深深看了一眼熙诲天真无邪的笑脸,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熙诲喝下莲子羹,挣脱母亲的怀抱,继续玩耍。 符太后和符金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忽然,一个宫女惊惶失措地奔进来,报说陈宫女不知为何,忽然悬梁自尽了。 符太后大惊,正不知出了何事,突然,正在玩耍的熙诲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符太后和符金绽大惊,连忙扑了过去,抱住熙诲,大叫着熙诲的名字。 熙诲在符太后的怀里抽搐不止,已经神智不清。 符太后凄厉地哭喊声回荡在西宫之中。 赵匡胤正在养心殿与赵普潘美赵匡义等几位重臣商谈军事,忽然有人匆匆来报,符太后之子柴熙诲突然暴毙。 赵匡胤大惊失色,连忙向西宫行去。赵普潘美等人紧跟在后。 赵匡义心中暗喜,但故作不知情,也跟随在后。 符太后正抚着熙诲的尸体撕心裂肺地痛哭,符金绽在旁边陪着垂泪。 小皇帝柴宗训也站在旁边垂泪不止。 赵匡胤带着赵普赵匡胤等人匆匆而来,询问熙诲患了何病,怎么会突然暴毙。 符太后正在痛哭,看到赵匡胤进来,她连忙放开熙诲的尸体,拉着柴宗训的手,快步走到赵匡胤面前,扑通跪倒,大哭着喊道:“请陛下饶了我们孤家寡母一命……” 赵匡胤大惊:“太后何出此言?” 符太后不答,只是以头叩地,咚咚有声,很快额头上鲜血淋漓。柴宗训也是连连叩头。符金绽跪在旁边,她并没有以头叩地,只是低声哭泣。 赵匡义看着熙诲的尸体,嘴角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笑意。 赵普和潘美都心有所悟,两人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赵匡义,都默不作声。 赵匡胤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赵匡义一眼。 赵匡义做了一个无辜的动作,意思是“不干我事”。 赵匡胤看着熙诲的尸体,再看看符太后形容凄惨,他心中也不觉有些惨然愧疚,连忙双手扶起符太后,诚恳地说道:“嫂嫂请起。这件事,朕实不知情!但朕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符太后虽然不相信赵匡胤所言,但现在性命系在人家手中,只能叩头谢恩。 赵匡胤拉着柴宗训,面对众臣,目视赵匡义,若有所指地说道:“今日朕在此宣告天下,此子若有意外,朕定严查到底,绝不轻饶!” 当下,赵匡胤令人安排熙诲后事,厚葬熙诲。安排已毕,自带了赵普潘美赵匡义等人回宫。 第三十章:落难王孙 赵匡胤带着赵普赵匡义潘美等人回转养心殿,令赵匡义等人在殿外等侯,只带了赵普潘美二人进入养心殿商议。 赵匡胤进殿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柴家孩子出了这等事,实非朕的本意。” 赵普道:“陛下仁慈,天下皆知,臣等相信陛下。” 赵匡胤苦笑着摇摇头:“就算你等相信,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幸好世宗还有三个儿子,可以继承柴家香火。” 潘美此时才说道:“陛下,臣有一事,此时不得不言了。” 赵匡胤道:“何事?” 潘美:“陛下要臣收养世宗的两个孩子为侄,但臣一直没见到那两个孩子。” 赵匡胤一惊:“什么?那两个孩子不在你府中吗?” 潘美道:“臣那日出宫之后,并没接到两个孩子,臣以为陛下改变心意,所以臣一直不敢询问陛下。现在看来,只怕那两个孩子也已经遭遇不测了。” 赵匡胤自然明白潘美所说他“改变心意”的意思,是说他派人暗杀了两个孩子。 赵匡胤更加明了这一切都是赵匡义暗中所为,但弟弟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赵家的江山永固,他即不能责怪赵匡义,又不能指明是赵匡义所为,只好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 赵匡胤说道:“现在世宗只剩下一个儿子,若再出了意外,只怕天下人都以为我赵匡胤薄情寡意,要柴家绝后,这可如何是好?” 潘美皱眉不语。 赵普却说道:“陛下,臣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防止郑王出什么意外。” 赵匡胤道:“你且说来。” 赵普道:“第一,令郑王和小符太后迁出西宫,远离京城,并令人严加看管。第二,小符太后的妹妹符金锭尚未婚配,可许配陛下的弟弟光义为妻,有了这桩亲事,想来郑王不会再出意外。” 赵匡胤大喜道:“如此甚好。不过,不知符太后的妹妹人品如何?” 赵普一笑:“今日陛下已经见到了。” 赵匡胤想起跪在符太后身后的年轻女子,面目与符太后相似,想来就是她的妹妹了。 赵匡胤大喜,依计而行。待熙诲的葬期一过,即下令迁符太后和郑王柴宗训到房州安居,暗中派人严加看管,又令赵匡义娶了符金绽为妻。 符太后和柴宗训虽然被迁出皇宫,但至少远离京城是非之地,性命也许能保周全,都松了口气,欣然前往房州。 符金绽为了姐姐和外甥的安全,也是尽心尽力伏侍赵匡义。赵匡义见柴家大势已去,又得娇妻,再加上几次被皇兄警训,也暂时抛开加害柴家子孙之心。 王彦升因擅杀韩通,虽然没被赵匡胤降罪,却也没有得到升迁,更没得到他梦想中的节度使之位,他认为是王溥在赵匡胤面前告御状,才使他失去皇上的信任,再加上王溥之女曾救走韩通的女儿,他更对王溥怀恨在心。 在石守信的推荐下,王彦升被皇上授以京城巡检之职,他却趁着酒兴,跑到王溥的府中,意图勒索王溥,理由是王溥之女在皇上没赦免韩通之前,私自放走韩通之女,这分明是与皇上为敌,如果不拿出一千两银子,他就去向皇上告发王溥之女。 王溥假意安抚王彦升,说是需要时间筹措银两,要王彦升等明日来取。 次日下了早朝之后,王溥单独参见赵匡胤,跪地请罪,言明女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走韩通之女,现在被王彦升勒索。 赵匡胤大怒,赦免王溥之女无罪,并把王彦升贬为唐州团练使,赶出京城。 王彦升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只好悻悻离开京城,到唐州赴任,从此远离皇权中心。 自赵匡胤登基以来,楚三娘一直想刺杀赵匡胤,为表弟卫晨报仇,但赵匡胤初登帝位,自知民心未定,时刻提防有人行刺,防备甚严,宫中侍卫皆是他的心腹,偶尔出宫也是侍卫如云,楚三娘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楚三娘见刺杀赵匡胤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成事,就想先刺杀王彦升,为云枫之父韩通将军复仇,但王彦升却被调离京城,到唐州任团练使。 楚三娘本想追到唐州刺杀王彦升,但手下人劝她,赵匡胤与王彦升都是云枫的仇敌,应该由云枫亲自报仇。楚三娘认为手下人所言有理,决定开始训练云枫,等云枫长大之后,亲自手刃仇人。 楚三娘自己武功并不高,但她数年来在京城苦心经营,建立起一个秘密组织,名为“楚门”。 楚门之中藏龙卧虎,能人异士甚多,多是社会上中下层各行各业的人员,也有一些军营中的中下层军官,和政府机构的一些小官僚。这个组织人员复杂,三教九流,平时各行其事,但暗通声息,一旦有事,能迅速调动集结,相互支援,力量不可小觑。 由于楚门行事隐秘,并没上达天听,皇族贵胄并不知道民间有这一支力量的存在。 楚三娘的肉铺只是一个幌子,她实际是这个组织的掌门人,她动用一切力量来训练云枫,一来是让云枫有自己报仇的能力,二来她打算把云枫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楚门之中,有人善长使剑,有人善长使刀,有人善长用毒,有人善长暗器,有人善长易容伪装,有人善长声技音乐,五花八门,各有所长。 云枫就跟着这些人员,开始了艰苦卓越的训练,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潜伏着,只待有朝一日,刺杀皇帝和王彦升为父母报仇。 熙让熙谨被货车拉载着一路向前行驶,十多天后,进入易州境界。 此时易州虽属大宋疆图,但北临契丹所辖的燕云十六州,西临北汉地界,常年兵荒马乱,局势混乱。近几年三国之间虽然没有大型战役发生,但边境的驻军之间,常有小规模的战斗,士兵之间时常相互攻击,趁机掳掠,再加上盗贼丛生,是以老百姓大都逃离此地,但也有些故土难离的老百姓在此艰难度日。 百姓虽然生活艰辛,士兵之间也常有战事,却仍有商人趁机做生意,富贵险中求。 黄标一边催促货车前进,一边坐在马上盘算。此地的小股盗贼并不可虑,盗贼都是些活不下去的百姓结伙做案,没有什么战斗力,他带来的十多个护院,以前都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对付那些小毛贼绰绰有余。多年的经营,周老大早就打通了一条通道,三方的官兵经常贿赂,若是遇到官兵,应当会给他主人周老大一些薄面,但也难保会有意外发生,所以黄标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车厢内,熙让熙谨躺在丝绸中间,随着马车的颠簸,昏昏欲睡。十多天来,他们一直被绑着,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被灌下一碗软骨散,虽然头脑能保持清醒,但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嘴里又被堵住破布,无法说话交流。 五六辆骡马货车行驶一条偏僻的山路上。 此时还是正月,天色近黄昏时分,冷风吹来,北方大地仍有彻骨的寒意。路上的行人车辆十分稀少,放眼过去,山路上只有他们这一队行人车辆。 天空布满阴云,好像一阵暴风雪就要来临了。 一阵冷风吹来,黄标在马上打了个寒战,正催促货车赶行,到前面的镇上投宿。 突然,前方人声嘈杂,一群衣衫褴烂的老百姓向他们奔跑而来。 黄标吃了一惊,但还算镇定,这种小毛贼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当下呼啸一声,一挥手,后面的十多个护院也都训练有素,立即拿起刀枪,保护在货车前面,准备迎战盗贼。 第三十一章:契丹铁骑 但见那群老百姓人数众多,手中却无打劫所用的铁锹斧头之类的武器,多数人都空着双手,或者背着包袱,或提着衣物,竟然是一群逃荒的。这群逃亡者跑到货车前面,并不打劫,反而绕过货车,拼命奔逃而去。 逃亡的老百姓携儿带女,哭天抢地,亡命般逃跑。逃亡的百姓络绎不绝,看来至少有数百数千之众。 黄标大惊,知道遇到了战争,兵荒马乱之时,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连忙命令骡车调头,准备避开战乱。 骡车还没调过来,突然前方马嘶人啸,在逃亡百姓的后面,又出现一队士兵,正向这边奔边跑过来。看军装是一队宋兵,约有三十五人,个个军容不整,丢盔弃甲,溃败而逃。 这队宋兵只有领头的三五个士官骑马,其他的都是步兵,倒提刀剑,拖拉棍枪,毫无斗志,人人争先逃命,不成队形,混乱不堪。 在宋兵后面,又传来如雷的马蹄声,和呼喝的长啸声。 黄标连忙吩咐调转马头,向后逃走,他亲自押后。但骡车带着货物,行速不快,很快就被那群逃跑的宋兵追上。 宋兵只顾逃跑,没人顾及骡车,很快就越过骡车,沿着山路向前奔逃,也有些向山路两边的山坡攀爬。 这时,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都在震动。 黄标百忙中回头一看,脸色大变,只见一队契丹军正纵马奔驰而来。 这队契丹军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三五十人,但个个奇装异服,面目凶恶,他们骑术精绝,手中挥舞着大异于中原的奇异武器,纵马而来,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看来如同天神恶煞,气势慑人。 契丹骑士很快就冲到货车后面,冲着货车直冲过来。 这些契丹士兵经常冲入大宋境地,并不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是为了抢劫。当然就算是挑起战争,他们也不怕,因为宋辽之间经常发生战争,人人痛恨对方,上级不但不禁止,反而鼓励抢劫对方。 契丹兵主要的目的是为抢掠而来,名为“打草谷”,无论是人是物,全都抢掠,物品可以自用或上缴,抢了宋人之后可以卖为奴隶。打草谷得手之后,不待宋兵追赶,他们就立即退回,伺机再来。这些契丹兵单兵作战的战斗力远超宋兵,骑术精绝,若是聚在一块,声威更加慑人,所以宋兵的人数虽然超过契丹兵,仍然多吃败仗,哪里还顾得上保护百姓,自己逃命要紧,然后再找机会到辽境抢掠一番,迅速退回。 多年来双方就是这样相互抢掠,相互厮杀。 黄标和他的那十多个护院,对付一些小毛贼还行,如何敢对抗这帮凶神恶煞般的辽兵,看到辽兵来势凶猛,都顾不上保护货物,呐喊一声,人人四散逃命。 那些骡马受到惊吓,拉着货物四散奔跑。 黄标只是微一犹豫,为首的契丹兵已经冲到,大吼一声,手中挥舞的狼牙棒向黄标当头砸下来,一棒把黄标砸成一团肉泥。 契丹兵本是为抢掠财物而来,看到这五六车货物,人人大喜。为首的队头派出几个辽兵,分头追赶骡车,其他的辽兵继续追赶百姓抢掠。 熙让熙谨被受惊的骡车拉着狂奔,二人被颠簸的头昏脑涨,但苦于全身无力,无法跳窗逃生。他们无法看到外边发生的情况,但能听到人声沸腾,战马嘶啸,也知道发生的事十分凶险。 骡马受惊之下,拼命狂奔,脱离山路,向野地奔去。野地中杂石丛生,车辆更加颠簸。 后面有一个辽兵骑马紧紧追赶,手中挥舞着一把大环刀。 骡车套在骡身上有两条绳索,控制着骡车,骡马狂奔之下,一条绳索渐渐被拉断,但另一条绳索还没断。 忽然骡车一边的车轮,辗到一块大石头上,车厢打了个翻滚,车厢内的熙谨被从车窗内颠簸出来,重重摔到石堆中,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登时昏迷过去。 熙让仍然留在车厢中,被骡马拉着继续前行。熙让大惊,努力地想从车窗中跳出来,但那车厢被马拉得翻滚不停,他无法跳出车厢。熙让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被车厢拖着向前行。 追赶的辽兵拍马赶到,看到地上的熙谨满头鲜血,以为已经死去,死掉的人不值钱,辽兵并不理会熙谨,继续追赶骡车。 那辽兵虽然骑术精绝,胯下战马也久经训练,但骡马受惊之下,发力狂奔,虽然拉着一辆货车,辽兵竟然一时追赶不上,只差了几步的距离,紧紧咬住骡马不放。 辽兵正在追赶骡车,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处悬崖,骡马如果继续奔跑,就有掉进悬崖的危险,他也无法得到这一车货物,回去之后,上官定会以为他私吞了。 辽兵大急,紧催战马,终于赶到骡车的前面,想阻止住骡车的奔势。 但骡马受惊之下已经发狂,仿佛不知道前面就是悬崖,不顾前面的辽兵拦路,仍然疯狂地向辽兵冲撞过去。 辽兵大惊,举起大环刀,猛力向骡马斩去,一刀斩在骡头上,深入骡头。骡马虽然死去,但冲势未消,骡身仍然带着车厢,继续向辽兵冲去,把辽兵连人带马,冲撞下悬崖。 一骡车货物和车厢内的熙让,连同辽兵一马一人,一起冲下悬崖。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了。 第三十二章:兄弟失散 熙谨躺在地上,他梦到华丽的皇宫,梦到慈祥的父母,梦到和睦的兄弟。 忽然,他感到脸上一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身处荒野之中。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全黑下来,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在他脸上凉阴阴地,他渐渐清醒过来。 他的双手双腿还绑着绳子,嘴里还堵住破布。冷风呼啸,雪花飘舞,他快要被冻僵了。 他心中生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反背着手臂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磨擦着绳子,用了很久,终于把手腕上的绳子磨断,他的手腕也被石头磨得鲜血模糊。 他又掏出嘴里的破布,解开脚上的绳子,站起身来,茫然四顾。 天地一片荒凉。 他忽然生出一阵巨大的恐惧。以前虽然惊险重重,但有哥哥陪伴着他,是他的主心骨,现在哥哥不在身边,生死未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幼小的心灵实在不知何去何从。 他大声地呼喊着哥哥的名字,凄惶惊惧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传出去,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冷风和飘舞的雪花。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终于放弃了希望。此时他全身都快冻僵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动,不然会被冻死在这野地里。 黑夜中分不清方面,他也没有目标和方向,只能茫茫然走着。 他脚上的鞋子不知丢到那里去了,走到冰冷的雪地上,雪花覆盖的地面上,不时有尖锐的石子和被冻得坚硬如铁的土块,还有带着尖刺的荆棘。他的脚上已经血肉模糊,但他却没感到疼痛,因为他的脚已经被冻麻木了,感受不到疼痛。 他在荒野中茫然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这样走着。前些日子虽然凶险,但从来没经历过这般寒冷,这般凄凉无助。 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样,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刚开始还能感受到寒冷,后来渐渐感不到寒冷,反而觉得身体渐渐发热。他还以为是自己走路带来的热量,却不知道这是酷寒之后生出的幻觉。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好像要燃烧了一般的热,但忽然之间,又是一阵无法抵御的寒冷,寒冷之后,又是一阵炙热,就好像他身体里同时有一把火炉和一块寒冰。 他的眼前也出现了幻觉,感到自己踏在棉花团上一般行走,身周都是温暖的春风,团蔟的鲜花。 这时,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团亮光,他不知道那亮光是星光还是灯光,他本能地向那团亮光走过去。 亮光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靠近了亮光。 他机械般地向亮光走去,忽然脑袋重重地撞在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上面,又听到一个好像是妇人的声音,他就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熙让在骡马车厢内慢慢清醒过来。 骡车下坠虽猛,但熙让身边都是丝绸之类的软物,所以只是被震昏过去,并没有受到重伤。 他清醒过来之后,车厢内漆黑一团,他知道天色已经黑了。 他的手脚都被绑着绳子,嘴里堵着布巾。此时车身倾斜,车窗就在他旁边,他费了很大力气,终于从车窗中慢慢挪出了车外。 天空飘扬着雪花,拉车的骡马已经死去。不远处,躺着一人一马,都已经死去。 他在皇宫时,和弟弟偷偷到垂拱殿看过出使大周的契丹使者,所以从军服判断这个死人是契丹的士兵。 他大惊,还以为到了辽国。极目四顾,看不到弟弟的影子。 熙让看到辽兵的那把大环刀就丢在旁边,连忙移向大环刀,用刀刃把手腕和脚踝的绳子割断,拿出嘴里的布巾,放声大喊着弟弟的名字。 四野空旷,并没有人回答他。 熙让比熙谨有主见,知道和弟弟走失了,喊了几声之后,就不再喊。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单薄。 他从车厢里找出几件绵软的丝绸,包裹在身上御寒,又把脚上的薄鞋脱下,穿上辽兵的厚皮靴子。他的脚小,辽兵的军靴太大,他就用丝绸包上脚,再穿上靴子,虽然还是嫌大,但合脚了很多。 他又从辽兵的尸体上找到一把精致的小尖刀,把小尖刀放在胸衣内,这才放开脚步,到处寻找弟弟,一边走一边喊着。 此时冷风呼啸,雪花飘扬,天上没有星光,所以无法分辨方向,他只能靠着本能行走。 由于有丝绸和军靴护身,他并没有像熙谨一样被冻,虽然有些寒冷,但还能经受得住,唯一的就是肚子有些饿。 熙让一个人在雪地中奔走着,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要去向何方。 熙谨在迷迷糊糊中,感到身处一团温暖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两张棉被,身下是软软的棉褥。 他惊讶地游目四顾,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房间之中。这房间中的摆设十分简单,还堆放着一些农具,但房间中却收拾的很整洁,井井有条,给人一种温暖之意。 靠墙角有一个火炉,火炉下正燃烧着几根木柴,火焰跳动,使室内温暖如春。 熙谨经过极度的寒冷和疲惫之后,忽然身处于此,好像上了天堂,登时一阵迷茫,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就在这时,房门被悄悄推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推门走了进来。这小女孩衣衫虽然破旧,上面还打着几处补丁,但小孩子却十分俏丽可爱,一头包黑的秀发用红头绳束着。 小女孩正在高兴地推门进来,忽然看到床上的熙谨正在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小女孩受到惊吓,连忙又跑了出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奶奶,奶奶,那个哥哥醒了……” 熙谨想要下床,但全身仍然酸软无力,他只好放弃下床,伸手推开床前的窗户,向外望去,登时阳光耀目,一片清亮。 雪不知何时停了,把大地装饰成一个粉雕玉琢的世界,阳光照耀在雪上,耀眼生花,空气清新无比。 院子中正盛开着一株红色的梅花,鲜艳的红色梅花,在洁白的雪地中更显得亮丽悦目。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正把肩上扛着的一把锄头放在墙上,一手拿着一束草根,一手牵着小女孩,向房间中走来,推门进来。 读者朋友们,本书已经签约,请放心收藏,多多推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疆图]群号280643556交流。 第三十三章:劫后余生 老妇人身上的衣服同样打着补丁,但很是整洁干净,她脸上皱纹纵横,看起来很是苍老,但却带着慈爱的笑容,对熙谨笑了笑,和蔼地说道:“孩子,你醒啦?” 熙谨如梦如幻:“奶奶,我这是在哪里?” 老妇人有些奇怪:“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随即笑了笑:“孩子,这是易州地界,这里是野马坡。” 熙谨大惊:“易州?我到了易州?” 老妇人道:“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家大人呢?你怎么一个人?” 熙谨心头惨然,目中涌现泪水:“奶奶,我父母都去世了,我母后……我续母也不知是生是死,我是被人拐卖到这里来的。” 老妇人同情地叹了口气:“哎,真可怜。好孩子,别哭了。” 老妇人把手中的草根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为熙谨擦着泪水,怜爱地抚摸着熙谨的头发。 熙谨许久没有得到温暖,此时被老妇人抚慰,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忽然抱住老妇人,放声痛哭,把许久以来的压抑和惊惧都哭了出来。 老妇人也脸色惨然,眼泪抑制不住地流出。 小女孩被气氛感染,想到了自己可怜的身世,也默默地流泪。 熙谨哭了许久,老妇人才劝说道:“孩子,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别哭了,容易哭坏身子。你昨晚跑来的时侯,身子都冻僵了,奶奶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的身子暖过来。” 熙谨慢慢止住哭泣,道:“谢谢奶奶救了我。奶奶,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老妇人刚刚平息的脸上,又现出一丝忧愁悲伤,轻轻叹了口气:“本来还有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兵荒马乱中死了,现在只有这个孙女跟我相依为命。” 熙谨心中震惊,啊了一声:“他们是怎么死的?” 老妇人悲愤地说道:“还能怎么死的?还不是被契丹兵杀死的!哎,不提这些伤心事了,我们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下去,我现在就希望能把孙女拉扯大。这就是我孙女,她叫阿罗。” 熙谨同情地看着阿罗,阿罗的眼泪汪汪。 老妇人问熙谨:“孩子,你饿了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的粮食都被契丹兵抢走了,没有吃的,我到后坡挖了些野菜根,煮了给你充饥。孩子,对不起,委屈你了,将就着吃点吧。” 熙谨十分懂事,连忙说道:“没事,奶奶,有菜根吃就好。” 老妇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了笑,走到屋角的火炉前,开始煮菜根。她一边向火炉下添了两根木柴,一边跟熙谨说着话。 老妇人道:“孩子,奶奶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能看出来你不像是农家的孩子,你叫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 熙谨显得十分为难,不知怎么回答,他不是不相信老妇人,只不过他身份特殊,怕给老妇人带来更大的灾祸。 老妇人看到熙谨的表情,已然明白,笑了笑:“要是不方便说,就不用说。孩子,你打算去哪里?” 熙谨本要跟哥哥一起去投奔李筠将军,准备复国,但他本来就与世无争,胸无大志,现在兵荒马乱,他一个六岁的孩童,又怎么能从易州跑到潞州?就算能跑到潞州,李筠会不会收留他?就算收留他,他能不能复国?复国又能怎么样? 熙谨心中一片迷茫,怔怔出神,过了好久,才说道:“奶奶,我没地方去了……” 老妇人同情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抚摸着熙谨的脑袋:“孩子,要是你不嫌弃这里,就在这里住下吧,以后,奶奶就是你的奶奶,阿罗就是你的妹妹,好吗?” 熙谨抱着老妇人大哭,哭着喊道:“奶奶,我愿意,我愿意,以后您就是我的奶奶,我是您的孙子!” 阿罗怯怯地走过来,牵着熙谨的手,轻声地叫了声:“哥哥!” 熙谨握住阿罗的手:“妹妹!” 老妇人一手抱着熙谨,一手拉着阿罗,欣慰地笑了。 从此,熙谨就在老妇人家中住下,把老妇人和阿罗当成自己的亲人。老妇人姓章,章奶奶的儿子儿媳妇早死,只有一个孙女相依为命,家里忽然多了一个小男孩,虽然年龄还小,但毕竟是男人,章奶奶心中有了主心骨,对熙谨像亲生孩子一样疼爱。阿罗自小没有兄弟姐妹,忽然有了熙让这个哥哥,对她十分疼爱,阿罗也把熙谨当成亲哥哥一般。 熙谨养好身体之后,帮着章奶奶干农活,打柴,拾菜根,种田,过起了农家生活,他改名章熙谨。奶奶再不过问他的真名,亲昵的叫他“阿熙”。一家三口,日子虽苦,却其乐融融。 熙让一个人流浪,他本想赶去潞州,但路上几次被逃难的人群冲散,后来也不分辨方向,只是一路逃跑,不知身在何处。 他身上带了些丝绸,他年龄虽小,却很有主见,就拿出丝绸和当地农家交换食物。那些农家看他年龄幼小,虽然惊讶,但都同情他,所以并没有欺骗他,反而多给他一些食物,竟然支持了许多日子。 这一天,熙让来到一处荒山,正在山路上走着,忽然脚下一阵颤动,腥风突起,他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山岗中忽然跳出一只吊额大虎,向他扑了过来。 熙让大惊,连忙转身就逃。大虎向熙让追赶,跳跃而来。 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山野之中怎么能跑得过大虎?熙让很快就被大虎追上。 熙让正在奔跑,听到背后大虎已近,心中惊慌,脚下被石块一绊,摔倒在地。 大虎纵身跳上一块大石,吼叫一声,声震山岗,忽然就向熙让猛扑过去,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熙让咬去。 熙让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向后退,手中忽然摸到一块长形石条,连忙双手举起长形石条挡在面前。大虎张口咬下,却正好咬在长形石条上面,大虎用力太猛,格嘣一声,竟然把长形石条咬断,大虎的牙齿也被咯掉了几颗。 熙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大虎发怒,甩开嘴里的石块,纵身向熙让一扑,两只前爪搭在熙让的后背,尖锐的爪尖撕破了熙让的衣服,划破了肌肉,鲜血淋漓。熙让被扑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撞在一块石头上,差点疼昏过去。 大虎又向前一扑,这次熙让再也没有力气闪避,眼看就要被大虎扑在身下。 就在这时,旁边的石堆中忽然跳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健壮汉子,手执一把钢叉。那大汉一手迅快揪住熙让的衣领向后一摔,另一只手中的钢叉竖起,叉柄着地,叉尖对准大虎的咽喉。 大虎正在猛扑过来,正好撞向叉尖,深入咽喉。大虎的扑势未绝,咯嚓一声,钢叉从柄断开,叉尖却深入大虎的体内。大虎的身子重重地扑在地上,扭动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熙让惊恐之下,忽然昏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异国之家 熙让醒过来的时侯,已经在一座石屋之中。屋中的墙壁上到处挂着兽皮,充满了一种腥臭的气味。 但此时屋中却飘浮着阵阵肉香。 熙让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刚才那个大汉,正在灶台下煮肉,大锅内煮着满满一锅肉骨,闻起来十分诱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在灶下烧柴。 那大汉听到动静,抬头向熙让看过来,向熙让吡牙一笑,用辽语说道:“你醒啦?” 熙让听不懂辽语,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那汉子。 汉子恍然,又用汉语说道:“噢,原来你是汉人?” 熙让大着胆子:“你是辽人吗?” 汉子笑了笑:“是呀。你自己不知道吗?这里是辽国的地界了。” 熙让大吃一惊,原来他迷迷登登之中,竟然进入了辽国的境地。 宋国和辽国的边境线太长,士兵不可能防备每一处地方,所以熙让进入辽国,并没有遇到阻碍。 熙让久居中原,并不懂辽国语言,但辽国和宋国接界的地方,大多数居民都会说一些对方的语言,尤其是这里是涿州,原是燕云十六州,居民大多数是汉人,后来被石敬瑭割让给辽国,辽国迁了一些辽人到此定居,但大多数仍是汉民,两族杂居相互往来,是以这辽国汉子会说汉语。 这时,那中年妇人端了一大盘肉走过来,慈爱地望着熙让,也用汉语对熙让说道:“孩子,饿了吧,快吃吧。” 熙让心头十分复杂,自他懂事以来,听闻的就是契丹人经常侵略大周国地界,烧杀掳掠汉民,契丹人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自己立志长大之后要平定大辽,可是,自己遭遇大难,追杀自己的恰恰是汉人,而救了自己的却是契丹人。面前的这一对辽国夫妇,虽然是辽人,但却面目慈祥,哪里像食古不化的野蛮人? 熙让忽然又感到自己的背上凉阴阴地,鼻中闻到一阵草药味,知道是这对辽国夫妇为他用草药缚了伤口,他心头更五味杂陈。 那汉子看到熙让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契丹人都是吃人的野兽?哈哈,我们契丹的小孩子,也认为你们南国的汉人是野兽。其实,我们不都是人吗?为什么要分契丹人和汉人?在我们这里,契丹人和汉人就相处的很好。” 熙让对这些话似懂非懂,迷茫中接过那妇人手中的大碗,掂起碗中的一块肉骨,啃咬起来。 汉子笑道:“这是虎肉,好吃吗?打死这头老虎,还有你的功劳呐,好好吃吧。” 熙让在皇宫中什么奇珍异味没有吃过,当然也吃过虎肉,但自己亲自参与打死的老虎肉他可没吃过,只觉得这是平生吃到得最香的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 那妇人看着熙让吃饭,眼神中满是慈爱,也有些忧伤,静静地看着熙让。 熙让一抬头,看到那妇人眼神中母性的慈爱,他心头一暖,对妇人笑了笑。 妇人也对熙让笑了笑,起身从衣柜中拿出一件兽皮衣服,交给熙让:“孩子,吃过饭,穿上这件衣服吧,你原来的衣服破了。” 熙让打开兽衣一看,竟然和他穿的衣服一样大小,并不是成年人的衣服。 熙让大奇:“我穿正合适,这是谁的衣服?” 汉子的脸色一黯,原本豪爽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妇人的眼中闪烁着泪光,缓缓说道:“这是我孩子的衣服,他,他已经死了,若是他不死,也和你一样大……” 妇人说到这里,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熙让心中也很难过,呐呐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妇人咽喉哽咽,说不出话来。 汉子叹了口气:“哎,是被南国的周兵杀死的……” 汉子并不知道南方的大周国已经改朝换代,成为大宋国,所以还是说周兵。 熙让心头一阵压抑,久久说不出话来。 妇人说:“孩子,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不管是辽国还是大周,都有好人和坏人,你只是个孩子,我们不会害你。孩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辽国来了,你的家人呢?” 熙让心头惨然:“我,我,有家回不去了!”熙让说到这里,忽然下了决心,望着夫妻二人:“大伯,大娘,如果你们不嫌弃,我留下来做你们的孩子好吗?” 妇人大喜,含着热泪望向丈夫。 汉子也很激动,慢慢走过来,把熙让紧紧抱在怀里,眼中含泪,说道:“好,好,孩子,你就是我的儿子!” 三人紧紧地拥在一起,都眼含热泪。 熙让从此就在辽国居住下来。他知道那个大汉叫朵骨里,妇人叫阿里屹,他们死去的孩子叫隆运。熙让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就叫了那个孩子的名字,改名隆运。夫妻二人对熙让像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熙让也对夫妻二人敬爱有加,三口人十分相谐。 朵骨里夫妻远离人群,住在深山中,以打猎为生。 熙让跟着朵骨里学习打猎,强健体魄,他想着练好本事,长大之后,再回中原,夺回他的大周江山。 李筠要起兵反抗赵匡胤的消息,早有北汉细作把消息送到北汉国的首都太原。北汉皇帝刘钧派人用蜡丸藏书,相约李筠共同起兵进攻大宋。李筠不顾儿子李守节和部将的苦苦哀求,答应与刘钧共同起兵,并派人抓捕了赵匡胤派来的监军,押送到太原,以示诚意。 刘钧大喜,率领一支精锐的北汉军,亲自来到李筠的领地太平驿。李筠亲自率众迎接。 李筠十分喜爱云岚,带领云岚和陈士随军而行。 双方重要将领在太平驿举行会谈。 李筠镇守之地与北汉边境连接,双方交战多年,死伤甚众,各怀仇恨,但现在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对付大宋,所以暂时抛弃仇怨,携手合作。双方约定,若是打败大宋,李筠恢复大周天下,从此不再侵犯北汉。 前期会议尚算顺利,会谈之后,李筠大摆宴席,宴请刘钧等人。陈士和云岚都陪在末座。 双方在酒席之中,李筠对于起兵征讨赵匡胤之事,信心满满,仿佛只要他大军一挥,即可平定赵匡胤。 北汉将领郭无为,在大周创立之期,曾与赵匡胤是结义兄弟,后因得不到周太祖郭威的器重,转而投奔北汉,但与赵匡胤仍然暗中来往。此次刘钧要联合李筠反抗赵匡胤,郭无为虽然心中不愿,但又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怕刘钧怀疑他有二心。 郭无为此时见李筠甚为傲慢,于是微微一笑,问道:“李老将军对于攻打赵匡胤,好像很有信心,不知信心何来?” 李筠大笑道:“我是大周的开国将领,现在赵匡胤任用的将领,都是我的老相识,还有很多是我的老部下,只要我登高一呼,他们必然会响应我的行动,不愁大事不成。” 郭无为微笑道:“只怕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大周的将领,现在已经对大宋忠心耿耿了。” 李筠脸色一沉:“这天下哪有什么大宋?只有我大周!郭先生这样说,好像对我没有信心?” 刘钧有些不悦地看了郭无为一眼。 郭无为脸色不变,淡淡一笑:“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觉得,若是我们双方合作,最好能再增加一些关系,牢固一下感情。” 李筠道:“请先生明言?” 第三十五章:远避北汉 郭无为道:“吾皇有两个皇子殿下,皆已经成年,若是李老将军家有爱女,正好相配,若是双方连姻,关系牢不可破,我国主才会全力协助将军平定赵匡胤。” 李筠更加不悦:“我只有一子,并无女儿。提出联兵一事,乃是你方先发出邀请,现在反要我相送女儿,这是对我莫大的侮辱,若是你们不愿意联兵,我李筠一人仍能打败赵匡胤。” 郭无力早就知道李筠并无女儿,所以才出此一言,就是想激怒李筠,破坏联兵,当下见李筠果然发怒,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刘钧为北汉江山弹精殛虑,多年来为了对抗强大的大周时时侵犯,一直对辽国忍辱负重,只为求得大辽的援助抵抗大周,现在大周被大宋取代,一旦大宋稳固下来,必然再次来侵,他好不容易抓到与李筠联合对抗大宋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 刘钧见李筠发怒,怕撕毁合约,连忙说道:“李老将军息怒,郭无力也是为我双方至诚合作考虑,才出此言。既然将军无女,这话只当没说。将军请用酒。” 刘钧举起酒杯,向李筠举酒。 李筠见刘钧陪礼道歉,也暂时消了怒火。 郭无力见刘钧如此,也不敢再去撩拨李筠。 陈士一直坐在末座,暗中观察,默不作声。云岚坐在陈士旁边,眯着一双大眼睛,也在观察着。 刘钧放下酒杯,看到末座坐着的云岚很是灵秀可爱,他心头甚是喜欢。刘钧无子无女,收养了两个外甥当义子,却并无女儿,所以看到冰雪可爱的云岚,心中喜欢。 刘钧指着云岚,向李筠问道:“李老将军,此女何人?” 李筠:“她是我大周韩通韩将军的女儿,韩将军为国捐躯,已被赵匡胤所害。我一敬韩将军为国忠诚,二与韩将军是至交好友,是以把她收留在身边,视如女儿。” 刘钧大喜:“李老将军刚才还说没有女儿,现在不是有一女儿在这里吗?” 李筠道:“此女尚幼,如何能做陛下的儿媳?” 刘钧笑道:“我不要她做我儿媳,如果李老将军允许,我愿收留她做义女,不知李老将军意下如何?” 李筠也大喜道:“能得陛下收为义女,岚儿一步登天,成为公主,小将哪敢不允?岚儿,你还不拜见父皇?” 云岚十分乖巧,但她向来十分依赖陈士,虽得李筠允许,仍向陈士看去。 陈士的脑中迅速判断,李筠刚愎自用,只怕难成大事,若是兵败,云岚难有立足之地,北汉虽然是弹丸小国,但刘钧却是一国之主,尚可庇身。 陈士判断之后,向云岚含笑点头。 云岚得到陈士的允许,当即走到刘筠面前跪下,清脆地说道:“孩儿叩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钧忽然得此爱女,心头大悦,当即重重赏赐云岚,令云岚就坐在身侧。 众将领都来恭贺皇帝得到公主。 这次宴会,众人兴尽而散。 宴后,李筠令李守节守上党,自己率兵南下,联合北汉军队,征讨赵匡胤。 赵匡胤早得到骆云志的密报,得知李筠联合刘钧起兵。既然李筠反意已定,无可挽回,那就早下手为强。 赵匡胤派大将石守信和慕容延钊等将领两路出兵夹击李筠,慕容延钊北出泽州高平县,首战打败李筠和北汉的联军,斩获三千余人。 赵匡胤御驾亲征,同石守信等将领会师,在泽州城以南打败李筠的三万联军主力部队。李筠被迫北还,坚守泽州。 赵匡胤亲自督战,大败联军,攻下泽州城池。李筠兵败,投火自焚而死。 宋军乘胜转攻潞州,李守节无力抗击,举城投降,晋南判乱遂平。 陈士见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云岚,跟随败逃的北汉军队,逃到了北汉的国都太原。 云岚居在皇宫之中,成为北汉公主。 数月后,李重进在扬州扯起反旗,但很快就被赵匡胤率兵平定。从此,大宋国境之内,再无重大叛乱之事,赵匡胤的大宋政权渐渐稳固。 汴梁。皇宫。御书房。 赵匡胤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赵普匆匆而来,站在门口,恭敬地说道:“臣赵普奉陛下御旨,前来见驾。” 赵匡胤道:“进来。” 赵普进来,向赵匡胤跪下行礼。 赵匡胤笑道:“则平,告诉你多少次了,以后没有外人在场的时侯,你可以不跪。” 赵普仍然恭敬地说道:“陛下,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赵普为人谨慎,赵匡胤黄袍加身得登大宝,可以说他是最大功臣,但他从不恃功自傲,在赵匡胤面前,从来都是保持着谦虚谨慎的臣子之礼,不像石守信等人那般有时会得意忘形。 赵匡胤虽然对赵普那样说,但见赵普对他如此有礼,心中仍然喜欢,笑道:“行了,起来吧。” 赵普这才挺身站起。 赵匡胤赐坐。 赵普小心翼翼地坐下,拱手道:“不知陛下召臣有何圣喻?” 赵匡胤眉头微皱,说道:“则平,朕有一事不解,请你前来为朕解惑。你说,为什么从自唐末以来,数十年间,帝王换了八姓十二君,争战无休无止?我要从此息灭天下兵戈,建立国家长久之计,令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赵普精通治道,对这些问题早有考虑,听了赵匡胤的发问,他微一沉吟,说道:“陛下所说的这个问题的症结,就在于藩镇太重,君弱臣强。治理的办法也没有奇巧可施,只要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天下自然就安定了。” 赵匡胤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要朕收了石守信他们的兵权吗?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朕的爱卿,是朕的故交,怎么会反叛朕呢?” 赵普恭敬地说道:“微臣是文官,手无精兵,战无寸功,为患尚小,但石将军慕容将军他们都是镇守一方的将军,手握重兵,臣担心的是这个。” 赵匡胤笑道:“不会的,他们对朕忠心耿耿,又是多年的兄弟。则平,你多虑了。” 赵普道:“臣也不担心他们会背叛陛下,但是如果他们的部下贪图富贵,万一有兴风作孽之人拥戴他们,他们能够自主吗?陛下明签,陈桥之事,尚在不远。” 赵匡胤听了陈桥之事的提醒,立即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过了许久,才说道:“那依你之计,该当如何?” 赵普道:“陛下,此事不宜用强,强压之下,只怕生变,宜徐徐图之。臣有一计,供陛下明签。” 赵匡胤道:“你且说来听听。” 赵普把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赵匡胤连连点头,龙颜大悦:“则平此计,真是妙计,即能解了他们兵权,又能不伤兄弟和气。爱卿真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赵普道:“臣此言,非是为间离陛下与石将军等人的兄弟之情,只是不想再起叛乱,为大宋江山永固着想。若以后陛下不需要为臣效力之时,也可用此计安抚微臣,臣当自省而退。” 赵匡胤笑道:“你不必多虑,朕视你为心腹,怎么会让你退职呢?现在天下初平,朕还需要爱卿你的大力协助。” 赵普跪下拜道:“谢陛下隆恩。” 第三十六章:杯酒释兵权 一日晚朝之后,赵匡胤把石守信高怀德等二三十位高级将领,留在宫中晚宴。此次赵普和潘美并没在场。 石守信高怀德等人是军伍出身,意气甚豪,几杯酒下肚,都有些得意忘形。他们以前与赵匡胤并肩作战,冲锋陷阵,兄弟相称,又在陈桥兵变中立了大功,自恃开国功臣,赵匡胤登基之后,他们虽然不敢再与赵匡胤兄弟相称,但此时酒后,也渐渐失了君臣之礼,态度不免放肆起来。 赵匡胤居中而坐,很少喝酒,只是微微含笑,观看众将领喝酒,微眯的眼神中,甚是冷峻。 不一会儿,郭文斌悄然走了进来,走到赵匡胤身边。 赵匡胤低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郭文斌低声说道:“外厢已伏下一百刀斧手一百弓箭手,只要陛下觉察不对,退出此房,一声令下,大事可定。” 赵匡胤点点头:“好,你且退下,等我号令。” 郭文斌又悄然退后,站到房外暗影之中。 众将领正在侃侃而谈,他们与赵匡胤相距较远,所以并没有人听到赵匡胤与郭文斌的谈话,不知道外边已经埋下伏兵,大祸将临。 赵匡胤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别的将领还在大声喧哗,并没听到赵匡胤的叹气声。 石守信距离最近,听到赵匡胤叹息,连忙回头,关切地问道:“陛下,现在天下太平,陛下还有何忧虑?” 众将领听到石守信的话,这才停止喧闹,转头一起望向赵匡胤。 赵匡胤叹息道:“我若不是靠你们这些兄弟出力,是做不到皇帝的,为此我从内心念及你们的功德。可是做皇帝太艰难了,还不如做节度使快乐,自从登上龙椅之后,我没有一夜敢安枕而卧啊!” 石守信等人大奇。 高怀德道:“陛下,李筠和李重进这两个叛贼都已伏法,大宋江山稳固,臣想不通陛下怎么还睡不安稳呢?” 赵匡胤叹道:“这有什么难想的?我这个皇帝位子谁不想坐呢?” 石守信和高怀德大惊,相视一眼,连忙离席,向赵匡胤跪下行礼。众将领也都惊惧起来,也都连忙离席,拜倒在地。 石守信恐慌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现在天命已定,谁还敢怀有异心呢?” 赵匡胤道:“你们虽无异心,但若是你们的部下想要富贵,一旦把黄袍加在你的身上,你即使不想当皇帝,到时侯也身不由己了。” 石守信和高怀德都出了一身冷汗,醉意全无,更加惶恐,连忙伏地大哭:“微臣不敢,微臣万死不敢……” 众将领都已经知道受到皇上猜疑,说不定马上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也都哭着说:“微臣万万不敢……” 石守信哭泣着说道:“陛下,微臣愚蠢,请陛下为微臣指明一条‘可生之途’。” 赵匡胤握着酒杯在手掌中盘旋,缓缓说道:“朕最近读了些圣贤之书,圣贤说,人生在世,像白驹过隙那样短促,所以要得到富贵的人,不过是想多聚金钱,多多娱乐,使子孙后代免于贫困之苦。你们不如释去兵权,到地方去,多置良田美宅,为子孙立下永不可动的产业,同时多买些歌儿舞女,日夜饮酒相欢,以终天年。朕再同你们结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这样不是很好吗?” 石守信等人见赵匡胤把话讲得明白,再无回旋余地,而且窗外人影摇动,显然已经埋下伏兵,如若不允,立即就有杀身之祸。 众将领别无他法,只好俯首听命,感谢圣上恩德。 第二日早朝,石守信高怀德等将领纷纷上表,声称自己有病在身,不能担当重任,要求解除兵权。 赵匡胤欣然同意,让他们罢去禁军职务,到地方任节度使,并废除了他自己在大周朝时担任过的殿前都点检之职。 赵匡胤解除了石守信等人的兵权,另选了一些资历浅,个人威望不高,容易控制的人担任禁军将领,并分别由三个衙门统领,分散禁军的兵权。 赵匡胤通过“杯酒释兵权”,解除了内部兵乱的隐患,加强了中央集权,权力牢牢掌握在皇帝赵匡胤手中。 赵匡胤采取赵普“先南后北”的策略,先平定后方的江南一带,然后再北上讨征北汉。 八年之间,赵匡胤南征北战,中原之外的十多个小国多为大宋所灭,只有南汉、北汉、南唐、吴越四国尚存,其中南唐、吴越已奉行大宋年号,无力抗御宋兵进攻,只有北汉群臣坚持投靠大辽的屈辱方针,继续与赵宋抗衡。 赵宋王朝国富民强,蒸蒸日上,疆图扩展,隐隐然已有与北方大辽分庭抗礼之势。 酷寒终于过去,春天已经来临。 熙谨背着昨日砍好的一大担木柴,快步在山路上行走着。八年过去了,熙谨已经十四岁,成长为一个半大小伙子。清秀俊美的五官轮廓分明,脸上的神情带着从少年的稚气向青年过渡的半成熟气息。他的身高也快接近成年男子的身高,只不过身形稍显单薄,但骨格十分匀称,可以看出来,再过两三年,他就能成为一个标准的健壮俊美的男子汉了。 跟着章奶奶生活的这八年,章奶奶对他十分疼爱,他也把章奶奶当成亲生奶奶。他的亲奶奶和亲生母亲早逝,姨母符太后虽然对他疼爱,但皇宫之中宫女甚多,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多是那些宫女,从来没有人像章奶奶这样对他贴切疼爱,嘘寒问暖,使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得母性的关怀。 而他的小妹妹阿罗也已经十一岁了,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虽说阿罗经常会捉弄他,但他知道阿罗对他这个哥哥实是亲之爱之,他也把阿罗当亲妹妹一般对待。 这些年,他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日子虽苦,但却甜美。此地虽属大宋,但地处偏僻,宋朝的官治很难达到这里,所以他是安全的。他也打听过母后和皇帝哥哥的消息,只知道他们被赶离京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是生是死,他就不清楚了,他想着,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去中原寻找母后和哥哥,还要寻找失散多年的熙让哥哥。目前,他只想和奶奶与阿罗多生活几年,就算以后寻找到母后和哥哥,他也会回来照顾奶奶和阿罗。 熙谨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想着把木柴卖掉,用卖柴的钱给奶奶买些糖果。奶奶年龄大了,牙齿快掉光了,他想买些糖果,让奶奶时常在嘴里含吮,能感到些甜味。还要给妹妹买条丝布,红色的丝巾束住妹妹乌黑的秀发,一定很好看。妹妹年龄大了,不能总用布绳随便一束头发。 熙谨想着奶奶和妹妹看到他买回去的礼物,一定很高兴,奶奶会咧着没牙齿的嘴巴笑,妹妹又会笑的亮着一口整齐雪白的小牙齿,而她们肯定也会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着慰劳他。 熙谨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更加快了脚步。 第三十七章:家园被毁 他从天不亮就开始出发,赶了一上午的山路,终于在中午时分,来到离家三十多里的牛头集。 牛头集的南边三里处,驻扎着一个宋兵兵营。兵营的人数不多,只有一百人左右,是一个都营。都头纪通治军甚严,对周围居民也和蔼有礼,所以周围居民对这个兵营很有好感,都愿意与他们打交道。 这个兵营属于厢军,是垦荒兵种,种植有数千亩军田,不但可以自给自足,还要供应大军军粮,原不必采购附近居民的柴木,但都头纪通一来体恤百姓之苦,愿意出一部分钱与百姓交易物资,二来也是为士兵空出时间操练,提高士兵的战斗力,抵御契丹兵时常的入侵。 熙谨赶到兵营的时侯,近百名宋兵兵士还在操练。都头纪通背负着双手,正在监督操练,一队队头赵朴和二队队头方同,都在操场上教练,不时为姿势不对的士兵纠正。 虽然还是初春的寒冷天气,但士兵个个光着膀子,练得大汗淋漓,没有人敢有一丝松懈,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敢偷懒,纪都头的鞭子马上就会招呼过来。纪都头虽然对百姓很好,却对他们这些部下却很严厉,但只要不在操练的时侯,纪都头对他们还是不错的。 操场的周围远远地围着一些百姓,有妇有孺,有老有幼,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在旁边观看操练。他们有些是已经交易完了,有些是附近的居民专门赶来观看士兵操练的。 熙谨看着这些操练的士兵,心头有些复杂。这些士兵本来是他大周的兵士,但现在已经是赵宋的兵士了。当然,现在他已经没有复国的壮志雄心,只想着安稳的生活,但看到这些士兵,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军营伙房的伙夫老黄,是位年近五十的老兵头,他已经收购了百姓送来的满满的一大堆柴,正准备罢手,熙谨背着柴木过来了。 老黄和熙谨已经很熟悉了,对这个年轻有礼的小伙子十分喜欢,看到熙谨累得满头大汗,他用一只粗瓷大碗从旁边的一只水桶中盛了碗水,递给熙谨,慈爱地说道:“累坏了吧?阿熙。” 熙谨接过水,并不着急喝下,先向老黄道谢:“谢谢老黄叔。我不累。” 熙谨道过谢,这才喝了下去,用袖子抹着额头的汗水。 老黄笑道:“阿熙呀,我看来送柴的人,就数你最有礼貌,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熙谨笑了笑:“还能是干什么的?种田的呀。” 老黄摇摇头:“不像。” 老黄一边说着,一边把熙谨带来的木柴称了重,又拿出几文钱递给熙谨。 熙谨接过钱,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胸衣里:“谢谢老黄叔,我回去了,改天再送柴过来。” 这时,正在监督训练的都头纪通看到熙谨,背负着手走了过来,向熙谨招手道:“小伙子。” 熙谨回过身,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纪都头有何吩咐?” 纪通上下打量了熙谨一眼:“嗯,身板不错。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当兵呀?” 老黄在旁边笑道:“都头大人,他年龄还不够。” 纪通道:“噢,多大了?” 老黄道:“才十四岁,咱们招兵,不是要年满十五才行吗。” 纪通有些惋惜:“看他长得个头不小了,还以为十六七了呢,可惜了。”对熙谨说:“小伙子,等明年你过来当我的兵吧。” 熙谨对当兵毫无兴趣,笑了笑说道:“谢谢纪都头看得起,我回去和奶奶商量商量。” 纪通点点头,又转身走开了。 熙谨也转身向牛头集市走去,在散集之前,为奶奶买了两包糖果,又为妹妹买了些红色丝巾,揣在怀里,快步向回家的方向赶路。 在天色接近黄昏的时侯,熙谨终于赶到自己的家里。 他们的家并不在村子里,而是在野外的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距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二三里路。 章奶奶的儿子还在世的时侯,租种了村里的一片荒田,就搬到了村外,在荒田中另建了一所小院子,方便种田。这些年,熙谨与章奶奶和阿罗一直生活在小院子里。他对那个小院子的情感比对皇宫更深厚。 现在是初春,万物更新,小院子周围的荒田里,也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 转过这个山脚,就能看到那个被绿色包围着的小院子了。熙谨想到温馨的小院子,心头一阵温暖,又加快了脚步。 他的一只脚刚踏过山脚,眼睛就向小院子看去。 突然,他心头猛得被抽紧了,像被一只巨手攥住心脏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看到自家的小院子上方,正冲起一道浓浓的黑烟和熊熊的火光。 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猜到肯定出了大事,不然家中不会起火。 奶奶和阿罗还在家里! 想到这里,熙谨压抑住快要狂跳出来的心,压抑着巨大的恐惧和惊慌,用尽全力向小院子跑去。 他越跑近,就越能清晰地看到黑烟和火光。他家的院子已经被付之一炬。 他还没跑近院子,燃烧的热焰就向他逼来,他的眉头须发都要燃烧起来,全身一片火热,但他的心却是冰冷的。 他大喊着奶奶和阿罗,向院内跑去。 那座小木屋已经燃烧了,木篱笆做成的院墙也燃烧了,木做的院门敞开着,也在燃烧着。 熙谨不顾燃烧的大火,快步跑进院子,就看到院子的地上躺着一个老妇人,那正是章奶奶。章奶奶昏倒地上,衣衫上有几处地方正在燃烧着。 熙谨惊恐交加,连忙跑过去,脱掉自己的外衣,把章奶奶衣衫上的火焰扑灭。 章奶奶紧闭着双眼,胸口有一个大洞,正在泊泊地流出鲜血。 熙谨顾不上别的,连忙抱起章奶奶,快步向院外跑去。 来到院外,熙谨把章奶奶放在地上,他心头恐惧惶急,眼泪争眶而出,大喊着:“奶奶,奶奶,你醒醒,你快醒醒,出什么事了,奶奶,你快醒过来……” 他一边大喊着奶奶,一边想用手堵住章奶奶胸前的血洞,但血洞中仍然泊泊地涌出鲜血,把他的双手染红。 章奶奶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熙谨,涣散的眼神忽然发出一丝异样的亮光,她张着嘴唇,虚弱地说道:“阿罗,阿罗,快救阿罗……” 熙谨哭喊着:“奶奶,出什么事了?阿罗呢?阿罗在哪里?” 章奶奶虚弱地说道:“契丹人……打草谷,掳走了阿罗,快,救她……” 章奶奶脖子一歪,气绝而逝。 第三十八章:血海深仇 熙谨只感到天像塌下来一般,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明白了,章奶奶是被“打草谷”的契丹兵给杀害了,阿罗被抓走了,家也被烧了。 熙谨一直听闻契丹兵打草谷的凶狠残暴,这些年在他家周边也多次发生,侥幸他家没事,但灾祸还是降临了,降临到他家,夺去了他奶奶的生命,夺走了阿罗。 熙谨心头十分悲痛,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痛的时侯,他毕竟尽快把阿罗救回来,迟了阿罗就会被掳到契丹,再也难以把她救回来了。 熙谨忍着巨大的悲痛,把章奶奶平放在地上,用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他挺起身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清醒了一下昏涨的头脑。 很快,他的脑子清醒下来,他的脸孔因悲痛愤恨而扭曲,他那双充满了红丝的眼睛,放射出从未有过的凌厉的杀气。 他转身快步向仍在燃烧的院子跑去,看到院子中有一把三股铁叉,这铁叉是用来做农活的农具,杆把是木棍做的,但三道叉头却是用铁做的,可用来做为武器。 熙谨伸手抄起铁叉,转身快步奔出院子,目光在地上观察着。 八年前他和哥哥熙让跟着石檀逃亡的时侯,石檀向他们讲述了一些追踪与反追踪之术,他年龄幼小,当时并没记住太多,但现在情急之下,却都清晰的浮现出来,他决定凭着这些追踪之术,追捕掳走阿罗的契丹兵。 熙谨很快在地上找到一道马蹄印向远处蜿蜒而去,不用说这马蹄印就是掳走阿罗的契丹兵的马匹。他抄着三股铁叉,用尽全部的力气沿着马蹄印追赶而去。 天色越来越黑,很快就分辨不出地上的马蹄印。熙谨十分焦急,如果看不到马蹄印,就无法追踪契丹人的去向。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再也看不到地上的马蹄印了。熙谨凭着本能的感觉,又在黑暗中狂跑了一阵,累得再也跑不动了,才放慢脚步,大口的喘息着。 此时,夜色降临,星月无光,远山近峦在苍穹下如同一只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冷风吹拂,树枝摇动,远远传来夜枭凄厉的鸣叫,更添夜的寒冷荒凉。 熙谨几乎要绝望了,天下之大,四野茫茫,他又到何处去寻找阿罗?但他仍然不肯放弃希望,仍然不愿停下疲惫不堪的步伐,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前移动着。 就在熙谨快要崩溃绝望的时侯,忽然,他看到远处传来一点火光,他的心中忽然又升腾起一丝希望,身上又生出了力气,快步向那点亮光跑去。 越跑越近,终于发现那亮光是在野地中升起的一团篝火。 熙谨忽然心生警惕,连忙放慢脚步,屏住呼吸,慢慢地向那团篝火移动,还没走近,就听到阵阵大笑声,和辽语的交谈声。 熙谨虽然住在宋地,但与辽国接界,居民大多懂些辽语,熙谨虽然没有专门学过辽语,但也略懂一些辽语,当下屏声静气听着,慢慢移动过去,伏在一块大石后面,向篝火处望去。 围着篝火坐着三个穿着辽国服装的男人,其中一个看衣服是辽国的正军,另两个是他的家丁。辽国军队不配发供给,由每个正军自带三匹马和两个家丁,四处打草谷掠夺粮草,供应军需,这三人正是一个正军和他的两个家丁。 正军一般很少亲自去掠夺,由一个家丁去掠夺,另一个家丁看守营帐。正是那个掠夺的家丁火烧了熙谨的家园,杀死了章奶奶,掳走了阿罗,献给了主子。 旁边的乱草中,阿罗被绑着四肢,嘴里堵着一团破布,瞪着惊恐的大眼睛,正在呜呜的挣扎着。 一个家丁把烤好的一条羊腿递给正军,正军啃着羊腿,瞪着淫邪的眼睛望着阿罗,哈哈大笑,用辽语说道:“好嫩的一个雏儿!胡特鲁,你的大大地有功,回去之后,老爷我要重重赏你!” 那个叫胡特鲁的家丁正是杀害章奶奶的罪魁祸首,长得人高马大,面样凶恶,此时却露出一付诌媚的笑脸:“只要老爷喜欢,小的再给老爷去抢几个回来。” 正军摇摇头道:“这次够了,不用再抢了。那些宋兵肯定得到消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来追杀我们,我们还是赶快回去的好。”又吡牙一笑:“再说了,老爷也等不及了,回去之后,要好好玩玩这个雏儿。” 另一个家丁笑道:“老爷,这雏儿这般水灵,若是被大队头看到,只怕要给老爷抢了去,不如老爷现在就把这雏儿睡了,大队头知道老爷已经捷足先登,也就不会再打这雏儿的主意啦。” 正军哈哈大笑:“有理有理,你小子说的有理。这天当被,地当床,老爷现在就把这个雏儿睡了。” 正军说着,把还没啃完的羊腿一扔,在衣服上抹抹手上的油腻,就向阿罗走去,伸手抓起阿罗娇小的身体,就要撕阿罗的衣服。 阿罗惊恐地挣扎着,但只有十多岁的她,怎么是如狼似虎的正军的对手?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弱小的羔羊,眼看就要被凶狠的老虎撕得粉碎。 胡特鲁和那个家丁啃着羊腿,在旁边观看,哈哈大笑。 熙谨的热血上涌,再也顾不上理智,他绝对不能让阿罗被那个畜生侮辱了。他攥紧手中的三股铁叉,大喝一声,从石后跳了出去,向离他最近的那个家丁的后背狠狠地插去。 那家丁听到叫声,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去看。三股铁叉来得迅猛,正插入家丁的胸前,家丁凄厉地惨叫着,一时还没死去,挣扎着想拉出刺进胸口的铁叉,但铁叉被胸骨卡住,一时拔不出来。 正军和胡特鲁大惊,正军顾不上侮辱阿罗,连忙拿起地上的锤锥,就向熙谨奔跑过来。 距离最近的胡特鲁看到不妙,连忙抽出腰刀,就向熙谨砍来。 熙谨的铁叉卡在家丁的胸前,他拔了两次没拔出来,他放弃拔叉,一矮身子,迅速抽出家丁的腰刀,及时拦住了胡特鲁砍来的一刀。 胡特鲁的力气很大,熙谨只感到虎口一热,手掌握不住刀,刀脱手落在地上。胡特鲁又一刀向熙谨恶狠狠地砍来。熙谨手中没有了武器,只好伏地一滚,避开胡特鲁这一刀。 正在这时,正军恰好赶来,见熙谨倒地,正军举起手中的沉重的锤锥,大吼一声,恶狠狠地向熙谨砸下来,眼看锤锥就要砸在熙谨的脑袋上。 阿罗看到熙谨出现,又惊又喜,知道哥哥来救她了。这时看到正军向熙谨砸去,她鼓起勇气,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正军的后腰撞去。她虽然身小力弱,但这情急之下全力地一撞,虽然没把正军撞倒,但锤锥却砸偏了,落在熙谨的脑袋旁边,砸碎一块石头,碎石迸溅。 熙谨连忙站起身子,这时胡特鲁也跑了过来,又一刀向熙谨砍来。熙谨灵活地一闪,闪到正在惨叫连天的家丁后面。那家丁刚把胸前的铁叉拔出来,熙谨把家丁的身子向前一推,胡特鲁收刀不及,这一刀正砍在同伙的脑门上,家丁闷哼一声,死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妹妹被掳 胡特鲁又惊又怒,连忙收刀,但刀子卡进脑门,一时收不回来。熙谨趁机捡起地上的铁叉,猫着腰一叉叉在胡特鲁的大腿上。胡特鲁惨叫一声,一把抓住铁叉,从腿上拔出来,从熙谨手中夺过铁叉。 正军回身一腿把阿罗踢飞,阿罗的脑袋撞在地上的石头上,登时昏迷过去。 熙谨大叫一声:“阿罗……”他对那个正军恨极,不顾危险,和身向那正军一扑,把正军扑倒在地上,两人在地上翻滚着。 胡特鲁对熙谨恨极,掂着铁叉,就向熙谨跑来,举着铁叉,欲插死熙谨。但熙谨和正军搂抱在一起翻滚,胡特鲁不敢下手,怕误伤到主人。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人马嘶叫声音。 胡特鲁转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远处来了几团火把,人声嘈杂,马声嘶啸,估计人数不少,一看就是大批的宋兵正在赶来。 胡特鲁刚要叫喊主人快走,回头一看,却发现主人和熙谨搂抱着,向一个山坡下滚了下去,黑暗中不知是生是死。 宋兵越来越近,胡特鲁顾不上主人,也顾不上腿部的叉伤,连忙一拐一拐地向一匹健马跑去,跳上健马,就准备逃走,转眼看到地上的阿罗,正在昏昏沉沉地醒转过来。 胡特鲁眼珠一转,回马过去,在马背上一俯身,从地上抓起阿罗,放在马鞍上,纵马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熙谨紧紧地搂抱住正军。那正军虎背熊腰,足足比熙谨高出一头,粗壮一倍。熙谨体质单薄,力气远远不如正军,但他心中对正军恨极怒极,凭着坚强的意志和熊熊燃烧的仇恨,死死抱住正军不放,准备和正军同归于尽,向山坡下滚去。 但那山坡并不高,两人虽然都摔得头昏脑涨,但都没有受重伤,只是擦破些皮肉。两人被一块大石拦住了滚动,阻住了趋势。 正军刚开始向下滚落时,心中大是惊慌,但身子一稳,惊慌稍定,立即激起了他的凶性。他可不愿跟熙谨同归于尽,依他杀人如麻的经验,对付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子,绰绰有余。 正军心中一定,立即左手伸手抓住熙谨的后领,右拳重重地击在熙谨的肋间,趁熙谨吃痛之际,正军的左手用力一拎,把熙谨的身子拎起来,向外扔去。正军脱离了熙谨的搂抱。 两人一分开,优劣立判,强弱分明。 熙谨毫不惧怕,低吼一声,弯着腰身又向正军扑去,准备再次搂住正军。正军向旁一闪,左手抓住熙谨的一只手臂,右手迅速抓住熙谨的头顶发髻,猛地向石头上摔去。 熙谨的额头重重地落在石头上,登时额头青肿,鲜血淋淋,疼痛难忍,只感到头脑一昏,眼前金星乱迸。他想挣开正军的控制,但力气不如,被正军紧紧的控制着。 正军狞笑着,抓住熙谨的脑袋,凶狠地一下下向石头上碰撞着,咚咚有声。 熙谨只感到头痛欲裂,他知道再撞几下,自己就会被撞得脑浆迸裂而死。他极力地弯曲被正军抓住的那条手臂,用手背护着脸部,减少脑袋与石头的撞击力度,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终于,被他摸到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块。 熙谨用尽最大的力气,大吼一声,全身的力气突然迸发,向后一挣,挣开了正军的一只手,他举起手中的石块,重重地砸向正军的脸部。 正军惨叫一声,本能地伸手捂脸,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地上的石块绊倒。 熙谨扑过去,压在正军身上,骑坐在正军的胸前,一只手死死地按住正军的一只胳膊,高举另一只手中的石块,凶猛地一下下向正军的脸部砸下去。 正军惨叫着,挣扎着,试图用一只手护住脸部,但仍然被暴风骤雨般落下的石块砸中脸部,他想把身上的熙谨甩开,但熙谨紧紧压在他身上,他摆脱不开。 熙谨像发疯一般,手中的石块一下下砸在正军的脸上。不远处篝火的微弱亮光传来,可以看到熙谨状若疯狂,他脸部一片血肉模糊,即有他自己的血,也有溅得正军的血,那些鲜血淋淋而下,沿着他的鼻梁尖向下滴落,滴落在身下的正军身上。 奶奶的惨死,妹妹的被掳,家园的被烧,身体的重伤,这些仇恨,使熙谨失去了理智,他只是一下下砸着正军的脸部,他不知道何时正军已经不再挣扎,没有声息,脸部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直到一批宋兵赶来,把他拉开,他仍然陷在疯狂之中,他感到有人在拉他的手臂,他吼叫一声,举起手中的石块,向拉他的人用力的砸过去。 熙谨的手腕被人牢牢地攥住了。这人是宋兵的都头纪通。 纪通的脸色冷峻严厉,但目光却怜悯地看着熙谨,温声说道:“孩子,别打了,这个契丹狗已经死了。” 熙谨的脑子昏沉沉地,并没有认出纪通,只是本能地回头向地上的正军看去,只见正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脸部已经血肉模糊。 熙谨的嘴角露出一丝复仇后快意的笑容,随即脑子一昏,昏迷过去。 熙谨慢慢清醒过来的时侯,感到全身像火烧一般炙热,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宋兵伙夫老黄的脸。 老黄看到熙谨醒过来了,忧愁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熙谨的脸上和身上绑满了绷带,全身疼痛难忍,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老黄连忙按住他说道:“别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熙谨道:“老黄叔,我,我这是在哪里?” 老黄道:“你在我们军营里。孩子,要不是军中的大夫救了你,你的小命就丢了。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熙谨忽然想到妹妹,连忙问道:“我妹妹呢?” 老黄脸上露出怜悯之色,摇摇头,叹了口气:“孩子,没找到你妹妹。纪都头听说契丹狗又来打草谷,连忙带人前去堵截,还是被那帮契丹狗逃跑了。这次契丹狗打草谷,来了至少一百多人,分散开四处打草谷,烧完抢完就跑了。不止是你家,附近的老百姓损失都很惨重,至少被烧毁了几百家,被杀了几十人,被掳走了十几个年轻姑娘。唉,这些做孽的契丹狗真是一帮畜生呀!” 熙谨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对不起奶奶,我没能救出阿罗。” 老黄道:“孩子,你尽力了,别责怪自己。你小小年纪,为了救你妹妹,一个人杀死了两个契丹狗,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奶奶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 熙谨道:“我奶奶呢?我要回家……” 熙谨说着又要起身,这时,房门打开,纪通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过来。 纪通道:“醒了?” 熙谨道:“谢谢纪都头救了我,我要回家看我奶奶。” 纪通道:“你先养伤。你奶奶的遗体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你回去之后,就可以安葬。” 熙谨坚持道:“不,我现在就要回去……” 熙谨说着,就要起身,但他刚一坐起,头脑又是一阵昏眩,跌坐在床上。 第四十章:宋兵的开始 纪通怜悯地说道:“小伙子,你还是先养好伤再回家吧。你养的可不轻,军医说,你的脑袋被撞得很严重,会有震荡昏眩之感。若是现在放你走,只怕你还没到家,就要昏倒在半路上。” 熙谨咬着牙:“就是爬,我也要爬回去!” 纪通看着熙谨的眼神,露出赞赏之色,转头对一个手下说道:“刘队头,你安排几个兄弟,送这位小兄弟回家,帮他把家里的事安顿好。” 那个刘队头应了一声,和老黄扶着熙谨走出房间。 熙谨看到,他果然是在宋兵营中。 宋兵的军队编制是三人为一小队,九人为一中队,五中队为一大队,两大队为一都。 刘队头是大队长,他叫来一个三人小队,负责护送熙谨回家,安排后事。 小队的队头姓肖,是个只比熙谨大三四岁的小伙子,眼睛亮晶晶的,嘴唇上方刚长出一些黑乎乎的葺须。另两个队员一个叫小军,一个叫小福,都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小伙,但个个身健体强,孔武有力。 三人得了命令,赶了一辆军营中不带车厢的马车,护送熙谨回家,由小军赶车,肖队头和小福陪着熙谨坐在车上。 熙谨一路上一言不发,沉浸在悲伤之中。 肖队头三人虽然年轻,却见惯了生死,又是年轻人本性,所以一路上谈笑风生,聊些女人和奇闻异事,吹嘘自己杀过多少契丹兵。 熙谨赶回家,家园只剩下一片被烧焦的废墟。 章奶奶的遗体被安置在院子中,身上盖着一条棉被,静静地躺在一块破门板上。 肖队头三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感到心头沉重,没有人再喧哗嘻闹,全都安静下来。 熙谨看着章奶奶的遗体,心头沉重悲痛,一步步走过去,跪倒在章奶奶身边,轻轻揭开棉被,看着章奶奶的遗容。 宋兵收拾遗体的士兵已经整理过章奶奶的遗容。章奶奶看来脸色平静安详,白发束在脑后,双目紧闭,却是再也听不到熙谨的呼喊了。 熙谨看着章奶奶的遗容,这八年来章奶奶对他的疼爱一幕幕闪现出来。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泪水,只有深刻的悲痛,他轻轻地说:“奶奶,您放心安息吧,熙儿一定为您报仇,一定会把阿罗找回来!” 熙谨和肖队长等人在院后挖了坟墓,把章奶奶安葬。 肖队长等人见后事已经处理完毕,安慰了熙谨几句,赶着马车回军营去了。 熙谨一个人坐在章奶奶坟前,他面目呆滞,一动不动,任夕阳西下,任夜色降临,任夜露滋生。 纪通坐在军营大厅中,脸色沉凝,正在听着军士的汇报。 二大队头马队头说道:“都头,我们已经查明,这次来侵略的是驻防涿州坊子镇部族军的那帮契丹狗,今年以来,这帮契丹狗已经三次侵我边境,伤我百姓,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大队队头刘队头说道:“是呀,都头,咱们打回去,还点颜色给那帮契丹狗看看,叫他们知道咱们大宋不是好惹的。咱们不能当缩头乌龟!” 几位中队头都要求出兵,打进契丹国境。 纪通微一沉吟,说道:“虽说上司有令,不许我军主动引起战争,但大宋与契丹交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现在,我大宋军还在北汉国境,与支援北汉的契丹兵交战,我们不打大型战争,只需轻骑出击,出其不意袭他兵营,叫他们契丹狗知道咱们大宋的厉害。” 众人齐声叫好,群情汹涌,纷纷请战。 纪通说道:“我们这次是打突袭,不是打攻坚战,所以打完之后,立即退回,且不可恋战,免得深陷敌国,被敌军围歼。马队头!” 马队头大声道:“属下在!” 纪通指着墙上的一张军事地形图,说道:“你率一支骑兵队的兄弟,到辽国的坊子镇一带制造声势,把辽军引过去。声势造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让辽国以为你们有数百人。记住,你的任务是吸引辽军,且不可与辽国正面交锋,一旦见到辽国来到,立即撤退,到困龙谷与我会合。” 马队头听命。 纪通道:“刘队头!” 刘队头大声说道:“属下在!” 纪通道:“你率一支骑兵队的兄弟,埋伏在坊子镇辽营附近,趁辽军去进攻马队头的时侯,营中空虚,你率人突袭敌营,纵火烧营,然后从困龙谷撤退。我另率一骑兵队的兄弟,埋伏在困龙谷,若是敌军来追赶你们,我会设好埋伏,全歼追兵。” 刘队头听命。 纪通脸色凝重,说道:“大家一定记住,得手之后,立即退回,万万不可恋战,违令者,军法处治!” 马队头和刘队头齐声遵命。 纪通又吩咐道:“我不在之时,营中一切军务,交由副都头程度指挥。好了,大家分头去集合人马。” 两个大队头都很兴奋,各自领命,回营安排人马。副都头程度也自去安排人马。 纪通安排妥当之后,率众部下走出兵营大厅。 此时,刘队头和马队头二人,各带了一支九人的骑兵中队,副都头程度也已经安排好一支骑兵中队,在院中侯命。 三支骑马中队,约有三十人马,人数虽然不多,但人精马壮,盔甲鲜明,看起来声势甚是慑人。 纪通令人摆上香案,供上牲畜果品,率出师的众骑兵齐齐跪拜,祈祷皇天保偌此行顺利,出师大捷。 由于此次出师的目的是突袭敌营,得手之后立即撤退,所以只选派了精锐骑马队出击,步兵仍留守军营。没份参加的步兵都列队在旁,为骑兵送行,目中都有羡慕之意。 诸事安排已毕,吉时已到,炮响三声,纪通一声令下,众骑兵齐齐跃上马背,井然有序地奔驰出营。 纪通骑在马上,押后而行,见众骑士都已出营,他也刚要出营,这时,伙夫老黄引着熙谨快步走了过来。 熙谨脸色如冰霜般冷凝,径直走到纪通的马前,仰头望着纪通,沉稳有力地说道:“纪都头,我要当兵!” 纪通一怔,随即笑了笑:“小伙子,你年龄还不够……” 熙谨仍然固执地说道:“我要当兵,我要杀契丹狗,我要为我奶奶报仇,我要救回我妹妹!” 熙谨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仍显稚嫩的声音中,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纪通微一沉吟,随即说道:“好!你跟老黄头去找程副都头,他会为你安排。” 纪通刚要奔马前行,熙谨又拦住马头。 熙谨道:“纪都头,你要去攻打契丹吗?” 纪通道:“辽狗屡次犯我中华,我们正要还以颜色。” 熙谨道:“我也要去!” 纪通摇摇头:“不行,这次任务十分危险,去的都是骑兵,你没作战经验,等你训练好了再参加行动。” 熙谨道:“不,我要去,我要去辽国找我妹妹……” 纪通脸色一沉,厉声说道:“你即要当兵,就要遵守命令,军队之中令行禁止,岂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纪通说完,再不理会熙谨,纵马追向前面的骑兵,绝尘而去。 老黄看到熙谨十分失落,劝慰说道:“纪都头不带你去,也是为了你好,打起仗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可能没命,你没有作战经验,别说杀不了敌人,还会连累自己的战友。走吧,我先带你去见程副都头。” 熙谨默然不语,跟着老黄去参见了程度副都头。 程副都头把熙谨安排在一大队三中队第二小队之中。 从此,熙谨正式成为宋兵的一员,开始了凶险艰辛却又波澜壮阔的戎马生涯。 第四十一章:突袭 熙谨所在的第二小队,队头正是他认识的肖队头,队友是小军和小福。本来宋军编制是三人为一小队,但熙谨新来,没有合适的小队安排他,由于熙谨和肖队头比较熟悉,就暂时先安排在肖队头队中,以后再做调整。 肖队头三人见到熙谨来参军,都很高兴,带着熙谨到军薄处登记报名,从此熙谨就算是宋兵正式编制的兵士。 熙谨在军薄处报的名字是:章熙。此后军营中人人叫他阿熙,只有在正式场所,才会叫他章熙。 报名之后,肖队头又带着熙谨来到休息的营帐。 由于这支军队现在并不是在行军打仗,而是在此定居,所以士兵的营帐并不是帐篷,而是一座座用石头砌成的房子。这些房子有大有小。小些的房子是大队头级别以上的长官居住;大些的房子,由每中队的中队头带着自己的队员居住。每个中队有九个人,加上中队长是十人,所以熙谨所居的房子,原有十人,现在加上熙谨,共有十一人。 士兵可不是睡在床上,而是在地上打通铺,每人一卷被褥,齐头睡在地上。不睡觉时每张被褥都叠得十分整洁,士兵的生活用品也摆设得很是整齐,看来这支宋军军纪甚是严明。 房间中只有一张床,靠窗摆放,那是中队头的床位,只有中队头才有睡床的权利。 小军和小福都很热心,已经为熙谨到军需处领来了一床被褥,和一些用品,在最角落的地面上铺开被褥,就算是熙谨的铺位了。 熙谨所在的中队队头姓胡,胡队头是个年龄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看来比较冷漠严厉,难以接近。 肖队头带着熙谨去参见胡队头时,胡队头正在整理床铺,只是看了熙谨一眼,淡淡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又继续整理床铺。 肖队头知道胡队头的脾气,带着熙谨走出营帐,笑着对熙谨说道:“咱们胡队头就是这脾气,看起来比较冷,其实心肠很热,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熙谨点点头:“嗯,我明白。肖队头,谢谢你。” 肖队头笑道:“以后咱们都是兄弟了,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有人的时侯,你叫我一声队头,没人的时侯,你叫我肖哥就行。你十四岁,我十七岁,我大你三岁。” 熙谨叫了声肖哥,肖队头欢喜得眉开眼笑。小队头除了自己之外,只能管两个手下,算是宋兵中最底层的小军官了,平时没有几个人奉承,只有自己的两个手下,现在熙谨算是肖队头的第三个手下,算起来比别的小队头还多了一个手下,那就是说又多了一个奉承之人,肖队头很是欢喜,再加上他很喜欢熙谨安静稳重的性格,所以对熙谨很是亲近。 肖队头知道熙谨家中刚遭巨变,不忍他一个人悲痛,所以带着熙谨参观完了整个军营,又带着熙谨去参观军队所开垦的农田。 那片农田就在军营的前方,至少有数百上千亩之多,此时已经种植了小麦。初春时分,酷寒稍退,小麦已经泛青,开始展现出勃勃生机。 农田的四角都有一处兵哨,每个兵哨中都安排有一小队士兵,一来是防备辽人来抢粮,二来是防备附近居民来偷粮。现在虽不是麦子成熟时节,但也要防备辽人前来破坏践踏军粮,所以兵哨中仍有士兵防卫,并配有两匹健马传递消息。 肖队头带着熙谨来到一处兵哨,兵哨外有一个老兵正在放马,那匹健马啃咬着田间的青草。 肖队头和老兵极为熟络,当下两人坐在田头,开始闲聊起来。 熙谨心中有事,一直默默无语,此时见两人闲聊,他站在旁边,游目四顾,看到那匹健马正在不远处吃草。熙谨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异彩。 肖队头年轻人心性,言谈甚健,一开口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那老兵也甚是健谈,抽着旱烟袋与肖队头谈得甚欢,两人一时竟忘了熙谨的存在。 忽然一声马嘶传来,肖队头和老兵闻声望去,却见熙谨不知何时,竟然溜到健马旁边,纵身骑上健马,一溜烟地跑了。 肖队头一怔,连忙大喊熙谨快回来,但熙谨恍若未闻,纵马远去。 肖队长和老兵气得只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熙谨骑在健马上,向北方奔驰。 熙谨参军的目的,一是为了多杀辽军为奶奶报仇,二是为了到辽境寻找妹妹,但他自知凭一人之力,是无法多杀辽军救回妹妹的,所以才参加宋军,想借助军队之力,来达到他的目的。 他本想跟随纪通的骑兵前去辽境,却被纪通严厉拒绝,但他心中却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刚才在军营的时侯,就想偷一匹战马前去,但军营中看守甚严,他没有机会,这次在兵哨之外,机会终于来了,他岂能放过,当下偷了一匹健马,循着纪通等人的足迹,向北境而去。 他并没有骑马的经验,以前他家中耕田只有一头老牛,他爱惜老牛耕田辛苦,自己从来不骑,只偶尔抱妹妹到牛背上玩耍。再说牛性甚慢,就算有骑牛的经验,也无法控御健马。不过他胯下的这匹健马被宋兵训练已久,而且他有驾驭牲畜的经验,所以刚开始骑上时,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掌握了御马的一些技巧,胯下的健马竟然很是听话,并没有把他掀翻下来。 纪通率领三十余骑奔行,路上痕迹分明,熙谨循迹追赶,并不费力,但不久之后,纪通的骑兵却分为三支,分别由三个不同的方向向北行驶。 熙谨刚开始有些为难,不知要追赶哪一支骑兵,但很快就释然了,不论哪一支骑兵,都是去袭击辽军,他随便找上一支,都能协助宋军,在宋军的帮助下,他也许能救回妹妹。 熙谨想到这里,再不迟疑,沿着中间的那条骑兵痕迹,拍马而行。 三只梅花鹿正在山谷中悠闲地啃咬着青草。这是一只母鹿带着两只幼鹿。 忽然,母鹿仿制警觉到有危险在逼近,它警惕地抬起头来,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四下观望着,全身蓄劲,随时准备奔逃。 两只小鹿并没有觉察到有危险,仍然埋头吃草。 母鹿观望了一会,感到没有危险,又继续埋下头吃草。 不远处,两块大石的间隙中,悄悄探出一个人的脑袋,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三只梅花鹿,嘴角泛起一丝猎物即将到手的笑意。 他正是熙让。 此时的熙让已经十四岁,已成长为一名健壮的少年郎。他的相貌虽然与在宋国生活的弟弟熙谨很是相似,但气质大为不同。熙谨在奶奶的疼爱下成长,虽然做些农活,但性格仍然温顺随和,一如小时侯。而熙让则大不相同,他生活在猎户之家,又有心要锻炼自己,八年的打猎生涯,风吹雨打阳光晒,把他原本白嫩的肌肤打磨成一种健康的古铜色,两道浓黑的剑眉直插入鬓,显得英气勃勃;锐利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都显示着他的英挺、孤傲、冷厉;他即有一种无法掩饰的贵族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又有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勇士的锋芒。 此时只是初春,北方天气仍极寒冷,熙让却只穿着薄薄的衣衫,露出健美的双臂,敞开衣领下露出宽阔健壮的胸肌。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多年的打猎生涯,已经使他早早长成了成年人的体格。 熙让盯着梅花鹿,悄悄执出一张铁胎弓,搭上雕翎箭,箭镞瞄准了猎物。 “嗖”地一声,雕翎箭平稳而疾劲地飞出,射中母鹿的咽喉。 第四十二章:父母被掳 母鹿呜咽一声,连忙奔逃,但刚跑出几步远,就倒在地上。两只小鹿突然失惊,连忙奔逃,逃了不远,看到母鹿倒地,它们也停了下来,想回来救母鹿,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冲着母鹿发出凄惨的哀鸣。 熙让早跳了出来,快步跑到母鹿跟前,看到母鹿还没死去,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在母鹿的颈上插了一刀,母鹿这才死去。熙让把短刀又插回腰间,把雕翎箭从鹿身上拔了出来放入箭壶,双手抓起母鹿,向肩膀上一扛,背着母鹿迈步便走。 熙让走了几步,见到两只小鹿仍然不肯走,哀鸣着跟着他后面。 多年的打猎生涯,熙让已不知杀死过多少鹿獐猎物,心肠已经变得极硬,见小鹿哀伤鸣叫,他并不为之所动,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还太小,等你们长大了,再来做我的猎物吧。今天饶你们一命,快走吧。” 熙让说着,扛着母鹿径直向前走,不理会两只小鹿的哀鸣。没一会儿,两只小鹿就停止了跟随,瞪着乌黑的小眼睛,哀伤地望着母亲被熙让扛走。 熙让背着母鹿在山间快步行走,很快来到山下的一条山路。 此时夕阳西斜,天色将黑,熙让再走三五里路,在天黑前就可以回到家了。 熙让想到此时母亲一定为他炖好了一锅浓浓的肉汤,奔波劳累了一天,喝上一大碗香浓的肉汤,再与父亲对饮几杯烈酒,啃上几块大骨头肉,人生乐事,若过于此。 家庭的温馨,几次使熙让几乎要放弃回归故国争夺天下的雄心,但他生具大志,家庭虽然温馨,辽国的父母对他也是极好,但他仍然坚持着这份斗志,准备有朝一日,再回故国,夺回被赵匡胤窃取的江山。 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体能,磨练自己的斗志,熙让在十二岁的时侯,就与父亲朵骨里分开打猎了。他知道刚开始朵骨里不放心他,曾悄悄跟随在他后面,等他遇到危险时好出手相助。但他人极机灵,又有斗志,运气也好,并没遇到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所以每次都有惊无险,没用父亲出手相助。后来朵骨里也不再跟踪他,自己去别处打猎。 直到在他十三岁的一天,满身鲜血地扛着一头豹子回来,朵骨里才真正吃惊了,知道熙让终于长大成人了。那次熙让虽然在床上养了一个月的伤,母亲也极担心疼惜他,但他心中却是喜欢的。从那以后,父子分头打猎,晚上回来,喝着母亲阿里屹炖好的骨汤,温好的烈酒,比赛谁打到的猎物多。刚开始熙让比不上朵骨里,但没过多久,两人就互有少多,最近几次,朵骨里已经比不上熙让打得猎物多了。 熙让健步在山路上走着,忽然想到,也许是时侯告别辽国的父母,回到中原去夺回天下了。他虽然极不舍得离开父母,但他已有打算,等到夺回江山,他就把父母接到中原,养在皇宫,让操劳一辈子的父母好好享福。 熙让想到这里,更加急不可耐地想回归中原,他想着今晚就对父母说明,明天一早就回中原。也许父母舍不得他离开,但他会为向父母表明自己的皇子身份,并向父母保证,一定会回来接他们终养天年。 熙让又加快了脚步。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马嘶之声,隐隐夹杂着喝骂和哭泣之声。 熙让一惊,连忙扛着母鹿,躲藏到路边的乱石之中,观察动静。 很快,一队骑着战马的士兵,押着一队老百姓走了过来。看衣着那队士兵是宋兵,那些百姓是辽国的百姓。宋兵虽然只有十多人,辽国百姓有三五十人之多,但宋兵都骑着战马,有人执刀枪,有人执弓箭,押着那队辽国百姓。辽国百姓手无寸铁,不敢与宋兵抗争,只是哭泣哀求。 宋兵不时喝叫打骂,催促快走。辽国百姓哭哭啼啼,相携相扶着走在山路上。这些辽国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形状凄惨之极。 熙让看到是宋兵押着辽国百姓,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些年他在辽国生活,不是没遇到过宋兵到辽境来烧杀抢掠,也经常听到辽国百姓诉说宋兵如何残暴嗜杀,但他认为宋兵与他一样,都是汉人,而且如果他夺取了中原,那些宋兵就会成为他的国民,所以他虽然不满宋兵的暴行,但也不愿去招惹他们,所以都是远远避开,以免发生冲突。 熙让想到这里,目光无意中向那群辽国百姓中扫了一眼,刚要悄悄走开,忽然心头一跳,连忙转头定睛细看,不由呼吸一窒,随即怒火熊熊升腾上来。 原来那群辽国百姓之中,竟然有熙让的父母朵骨里和阿里屹。朵骨里满身鲜血,双手被缚在身后,左腿有伤,走路一拐一拐,显然是经过一番搏斗之后,被宋兵所缚,看起来十分狼狈,但眉宇之间并不屈服,脸上表情显出倔强和仇恨,但顾虑身旁妻子的安危,所以不再抗争,只是紧咬牙关,默然前行。阿里屹扶持着丈夫蹒跚而行,低声哭泣。 熙让看到父母被宋兵所掳,心头又惊又怒,当下把肩上的母鹿扔掉,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在弓上,大喝一声,跳到一块岩石上,箭镞对准为首的宋兵,大喝道:“站住!” 这队宋兵正是马队头率领的那支骑兵,他们的目的就是在辽国制造声势,吸引辽兵出营。宋国和辽国连年战争,两方都极为仇恨对方,不但对对方的士兵见之便杀,就是见到百姓也毫不客气,所以马队头带兵一进入辽境之后,一路烧杀抢掠,贫困的百姓立即杀掉,再焚烧其家园,比较富足的百姓则押回宋境,令其家人拿钱来赎回。朵骨里和阿里屹打猎为生,家境算是不错,所以并没有立即被杀,准备押回宋境。 马队头等人抢掠已足,估算辽兵不久即将来到,所以正要押送这群辽人撤回宋境,忽然见到有人拦路,还以为是大队辽兵来到,都大吃一惊,待看清只有一个半大小子,只是虚惊一场,不由都狂笑起来。 马队头一边笑,一边催马上前,用红缨长枪指着熙让说道:“嘿,小子,你胆子不小呀,不怕死吗?” 熙让冷笑道:“你要有胆子,去找辽国官兵打仗呀,欺侮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马队头哈哈大笑:“辽国的官兵我们要杀,辽国的百姓我们也要杀。” 熙让道:“你要杀别人,我不管,只要你放了他们两人,我就放你们回去。” 熙让说着,向朵骨里和阿屹里一指。 朵骨里和阿屹里都看到熙让,大吃一惊,两人都用辽语大喊,叫熙让不要管他们,快快逃命。 熙让用辽语喊道:“爹,娘,你们不要怕,孩子一定救你们出来。” 众宋兵见熙让大言不惭,都哈哈大笑,以为玩笑。 马队头眯着眼睛,看着熙让,忽然说道:“你小子的宋语很纯正呀,你是宋人?” 熙让冷哼一声:“我不是宋人,我是中原人。” 马队头笑道:“中原人不就是宋人?看在你是宋人的份上,我倒可以饶你不死,你快逃命去吧。” 熙让道:“你放了他们,我才走。” 马队头回头看了看朵骨里和阿里屹:“他们是你什么人?” 熙让道:“他们是我父母。” 马队头脸色大变,勃然震怒:“你堂堂一个宋人,竟然认辽狗为父,我最痛恨你这种认贼作父的东西!你要我放你父母?好,我便放给你看!” 马队头说着,忽然回身一枪,刺入朵骨里的胸膛。另一个宋兵狂笑声中,也抽出腰刀,纵马上前,一刀斩在阿里屹的头顶。朵骨里和阿里屹双双倒地。 熙让睚眦欲裂,大吼一声,手臂肌肉虬结,拉满铁弓,瞄准马队头,手中的雕翎箭嗖得飞出,直射马队头。 第四十三章:杀父之仇 他本想救出父母,没想到却连累父母送命,心中痛极恨极,这一箭含恨而发,劲道十足,直取马队头。 马队头以为熙让只不过是个半大小伙子,没想到弓箭竟然如此有力,躲闪已经不及,连忙用枪去拨箭身,试图打落箭身,但这一箭十分有力,马队头只是拨转了一点,箭身仍然直射过来,正中马队头的脸部,登时惨叫一声,摔落马下,当即死去。 宋兵大乱,震怒之下,纷纷向熙让纵马奔来,有人射箭,有人持长枪冲锋,有人执钢刀奔来。 众辽百姓见到宋兵顾不上他们,发一声喊,四散奔逃而去。 熙让怒极恨极,虽见宋兵势众,气势汹汹而来,他并不逃走,而是准备全歼这股宋兵,他射了一箭之后,又迅速取箭,连发两箭,把两个正搭弓向他射箭的宋兵射落马下,箭箭穿喉而过。 宋兵虽然都箭术不错,但骑在马上,毕竟不如熙让站在地上平稳,所以宋兵的箭没射到熙让,反而被熙让射死两个。熙让看到宋兵穿着盔甲,所以他专射宋兵咽喉,果然矢矢射中。 此时宋兵只有八骑,全都向熙让包围而来。 熙让正在再向箭壶取箭,这时一骑宋兵已经冲到他面前。这宋兵是骑兵的中队头,这次来袭的宋兵之中,除了马队头之外,就属他的官职最大。 那中队头手中长枪向熙让迅速刺来,熙让来不及取箭,用铁胎弓把中队头的长枪一拨,但中队头纵马而来,人借马势,这一刺力道极大,熙让虽然拨开了长枪,但被余劲摔倒在地,却也幸好躲过了两支宋兵射向他胸口的箭。 熙让在地上一个翻滚,手中已经抄到一块石头,向刚才刺他的中队头扔去。那中队头刚骑着战马冲倒熙让,战马从熙让的身上冲过去,中队头勒转马头,刚要回头再刺熙让,却不防熙让一块石头扔来,正中这中队头的脸部,中队头啊呀一声,从马上摔落下来。 那中队头十分强悍健壮,从马上摔下之后,用袖子一抹脸上的鲜血,立即抽出腰刀,步行向熙让冲杀过来。 熙让扔掉石头之后,立即伸手向箭壶中取箭,还没搭到弓上,这时两骑宋兵又到,一个执着弓箭,一个执着长枪。执弓箭之人,不等熙让搭上弓弦,一箭射出,正中熙让左臂,穿透而过。 熙让大叫一声,手中铁胎弓落地。 另一执长枪的宋兵已冲到熙让面前,一抖枪上的红缨,熙让只感到眼前一花,长枪已经向他面部迅猛刺来,再难躲闪。 中队头大喊道:“不要杀了这小子,我要活剥他的皮!” 执枪宋兵眼看就要刺中熙让,听到中队头这样一喊,连忙把枪尖向下一沉,不再刺熙让的脸部,改为刺他的肩膀,一枪刺入熙让的右肩胛窝,把熙让刺倒在地。 熙让左右双臂都受了重伤,倒地之时,想用双手支撑身子,却手臂无力,重重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 这时,中队头已经赶到熙让面前,钢刀一伸,架在熙让的脖子上,狞笑一声:“妈的,你再动,再动马上砍了你脑袋!” 熙让脖子上架着钢刀,无法再反抗,但他毫不惧怕,坐在地上,冷冷地盯着中队头。 这时,众宋兵看到中队头已经控制了熙让,都跳下马来,围拢过来。熙让连杀数名宋兵,宋兵群情激愤,对熙让恨极,都要马上砍掉熙让的脑袋为马队头报仇。 熙让坐在地上,用更加仇恨的目光瞪着众宋兵。 中队头恨声说道:“砍了他的脑袋,那太便宜他了,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先把他绑了。” 两个宋兵走上前,一个从腰间取下一根索绳,一个来扭熙让的双臂。中队头见熙让双臂都受了伤,而且被宋兵包围着,认为熙让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就把架在熙让脖子上的钢刀,向后撤了一些。 此时熙让的左手臂上,还插着宋兵的一支箭,他一直坐着没动,好像是等着宋兵来绑他,但当中队头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刀向后一撤时,他突然一咬牙,伸出右手迅速抓住左臂上的箭杆,用力向外一拔,随着箭镞带出一块血肉,他攥着箭杆,反手向正拿着绳子来绑他的那个宋兵的咽喉捅去。 那宋兵正拿着绳子要绑熙让,看到熙让忽然拔箭,已知不妙,急想后退,但已不及,被熙让一箭捅入咽喉,当即捂着咽喉,嘴里嗬嗬作响,倒了下去。 众宋兵又惊又怒,没想到熙让还有反抗之力,竟然又杀了自己一个同伙,惊恐之下,都向后退了两步。只有中队头大怒,一个箭步跳过去,抬起一脚,重重踢在熙让的脸上。熙让眼前一黑,登时昏迷过去。 熙让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折磨醒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一双双带着仇恨的眼睛正瞪着他。这队宋兵共有十一人,竟然被熙让一个没成年的小子杀死了四个健壮的骑兵,此时人人都恨不得马上剥了他的皮 宋兵把熙让的双手反绑在一棵树上,又用另一根绳子绑住他的双脚,使他不能动弹。 中队头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把手指伸进熙让肩胛窝的伤口中,在里面用力搅动着。 剧烈的疼痛使熙让醒了过来。 伤口的疼痛,并没使熙让屈服,反而激起他的倔强和更大的仇恨,他盯着中队头残忍的笑脸,眼中充满了仇恨,目光冰寒如刀。 中队头冷笑:“瞪我是吧?好,我就先挖了你这双眼睛!” 中队头拿起一把短刀,就要来挖熙让的眼睛。熙让忽然张口一吐,一口血痰吐到中队头的眼睛上。 一个宋兵狠狠一巴掌打在熙让的脸上,骂道:“妈的,死到临头还硬!” 中队长伸袖子抹去脸上的血痰,怒极反笑:“我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折磨你三天三夜再死?不,最好不要死,我要每天割你一块肉,叫你活上三年。” 熙让冷笑:“你有什么恶毒的法子,尽管冲着小爷来,小爷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你他妈的还好汉?你就是嘴硬!好,我就先把你的舌头拔出来,再把你的满嘴牙齿打掉,我看你再嘴硬?” 中队头吩咐一声,三个宋兵走上前,一个把熙让的脑袋紧紧地按在树上,两个宋兵就来撬开熙让的嘴巴。熙让也不挣扎,待一个宋兵把手伸向他嘴里时,他突然一咬,咬住了那个宋兵的食指。那宋兵大声惨叫,想抽出手来,但熙让死死咬住不放,把宋兵咬得狼嚎般惨叫。 另两个宋兵大惊,用力捶打熙让的脑袋和脸部,熙让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仍然不松开。忽然那被咬的宋兵大叫一声,把手抽了回来,那只食指却被咬掉下来。 宋兵抱着手指惨叫。 熙让吐掉嘴里的断指,脸上带着报复后残酷的笑意。 一个宋兵大喊道:“郝队头,快杀了这小子吧,这小子不是人,是魔鬼!” 中队头更是气怒交加,大喝道:“按住他的脑袋,老子把刀子捅进他嘴里,乱搅一通,我就不信割不掉他的舌头!” 两个宋兵冲过来,一个按住熙让的脑袋,一个抓住熙让的下巴,不让他乱动。 中队头执着短刀,脸上带着残酷恶毒之色,就要向熙让的嘴里捅去。 就在刀尖刚碰到熙让嘴唇的时侯,突然一支羽箭飞来,从中队头的左太阳穴射进去,箭镞从右太阳穴透出来。中队头哼都没哼一声,当即软软倒了下去。 众宋兵大惊,顾不上再杀熙让,连忙执出兵器,环目四顾。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正站着一个身著白袍的青年将军,引弓搭箭,向这边射来。 箭速极快,又一个宋兵中箭倒地。 此时,只有五个还活着宋兵。宋兵见对方只有一人,又惊又怒,发一喊,都向那白袍将军奔跑过去,准备把那人乱刀分尸。 那白袍将军微微冷笑,不再射箭,待宋兵快要奔到近前,他才悠闲地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声响哨。 这时,周围忽然呐喊声大起,从乱石堆中,四面八方涌出百多名辽兵。这些辽兵虽然没有骑马,但个个手执兵器,精壮剽悍,向五个宋兵包围而来。 第四十四章:报仇雪恨 五个宋兵眼看敌人众多,不由大惧,就想逃跑,但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无处可逃,很快就被辽兵围住,眨眼工夫就被乱刃砍死。 那白袍将军自有部下去收拾残局,他在两个侍从的陪同下,向被绑在树上的熙让走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个侍从点燃火把,照耀着被绑的熙让。 熙让把一切都看在眼中,此时默不作声,望着白袍将军。 熙让在辽国生活多年,看到这些辽兵的装束,和契丹兵大不相同,就知道这是辽国的汉军。 辽国的民族极杂,除了以辽人为主的皮室军,各厢军和乡兵都有汉人和别的少数民族的人。 那白袍将军约有二十七八岁,白面微须,气度沉稳,气派甚大,见熙让被绑在树上,并不立即令人把熙让解开,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熙让。 熙让个性倔强高傲,别人不救他,他也绝不向人求救,当下也是望着白袍将军,默不作声。 这时,副将走过来,用汉语向白袍将军禀报:“报指挥使大人,宋兵共有十一人,被大人杀死两人,部下杀死五人,另有四人不知被何人所杀。” 白袍将军微微一笑,用汉语问熙让:“你知道是谁杀死的吗?” 熙让淡淡地说道:“被我杀死的。” 白袍将军微微一怔:“你一个人,杀死了四个宋兵?” 熙让道:“对,可惜杀得还不够多,只杀死了四个,就被他们抓住了。” 白袍将军微微一笑,吩咐侍从:“把他放下来。” 侍从把熙让解开。 熙让这才道谢:“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白袍将军打量着熙让的伤口,眉头微微一皱:“你伤得不轻。”转头吩咐侍从:“给他包扎一下。” 军中有随行军医,当即要为熙让包扎。 熙让道:“谢谢大人,请把药给我留下,等会我自己包扎。我的父母被宋兵杀死了,我要先安葬我的父母。救命之恩,以后再报。” 白袍将军颇为赞赏熙让不卑不亢的态度,点点头:“好。” 正在这时,忽然号角声响,在黑夜听来,有一种苍凉悲壮之音。 白袍将军脸色微变,转头向号角声来处看去。 众部将也都脸色凝重,望向号角声来处。 很快,一骑战马迅急奔驰而来,马上骑者也是一名辽兵。战马奔到近前,骑士纵身跳下,快步向白袍将军而来,单膝跪地,禀报道:“报指挥使大人,坊子镇我国军营被宋国骑兵袭击,伤亡惨重。” 白袍将军一皱眉头:“有多少宋军?” 骑士道:“约有十数骑宋兵。” 白袍将军大怒:“坊子镇有一百多士兵,他们都是废物吗,怎么会被十多个宋兵袭击成功?” 骑士道:“宋兵有两支骑兵,一支骑兵在这一带袭扰百姓,坊子镇士兵得到消息,派人前来追击这支骑兵,不防军营却被另一股骑兵所袭。那股骑兵突然袭击,冲进我方军营,四处纵火,不过片刻,立即撤退,我军实在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白袍将军道:“宋兵向何方撤退?” 骑士道:“向困龙谷一带撤退。” 白袍将军道:“好,咱们就到困龙谷截住他们,叫他们有来无回。” 白袍将军下令,一个副将打了声呼哨,很快百多骑骏马奔跑而来,转瞬来到近前。 原来白袍将军正带兵在境内巡逻,遇到几个惶恐逃命的辽国百姓,询问之下得知有一支宋国骑兵在这附近,知道宋国骑兵人数不多,白袍将军就想围而歼之,怕大军一到吓跑了宋兵,所以令战马远远跟随,众兵弃马步行包抄而来,没想到正好救了熙让。 白袍将军见军情紧急,急于要追击宋兵,当下跳上一匹健马,回头一看,看到熙让正在望着他。 白袍将军微微一笑,说道:“小朋友,我要去杀宋兵了,咱们以后再见。如果你要参军,可以到南京找我,我叫韩德让!” 白袍将军说完,快马加鞭,奔驰而去。众部将全都上马,紧随其后,纵马扬鞭,奔行而去。 但听号角声响,战马嘶鸣,在黑夜中渐传渐远,众辽军很快就消灭不见,山谷中又恢复了寂寞苍凉。 熙让拿了一支辽兵留下的火把,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惶恐地在山谷中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父母的遗体。 朵骨里和阿里屹倒在一起,全身僵硬,已经死去多时。 熙让心中惨痛之极,膝盖一软,跪倒在父母的遗体前,用衣袖轻轻擦去父母脸上的血迹,望着他们的遗容,他们对他的抚养之恩,舔犊之情,一幕幕闪过。 熙让虽然心肠较硬,但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对他好的人,他也真心以待,这八年来,他是真把这对辽国夫妇当成亲生父母一般对待了。 以前,他只把夺了他柴家江山的赵匡胤当成仇敌,现在宋兵杀死了他的父母,他痛恨宋兵,更超过痛恨赵匡胤,毕竟赵匡胤没有杀死他的父母。 杀父之仇,非报不可! 熙让决定要去杀宋兵,为父母报仇。他虽然心中悲痛,但也知父母已经逝去,不会再活回来。他性格强硬,处事决断,当下忍着悲痛,用石块把父母的遗体掩埋,在坟前叩了三个响头,挺身站起,向辽军奔行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熙让感到双臂伤口疼痛难忍,眼前金星乱闪,他才注意到伤口还在流血不止,当下坐在一块岩石上,拿出辽兵留给他的金创药,胡乱包扎了一下,刚要前进,转眼看到不远处有一匹战马,正在瞪着眼睛望着他。 这匹战马是宋国骑兵的战马,其它的战马都已被辽兵当胜利品带走,只有这一匹战马没被发现,遗在这里。 熙让慢慢向战马靠近,那战马并不惧怕他,站立不动。熙让拉住马缰,跳上战马。 此时他胸臆间满是对宋兵的痛恨,只想着多杀宋兵,为父母报仇,不顾伤口的疼痛,快马加鞭,纵马向辽兵消失的方向奔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第四十五章:困龙谷之战 韩德让率领百余骑精锐骑兵,快马加鞭,向困龙谷方向奔驰。 此时天黑如墨,星月无光,但不时可以望见远处有一团烈焰冲天而起,那是辽兵报警的烽火。战乱之区,宋辽各设烽火台,一旦遇警,白天纵烟,晚上放火。 韩德让率领部下,沿着烽火,一路追袭宋军。 韩德让之父韩匡嗣时任辽国的南京留守,是在辽国的汉人将领中最受器重的一位,驻守幽州燕京,麾下数十万精兵,以拒南方日渐强大的宋国。帐下更有八千精锐之师,分为四营,谓之神武、控鹤、羽林、骁武,其子韩德让为神武都指挥使,统领神武营。 由于宋辽没有正式宣战,非是战时,所以这次韩德让并没有率领太多兵马出营,只带了百余骑例行巡逻,没想到遇到宋兵偷袭,闻报只有十余骑宋兵,也不以为意,当下率兵追杀,准备全歼这一支小股宋兵,以警示宋国,令宋国不敢再犯。 韩德让率兵快马加鞭,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困龙谷。 困龙谷是宋辽边境之间一条狭长十余里的山谷,因路形弯曲似一条蜿蜒的长龙,被夹峙在两边山谷之中,所以人称困龙谷。困龙谷即不属辽国,也不属宋国,因地处偏僻,荒无人烟,而且时常有盗贼流民出没,所以两国都不看重这里,都不派兵驻防。 困龙谷两边山头虽不甚高,但怪石嶙嶙,乱石丛生,看来十分凶险,极易藏匿伏兵。 此时山谷两边山坡上的乱石之中,就藏着两支伏兵。左边山坡中藏着宋军纪通所率的一支骑兵,右边山坡中藏着宋军一大队刘队头所率的一支骑兵。 纪通率领十余位骑兵,伏在山坡的乱石后面,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北方,等待着前来追袭的辽兵。他们虽是骑兵,但此时战马并不在身边,而是藏匿在距离此地约有里余的一处隐蔽山谷,全都马嘴勒环,蹄上包布,因怕战马嘶鸣惊动敌人,不利于埋伏突袭。 纪通率领部下早已做好准备,等待着辽兵的到来。但刘队头突袭辽营成功撤退到此地之后,他们兵合一处,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仍然没见到前来追赶的辽兵,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以为辽军没派兵追赶。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纪通旁边是骑兵队的严队头。严队头性格火爆,最沉不住气,此时见辽兵一直没到,不由耐不住性子,向纪通凑近一些,低声说道:“都头,辽狗到现在还追来,可能是害怕我们大宋,不敢追来了,咱们撤吧?” 纪通道:“再等一等,咱们布置了大半夜,又挨冻了大半夜,如果不杀他几个辽狗,咱们捞不回本钱。” 严队头望了望天色:“可是这天快要亮了,如果天亮后辽狗再来,咱们的计划很难奏效……” 正在这时,一个正把耳朵贴在石头上伏地听声的骑兵,忽然抬头说道:“都头,有一队骑兵正在赶来!” 众宋兵都悚然一凛,抬眼望去,凝神静听。 很快,众宋兵就听到马蹄声声,隐隐而来,初时还不清晰,但很快就蹄声大震,声如奔雷,正沿着山谷奔驰而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北方有一条火光正在快速移来,显然是追赶的辽兵到了。 纪通脸色凝重,低声道:“辽狗到了,大家快快准备!” 众宋兵都精神一震,各自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追赶而来的辽兵,正是韩德让所率的一支辽兵。 韩德让带兵追赶宋兵,由于一路上没有遇到宋兵伏袭,所以韩德让不免有些大意,以为这一小股宋兵只顾逃命,不敢设伏,是以他一路纵骑,带人直入困龙谷深处。 由于山路狭窄,百余骑辽兵不能齐头并进,最多只能三五骑并行,排成一条长龙,手执牛油火把,在山路上奔行着。 韩德让虽然急于追赶辽兵,但他毕竟机警过人,见到前方的山路越来越狭窄,两边峙立的山峰越来越险峻,忽然悚然一惊,连忙勒马。 众骑士见前面的头领勒马,也连忙勒马停下。众辽兵骑术精绝,虽是纵马奔驰之下紧急勒马,但队形毫不混乱。 副将问道:“指挥使大人何故勒马不前?” 韩德让抬头看着两边的山势,皱着眉头说道:“此处地形险峻,若是宋兵在此埋伏,只怕……”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尖锐的呼啸声起,前方的左边山坡上传来轰轰隆隆的巨响,突然滚落无数块大石,把前面的山路堵塞住,随即又是无数乱石从山坡上滚滚而下,砸向辽兵之中,死亡无数。 韩德让情知中了宋兵的埋伏,虽然吃惊,但毫不慌乱,大声命令部下调转马头,向回撤退。 但听又是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在辽兵的后方,突然从右边山坡下滚落无数块大石,轰隆之声中,堵塞住后退的山路,同时无数的大石滚滚而落,砸向辽兵之中。 两边山坡都有石块滚滚而下,夹击而来。大石滚落而下,登时砸死无数的辽兵和战马,一时间战马悲嘶,人声惨叫,划破了深夜的静寂。 韩德让大声喊道:“不要乱,快快下马还击!” 韩德让和众辽兵跳下战马,以战匹为掩护,抽出弓箭,向两边的山坡中乱射。 这时,纪通所率骑兵队与刘队头所率骑兵队,都已把提前准备好的石块用完,当下拿出弓箭,居高临下,向被围堵在山路上的辽兵射击。 宋兵的箭镟上都绑着燃烧的牛油和布团,触物即燃。辽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战马却惊惧火焰,疼痛之下难以控制,一时间战马乱奔,在狭窄的山路中乱蹿,践死踏伤无数的辽兵。 不过一柱香时间,百余名辽兵,已经死伤大半,只有三四十个还活着辽兵在狼狈抵抗,但情形岌岌可危,很快就有被宋兵全歼的危险。 第四十六章:铁骑纵横 韩德让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平时智计过人,调度千军万马指挥若定,屡立战功,威镇宋辽边境,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阴沟里翻船,在这一个小山沟里遭遇宋兵伏击,被打得狼狈不堪,实是平生未遇之奇耻大辱。 韩德让惊怒之下,脑子反而比平时更加清醒,见宋兵居高临下射击,占尽优势,而辽军被困在中间,处于挨打的劣势,唯有突围而出,才能与宋兵一决生死,当下抽出腰间长剑,大喊一声:“大辽的健儿们,跟我冲出去!” 韩德让当先弃马步行,向堵塞山路的大石块奔跑过去,一边奔跑,一边拔打射来的箭支。众辽兵发一声喊,都跟随在韩德让身后跑去。 那堵塞山路的石块并不甚高,虽能阻碍战马跳跃,但却不能阻碍人力攀登。韩德让等人很快就爬过石堆,脱出被围之境,但在突围之时,又被射死十数名辽兵,只有二三十个辽兵逃了出来。 纪通看到辽兵想逃,迅速估测形势,辽兵只有二三十人,而且多数带伤,自己这边二十余位大宋健儿,只被辽军乱箭射中三五位,还有十五六员可战之士,虽然比辽兵人数少了一半,但宋兵士气正盛,辽兵士气低落,不如全歼这支辽兵,大震宋国威风。 纪通想到此处,拔出腰刀,大喊道:“大宋的健儿们,不要放跑了这帮辽狗!全歼了这帮辽狗,回去之后,我为兄弟们庆功!” 纪通大喝一声,带领部下向山坡下冲去。众宋兵人人雀跃,抽出钢刀,呐喊着冲下山坡。 另一边山坡埋伏的刘队头等人,看到纪都头要与辽兵打贴身战,也不甘示弱,率军而出,手舞钢刀,呐喊着冲了下来。 两边山坡的宋兵冲击而来,再次把刚突出困境的辽兵围住,双方在山路上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被扔在地上的数支牛油火把的火焰闪烁不定,明灭之间,可以看到人影纵横,刀光剑影,伴随着愤怒的嘶吼声,凄厉的惨叫声,形成一幅悲壮惨烈的画面,画面中不时有刀剑刺入体时跌倒的人影,刀剑拔出时喷溅的鲜血,被砍飞的人头,被斩断的四肢…… 这困龙谷成了人间练狱! 战斗惨烈异常,双方死伤惨重。宋兵冲下来时只有十五六人,并没受伤,辽兵虽然有三十余人,但多数受伤,论作战实力宋兵占据上风,所以刚一交战,宋兵很快就杀死了二十多位受伤的辽兵,只有十多位辽兵还在咬牙苦战,但宋兵也伤亡了三五人,现在双方都只有十多位还活着的人员,实力相当。 辽兵困兽之斗,反激发了斗志,更愤恨宋兵杀死近百名战友,所以人人奋战。宋兵痛恨辽兵多年,这时好不容易占据一次上风,又杀了近百辽兵,可说是从未有过的痛快之事,所以也是奋勇当先,欲全歼这股辽兵,以报多年被欺压之仇。 双方厮杀惨烈,刀砍枪戳,剑刺棒砸,厮杀不过一柱香时间,双方都只有三五位人员还站立着,但也全都受了重伤,却犹在厮杀不止。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晨曦初露,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之色。 韩德让全身浴血,白袍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即有自己的血也有敌人的血,他虽然身手超过常人,但这种贴身肉搏,刀枪乱戳之下,不是全靠好身手可以解决的,除身手好还要靠机警和运气,所以他也受了重伤,但仍咬牙苦战。 辽兵之中还在战斗的,除了韩德让,还有副将与另一个辽兵。三人迎战五个宋兵。 纪通也受了重伤,还战斗的宋兵,只有他和刘队头以及严队头,另外还有两个宋兵,共有五人。两个宋兵合力围杀一个辽兵,刘队头与辽军副将正在苦战。纪通与严队头合围韩德让。 纪通与严队头双战韩德让一人,犹自处于下风。三人都受了伤,鲜血染红了战袍。 这时,那两个宋兵正在围攻一个辽兵。辽兵手执狼牙棒,舞得呼呼作响,两个宋兵难以靠近。一个宋兵终于觑准机会,忽然大喝一声,猱身而上,一刀刺入辽兵的腋窝之下。辽兵大吼一声,并不后退,仍然猛扑过来,一棒把宋兵的脑袋砸烂。刺进辽兵腋窝下的钢刀直透体内,竟从腋下穿透,从前胸而出。另一个宋兵眼见战友被杀,心中大怒,一刀砍下,把那辽兵的一条胳膊斩断,辽兵的胳膊连同手中的狼牙棒落地。宋兵随即又是一刀,狠狠向辽兵的脖子砍来。 辽兵的右手手臂连同狼牙棒落地,鲜血狂涌而出,身形摇摇欲坠,他却狞笑一声,忽然一伸左手,抓住透体而出的钢刀刀尖,用力一折,体内的钢刀竟然被他折断,他把手中的刀尖猛然刺进宋兵的咽喉。 宋兵的咽喉中刀,在同一刹那,他手中的钢刀也砍中了辽兵的脖子,两人同时倒地死去。 刘队头与辽兵副将正在搏斗,两人各使一把钢刀,打得难分难解,势均力敌。忽然,两人都大喝一声,一刀向对方迎头砍落。辽兵副将的头盔在战斗中已经掉落,刘队头这一刀深入辽兵副将的脑袋,眼看不能活了。刘队头的脑袋上还戴着头盔,所以辽兵副将这一刀并没有砍中他的脑袋,只砍在头盔上,但巨大的冲击力仍然把他震昏,昏倒在地上。 此时战场只有纪通和严队头还在围攻韩德让。 战场上尸横遍野,还有些重伤未死的伤者在呻吟残喘,只有他们三人还峙立着,犹在苦斗不休。 韩德让眼看自己这方只有自己一人还有作战力,而对方还有两人,如果不速战速决,只怕今日要送命在这困龙谷。 韩德让想到这里,奋起神勇,蓦地大喝一声,一剑斩向纪通。纪通连忙用钢刀一架,刀剑相交,火星迸射。韩德让忽然飞起一腿,踢中纪通的心窝。这一脚力度甚大,虽然隔着护心镜,纪通仍然难以吃消,被踢得向后摔倒,一时间难以站起。 严队头见有机可乘,一枪向韩德让的后颈刺来。韩德让并不回头,忽然向下一蹲,长枪从他头顶刺过。严队头用力过猛,收势不及,整个身子从韩德让背上摔了过去,跌落在韩德让的面前。韩德让一剑向严队头斩下。严队头大惊,连忙举起枪杆架住这一剑。韩德让剑术了得,手腕一翻,剑身一转,改劈为刺,直刺严队头的脸部。严队头连忙一扭脑袋,这一剑划破他的脸颊,刺入地下。韩德让见一剑没刺中严队头,正欲拔剑再刺。此时贴身而战,枪杆长大,转动不灵,严队头连忙弃了长枪,双手抓住韩德让的剑身,不使韩德让拔出长剑,严队长的双手攥住剑身,双手被锋厉的剑身割得鲜血淋淋。韩德让难以抽剑,突然飞起一腿,踢中严队头的脑部。严队头被踢得翻滚出去,脑门正碰上一块大石,登时昏迷过去。 韩德让清除障碍,冷笑一声,执剑向纪通走去。 第四十七章:死伤惨重 纪通被踢中心窝,胸臆内苦闷难受,难以站起身来,只能眼看着韩德让一步步走过来,他知道性命难保,当下也不畏惧,只是怒视着韩德让。 韩德让从衣着分辨出纪通是宋兵的首领,只有杀死此人,才能稍雪此次耻辱,当下走到纪通面前,也不多言,举起长剑,就向纪通的咽喉刺去。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大喝,一名小宋兵突然从面前的大石后飞身跳下,双手执刀,向韩德让当头砍下。 韩德让不及伤敌,先护自己,举剑一挡,架住钢刀,同时飞起一腿,踢中小宋兵的小腹。小宋兵身在半空,被踢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一时爬不起身。 韩德让执剑向那小宋兵走去,欲先杀这名小宋兵,再杀纪通。 小宋兵被逼得跌坐在地上,向后退去。 韩德让步步逼近,走到小宋兵面前,正欲举剑砍下,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他看到了小宋兵的相貌,忽然吃惊地说道:“怎么是你?” 这名小宋兵正是熙谨。 熙谨跟随而来,由于黑夜之中,难以追踪宋兵骑士,所以直到战斗尾声才赶到困龙谷,并没赶上最惨烈的战斗。他赶到时只看到一名辽军将领欲杀纪都头,他不及多想,飞身而出,救了纪通,自己却身陷危境。 韩德让把熙谨认作是熙让了,才忽然吃了一惊,但仔细一看,两人相貌虽似,但还是有所不同,这才知道认错人了,又冷笑一声,举剑砍下。 熙谨眼看韩德让目含杀机,举剑杀来,只有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杀,没想到韩德让忽然说了那句莫明其妙的话,熙谨也怔了怔,不明此话何意,但他来不及多想,这时韩德让的剑已经砍向他的脸部,他忽然手中摸到一物,却是一支断箭,连忙用手中断箭向韩德让刺去。 韩德让这一剑砍中熙谨的脸颊,登时伤口迸裂,鲜血涌出,与此同时,熙谨已经把手中断箭向韩德让刺来,正中韩德让的左颈,登时从左颈刺进,从右颈穿出。 韩德让吃痛之下,手臂本能的向后一缩,这一剑只砍伤了熙谨,却没砍死熙谨。 韩德让本来胜券在握,却没想到竟被一个小宋兵暗算,心中大怒,飞起一腿,踢中熙谨,把熙谨踢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面部着地,登时昏迷过去。 韩德让对熙谨恨极,正欲走向熙谨,再刺一剑结果熙谨的性命,却忽然头脑一阵昏眩,连忙用剑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口的喘息着。 那断箭仍然留在韩德让的脖颈之中,只露出箭羽在外。 此时,纪通已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手执钢刀,正在慢慢走过来,目光冷厉,盯着韩德让。 严队头也清醒过来,用长枪拄地,慢慢站起身,向韩德让走过来。 刘队头也清醒过来,手执钢刀,向韩德让包围过来。 三位宋兵呈合围之势,眼喷怒火,向韩德让包围而来。 韩德让脖颈中箭,身形摇摇欲坠,已经无力再战,眼看宋兵围过来,知道此次难逃性命,但他凛然不惧,以剑拄地,嘴角噙着冷笑。 眼看三名宋兵就要包围韩德让,韩德让性命不保。 突然一声马嘶,一人纵马而来,向韩德让奔去。 此人正是熙让。 熙让跟踪辽兵而来,来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只见到韩德让被三个宋兵包围,他不顾危险和伤口的疼痛,纵马上前,要救韩德让。 熙让奔到韩德让近前,快速说道:“将军,我来救你!” 韩德让看清是熙让,所以并不挣扎,任熙让一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提到马上,放在马背,快马加鞭,又向远处奔驰而去。 熙让策马而来之时,熙谨正在昏迷之中,脸部着地,所以熙让并没看到熙谨,也不知道韩德让是被熙谨所伤,所以他救得韩德让之后,迅速逃离此地。熙让虽然英勇,但并不鲁莽,他知道宋兵有三人,如果硬拼,不但自己很难活命,更救不了韩德让。韩德让对他有救命之恩,先救恩人要紧,以后再杀宋兵。 由于熙让突如其来,突然而去,纪通三人想要包围截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熙让把韩德让救走,追之不及。 刘队头并不甘心,他受伤较轻,眼看熙让骑马逃走,当下取出弓箭,蓄劲而发,一箭射向已经远去的熙让,却正中熙让的后肩。 熙让的身形在马背上晃了一晃,但并没摔落马上,仍然纵马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此时太阳还没出来,东方天空一片赫褚色,红如鲜血。 纪通三人在战斗中侥幸而活,此时望着惨烈的战场,遍地的尸体,都不由感到深深地后怕和沉重的悲痛。 纪通被韩德让踢中心窝,一直胸臆闷痛,此时战斗结束,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忽然消失,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伸手抚着心口,紧皱着眉头。 刘队头和严队头连忙来扶持纪通,把纪通扶到一块平稳的大石上坐下。 纪通喘了两口气,望着惨烈的战场,忽然叹了口气,虎目含泪,喃喃说道:“胡队头他们现在还没赶来,很可能已经遭到辽狗的毒手。三十多位大宋健儿都牺牲在此,我纪通有罪啊!” 刘队头劝慰道:“都头不必自责,我等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是荣耀之事。他们是大宋军健,为杀辽狗而死,更是无上的荣耀。” 严队头也劝道:“不错,我们虽然牺牲了三十个兄弟,却杀了百多条辽狗,这场仗打得划算。要我说,都头不但无罪,反而有功,郭大人一定重重有赏!” 纪通摇摇头:“我上战场杀敌,岂是为了功劳?算了,这些事先不说了,看看还有活着的兄弟吗,有活的,尽量带回去,实在救不活的……唉,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刘队头答应了一声,又问道:“牺牲的兄弟呢?” 纪通道:“咱们三人都受了伤,就算有心也无力了。牺牲的兄弟,等咱们回去,再教营中的兄弟来收拾,把遗体带回大宋的国土。” 严队头自去收拾战场,检查是否还有活着的战友,如果伤势较轻就带回去,伤势较重,就补上一刀,免得受苦。若有还没死的辽兵,那也给一个痛快。 刘队头也要过去帮助严队头,纪通忽然叫住刘队头。 纪通指着不远处俯倒在地的熙谨,说道:“不让他来,他还是来了,想不到是他救了我一命。看看他还活着吗?” 刘队头走近熙谨,把面部朝下的熙谨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熙谨满脸鲜血,右脸颊一道长长的刀伤,从眼角直到嘴角,伤口翻开,可看到里面的骨头,鲜血正在泊涌而出。 刘队头不由心头一紧,连忙伸手一探熙谨的鼻息,隐隐还有呼吸。 刘队头抬头对纪通说道:“纪都头,他还活着,可是,可是只怕救不活了……不如给他个痛快吧?” 纪通坚定地说道:“这孩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而且他还年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给我带回去。” 刘队头有些为难:“都头,他脸上受了伤,就算活过来,这脸容也毁了……” 纪通怒道:“男子汉大丈夫,活在天地之间,难道是靠脸吗?脸貌毁了算什么?只要骨头是硬的!” 刘队头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蹲下身来,为熙谨擦去脸上的鲜血,但伤口的鲜血狂流不止,他只好扯下衣袖,包扎住伤口,不一会儿,衣袖就被鲜血湿透。 严队头已经简单的打理了一下战场,把还没死去的辽兵全部杀死,无法救活的战友也给了一个痛快,只救回了两个伤势较轻的宋兵。 纪通为防再有辽兵赶来,此地不宜久留,下令撤退。 纪通自己行走,严队头照顾两个伤兵,刘队头背着犹在昏迷的熙谨。 众人赶到藏马之处,骑了战马,回转宋营而去。 第四十八章:舍命护送 熙让带着韩德让纵马而逃,奔驰了十多里后,回头看看没有追兵,连忙停马,把韩德让扶下马来。 只见韩德让气息微弱,脖颈处还插着那支断箭,伤口处仍在流血。 熙让知道此时不能把断箭拔出,如果拔出,韩德让立即就会流血而死。韩德让对他有救命之恩,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韩德让的英气已经使他深深佩服,此时眼看恩人身受重伤,他却束手无策,不由急出一身汗,眼中含泪。 韩德让由于箭伤,神智忽而清醒,忽而迷茫,此时他慢慢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熙让正含着泪水,轻轻笑了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把泪擦干。” 熙让擦干泪水,说道:“将军,我怎么才能救你?你告诉我,就是刀枪箭雨,我也要救你。” 韩德让笑了笑:“你把我送到南京,送我到留守府,自有人救我。” 熙让大吃一惊:“你,你是南京留守韩将军之子?” 韩德让笑了笑,此时他十分疲惫,每说一句话,都要消耗极大的精力,所以他不能多言。 熙让看到韩德让如此情形,也不再多言。 此时他后背还插着宋兵射中他的箭支,当下他反手把箭拔掉,脱掉外衣,从后背缚过来系在胳膊下面,算是简单包扎了背上伤口,然后又把韩德让扶到马上,他坐在韩德让背后,扶持着韩德让的身体,免得韩德让摔落马下。 熙让快马加鞭,向南京赶去。一路之上,韩德让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俯在马上昏昏沉沉。 熙让虽然心中焦虑,想快马加鞭,但又顾虑韩德让的伤势,所以不知是快马加鞭的好,还是缓缓而行的好。他虽然想为韩德让找一辆马车,但马车拉着车厢,速度肯定会慢,可如此骑马而行,又会颠簸韩德让的伤口,使熙让十分为难。 但不顾熙让如何为难,两人还是骑着战马,向南京奔行。一路之上,他们的情形引起不少行人的观望,熙让本不想理会,只想着尽快赶到南京,把韩德让送到留守府,但又一想,这种样子行路,很容易被当成强盗,如果遇到官兵,发现自己带着受伤的韩将军之子,那时侯自己分辨不清,被官兵杀死倒是小事,耽搁了救治时间才是大事。 熙让想到这里,再不迟疑,看到路上一辆无篷马车正迎面而来,他跳下战马,拔出韩德让腰间的宝剑,劫了那辆马车。马车主人看到熙让满身鲜血,如凶神恶煞一般,哪敢争执,任熙让把马车抢去。 熙让在车身上铺上干草,把韩德让抱到车上,他自己坐在车辕赶马,催马而行。虽然速度比不上战马,但车行比战马上稳定,韩德让也少受颠簸之苦。 正行之时,韩德让的神智又清醒了一些,在车上缓缓睁开眼睛,忽然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熙让一边赶马,一边说道:“回将军,我叫隆运。” 韩德让道:“你是汉人吗?” 熙让:“我虽是汉人,却是由辽人抚养长大的。” 韩德让笑了笑,说道:“今天刺伤我的那个宋兵,长得倒是跟你挺像的,不知会不会是你的兄弟……” 熙让心头一惊,连忙回头问道:“将军,你可看清了?那人真得跟我很像吗?他多大年龄?” 熙让一连声的问着,但韩德让却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不回答熙让之言。 熙让心头疑惑,思潮起伏。 这八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同胞弟弟熙谨,但却无从得知熙谨的消息,他不知道熙谨是死了还是活着,不知熙谨现在何方,忽然听到韩德让说有一个与他相似之人,他心情激荡,第一个就想到会不会是熙谨。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认为熙谨与他一样,痛恨赵宋的皇帝,熙谨怎么会当了宋兵,侍候赵宋的皇帝?肯定是韩德让看错了,再说了,天下长得相似的人不是没有,那个宋兵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弟弟呢? 虽然熙让这样劝说自己,但仍然感到疑惑不安,患得患失,他准备等韩德让清醒之后,再详细问他。 但韩德让一直没再清醒过来,躺在车上昏迷不醒,若不是熙让探出他还有些鼻息,只怕会认为他已经死去。 天色落暮时分,熙让终于赶到南京的南城门外。 南京,又称燕京,是当时辽国的南京,现在的北京。 南京虽然是辽国五京之一,但若论城郭宽大,市面繁华,虽辽国上京也有所不及,只有中原的宋国汴梁开封可比。 熙让赶到城门的时侯,天色已经快要黑了,守城士兵正在关闭城门。 熙让驱赶马车,来到城门口。他这些年虽然居住在辽国,但一心只想着长大之后回转中原,所以对辽国的事情并不关心,是以虽说所居之地距离南京不远,却从没到过南京,这一路行来,都是沿途问路才赶到的。 十多个执戟士兵正站在城门口,城内士兵准备关闭城门,看到熙让仍然驱马赶来,两个执戟士兵迎上前来拦住马车,大喝道:“站住,今日城门关闭,明天再来吧。” 熙让跳下马车,大喊道:“留守大人的公子韩德让将军受了重伤,需要急救。” 众士兵半信半疑,上前查看,果然看到躺在车身上的韩德让。士兵都认识韩德让,眼看韩德让伤得如此之重,人人大惊失色,连忙飞报守城使周刚。 守城使周刚大惊,吩咐打开城门,护送韩德让进城,同时派人挟持熙让,一同送往留守府,并派人飞马先报留守府。 第四十九章:南京留守 南京留守府,座落在南京城正中,座北朝南,庭院宽阔广大,不但府外有重兵巡逻,府内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 此时,府中已经华灯初上,府内的大厅中,更是灯光通明。 辽国南京留守韩匡嗣,正面带忧虑,在厅中来回走动,显得心神不宁。 宋兵侵袭边境的消息,早报到留守府,韩匡嗣认为只是一小股宋兵,并不在意,因为这些年来,宋辽两国之间时常会有这种小股骑兵相互侵袭的行为,根本动摇不了本国的根基。随即又接到消息,儿子韩德让带兵追击宋兵,韩匡嗣也没在意,儿子韩德让英勇果敢,智计过人,尤在他之上,由德让出击追袭宋兵,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这些年来儿子从没出过差错。 韩匡嗣现在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韩德源性格轻浮,不受他所喜,只有次子韩德让少年英武,深得他心,更兼妻子在生产德让之时死去,他对德让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好像从德让身上能看到亡妻的影子。 可是这次儿子去追击宋兵,为何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回来?儿子生性谨慎,与宋兵作战,无论胜败,都会有奏报不断传来,这次只是追击一小股宋兵,应该是速战速决,捷报早就应该传到,就算没有追到宋兵,也该回来了。 韩匡嗣不知今天怎么回事,只感到心惊肉跳,坐卧不安,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难道是儿子出了什么事的不祥之兆? 正在韩匡嗣心绪不宁之时,忽然有兵士快马来报:“韩指挥使身受重伤,现正送来府中。” 韩德让时任神武营指挥使,兵士皆称韩德让为韩指挥使,以区别韩匡嗣的韩将军或韩大人。 韩匡嗣大惊失色,连忙吩咐快请军医前来,同时快步出厅,向府外赶去。 韩匡嗣带着众部将快步走出留守府,数百名兵士正护送着一辆无篷马车前来,马车上躺着重伤的韩德让,守城使周刚和两个兵士在马车上小心翼翼地侍候着韩德让,不敢移动他。赶马车的也是一位士兵。 熙让被几个士兵挟持着,押在马车后面行来。 韩匡嗣连忙速步来到马车前,看到儿子韩德让的脖颈中犹插着一支断箭,气如游丝,神智不清,不由心中大痛,目中落下泪来,几乎难以自持,长长吸了口气,才冷静了一些,连忙吩咐把儿子送到府中静室,速唤军医前去救治。 众人不敢轻易移动韩德让,连忙打开府中的偏门,把马车直驱进府,一直行到一处庭院,院门狭窄,马车再不能进,这才停下马车,众人携手,小心翼翼用软架把韩德让抬下马车,送进一间静室。 几名军医匆匆而来,连忙为韩德让救治。 韩匡嗣待军医在静室中为韩德让救治之时,才稍微松了口气,转头问身边的守城使周刚:“德让出了什么事?” 周刚说道:“末将不知,指挥使是由一个汉人小子送来的,据那小子说,指挥使是被宋兵所伤。” 韩匡嗣道:“那个人呢?” 韩府一士兵禀报:“那人现正关押在柴房,等侯大人发落。” 韩匡嗣道:“把他带到大厅,我有事问他。” 士兵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韩匡嗣带着周刚和几个部将,来到大厅。 很快,熙让在几个士兵的挟持下,来到大厅。他虽然没有被绑缚,但被众兵士挟持而来,明显没有自由。 熙让进了大厅,看着韩匡嗣问道:“您是留守大人吗?” 韩匡嗣点点头:“你是什么人?” 熙让拱了拱手:“拜见韩大人。回禀大人,我名叫隆运。” 韩匡嗣道:“我儿子出了什么事?” 熙让道:“宋兵侵袭边境,韩将军带兵追击宋兵,在困龙谷中了宋兵的埋伏,我大辽部队全军覆灭,只有韩将军一人幸存。” 韩匡嗣一皱眉头:“全军覆灭?你不是我大辽军人吗?” 熙让说道:“我不是军人,因被韩将军救过一命,所以拼死救回韩将军,以报其恩。” 旁边的周刚冷笑一声:“你小子是汉人?” 熙让听出周刚语气不善,当下斜睨了周刚一眼,昂然说道:“不错,我是汉人又如何?” 周刚哼了一声:“你是汉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宋国的细作,暗害了韩指挥使,又来这里充好人,想混进我方军中,打探消息。” 韩匡嗣也早有怀疑,只是不便明言,现在这疑问由周刚问出,他也不阻拦,望着熙让,看熙让如何回答。 熙让忽然抬起头来,仰天哈哈狂笑两声,又忽然低头,目光如剑,盯着周刚,冷冷说道:“是汉人,就是宋国的奸细吗?那我问你,韩大人是不是汉人?韩德让将军是不是汉人?你是不是汉人?你们都是汉人,难道说你们都是宋国的奸细吗?” 周刚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熙让又望向韩匡嗣,不卑不亢地说道:“韩大人,我只是因令公子救过我一命,我一命还一命,才拼死把韩将军从战场救回来,如果大人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或是不杀我,请容我在府上再留些时间,只要知道将军平安无事,我会立即离开,不会乞求大人的任何赏赐……” 话还没说完,熙让的身子忽然摇晃了两下,重重摔倒在地。原来他也受伤不轻,双臂和后背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只因担忧韩德让的伤势更为严重,才没顾及自己的伤势,全凭着一股血气把韩德让送到府上,现在韩德让已经到府,他这口气一松,又被周刚一激,心情气愤之下,气血翻涌,登时昏迷过去。 韩匡嗣一惊,连忙趋身上前查看,只见熙让的双肩和后背都在流血,不由大怜,说道:“此子伤势不轻,不管如何,先为他救治再说,等我儿醒了之后,再做计较。” 当下韩匡嗣令人把熙让抬进一间静室,吩咐军医前来为熙让救治。 第五十章:留守大人 与此同时,熙谨正在宋营之中,由两个宋国军医救治。 熙谨伤势不轻,虽然没有伤到内腑,神智也已经清醒起来,但脸颊上伤口很深,已经伤及脸骨,只有缝合伤口,才能止血,有希望好转。 两个军医脸色凝重,喂熙谨喝了一些“麻弗散”,先用药水清洗了伤口,又用消毒之后的针线小心翼翼地把熙谨脸颊上的伤口缝合起来。那道缝合的伤口,针线密集,如一条蚯蚓吸附在熙谨的脸颊,看起来十分骇人。两个军医缝合之后,又包扎上干净的纱布,这才罢手,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个军医一直忙了大半个时辰,累得冷流夹背,才结束手术,向纪通汇报。 纪通和刘队头严队头,在另一个房间由另外几名军医医治,他们都受伤不轻,所幸都是些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 纪通自被韩德让踢中心窝之后,一直心胸闷痛,虽然喝了一些草药缓解疼痛,但还是不时发作,没有更好的办法医治,索性不去理会,一边安排兵士前去困龙谷寻回牺牲的宋兵尸体,一边派人向上级汇报此事。 这次行动虽然全歼了百名辽国的精兵,但己方也牺牲了一支三十人的骑兵,而且这次突袭敌营的行动,事前并没向上司请示,不知上司会如何怪责。 纪通所统的这支都营,共有一百余人,骑兵只有三十余人,这次行动,三十余骑兵全军覆没,可以说伤亡惨重,精锐尽失,就算上司不责罚与他,他心头也感到悲痛难安。 纪通正在烦闷不安之时,听说熙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正在静养,也算是不幸中的好消息,微微松了口气。 熙让在留守府养伤,不过三五日就伤势好转很多。 留守府中尽是珍贵药材,韩匡嗣暂时认为熙让对儿子有救命之恩,是以毫不吝啬,令军医尽为熙让所用,所以熙让在军医的精心医治下,很快伤势大好。 这几日之中,一直有士兵看守着熙让,一来是照顾他的起居生活,二来也是防备他逃跑或有所异动,毕竟韩德让没清醒之前,韩匡嗣还不能完全信任熙让。 熙让对自己的伤势并不担心,他一直担心韩德让的伤势,他被士兵软禁,不能亲自前去探视韩德让,所以只能向士兵打听韩德让的伤势情状。 那两个士兵脸有忧虑之色,说韩公子伤势太重,虽有军医全力抢救,但情况不容乐观。韩将军这两日忧愁的衣不解带,一直在担忧韩公子。 熙让的心头沉甸甸地,期盼韩德让能好转过来,但他也知道韩德让伤势之重,只怕难以好转。 这一天午后,熙让正在室中躺坐休息,忽然有士兵前来,叫熙让快跟他们走,说是韩公子今日忽然清醒过来,要见熙让。 熙让大喜,以为韩德让伤势见好,连忙起身下床,跟随在士兵身后,快步去见韩德让。 一路行来,只见遇到的院中之人,人人脸有忧虑之色,并不见喜悦之情。熙让的心头又沉下来,但很快又劝慰自己,这些脸有忧愁之人,也许并不知道韩公子已经好转了。 熙让来到一处院子,只见院子中站满了辽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人人脸色悲痛沉重,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熙让的心头又沉了下来,脚步不由放慢了。 守城使周刚站在阶下,看到熙让走过来,态度和蔼很多,对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将军和公子都在室内,你自己进去吧。” 熙让心头隐隐预感到什么,心头沉重,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慢慢走到那间虚掩房门的静室,停下脚步,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长长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光线暗淡,但能见物。韩德让半躺半坐在床上,脖颈中缠着纱布,脸色十分红润,精神也很充足,正在低声与父亲韩匡嗣交谈着什么。 韩匡嗣的脸色却很沉重,望着儿子,眼神中满是怜悯哀痛,不时点头赞同。 这时,熙让走了进来。 韩德让一转头,看到熙让,脸色一喜,笑着向熙让招招手,说道:“小兄弟,你来了,快过来坐下。” 熙让看到韩德让精神充沛,不由大喜,以为韩德让伤势好转过来,却不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熙让速步上前,来到床前,喜欢地说道:“将军,你醒过来啦,真是太好了!” 韩德让笑了笑,说道:“小兄弟,谢谢你把我救回来,能让我见父亲大人最后一面。” 熙让一怔:“你,你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 韩德让执着熙让的手,转头对父亲说道:“父亲大人,我走之后,请你好好待他。” 韩匡嗣重重点了点头,望着儿子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哀伤。 熙让心中隐隐想到什么,却又不愿承认,强颜笑道:“将军,你说什么呢?你要走吗?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韩德让笑道:“我去的地方,你暂时不能去,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重重握了一下熙让的手,展颜一笑:“小兄弟,咱们下辈子再做好兄弟!” 熙让终于明白,只感到咽喉哽咽,如同堵了一团棉话,说不出话来,鼻子一酸,眼泪不由涌出眼眶。 韩德让笑道:“不是说过你吗,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怎么又哭了?” 韩德让说着,伸手轻轻为熙让抹去脸颊的泪水,转头凝望着父亲,慢慢说道:“爹,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您好好保重,孩儿走了……” 韩德让说到这里,正在擦拭熙让泪水的那只手,忽然软软垂了下去。 熙让看时,韩德让已经含笑闭目而逝。 熙让心头大悲,只感到胸臆之间悲痛难忍,压抑之极,不由仰天悲啸一声,俯在韩德让遗体之上,放声大哭。 三日之前,他的辽国父母离他而去,他在辽国已举目无亲,倍感孤单。自被韩德让所救,虽然只相处短短时间,但韩德让待他甚好,他心中隐隐把韩德让当成亲人,当成大哥一般,没想到现在韩德让也离他而去,他在辽国再也无亲人。他感念身世,心疼韩德让,这一哭之下,眼泪滔滔不绝,难以抑止,直欲把胸中的悲愤全部哭出来。 韩匡嗣虎目含泪,脸色惨然,走上前来,默默地深深地看了儿子的遗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韩匡嗣走到室外,众部将都在院中等侯,看到留守大人脸色,再听到传出的熙让的悲哭,众人都知韩公子已经去世,不由心头悲痛,群情激愤汹涌。 周刚大声道:“将军,指挥使大人被宋狗暗害,此仇不可不报,请将军速速下令,我等统率大军,攻打宋国,荡平易州,为指挥使大人报仇,把杀害指挥使大人的宋狗千刀万剐,以消此恨!” 韩匡嗣脸色凝重,长长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吾儿被宋人暗害,我比诸公更为悲痛,只不过两国交战,非同小可,没有皇帝命令,不可轻易进攻。宋兵屡犯我大辽边境,我当奏请天子,请兵出战,征伐宋国。” 周刚大声道:“奏报皇帝,就算是铁骑传报,这南京到上京,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我等为公子报仇心切,等不及了。” 韩匡嗣庄容说道:“发动战争,非同儿戏,若是没有皇帝命令,那是违犯军法,不可妄为。请诸公稍等,我会尽快禀报皇帝,等侯命令。在此期间,诸公一定要约束部下,不可到宋国闹事,免得节外生枝。” 周刚等人心头不愤,但也知将军所言有理,只好暂时作罢,但人人悲愤莫名,大声痛骂宋兵。 韩匡嗣一边吩咐为儿子安排后事,一边安排士兵铁骑传信,迅速赶赴上京奏请征讨宋国。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韩匡嗣独自走进书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这才放声悲哭。 直到天色昏暗时分,部将禀报已经为韩德让整理遗容,请将军前去,韩匡嗣才走出书房。 韩匡嗣一走出书房,就看到熙让正在书房门外等侯,显然已经等侯多时。 熙让的脸色平静中隐藏着极大的悲痛和愤恨。 韩匡嗣得韩德让临终托言,要他照顾熙让,所以对熙让大有好感,当下温言说道:“孩子,你在这里等我吗?” 熙让点点头:“是的,我正在等大人。大人,我想参军。” 韩匡嗣道:“噢,为什么要参军?你知道打仗很危险吗?随时可能会战死沙场。” 熙让悲痛地说道:“大人,我的父母都被宋兵杀死,我要杀宋兵为父母报仇。韩公子待我很好,他被宋兵杀害,我也要为他报仇。请大人收下我吧!” 韩匡嗣点点头:“好,以后你就在我的帐下听令吧。” 韩匡嗣说完,转身向前行去。 熙让连忙跟随在后。 从此以后,熙让留在南京留守府,跟随在韩匡嗣的帐下,成为一名辽兵。 第五十一章:毁容 熙谨的伤势渐渐好转,已能起身行走,但他早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相貌已毁,就算伤好,脸上也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他揽镜自照,望着缠绕脸颊包扎的纱布,一直不敢解开纱布观看自己的相貌,心头大为烦闷,数日不曾起床。 他现在伤势还没全好,所以没回到营帐居住,仍在军医处的单间医房中静养。肖队头和小军小福都来看望过他,陪他说话解闷儿,但看到他脸上的纱布时,都眼中露出同情之色,不忍地转过脸去。这使熙谨心头更为沉重难受,愈加不敢解开脸上的纱布。 纪通只在熙谨刚醒转时来探望过一次,安慰他好好养伤,自此后一直在忙着安抚牺牲战士的后事,没再来探望熙谨。刚才听得肖队头等人汇报,说熙谨虽然伤势已好,但情绪低落,遂过来看望熙谨。 熙谨正在揽镜自照,望着镜中的自己,他的大半张脸孔都被纱布缠绕着,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看起来像被包裹的粽子。 熙谨想试着解开纱布,但他始终没有这份勇气,生怕看到一张连自己都害怕的怪脸。 纪通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熙谨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一沉,大步走了进来。 熙谨见纪通进来,连忙放下镜子,在床上拱拱手,说道:“见过都头。” 纪通冷哼一声:“你不能下床吗?” 熙谨一窒,连忙起身下床,再次行礼:“对不起,都头,属下失礼了。” 纪通哼了一声,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盯着熙谨:“既然能下床,为什么像个娘们一样,天天在床上躺着?” 熙谨脸色通红,手足无措:“我,我……” 纪通怒道:“你什么你!你以为你的脸毁了,你就可以躺在床上请吃请喝,不参加操练吗?别忘了,你是一名军人,不是没出阁的女人。” 熙谨惨笑一声,指了指脸上的纱布:“都头,我这张脸,还怎么能见人呢?” 纪通盯着熙谨,冷厉地说道:“跟辽狗打仗,你是用这张脸去打吗?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见人?当兵的靠得是好身手,不是靠脸,靠脸吃饭的,那是戏子!” 熙谨很是汗颜,但仍有些想不通,呐呐地说道:“都头教训的是,可是我这张脸……” 纪通道:“这张脸怎么了,不就是被砍了一刀吗?脸上带伤,那不是丢人,那是光荣,是军人的荣耀!看到二大队中队头孔江了吗,他的半个脸都被辽狗砍去了,还不是每天昂首挺胸,活得好好的,咱们军中,谁不敬他三分?都是因为他脸上的那块刀疤!男子汉大丈夫,行走于世,不是靠得这张脸,而是靠得这身骨头,靠得忠君爱国战场杀敌的凛然正气!” 熙谨被训得冷汗淋淋而下,思想豁然而通,登时感到神清气朗,再不为脸孔毁容而担忧,当下庄容向纪通一拱手,朗声道:“都头教训的是,小子受教了。” 熙谨说完,伸手到脑后,缠开纱布的系结,把脸上的纱布一层层解开,把脸孔露出来,呈现在纪通眼前。 纪通看了半晌,忽然笑道:“也不是那么难看嘛。” 熙谨一笑,以为纪通在安慰他,但此时他已对容貌如何,并不放在心上,当下坦然伸手拿过镜子,自己观看。 只见镜中的熙谨,神清气朗,双目凛然有威,额头清洁,鼻梁挺直,嘴唇丰润,右脸颊上,自眼角向嘴角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刀疤还没拆线,伤口仍然殷红如血。只看这道刀疤,虽然显得丑陋骇人,但在熙谨这张俊朗的脸上,却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份独特的男子汉气概,不但不丑,反而比以前更为硬朗英挺。 熙谨望着镜中的自己,也笑了起来。 纪通笑着叹了口气,调侃道:“这人长得俊了,真是羡慕不来,别人脸上有你这样的刀疤,肯定难看死了,你小子却因祸得福,反而更像个男人了。” 熙谨笑道:“多谢都头赏赐这道刀疤。” 纪通说道:“这可不是我赏赐给你的,是那个辽国将领赏赐你的。嘿,咱们莫明其妙跟那个辽狗打了一仗,到现在还不知那小子是谁,死了没有。不过,我看你那一箭伤他很重,八成那小子性命难保……” 正在这时,副都头程度快步走进来,脸色稍显惊慌,拱手说道:“都头,不好了,郭大人要来了……” 纪通吃了一惊,不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郭大人?他到了吗?” 程度道:“先有飞马来报,郭大人随即便到。” 纪通更紧张了。 郭大人就是时任易州巡检使的宋国大将郭进。郭进自幼家境贫寒,因战功升迁成为大宋巡检使,镇守易州一带,西拒北汉,北拒大辽,威震宋辽汉三国。其虽英勇善战,但脾气暴燥,虐杀战俘割掉耳鼻是寻常之事,对自己部将家佣,也极其暴虐,可谓人人惧怕。 纪通突袭辽国,虽然杀死百余辽兵,但也自损三十余骑精兵,是功是过,纪通心中没谱,所以一直借托身上有伤,不敢前去面见郭进,想等郭进怒火稍平,再去请罪或邀功,但没想到郭进竟然亲自来到军营。 纪通只是一个小都头,所辖军营又是一个以屯田为主的军营,并不受郭进器重,郭进甚至有可能不知有这所军营,现在突然到这里来,实不知是祸是福。 纪通心头忐忑,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连忙赶去参见郭大人。 熙谨跟随在后,随着纪通走出医房。 纪通连忙整顿好部下,率众排好队列,一起走出军营大门,在门外恭侯郭大人的到来。 很快,数十骑宋兵飞骑赶来,奔腾之下,带起阵阵黄尘,来到军营门前。 为首的正是大宋巡检使郭进,后面跟着数十个部将。众人纵马而来,战马还没停稳,郭进已经飞身跳下,大笑着走了过来。 郭进身材高大肥胖,比常人高出一头有余,比常人也肥了一倍有余,但动作却矫健灵活,完全没有胖子的臃肿笨重。他粗眉高耸,眼大如环,有着一篷又黑又浓的大胡子,看起来如同天神,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但此时郭进却显得心情很好,跳下马之后,大笑着向军营中人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道:“谁是纪通?” 纪通虽看到郭进欢笑,反而心中更为忐忑,因为他知道郭进虐杀战俘时,也是谈笑风生,现在郭进大笑而来,谁知是不是要割他耳朵? 纪通硬着头皮,上前恭敬地行礼:“下官纪通,参见郭将军。” 郭进是见过纪通的,纪通是他的属下,经常拜见他,只是郭进人甚骄傲,部将又多,所以不甚留意纪通,但也有些印像。 郭进走近纪通,大笑着拍着纪通的肩膀,大笑道:“你就是纪通?好,好,好!” 郭进身形高大之极,纪通却身形矮瘦,只齐及郭进胸前,现在又恭身弯腰,更是只齐及郭进腰腹,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身形相形成趣,看来有些可笑。 纪通可笑不出来,不知是福是祸,但又不得不笑,只能硬挤出来笑脸,看起来尴尬之极。 郭进道了三声好之后,指着纪通的鼻子,大声道:“你小子,有功,有功!” 纪通这才舒了口气,恭敬地说道:“下官不敢贪功,只请大人恕下官无罪即可……” 第五十二章:升职 郭进大力的摇晃着脑袋:“不,不,没罪,有功!哈哈哈哈,你小子还不知道你干掉了谁吧?” 纪通委实不知上次交战的辽兵将领是谁,他并不认识韩德让。 纪通一脸懵懂地问道:“请大人指教。” 郭进哈哈大笑,又用力拍着纪通的肩膀,差点把纪通拍进土里去:“哈哈哈哈,好玩,好玩,你把人都杀了,还不知道人家是谁?告诉你吧,你干掉的那兔崽子,是韩匡嗣的儿子,韩德让!哈哈哈哈,韩匡嗣这小子跟老子打了多年的仗,现在终于被老子干掉他的兔崽子,出了一口恶气,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纪通与众兵都又惊又喜,想不到糊里糊涂之下,竟然干掉了辽国南京留守韩匡嗣的儿子。韩匡嗣的儿子韩德让虽然威名远播,纪通等人虽没见过,但人人痛恨韩德让,现在杀掉韩德让,别说损失三十余骑兵,就是损失三百骑兵,也不会受到责罚了,看来这次郭进亲自前来,并不是问罪的,而是来打赏的。 纪通又惊又喜,说道:“下官委实不知那人是韩德让,这都是托大人的洪福,非是下官的功劳。” 郭进大笑道:“你小子会说话,人虽是你干掉的,但那是老子教你们教的好,所以说功劳最大的,还是老子。” 纪通心中好笑,但还是陪笑道:“那是,那是,都是大人教导有方,我等才杀掉辽狗韩德让。” 郭进大笑着:“给老子准备好酒没有?今天老子要在你这里,一醉方休。” 纪通连忙说道:“已经准备好了,恭请大人入席。” 纪通等人把郭进及部将恭迎进大厅,当下开了宴席,由营中几位中队长以上的军官相陪。那些中队头平时哪有机会跟郭进一起喝酒,现在得到与郭进共饮的机会,人人有受宠若惊之喜。 熙谨正在走开,被纪通悄悄拉住,一同进了大厅,坐在纪通的身旁,陪着郭进饮酒。 郭进酒量甚大,连干了十数碗,仍然面不改色,意态甚豪。郭进的部将都早已熟知郭进酒量,所以倒没什么惊讶,但军营中诸将虽然素闻郭大人酒量甚大,但今日亲眼看到,才知所言非虚,都惊得咋舌难下。 郭进心情大好,一边喝酒,一边夸奖纪通有功。 纪通一直陪着微笑,随声附和。他人虽正直,但久历官场,很懂一些变通,所以对上司的恭维之词绝不会少。郭进为人粗鲁,一口一个老子,纪通虽然听着不太舒服,但一来郭进年龄快近五十,大他甚多,二来郭进抗辽有功,纪通素来佩服,所以被郭进占一些口头便宜也没什么。 纪通看郭进心情甚好,趁机进言:“杀掉韩德让非是下官一人功劳,皆是全军士兵之功,尤其是牺牲战士同力协心,才得诛杀韩德让,还请大人体恤牺牲战士,厚加抚恤家属。” 郭进道:“这个自不消说,每位遇难士兵,皆有抚恤金重重赏赐家属。你小子功劳最大,老子要赏你一个营头做做,如何?” 纪通现在只是一个都头,掌管一百人马,而五都为一营,一营有五百人马,营头就是营指挥使了,已经算是宋军中的中层军官,到时人人皆称指挥使,风头大得很,纪通如何不喜? 纪通心中甚喜,但他为人谨慎,也心怀大志,当下按捺住喜悦的心情,恭敬地说道:“谢谢大人的封赏,只不过下官的属部,这次袭击辽兵,三十精骑全部遇难,损失惨重,下官想重组营队,重振军威,把军营打理好之后,再听从大人的调遣如何?” 郭进点点头:“好,你小子有官不着急做,想着干点实事,老子喜欢。这样吧,你快点把军营建好,多招人手,到时侯到老子帐下,老子给你安排个营头。” 纪通恭敬地行礼:“多谢大人。”回头看了一眼熙谨,又对郭进说道:“大人,其实亲手杀死韩德让之人,并非下官,而是此子。” 纪通说着,一指熙谨。 熙谨有些惶恐和惊讶,没想到纪通为人如此正直,竟然不独自居功,反把功劳推到他身上,若换别的上司,很有可能极力吹嘘,恨不得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熙谨一想到此,登时对纪通更为感激。 郭进这才注意到熙谨,淡淡看了一眼,也不在意,说道:“你小子叫什么?” 熙谨连忙上前见礼,恭敬地说道:“小人叫章熙。” 郭进:“嗯,不错。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熙谨:“小人刚进军中,还没有任何职位。” 郭进转头对纪通说道:“那就赏他个中队头做做吧。” 纪通大喜,转头对熙谨说道:“还不快谢谢大人的封赏。” 此言一出,别的中队头都用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看着熙谨,他们这些中队头,都是身经数战积功得来的,至少熬了三五个年头,没想到熙谨来了不到半个月,糊里糊涂的杀了一个辽国军官,竟然一下子跃到中队头的位置,与他们平起平坐。 熙谨心中忖思,立在那里,皱眉不答。 纪通以为熙谨高兴坏了,又催道:“章熙,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大人封赏。” 熙谨想通之后,才拱手说道:“谢谢郭大人的封赏,也谢谢纪都头的推荐之恩,不过,这个中队头的职位,请恕小人不敢接受。” 众人都很惊讶。 郭进也有些吃惊:“怎么?嫌官小?” 熙谨更加恭敬,正色说道:“非也。郭大人,纪都头,小人初进军营,未有寸功,所以不敢受赏。杀死韩德让,是小人无意之为,非小人有心之功,所以不敢自居其功。若说有功劳,都是牺牲的战士之功,若非他们杀光辽兵,小人怎么能近得韩德让之身?再者,小人就算略有寸功,也不能跃居中队头之职。军营之中,论功行赏,循序渐进,次第升迁,众将士才会心悦诚服,人人争先,若是突拥奇功,跳阶而升,只怕众将难服,于军不利。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郭进和纪通等人,都被熙谨这番话惊到了,他们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熙谨,竟然会想到这种层面。 郭进这才深深地看了熙谨一眼,记住了这个面有刀疤的小伙子,点了点头,赞道:“好,你小子说得好,那老子先不封你的官,你自己一步步向上熬吧。” 熙谨拱手肃容道:“谢谢大人谅解。” 熙谨自回席位,默不作声。 众将领与众队头都赞赏地望着熙谨。 郭进对纪通说道:“纪通,你杀了韩匡嗣的儿子,韩匡嗣肯定不会罢休,你要小心那些辽狗前来报复。要不要我给你多派些人手?” 纪通说道:“谢谢大人关心,下官认为不必。大人只要派兵加强边境驻守,防备辽军突袭我大宋国境,小人自会训练兵马,随时听侯大人调遣。” 郭进笑道:“那好,你就快些练好你的兵,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给你解决。” 纪通拱手道:“谢大人。” 此次酒宴众人皆尽兴而散。 郭进自带部将转回大营。 纪通开始调整兵马,一边从各中队抽调精干的士兵,重组骑兵,一边派士兵到附近村庄与各交通之路张贴布告,招募参军。 这次重新调整,熙让所属的小队,小队头肖队头和队员小军小福,与别的中队的一些精明士兵,都编到骑兵营中去了。由于熙谨受伤,不宜骑马,暂时还留在步队营中。但他的上级已经被编到骑兵之中,所以他暂时没有小队上司。 这是纪通的安排。纪通早有心升迁熙谨,但见熙谨拒绝了中队头,就想安排熙谨一个小队头,但原小队的小队头是肖队头,就算把肖队头调走,还有小军小福比熙谨资格老,只怕他们不服熙谨,所以纪通另从别的小队抽调过来两个新军,安排到熙谨手下听差。 纪通即通兵法,也谙官场,深知虽是小队兵营,仍有政治,所以为了升迁提拔熙谨,才做此安排。 熙谨成为了小队头,仍然编在一大队。大队头仍是刘队头,中队头是仍是胡队头。 二大队马队头与其骑兵队在突袭辽国是被辽人杀害,大队头提拔了那个脸带骇人刀疤的孔江。 两个大队各抽十人,训练为骑兵队。 熙谨成为小队头,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到附近各村和交通之路,张贴布告,招募新兵。 第五十三章:再遇辽兵 两个新队员一个又高又胖,一个又矮又瘦,身形相形成趣,偏偏又高又胖的姓朱,又矮又瘦的姓侯。姓朱的叫朱大同,姓侯的叫侯小仙。 朱大同肥肥胖胖,行动臃肿迟缓,看着蠢笨,实则十分精明,尤其擅长算术,还写得一手好书法,颇有文采。一笑起来,一张胖脸上肥肉颤动,一双小眼睛眯成两道弯月,看来十分灿烂,甚是讨喜。 侯小仙长得精瘦干巴,尖嘴猴腮,身高只到朱大同的腋下,但一双眼睛甚是灵活机警,心眼比朱大同更多,朱大同虽然精明,却常常上他的当,被他当枪使,等回味过来为时已晚。 朱大同和侯小仙的家人都在战乱中遇难,两人自小孤苦无依,在山野间流浪。他们性格虽然差异很大,但几年前无意中相遇之后,竟然相处甚好,当下结伴而行,相依为命,可说是患难之交。长大之后,为了混口饭吃,混点军饷,就投了宋营,当了宋兵。两人刚入营不久,与所在小队还没混熟,就被分到熙谨的小队,算起来两人比熙谨早入伍不过十天半月。 两人刚投到熙谨小队的时侯,见熙谨比他们年龄还小一两岁,曾想摆一下老资格,捉弄一下熙谨,可熙谨人虽恭谨老实,实则甚是聪明,并不上当,却也不反过来捉弄两人,仍然对他们以诚相待,待之如兄弟,并不以上司自居。两人几次捉弄无功,又见熙谨诚实聪明,也不再捉弄,诚心跟随熙谨。 招募布告都是朱大同所写,写的龙飞凤舞,文采飞扬。布告中一边痛骂辽兵惨无人道,人神共愤;一边又夸宋营待遇丰厚,好像只要当了宋兵即可升官发财,以利诱之。 布告竟然颇见效果,没过几日,就有数十位精壮汉子来投宋营,比以前更为壮大。纪都头大喜,赞赏了熙谨三人,令三人多加努力,多招新兵。 熙谨对于张贴布告这等差事,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上司所差,不得不办,而且还要办好。他知道这是纪都头照顾他有伤在身,不忍让他操练劳累,所以才安排这个轻松些的差事给他。但他认为,身为一名军人,锻炼体魄,操练武艺才是正业,是以他白天去外边张贴布告,晚上回来就缠着一些老兵学习兵器枪械之类。 朱大同和侯小仙却无心上战场杀敌,他们参军,本来就没想过要杀敌报国,只想着混吃等喝,蒙些军饷。在军营操练太苦了,去外边张贴布告正好可以偷懒,都乐而为之,回营之后,见熙谨又去操练,他们只推说太累,回宿营倒头大睡。 这一日,熙谨又带着朱大同和侯小仙,出军营到外边张贴布告,离开军营渐行渐远。 到下午时分,看看日头渐渐西沉,三人又累又饿,所带干粮清水早已吃完。熙谨和侯小仙尚可忍受,朱大同却忍受不住,他身材肥胖,食量太大,每次都是把自己那份吃完还不饱,熙谨和侯小仙还要把自己的大半分给他,仍嫌不够。这才刚吃过不到两个时辰,朱大同又感腹中饥饿,就嚷嚷着要回去。 熙谨看着日头西沉,也该回去了,就带着两人准备向回走。 忽然,北方尖头大起,数十名百姓惊惶失措地奔跑而来,拖儿携女,仓皇而逃。 熙谨大惊,连忙迎上前,拦住一百姓问道:“大叔,出什么事了?” 那百姓看到熙谨所穿的宋兵服装,喘息着说道:“你是当兵的?大部队来了吗?那帮辽狗又来打草谷了,你们大部队要是来了,就去打辽兵,要是只有你们三个,还是快逃命吧……” 百姓话没说完,就快步逃跑而去。 熙谨一皱眉头,抽出腰刀,快步向前行去。 朱大同和侯小仙大惊,连忙拦住熙谨。 朱大同惊惶地说道:“队头,你要干什么去?” 熙谨说道:“辽兵又来侵略我国,当然是去打辽兵。” 侯小仙连忙说道:“只有我们三个人,怎么打?” 熙谨昂然道:“别说三个人,就是一个人,也不能害怕退缩。我们身为军人,就要保护百姓平安,现在眼看辽兵侵略,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侯小仙勉强笑道:“我们不是袖手旁观,只不过人手太少,不如我们回去禀报都头,带领全营的兄弟一起来打辽兵。” 熙谨说道:“辽兵已经迫近,我们距离军营太远,等回去报信,辽兵早跑了。如果你们害怕,你们回去禀报都头,我一个人去。” 熙谨说完,快步向前而去。 朱大同和侯小仙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朱大同为难地说道:“现在怎么办?咱们回去吗?” 侯小仙皱着眉头:“让队头一个人去打辽狗,那多没义气。算了,咱们跟着过去,见机行事。” 侯小仙说完,快步向熙谨跑去。朱大同也一咬牙,快步跑去。 熙谨听到背后脚步声响,一回头,看到二人跟来,笑了笑,又加快了脚步。 熙谨三人让过逃命的百姓,快步向前迎去。没多久,就看到前面尘头大起,十余骑辽兵正在追杀宋国百姓。 百姓惊惶奔跑,辽兵纵骑而来,只要追上百姓,就举起兵器当头砸下,杀死百姓,哈哈狂笑声中,又去追杀别的百姓。 这支辽兵这次侵袭,是来报复韩德让被杀之仇,所以主要目的不是抢掠,而是以杀虐为主。 一个年轻妇女正抱着怀中的幼儿奔逃,惊惶之下,脚下被石块一绊,倒在地上。一个辽兵纵马赶来,一狼牙棒砸下,砸烂年轻妇女的脑袋,那幼儿哇哇大哭。辽兵在马背上一伸手,把幼儿拎到手中,狂笑声中,又猛地把幼儿扔了出去,摔在一块大石上,幼儿登时脑浆迸裂而死。 熙谨看得热血沸腾,不顾危险,大喝一声,快步向那辽兵迎去。 那辽兵看到熙谨穿着宋兵服饰,骂了声“宋狗”,挥舞着狼牙棒纵马而来,挟带劲风,向熙谨猛地砸下。 熙谨如何敢硬挡那辽兵这凶猛的一击,他举起钢刀,看似要架挡辽兵的狼牙棒,但却忽然一矮身子,避开狼牙棒,忽然一刀,砍中辽兵胯下的战马前脚。 战马凄叫一声,前蹄一软跪倒在地,把那辽兵从马背上摔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神箭手 辽兵被摔得昏头转向,刚刚站起,熙谨已经从后面赶到,一刀捅入这辽兵的后心,辽兵惨叫一声死去。 这时,另一辽兵骑马已经冲到熙谨的背后。熙谨的钢刀还没来得从辽兵的体内拔出,后面的辽兵纵马已经赶到,手中的金钢杵猛然向熙谨的头顶砸下,眼看就要砸中熙谨的后脑。 熙谨大急,但已经抵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钢杵挟着劲风,迎头击下。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羽箭劲急飞来,正中那辽兵的咽喉。那辽兵正在骑马向前猛冲,这一箭射来,把辽兵的身子射得向后一摇,胯下的战马仍然向前奔驰,辽兵的身子却向后重重跌落,金钢杵摔在地上。 熙谨死里逃生,转眼去看是谁救了自己一命。 只见不远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正手执弓箭,射向另一个辽兵。那辽兵随即中箭而死。 白衣少年手中不停,每发一箭,必有一名辽兵应声落马,落马之后再不动弹,显然已死。 转霎之间,已有五六名辽兵被白衣少年射死。 熙谨心头大震,只看得热血沸腾。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精绝的箭法。距离较远,他看不清那白衣少年的面貌,但见那少年站在石上,如渊停岳峙,衣袂飘飞,俨如天神。 十多余辽兵,转眼间已经被白衣少年射死一半,其他的辽兵大惧,但辽兵人人凶悍,虽然惧怕,但没人退缩,反而呐喊一声,纵马向那白衣少年围攻过去。其中一个辽兵一边纵马奔来,一边拿起挂在脖颈下的号角,呜呜吹响,召唤援兵。 熙谨大惊,连忙执刀向那白衣少年方向奔去,欲解白衣少年之围。但他距离较远,而且步行,比不上那些辽兵的马快,他只担心他还没赶到跟前,那白衣少年就会被众辽兵杀害。 那白衣少年虽然看到五六骑辽兵围攻过来,但毫不惊慌,并不转身逃跑或闪避,仍然峙立如山,继续射箭,每一箭必有一名辽兵倒下。眨眼间又是三四名辽兵被射死,只有两个辽兵还活着。 这时那两名辽兵已经冲到白衣少年面前。 前面的辽兵大吼一声,纵马而来,一枪向白衣少年的脸部捅去。这时白衣少年的右手刚拈起一支箭,搭到弓上,在辽兵手中枪还没捅到他脸部之前,手中箭已射出。箭比枪急,正中辽兵的咽喉,辽兵死去,手中枪跌落在白衣少年面前的地上。 白衣少年又伸手向箭壶中去拈起一支箭,但这时那唯一活着的辽兵已经纵马冲到近前,举起手中的大砍刀,大吼一声,向白衣少年的头顶砍下来。 这辽兵对白衣少年又惧又恨,这一刀蓄含了全部的力量,威势极猛,若被砍中,必能一刀把白衣少年从头顶劈成两半。 熙谨虽然想救白衣少年,迅速跑过来,但这时相距还有十多步远,无论如何救不了那白衣少年,不由心中大急,大喊道:“快躲开……” 辽兵的大砍刀只差半尺就要砍中白衣少年的头顶。 白衣少年神情仍然丝毫不变,双手稳如磐石,对于已经压顶而来逼近眉睫的劲风恍如不觉,动作也没比刚才加快半分,仍按以前的节奏和速度,有条不紊地搭弓,射箭…… 辽兵的大砍刀已经砍到了白衣少年的头顶,相距不过三寸之时,白衣少年手中的弓箭也已经射出,近距离射中辽兵的咽喉,劲急的力道把辽兵的身体射飞出去。辽兵嘶吼一声,手中的大砍刀虽然已砍到白衣少年的头顶,却再也无力砍下半分,随着辽兵的身体向后摔去。辽兵倒在地上,挣动了两下,功亏一篑,含恨死去。 白衣少年毫发无伤,气静神闲,好像刚才那临头一刀对他毫无威胁一般。 熙谨看到辽兵死去,白衣少年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 这时,他已奔到近前,才看清那白衣少年的面貌。只见那少年年龄和他相仿,约有十四五岁,一袭紧身白衣,勾勒出匀称稳健的躯体。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竟然十分英俊,只是脸色沉寒,眼神冰冷,好似全无感情。 白衣少年看到熙谨奔来,虽知熙谨是想救他,但他却毫无感激之色,只是淡淡地看了熙谨一眼,跳下大石,转身就走。 熙谨连忙跑到白衣少年面前,抱拳行礼:“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白衣少年停下脚步,语气冷淡地说道:“不必。” 熙谨不由一窒,他从来没遇到如此冷漠之人,当下更加恭谨,说道:“不敢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熙谨以为那白衣少年必不肯说,没想到白衣少年只是微一沉吟,随即说道:“沈玫。” 熙谨连忙说道:“原来是沈兄!不知沈兄是哪里人?” 沈玫简洁地回答:“无家之人。” 熙谨怔了怔,随即大喜:“既然沈兄无家可归,不如参加我们宋军,为国效力……” 沈玫冷冷地:“没兴趣!” 沈玫说着,避开熙谨,向前走去。 熙谨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想拦又不敢拦,若任沈玫走开,又爱惜他的好箭术,欲拉他参加宋军。他虽然聪明过人,但遇到沈玫如此冷冰之人,却有无计可施之感。 这时,朱大同和侯小仙已气喘吁吁的赶来,他们虽然目睹了一切,但却没和辽兵交战。 朱大同走到熙谨背后,羡慕地望着沈玫的背影:“啧啧啧,好厉害的箭法,我要有他一半的本领就好了。” 侯小仙道:“他虽然箭法了得,但有一样本领,他肯定比不上你。” 朱大同大喜:“什么本领?” 侯小仙淡淡地说道:“吃饭的本领呀。” 朱大同翻了个白眼,知道侯小仙在挖苦他。两人虽然感情甚笃,却时常相互挖苦调侃。 正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呜呜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互为声援,竟是辽兵的号角。 熙谨大惊,没想到这次来的辽兵如此之多。 第五十五章:神勇少年 沈玫听到号角之声,也是脸色微变,停下脚步。 熙谨速行几步,走到沈玫背后,说道:“沈兄,辽兵来势众多,不如咱们暂且避一避。” 沈玫冷笑一声:“我不怕。” 沈玫说着,竟然向号角传来之处走去。 熙谨大急,没想到沈玫的性子如此之烈,他只是劝沈玫暂避一时,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激起了沈玫的傲气,竟然要与大批辽兵交战。 熙谨着急,想劝住沈玫,又怕再起反作用,所以不敢多言,但又不能任沈玫一人冒险,只好跟随在沈玫身后,向前行去。 朱大同和侯小仙虽然很是惧怕,但看到熙谨和沈玫都向前去,他们也不好意思后退,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四人行不多时,只见北方尘土大起,马嘶人吼,奔腾而来。 很快,一队辽兵铁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队辽兵约有四五十人,人人骑着战马,手中挥舞着沉重的兵器,纵马奔驰,声势浩大。 熙谨脸色大变,辽兵如此势众,自己这方只有四人,就算沈玫箭术了得,最好只能射杀十余辽兵,只要辽兵包围而来,四人就会被铁骑践踏成肉泥。 熙谨虽然心中惊凛,但并不恐慌,抽出腰刀,摆好战斗的姿势。 朱大同和侯小仙都吓得两股战战,只想转身逃跑,但看到熙谨与沈玫都站立不动,他们虽然害怕,也只好站在那里,抽出腰刀,但握刀的手都颤抖不止。 眼看辽国骑兵已经奔到熙谨等人不过百步之距。 沈玫也知事态严重,但却昂然不惧,眼看辽兵奔驰而来,他双脚微分,站定之后,即左手执弓,右手从背后箭壶中拈起一支羽箭,双臂蓄劲,猛然射出一箭。 冲在最前面的辽兵正在纵马奔腾,这一箭突如其来,正中其咽喉,登时从马背上摔落下去,战马犹在向前立冲锋,辽兵却落在地上,被后面奔腾而来的战马踏成肉泥,惨不忍睹。 众辽兵虽见战友被杀,仍然不惧,纵马而来,准备把前面四人踏成肉泥。 沈玫脸色不变,双手不停,又发了三箭,射死三个辽兵,但其他辽兵越来越近,已经不远二三十步的距离。 熙谨大喝一声,正要快步向前冲去,与敌人血战一番。 突然,斜刺里灰溜溜一声马嘶,从熙谨等人后方冲出一道黑影,向辽国铁骑迎去。 那道灰影竟是一匹黑色骏马,骏马极为高大神骏,奔行之时,肌肉虬结跳跃,线条优美之极。骏马上坐着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身形极为瘦小,手中执着两只乌悠悠的黑锤。 熙谨只是一愣神的工夫,那黑马已经从他背后冲向辽兵,所以他并没有看清马上黑衣男子的相貌,只看到那人影瘦小,好像还是个少年,双手中执着的一对黑锤也不很大,只有尺余方圆,看来却颇为沉重。 那黑衣少年纵马迎向辽兵。辽兵呼啸而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声势慑人,但黑衣少年并不挥舞手中的武器以张声势,而是十分冷静沉稳,胯下的骏马狂奔,他坐在马上如渊停兵峙,稳如泰山。 黑衣少年快马迎上冲到最前面的那个辽兵,那辽兵手中挥舞着一支沉重尖锐的三叉戟,猛地向黑衣少年插来。 黑衣少年一直默声不响,直到双方靠近,敌人兵器刺来,他才大吼一声,声如奔雷,很难想像他如此瘦小的身躯竟能发出如此震憾的声音。随着他一声大喝,右手中的黑锤忽然举起,猛然向刺来的三叉戟砸下。 两般兵器相交,只听得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盖过了乱马奔驰的嘈杂,随着巨响,那辽兵手中精铁打造的三叉戟竟然被黑衣少年一锤打弯,黑衣少年的余劲未消,只震得那辽兵虎口迸裂,兵器撒手落地,身躯在马背上一个摇晃,还没等落到马下,那黑衣少年另一只黑锤已经打来,正中那辽兵的脑袋,一颗脑袋登时粉碎,脑浆四溅,尸体重重落到地上,再不动一动。 交手只一回合,黑衣少年就杀死了一个辽兵,可谓先声夺人,神威凛凛,众人再也想不到那么瘦小的身躯,怎么会有生出如此巨大的劲力。 这一来众辽兵大惧,熙谨等人却是又惊又喜。 黑衣少年杀死一个辽兵之后,更不迟疑,再纵马冲向第二个辽兵。那些辽兵虽然惊凛黑衣少年的神勇,但仍不毫不惧怕,大声怒骂,武器齐举,向黑衣少年包围而来。 黑衣少年冲入辽兵之中,举起黑锤交战。他平素沉默寡言,但每发一锤,必大喝一声,声震锤势,威猛之极,每一锤必打落一个辽兵的武器,随即再一锤结果辽兵的性命,从不落空,也有几个辽兵被他一锤连人带兵器砸弯,不用再出第二锤,但从来不用对一个辽兵出第三锤。 瞬息之间,黑衣少年已经杀死七八个辽兵。 就在黑衣少年锤杀辽兵之时,白衣少年沈玫手中的弓箭也没闲着,羽箭射去,每一箭都射中一个辽兵,每射必中咽喉,从不用对一个辽兵再发第二箭,瞬息之间,也射死了七八个辽兵。 四五十个辽兵,转眼之间已去三分之一,只有三十多人还活着,不由得众辽兵不惧。 有些聪明的辽兵见黑衣少年如此神勇,凡是靠近他的,都被他打死,所以这些聪明的辽兵不敢与黑衣少年交战,悄悄取出弓箭,意图射击黑衣少年与他胯下的骏马。 沈玫虽与黑衣少年不识,但此时同仇敌忾,竟然配合十分默契,只要有辽兵意图射击黑衣少年,他必先一箭射死那辽兵,转眼之间,有四五个意图射击的辽兵,被沈玫射死。 黑衣少年得沈玫之助,解了后顾之忧,他只顾抡锤杀敌。他也没有什么精绝招术,只仗着力气奇大,砸击敌人,但他也不是全无章法的乱砸乱捶,而是攻打防守兼备,招术甚有法度。 第五十六章:如虎添翼 黑衣少年纵马在辽骑之中,来回奔腾,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白衣少年沈玫站在圈外,但凡有想射击黑衣少年的辽兵,都被他射死,但凡有想冲向他的辽兵,还没等赶到他面前,也被他射死。 两人一个近打,一个远射,配合十分默契,不用熙谨三人出手,很快就杀死了三十多辽兵,只有十多个还活着的辽兵。 熙谨和朱大同侯小仙三人,只瞧得热血沸腾,两股战战,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的两个人,没见过这种精彩而残酷的战斗。这时根本不用他们出手,辽兵已经死伤大半,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全军覆灭。 其他的辽兵看到势头不对,他们虽然悍不怕死,但如此窝囊的死去,实在毫无光彩可言,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抵抗黑衣少年的一锤之威,也没有人能躲过白衣少年一箭之射,他们想要偷袭黑衣少年,却又被那白衣神射手射死,可说只有挨打的份,而毫无还手之力。 其中一个辽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活着的众辽兵呼啸一声,勒转马头,纷纷败逃,逃回辽国去了。 黑衣少年也不追赶,见辽兵退去,他跳下骏马,竟然在辽兵的尸体中间,走来走去,好像在数着什么,并不时把面朝下的辽兵尸体翻转过来。 熙谨三人大奇,以为黑衣少年在查看是否还有活着的辽兵,都走上前去。 沈玫也走了过去。 熙谨等人赶过去,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三十余辽兵的尸体,有的脑袋迸裂,有的咽喉中箭,已没有一个活口。 熙谨正要与黑衣少年说话,但黑衣少年却并不理会他,抬头看着走近的沈玫,忽然说道:“你十六,我十六。” 熙谨三人一愣,不知黑衣少年此语何意。 沈玫却明白,冷冷地说道:“若不是我射死了偷袭你的辽兵,你哪有机会杀死十六个?” 黑衣少年也冷冷地说道:“若不是我拦住了攻击你的辽兵,你哪有机会射死十六个?” 熙谨这才明白,原来黑衣少年说的是他们杀死的辽兵死亡人数,在比个高低。 沈玫冷冷说道:“好,下次再来比过。” 黑衣少年道:“比就比。” 两人说完,再不多言,正要各自走开。 熙谨心头一动,忽然说道:“两位请留步。” 两人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熙谨,并不说话,等熙谨发言。 熙谨微笑道:“两位都是英雄好汉,杀死辽兵的数目一样多,不知如何才能分出高下?” 黑衣少年道:“当然是下次辽兵再来时,看谁杀得辽兵多。” 熙谨道:“两位知道辽兵时侯再来吗?” 沈玫道:“总会来的。” 熙谨道:“两位认识对方吗?” 沈玫和黑衣少年看了对方一眼,都摇了摇头。 熙谨笑道:“两位既然不认识对方,如何能在辽兵再次来时,一起出手杀敌?” 沈玫和黑衣少年显然没想这个问题,当下又相视一眼,一起望着熙谨。 熙谨道:“我倒有个主意,可以让两位一起对付辽兵,比个高下。” 沈玫道:“什么办法?” 熙谨:“两位兄台都身手了得,一个箭法如神,一个力大无穷,现在我大宋军营正在招募军士,两位不如跟我同到军营,参加我军……” 黑衣少年和沈玫显然都没有兴趣当兵,听到这里,也不说话,都转身就走。 熙谨微微一笑,也不追赶,站在那里不动,抬高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我军营之中,有百余士兵,若是两位比赛之时,有这百名兵士作证,将来传扬天下,才能名垂千古。若只有你们两个人比赛,辽兵全被你们杀死,胜负有谁知?又有谁来传扬你们的美名?” 熙谨的话正击中两人的软肋,两人都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熙谨。 熙谨微笑道:“两位意下如何?” 黑衣少年看向沈玫。 沈玫稍一沉吟,向黑衣少年点了点头。 黑衣少年对熙谨说道:“好,就跟你回营。” 熙谨大喜,连忙带领二人回营。当下,五人一起向军营赶去。 此时已经天黑,五人边走边谈。黑衣少年把双锤放在骏马背上,陪着熙谨等人步行。 朱大同试着抬了抬黑锤,发现那黑锤虽不甚大,但却沉重无比,不由问道:“这锤是什么做的,怎么如此沉重?” 黑衣少年简短地说道:“陨石。” 熙谨等人不由吃了一惊,陨石乃是天外之物,质地密度之高,胜过天下任何之物,难怪如此沉重。 熙谨问道:“还没请教兄台姓名?” 黑衣少年道:“奔流儿。” 熙谨大奇:“奔流儿?好奇怪的名字!” 熙谨再问黑衣少年的家世出身,奔流儿不喜多言,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熙谨总算听了个明白。 原来奔流儿是孤儿,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姓名和父母是谁,他是被山野中的母狼喂养长大的,所以性格孤僻,不善与人相处。后来流浪江湖,四海为家,人呼他“奔流儿”,他亦以此为名。奔流儿自幼力大无穷,后遇一异人,传授武艺,并用陨石为他打造了一对兵器。奔流儿流浪到易州一带,因见辽兵时常侵袭宋境,残暴异常,所以愤恨辽兵,经常单身匹马击杀辽兵,这次无意中遇到熙谨等人。 熙谨已经大约知道奔流儿的身世,再问沈玫的身世,沈玫却闭口不答,守口如瓶。熙谨无奈,只好不再追问。 熙谨五人回到宋营的时侯,已是深夜。纪通正在着急,以为熙谨等人遇到辽兵出了意外,正欲派兵出去寻找,熙谨等人就回来了,并带来了一黑一白两个少年。 熙谨和朱大同侯小仙三人,向纪通陈述沈玫和奔流儿的击杀辽兵时的英勇事迹,尤其是朱大同更是口角生风,添油加醋,把沈玫和奔流儿吹得如同天神下凡。 纪通虽然对朱大同的话半信半疑,但知熙谨从不妄言,他说这两人有真本事,就肯定有过人之处,于是收留了奔流儿和沈玫在军中。 但纪通很快就对奔流儿和沈玫头痛不已,因为沈玫知奔流儿都孤傲不训,不服从军营的规矩,也不随众操练,而且不愿与众士兵同屋而睡,宁愿在室外独睡。 纪通本想把二人逐出军营,但又看过二人的本领,的确一个箭法如神,一个力大无穷,军营之中可没有这等异材,有些不舍得赶走;但若留二人在军中,又难以约束别的士兵,无法服众,所以一直犹豫不定。后见沈玫和奔流儿虽然对谁都不服,却对熙谨的话还听从几分,遂把奔流儿和沈玫分到熙谨的帐下,又另拨了几个新兵,凑成十人,成立一个中队,任熙谨为中队头。 熙谨为中队头之后,不再去张贴布告,另派了朱大同和侯小仙带着两个士兵去张贴布告,他留在军营之中,刻苦锻炼自己,提高自身军事素质和战斗力。 熙谨知道奔流儿和沈玫这种异人不能按常规管理,所以也不去约束二人参加军训操练,任他二人自由,并申请了两个单独的小房间给二人居住。 奔流儿和沈玫虽然孤傲,但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知道熙谨能为他们争取单独卧室,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所以对纪通和刘队头等人虽不理会,但对熙谨却很听从,倒也相安无事。二人高兴之时,还会传授士兵一些锤法和箭法,很受士兵佩服。 熙谨在宋营之中,开始提升自己,艰苦操练,等待着下一次战斗。 第五十七章:汉国公主 汉国。太原城北三十里。卧龙岗。 时值阳春三月,卧龙岗上春暖花开,绿草青青,风景优美,阳光和徇。 草丛中,一只灰色的小野兔正在啃食青草,忽然,一枝羽箭飞挟带着劲风,射击而来,小野兔警觉,迅快向前一跳,那枝箭射中了小野兔的后臀,小野兔带箭而逃,蹿跳而去。 随着一声马嘶,一匹红色骏马奔跑而来。马上骑者一袭红衣,在阳光下鲜艳之极,竟然是位漂亮的美少女。这少女黑发飘扬,外罩一件红色披风,内著一身红色劲装,脚下蹬双红色小马靴,手中一把红色弯弓,连箭羽都是红色的,看来如一团移动的烈火。 这红衣少女正是云岚。 云岚跟随陈士,随着败逃的汉军,来到汉国太原,成为汉国公主。八年过去,她已经成为一位身手矫健、飒爽英姿的美貌少女。父皇刘钧对她甚是疼爱,几位王兄对她也不错,朝中大臣和城中百姓更对她礼让三分,所以难免养成了骄纵蛮横的脾气。 她不喜宫中仕女那些缚束礼节,只喜舞刀弄枪,经常跟着宫中侍士练习武艺,缠着那些军中将军学习兵法,几年下来,竟然练成了一身好武艺,也颇通兵法。因南方宋国时常侵袭汉国,她曾缠着父皇,要求带兵出征,攻打宋国,父皇却只是笑笑推却过去,怎能真让她一个女孩子上战场打仗,那岂不是被别国笑话汉国无人了吗?云岚虽然心中不乐,但也知父皇是爱惜她,只好作罢,但却时常到城外打猎,以练身手。看到今日天气晴朗,遂不带亲兵,只约了叔叔陈士一起出城打猎。 她本来喜欢猎打一些猛兽,回宫之后,可以向父皇炫耀,但今天运气不好,没遇到猛兽,只遇到一些小动物,她无奈之下,只好射几支小兔子,聊以解闷。她天性活泼好动,马匹又快,很快就把陈士甩后好远,只身追打猎物。 云岚一箭没射死小野兔,看到小野兔要跑,当下拍马追赶,一边策马,一边又抽出一支羽箭,正搭弓欲射,忽然前方飞来一支羽箭,正射中那小野兔的脑袋,小野兔挣动了几下就死了。 云岚火上心头,按弓向那射箭之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停着一匹白色骏马,马上端坐着一个白袍少年,手中正执着一张弓,显然那一箭是他所射。那少年约有十五六岁,面如冠玉,双眉斜飞,目光清亮,鼻梁挺直,英俊之极。 那白袍少年射死小野兔之后,哈哈大笑,拍马向小野兔奔去,奔到近前,也不下马,只要马上弯下腰来,伸手就要把地上的小野兔捡起来。 忽然一支羽箭飞来,射向那白袍少年伸出的手。那白袍少年一惊,连忙缩手,这才避开那箭,若缩得迟些,就要被射中了。 白袍少年虽然躲过那箭,但胯下骏马不停,已经越了地上的小野兔,无法再捡。 白袍少年不由微怒,抬头看去,才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云岚。 白袍少年怒道:“你这姑娘好生无礼,无原无故为何要射我一箭?” 云岚策马而来,同样嗔怒:“无礼的是你,这小野兔明明是本姑娘先射中的,你为什么要来横上一刀?” 白袍少年道:“强词夺理!这小野兔中中是头部中了我的箭,哪里是你射的?” 云岚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兔子后臀那支箭是谁射的。” 白袍少年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小野兔的臀部,果然插着一支红色箭羽,他的白色箭羽插在小野兔的头部。 白袍少年虽然看到云岚果然射中了那小野兔,但他一来生气云岚用箭射他,二来他也是被人奉承习惯的,几曾被人如此训斥,心中不由起了怒火。 白袍少年哼了一声:“姑娘,你虽射中了一箭,但那小兔仍能带箭而逃,说明姑娘你的箭法稀松平常,我射中的那一箭才是致命之伤,按道理这兔子应该是我的。” 这八年来,云岚贵为公主,前呼后拥,几曾被人如此蔑视过,听那白袍少年嘲讽她的箭法“稀松平常”,不由怒发冲冠,柳眉倒竖:“大胆!竟敢瞧不起本公……本姑娘的箭法,咱们再来比过。” 她故意不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就是不想利用公主身份吓跑那人,有心要用真实本领慑服对方。 白袍少年道:“比就比,谁怕谁?怎么比?” 这时,天空传来几声鸣啼之声,抬头一看,却是一行北飞的大雁。 云岚不再说话,张弓搭箭,向天空中飞行的大雁射去。只听一声哀鸣,一只大雁中箭,从空中跌落下来。 云岚用眼角瞧着那白袍少年,撇一撇嘴巴,意思是“你行你也来呀”。 白袍少年更不说话,伸手从腰间箭壶拈起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抬头望着天空,却久久不射。 云岚见白袍少年一直不射出弓上之箭,以为那白袍少年没有把握,不由嘲笑道:“怎么啦?没把握就认输,乖乖把那小兔子献给本姑娘,本姑娘……” 话没说完,白袍少年手中的箭已射出,箭声破空,射向那群大雁。 那群大雁刚才被云岚射死一只,雁群受惊,队形已乱,正在空中乱飞,白袍少年那一箭射去,射中一只大雁之后,余劲不消,带着这只大雁仍然向上射去,又射中上面一只大雁,羽箭才串着两只大雁,向地面落下。 白袍少年这一箭双雁,无论眼力腕力和判断力,显然都要高出云岚一筹。 白袍少年用眼角瞧着云岚,嘿然一笑:“怎么样!服不服?” 云岚心中也知那白袍少年的箭法在她之上,但她素来争强好胜,仗着父皇的恩宠,连两个哥哥都让她三分,怎么会向一个和她年龄相若的少年郎认输? 云岚冷哼一声:“有什么服的,那是你运气好而已。敢不敢再跟我比剑法?” 白袍少年一笑:“随时奉陪。” 云岚跳下马,抽出腰间的宝剑。那白袍少年也跳下马,抽出腰间的宝剑。两人的宝剑锋芒四射,都非凡品。 云岚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白袍少年也摆开进攻的姿势。 云岚一声轻斥,正要进攻,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云岚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陈士叔叔来了,今天打不成了,不由眉头一皱,把剑藏在肘后,转头望去。 只见陈士骑着一匹马,奔驰而来。 第五十八章:白袍少年 这八年过去,陈士已经三十多岁了,岁月使他更加沉稳,以往的锐气都隐藏起来。他对云岚忠心耿耿,十分爱护,这些年他跟随云岚在宫中当差,贴身保护公主,生活可谓养尊处优,但他深知北汉国力贫弱,内政混乱,夹在宋辽两个大国之间,只怕迟早会被灭亡,所以他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时时保持警惕,以备若有不测,即带云岚另投生路,是之这些年来,他并没有结婚成家,一直独身一人,就是为了可以轻装上阵,潇洒来去,若有了家室之累,可就不能说走就走了。 陈士及时阻止了二人,策马来到近前,从马上跳下来,先不理会云岚,向白袍少年拱手说道:“这位朋友,对不起了,是在下管教不严,冲撞了朋友,在下在这里向朋友陪罪了。” 云岚心中不喜,嘟着嘴说道:“叔叔,你一上来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先说是我不对,却不知明明是我被欺侮了。” 陈士哼了一声:“我从来没见过别人敢欺侮你,只见你欺侮别人。” 云岚对陈士十分敬重,两人虽然主仆臣下关系,但她对陈士却言听计从,不敢违抗。陈士的话对她来说,比父皇的话都好使,当下见陈士生气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不服气地瞪着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虽气云岚,但见陈士十分有礼貌,也稍收怒气,还剑入鞘,连忙还礼:“不敢,不敢,都是在下鲁莽……” 云岚哼了一声,低声说道:“知道自己鲁莽就好。” 陈士瞪了云岚一眼,云岚不敢再言,转过头去。 白袍少年听了云岚之言,也心中有气,对陈士说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先生什么人?” 陈士道:“她是……她是在下的侄女。” 白袍少年道:“先生通情达理,令侄女却……嘿嘿,希望先生能好好管教一下令侄女,今天是遇到在下,若是遇到别人,只怕那人的一只手就要毁在令侄女的箭下了。” 云岚恼羞成怒,对白袍少年说道:“喂,你别得寸进尺,我叔叔让你三分,你还来劲了,敢教训起我来了,你也不看看本姑娘是什么身份。” 白袍少年冷笑道:“什么身份也不能拿别人的生死开玩笑,就算你是公主又如何?” 云岚气结:“你……谁拿你的生死开玩笑了,你刚才也说了,我射的是你的手,又不是你的脑袋,我要射你的脑袋,你的脑袋早中箭了。” 白袍少年嘿嘿冷笑:“那倒未必,在下这颗脑袋牢固的很。” 云岚气往上冲,又抽出剑来:“我倒要看看有多牢固。” 白袍少年也拔出剑来:“好呀,来打一场!” 两个年轻人少年心性,谁也不服谁,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令陈士哭笑不得。 陈士连忙呵斥云岚:“岚儿,不得无礼,快把剑收起来。” 云岚气红了脸:“叔叔,你也看到了,他明明就是欺侮我,你怎么还帮着他?” 白袍少年说道:“这位先生,你放心,我不会要了令侄女的性命,我只是给她一点教训。” 云岚气急,提剑要冲上去:“我先教训你一顿再说……” 陈士连忙挡住云岚,云岚要绕过陈士与白袍少年拼命。 白袍少年毫不示弱,但他毕竟家教甚严,所以并没主动出击,而是站着不动,只等云岚赶来先动手,他才出剑攻击。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奔驰而来,还没奔到近前,就远远喊道:“大公子,老爷叫你赶快回去!” 白袍少年一听家丁来报,知道不能停留,父亲之命可不敢违背,若迟了片刻挨板子都是轻的。 白袍少年连忙还剑入鞘,先向陈士抱了抱拳,然后跳上白色骏马,对云岚说道:“今日我还有事,改天再教训你这丫头!” 白袍少年说着,策马向那家丁奔去。 云岚大怒,冲着白袍少年的背影大喊:“喂,臭小子,你骂谁是丫头?你给我回来,有胆子你回来……” 白袍少年不理,很快就奔到了那家丁近前,两人策马奔驰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云岚想追,但被陈士拦着,只好作罢,但犹自气鼓鼓地。 陈士见那白袍少年已经走远,这才不拦着云岚,转身去把几支中箭的大雁捡回来,又把地上的野兔捡起来,看了看一支白色羽箭穿透了两只大雁,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了笑:“早就叫你谦虚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知道了吧?” 云岚又羞又恼:“叔叔,那小子欺侮我,你也来取笑我。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已经把那小子打得满地找牙了。” 陈士笑道:“行了,时侯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陈士把猎物中的羽箭都抽了下来,揩去血迹,把红色羽箭还给云岚,把猎物放进皮袋中,跳上骏马,拿着那两支白色箭羽观看。云岚也跳上骏马。 两人并绺而行,边走边谈。 陈士说道:“你和人家莫名其妙就要打架,你知道人家是谁吗?” 云岚没好气地说道:“我才不管他是谁,得罪了本姑娘,本姑娘就要教训他。可惜,让叔叔把他放跑了,不能打他一顿出出气。” 陈士一笑:“别急,你还会见到他的。” 云岚惊讶地问道:“怎么?叔叔,你认识他?” 陈士笑了笑:“我不认识他,却认识这支箭。” 陈士说着,把白色羽箭递给云岚。 云岚接过箭一看,只见箭杆上刻着一个“杨”字,不由大奇:“杨?那小子姓杨?姓杨的有什么了不起?” 陈士笑道:“别的姓杨的倒没什么了不起,这个姓杨的却不简单。” 云岚:“叔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个姓杨的到底是什么人?” 陈士笑道:“现在不用问,咱们回宫之后,也许你就会见到他了。” 云岚心中可闷不住事儿,一直追问那姓杨的来历。陈士却故意要逗逗云岚,偏偏不说,待被问急了,就拍马速行,云岚一路追赶。 两人行上大道,在日落时分,进了太原城,回到皇宫。 第五十九章:震边大将 汉国的皇宫虽然无论规模还是面积,都不能与宋国汴梁的皇城相比,但却自有特色,别具一格。 汉国皇帝一脉非是中原汉人,而是边陲地区的沙陀族人,但其族已入主中原近百年,无论衣食住行还是朝廷政策,都沿袭汉化,不过却仍然保留着一些沙陀族的风格,是以皇宫虽似大宋皇城的风格,却又稍有所不同。 云岚和陈士刚进皇宫,门口值班的侍卫就向云岚禀报道:“陛下正在宴请杨令公,陛下令小人转禀公主,若是公主回来,可到云展殿用宴。” 云岚听得父皇正在宴请杨业,不由十分兴奋,连忙带了陈士赶向云展殿。 杨业骁勇善战,威名远震,人称“杨无敌”,可谓汉国第一名将。云岚素闻其名,可惜却一直没有见过其人。时杨业任建雄军节度使,镇守代州一带,虽来过京城太原多次,但都是在朝堂上晋见皇帝,禀报军情,很少到后宫来,是以云岚还没见过杨业。杨业还是皇帝刘钧的义子,算起来应是云岚的义兄。她一直想见见这位人称“杨无敌”的义兄长得如何威风,是否三头六臂,听闻杨业就在宫中,而且父皇要她前去,当下欣然前往。 云岚和陈士很快就到了云展殿,刚进殿院,就听到大厅中传来人语之声,似乎大厅中有不少人。 御膳房的侍从正在源源不绝地端送精美的菜肴进入大厅。 云岚和陈士进了大厅,就看到父皇刘钧正坐在上方,下首只坐着两个男人,一长一少,她都没见过,想来那个年长的就是杨业了。 那两人正在转头和刘钧说话,所以云岚进门之时,并没看到两人的相貌。 刘钧正在陪着两人说话,一抬头看到云岚,脸色一喜,招手说道:“岚儿回来了,快来见你的义兄。” 那两人这才转头向云岚望来,并同时站起身子。 两人一转头,云岚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那年少的却是在卧龙岗遇到的那个白袍少年。 那白袍少年也看到了云岚,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 云岚狠狠地瞪了那白袍少年一眼,白袍少年不敢放肆,只好低下头去。 云岚这才得意地一笑,转眼望向那个年长的将军。 只见那杨业四十多岁,虽然身材很高,骨架宽大,但身形却甚是瘦削,还有些微微驮背,又穿着便服,并不显得如何威风凛凛,若不是眉宇间有些凝重严肃之气,倒像是山中砍柴的农夫,只不过衣料好一些,但也只是普通衣料,并不华贵。 云岚心中有些微微失望,认为见面不如闻名,大名鼎鼎的杨无敌虽然气度沉稳,却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云岚先向父皇请安,又向杨业微微点头而笑,走到下首座位坐了下来。 她看到座中并没有四位兄弟陪客,心中微微有些奇怪。 刘钧有四个儿子,大王子刘继恩与二王子刘继元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外甥,但由于父母去世,所以被收养在宫中认为义子,但二人并不是同父同母,而是同母异父。 刘继钦与刘继文都是刘钧的亲生儿子,两人只有七八岁,刘钧收云岚为义女的时侯,还没有生下这两个儿子,只收养了外甥刘继恩与刘继元为养子。刘钧以为自己不会再生下亲生儿子,没想到收养云岚之后,却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刘钧大喜,认为云岚是吉祥之人,为他带来了福气,所以这些年对云岚十分爱怜,赐名她为“招弟公主”。 陈士远远站在云岚身后。他虽是云岚的贴身卫士,也甚得刘钧器重,但毕竟君臣有别,不能与皇帝同坐而食,所以在云岚与刘钧用餐时,他只能恭敬的站在后面,远远服侍。 杨业和那白袍少年一直恭敬地站着。 刘钧笑道:“继业,你还没见过岚儿吧?她是朕几年前从宋国带回来的养女。” 杨业本名就叫杨业,只因被刘钧收为义子,赐名为继业,是以刘钧叫他继业,但外人都叫他杨业。 杨业恭敬地说道:“儿臣一直无缘得见公主,今日有幸见到,倍感荣幸。” 云岚起身,很有礼节地行礼说道:“小妹见过兄长。” 杨业连忙还礼。 杨业为人谨慎,虽然被皇帝刘钧收为义子,他却不敢以皇子的身份自居,所以在皇宫之一直守礼谨行,不敢失了礼节,又素闻云岚虽是皇帝义女,却十分受宠,更不敢对云岚失了礼貌。 刘钧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客气了,都坐下说话吧。” 杨业和云岚这才坐下来。 那白袍少年看了一眼云岚,又看了一眼杨业,仍不敢就坐。 云岚已然猜到那白袍少年的身份,却仍故作不知,饶有兴趣地望着白袍少年,却问杨业:“兄长,这位是谁?” 杨业道:“这是为兄的长子,名叫延昭。延昭,你还不快见过皇姑。” 后面的陈士笑了笑,从那支箭上,他早已经猜到杨延昭的身份,此时果然应验。 云岚得意地笑了,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瞧望着杨延昭。 杨延昭心中虽对云岚恨得牙痒痒的,但在皇帝与父亲面前,却不敢失了礼节,只好硬压下一口气,抱拳向云岚说道:“延昭拜见皇姑。” 云岚得意一笑,招手道:“乖侄子,坐下吧。” 这句话从云岚一个少女嘴里说出,引得刘钧哈哈大笑。旁边的陈士和众侍从也忍俊不禁,掩袖偷笑。 杨业也不禁莞尔一笑,不以为意。 杨延昭却闹了大红脸,被一个比他年龄还小的少女,当众叫声“乖侄子”,实在是让他难以抬起头来。他心中又羞又恼,却又不敢发作,只好闷声不响的坐了下去。 云岚见父皇在侧,倒也不敢过于放肆,也不再捉弄杨延昭,专心吃饭。 刘钧和杨业又谈论起代州的军防,杨业一一作答,态度恭谨。 云岚听得有些无聊,又见杨延昭暗中瞪她,明显不服。 云岚对刘钧说道:“父皇,孩儿今天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刘钧道:“好,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朕还有些事要与你兄长商议。” 云岚行礼后告退,退出之时,暗中向杨延昭招了招手。 云岚带着陈士走出大厅。 杨延昭会意,仍端坐不动。待云岚和陈士走后,见皇上和父亲正在谈论,没人注意他,他遂悄然离开大厅。 第六十章:比武风波 云岚和陈士离开大厅之后,走出云展殿。 云岚笑道:“叔叔,我已经吃过饭了,你还没吃饭呢,快去吃饭吧,我回去休息了。” 陈士道:“那好,今天打猎累了,你早些休息吧。” 陈士转身自去。 云岚并不走开,走到一棵树下的暗影之中,静静等待着。 果然,过不多时,杨延昭走了出来,四下观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云岚暗暗好笑,从树影下走出,远远向杨延昭招了招手,然后不再理他,转身向前走去。 杨延昭看到云岚,也不说话,远远跟随在后面。 云岚来到宫中的演武场。这是她平时练武的地方,此时院中静悄悄地,并没有别人。 云岚进了演武厅,转过身来,眼望着院门。 很快,杨延昭从外边走了进来,怒视着云岚。 云岚笑道:“乖侄子,你跟着姑姑做什么?” 杨延昭又羞又恼:“住口,谁是你侄子!” 云岚笑道:“你的父亲,我的兄长,杨业杨大人不是教你喊我姑姑吗?你连你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这可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杨延昭气结:“休逞口舌之利,若是胜得了我,我才叫你一声姑姑,若用辈份强压,我偏不服。” 云岚嘿嘿笑道:“你不就是想打一架嘛,好,白天被陈叔叔拦着,没打成,现在没人拦着,咱们就痛痛快快打一场。你输了可不许赖皮,要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叫三声好姑姑。” 杨延昭虽是将军之后,家规甚严,但他毕竟只不过十五六岁,还是少年意气。平时在代州一带,无论百姓还是军人,都尊称他一声“杨公子”,甚是尊重,一来是敬重他父亲的英名,二来也是佩服他年纪轻轻已经身手不凡。他是被奉承惯了的,今日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子一口一个“侄子”的喊着,怎能不又气又恼,虽然有些顾虑云岚的公主身份,但气恼之下也顾不了许多,决定先打羸她,叫她闭嘴。 杨延昭喝道:“好,若是你胜了,我叫你一声姑姑,若是你输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居长辈。” 云岚说道:“好,一言为定!” 此时云岚腰间还悬着长剑,她是皇帝之女,所以面见皇帝时,不用解剑,但杨延昭是臣下,进宫面圣,可不能佩带兵器。 云岚拔出自己的宝剑,一指旁边兵器架上各式各样的兵器:“你选一把趁手的吧。” 杨延昭走到兵器架前,伸手绰起一杆红缨长枪。他虽通剑术,但若说最趁手的,马上马下,还是长枪,他们杨家枪可是名震天下。 杨延昭立了个起手式,抖了个枪花,潇洒之极,喝道:“来吧!” 云岚摆好剑式,轻叱一声,向杨延昭连刺三剑,剑剑迅急。 杨延昭一枪在手,立即变得气度沉凝,完全抛去刚才浮燥的心态,手中的一杆枪使得龙飞凤舞,法度严谨,云岚三剑都被他用枪尖拨开,随即一声轻喝,枪尖忽然对准云岚的心窝刺去。 云岚一惊,连忙用剑身去格枪尖,但杨延昭的力气很大,云岚虽格开枪尖,手腕也感到酸痛,几乎握不住剑柄,招式已乱。 杨延昭一枪得手,立即手腕颤动,连刺三枪,枪枪刺向云岚心窝,云岚左挡右拨,被震得手腕酸麻,脚步不稳,连连后退。 真实交战,哪有什么枪法剑法可言,全都是枪戳剑刺,见机即攻,着着凶险,云岚平时所学的那些花招,全都派不上用场。 教云岚武艺的那些宫中侍卫自身武艺虽高,但练给云岚的多是些花架子,一来是为了让公主耍起来好看,二来认为公主用不到真实残酷的贴身搏斗的凶险之术,所以云岚跟那些侍卫学来的招术,并没有什么真实用处。 倒是陈士为让云岚防身,教了云岚一些真实有用的功夫,这些真功夫并不花哨好看,甚至有些阴险卑鄙,而且如果不到生死相拼时,显不出威力,所以云岚反而不喜,认为陈士教得没用处,平时很少习练。 此时云岚与杨延昭交锋,才知道自己差了太远。那些被她打败的宫中侍卫,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公主的身份,故意让着她,并没使出真实本领。而杨延昭出身将门,父亲杨业所传儿子的武术,全都是从枪林箭雨乱军厮杀中得出的真实经验,也许不好看,但却实用有效,若不是杨延昭少年心性,一来还追求招式的花哨漂亮,抛弃了一些实用战术,二来也顾虑云岚的公主身份,不敢真的出手伤敌,不然,不出片刻工夫,云岚就会被杨家枪刺得满身血洞,尸横当场。 杨延昭已占上风,心中得意,一杆长枪更如毒龙出洞,枪枪直刺云岚的要害,笑道:“认输了么?” 云岚又羞又恼,她本以为自己弓马娴熟,对付杨延昭就算不能手到擒来,至少也可以占据上风,但刚一交手,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被逼得步步后退,她这脸上可挂不住了。 云岚羞恼之下,哪肯认输?脑中忽然想起陈士所教的搏命之术,当下不顾及生命危险,也要争回这个面子。 此时杨延昭又一枪刺来,云岚忽然迅速一伸左手,攥住枪尖,一个转身,忽然抢到杨延昭怀里,右手一剑向杨延昭的咽喉刺去。 杨延昭大惊,想不到云岚竟敢与他贴身搏斗。他虽惊不乱,迅速一抽长枪,用枪杆架开云岚的来剑。云岚的手腕一沉,忽然刺向杨延昭的小腹。剑势迅急,眼看就要刺入杨延昭的小腹。 杨延昭此时才又惊又怒,他想不到云岚竟然要与他拼命,此时用枪尖攻击云岚已经抽回不及,他大喝一声,手腕一翻,忽然用枪杆后柄撞向云岚的脸部。后柄虽然不是枪尖,但若被击中面门,云岚登时就有被击破脸部的危险,轻则相貌全毁,重则脑浆迸裂。 此时两人心中忽然都感到后悔,想要撤退收手,但若是自己收手,对方肯定会击中自己。这时两人性命相搏,已经不及顾虑对方是什么身份,求生的本能,使他们只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击中对方,保住自己的生命,所以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加快了速度攻击对方。 眼看两人就要两败俱伤,一个剑刺对方小腹,一个枪捅对方面门。 第六十一章:情窦初开 就在危机之时,突然一道黑影攸忽而来,手执一杆长枪,枪身一探,灵活之极的钻进两人之间,用力一挑,同时挑开了两人手中的兵器。杨延昭攻向云岚面门的枪柄,被那杆长枪挑开,云岚刺向杨延昭小腹的剑尖,也被那杆长枪挑开。 来人的身手和眼力都十分厉害,觑得清楚,时机恰好,若是挑得慢一分,或是偏半寸,都不能同时解开两人之危,难免会有一人被伤。而且来人力道甚大,杨延昭与云岚被挑开之后,都不由得被震退几步。 此人正是杨业。 杨业与刘钧正在宴席,有侍卫听到演武厅有动静,连忙来查看,发现是公主在与杨延昭交手,侍卫知道劝不住公主,恐怕出事,连忙去禀报刘钧。杨业在旁边听到大惊失色,生怕出事,连忙先一步而来,正好看到二人的凶险危机,迅速从兵器架上绰起一杆长枪,及时挑开二人的兵器,解了二人之危,若是迟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杨业解了二人之危,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转头对儿子大喝道:“孽儿,快给我跪下!” 杨延昭心有余悸,刚才生死关头,没顾及公主身份,现在危机已解,这才想到自己差点犯了大罪,连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杨业余怒未消,飞起一腿,把杨延昭踢了个跟头,翻滚出去,撞到兵器架上才停下来。 杨延昭被踢得疼痛难忍,但不敢多言,翻身爬起,仍然跪在地上,垂首伏罪。 此时,刘钧带人也匆匆赶到,看到云岚愣在那里,以为云岚受伤,刘钧连忙上前,关心查看。 刘钧惊慌地问道:“岚儿,岚儿,你没事吧?” 云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被吓得愣住了,此时才清醒过来,对刘钧说道:“父皇,孩儿没事,您别担心。” 刘钧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真是把朕吓坏了。” 杨业早已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陛下,是儿臣管教不严,孽子才冲撞了公主,请陛下重重责罚儿臣,儿臣甘愿领罪。” 云岚看到杨延昭跪在地上,被父亲踢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心中忽生不忍。回想初交手之时,杨延昭原是对她手下留情的,都是她的任性,才差点造成两败俱败的惨局。 云岚忽然咯咯一笑,说道:“父皇,兄长,我和延昭只不过是比试武艺,闹着玩儿的,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刘钧见云岚平安无事,又没看到刚才的凶险,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他素知云岚要强,这事八成是她先挑起来的,而且杨业父子是他最为倚重的震边大将,如何能轻易怪罪?当下笑道:“既然是他们闹着玩呢,那就算了。继业,你们父子快起身吧。” 杨业这才起身,回头瞪了杨延昭一眼:“还不多谢过陛下和公主的宽宏大量?” 杨延昭见云岚肯为他求情,心中登时对她的恶感消减,当下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谢谢陛下和公主宽宏大量,恕臣之罪。” 杨延昭这才敢站起身子,垂首站在父亲身后。 云岚微微一笑,瞧了杨延昭一眼,不再多言。 刘钧见已经无事,正要带众人回转宴席,忽然一个内侍匆匆来报:“禀陛下,郭司马与马将军等人已在养心殿等侯多时。” 刘钧道:“噢,他们已经到了吗?”转头对杨业说道:“继业,咱们过去吧。” 杨业道:“儿臣遵命。” 刘钧并不就走,转头对云岚慈爱地说道:“岚儿,朕有事要与大臣商议,你回去早些休息,别再折腾了。” 云岚答应了。 杨业吩咐杨延昭先出宫自己回府,他自与皇帝一起到养心殿去。 院子中只剩下杨延昭和云岚。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没说话。此时两人的怨恨已消,神情平静许多,望着对方的眼神中,还带有几分歉意。 杨延昭毕竟是臣下,一来感念云岚刚才为他求情之恩,二来人家毕竟是个公主,所以他微一沉吟,抱拳说道:“多谢公主解围,陛下与父亲才没降罪于我。” 云岚微微一笑:“不用谢我,应该说是我连累了你,才害你被令公踢了一脚。” 云岚看到杨延昭的鼻中仍在流血,心中不忍,掏出一条手帕,递了过去:“快擦擦血吧。” 杨延昭一怔,望着那条手帕,手帕上传出女孩特有的馨香,使他心头微微一荡,竟然忘了去接。 云岚笑道:“怎么?还要我为你擦吗?” 杨延昭连忙说道:“不敢。” 杨延昭伸手把手帕接在手中,望着云岚,微微有些走神。 此时云岚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骄纵之气,变得巧笑嫣然,明眸流转,竟然十分可爱。 云岚被杨延昭盯着看,也心头微微一荡,轻笑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你的鼻血擦去?” 杨延昭连忙收回目光:“这就擦……” 杨延昭刚要用手帕擦试鼻血,鼻中闻到手帕上的馨香,心中忽然不舍,他停下手来,对云岚说道:“时侯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吧,我也该出宫了。” 云岚点点头:“那好,再见。” 云岚点点头,向前走去。 杨延昭待云岚走开,连忙用自己的衣袖一擦鼻血,却把手帕珍重地放进怀里,看了看云岚的背影,这才转身走去,跟随不远处侍立的一位内侍,出宫而去。 云岚独自在宫中的甬道上走着,心头起伏不定,脑海中全是杨延昭的身影。 她一直恼恨杨延昭,想起来时全是恶感,但刚才两人冰释前嫌,她才忽然发现杨延昭竟然英俊之极,而且细想之下,杨延昭一直很有礼貌,倒是她的行为有些过份。 她在宫中,并没有年龄相仿的玩伴。大王兄刘继恩已经三十多岁,二王兄刘继元也有二十七八岁,大她甚多,不能一起玩耍,两个小王弟才刚六七岁,她又不喜欢陪孩子玩闹,其他大臣的孩子虽有与她同龄的,但顾及她公主的身份,处处恭维谦让,谁也不敢违抗她,是以,一个敢于反抗她又与她年龄相仿的杨延昭,忽然引起了她的异样的感觉,使她心底荡起了阵阵涟猗。 回想到刚才杨延昭望着她时,那一清亮又若有深意的眼神,她不由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她却不知道这是少女怀春的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在宴席上喝了两杯芳酒所致。 云岚正在联想连翩,不自觉已经走到养心殿外。 第六十二章:立储之议 几个侍卫正把守在养心殿外。 云岚精神正旺盛,不想回去就睡,想去听听父皇在说什么,当下就向养心殿走去。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被为首的侍卫拦下。 侍卫为难地说道:“公主殿下,陛下有命,任何人不能进入,您还是回去吧,不要使小的为难。” 云岚大奇,父皇对她十分宠爱,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她去,并无阻碍,今天却怎么如此严防,连她都不能进去,父皇与大臣们在商议什么机密大事? 云岚好奇心起,更想进去探听,但她知道,若是硬闯,那些侍卫就算不敢拦她,必然也会惊动父皇,就达不到偷听的目的了。 云岚心中已有注意,假意转身走开,却又绕院后,看到后院无人把守,遂跳上墙头,落入养心殿院子之中。 院子中灯光明亮,有几个侍卫正在走动着巡视。虽有侍卫巡视,但他们都不敢窃听室内言语,所以离开大厅很远。 云岚猫着腰,借着花木树影的掩护,悄悄来到大厅的侧厢,用手指沾了口唾沫,捅透窗纸,向厅内望去。 只见大厅内灯光通明,父皇刘钧坐在软榻上,阶下椅子中坐着四五位朝中最重要的大臣。 杨业也在其中,另有汉国大司空郭无为,丞相刘峻,礼部尚书肖城,汉国兵马大元帅马峰,供奉官侯霸荣,这些人都是最受刘钧信任的文武大臣。 郭无为为文官之首,更在丞相之上。 马峰为武官之首,论官爵和年龄资历更在杨业之上。马峰虽然不及杨业有名,但对汉国忠心耿耿,劳苦功高。杨业镇守汉国北方,以拒辽国,马峰镇守汉国东南,常年与宋国交战,十数年来,大宋没能攻克汉国,可说全是马峰的功劳。 云岚看到马峰也在其中,不由心中微惊,宋国要进军侵袭汉国的消息已经传到太原,按说马峰应该驻守边关,怎么也被父皇召到京城来了,不知是何等重要机密大事,才把汉国最重要的两位驻边大将一起召见。 只听刘钧语气沉重,叹了口气:“宋国又要打了吧?” 马峰恭敬地说道:“请陛下勿忧,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微臣自当竭诚尽力,抵挡宋国。” 刘钧叹道:“我汉国贫小,比不上大宋疆图辽阔,国力强盛,连年的战争,我汉国百姓深受其苦,将士伤亡惨重,朕实在是心痛啊!” 马峰道:“宋国虽大,但赵匡胤窃取大周,立国不正,我汉国虽小,但上承天命,名正言顺,君臣一心,共抵宋兵,未必失败,更何况还有大辽为我后援,共御宋国。” 刘钧摇摇头:“辽国也指望不上,朕自登基以来,不愿再像先帝那样卑恭屈膝侍奉辽国,辽国已然不喜,所以对支援我国,并不上心,更何况现在辽帝昏庸,只顾嗜睡,哪会管我汉国的生死存亡?” 众臣都知刘钧所言有理,都默默不言。 刘钧自登基以来,不愿像前几位皇帝那样在辽国面前以“儿臣”自居,只肯以“叔侄”相称,辽国不喜,但有汉国所求,辽国也只勉强派些援兵,并无多少精锐之师,所以刘钧对辽国并不抱多少希望。 刘钧爱抚百姓,虽有心重振汉国,但国境太小,面对强大的宋国,实在是有心无力,多年操劳忧愁,已经病入膏盲,命不久矣。他自知命不长久,时日无多,所以才召集几位最重要的大臣,商议立储之事,等他驾崩之后,继承汉国大统。立储之事,非同小可,万一有失,不待敌国侵略,只怕内部就要崩溃,汉国不保,所以刘钧并没不在朝堂之上讨论,只召了几位重要大臣,商议之后,再在朝堂上宣布。 第六十三章:十年禅让 云岚在外边听到这些话,再看看父皇,这才发现刘钧的脸色惨淡,容貌憔悴,显然已经病重多时。她心中一阵酸痛,自己只顾玩耍胡闹,竟然忽略了关心父皇的身体和国家大事,不曾为父皇分忧。 杨业说道:“请陛下宽心,辽国与我汉国毕竟订有盟约,但有宋国侵略,辽兵必会派兵支援,就算辽国不支援,儿臣也会全力协助马将军,共御宋国。” 刘钧忽然坚定地摇摇头:“不可!继业你记住,无论南方战事如何吃紧,你都不可离开北境。辽国狼子野心,虽说与我汉国订有盟约,实则一直想吞并我汉国。这些年来,若不是你镇守北境,辽国惧你三分,只怕早就挥兵南下,侵占我大汉了。辽国远比宋国更为可怕!” 杨业知刘钧所言属实,默然不语。这些年来,辽国的确是惧他之威,又顾及两国盟约,才不敢轻易侵略汉国北境,但一直有虎视眈眈之意。 刘钧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朕心忧国事,近日忽染风疴,自知时日无多了。” 众臣大惊,皆说:“陛下洪福齐天,自会长命百岁。” 刘钧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长命百岁之人?朕撒手人世,倒是放下这一付重担,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脸上又现忧容:“今天召集诸位爱卿,是想趁朕还清醒之时,商议待朕去世之后,谁来继承这大汉的江山。” 众臣已经看出刘钧的确已经病入膏盲,当下安慰几句之后,就开始讨论立储之事。 郭无为素与宋国赵匡胤暗中声息,他一直在暗中祸害汉国,只不过汉国也有一群忠臣志士,他虽掌权朝政,但使出浑身解数,眼见一些敌视宋国的势力十分牢固,也只能慢慢进行他的计划,要想一下子打乱整个北汉,率军投降宋国,是短期内难以办到的事。郭无为深知大王子刘继恩已经三十多岁,虽然资质平庸,但已经不容易掌控,所以打算让刘均策立自己的亲生儿子刘继钦为太子,刘继钦只不过七八岁,比较容易掌握,最多是个傀儡皇帝,他行事就方便多了。 郭无为听到刘均如此一问,当下向侯霸荣一使眼色。 侯霸荣会意,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我汉国一直遵循华夏礼仪,太子自应由陛下的嫡子继钦殿下继承……” 此言未落,丞相刘峻立即说道:“侯将军此言差矣,继钦殿下虽是陛下嫡亲,但继恩殿下才是陛下的大皇子,若论正统,自应当立长子为太子。” 侯霸荣道:“刘丞相不要忘了,继恩殿下并未陛下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是养子,哪有不立自己的亲生儿子,反立养子为太子的道理?” 刘峻道:“侯将军,你也不要忘了,继恩殿下虽是陛下的养子,但也不是外人,他和继元殿下都是陛下的亲外甥,有血缘之亲。” 侯霸荣冷笑:“你也说了是外甥,有一个“外”字,还不是外人吗?” 刘峻怒道:“虽是外甥,但继恩殿下现在是姓刘,这大汉国是刘姓天下!” 刘峻说完,转头对礼部尚书肖城说道:“肖尚书,你是礼部尚书,你倒来评评理,依孔孟之礼,是不是应当立大王子继恩殿下为太子?” 肖城显得有些为难,呐呐说道:“各位说的都有道理,继恩殿下虽是陛下的外甥,但已随陛下之姓,是为大王子,继钦殿下乃是陛下嫡生,也有继承大统的道理,在下虽说略通古训,可也难以分说明白。” 刘峻怒道:“你这话说了不是白说!” 刘钧被众人吵得有些头大,摇摇手说道:“你们先不要争论了。”转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峰和杨业,说道:“马爱卿,继业,你们有何建议?” 云岚在后窗听到这里,也感到郭无为的奏言十分不妥,但她毕竟不能站出来反驳,所以一时心潮起伏。 忽然,她听到一丝异响,转头看去,依稀看到一个身影从另一个窗口后面极快的闪过,消失在花影之中。那背影有些熟悉,却没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她刚要追过去看个清楚,忽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拉住她,她悚然一惊,转眼一看,却看到拉住她的竟然是陈士,她刚才的心神都放在养心殿内,却不知陈士已经在她身旁站了多久。 云岚刚要说话,陈士向运送岚打个手势,阻止她说话,云岚会意,当下跟随在陈士的背后,二人悄悄离开养心殿,向陈士的住处走去。 第六十四章:各逞心机 陈士主要负责公主的安全和陪同,并无官职,但却自己住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他也不要人侍候,只有一个人住。 此时夜深人静,更显得院子幽静。二人进入院子,进了陈士的房间。陈士掏出火石,点亮了纱灯。 云岚一肚子的话要说,刚进门就说道:“叔叔,你怎么也在养心殿?” 陈士道:“今天杨继业父子进宫,我已经预料到有事,刚才回来的路上,又见到内侍引着郭无为等几位大臣进了养心殿,再联想到近期皇上龙体欠安,我猜想皇上要与几位大臣商议立储之事,所以悄悄过去听听。” 云岚道:“叔叔你都听到了吗?您对立储之事怎么看?” 陈士摇摇头道:“郭无为和侯霸荣用心险恶,这是故意要祸乱汉国。” 云岚大惊:“此话怎讲?” 陈士道:“刘丞相已经说过,一国策立两位储君,这是祸乱的根本,继恩殿下一旦登基,岂肯再退位让给继钦殿下?到时侯必然再起祸端,国家陷入内乱之中。” 云岚道:“大皇兄心地宽厚,待人仁慈,不会那样做的。” 云岚与大兄长继恩的感情最好,继恩年长她许多,待她如亲兄妹一般,她也与大哥最为相厚。 陈士摇摇头:“继恩殿下虽说是宅心仁厚,但贪慕权位人之常情,一旦登基做了皇帝,谁也难保他不会变化,而且到那时就算他想退位禅让,他手下的那帮大臣也不会同意,到时必然有一场残酷的争斗,内乱一生,更甚于外敌。” 云岚又惊又怒:“叔叔说的极是,可郭无为一向思虑周到,为什么要进献这样带有极大隐患的谏议?” 陈士脸色凝重,道:“人人皆知郭无为原是我大周国的官员,因不受我大周太祖器重,所以前来投诚大汉国,却很少有人知道,郭无为与现在的宋国皇帝赵匡胤乃是结义兄弟!” 云岚大吃一惊,道:“原来如此!可郭无为投靠大汉国已经二十余年,那他与赵匡胤的结义,应该是在赵匡胤没做皇帝之前,甚至那时侯我姨父世宗皇帝还没登基。难道说现在他们还有往来?” 陈士道:“他们肯定暗中来往。郭无为权势之心极重,而赵匡胤更对汉国虎视眈眈,一心吞并。郭无为现在汉国的行事,应该是受赵匡胤的指使,要使汉国混乱,宋国好从中得利,也或是郭无为自己做主,要祸乱汉国之后,再把汉国献给赵匡胤,以做加官进爵的阶梯。” 云岚大惊失色:“原来郭无为如此狼子野心,不行,我现在就去禀报父皇,把郭无为治罪,免得他祸害我大汉。” 云岚说着转身欲走,被陈士伸手拦住。 陈士摇摇头:“岚儿,我们没有郭无为勾结赵匡胤的证据,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皇上是不会相信你的。而且一旦逼得郭无为狗急跳墙,只怕他会起兵祸乱,现在宋国正蠢蠢欲动侵略边境,此时不宜再生事端。” 云岚道:“难道就任郭无为胡作非为不成?” 陈士道:“只有找到郭无为勾结赵匡胤的证据,献给皇上,才有可能扳倒郭无为。” 云岚坚定地:“好,我一定会找到郭无为叛国的证据!对了,叔叔,刚才在养心殿偷听的那人是谁,你可看清了?” 陈士道:“那人是二皇子继元殿下。” 云岚一怔:“怎么是二哥?他去养心殿做什么?” 陈士微微摇头道:“只怕二殿下也猜到了今晚的立储之事,所以去探听一下。” 云岚奇怪地:“二哥只是二哥,无论立嫡亲,还是养亲,也只有继恩大哥与继钦三弟的份儿,哪会论得到他?他关心这个做什么?” 陈士淡淡一笑:“皇权之争,莫说兄弟,便是父子相残也不稀奇。算了,这些事咱们且不去管他。岚儿,汉国势小,迟早会被宋国和辽国吞并,而且现在内廷又有争位的隐患,这汉国也不是久留之地,一旦发现不测,我即刻带你离开,远走西域,保你平安。” 云岚道:“叔叔,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照顾,可现在的父皇待我恩重如山,兄长爱我,弟弟敬我,这大汉国就是我的国、我的家了,我要与汉国共存共亡,哪里也不会去了。叔叔,你若真心疼我,就留下来助我扶助汉国,答应我,好吗?” 陈士望着云岚坚定而恳求的目光,微一沉吟:“我受你父亲所托,誓要保你周全,既然你要留在汉国,那我就陪你留在汉国!” 云岚微微一笑,上前轻轻拉住陈士的手,亲昵地说道:“叔叔,你真好!” 她这个动作亲切而自然,在她心中,再也没有比陈士更重要的人了,这些年陈士陪在她身边,关心爱护,实在比父亲兄长更为亲近,她对他的感情,实在远远超过一般主人与忠仆的感情。 陈士微微一笑,却悄悄把手从云岚的手中抽了出来,轻轻拍了拍云岚的肩膀,温声说道:“时侯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当下,云岚告辞陈士,自回房间休息。 云岚回到卧室之后,已是深夜时分,她躺在床上心潮起伏,一时难以入睡。 在郭无为的府邸,密室之中,郭无为与侯霸荣正在密谋。 侯霸荣笑着说道:“郭大人真是好计策,要那昏君立下两个储君,给他留个隐患,十年之后还不争个你死我活?到时侯咱们趁机起兵,把这汉国献给大宋,也能图个荣华富贵。” 郭无为摇摇头:“赵天子对吞并汉国这块地盘,早已经迫不及待,哪会等上十年之久?” 侯霸荣一怔:“既然赵天子急于得到,郭大人为何还要定下这个十年计划?” 郭无为道:“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迷惑刘峻那帮忠于刘家天下的臣子。刘峻早已怀疑我暗通宋国,如果我执意请求皇上现在就传位于刘继钦那个黄口小儿,更会加深他们的怀疑,所以我故意定个十年之后禅让之计,就是要麻痹刘峻,以为我在这十年之内,不会有所行动。” 侯霸荣笑道:“原来如此,郭大人真是深谋选虑。不过,下官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大人指教。” 郭无为道:“你我虽属相僚,实则亲如兄弟,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侯霸荣道:“大人,既然您跟那赵天子是结义兄弟,咱们为什么不带着自己的兵马,直接去投奔宋国?” 郭无为道:“当年我就是因为大周皇帝郭威对我不加重用,所以才远走这汉国,投奔了刘钧,如果现在我只带一些兵马,或者说献上两三个城池,就去投奔赵匡胤,他岂会重用于我?” 侯霸荣道:“你们可是结义兄弟……” 郭无为冷笑着打断道:“赵匡胤的结义兄弟,又岂是只我一人?高怀德罗威信哪一个不是他的结义兄弟?他还不是一样撤了他们的兵权?” 侯霸荣倒抽一口冷气:“既然他赵匡胤如此薄情寡义,咱们干么还要去投奔他?您现在已经在汉国是大司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再去宋国受他们的鸟气。” 郭无为叹了口气,道:“赵匡胤倒也不是薄情之人,只不过他当上皇帝之后,就只有臣下,没有兄弟了。他虽然撤了他们的兵权,但对那帮兄弟还算不错,并没有赶尽杀绝,至少他们还能颐养天年。再说了,这汉国国贫兵弱,在宋辽夹击之下,也难以支撑个三五年,到那时,咱们是败兵之臣,就算赵匡胤看在往日的情义上不杀我,却也不会重用我。但如果我们能把整个汉国献给他,那就不一样了。” 侯霸荣道:“大人果然深思熟虑,到那时您的功劳远远超过赵天子现在的文臣武将,就算不给您兵权,至少可以为相为臣,和那个赵普不相上下。” 郭无为淡淡一笑:“但愿如此吧。” 侯霸荣道:“大人,既然您有心投奔赵天子,为何不现在起兵反之,与宋国里应外合,打下这汉国?” 郭无为摇摇头:“汉国虽是强弩之末,但还有一帮忠心的臣子,尤其是那马峰和杨业,不但手握重兵,更是将帅之才,我们虽然有些兵马,但如果硬来,只怕没出这汉国,就被他们围剿,别说以后的荣华富贵,就是性命也难保。霸荣老弟,要想颠覆汉国,不但也等待时机,也要创造时机。” 陈霸先道:“大人,您的意见是,要尽快对刘继恩下手吗?” 郭无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我今天反对刘继恩做太子一事,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一旦让他登上皇位,岂有我的好日子过?我不动他,他迟早会对我动手!” 第六十五章:狩猎 云岚直到天色微亮,才朦胧睡去,一觉醒来,已经近中午时分。 云岚稍做梳妆打扮,就到养心殿去拜见父皇。 她刚走近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大皇兄李继恩和父皇刘钧在谈话的声音。云岚想起了昨晚立储的事,心头一动,停下脚步,先不进去,侧立在殿外聆听。 只听刘钧说道:“……继恩,父皇已经对你讲清楚了,十年禅让之事,是众大臣共同商议的结论,你有什么想法?” 刘继恩已经三十多岁,神情沉稳,他微一沉吟,恭敬地说道:“孩儿一切全凭父皇做主!父皇,孩儿身世凄苦,全蒙父皇不弃,收为养子,孩儿对父皇感恩不尽,只恨无以为报,孩儿本是万万不敢垂涎太子之位,就如父皇所言,吾弟继钦年龄尚幼,还不能担当大任,孩儿我虽生性愚钝,但感念父皇之恩,愿意肝脑涂地,弹精竭虑,振兴汉国,待十年之后吾弟继钦长大成材,孩儿自愿禅让吾弟,以报父恩!” 刘钧听到此言,心中十分安慰,说道:“难得你如此通情达理,也不枉我对你的教诲。继恩,这禅让之策只是权宜之计,若是十年之后,你弟继钦仍是生性顽劣,不堪大材,你仍可取而代之。” 刘继恩连忙下跪,惶恐地说道:“父皇,孩儿万万不敢有此念头。继钦聪明才智胜我十倍,只要年龄长大,定能振兴大汉,就算继钦有所差池,孩儿也会自愿禅让,彼时孩儿为民为臣,甘心扶佐吾弟。” 刘钧微微一笑:“好了,你起身吧。继恩,既然你同意这个法子,我就上表向辽帝请示,只要辽帝同意你任太子,到时我便会宣布天下。” 刘继恩道:“多谢父皇!” 刘继恩谢过之后,这才起身站起,恭立在侧。 殿外的云岚本来还有些担心刘继恩会想不通,与父皇起了争执,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说通了,她也心中高兴。她对大皇兄当皇帝还是小王弟当皇帝,都没有意见,不过她也认为目前汉国的局势,还是大皇兄当皇帝比较好,现在一切顺利,她当然高兴,就显身出来,放重脚步,故作刚刚走过来的样子。 云岚走进殿内,高兴地向父皇请安:“父皇,岚儿给您请安了。” 刘钧笑道:“岚儿,你一向早起,今儿怎么起晚啦?” 云岚道:“昨晚睡得迟了些,故此起得晚了。”转头对刘继恩笑道:“大哥!” 刘继恩笑道:“妹妹,听说你最近的武艺又精进不少,若是明日无事,咱们兄妹到卧龙岗狩猎,比试一下身手如何?” 云岚笑道:“大哥,若是比试琴棋书画,我不如你,若是比试打猎,你肯定是要输的。” 刘继恩笑道:“谁输谁赢,要比过才知道。” 云岚道:“比就比……” 这时,二皇子刘继元正好走了进来。刘继元二十七八岁,相貌还算清秀,只不过一双三角眼让人很不舒服。 刘继元进来之后,先恭敬地向父皇帝刘钧请过安,然后转头笑着说道:“大哥,妹妹,你们要比什么?” 云岚虽然不太喜欢这个有些阴险的二哥,但毕竟也没有过什么冲突,所以相处还算融洽,她说道:“二哥,大哥明天要跟我比赛打猎,你要不要一起来?” 刘继元笑道:“好呀,近日正有些无聊,去野外散散心也不错。”转头对父皇说道:“父皇,您要不要也去散散心?” 刘钧摇摇头,笑道:“父皇有心无力,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去吧,父皇我就不凑热闹了。” 云岚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父皇说道:“对了,我昨天打猎的时侯,遇到了杨延昭,箭法还没分个高低出来,不如把他也叫上,人多更热闹一些。” 刘钧道:“今天早朝之后,继业就带着延昭回边关了,估计现在已经出京了。” 云岚心头一沉,若有所失,失望地问道:“他们不是昨晚刚来吗,怎么不在京城多住几天?” 刘钧叹了口气:“现在宋国又欲侵略我国,南方边境的兵力不够,只怕要从北方边境调动兵马,继业是回去安排这些事了。” 云岚愤恨地说道:“赵匡胤真是欺人太甚,父皇,他若真敢打来,岚儿愿意带领一支兵马,去杀掉赵匡胤!” 此言一出,刘家父子都莞尔一笑,他们虽然知道云岚很有胆识,但要说杀掉赵匡胤,那无异痴人说梦。 云岚看到父皇和兄长都不信她,不由生气道:“你们不信我能办到是吗?那好,我现在就去宋国刺杀赵匡胤!” 云岚转身欲走,刘钧连忙说道:“岚儿,你快站住!不是父皇不信你,只不过行军打仗这些事,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参与了,有马将军他们就行了。” 云岚道:“父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岚儿虽是女流,但也不让须眉。以前岚儿年幼,倒也罢了,但现在岚儿已经成年,若是宋兵敢来,孩儿定要冲上前线,为国杀敌,有父皇分忧。” 刘钧笑道:“父皇相信你,这不是宋国还没打来吗,你先不要着急,好好去玩吧。行了,父皇有些倦了,你们下去吧。” 当下,云岚与刘继恩刘继元二人走出养心殿,各自回去,约定明日一早在城外聚集,一起到卧龙岗打猎。 第二天,天色未亮,云岚就结束停当,带好弓箭宝剑,牵了小红马行出宫外。她也没多带随从,只带着陈士一人。 刘继恩与刘继元都已经结婚生子,封了王号,移出皇宫之外居住,在京城太原城各有庭院。 云岚和陈士到了城外,她们来的最早,此时天色刚明,城门还没开,守城将士一看到是公主出驾,连忙打开城门。随后不久,刘继恩带了十多个侍从也骑马架鹰的出了城。 双方会合之后,等了好久,刘继元仍然没到。 云岚素来不喜二哥,又等得有些不耐烦,转头对大哥说道:“看来二哥是睡过了头,不要等他了,咱们去吧。” 刘继恩刚要说话,这时,刘继元骑马赶来,后面只跟了两个侍卫。 刘继元看着刘继恩身后的十多个侍卫,笑道:“大哥,咱们是去打猎,又不是去打架,用不着带这么多人吧?下人打的猎物,可不能算数。” 刘继恩脸色一红,他刚被内定为储君,虽然还没正式公布,但也有很大希望能成为未来的汉国皇帝,不由对自己的安危慎重起来,所以多带了一些侍卫,以备有所不测,但被二弟这样一取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云岚也担心大哥的安全问题,刚要劝大哥不要听二哥的,刘继恩已经转头对众侍卫说道:“你们两个跟着我,其他人都回去吧。” 云岚也不好再劝,当下众人一起向卧龙岗出发,一行八人,很快到了卧龙岗山下。 云岚停下马,转头问道:“二位兄长,咱们如何比试?” 刘继元抢先说道:“若是咱们三人一起,见到猎物之后,必然会发生争执,有损咱们兄妹的感情,不如咱们三人分头行动,两个时辰之后,再回到此地,谁带回来的猎物多,就算谁胜。大哥,你认为如何?” 刘继恩道:“这个方法好,咱们不但比本领,还要比运气,看谁能遇到的猎物多,谁就能多打一些。” 云岚笑道:“那好,两位兄长,我走西路,你们自己选吧。” 云岚一拍马,纵马向前冲动。陈士拍马跟随在后。 刘继恩与刘继元各带两个侍卫,分头进山打猎。 云岚和陈士一个时辰下来,只打了几只野兔和山鸡,却没猎到一头大型动物。陈士对这种兄妹之间的争强好胜不以为意,所以心平气和,云岚少年心性,却不肯服输,非要打到一只大型猎物才肯罢休。 云岚骑在马上,目光警惕的四下搜寻着,忽然从树隙中发现远处树丛中有一只梅花鹿,她连忙向陈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轻灵的跳下马,取下弓箭,蹑手蹑脚地向梅花鹿逼近。陈士也跳下马,牵着两匹马缰站在原地不敢稍动,生怕惊跑了猎物。 那梅花鹿仍然没感到危险的来临,还在悠闲地吃着草。 云岚站在一处花丛后面,张弓搭箭,箭簇瞄准了五六丈外的梅花鹿,刚要射击,忽然斜刺里射出一支羽箭,射中梅花鹿的后臀,梅花鹿吃痛之下,慌不择路,向云岚的方向奔逃过来。 这时,射箭的方向,冲出刘继恩和两个侍卫,三人大喊着向梅花鹿包抄过来,追赶时,刘继恩又射了一箭,却没射中。 云岚觑得真切,猛地射出一箭,正中梅花鹿的额头,直刺入脑,梅花鹿摇晃了两下,倒地抽搐着死去。 第六十六章:遇刺 刘继恩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那两个侍卫连忙执刀挡在刘继恩的身前,以保护主人。 云岚从树后现身,哈哈笑道:“大哥,这猎物算是谁的?” 刘继恩看到是云岚,这才放心,哈哈一笑:“岚妹你的箭法远胜愚兄,这梅花鹿是你射死的,当然算是你的。” 云岚嘻嘻一笑,道:“那小妹谢谢大哥了。大哥,你今天的收获如何?” 刘继恩道:“都是些小东西,没有大猎物。”刘继恩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岚妹,时侯差不多了,咱们该去跟你二哥会合了,且看看他的收获如何。” 当下,众人一起向山下走去。刘继恩与云岚并肩骑马行在前面,陈士跟随在后。两个侍卫骑着马驮带着猎物又落后一些。众人说说笑笑,谈论着打猎的乐趣。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山道,这山道的两旁悬崖峻立,坡势极为陡峭,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只有一线,阳光照不进来,山道中很是阴森。 山道不宽,只容两骑并肩而行。 刘继恩与云岚没有在意,骑在马上并肩而行,在山道中行走着。 陈士跟随在后,看到如此险峻的山势,心中微微一凛,不由警惕起来,一直抬头观察着上方两边的悬崖。 忽然,陈士的眼角觑到悬崖上方好像有人影闪了一闪,随即缩了回去不见,陈士大惊,刚喊了一声:“大家小心……” 只听轰轰隆隆之声响起,从山顶滚落几块大石,大如磨盘,翻滚着向下滚落。两道山坡极窄,这几块大石遮天蔽日,夹带着无数碎石向下砸来。 刘继恩和云岚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一时没反应过来,而且就算反应过来,数块巨石一起滚落,笼罩着他们的前后退路,已经躲闪不及,也无从躲闪。 眼看大石落下之后,众人就要被砸成肉酱。 陈士年青时久历沙场,数度生死,这八年来在汉国皇宫虽然生活优越,但他居安思危,一直保持警惕,练习身手,就是为了保护云岚的安危,此时眼看危极,忽然激发了他的潜力。 陈士沉喝一声,双手一撑,已经跃到自己的马背上,双脚一蹬,又跃到前面的云岚的马臀上,伸手一抓,抓住已被吓呆的云岚的衣领,用力向前方抛去。 云岚被陈士抛在空中,这才恢复清醒,在半空中大喊道:“叔叔,救我兄长……” 陈士扔出云岚之后,本想自己也跳出巨石笼罩的阴影,听到云岚的喊声,来不及多想,当下停下跃势,伸手又抓起旁住马背上的刘继恩的背衣,喝道:“得罪了——” 陈士如法炮制,把刘继恩也远远扔了出去。陈士扔出刘继恩之后,双脚用力一撑,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之后随即又用力向前一蹬,身子向前蹿去,因用力过猛,摔倒在地,他来不及站起身,随即又是几个翻滚。 一块巨石翻腾着砸了下来,恰恰砸在陈士的脚后,只差一分就要砸中陈士,情势危险之极。 那两个守卫可没有他们这么幸运,巨石滚落下来,轰响之中,响起几声惨叫和马嘶,两个守卫连同几匹马都被砸在巨石之下,眼见不能活了。 云岚和刘继恩被陈士扔出巨石的笼罩范围,死里逃生,吓得脸色惨白。刘继恩双脚发软,瘫坐地上,一时爬不起来。三人劫后余生,望着面前的巨石堆,都倒抽了口冷气。 云岚毕竟胆大一些,虽然惊恐,但还算镇定,她连忙跳起身子,先把地上的陈士扶起。 云岚关心急迫地问道:“叔叔,你没事吧?” 陈士道:“我没事,咱们快走!” 云岚这才去扶刘继恩:“大哥,你没伤着吧?” 刘继恩脸色惨白:“我没伤着。这巨石怎么忽然就落解下来?” 陈士迅速地说道:“殿下,有刺客,先离开这里再说!” 陈士抽刀在手,在前开路,云岚抽出宝剑断后,保护着中间的刘继恩,三人迅快向山道外走去。 这山道虽然陡峭,但并不漫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山道的出口。幸好其间没有大石再落下来。 陈士在前,眼看着就要走出山道,他越加谨慎,脚步却并不放慢,仍然快步而行。 陈士的脚步刚一步出山道,眼角忽然觑见左方有几道光影闪了闪。 陈士早有防备,大喊道:“快卧倒!” 陈士自己并没卧倒,他舞动钢刀挡在身前,几道暗光全都被打落在地上,却是几枚连弩箭。 陈士在挡住左边连弩箭的时侯,与此同时,右边又有光影数闪,几枚连弩箭迅急的射向后面的云岚和刘继恩。 刘继恩得到陈士的提醒,连忙伏倒在地,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被弩箭射中。云岚此时已经恢复冷静,并不惧怕,她把刘继恩向后一拉,她挡在前面,用宝剑迅急地格开几枚连弩箭。 躲在暗处的两个黑衣刺客眼看暗算不成,立即起身逃走。 陈士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觑个准,用力向一个黑衣刺客的腿部甩去。他有意要留下活口,所以这一刀并没击向要害,只是射击那黑衣刺客的腿部。 那黑衣刺客腿部中刀,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云岚也取出弓箭,对准一个黑衣刺客的背后射去,她恨极那黑衣刺客偷袭,所以并没多想,这一箭直击要害,正中那黑衣刺客的后心,黑衣刺客登时扑地死去。 陈士虽然击中敌人,但为了保护刘继恩的安全,担心再有别的刺客出现,所以他并不敢急于上前查看黑衣刺客,而是回身先去扶刘继恩起身。 陈士见云岚已经射死另一黑衣刺客,对云岚说道:“岚儿,你保护殿下,我去制服那受伤的刺客……” 云岚回来保护在刘继恩的面前,陈士这才快步向那黑衣刺客走去,他防备黑衣刺客再发连弩箭,所以十分谨慎的向前走去。 那黑衣刺客腿部中刀,已经无力逃走,干脆跌坐在地上,迅快地向弩弓内安装弩箭,装好之后,对准陈士刚要发射…… 忽然,一声大喝:“休伤我兄长——” 随即一只羽箭从斜刺里迅快射来,正中黑衣刺客的脖颈,贯穿而过,黑衣刺客扑通斜倒在地,气绝而亡。 陈士转头看去,射箭之人正是刘继元,带着两个侍卫快步而来。 刘继元射出纪箭之后,又抽出宝剑,向那黑衣刺客快步跑去。 云岚此时才想到要留活口,大喊道:“二哥,留下活口!” 刘继元走近黑衣刺客面前,伸手一探黑衣刺客的鼻息,懊恼地说道:“已经死了,唉,都怪我,一看到兄长遇袭,我这脑子被气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要留下活口,审讯是受什么人的指使!” 陈士用异样的眼神斜了一眼刘继元,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刘继元快步走到惊魂未定的刘继恩面前,关切地问道:“大哥,你受伤了吗?” 刘继恩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幸好岚妹和陈指挥士舍命相护,愚兄才保住这条性命!岚妹,谢谢你救了愚兄。” 云岚道:“大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再说了,这都是我叔叔的功劳,要不是他,我也没命了。” 刘继恩又谢过陈士,陈士说道:“大殿下客气了,这是小人的份内之事。” 刘继元用怪异的眼神盯了一眼陈士,说道:“陈指挥士好身手呀!今天救了我兄长,以后我兄长定不会亏待于你!” 云岚道:“二哥,我叔叔可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要暗杀我们?难道是宋国派来的刺客?” 刘继元道:“很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朝中大臣所为。” 云岚一惊:“你是说咱们汉国之中有内奸?” 刘继元道:“大哥成为储君一事,虽然还没公布天下,但在朝内已经传开了。依我之见,定是反对大哥当太子的那帮逆臣所为。” 云岚愤恨地:“那肯定是郭无为干的!当初反对大哥当太子的就是他!十年禅位也是他的阴谋,想不到他竟敢派人刺杀大哥,回去我就禀报父皇,把郭无为千刀万剐!” 刘继恩沉吟一下,说道:“可惜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二弟,岚妹,今日之事,再也休提了。” 云岚一怔:“大哥,为什么?” 刘继恩道:“一来我不想让父皇为我担心,父皇龙体已然不适,若是再为我担扰,更会加重他的病情。二来,我也不想让朝臣知道此事之后,弄得朝中风声鹤唳,相互怀疑,造成内乱,给敌国可乘之机。” 云岚道:“大哥,你就是心肠好,可你的安危……” 刘继恩道:“大不了我以后少出来,不给刺客暗杀的机会。行了,时侯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当下众人一起保护刘继恩回城。刘继恩和云岚陈士三人的马匹已经被巨石砸死,刘继元让手下的侍卫把马匹让给刘继恩和云岚,陈士与两个侍卫一起步行。 一路上,云岚仍在大声咒骂郭无为,并说早晚有一天要杀掉郭无为,为她的爱驹报仇。刘继元不断安慰刘继恩,很是关切殷勤。只有陈士一言不发。 回城之后,众人先护送刘继恩回府,再送刘继元回府,然后刘继元要派两个卫士护送云岚回宫,被云岚拒绝了,云岚的理由是皇城之中,光天化日,郭无为不敢派人刺杀她。刘继元也不再坚持,只送了陈士一匹马。云岚和陈士两人骑马回宫。 云岚和陈士骑马并肩而行。 云岚转头看到陈士仍然沉默不语,问道:“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陈士这才说话了,低声道:“只怕这事不是郭无为所为!” 云岚道:“除了他,谁还有这个胆子?” 陈士道:“岚儿,郭无为是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动机,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他要刺杀大殿下,可他是怎么知道你们今天会到卧龙岗打猎,并且提前设好埋伏?” 云岚心中悚然一惊,隐隐猜到什么:“叔叔,你是说,二哥……” 陈士摇摇头:“这个我不好胡乱猜测,总之,这皇宫之内也不太平了,你以后要处处小心!” 云岚心情复杂之极,她微微抬头,这时,她已经走到皇城之下,却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乌云笼罩在皇城上方,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她虽然已经猜到今日遇刺可能与二哥有关系,却又不愿相信,大哥与二哥虽然不是同父,但却是同一个母亲所生,难道为了争夺皇位,真的可以手足相残吗?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同胞妹妹,自八年前汴梁骨肉分离之后,她再也没有妹妹的任何消息,也不知妹妹下落如何,是生是死? 第六十七章:黄先生 宋国京城,汴梁城内,城中一处僻静的院子。 时值三月,中原地暖,花开正浓。幽静的后院里植满了各种绿色植物,各色鲜花夹杂其间,其中一株紫荆花开最艳。 一位身形纤巧的白衣少女正独自伫立在紫荆花树之前,微微抬头望着盛开的花朵。 这白衣少女正是云枫! 此时云枫已经是位十四岁的少女,虽然身形纤弱,但骨骼匀称风流,已具美人形态,五官精致,星眸樱唇,容貌秀美之极,只是神色之间带着一种冷淡的幽远,眉梢眼角隐藏着一抹深深的幽怨之色。 云枫痴痴地望着紫荆花树,久久不动。 两只蝴蝶翩翩飞来,围着紫荆花在阳光下翻飞起舞。 一阵微风吹来,吹落了两片花瓣,飘飘落下,落在云枫的衣袖上。 云枫的眼中忽然涌出一丝落寞哀伤之色,喃喃念道:“杂英纷已积,含芳独暮春;还如故园树,忽忆故园人。” 这首诗是唐朝韦应物的《见紫荆花》,咏得是忆念故园的感情。 云枫家破人亡,故园早就成为别人的庭院,在那故园之中,就有一株这样的紫荆花树,每逢花开时节,她都跟姐姐云岚在花树下嘻戏玩耍。云枫睹物思人,又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姐姐和已经逝去的慈爱父母,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父母和姐姐,没一刻忘记自己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云枫在京城这八年,虽然几乎走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但从来没到故园去过,每次都是绕开那里。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她怕见到故园会触及她的伤心恨事。 那故园已经被赵匡胤赏赐给一位大臣做为府邸,赵匡胤也已经为他父亲韩通正名,追赐父为中书令,并令人厚葬。但在她看来,那只不过赵家皇帝的虚情假意,她要杀了罪魁祸首赵匡胤和行凶的屠夫王彦升,为父母报仇。只不过王彦升已到外地为官,楚门的势力不达外地,只在京城,她打算先杀了赵匡胤之后,再去追杀王彦升。 她在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亲戚,她知道她的小姨符金锭就嫁给了赵光义,也知道她的另一位小姨小符太后和姨兄废帝被迁到房州居住,但她并不想去找她们。她不想见符金锭,是因为她认为符金锭嫁给赵匡义,是背叛了以前的大周,背叛了她的父母。而她不想去找小符太后,是不想给小符太后和姨兄带去麻烦,因为她很可能会成为被天下通缉的弑君罪犯。 两只蝴蝶正在飞舞,忽然从院外飞来两只麻雀,向两只蝴蝶啄去,一只蝴蝶逃走不及,被一只麻雀啄住,另一只蝴蝶惶恐乱飞。 云枫眉梢一扬,眼中掠过一丝冰冷之色,她的右手一扬,一团淡淡的雾气从袖中飞出,近前的那只麻雀嗅到气味,忽然一头栽下地来,抽搐两下就死了。另一只麻雀距离较远,觉察不对就啄着蝴蝶要振翅逃走,眼看就要飞出围墙。 云枫的手腕一扬,一枚极细的梅花针飞出,正射中那只麻雀,麻雀落在地下,很快死去。麻雀嘴里的蝴蝶跌在地上,翅膀已经折断,在地上扑愣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那只幸存的蝴蝶不肯飞走,围绕着受伤的蝴蝶打围。 云枫走上前,小心的用手指拈起受伤的蝴蝶,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蝴蝶的翅膀,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点药水,涂在折断的翅膀上,很快,蝴蝶就展开了翅膀,从云枫的手中飞起来,与另一只蝴蝶飞走了。 云枫望着两只蝴蝶飞远,唇边才绽开一丝笑容。她不笑的时侯显得冷冰冰的,这一丝笑意出现在她的唇角,使她的脸色有如被春风拂开的冰面,明艳之极。 就在这时,房门一响,从室内走出一个妇人来,这妇人正是楚三娘。 此时楚三娘已经年近四十,依然是一袭红衣,一付强悍霸气之态,但她看到云枫时,眼中却露出了慈爱的母性光辉。 这八年来,楚三娘用尽了全部心血,把云枫培养成一个楚门高手,一来是不负表弟卫晨的临死托孤,二来是与云枫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母女般的情意。她一生未嫁,无儿无女,把云枫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了,但即将展开的行动,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甚至惊天动地的血腥之战,她不得不把柔情压在心底,所以当云枫回头望向她时,她的脸色又恢复了凌厉的凶悍之色。 云枫看到是楚三娘,微微点头,淡淡地说道:“师傅。” 楚三娘点点头,道:“准备好了吗?” 云枫道:“准备好了。黄先生来了吗?” 楚三娘道:“她在外边等你。” 楚三娘说完,不再说话,转身向室内走去,云枫也跟着走了过去。 室内,桌明几静,并无花草鱼虫,却悬挂了几幅名人字画,案头摆置着几件乐器,显得淡雅之极。 一位身著素雅长袍的中年妇人正坐在案前调琴,听到脚步声传来,妇人并没站起身,只是抬头笑了笑,说道:“三娘妹子,枫儿!” 云枫见到中年妇人,微微点点头,笑了笑:“先生,您来啦!” 原来这妇人就是黄先生。黄先生是京城最有名的乐师,精通音律,京城各大巨富商贾,朝中要员,都以能请到黄先生到府内教育子女音律为荣,她虽是女流,但受人尊重,人人皆称黄先生。黄先生极有原则,家教不好,名声不好的家庭,就算出钱再多她也不教,若是有天份之材,就算家境清贫,她也愿意点拨提携。 黄先生并不喜欢把各家的子弟聚在一起教学,而是喜欢一对一的教学,她认为音律应该因材施教,用心教育,而不是把所有的弟子圈在一起同时教育,所以她并不在家置办学堂,而是亲自登门去教学生。 楚三娘通过各种关系,终于结识了黄先生,请黄先生收云枫为徒,并说云枫是她收养的义女。楚门之中有不少精通音律者,虽然不及黄先生,但教育云枫绰绰有余。楚三娘费尽心机要黄先生收云枫为徒,是筹划多年、即将展开的大计划的重要一部分。黄先生却并不知情。 云枫冰雪聪明,再加上家教甚好,小时侯学过音律,又有楚门中人点拨,底子很好,黄先生一见就喜欢上云枫,别的富贵之家,千请万请,一个月也难得请黄先生教学一次,而黄先生却隔三五天就亲自登门教育云枫。时至今日,云枫已经跟随黄先生学艺三年了。 这庭院当然不是楚三娘做马肉生意的那个院子,而是楚三娘为培植云枫,专门置办了一处院子,云枫这八年就是在这院子里度过的。为了培养出云枫的高雅幽远的气质,这院子中打扫的是一尘不染,仿佛不沾人间烟火。而云枫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种淡远的距离,就算是对楚三娘和黄先生也是如此,虽然对她们有亲昵之情,但仍然显得清淡如水,可越是如此,楚三娘和黄先生就越对云枫又爱又怜。 第六十八章:宰相府 楚三娘爽朗一笑:“黄大姐,枫儿可就交给你了。我楚三娘这辈子在江湖上打滚讨生活,是个粗人,可不能让枫儿跟我做粗人,你好好培养她,以后再给她找个好人家,我也就知足了。” 黄先生笑道:“以枫儿的才识容貌,这京城能配得上她的公子还真不多,你放心,这京城的佳公子还没有我不认识的,只待枫儿再大一些,我就为她找个如意郎君。” 云枫淡淡一笑:“娘,枫儿谁都不嫁,枫儿要陪你一辈子。” 楚三娘笑道:“你陪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真是个傻丫头!” 黄先生笑道:“你嫁个好人家,把你娘接过去一起住,不是也能陪她一辈子吗?” 云枫道:“先生,你怎么也跟着我娘取笑枫儿?”对于黄先生的到来,云枫已经胸有成竹,但还是故作不知,问道:“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黄先生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跟着我到赵大人家里去看看吗?” 云枫故意问道:“这京城之中姓赵的大人太多了,不知您指的是哪位赵大人?” 黄先生笑道:“当然是文官之首,宰相赵大人了。” 云枫道:“赵宰相蕴负鼎之雄才,蓄经邦之大略,乃是枫儿最为敬佩之人,如能得见赵大人一面,枫儿心愿足矣!可是,枫儿有这个机会吗?” 黄先生道:“今天就有这个机会。不知为什么,琴儿那丫头今天忽然身体不舒服,不能跟随我前去赵府,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前往。” 云枫心中有数,黄先生的随身侍女琴儿是她暗中下了毒性较轻的药物,所以才不能陪同前去,这是她特意制造的机会。 云枫心中虽喜,但仍然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枫儿愿陪先生前往。” 楚三娘道:“枫儿,你到了宰相府,可要规矩,人家那是宰相大人的府弟,不比咱们平民百姓!” 云枫道:“娘,您放心,枫儿晓得礼数,不会冲撞了大人。”转头问黄先生:“先生,咱们什么时侯去?” 黄先生道:“现在就去,我与赵大人府上约好的是每月初五的下午,去他们府上授课。” 云枫道:“先生请稍等,枫儿去去就回。” 云枫转入后堂内室,稍做梳妆,换了件淡雅的衣裳,很快就走了出来。 当下,黄先生与云枫一起走出房门,坐上停在路边的黄先生的马车,向赵府而去。 楚三娘倚在门口,望着马车渐渐远去,微眯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赵普正在书房中饮茶休息。 此时的赵普,已经官居宰相之职,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无两,赵匡胤对他恩宠有加,百官对他恭恭敬敬,可以说正是他人生之巅峰。他生性谨慎,虽然位极人臣,但仍小心行事,所以更得皇帝恩宠,事事垂询于他,他也弹精竭虑以报朝廷,这大宋建国八年取得的辉煌成就,他实在是功不可没。 今日早朝,皇上又有意要攻打北汉,扩展疆图。以前因为要先平定南方诸国,所以暂时没攻打汉国,但现在南方各国降的降,平的平,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确是时侯攻打汉国,收入大宋的版图了。皇上信任于他,要他先拟一份具体的作战计划,然后上奏,他现在就是在考虑这件事。 他虽是文臣,对于行军布阵并不精通,但他跟随赵匡胤南征北战,对赵匡胤手下的那帮武将的人品性情以及武力,都了如指掌,谁适合带兵冲锋,谁适合留守后方,谁适合监督军纪,谁适合运输军粮,他都心中有数。在攻打北汉的时侯,大宋国内各地的驻守军防,镇边大将,他都要调度有方,才不会后院失火,自乱阵脚。当然,这些事皇上可能比他还懂,但他知道皇上喜欢先听取别人的意见,然后下自己的主张,他这个宰相就是尽可能给皇上提供有用的谏言,以供皇上参考。 赵普正微闭着双目,脑中盘旋着这些念头,这时,书房外有书僮禀道:“老爷,黄先生到了,正在客厅用茶。” 赵普说道:“知道了。先请两位小姐到抚琴阁,再请黄先生过去。” 书僮答应一声离开。 赵普正思索得脑中混乱,头脑涨痛,听到黄先生到了,也乐得清闲一会,又饮了一会茶,这才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向抚琴阁走去。 赵普有两子两女,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在官署任职,只有两个女儿尚幼,只不过十多岁年纪。赵普请了黄先生为两个女儿的音律教师,每月到府上教授一次课程。赵普颇通音律,而且慕名黄先生,所以每次黄先生到来授课,只要他在家中,都会在旁边听黄先生授课,以音乐之雅,暂时祛除俗务之烦。 抚琴阁是个一所独立的小院子,是赵普的两个女儿学习琴棋书画的地方,每一项都有一位京城名师教授。黄先生只负责指导赵家女儿的音律,棋与书画另有名师上门教授。 赵普还没走近抚琴阁,便听到一阵琴声传来。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阳光西斜,照在花榭庭台之上,给人一种幽雅之意,那琴声铮铮琮琮,意境悠远,正是一首古曲《醉渔唱晚》,令人登时感到神清气爽,灵台空明。 赵普知道黄先生正在授课,当下信步向阁内走去。 黄先生走近抚琴阁,便看到阁内有位女子,两个幼女正是他的一对女儿赵志愿与赵志英,另有两位女子,年长的他识得正是黄先生,那位年轻美貌的女子他却不识。 赵普本以为如此清雅流畅的琴音,必是黄先生所为,在为两个女儿言传身教,没想到走近一看,却看到是那年轻少女在弹奏,不由大感惊讶,想不到如此美妙幽远的曲子,怎么竟会出自一位如此妙龄少女之手。 这少女正是云枫。 第六十九章:暗中下毒 云枫仿佛没看到赵普进来,仍然凝神静气的在弹奏着琴曲。赵家两个女儿正听得入神,带着羡慕敬佩之色。黄先生坐在旁边,微眯着眼睛,仿佛陶醉在美妙的琴曲之中。 赵普站在门侧,也没上前打扰,静静听着。 云枫一曲弹完,悠扬的琴声好像还在庭院中绕之不散,令人回味。 赵普这才抚掌笑道:“好!真是好琴!” 赵家两个女儿连忙站起身,恭敬地道:“父亲大人!” 黄先生也站起身来,行礼道:“贫女见过赵大人。” 黄先生敬佩赵普的为人,所以在他面前自称贫女,态度恭敬。 云枫不慌不忙地起身,微微向赵普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失礼了,不知大人到来,有辱清听。” 赵普笑道:“此曲实有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非尘埃奔走、粗心浮气所能领略其趣也!此曲若再有辱清听,那天下当真没有美妙之音了。” 云枫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过奖了。” 赵普道:“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却能弹奏如此世态老成之音。”转头问黄先生:“先生,这位是?” 黄先生道:“她是贫女的徒儿云枫,今日陪同贫女前来贵府。” 赵普赞道:“果然是名师高徒!能得先生指教,我这两个女儿若是能到此境界,我也就欣慰了。” 黄先生道:“两位令嫒品性高雅,兰心慧质,假以时日,成就当不在云枫之下。” 赵普道:“那就多赖先生教授了。” 这时,云枫忽然说道:“小女久闻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材,治国安邦之之略,没想到大人还精通音律,若能聆听大人弹奏一曲,小女子此生无憾也!” 黄先生连忙说道:“枫儿,不可无礼,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弹琴。” 赵普笑道:“先生不必怪责令徒,难得今天我正好空闲。”转头对云枫说道:“精通音律不敢当,只是爱好而已,若你们不怕烦躁,我便弹奏一曲无妨。” 那两个赵家女儿难得见到父亲弹琴,都抚掌赞同。黄先生也想听听赵普的技艺,当下也不再阻拦。 云枫一笑,道:“不知大人要弹奏何曲?” 赵普道:“梅花三弄如何?” 云枫道:“梅花三弄乃古之名曲,乐曲通过梅花的芬芳和耐寒傲霜,来歌颂具有高尚节操之人,的确符合大人的品德。小女子洗耳恭听!” 赵普点点头:“那我便献丑了。” 云枫又说道:“大人,小女子刚才所弹,与大人所要弹奏的曲调有所不同,待小女儿先为大人调试一下琴弦。” 云枫说着,上前调试了一下琴弦,又不着痕迹的轻抚了一下琴弦。就在她抚摸琴弦的时侯,已经暗中在琴弦上面撒了一些药粉。 云枫忍辱负重,这些年来在黄先生门下学习音律,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眼见计划即将成功,她虽然镇定,也不由得有些微微颤抖。 幸好赵普和黄先生等人并没有注意到云枫的异样。 赵普先到旁边的清水盆中净过手,这才走到琴台前,坐在椅上,双手向琴弦上一抚,先试了试音调。在他手掌接触到琴弦时,感到皮扶上微微一麻,他也没有在意,试了几个音符之后,开始弹奏起来。 这一曲奏得曲调悠远,古意盈然,不但黄先生暗中赞赏,赵家两个女儿更是听得沉浸其中,只有云枫藏有心事,虽然表面平静,但暗中却心潮起伏。 云枫以前只闻赵普之名,但未见赵普之面,她虽然素闻赵普的贤名,但心中却不以为然,以为赵普只不过是赵匡胤的一条走狗,还能是什么好人,所以才订了这个计划,利用赵普做为跳板。但今日与赵普一见,竟然是位贤达长者,而且通晓音律,闻弦知音,从琴声中能听出赵普的确不是凡品。 云枫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利用赵普,想再不着痕迹的解去赵普所中之毒,但多年来的仇恨,又使她狠下心肠,她和楚三娘筹划多年,现在计划已经展开,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按计划行事了。 就在云枫想着心事的时侯,赵普一曲已毕,琴音仍然空中飘荡。 赵家两个女儿率先鼓掌喝彩,云枫和黄先生也鼓起掌来,赞叹赵普的琴艺了得。 赵普虽然嘴上谦逊,但心中却不由暗暗得意,能得黄先生赞扬音律,可比得到皇上的赞扬更为难得。 赵普刚谦虚了几句,忽然胸口发闷,一阵恶心厌烦,几欲呕吐,他连忙闭上嘴巴,压抑着这股恶心欲呕的感觉。他以为自己受了风寒,却不知这是云枫所下的毒药发作了。 云枫所下的毒药,是她精心研制的,一旦皮肤接触,即能进入体内,使中毒者神经麻痹,初时还不觉如何,但却越来越为猛烈,过了几日之后,才会慢慢恢复过来。这还是云枫素闻赵普贤者之名,对他存了一丝善念,才没用致命之毒,只不过是要使赵普大病一场而已。 赵普感到身体不适,遂向黄先生与云枫告辞,就回房休息了。 黄先生与云枫待赵普走了之后,又教授了赵家女儿一些音律,然后在天黑之前离开了赵府,各自回转。 赵普回房睡了一觉,以为病情会有好转,没想到反而更为严重,上吐下泻,恶心烦闷,一夜折腾不止。赵家人大惊,一边安排大夫为赵普诊治,一边派人去朝廷为赵普申请病假。 入夜时分,一间密室之中,灯火通明。 室内或坐或站着二三十人,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从衣著打扮来看各行各业都有,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近乎悲壮与肃穆之色,全都望着正中间一张座位上的楚三娘。 楚三娘坐在椅子上,云枫垂手站在楚三娘的旁边。 楚三娘转头问旁边的三彪子,道:“都到齐了吗?” 三彪子恭敬地说道:“该来的都来了。” 楚三娘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都望着楚三娘,等待楚三娘发号施令。 楚三娘沉声说道:“咱们楚门之中,虽有五百多位兄弟姐妹,但多数都有家室之累,各位也都知道,这次的行动,无论事成事败,都是株连九族之罪,就算能活命,也要远离京城,亡命天涯,所以我不忍心拖累有家室之人。今日再座各位,都是无牵无挂之人,只能请各位帮忙了,说是帮忙,其实是要各位赌上性命,所以,现在有要退出的,我楚三娘保证绝不追究。” 第七十章:楚门的计划 众人相视一眼,然后一起望着楚三娘,同声说道:“我等愿为掌门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众人停声之后,为首一人又说道:“我等的性命都是掌门人救回来的,多活这些年已经是赚得了,现在能为掌门人出些力气再死,我等绝无怨言。” 楚三娘沉声道:“既然各位这样说,那我楚三娘先谢谢各位,但我还有一句话摞在这里,如果不愿去的,现在就可以退出,可一旦参加行动被捕之后,谁若敢出卖兄弟,出卖楚门,我楚三娘保证教他不得好死!” 众人一起说道:“我等绝不出卖同门!” 楚三娘道:“凡是参加行动之人,行动之前,先吃下一粒药丸,药性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凡是被捕之人,只要能撑过十二个时辰,就会气绝身亡,再也不惧官兵的严刑拷打,若是有机会自己结果了性命,那就不用再受苦了!” 众人道:“我等明白,绝不会丢楚门的脸!” 楚三娘一摆手,早有准备的三彪子拿过一个袋子,从袋里掏出二三十粒药丸,发送给众人,众人都接了过去,珍重的放入衣袋。 楚三娘待众人藏起药丸之后,又道:“行动之后,无论事成事败,没被官兵抓住的人,立即出城,赶到城东三十里铺的清风客栈,我已经在那里放了解药,各位服过解药之后,再每人领取一百两银子,各自逃命去罢,再也不要回来京城,天下之大,相信官兵再难抓捕到你们,但一旦有意外被捕者,你们知道怎么做了?” 为首之人道:“我等明白,我等会自己结果性命,绝不连累同门,绝不出卖兄弟!”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云枫,忽然走上前来,对着众人双膝跪倒。 众人大惊,前面的两人连忙上前,要扶起云枫,嘴里说道:“枫姑娘这是折杀我们了,快快请起。” 云枫并不起身,仍然跪在地上,双目中泪光莹莹,说道:“各位叔伯阿姨,兄长姐姐,为了枫儿的报仇大计,连累了各位,枫儿万分感激,无以为报,只能再此给各位叩首了!” 为首之人说道:“枫姑娘言重了,能为枫姑娘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云枫恭敬的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楚三娘向三彪子点点头,三彪子与几个同门从旁边拿来几坛酒,给众人每人倒了一碗酒,楚三娘和云枫也各拿一碗酒。 楚三娘举着酒碗,缓缓望着众人,脸上露出近乎悲壮的敬佩之色,缓缓说道:“各位,我楚三娘在此谢谢各位,今日一别,各位自己珍重,若有来世,咱们再做兄弟!这杯酒,我敬各位!” 楚三娘说完,仰脖把酒喝了下去,然后把酒碗向地下一摔,摔个粉碎。 众人纷纷效法,喝干酒之后把酒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之声,二三十只碗一起摔碎,声威甚是惊人。 云枫最后一个喝下去,她把酒碗摔在地上,望着众人肃穆而悲壮的神情,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心中忽然一阵犹豫不舍:这么多人为了她一个人的报仇计划,很可能全部送命,她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这八年来的仇恨压了下去,她必须抛弃一切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到即将实现的复仇大计之中。 赵匡胤坐了大宋皇位八年,励精图治,把大宋江山打理的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已经有人把他与汉武帝、唐太宗相提并论,歌功颂德,他也不免有些飘飘然。可他赵匡胤素有大志,他的目标是恢复唐朝的宏大疆图,甚至要更为广大,达到前人所未有之疆图,可他距离这个目标还远远不够。 现在南方各个小国已经臣服于大宋,收入版图只是迟早之事,但北方的大辽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大患。辽国地域之广,远超大宋,铁骑之凶猛,也远未文弱的宋人可比,可谓世间第一强国,赵匡胤明白,与大辽的战争迟早要打。 这些年宋辽之间,虽有不少小型战争,但并没有大型战争,之所以还没发生大型战争,一来是宋国这八年来的治国方针是“先南后北”,统一了南方各国之后,再准备攻打大辽;二来是辽帝昏庸,人称“嗜睡帝”,整日昏睡,不思进攻,所以才没主动进攻宋国,但一旦辽国换了贤君,两国之间的大型战争将不可避免,战争的起因就是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原是中原的版图,是唐朝的疆土,被后晋皇帝石敬瑭割让给辽国,已经三十余年,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每个中原皇帝的梦想,后周太祖郭威、世宗柴荣都有这个愿望,但都没有实现,一来是周国立国时间太短,根基不稳,二来是辽兵凶猛,周辽之间的几次交锋,周国都没占到便宜,便把此事搁置下来。可现在不同了,大宋虽只立国八年,但人心所向,兵威将广,根基已稳,是时侯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赵匡胤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他虽有心收复燕云十六州,但也知道如果硬打,很难战胜辽国的铁骑,所以这几年来,他一边操练兵马,以备进攻辽国之用,一边又筹备钱财,在内库府专置“封桩库”,准备若是硬攻不成,就用钱财向辽国购买燕云十六州。 要攻打辽国,就要先打下北汉。 北汉也是唐朝的版图,在赵匡胤看来,收复北汉是顺理成章之事,是中原皇帝必须要做到的。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大举攻打北汉,一来是南方诸国未平,二来是北汉臣服于辽国,一旦攻打北汉,辽国即派兵支援,所以宋国虽然不时派兵侵袭北汉,但并没有动真格的。 现在南方已平,是攻打北汉的时侯了,也是借着北汉这个战场,再次与辽国交锋的时刻。 这些时日,赵匡胤一直筹划攻打北汉,也令赵普等大臣拟定计划,他本以为今日早朝,赵普就会献上一份详细的奏表,但没想到赵普却请了病假,没有上朝。 赵匡胤已经急不可耐,他要亲自赶往赵普府上,一来是探望赵普的病情,二来是当面听听赵普的意见。这些年来,赵匡胤极为倚重赵普,大事小事都垂询于他。 散了早朝之后,用过午膳,赵匡胤即带了郭文斌和十多位宫中侍卫,一起出了皇宫,骑马赶向赵普府上。 赵匡胤是马上得来的天下,自身又武艺高强,再加上身处皇城,所以并不多带侍卫,他时常只带数人,轻装便服,前往大臣家中商议要事,这次也不例外,却万没想到,一场经过周密计划的刺杀正在等待着他。 第七十一章:探病 赵匡胤带着郭文斌等十多个侍卫,众人都穿着便服,骑着快马,在京城的街道上策马而行。 汴梁城内一派繁荣,热闹喧哗。 赵匡胤等人虽然穿着便服,但身上官威甚重,气派甚大,百姓看到他们就知道是官家之人,所以都远远避开,就算有些闪避不及的人,差点与赵匡胤等人相撞,赵匡胤也不以为意,一笑而过。郭文斌等人却提心吊胆,小心谨慎的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保卫着皇帝的安危。尤其是郭文斌,他现在是皇帝的侍卫首领,若是皇帝出了任何差错,他都难脱干系。 看着快到赵普府前,郭文斌才稍微松了口气。在街道之上闹市之中,若是有人刺杀皇上,还真有些防不胜防,但一旦接近赵普府,府中另有卫兵侍从,那就不用再担心有人行刺。 正在这时,一队巡逻官兵迎面而来。这队官兵约有十多人,全都穿着兵衣,挎着腰刀,众官兵都是步行,只有为首之人骑马。 郭文斌看到那骑马之人,更是松了口气,他倒是识得此人,乃是守城兵马中的一个小小士官,名叫张妖儿,曾托人请他吃饭,他素来不喜交往,所以被他拒绝了,但他对此人的印像不坏。 来到近前,可以看到这张妖儿年约三十上下,身材魁梧,却是楚三娘的手下二瘌子。 二癞子远远看到郭文斌,脸色一喜,一提马缰,就要迎面赶来。 郭文斌脸色一沉,向二癞子瞪了一眼。二癞子一惊,向郭文斌身边的赵匡胤一望,脸色一变,连忙翻身下马,牵着马匹退到路边,两膝跪地,不敢抬头。身后的众士兵不明就里,但看到长官行礼,也连忙跪在路边。 赵匡胤知道这些官兵识出了他的身份,不敢道破,所以只能跪地行礼。他经常遇到这种事,所以也不以意,带着郭文斌等人行了过去。 待赵匡胤等人走远,二癞子才从地上站起身子,长长吐了口气。 旁边一个士兵低声问道:“二哥,就是那个人吗?” 二癞子低沉着声音说道:“正是此人,你快回去告诉掌门,厨子已到,可以上大餐了!” 那士兵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二癞子盯着赵匡胤等人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厉光。 赵匡胤骑在马上,顺口问了一句:“刚才那人是谁?” 郭文斌道:“是守城司的一个小小士官,好像叫张妖儿。” 赵匡胤噢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赵普的府前,府前的士兵识得皇上,连忙跪地迎驾。 赵匡胤站下马来,带着郭文斌等人进了赵普,自有一个佣人在旁引路,另有一个佣人快步前去禀报赵普。 赵普大病一场,到得下午时分,病情渐渐平复下来,虽然还是全身无力,但已经不再上吐下泻,他猜到皇上可能有前来探病,所以精神好了一些之后,连忙吩咐佣人给他清洁身体,擦洗去污秽,又换上干净的衣衫,躺坐在床上休息。 这时一个佣人进来,禀报说皇上前来,赵普连忙吩咐佣人把他搀扶起来,准备迎驾。 这时赵匡胤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关切地说道:“不必起身,快快躺好。则平,你病情如何?” 赵普仍然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作势要跪,虚弱地说道:“微臣如何敢当陛下亲自前来……” 赵匡胤上前扶住,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不用跪了,坐下吧。” 赵普谢恩之后,这才坐了下来。自有人早把准备好的椅子搬来,赵匡胤坐在赵普旁边。 赵匡胤瞧着赵普的脸色,见他神情萎顿,双目无神,不由眉头一皱,说道:“看你样子,病得不轻。昨日上朝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了?” 赵普道:“可能是春夏交替,受了风寒,有劳陛下过问了。” 赵匡胤道:“瞧过大夫没有?如果你府上的大夫不行,朕命御医前来。” 赵普道:“不敢劳烦陛下,微臣已经瞧过大夫,开了药方,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只要休养几日就可荃愈。只是陛下交给微臣的任务,微臣耽误了……” 赵匡胤道:“你好好休养便是,朕今日过来,一来是瞧瞧你的病情,二来是与你商量攻打汉国之事。以前你常说先南后北,现在南方已平,是时侯收复北汉了吧?” 赵普道:“回陛下,现在时机的确成熟了。” 赵匡胤道:“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调兵遣将?” 赵普微一沉吟,说道:“依微臣之见,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与北汉交战多年,对北汉的军务防情了如指掌,可仍派李继勋为前锋,侍卫步军指挥使党进可以做他的副手。” 赵匡胤点头道:“朕正有此意。你接着说。” 赵普道:“宣徽南院使曹彬为人方正,治军有方,可为都监,统管全军。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石岭关部署,建雄军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以征讨北汉。” 赵匡胤道:“若我军攻打北汉,辽国必然会出兵侵略我国,这又如何防守?” 赵普道:“北方与辽国交界之处的兵马原地不动,以防辽国侵袭,另派彰德军节度使韩仲斌为北面都部署,彰义军节度使郭延义担任副职,做为机动部队,以防大辽!” 赵匡胤龙颜大悦:“爱卿所言,深得吾心也!朕明日早朝即拟订圣旨,令各路兵马早做准备,择一吉日,即刻出兵伐汉。”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又聊了很久,相看天色已黑,赵匡胤并不急于回宫,就在赵普府中用膳。赵普深知赵匡胤的爱好,令人搬出火炉,在火炉上烤肉,边吃边谈。赵匡胤意态甚豪,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并要郭文斌等宫中侍卫不必拘泥,也来尝尝烤肉。 君臣之间,其乐融融,赵匡胤喝得大醉,赵普的病情也好了大半,精神好转很多,众侍卫也都喝了点酒,微有醉意,只有郭文斌身负保护皇帝的重任,不敢多饮,只喝了酒一杯就不再多喝,众人也不再劝他。 直到深夜时分,赵匡胤酒足饭饱,才带人离开赵府。赵普要派马车与士兵护送赵匡胤回宫,被赵匡胤拒绝了,仍然带着郭文斌十多个侍卫,骑马回去。 第七十二章:刺杀行动 郭文斌跟随赵匡胤出了赵府大门,被凉风微微一吹,郭文斌本来有点昏沉的头脑,立即清醒过来。再看赵匡胤时,已经醉态可掬。一个侍卫牵过马匹请皇上上马,一个侍卫要上前挽扶,被赵匡胤推开。赵匡胤虽然酒醉,但身手仍在,矫健的跨上马,打马向前奔去。 郭文斌也迅速上马,紧紧跟随在赵匡胤身后。众侍卫也各自上马,快马加鞭跟随在后。 此时夜色已深,汴梁城中虽无宵禁,但街上已经行人稀少,灯光暗淡,显得很是冷清。 这时,前面的街道路边,有一个馄饨摊位,十多个人正或蹲或坐在摊位前吃夜宵。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出这些人正是楚三娘的手下。 赵匡胤虽然远远看到这些人,但并没在意。跟随其后的郭文斌一直保护着警惕,眼看前面有一群人,心中立即有所警惕,正要催赶马匹,保护在皇帝面前,但赵匡胤马行很快,郭文斌追赶不上,眼看着就来到了馄饨摊位前。 就在这时,正在吃馄饨的几个人忽然站起身,有几人推动一辆独轮车,快步向马前推动。几辆车子一起推动,堵住了前行的道路。 赵匡胤的马匹受惊,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差点把赵匡胤掀下马来。幸好赵匡胤久经战场,身手了得,虽然受惊,但仍然反应敏捷,双手紧勒马缰,双脚紧夹马腹,才没摔了下去。 那十多个楚门中人打个呼啸,一起抽出武器,向赵匡胤砍杀过来,为首的几个人,更是掏出连发弩,向赵匡胤等人连连发射。 霎时间,街道大乱,一场刺杀皇帝的行动展开了。 郭文斌和众侍卫大惊失色,连忙从马上跳下来。郭文斌反应最快,他一边飞身下马,一边护在赵匡胤面前,挥刀打飞几支弩箭。另几个侍卫也跳下马来,围围保护在赵匡胤的身边。 赵匡胤的酒醉已被惊醒了,他也跳下马来,反手抽出腰间的宝剑,准备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 不远处的一些行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已跑得没了影踪。 十多个楚门中人全都脸色阴沉,沉默不言,迅快进攻而来。郭文斌自己护在皇帝面前,喝令五六个侍卫上前迎敌,又喝令五六个侍卫与自己一起保护皇上,向后撤退。 十多个楚门中人,也分了一半攻击侍卫,另有一半来追杀赵匡胤。 双方在汴梁街头展开了一场混战。 前面的两个侍卫中了弩箭,很快被杀,另三四个侍卫拼死苦战,他们被楚门中人包围,很快就满身浴血,遍身是伤。这些楚门中人武艺并不高强,但招式凶猛残酷,完全是不要命同归于尽的招式。 宫中侍卫全都是身手了得以一当十的高手,平时所受训练并不是像军营之中那种冲锋陷阵,而是短兵相接,擒拿搏击,就是为了应对这种贴身刺杀,所以宫中侍卫人数虽少了一半,但他们每人都比楚门中人身手高强。可楚门中人并不要命,奋不顾身向前冲攻。宫中侍卫为了保护皇帝,也是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不然皇帝若是遇刺,他们有失职之罪,可是全家被斩的大罪,所以宫中侍卫为了皇上,为了家族,为了职责,也是以命相拼。 六七个楚门中人包围住前面的三四个侍卫,其他的楚门中人向赵匡胤等人冲了过来。 郭文斌再令三个侍卫迎击刺客,他与另一个侍卫保护着赵匡胤向后撤退。这三个侍卫被刺客围住,双方展开混战厮杀。 这场街头刺杀,虽然人数不多,但惨烈异常,鲜血迸射,血肉横飞,惨叫声,兵器刺入体内声,兵器相撞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双方各有数人死伤。 赵匡胤手执宝剑,在郭文斌的保护下并没上前参战,他虽然历经沙场,见惯生死,可这八年已经登上皇位,虽说不上养尊处优,但也只是偶尔打打猎,自己练习一下身手,不使身手懒惰臃肿,但像目前这种惨酷激烈的场面已经见不到了,所以他不由得心中惊悚,醉意早就随着冷汗流出来了。 郭文斌更是心惊,自从赵匡胤当上皇帝之后,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凶险的暗杀,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场刺杀竟然是发生在大宋国的京城,在天子脚下行刺天子,真是胆大包天,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敌国派来的刺客,还是宋国内的敌对势力。但目前情况紧急,容不得他有思考这些的时间,当务之急是保护好的皇上的安全。 郭文斌知道,这里发生了打斗,很快就会有巡逻的官兵到来,可看目前的情况,只怕等不到官兵到来,就会被这群亡命之徒包围,为了皇上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回到赵普府中,赵普府中自有护院士兵,完全可以对抗刺客,不用等巡城官兵到来,单凭赵府的人马,就可以全歼这股刺客。 郭文斌迅速分析了形势之后,立即带着另一个手下,保护着皇上向后撤退。他不敢让皇上骑马,骑在马上目标太明显,万一中了刺客的弩箭可不得了。 郭文斌和手下保护着赵匡胤,回身准备向赵普府上撤退,但他们刚走了没步远,前方的两旁小巷中又冲出十多个刺客,快步向赵匡胤冲了过来。 前后都有刺客,赵匡胤和郭文斌的心都凉了半截。 郭文斌虽然吃惊,但他身为侍卫统领,毕竟有过人之处,随即镇定下来,大喝道:“马保国,你护送皇上快去赵大人府中,我来对付刺客!” 那侍卫脸色悲壮:“郭大哥,你保护好皇上,我上!” 那侍卫手执钢刀,就要向前冲去。 眼看那帮刺客冲到了面前,不过两三丈远的距离,就在这时,忽然从旁边的巷子中冲出一队巡城官兵,呐喊着冲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穿着巡城官兵衣服的二癞子。 二癞子一现身,立即大喊道:“圣上勿惊,张妖儿前来护驾!” 第七十三章:女刺客 郭文斌大喜,大喊道:“张妖儿,快来保护圣上!” 那队官兵立即向刺客冲了过去,拦在赵匡胤等人面前,与刺客展开厮杀。 二癞子则快步来到赵匡胤面前,双膝跪地,抱拳说道:“卑职护驾来迟,皇上受惊了。” 赵匡胤惊魂稍定:“你来的正好,快快捉了这帮刺客,记住要留活口!” 二癞子道:“请皇上放心,这帮妖人自有兄弟们对付,为了皇上的安全,以防再有刺客出现,请皇上跟卑职先行撤退。” 赵匡胤道:“好,你快前面带路。” 二癞子带着两个士兵,在前带路,郭文斌与手下保护着赵匡胤,跟在二癞子后面,进入一条小巷子,快步而行。 二癞子带着两个士兵,快步在小巷中穿行,七拐八拐,也不知要行向何处。 郭文斌和手下保护着赵匡胤,亦步亦趋跟随在后,耳中听得厮杀声越来越远,也并没有追兵的声,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仍然不敢放松,手中紧握钢刀,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刺客忽然出现。 幸好一路行来,并无刺客。 二癞子与两个士兵带着赵匡胤郭文斌三人,很快来到一处庭院之前。 二癞子停下脚步,转身说道:“皇上,这是卑职的一个朋友的别院,里面没人居住,您先进去歇息,待安顿好之后,卑职再去协助捉拿刺客。” 赵匡胤点头允许,二癞子推开院门,众人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这处院子十分幽静,房中并没有灯光亮起,的确好像并没有人居住,但郭文斌刚一进门,忽然感到了一阵杀机。 郭文斌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他警惕性极高,一种本能的反应,使他立即感到不对劲,他刚要回头去看,却听到一声惨叫,他心中一惊,转头一看,却发现他的手下胸前中了一剑,腹上中了一刀,已踉跄跌倒在地,眼看不能活了。 行凶之人,正是那两个士兵。 这一下变生仓促,郭文斌立即出了一身冷汗,他来不及多想,已经听到一阵风声向他砍来,他知道这一定是在他背后的张妖儿对他暗算,他本能的向前一弯腰,同时右足一缩又猛然蹬出,正踢中二癞子的小腹。 二癞子十分强悍,虽然小腹中了一脚,但并没后退,他一刀砍空,随即踢出一脚,踢中郭文斌的臀部,把郭文斌踢飞出去。郭文斌的身子向前撞去,脑袋正撞在墙壁上,登时昏死过去,仆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二癞子以为郭文斌已经死亡,也不去查看,转身盯着赵匡胤。 赵匡胤也绝没想到张妖儿竟然是刺客,但他久历大敌,虽然惊讶,但并不慌乱,虽是极度危险之时,仍然保持着帝王的本色,镇定的站在那里,沉声喝道:“张妖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行刺皇上,你就不怕诛灭九族吗?” 二癞子哈哈笑道:“我要是怕了,就不会干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赵匡胤道:“别说你们这几个小喽罗,便是千军万马,我赵匡胤何曾怕过?” 赵匡胤此时以前纵横沙场的气魄又回来了,这番话说来,不急不徐,自有一种帝王的威严与武士的豪气。 二癞子也不由佩服起来,说道:“赵天子,我佩服你的勇气,不过我受人所托,要取你的性命,你就纳命来吧。” 赵匡胤一摆手道:“想要我的命,那要看你有没有本领拿去。来吧!” 二癞子摇摇头:“要取你性命的人不是我,若是要你的命,在街上就可以取了,没必要把你带到这里来。” 赵匡胤知道此人所言有理,如果此人与刺客是一伙的,那不用带人出现,他在街上就有可能被那帮刺客杀死,没必要再费一番工夫把他引来这里。 赵匡胤心中好奇,说道:“是谁想要我的命?怎么不亲自来取?” “是我!” 随着语声,夜色之中,花树深处,袅袅走出一位白衣少女。 这少女一袭轻纱白衣,乌发如云,面罩白纱,袅袅行出,淡淡的月光映照下,宛若仙子。 这少女正是云枫! 赵匡胤看到竟然是一位女子,不由有些惊讶:“原来是位姑娘,不知你跟我有何仇何怨?” 云枫先不理会赵匡胤,转头对二癞子说道:“二叔,你先出去吧。” 二癞子道:“枫姑娘,这赵天子是有武艺之人……” 云枫道:“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无论是胜是败,你都不必插手了。” 二癞子不敢与云枫争执,只好一招手,带着两个同门走了出去,并把院门反锁。 云枫此时才盯着赵匡胤,冷冷地说道:“赵匡胤,你真猜不到我是什么人?” 赵匡胤淡淡一笑:“我赵匡胤征战沙场,杀人无数,想必你是被我所杀的敌将的后人。” 云枫道:“若是我的父亲被你在沙场上杀死,我也没有怨言,可他不但曾是你的朋友,而且是死在你的阴谋之下,还有我一家三十余口,尽遭你的灭门。” 赵匡胤一皱眉头,说道:“我赵某人的阴谋诡计,只用在战场上,绝不用来对付朋友,更不曾屠杀过朋友的满门。” 云枫道:“满口的仁义道德,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陈桥兵变,不是你的阴谋?周世宗柴天子不是你的朋友吗?” 赵匡胤夺取大周天下,虽说兵不刃血,但他一直心有愧疚,此时听这一少女所言,不由脸色一红,说道:“我虽取了大周天下,可并不曾愧待过柴家母子,一直供养着他们,何来屠杀满门之说?再说柴家后人并无女儿,你又是何人?” 云枫盯着赵匡胤,慢慢揭开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清雅绝伦的脸庞,她一字一字道:“子不言父名,先父韩通,我是韩云枫,今天要为父报仇!” 若说夺了柴家的天下,赵匡胤还只是略有愧疚,对于韩通全家被杀,赵匡胤却一直耿耿于怀,他倒不是心疼韩通,只是认为韩通之死,是他改朝换代平安过渡之中唯一的流血事件,若是后世有传,也将是他赵匡胤唯一的一次污点。 第七十四章:受制于人 赵匡胤更是惭然,说道:“原来你是韩将军的爱女,韩将军被害,的确非我本意,我也已经追赠韩将军为中书令,为他厚葬,是我愧对了你们韩家,韩姑娘,只要你就此罢手,我不但保证绝不追究此事,而且还会赏赐于你……” 云枫冷冷地打断赵匡胤的话:“住口!我原以为你赵匡胤是个人物,想不到面临危险的时侯,也会摇尾乞怜!这一天我等了八年,岂会饶你活命!” 赵匡胤被云枫斥责,不由脸色更红,又愧又怒,他这八年来贵有天子,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他性格强硬,虽然对韩通心有愧疚,但要说让他束手就擒,甘心受死,那是万万不能的。成大事者岂拘小礼,死了一个韩通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云枫的话激起了赵匡胤的豪气,他一挺胸膛,朗声说道:“我赵匡胤岂是贪生怕死、摇尾乞怜之人!韩通将军虽非我所杀,但却是因我而死,这件事我绝不推诿责任,你要为父报仇,那就来吧。不过,我赵匡胤也不会束手就擒,若是失手伤了你,那也只能对不住了!” 云枫冷冷说道:“这才有个枭雄的样子!这八年来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今天能亲手杀死你!” 赵匡胤一摆长剑,笑道:“要想杀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 赵匡胤虽然表面好像不把云枫放在眼里,但心中却十分谨慎,他知道云枫一个弱质女流,敢一个人对付他,必然有非同小可的能力,江湖之上藏龙卧虎,奇人异士甚多,一个应付不好,他这个皇帝当了八年就到头了,目前他最盼望的就是救兵赶到,不然就算他打败了云枫,云枫的同伙也不会饶过他。 云枫不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光闪耀的短剑,盯着赵匡胤,缓缓走近,忽然一剑向赵匡胤刺去。 赵匡胤的宝剑狭长,不待云枫逼近,他就一剑刺去,云枫用短剑一格,只听叮的一声,赵匡胤手中的长剑已经断为两截,云枫猱身而上,挥剑直刺赵匡胤的手腕。 赵匡胤大惊,他这把宝剑并非凡品,却没想到对方的短剑更是斩金截玉,他一怔之下,云枫的短剑已经撩到他的手腕,他大惊之下,连忙丢开剑柄,向后退去。 云枫打落赵匡胤的兵器,胆子更大,挥动短剑,步步紧逼。赵匡胤没了兵器之后,只能用双拳对付云枫,反而更加神勇。 赵匡胤本是武官出身,少年时也曾游历江湖,凭着拳头打出名堂,做了皇帝之后,不需要再与人动刀动枪,更没人敢跟他比武,所以他闲暇之余,自创了一套长拳,当下施展出来。他身材欣长,力气强大,拳打脚踢,掌劈指戳,显得十分威猛,云枫瘦弱的身形在他的拳影笼罩之下,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云枫这些年来苦练贴身刺杀之术,她虽听人传说赵匡胤身有武艺,却以为那只不过吹嘘之词,皇帝就算懂个三招两式,也是稀松平常,却没想到赵匡胤的武艺如此高强,一力降十会,她的那些小巧凌厉的招术,在赵匡胤大开大合的拳脚之下,竟然难以施展出来,她原以为三五下就能杀死赵匡胤,现在却反被逼得连连后退。 现在只要她开口招呼,外边埋伏的手下就会冲进来,把赵匡胤乱刀分尸,但云枫并没有这样做,亲手杀死赵匡胤和王彦升是她多年的夙愿,她不想假手于别人。她外表虽然软弱,但内心极为刚强坚定,所以虽然被逼在下风,却仍咬牙苦战。 赵匡胤占了上风之后,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就算胜了,只怕也难以活着出去,所以还是打算善了,一边进攻一边说道:“韩姑娘,只要你认输,我便罢手。” 云枫默不作声,忽然又一剑刺向赵匡胤,赵匡胤伸手一勾,手掌已经叼住云枫的手腕,用力一握,云枫吃疼,不由松开手掌,短剑落在地上。赵匡胤一招得手,更不迟疑,飞起一腿,踢向云枫的心窝。云枫的右手被赵匡胤抓住,无法后退,赵匡胤这一脚踢来,眼看就要踢中她。 就在这时,赵匡胤抓住云枫手腕的左手,忽然手肘一痛一麻,他心中一惊,知道中了对手的毒针,连忙松开了手掌,但腿仍然踢了过去。云枫一脱开赵匡胤的控制,身子忽然向后打了个空翻,刚好避开赵匡胤的一脚。 云枫身子还没落地,双手一扬,已经射出十多枚梅花针,射向赵匡胤的面部和胸部。 赵匡胤大惊之下,不及多想,本能的抬起胳膊,挡住面部,只感到胳膊和胸部中了几针,又痛又麻。他虽然遮住了脸部,但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云枫射出梅花针,身子落地之后,飞起一腿,直踢赵匡胤的下阴。赵匡胤惊怒之下,身子向后一退,虽然避开了下阴,但云枫的脚尖却踢中了他的小腹,这一踢的力度虽然不重,但云枫的靴底却忽然弹出一截短刃,划破赵匡胤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又是一阵疼痛。 赵匡胤连中暗算,又惊又怒,他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女子不但精于搏击,而且满身机关,善于发射暗器,暗器之上涂有剧毒,他现在受的伤虽然不重,但中的毒性却是不轻,不知何时就要发作身亡。 赵匡胤连退数步,戟指怒道:“你这丫头,心肠好生歹毒,手段一点也不光明磊落,为什么用毒对我?” 云枫冷笑道:“我只说要亲手杀死你,可并没说对你光明磊落。你一生用尽阴谋诡计欺骗天下,却想让别人对你光明磊落,真是可笑之极!” 赵匡胤只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在消散,伤口又麻又痒,已经感不到疼痛,他知道毒性已经发作,怒道:“你用这种卑鄙手段,我赵匡胤就是死了也不服气!” 云枫一边逼近,一边冷冷说道:“我父母被你们杀害的时侯,又何曾服气过?这是你的报应!” 赵匡胤哑口无言,竟然无法反驳,又气又怒之下,一口气竟然上不来,咳嗽两声,身子软软瘫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枫俯身从地上拾起那把短剑,向他走来。他几次起挺身站起,但毒性已经发作,全身无力,再难站起。 云枫执剑走到赵匡胤面前,用剑尖对准赵匡胤的咽喉,冷冷说道:“赵匡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又抬头望天,眼中含着泪光,喃喃说道:“爹,娘,今日孩儿为你们报仇了!” 赵匡胤已经瘫软在地,无力反抗,只得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第七十五章:忠义护主 云枫正要挺剑刺入赵匡胤的咽喉,忽然听到一阵异响,她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就被一人突然冲了过来,猛力向她撞来,她躲闪不及,被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额头正好撞到石阶,登时昏迷过去。 撞飞云枫的正是郭文斌。 郭文斌并没有死去,他只是昏迷过去,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云枫正要杀死皇上,郭文斌大惊之下,来不及多想,他手中又无兵器,只能用身体做为武器,把云枫撞开,眼看云枫昏迷,他来不及去查看云枫死去没有,连忙去搀扶皇帝。 郭文斌惶恐地说道:“陛下,您怎么样?” 赵匡胤苦笑一声:“针上有毒,快帮我把毒针取出来。” 郭文斌和赵匡胤一起动手,把赵匡胤所中毒针全部拔了出来。 这时,院外的二癞子等人听到异响,在外面喊道:“枫姑娘?枫姑娘?” 二癞子没听到云枫的声音,知道发生意外,连忙打开院门,冲了进来。 郭文斌眼看二癞子等人冲了过来,他来不及去杀死云枫,救走皇帝最为重要。他见皇帝已经无力自己行走,所以他一俯身把赵匡胤背在背上,转身向院墙跑去。 二癞子等人进来之后,看到云枫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他们又惊又怒,一人去查看云枫,两人去追杀郭文斌和赵匡胤。 郭文斌受伤较轻,力气仍在,他背着赵匡胤快步向院墙跑去,跑到近前,用力一跳,由于背负着一个人,所以跳跃的并不高,手指刚刚搭上墙头。郭文斌咬着牙,十指用力,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带着赵匡胤的身体,一起向上拔起,终于翻上了墙头。 此时二癞子已经赶到,一刀向赵匡胤的背后砍去。郭文斌情急之下,背着赵匡胤和身一翻,滚落到院墙的另一面。 郭文斌身子落地,却也把背上的赵匡胤摔在地上。而此时二癞子爬墙的声音响起来。郭文斌来不及多言,他脱下外衣,又把赵匡胤背在背上,用外衣把赵匡胤缚在腰间,以更牢固,然后快步向前奔行。 这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幽暗阴森。郭文斌背着赵匡胤快步而行,刚走了十多步,忽然从旁边的暗影中冲出两个人,双刀交错,向郭文斌劈了过来。 郭文此时手中没有武器,又背负着皇帝,更添负担,但他毕竟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他深得皇上信任,不只是因为他的忠心和能力,更是因为超群的身手,他知道现在身处危境,暗影中处处埋伏着敌人,所以只能速战速决,就是自己被乱刃分尸,也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全。 郭文斌一言不发,眼看两个敌人的双刀交错而下,他脚下却并不停顿,仍然向前奔行,与此同时,他右手把腰间悬挂的那块得进入宫禁的腰牌取下来,用布条迅速缚绑在左手上肘,此时郭文斌已经奔到两个刺客面前,他身子一侧,避开了一把钢刀,伸出左胳膊去格挡另一把钢刀,那刺客想不到郭文斌竟用肉身去挡钢刀,眼看着钢刀砍到郭文斌的胳膊,本以为会砍断那条胳膊,却没想到正砍在腰牌上,发出叮得一声响。 那刺客不由一怔。郭文斌趁着那刺客一怔之时,忽然右手一探,抓住那刺客的手腕,同时飞起一脚,踢中那刺客小腹,那刺客闷哼一声倒了下去,郭文斌迅速伸手,握住了那刺客的钢刀在手。 另一个刺客惊怒之下,又一刀向郭文斌砍来。 郭文斌一刀在手,如虎添翼,胆气立壮,大喝一声,猛力向那刺客一刀砍去。那刺客的刀还没砍中郭文斌,已经被郭文斌一刀劈在脖颈上,立即死去。 郭文斌一脚把那刺客的尸体踢开,继续向前奔行。 二癞子随后赶到,看到两个同门并没拦住郭文斌,不由又惊又怒,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尖锐的唿哨。 郭文斌知道敌人在召集同伙,可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尽快离开小巷,赶向大街,也许还能遇到官兵,还有希望获救。 郭文斌背着赵匡胤没走几步远,前面人影绰绰,又有两个人拦在小巷之中。郭文斌一停脚步,回转身来,准备向后撤退,但他一回身,发现后面二癞子带着四五人追了上来。 小巷之中,前后都有敌人,避无可避。那些人都沉默不语,眼神阴狠,但手中的兵器在暗淡的月光之下,闪耀生寒。 二癞子说道:“郭文斌,你放下皇帝,饶你不死,你逃生去吧!” 郭文斌知道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当下并不理会二癞子,他低声说道:“陛下您怎么样?” 赵匡胤中了毒药之后,神智渐渐有些昏沉,但也清楚目前的形势,低声说道:“文斌,把我放下,你自己杀出去吧!” 郭文斌道:“若不能保护陛下周全,卑职绝不独自偷生,卑职现在就冲杀出去!” 郭文斌不再多言,手执钢刀,快步向前冲了过去。 前面的两个刺客一人拿刀,一人执枪,向郭文斌刺来。郭文斌大喝一声,一刀格开迎面刺来的长枪,另一个刺客一弯腰,刀砍郭文斌的双腿。郭文斌格开长枪之后,手中的刀并不收回,而是握住刀柄,猛力向下一砸,刀柄砸在使刀刺客的脑袋上,那使刀刺客的刀刚砍中郭文斌的左腿,脑袋突然受此重击,登时昏死过去。 使枪的刺客眼看同门倒地,又惊又怒,但并不退缩,长枪向后一缩,又猛地向前捅去,直刺郭文斌心窝。郭文斌仍不后退,却忽然用腕一抖,钢刀脱手飞出,直击使枪刺客的面门。使枪刺客一惊,本能的避开击向面部的钢刀,他手中的枪慢了一慢,郭文斌已经迅速出手,抓住长枪,用力一扯,把那刺客扯到前面,郭文斌飞起一腿,踢中刺客的心窝,刺客的身子向后飞去,手中的长枪脱手,被郭文斌抢夺过去。 这时,后面的二癞子已经赶到,他抢起钢刀,向郭文斌背后的赵匡胤的背部砍下去。 郭文斌把长枪绰在手中,已经听到敌人赶到背后,他迅速向前跑了两个箭步,然后突然回身,长枪猛地脱手飞出,直射二癞子的胸口。 二癞子向旁一闪,那长枪直捅进他身后一人的胸口,那人捂着胸口的枪杆,缓缓倒了下去。 郭文斌一枪脱手之后,又转身飞奔。 二癞子大怒,喝道:“把郭文斌乱刀分尸!” 第七十六章:救驾 郭文斌背着赵匡胤,继续奔跑。此时,他的左腿中了一刀,鲜血淋淋而下,影响了奔行的速度,他全凭着一股血勇,背着赵匡胤向奔行。 赵匡胤俯在郭文斌的背上,眼看郭文斌如此忠心护主,不由心中十分感激,郭文斌跟随他多年,虽然也曾救过他,但像今日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依然奋不顾身的保护他,得实令他感动。 郭文斌在前面跑,二癞子带着六七个同伙在后追赶,双方在小巷中迅快穿行着。 很快,郭文斌就累得筋疲力尽,背上的赵匡胤和受伤流出来的血,使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渐渐不支。他虽心急如焚,但力气不支,耳中听得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心中不由得一阵绝望。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条街道。郭文斌又升起了一线希望,只要能赶到大街上,就有希望遇到官兵,就有生还的希望。 郭文斌加快步伐,终于奔出了小巷,在街道上跌跌撞撞的奔跑着。 二癞子带着六七个同伙,也追到了大街上。 这条大街上虽然没有人影,但不远处有人喊马嘶,火把闪烁。 郭文斌看到这种情况,知道这场刺杀已经惊动了巡城官兵,官兵正在追查刺客和寻找皇帝,他攒足力气,大喊一声:“皇上在这里,快来救驾!” 郭文斌喊完这一声之后,再也无力奔跑,所以他停下脚步,背对着一处院墙,解开缚在背后的赵匡胤,搀扶着赵匡胤倚坐在墙壁上,他转身护在赵匡胤面前,赤手空拳面对着已经追来的追兵。 二癞子和六七个楚门中人,快步赶到,迅速把郭文斌和赵匡胤包围。 二癞子知道事情紧急,大喊道:“把他们两个全部杀死!” 二癞子说着,抡刀向郭文斌砍去,另几个刺客各举刀枪,向瘫坐在地的赵匡胤砍去。 郭文斌手无武器,手中只有一件绑缚赵匡胤用的外衣,已经被血迹浸湿,他把衣服拧了一拧,拧成衣棍,用来当做武器。眼看二癞子用刀砍来,他大喝一声,手中的衣棍忽然向二癞子面部打去,二癞子还没砍中郭文斌,衣棍已经扫中他的脸部,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向后一退。 郭文斌一击得手,随即又抡起衣棍,向那几个刺客一扫,那几个刺客都不由退了一步。但其中有一个使枪刺客,兵器较长,衣棍扫不到他,所以使枪刺客的长枪仍向赵匡胤刺去,眼看就要刺中赵匡胤心窝。郭文斌忽然一扑,护在赵匡胤面前,这一枪刺入郭文斌的肩胛。郭文斌忍着疼痛,迅速用衣服缠住那杆长枪,双手上下一错一拧,已经把长枪夺在手中,随即抡圆长枪,把再次攻上来的几个刺客逼退。 二癞子耳中听到不远处官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被激起了凶性,大喝一声,又抡刀向郭文斌攻过来。郭文斌一枪刺向二癞子的心窝,二癞子只是身子一侧,并不后退,这一枪刺入二癞子的肩胛。 二癞子索性扔掉手中的钢刀,双手紧紧攥住深入体内的枪杆,喝道:“你们快上前杀了皇帝!” 郭文斌一怔,想不到二癞子竟如此强悍,他想抽回长枪,但枪杆被二癞子紧紧攥住,抽不回来。就在这时,那六七个刺客已经各使兵器,一起向赵匡胤砍了过去。 郭文斌大喝一声,用力一推枪杆,把二癞子连人带枪推开,借着这一推之力,他忽然和身扑在赵匡胤的身上,紧紧保护住赵匡胤,数件兵器全都击在郭文斌的身体上。 郭文斌身中数丸,满身浴血,仍然没有死去,反而更加神勇,他中刃之后,忽然伸手夺了一把钢刀,跳起身来,抡开钢刀,又把几个刺客逼退两步。 那几个刺客眼看郭文斌如此神勇,又是佩服又是惊怒,一时不敢上前。 二癞子反手拔出刺入肩胛的长枪,双手执枪,向郭文斌一枪刺来,郭文斌举刀格开,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这一刀虽然格开了长枪,但手腕无力,钢刀也被长枪打掉,脱手飞出。 二癞子挺枪再刺,向摇摇欲坠的郭文斌的心窝刺去,郭文斌再也无力躲闪,眼看这一剑就要刺入他的心窝。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羽箭飞来,正中二癞子的手腕,二癞子疼痛之下,刺势慢了一慢。郭文斌看到救兵到了,又奋神勇,忽然伸手,抓住长枪用力一扯,把长枪夺了回来,护在赵匡胤前面,他用枪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倒的身体。 随即,一队官兵高举火把,呐喊着冲了过来。为首的将领骑一匹健马,正是射箭之人,此人正是石守信。 石守信虽然被赵匡胤释去兵权,但仍保留了侍卫马步军都指指军的军职,虽说实权不在,但还有自己的一队亲兵。事发之地距离他的府邸很近,他正在府上安睡,忽然接报,有人在街头行凶,而且人数众多,好像还有宫中侍卫参与其中。石守信大惊,一来赵匡胤即位八年,汴梁城内从来没发生过大型械斗之事,二来他素知赵匡胤喜欢微服出访,既然有宫中侍卫参与,难保皇帝不在其中,若是皇上出事,他难辞其绺。石守信立即带了一队兵马赶来,恰恰解了赵匡胤郭文斌之围。 夜色之中,石守信虽然没看到瘫软在地的赵匡胤,却依稀认出了赵匡胤的贴身侍卫郭文斌,眼看有人要刺杀郭文斌,来不及多想,立即射出一箭。石守信是武将出身,以前弓马娴熟,现在虽然生疏许多,但功力还在,这一箭正中二癞子的胳膊。 郭文斌认出石守信,立即大喊道:“石大人快来护驾!” 石守信一听皇上果然遇刺,大惊失色,立即下令众官兵把数名刺客团团包围,他自己则匆匆策马赶来,翻身下马,只看到郭文斌满身浴血挺身而立,皇上则瘫坐在地,不知生死如何。石守信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跪在赵匡胤面前,颤声说道:“陛下,陛下?” 赵匡胤意识已经半昏迷状态,只是无意识的嗯了一声,并不回答。 第七十七章:开封府尹 郭文斌在旁说道:“石大人,皇上中了剧毒,你快派人找辆马车,护送皇上回宫。” 石守信一招手,吩咐两个亲兵转身跑开,去找马车。 石守信道:“文斌,这是怎么回事?” 郭文斌一指被官兵团团围住的二癞子等人,说道:“这帮妖人竟敢刺杀皇上,石大人快把他们擒下,留下活口,审出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此时二癞子和六七个刺客都被官兵围住,这队官兵至少有上百人,火把通明,兵器耀目,军容整齐,只等着石守信一声令下,就可把刺客乱刃分尸或者活捉擒拿。 二癞子和几个刺客眼看被包围,反而十分镇定。 二癞子忽然笑了笑,大声说道:“赵天子命大,我等已尽力了,兄弟们,咱们上路吧!” 几个刺客默不作声,各自举起刀枪。 石守信以为刺客要反抗,他一摆手,喝道:“拿下——” 石守信的话还没落,众官兵正要进攻的时侯,二癞子和几个刺客突然出手,但却并不是向官兵进攻,而是相互进攻自己人,一对一刺杀,全都刺入同伙的心窝,一击致命,只不过霎时之间,六七个刺客全都倒地身亡。 石守信和众官兵想不到刺客竟然忽然自杀,全都怔住了。 郭文斌眼看众刺客如此惨烈悲壮的自杀,不由心中暗叹一声,不知对这帮刺客是佩服,还是憎恨。现在刺客已死,危险已除,郭文斌的精神一松懈,忽然就跌倒在地,昏死过去。 石守信不明所以,只得下令众官兵保护着皇帝,待马车一到,立即把昏迷的赵匡胤和郭文斌护送到皇宫。 赵匡胤之母杜太后眼见儿子昏迷不醒,心急如焚,一边宣太医紧急医治,一边派人到朝堂告知众大臣。 赵匡胤和郭文斌各自由太医医治。赵匡胤受的外伤不重,主要是毒性发作,太医不知所中何毒,不敢胡乱用药,只能先慢慢祛除皇上的体内毒性,再慢慢调理,十分难为,但幸好医治尚算及时,皇宫之中奇药异珍取之不尽,皇上虽然昏迷不醒,但至少性命暂时保住了。 郭文斌所中刀枪之伤甚重,失血过多,几次差点死去,但一来太医医术高明,二来郭文斌体质超强,虽然几次命危,但总算稳定下来,不至丧命。 赵匡胤被送到宫中不久,就是早朝时间。众大臣听得皇上遇刺,都大惊失色,惶恐之极,一齐聚在后宫之外,等待皇上安危的消息。 赵匡义时任开封府尹,主持京城,早朝之时听到皇兄遇刺,又惊又怒,连忙进入后宫探看病情。别的大臣没有皇帝宣召,不得进入后宫,赵匡义是皇弟不在此例,所以他得以随意出入后宫。 赵匡义赶到养心殿时,母后杜太后与皇嫂宋皇后正心急如焚,垂泪不止。赵匡义赶到后,杜太后拉住赵匡义的手恸哭,赵匡义温言安慰,说皇兄不会有事的,请母后与皇嫂放心。 赵匡胤的大儿子早亡。次子赵德昭是孝惠皇后贺氏所生,已经长大成人,封为燕懿王,兼贵州防御使,居住在宫外的王府,此时正在外地巡视,所以并没在宫中。三儿子也已经早逝。四儿子赵德芳只有八九岁,是孝章皇后宋皇后所生,现正陪在宋皇后身旁。 赵匡义正在安慰母后和皇嫂,这时,太医从内室走出,告诉赵匡义,皇上现在神智稍清,宣皇弟入内。赵匡义连忙向内室走去。 赵匡胤躺在榻上,脸色惨白暗淡,双目无神。 赵匡义连忙上前问安,然后询问遇刺经过。 赵匡胤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虚弱地说道:“匡义,你身为开封府尹,在京城之中竟然藏有这么一股势力,你却不知情,这是你的失职!” 赵匡义大惊,连忙跪倒在地:“皇兄,是愚弟失职,我一定把那帮妖人连根拔起,千刀万剐,为皇兄报仇!” 赵匡胤道:“别的人杀了也就杀了,不过,那个韩通的女儿……” 赵匡义道:“皇兄放心,此人是罪魁祸首,我会把她留在最后,好好折磨她之后再杀!” 赵匡胤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虽有负于她,但她对我有深仇大深,留着总是祸害。擒到之后,也不要折磨她,直接杀了吧。” 赵匡义道:“遵命!皇兄,您好生休养,我这就去办。” 赵匡义辞别皇兄,赶到自己的开封府衙。 赵匡义到了府衙,立即召来段宗璋。段宗璋已经听闻风声,又静静听了赵匡义转述一次,然后亲自带人赶去查办。 赵匡义在府衙又安排了一些事务,然后回到家中,派人把夫人符金锭请到静室之中。 赵匡义的大夫人早亡多年,符金锭是赵匡义的第二位夫人,为人聪慧淑贤,赵匡义虽然还有几位王妃,但对符金锭最为宠爱。此次皇上遇刺,领头之人却是符金锭的外甥女,按道理还应该叫他赵匡义“姨丈”这使赵匡义十分为难,也隐隐感到恐惧,若是符金锭也参于其中,那可就麻烦了,所以他要亲自审问符金锭。 符金锭进门之后,关切地问道:“王爷,听说皇上遇袭,现在伤势如何?” 赵匡义道:“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 符金锭松了口气:“皇上洪福齐天,自有天佑。王爷,臣妾现在要不要进宫去探望皇上?” 赵匡义道:“你先等等再去,我先问你一件事。” 符金锭道:“请王爷吩咐。” 赵匡义道:“夫人,我且问你,韩通的两个女儿,你可知道现在何处?” 符金锭一惊,她并不知道云枫云岚姐妹还活在世上,说道:“她们不是随着姐姐一家,被王彦升杀害了吗?” 赵匡义盯着符金锭,说道:“在清理尸首的时侯,并没发现她们两个女孩儿。” 符金锭又惊又喜:“难道说,我两个外甥女还活在世上?王爷,你是不是有她们的消息?” 赵匡义不答反问,说道:“你真的没见过她们?” 符金锭道:“臣妾如何敢欺瞒王爷?” 赵匡义道:“你的亲戚之中,有没有人见过她们?” 符金锭摇摇头:“臣妾的亲戚之中,从来没人谈起过。王爷,您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 第七十八章:计划失败 赵匡义从符金锭的表情中,相信符金锭的确并不知情,他也不愿再生事端,所以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随口一问罢了。” 符金锭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刺杀皇上的竟然是她的外甥女,说道:“王爷,如果没找到枫儿和岚儿的尸体,那她们可能还活在世上,如果王爷知道她们的消息,还请告诉臣妾。” 赵匡义道:“我知道了,好了,你先进宫去探望皇兄吧,好好安慰母后和皇嫂。” 符金锭离开之后,赵匡义陷入沉思之中。 天黑之后,段宗璋赶到赵匡义府中,向赵匡义汇报查案的结果。 段宗璋紧皱眉头,说道:“大人,此案颇为难办!” 赵匡义道:“有什么难办的,没有抓住活口吗?” 段宗璋道:“据卑职调查,参与行刺的大约有三十余人,逃跑了几人,被官兵当场格杀了十人,眼看不能逃跑,当场畏罪自杀了八人,只抓了三个活口。” 赵匡义道:“那就严刑审问这三人,审出谁是主谋!” 段宗璋道:“难就难在这里,那三个人被抓之后,为防他们自杀,一直绑住他们的手脚,严刑拷打,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忽然全部毒发身亡,没有一人活着。” 赵匡义倒抽了口冷气:“看来这帮人早就预先服下了毒药,就是怕受不住酷刑,把同伙招出来。难道就没别的线索吗?那些逃脱的,没有抓到吗?” 段宗璋道:“命令下达之时,城门已经打开,只怕那几个逃脱者,已经出城而去,亡命天涯,而且当时夜色昏暗,场面混乱,参战士兵并没看清那些妖人的相貌,就算画像抓捕,也无从画起。” 赵匡义道:“那个叫张妖儿的,是怎么混入官兵队伍之中的?” 段宗璋道:“那个张妖儿,外号叫二癞子,原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三年前护城府衙扩招士兵,被他混了进来,此人手腕圆滑,被他混成了一个小队头,参与行刺的那几个士兵,都是被他招进队伍的。这些人都没有家属,无从查起。我已经撤了他的长官的职,关进大牢,严刑拷打,不过,我认为他的长官也并不知情,这条线索没用。这帮妖人为了这次刺杀,已经处心积虑多年了。” 赵匡义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我大宋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行刺皇上的大案,又是发生在我的署地京城,如果破不了此案,别说皇兄不会再重用于我,就是天下之人,也会嘲笑我的无能。” 段宗璋道:“大人,这伙人计划周密,组织严明,参与筹划此案的,肯定不止这三十多人,也不会全部逃出城外。此案不是不可以破,只不过时间不能太过紧迫。” 赵匡义道:“你要多久才能破案?” 段宗璋道:“这个时间不好确定,但卑职肯定能破案。依卑职之见,现在刚刚案发,对方肯定采取紧急措施,就算我们怎么追查,都很难查到蛛丝蚂迹,甚至会把对方逼得暗中逃离京城,再也无从查起,但只要时间一久,我们的追查松懈下来,对方就以为我们没有线索,不了了之,他们才会麻痹大意,便会给我们可乘之机。” 赵匡义点点头:“你所言有理,那就令人大张旗鼓的追查几天,然后松懈下来,但暗中加派人手,到处打探消息,一有消息,立即全力缉拿凶犯!” 段宗璋拱手道:“遵命!” 云枫躺坐在床上,额头上缠着纱布,纱布中有血迹泌出,显然被撞伤了额头。她已经清醒过来,脸色显得懊悔自责,怔怔望着上方。 云枫懊悔地说道:“都我太过轻敌,一时大意,被赵匡胤逃了!” 楚三娘坐在床前,轻声安慰:“这次刺杀不成,下次还有机会,就让他多活几天也无妨。你好好休养身子,等好起来咱们再动手。” 云枫道:“赵匡胤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以后再难有机会了。” 楚三娘道:“放心,只要我们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的!” 这时,外边有人敲门。 楚三娘道:“进来。” 三彪子走了进来,看着云枫问道:“枫姑娘没大碍吧?” 楚三娘道:“没大碍,只是撞伤了额头,很快就能好起来。外边情况怎么样?” 三彪子:“官兵正在全城搜查,风声很紧,不过您放心,参加行动活着的兄弟都已经出城了,没参加行动的兄弟也知道严防消息泄露,官兵追查不到咱们的。” 云枫问道:“这次损失了多少兄弟?” 三彪子看了一眼楚三娘,楚三娘点点头,三彪子才脸色沉痛地说:“损失了二十八个兄弟,二癞子也死了……” 云枫双目一闭,自责而悲痛地说:“这二十八位兄弟都是因为我的失误才牺牲的,我对不起他们……” 楚三娘脸色冷厉,道:“这笔债,咱们迟早要找赵家皇帝讨回来!” 当下,云枫在家中静静养伤,和楚三娘筹划着下一次的刺杀计划。段宗璋在京城遍布密探,暗中查访刺杀皇帝的这一股地下势力。 京城之中,好像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繁荣昌盛,但两股力量却在暗中较量,平静的汴梁城中暗潮涌动,山雨欲来。 天色还没亮,熙让便轻轻起床,穿上一身轻装,拿起放在床边的长剑,走出房间,径向演武场走去。 熙让自被韩匡嗣收在帐下,已经两个多月。韩匡嗣感念熙让把儿子从宋国护送之恩,所以虽然因为熙让年龄尚小并没赏赐他什么官职,但对他却很是关照,收为近身亲兵,就住在留守府内。留守府内的亲兵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别的亲兵都是三五人一个房间,除了军官,只有熙让一个人独立一个房间。 做为留守府的近身亲兵,不但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反而比的士兵更为辛苦。亲兵不但要保卫留守府和留守大人的安全,还要跟随留守大人上战场,在枪林箭雨之中保护大人,所以操练更为刻苦。 第七十九章:钦差大人 熙让虽受到留守大人的特殊关照,亲兵队长也对熙让礼让三分,并不督促他的训练,但熙让身负国仇家恨,发誓要打回宋国抢回大周江山,所以自我要求严格,他在别的士兵还没起床之前,就早早赶到演武场去练习武力,晚上回来,别人都已睡下,他还在熟读兵书,希望有朝一日能纵横沙场,指挥千军万马。 熙让赶到演武场,练了一套剑法。留守大人的亲兵之中,有不少武艺高超之士,有人擅长剑术,有人擅长刀术,有人擅长枪术,有人擅长箭术,各有所长。熙让虚心讨教,他原有武功基础,又天纵奇材,无论学习什么都比别人要快,众人都愿意教他,所以熙让在留守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时间,身手已经大有长进,比起多数亲兵都要厉害一些,并没辱没“留守大人亲兵”这个职务。 熙让练完一套剑术,天色还没大亮,众亲兵这才赶来,一起做早操训练。留守府的士兵有百多人,但近身士兵只有二三十人,都是从军中千挑万选的精壮勇士,其中各族壮士都有,但留守大人是汉人,所以还是汉人最多,契丹人次之,别的族人也有。 熙让与众亲兵一起操练,全都累得大汗淋淋,但人人精神更为振奋。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留守府中的佣人仆妇也早已经起床做事,府中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两名当值的亲兵快步跑了过来,脸色兴奋地喊道:“兄弟们,兄弟们,上京有钦差大人来了!” 众亲兵一听,都停下操劳,纷纷围了上来。 熙让最为关心,抢上两步,拉着一个亲兵的问道:“钦差大人带来了什么圣旨?” 那亲兵道:“还不清楚,我听小郑子说,钦差大人昨晚在城北二十里的驿站休息,今天一早就会赶来咱们留守府,宣读皇上旨意。大人已经得到线报,正准备到府外迎接钦差大人。” 众亲兵正加兴奋,纷纷擦拳磨拳,欲与宋国决战。 自从一个月前,留守大人韩匡嗣的儿子韩德让被宋国杀害之后,韩匡嗣就派人到上京向朝廷请愿,欲与宋国决战。从燕京到上京,快马加鞭,不消十日便到,但请战的消息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韩匡嗣一个月内,连派三批人马赶向上京请愿,仍然毫无消息传回,已经有两个月了,此时忽然上京有钦差赶来,众人都以为是皇上恩准了与宋国的战斗,所以派钦差大人前来宣读圣旨。 一旦与宋国交战,留守大人为报杀子之仇,必然会亲自上战场杀敌,他们这些亲兵当然也要保卫在大人身侧,上战场杀敌,所以人人精神振奋,欲杀宋人为韩德让报仇。 熙让等得最为焦急,他一直等待着与宋国交战的这一天,所以听到钦差赶来的消息,也来不及回房换下汗衣,当下快步向前面的大殿走去,要听听钦差大人的圣旨如何。 留守府衙就在留守府的前面,前面是办公署堂,后面是留守大人的府院。熙让脚步匆匆,从留守府前院,直接进入府衙的后院,听得大殿之中有人声语言,他知道留守大人已经迎到了钦差大人,接进了留守府衙大殿之中。 他径向大殿走去,走到殿外,见殿外的院子中有不少值日的亲兵在巡视防守,另有十多个跟随钦差来的随从,韩匡嗣与钦差大人已经进了大殿。 众亲兵都认识熙让,见他赶来,也不以为意。熙让来到大殿门外,刚要进去,被一个亲兵拦下,那亲兵向他身上衣服努努嘴,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衫被汗水打湿,如此被钦差大人见到,那可是失礼之罪。熙让不是不懂礼数之人,他自己不怕钦差,但也不能这样进去大殿,丢了留守大人的颜面。 熙让不再进入大殿,当下站在门侧,只在门外向里面观看。 只见大殿之上,一位钦差大臣正在宣读圣旨。韩匡胤与几个部下跪倒在地,恭听圣意。 这钦差大臣是辽国南院的南院知事女里。 现在辽国的皇帝亲管最高兵权,下设北、南枢密院,北院主管契丹族与北方部落民族的军防事务,南院主管汉族和南方一些民族的军防事务。辽国虽是契丹族为大族,但燕云十六州多数是汉人,汉人在辽国所占比例,几乎已经超过契丹族人数,汉军的人数也很庞大,所以辽国“以汉制汉、分院治之”,专门用南院管理南方和汉人事务。 此时的南院大王是南枢密使高勋,高勋是汉人,为了便于统治,下属的官员各族都有,这个女里即不是契丹族,也不是汉族,而是一个少数民族逸其氏族人。辽国的官方语言是辽语和辽文,但辽国任用汉官多年,加强学习汉族文化,所以汉语和汉文在辽国官员之中大为通行,几乎是人人皆通,朝廷派女里来做钦差大臣,向汉人韩匡嗣宣读圣旨,并非异事。 这女里年约四十多岁,身材瘦小,相貌颇为丑陋,却带着几分傲慢之色,站在大殿之上,双手捧着圣旨,正在宣读:“……我大辽与宋国争战多年,劳民伤财甚大,现在和平期间,正宜调养生息,强壮国力之时,尔等不得大动干戈,再挑事端,若是私自起兵生事,定当重罚。大辽天顺皇帝圣旨,钦此!” 这圣旨之意,乃是不许韩匡嗣发动战争,措词严厉苛刻之极。 韩匡嗣和几个部下跪倒垂首听在耳中,胸中只感到阵阵悲愤,却又不敢发言,只能待女里宣读完毕。 门外的熙让更为愤恨,他几次要跨进大殿,把那圣旨夺在手中,撕个粉碎,但他也不敢轻易妄动,免得给留守大人惹来祸端,但已经气得身子颤抖,脸色煞白。 女里读完圣旨之后,说道:“韩大人,领旨吧。” 韩匡嗣不敢多言,忍着满腔悲愤,跪着上前领了圣旨,又谢了龙恩。 韩匡嗣领了圣旨之后,才站起身来,部下也都站起身子。 守城使周刚性子最为火暴,他与韩德让年龄相若,关系最好,韩德让被宋兵所杀,周刚一直忍着一口气,要为韩德让报仇,等了两个月,等到的却是皇上不许进攻的命令,刚才在宣读圣旨之时,他不敢造次,现在圣旨读完,他第一个按捺不住,跳起身来,对着女里说道:“钦差大人,宋国一再侵袭我大辽境地,又杀害留守大人的爱子,这等深仇大恨,奇耻大辱,如若不报,岂不令宋人小瞧了我大辽?” 女里翻了翻白眼,冷冷地瞧了周刚一眼,冷冷说道:“这是圣上的旨意,你敢不遵?” 第八十章:蜡丸密信 周刚还要说话,被韩匡嗣用眼神制止,周刚忍了一肚子火,本想再争,但见大人阻拦,他也不再多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韩匡嗣心中郁闷,但对钦差又不能失了礼节,说道:“请大人息怒,是小将管教不严,待会定会好好责罚于他。” 女里叹了口气,说道:“不必责罚他了,我也知道他们的心情。韩大人,令郎殉难之事,还请大人节哀,保重身体,以国事为重。” 韩匡嗣道:“谢谢大人关心。”忍了一忍,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但语气却不敢愤恨:“女里大人,要与宋国争战,非是小将为报私报,只不过宋国一再欺我,我等若是忍气吞声,这总是有损我辽国的威严。” 女里沉默了一下,对随从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韩匡嗣连忙令部下把女里的随从带下去好生安置,只留自己陪着女里说话。 众人都从大殿退了出去。亲兵也都远离大殿,站在院中巡视保护。 熙让也不便再站在殿门口,但又想听听女里与韩匡嗣说什么,所以他转了个圈子,来到大殿的后面,避在窗外,侧耳向殿内聆听。 韩匡嗣待众人都退出之后,请女里坐下,开始谈话。 女里说道:“韩大人,你我虽同朝为官多年,但你久在边疆驻守,很少在上京逗留,下官虽久慕你的大名,却一直无缘亲近,这次借着钦差之便,前来面见大人,实是下官之福也。” 韩匡嗣连忙说道:“女里大人太客气了,小将只是一个武夫,如何敢当大人盛誉。” 女里道:“韩大人你过谦了,正是大人的功劳,才保了大辽的南疆多年,想不到宋人卑鄙,杀害了令郎,实在可恨可气。” 韩匡嗣苦笑一声:“小将虽然保住了南疆,却保不住自己的儿子,这不是令天下人笑话吗?” 女里压低声音,说道:“令郎的死讯传到上京,人人悲愤,一起上书,要圣上发兵攻打宋国,以雪此耻,可是,唉,非是下官大胆,敢诽谤圣上,你也知道,圣上现在根本无心朝政,一心嗜睡,整日里昏昏沉沉,唉……韩大人,你这仇只怕报不了了……” 韩匡嗣也知道女里所言是真,辽帝天顺皇帝穆宗嗜睡,不理朝政,不但无心扩张边境,就算国土受到侵略,也懒得理会,若不是朝廷之中有数位大臣全心支撑,只怕大辽早已灭亡。可他韩匡嗣只是一个臣下,而且是汉臣,对这种敏感的皇廷之事,可不敢轻易参与,不然将会大祸临头,只是听得女里的话,更加心情郁闷。 韩匡嗣叹了口气,说道:“小将虽有千军万马,却不能为小儿报仇,这是皇上圣意,小将也无可奈何。” 女里道:“韩大人若要为令郎报仇,也不是没有机会……” 韩匡嗣连忙问道:“什么机会?” 女里声音压得更低,说道:“若是换了明君,自然有机会……” 韩匡嗣心头大为震惊,压低声音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女里也不敢再说下去,只是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说道:“韩大人与萧思温大人最为相识,关系甚厚,这次钦差,萧大人本想亲自前来,与韩大人商议要事,只不过临行之前,萧大人感染风寒,不宜出行,所以萧大人委派下官前来,面见韩大人,一来是传递圣旨,二来,萧大人有密信一封,要下官面呈韩大人。” 在外边窗外偷听的熙让心中奇怪,悄悄把窗口推开一条缝,向里面观看,只见女里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双手递给韩匡嗣,韩匡嗣双手接过,打开蜡丸,从里面取出一封书信,一看之下,立即脸色震惊,双手微微颤抖。 熙让更感奇怪,他看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但从韩匡嗣的表情推测,那信上写的一定是极为隐秘的大事,所以才使虽面临千军万马也不变色的韩匡嗣脸色耸动,震惊无比。 女里一直偷眼观察韩匡嗣的表情,待韩匡嗣看完,他也不言语,只从韩匡嗣的手中取回密信,又掏出火石,把那密信烧了。 韩匡嗣这才长长吐了口气,仍然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女里烧了密信,才说道:“韩大人,萧大人的信你已经看过了,你有什么感想?” 韩匡嗣沉默了一会,才脸色凝重地说道:“兹事体大,小将现在不敢做出决定。” 女里点点头:“韩大人生性谨慎,这一点已经在萧大人的意料之中。萧大人也没让韩大人现在就回复下官,等你想好之后,可派最为亲信之人,赶赴上京,回复萧大人。” 韩匡嗣点点头:“好,请你回复萧大人,无论小将是否参与这件事,小将都保证绝不外泄,若违此言,教小将万箭穿心而死!” 熙让听到韩匡嗣发出如此毒誓,更加断定那密信的内容一定非常隐秘重大,心中更加好奇。 女里微微一笑,说道:“韩大人不必发誓,萧大人相信韩大人,不然也不会邀请韩大人参与。” 韩匡嗣道:“大人,还有什么人参与此事?” 女里道:“若是韩大人下了决心,参与进来,自然会见到参与此事的同僚。不过,下官可以告诉大人,每一位参与之人,都是位高权重之士,就算是下官在其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 韩匡嗣道:“小将明白了,小将会尽快给大人一个回复。女里大人,你已有数年未到燕京,不如多住几日,小将陪你好好游逛一番。” 女里说道:“游玩倒不必了,下官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要早日回京复命。萧大人与我等商议一事,也不急在一日,大人可以慢慢下决断,然后派人上京商议。不过,大人要记得,这件事晚得一日,令将的仇将晚一日得报。” 韩匡嗣道:“小将明白。” 当下,韩匡嗣与女里不再谈秘密之事,而是谈了一些无关重要的事情,聊了一些家常,然后又一起用餐。餐后,韩匡嗣亲自送女里到驿馆休息。 女里只在燕京住了一晚,第一天一早,即带领十多个随从,一起北上回转上京。 第八十一章:突袭宋营 韩匡嗣亲自带了一队亲兵,把女里等人送出城外十里。熙让也在亲兵之中,就跟随在韩匡嗣的身旁。 眼看女里等人越走越远,韩匡嗣目送他们离开,当下带着人马回转燕京,一路之上,脸色越来越是凝重沉郁。 熙让骑马跟在韩匡嗣的身旁,看到韩匡嗣心情沉重,他几次想开口询问,又都忍了下来。韩匡嗣虽然对他甚是信任,但毕竟身份尊卑有别,又牵涉到极为隐秘之事,可不是他一个亲兵随便就能询问的。 正在这时,忽然一匹战马迅速奔驰而来,扬起一路风尘,奔行甚急。 韩匡嗣等人感到诧异,当下勒停战马,等着骑士赶到。有几个亲兵抽出兵器,保护在韩匡嗣身前。 来到近前,可以看到马上骑士是周刚的一员副将。 那副将脸色惊惶,策马奔驰而来,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大喊道:“留守大人,大事不好了,周将军去攻打宋兵了!” 韩匡嗣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副将道:“自从钦差大人说不许我军攻打宋国之后,周将军就十分气愤,今日待钦差大人刚走,周将军就率领了铁骑营的一帮兄弟,要去宋国为韩指挥报仇!” 韩匡嗣气得脸色煞白,怒道:“真是胡闹!违抗军令,他周刚不要命了?他去攻打宋国的哪个军营?” 副将道:“周将军早就打探清楚了,杀害韩指挥使的那帮宋兵,是驻守在易州牛头集的一队官兵,周将军要攻打的目标就是他们这个军营。” 韩匡嗣道:“这队宋兵有多少人马?” 副将道:“只有一都人马,一百人左右。” 韩匡嗣道:“周刚带了多少人马?” 副将道:“周将军带了二百铁骑营的兄弟,他认为对付一百个宋兵足够了。” 韩匡嗣怒声道:“真是糊涂!他深入宋境,难道宋国就只有那一百个士兵吗?若是引来大批的宋兵包围,他们还不被人家全军覆灭?” 副将道:“周将军说过,这次若不能为韩指挥使复仇,他也不准备活着回来了,其他的将士也是这个念头。他们一心要为韩指挥使报仇,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本来卑职也是要跟着去的,但又担心此举会给留守大人带来麻烦,不好向上京交代,但卑职又劝说不动周将军他们,所以故意落单,前来禀报大人。卑职不能与周将军和众兄弟同上战场,实在是耻辱之极……” 韩匡嗣又是生气,又是感动,说道:“这不怪你,你做的很好。他们走了多久了?” 副将道:“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韩匡嗣微一沉吟,说道:“现在抄近路,也许还来得及。咱们这就去追赶他们……” 众人大惊失色,韩匡嗣的一个副将说道:“大人,万万不可,您不能亲自前往,若是遇到宋兵太危险了,卑职愿往……” 韩匡嗣打断道:“若不是我亲自前去,你们谁能把周刚拉回来?” 众人都默然无语,周刚的官职在南京仅次于韩匡嗣,平时除了韩匡嗣与韩德让,谁都不服,这次又是违抗军令前去侵袭宋国,更报着壮士一回不复回的悲壮,的确除了韩匡嗣亲自劝说,别人谁也拉不回周刚。 一个牙将说道:“大人,就算您要去,也等咱们召集兵马……” 韩匡嗣道:“来不及了!徐副指挥,你拿我令牌,立即回城,召集飞龙营的一千将士,在辽宋交界处等我,没我的命令,不得踏入宋境一步。其他的兄弟跟我来!” 韩匡嗣掏出一枚令牌,交给那个徐副指挥,然后迅速率领这二十多人策马奔腾。 熙让骑在马上,紧随在韩匡嗣身后。这次又要与宋兵交战,他又是紧张,又是亢奋,但并不感到恐惧,夺国之恨,辽国父母和韩德让被杀之仇,使他心中对宋兵充满了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 辽国的燕京与宋国的易州地界接界,不过二百多里,韩匡嗣等人快马加鞭,上午出发,黄昏时分已经接近易州地界。 韩匡嗣与宋国长期对峙作战,各有暗探刺探对方军情,所以韩匡嗣对于宋军附近几个军营的位置了如指掌,其中又有人知道宋兵牛头集所在的地点,所以一路奔行,直奔牛头集军营方向,奔不多时,就发现了周刚等人经过的路径。周刚带领二百铁骑,一路上留下来的马蹄痕迹十分明显,所以众人跟随着马蹄的痕迹,并不难追赶。 韩匡嗣等人正在奔行之际,远远的看到了前面有一个石牌,一面写着“宋”字,一面写着“辽”字,再向前走,就是宋国的地界了。虽然有碑牌,但却并无宋兵和辽兵把守,只因宋辽边境线太长,不可能每一处都安排兵马驻防,所以宋辽两国都是在重要的交通要驿驻防兵马,一些荒芜之地,只派兵士巡逻,一旦遇警,立即释放烟火弹或是点燃烽火示警。周刚的目标是突袭,所以只拣偏避山路行走,这一带并无宋兵驻守,,最多也就是遇到偶尔巡逻的小股宋兵,阻拦不住他的二百铁骑。 韩匡嗣和熙让等人奔行到碑牌之前,稍微放慢了一下速度。 一个偏将说道:“大人,前面就是宋国的地界,不能再向前了。” 韩匡嗣望着进入宋境的那行铁骑奔行过的蹄痕,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不追回周刚,我绝不回去!就算是深入宋境,也只能拼了!” 韩匡嗣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转头望着跃跃欲试的熙让,说道:“隆运!” 熙让并没告诉任何人他的真实姓名柴熙让,而是使用辽国父母给他取的名字“隆运”,所以在辽国人人都叫他隆运。 熙让连忙说道:“小人在,请大人吩咐!” 韩匡嗣用慈爱的目光,望着熙让,说道:“你和小马小蒋三人,在这里等侯飞龙营的兄弟,以便接应我等。” 熙让大急,连忙说道:“大人,这差事就交给别的兄弟吧,小人要跟随您……” 韩匡嗣严厉地说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熙让连忙道:“小人不敢!” 韩匡嗣道:“那就好好在这里等着,其他的兄弟跟我走!” 韩匡嗣说完,不再理会熙让,带着十七八个亲兵迅速进入宋境,向前奔行。 熙让和两个亲兵留在碑牌之旁,只能眼睁睁望着韩匡嗣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夕阳映照下的宋国的山谷之中。 熙让知道韩匡嗣不想让他跟着进入宋境涉险,所以强令他留下来,实是疼爱他的一番苦心。熙让心中又是感动,又感到憋气,他一心想进入宋国去杀宋兵,但现在却被强令留在宋境之外,更无法保护尊敬的留守大人,这让他如何不是又气又急? 第八十二章:一夫当关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时值暮春,春光明媚,波澜起伏的山川披满了青葱的绿草,五颜六色的杂花生长其间。 熙谨带着他的一队人马,行走在山间崎岖迂回的小路上,正向回营的方向赶路。 熙谨现在是中队头,有九个手下和一匹战马。朱大同与侯小仙是他的老部下,神箭手沈玫和大力士奔流儿是他招募来的新兵,另外还有五个新兵。至于那匹战马,却是奔流儿自己的那匹黑马,本来普通步兵营的士兵是没有战马配备的,但这匹黑马是奔流儿自己带行兵营的,而且由于奔流儿身份特殊,虽然无官无职,但勇力过人,所以都头纪通特许奔流儿有马。 熙谨只是一个中队头,在不发生战斗的时侯,也没有战马的配备,所以他虽是中队头,是奔流儿的长官,但却没有自己的战马。 熙谨自己没有马匹也无所谓,他本想为沈玫申请一匹战马,但被沈玫拒绝了,沈玫的理由是:他做为箭手,骑在马上的时侯很难保持身体的平衡,影响射箭的准头。熙谨也就没再为沈玫申请。 由于都营靠近宋辽边境,为防辽兵偷袭,都营之中每个中队,都会轮流巡逻,今日正是熙谨的中队巡逻的日子。 由于近两个月,他们所在的宋辽边境没有发生战斗,所以那几个没参加过战斗的新兵,都没有警惕之心,一路上边走边谈,把巡逻当成游玩一般,反而可以暂时逃避在兵营中辛苦的操练。 朱大同侯小仙二人虽然参与过作战,但二人生性幽默,虽有一定的警惕性,但仍然有说有笑,插浑逗乐,不时把众人逗得大笑。 奔流儿骑在马上,行走在士兵的最后面,一双大铁锤悬挂在马臀上,他微眯着双眼,仿佛对一切都不关心。 沈玫一身白衣,背着弓弦,腰间悬着箭壶,神情冷漠,步伐稳健,走在队伍的中间,但又与众人隔开一段距离,保持着冷傲的姿态。 奔流儿和沈玫并没有穿宋兵服装,仍是原来的装束。 其中最为警惕的熙谨,他不但是中队头,出了任何事都由他负责,而且他多次与辽兵交战,深知辽兵的狡猾凶残,随时都会赶到偷袭,所以他走在最前面。他虽然神情看似轻松,但一刻都没放松警惕,保持着眼观六路耳听八耳的机警。 众人正在行走之间,熙谨的耳中忽然听到一丝异响,他立即停下脚步,拔出腰间的钢刀,警惕的望向路边的一处树林。 沈玫也有所警惕,迅速取下弓弦,抽了一支羽箭,搭在弓上,盯着树林方向。 众人都没熙谨和沈玫警觉,待见到二人的动作,也立即警惕起来,有的抽出了腰刀,有的挺起了长枪,几个新兵脸色显得惊惶和亢奋交织的神色。 熙谨持着钢刀,压低声音对沈玫说道:“沈兄,好像是马蹄声!” 沈玫点点头,简短地只说了一个字:“对!” 熙谨向仍然骑在马上的奔流儿一摆手,奔流儿会意,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马缰。 当下,熙谨在前,众人在后,一起向树林中走去。 众人进入树林之中,马蹄奔腾的声音越来越响,众人的脸色更加紧张。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处山坡,站在山坡之上,向山谷之中望去。 只见山谷的羊肠小径上,正奔行着十余骑人马,看衣服装束,却是辽国的汉军。这队人马在山路上奔行,距离他们不过一里多远。 朱大同脸色一变,对熙谨说道:“队头,是辽兵!他们不走大道,却走这荒僻小路,肯定是来偷袭的!” 熙谨紧皱着眉头,摇摇头:“不像是来偷袭的,这伙人马不到二十人,无论有多厉害,所造成的破坏力都非常有限。奇怪,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侯小仙道:“队头,别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咱们赶紧回去禀报吧。” 熙谨道:“辽兵的马快,现在去禀报已经来不及了。老侯,你先发信号弹示警” 侯小仙不待熙谨说完,就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烟火弹,点燃之后,烟火弹冲上天空,在半空中爆开。 在烟火弹爆开的时侯,熙谨等人看到那队辽兵只是慢了一慢,仍然向前奔行。 熙谨道:“辽兵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们,仍然不肯后退,一定有他们的目的。现在天还没黑,烟火弹很难看清,为了保证兄弟营队收到示警,张大哥,你赶紧到最近的小马屯烽火台,通知烽火台点燃烽火示警。” 一个新兵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侯小仙兴奋地说道:“队头,咱们埋伏在这里,居高临下,等他们过来的时侯,不用跟他们打,咱们只管把石头推下去,就能砸死他们。” 熙谨道望着众兄弟,沉稳有力地说道:“无论辽兵来的是什么目的,咱们都要先礼后兵!” 韩匡嗣带着十余人兵,快马加鞭一路奔驰,虽然看到前面烟号弹升空,知道已经暴露了踪迹,但势已如此,不能后退,只能硬冲,只能希望遇到的不是大批宋兵。 韩匡嗣带领的这队亲兵,都是精明强干之士,一边策马奔驰,一边观察地形,抽出兵器,随时戒备着突然而来的暗算。 正在奔行之时,忽然前面山路的一块大石之后,挺身而出,走出来一个宋兵,远远拦住去路,虽然只有一人,却有一夫当关的气概。 韩匡嗣一摆手,众辽兵都停下马来,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却只见到一个宋兵,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料到宋兵必有埋伏。 这个宋兵正是熙谨。 熙谨一个人挺身而出,站在路上,并没抽出腰刀,双手微一抱拳,朗声说道:“各位留步!这里乃是大宋地界,各位前来大宋,所为何事?” 双方不过十丈距离,天色只是黄昏,所以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相貌。 韩匡嗣看清了熙谨相貌,仿佛有些熟悉的感觉,却一时想不起此人和谁相似,他见熙谨一个人挺身而出,看衣着不过是宋兵中的一个小小的队头,但眼神犀利,神情中有一种磊落光明之态,不由心中惊讶,宋兵之中的低层小军兵之中,怎么竟有此等人才? 熙谨虽然先以礼相待,现身质问,但韩匡嗣却不能据实回答,只好说道:“你且让开,我不伤你!” 熙谨仍然拦在路上,朗声说道:“你若不说明原因,我绝不让路,贵国若有什么要务要也我国交接,请到关隘之处交涉。现在忽然进入我国国土,乃是侵略行为!” 韩匡嗣竟然被一个小小宋兵质问的哑口无言,又担心周刚等人的安危,当下顾不得与熙谨多言,向一个副将一使眼色。 那副将会意,在马上搭起弓箭,向熙谨瞄准,喝道:“你不让开,那就纳命来吧!” 熙谨哈哈一笑,这才抽出腰刀,指着韩匡嗣道:“既然你们要硬闯,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放箭!” 随着熙谨的一声令下,山坡之上忽然一箭飞来,迅速无比,正射中那张弓副将的脖颈,把副将射下马来! 第八十三章:五马并列 这一箭突如其来,韩匡嗣等人虽然早有防备,但仍然防不胜防,那支羽箭快如闪电,把那副将射死。 韩匡嗣抬头一看,只见半山坡的一块大石之后,一个白衣少年正搭弓张箭,又一箭向他射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来不及多想,连忙勒马向后一退,那箭迅疾射来,正中韩匡嗣坐下的马匹,深入马头,那战马哀鸣一声,倒地死去,若是韩匡嗣躲闪迟了半分,这一箭将会射入韩匡嗣的脑袋。 战马摔倒,韩匡嗣也被摔在地上,他身手矫健,在还没落地之时,脚尖一拧,已经稳稳站在地上,幸好没被战马压在马身之下。如此凶险,韩匡嗣虽然胆大,也不由被惊出一身冷汗。 主帅落马,众亲兵大惊,但他们也是经历训练,虽惊不乱,亲兵队长一声令下,十多个亲兵纵马上前,把韩匡嗣保护在圈内,另有七八个亲兵,掩护在他们面前,各举兵器,以狙宋兵。由于惧怕沈玫再射韩匡嗣,亲兵不敢扶韩匡嗣上马。 沈玫手中的弓箭不停,羽箭一支支射出,每一箭都有一位辽兵应声落马,连射六箭,除了被韩匡嗣躲过之外,那些亲兵没有一个躲的开,霎时之间,已经死伤了五个亲兵。 众辽兵从没见过如此凌厉的箭法,都胆颤心惊,不敢再向前冲锋,一边向沈玫射箭,一边掩护着韩匡嗣,准备向后撤退。 辽兵的箭术远远不及沈玫,沈玫站在原地不动,那些辽兵所射之箭,没有一支能射中沈玫。 忽然一声马嘶,一匹黑色骏马从半山坡速冲下来。那山坡甚是峭峻,但黑色骏马却如屣平地,神骏之极。 马上端坐着一个黑衣少年,手执两只硕大无比的大黑锤,正是奔流儿! 众亲兵连忙向奔流儿射箭,以阻止压流儿的冲势,奔流儿也不躲闪,只是轻挥铁锤,便把射来的羽箭磕飞,马不停蹄,很快就冲到山路之上,向辽兵冲来。 两个辽兵一使钢刀,一使长枪,纵马向奔流儿迎了上去。那使枪的辽兵最先冲到,手挺长枪,借着马的冲势,大喝一声,向奔流儿分心便刺。 奔流儿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时,才蓦地大喝一声,舌绽春雷,随着喝声,一锤向那长枪砸下,正砸中枪杆,那辽兵只感到双手疼痛,虎口流血,长枪已经被震飞,不由大骇,正想躲避,但为时已晚,奔流儿的另一铁锤已经砸了下来,把那辽兵砸下马去,登时死去。 众辽兵眼看奔流儿如此神勇,更为惊骇。 那使刀的辽兵随即而来,眼看同伙被奔流儿打死,心中更惊,但他又不能逃走,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挥刀向奔流儿砍去。奔流儿只是举锤一碰,那辽兵的钢刀就飞上了半天,随即另一锤向辽兵砸下去。 但这辽兵狡猾之极,钢刀脱手飞出之后,他忽然在马背上一个翻身,跳到地面,恰好避开了奔流儿致命的一锤,与此同时,他一只手已经探入腰下的皮袋之中,取出一只飞刀,一抖手腕,就要向奔流儿发出暗器,但他的飞刀还没脱手,忽然一箭飞来,正中他的手腕,飞刀落在地上。奔流儿的马蹄不停,纵马而上,随手一锤击中辽兵的脑袋,打得跌飞一丈,落地死去。 射箭之人正是沈玫。沈玫远射,奔流儿近攻,两人配合默契之极。 宋兵之中,只有沈玫和奔流儿两个人出手,熙谨和朱大同与侯小仙等四五个宋兵都还没出手,辽兵已经死伤七八人,只剩下十人,且不说熙谨与别的宋兵战斗力如何,单是奔流儿和沈玫已经足够杀死这十个辽兵了,更何况还有不久即将闻讯赶到的众多宋兵。 韩匡嗣大惊,众亲兵也十分恐惧。 韩匡嗣眼看这次不但找不回周刚,还有可能要丧命于此,当下大喝道:“赶快撤退!” 主帅命令一下,众亲兵只好撤退,亲兵队长下令道:“马东,你带四个兄弟阻挡敌人,其他的兄弟跟我保护大人撤退!” 五个辽兵阻住去路。亲兵队长带着四个亲兵,把韩匡嗣扶上马背,迅速向后撤退。 沈玫又射出两箭,射向韩匡嗣,但几个亲兵掩护在韩匡嗣的背后,所以这两箭并没射中韩匡嗣,却射死了两个亲兵,只有亲兵队头带着两个亲兵,掩护着韩匡嗣迅快撤退。沈玫的射术虽精,但无法及远,只能眼看着韩匡嗣越逃越远。 熙谨大喊道:“奔流儿,那人是个大官,不要让他逃了!” 熙谨一边说着,一边向前冲去,朱大同侯小仙等宋兵,也冲了过去。 五个辽兵身负断后之责,知道此次绝难逃命,反而激起了忠义之心,当下全都跳下战马,在为首之的命令下,辽兵把五匹战马一字排开,把五匹战马的缰绳牵在一起,他们站在马身之后,各自向马臀插了一刀,那五匹战马吃痛之下,向前狂奔而冲。 山路狭窄,这五匹战马并排而行,把山路堵住,五马并排狂奔,声势极为惊人。 奔流儿骑在马上,第一个赶到,眼看敌人的战马冲到,他马不停蹄,速冲而上,双臂抡开,大喝一声,手中的两只铁锤猛然砸下,各自击中两匹战马的脑袋,那两匹战马脑浆迸裂死去,但死马的冲势未消,而且缰绳系在一起,死马和活马纠缠在一起,乱成一团,阻住了奔流儿的道路。 奔流儿虽有神勇,但前路被阻,无法前行,只得一勒马缰,停下马来。 熙谨带着朱大同侯小仙等几个宋兵随后赶到,当下一起动手,迅速用刀斩断系在一起的马缰,控制惊怒的战匹,清理道路。 五个亲兵手执兵器,一字排开,挡在路上,此时他们已经没有恐惧之心,人人脸色凝重悲壮,带着一股凛然不惧之色。 沈玫虽然又射了几箭,但这五个亲兵人人都是从辽兵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他们不骑在马上,站在地面,反而更为灵活沉稳,所以沈玫射来的羽箭,都被他们格开或躲闪过去。 第八十四章:山谷恶战 熙谨清开道路之后,对奔流儿喊道:“奔流兄,你快去活擒那个辽国的大官,这里交给我们了!” 奔流儿听命,也不说话,只是大喝一声,又纵马向前冲去。中间的两个辽兵一使眼色,忽然向下一蹲,一人使枪,一人使刀,向奔流儿的马蹄砍去,另外三个亲兵,各使刀枪,向奔流儿冲去。有人刺马,有人刺敌,这队辽兵果然训练有素。 奔流儿得到的命令是活擒辽兵,不想与这几个辽兵纠缠,大喝一声中,胯下的黑马忽然纵身跳起,避开了砍向马蹄的刀枪,马背上的奔流儿双锤抡开,砸开了砍向他的几件兵器,待他的黑马落地之时,已经越过了五个辽兵的防卫线,落在辽兵的身后。 奔流儿的黑马落地之后,只管纵马向前狂奔,向远处的韩匡嗣追赶而去。 五个辽兵来不及追赶奔流儿,熙谨与朱大同侯小仙等几个宋兵已经赶到,五个辽兵只好转身与熙谨等人战斗。 没有了沈玫的如神箭术,没有了奔流儿的勇猛之力,此时的血搏,反而显现出了这几个辽国亲兵的武力与宋兵的不足。 这五个辽兵,一人迎战熙谨,两个人堪堪打个平手,其他的四个辽兵,有的一对一,远胜宋兵,有人一对二,两个宋兵也占不到便宜,都显出了超强的战斗力。 朱大同与侯小仙二人,被一个辽兵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幸好两人机灵,一味的躲闪避让,才没被那一个辽兵杀死。有一个高大健壮的宋国新兵与一个宋兵打在一起,几次差点被精干瘦小的辽兵杀死。另两个宋国新兵被一个辽兵杀的步步后退。 只有熙谨与一个辽兵杀得难分难解。 这两个月以来,熙谨勤加训练,他天资过人,不但肯下苦功,而且能随机应变,战斗力已经比一般的宋兵要强,但饶是如此,仍然打不羸对面的这个辽兵,两人各使钢刀,战在一起。 熙谨心中暗暗着急,他以为数月以来的辛勤苦练应该能有成就,却没想到连一个普通的辽兵都打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个辽兵并不是普通的辽兵,而是南京留守大人的贴身亲兵,武力远超普通的辽兵。 由于宋辽士兵缠斗在一起,沈玫担心误伤战友,所以走近过来,站在战圈的不远处,手执弓箭在旁观战,伺机而动。 这几个辽兵忌惮沈玫的箭术,所以一直与宋兵贴身缠斗,恐怕一拉开距离,就会被沈玫用箭攻击,难以防备。 朱大同与侯小仙两人合力都打不过一个辽兵,又不好意思逃走,所以被追得团团转,感到很没面子,但性命要紧,只得开口向站在不远处的沈玫求救。 朱大同喊道:“老沈,你别光站着啊,快动手啊……” 侯小仙道:“是呀,老沈,咱们兄弟拼命,你不能站着看热闹……哎哟……” 沈玫不喜与人开笑话,心中虽然卑视朱大同与侯小仙的窝囊,但又不能不救,当下冷冷说道:“你俩个蹲下!” 朱大同和侯小仙大喜,连忙向下一蹲,沈玫觑个清楚,一箭射去,正中那个辽兵的胸膛,力透其背,把辽兵射死。 朱大同与侯小仙一得自由,都松了口气,喘息一下,才去帮助战友。 熙谨杀得难分难解,两人都受了些伤,但都不是致命伤。辽兵眼见战友又被射死一人,知道今天是不能活着出去了,更激起了凶性,忽然大喝一声,抢起钢刀,向熙谨猛地砍下来。熙谨向上一架,他力气不及辽兵,只感到手臂酸软,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那辽兵大喜,刚要向前再砍,沈玫在旁边看得真切,一箭向辽兵的胸膛射去,那辽兵的眼角觑到沈玫射箭,吓得向旁一闪,那一箭射中了辽兵的手腕,辽兵的钢刀也落在地上。但辽兵十分凶悍,钢刀虽然脱手,却忽然向熙谨和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熙谨,两人在地上翻滚。 沈玫几次举箭欲试,但辽兵抱着熙谨在地上翻滚,他怕误伤到熙谨,只得按箭不发。 熙谨被辽兵抱住,压在了身下,刚开始有些惊慌,很快就镇定下来,躺在地上,伸出双手去卡辽兵的脖子。那辽兵被叉住脖子,并不挣扎,反而迅速弯曲起一条腿,忽然从靴子中抽出一把短刀,猛地向熙谨的脸部刺下。 熙谨大惊,连忙松开辽兵的脖子,手肘用力一摆,去挡辽兵的执刀手腕,辽兵这一短刀刺下,贴着熙谨的耳朵刺入地面,把熙谨的耳朵划开一道血口。 辽兵刚要用力从地面抽出短刀,熙谨反应十分灵敏,不待辽兵抽出短刀,他忽然把脸一扭,一只咬住了辽兵的执刀手腕,辽兵疼得大吼一声,不由松开了短刀,急疼之下,另一只手向熙谨的脸上猛击下去,正中左脸颊,登时肿了起来。熙谨忍着疼痛,一张嘴用牙齿咬到了那短刀的刀柄,从地面把短刀拔了出来,忽然向上一挺身子,短刀的刀尖正好对准了辽兵的咽喉,辽兵大惊,刚要后退,但熙谨张开双臂,把辽兵的身子紧紧搂住,一个翻滚,把辽兵压在他的身下,同时用力把牙齿咬着的短刀,刺入辽兵的咽喉之中。 辽兵咽喉中刀,在熙谨的身下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一双眼睛却死鱼一般突了出来,狰狞的瞪着熙谨。 熙谨虽然杀死辽兵,但也被辽兵瞪得心寒,连忙从辽兵身上跳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扫视着战场。 此时,别的辽兵也都在宋国的齐心协力之下杀死,战斗已经结束了,地上横射着十多具惨死辽兵的尸体,还有一些辽国的战马散落在不远处。宋兵却没有一个死亡,只有两个受了一些轻伤。这一战算来,宋国算是取得了胜利。 熙谨看到战友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担心起奔流儿,他大喊道:“老朱,老侯,你们留下来打扫战场,沈兄,咱们去追!” 熙谨知道物尽其用,朱大同侯小仙二人不是战斗人才,所以也不强迫他们,他牵过一匹战马,纵身上马,沈玫也跳上一匹战马,紧随在熙谨的身后,两人快马加鞭,向奔流儿消失的地方追赶。 第八十五章:以刀挡箭 此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夜色即将来临。 熙谨与沈玫纵马奔腾,沿着狭隘的山路,向宋辽边境直追过去。追了十多里路,依稀听到前方传来叱喝打斗之声,二人精神一振,急催战马,向声音传来之处赶去。 二人奔到近前,但见奔流儿骑在黑马之上,使开一对铁锤,与三个辽兵正战在一起,而更远的方向,是韩匡嗣与两个亲兵正在骑马奔逃。 奔流儿虽然勇猛无比,但三个辽兵十分精明,知道他们打不败奔流儿,目的是为了拦住奔流儿的追击,所以他们并不与奔流儿正面硬碰,而是围着奔流儿打转,只刺他胯下的黑马,奔流儿为了保护自己的爱马,不敢冒险前进,一时之间,竟然冲不过去。 熙谨看到这些,已经明白辽兵的目的,当下转头对沈玫说道:“沈兄,奔流兄对付这三个辽兵虽矣,咱们去追那辽官!” 沈玫并不说话,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在马背上张弓搭箭,与熙谨并肩向前奔行。 三个辽兵正在阻拦奔流儿,看到又有两个宋兵赶到,他们只留两人缠斗着奔流儿,另一个辽兵纵马上前去拦熙谨与沈玫。 来到近前,前面的沈玫一箭射去,把那来拦的辽兵射在马下。沈玫与熙谨马不停蹄,避过正在缠斗的奔流儿与两个辽兵,向远处的韩匡嗣追赶而去。 那两个辽兵正在与奔流儿缠斗,就算想去阻击熙谨与沈玫,也抽身不得,一个辽兵微一迟疑,被奔流儿一锤打下马去,脑将迸裂,只剩一个活着的辽兵与奔流儿搏斗,也已是险象环生。 熙谨与沈玫紧紧追击韩匡嗣,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韩匡嗣三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已经追赶不及。 熙谨目光四转,打量着前面的情形,忽然心头一动,对沈玫说道:“沈兄,咱们抄近路!” 熙谨说完,一勒马缰,向一个小山坡奔去,沈玫拍马跟随在后。 熙谨与沈玫纵马奔上小山坡,站在坡顶,放眼一望,只见山坡的另一面的小径上,韩匡嗣与两个亲兵正骑马赶路。 熙谨一拍胯下战马,向山坡下直冲下去,沈玫跟随在后。 韩匡嗣带着两个亲兵,正在仓皇奔逃,一边逃一边回头张望,后面没有追兵的身影,三人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山坡上传来马嘶声音,连忙抬头一望,只见两个宋兵正从山坡纵马而下。三人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催动战马,准备硬冲过去。 熙谨与沈玫斜着向山坡下奔行,意欲截住韩匡嗣等人的去路。韩匡嗣催马狂奔,担心若是被这两个宋兵截住去路,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宋兵追来,韩匡嗣身为留守大人,若是落在宋兵手中,那可是奇耻大辱,而且他私入宋境乃是违抗皇命,就算以后交换人质被宋国放回,回到辽国也要受很大的惩罚,政治生涯算是结束了,一念即此,韩匡嗣当然全力奔流。 熙谨与沈玫虽然斜刺里奔驰而下,但韩匡嗣等人催马急赶,看看距离,等熙谨二人奔到小路之时,还是要落在韩匡嗣等人的后面。 熙谨大急,眼看韩匡嗣三人就要从眼皮底下溜走,此时距离还有五六丈远。 熙谨对沈玫说道:“沈兄,射那辽官的战马,留下活口!” 沈玫听令,拉开弓弦,一箭射向韩匡嗣胯下的战马。 这时,韩匡嗣的亲兵队长正保护在韩匡嗣的身侧,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扭头去看两个宋兵,一眼觑见沈玫正要射箭,他大吃一惊,连忙一催战马,遮在韩匡嗣身边。沈玫的一箭射来,并没射中韩匡嗣的战马,而是射中了亲兵队长的战马,战马受箭,长嘶一声,把那亲兵队长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韩匡嗣带着一个亲兵正在奔逃,眼看亲兵队长摔落马下,也来不及救助,反而更用力催促战马,向前奔行。 熙谨和沈玫奔行到小路之时,韩匡嗣与那个亲兵恰恰奔行过去,双方只相距一丈距离,熙谨没有拦住韩匡嗣的去路。 沈玫手中扣了一支羽箭,正要再射,忽然,俯倒在地上的亲兵队长猛地跃起,一刀向骑上马上的沈玫砍去。沈玫一惊,不及射向韩匡嗣,迅速调转箭头,向亲兵队长射去。 但这时距离已近,沈玫的弓箭已经失去优势,显出了亲兵队长卓越的战斗力,沈玫这一箭还没射出,亲兵队长的一刀已经砍下,咛的一声,把沈玫的羽箭一刀砍为两截。 沈玫只有箭术了得,搏击的本领并不十分高明,他被砍断了羽箭之后,一手又向箭壶探去,准备再取一支羽箭,但亲兵队长怎么会给沈玫第二次机会,大喝一声,身子跳跃而起,猛地一刀向沈玫的头顶砍下去,眼看沈玫的羽箭还没搭在弓上,这一刀就已经把沈玫劈成两半。 就在此时,随后赶到的熙谨忽然从马背上跳起,双脚在马鞍上一蹬,身子向亲兵队长蹿去,身在半空时,双手抡圆钢刀,迎击亲兵队长的一击。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两刀相交,火星四溅,两把钢刀齐齐折断,两人手中都只留下半截刀身,但沈玫的危险已经解除。熙谨力量不敌亲兵队长,被震得落在上,双臂发麻,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而亲兵队长却只是身子微微一晃,随即站定。 沈玫就算在被刀光临头之时,仍然脸色不变,保持着探取羽箭的动作,待熙谨格开亲兵队长的钢刀,解了他的危机之时,他已经把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对准亲兵队长的咽喉,一箭射去。 若是别人在如此近的距离,绝难逃过沈玫的一箭之威,但亲兵队长武艺超人,他看到沈玫的弓弦向他瞄准,已经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迅速用断刀的平面挡在咽喉之前,同时用左手用力的支撑着断刀的刀刃,以加强力量阻拦这一箭之力。 只听峥的一声裂响,沈玫一箭射去,正射在亲兵队长的断刀刀面上,这一箭之力,把断刀又射成两半,但却阻住了箭的力度,避免了被利箭穿喉之险。 第八十六章:一路追杀 沈玫心中暗赞亲兵队长反应过人,但手中毫不迟疑,又探手取出一支羽箭,正要再射亲兵队长。 熙谨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喊道:“沈兄,这里交给我,你快去追那辽官!” 沈玫得到命令,不再射击亲兵队长,一勒马缰,转身向已经逃远的韩匡嗣和亲兵追赶。 亲兵队长刚要拦住沈玫的去路,熙谨手执断刀,已经拦在亲兵队长的面前。亲兵队长知道如果不把熙谨摆平,是无法前进的,于是沉下心来,凝神对敌。 此时,熙谨手中的断刀还有一半,而亲兵队长的钢刀却只剩一个刀柄,刀身全无。 亲兵队长索性把刀柄扔掉,空手对着熙谨,忽然向熙谨笑了笑,说道:“小子,你要是英雄,咱们空手来玩玩!” 熙谨知道这亲兵队长的武艺远超过他,他手拿半断刀,还有希望取胜,如果扔掉钢刀空手对敌,只怕很快就被亲兵队长杀死,而且现在两人乃是两国交战,并不是普通对武,他完全可以不扔掉手中的兵器,所以听了亲兵队长的话,不由微一迟疑。 亲兵队长嘲讽地一笑:“原来宋人都是胆小鬼!” 熙谨听了这一句话,不由热血上涌,把手中的半截钢刀一扔,朗声说道:“好,那我就陪你空手玩玩!” 熙谨刚把钢刀扔掉,那亲兵队长却嘿嘿一笑,一抬左腿,从靴子里取出了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刀。 熙谨这才知道上当,不由骂了句:“卑鄙无耻!”但他已经不能再去拿地上的钢刀,不然他一转,就会给亲兵队长可乘之机,不等他拿到钢刀就要死在亲兵队长的刀下,只能空手面对,目光紧盯着亲兵队长。 亲兵队长嘿嘿笑道:“不是老子卑鄙,是你小子太蠢了!好了,废话不多说,老子送你小子上路。” 亲兵队长说着,手中短刀对准熙谨,缓缓逼近,熙谨不敢大意,一边凝神戒备着一边慢慢向后退,向地上的半截断刀靠近。 亲兵队长猜到熙谨的目的,不待熙谨靠近断刀之时,忽然暴起发难,一刀直捅熙谨的心窝,动作简单直接,却迅猛有力。 熙谨连忙向后一退,避开了亲兵队长的一刀。亲兵队长连刺三刀,熙谨连退三步,还想再退之时,身子去靠在了一棵树上,无法再退。亲兵队长又一刀刺去,熙谨只好向旁一闪,眼看亲兵队长这一刀就要刺入树身。熙谨刚心中一喜,以为机会来了,但亲兵队长的腕力收发自如,这一刀在还没刺入树身之前,已经收力,手腕一翻,迅速向熙谨的脸上刺来。熙谨大惊,连忙向后一仰脸部,这一刀在熙谨的脸上划开一道血口,火辣辣地疼痛。 亲兵队长一刀刺出之后,同时又一记弹踢,正踢中熙谨的小腹,把熙谨踢得翻身摔倒,趴在地上,亲兵队长毫不迟疑,一个箭步蹿过去,一刀就向熙谨的后心刺去。 就在这时,熙谨的右手已经抓到了地上的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木,他一声大喝,忽然翻过身,用力抡起枯木打向亲兵队长,亲兵队长避闪不及,被枯木重重打在脸上,登时头昏脑涨,眼前金星乱迸,眼睛一时睁不开来。 熙谨打中亲兵队长之后,身子在地上一滚,已经把地上的那半截断刀抄在手中,又是一个翻滚,滚到了亲兵队长的脚边,迅速出刀,接近两刀,砍中亲兵队长的左右脚踝,砍断了脚筋。 亲兵队长正在揉擦眼睛,忽然脚踝中刀,不由惨叫一声,站立不站,跌坐在地。熙谨却挺身站起,毫不迟疑的一刀抹向亲兵队长的脖子,砍断了亲兵的咽喉。 亲兵队长双手捂着脖颈,手指缝中鲜血泌出,喉头嗬嗬作响,却一时死不了,身子在地上打滚,痛苦异常。 熙谨虽然杀伤了亲兵队长,但眼看他如此痛苦,也心有不忍,他知道这辽兵已经救不活了,结束他的生命反而是对他的仁慈。 熙谨上前一步,用断刀猛然刺入亲兵队长的心窝,亲兵队长蹬了两下脚,就寂然不动了。 那匹战马就在不远处吃草,熙谨骑上战马,快马加鞭向沈玫与韩匡嗣消失的地方追赶。 沈玫纵马奔驰,紧紧咬住前面的韩匡嗣与亲兵。此时韩匡嗣的身边只有一名亲兵了。那亲兵为了保护韩匡嗣,让韩匡嗣骑马在前,亲兵骑马在后。 沈玫与韩匡嗣二人的距离不过十多丈远近,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且马背颠簸,沈玫的箭术虽好,却也难以瞄准,当下只是狂催战马,希望拉近距离之后再射。 韩匡嗣正在催马狂奔之时,胯下战马忽然一个失蹄,前蹄踏空,重重摔在地上,韩匡嗣身手矫健,在马还没摔倒之前,他已经跳下马来。但那马卧在地上悲嘶,眼看是不能赶路了。 亲兵也跳下马来,把自己的战马交给韩匡嗣,说道:“大人,您骑马先行,小的留下来掩护您。” 韩匡嗣心中感动,说道:“张顺,你……” 亲兵说道:“大人不必多言,请恕小的不能再保护您了,您快走!” 韩匡嗣不再多言,正要骑上战马,忽然一箭破空而来,正中那马的臀部,战马悲嘶一声,挣开缰绳,狂奔而去。 韩匡嗣与亲兵大惊,回头一望,只见暮色之中,沈玫正纵马前来,手中正搭弓欲射。 亲兵大惊,一推韩匡嗣说道:“大人快走,这里交给小的了!” 韩匡嗣无奈,只好快步向前奔跑。 亲兵手执长枪,转身面对骑马奔来的沈玫。 沈玫越来越近,在马上又射出一箭,射向亲兵。亲兵虽然武艺不凡,但距离太近,躲闪不及,一箭正中亲兵的左肩。亲兵咬牙屹立不倒,仍然挺枪而立。 沈玫脸色冷厉,策马而来,又搭上一箭,向亲兵射来。 此时双方只有三丈距离,沈玫射出一箭的同时,那亲兵也鼓足力气,把手中的长枪用力一掷,沈玫的箭把亲兵穿心而过的时侯,亲兵掷出的长枪也刺中沈玫胯下的马匹,在亲兵的身子倒下去的同时,沈玫胯下的战马悲嘶一声,前蹄跪倒在在,把沈玫从马首上抛了下来。 沈玫一个前翻,身子稳稳落在地上,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奔行,越过亲兵的尸体,向韩匡嗣追赶。 第八十七章:忠心救主 韩匡嗣手提长剑,脚步踉跄,奔行在山间的小路之上,累得气喘吁吁,边奔边回头去看,只见暮色苍茫之中,那个一袭白衣的宋兵如影随形,正紧追而来,双方相距不过二三十丈距离。 韩匡嗣想到对方精准的箭法,不由打了个寒战,又加快了脚步。他一生之中身经百战,无数次面临凶险,但像现在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宋兵追杀的如此狼狈,却是前所未有之事。他是一代名将,素来傲骨峥峥,几时受过这般耻辱,他几次想停下脚步,回身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但他自知现在身处宋境,若是被宋兵活捉,遭受侮辱还是其次,若他私入宋境之事传到辽帝的耳中,只怕他的家族都会受到责罚,目前最重要的是逃回南京,宋国捉不到他,便不会引起两国的外交麻烦,宋辽两国边境的小型战斗时常发生,辽帝不知他参于其中,但不会降罪于他。 沈玫一边奔行,一边张开弓箭,向远处的韩匡嗣瞄准,随时准备射箭,但由于暮色越来越深,视线已经不清,他又要加快脚步追赶韩匡嗣,所以难以瞄准,而且他虽然不知韩匡嗣是南京留守,但也从衣料军服上猜到对方定然是个大官,再有熙谨的命令活捉,所以他也担心万一一个射不准,再把那辽官射死,不免要让熙谨失望。沈玫并不是惧怕熙谨是他的长官,而是佩服这个年龄比他还小两岁的队头。 韩匡嗣与沈玫一前一后快步奔行,韩匡嗣虽然是武将,多年来也一直勤加练习,但毕竟年过五十,体力比不上正当壮年的沈玫,不多久就累得双脚酸软,疲于奔命,而沈玫却越来越快,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过十丈左右。 沈玫忽然停下脚步,长长吸了口气,平静气息,然后抬起弓箭,鼓足力气,一箭向韩匡嗣射去,他这一箭有心要留韩匡嗣的活口,所以并没有射向心窝或后脑,而是射向韩匡嗣的左腿。 韩匡嗣正在奔行之时,忽然听到脑后生风,心中一阵惊悚,只感到左腿一疼,已经被羽箭透穿而过,疼痛之下,不由跌倒地上。 沈玫见韩匡嗣已经无力再奔跑,又追赶过来,同时又抽出一支羽箭,扣在弓弦上,随时可以再射。 韩匡嗣心中一叹,知道今日是逃不脱了,索性不再逃跑,他以剑拄地,试图艰难地站起身来,但他久奔之下双腿酸软,又中了箭伤,一时间竟然站不稳身子。 沈玫一边快步逼近,一边张开弓箭,欲再射一箭。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响,一匹战马在暮色中迅速自北而来,马上一个辽兵服装的少年大喝道:“休伤我主!” 韩匡嗣心中一喜,又是一惊,来人正是熙让。韩匡嗣欢喜的是来了救兵,惊惶的是只怕熙让也不是沈玫的对手,将要与他一同丧命在宋国。 原来熙让久等之下,担心韩匡嗣的安危,他令两个亲兵留下等侯援兵,自己独身前来接应韩匡嗣,远远看到韩匡嗣被一宋人追杀,不由又惊又怒,一边策马奔来,一边从马鞍旁边取下弓箭,在马背上就张弓搭箭,远远向沈玫射出一箭。他对自己的箭术甚为自负,认为这一箭就算射不死那人,至少也能射伤。 但沈玫只是淡淡一哂,原地不动,待到箭近,才忽然射出一箭,这一箭对准熙让射来的箭簇,竟然把熙让的箭簇从中间劈开。 熙让看到对方如此箭法,倒抽一口冷气,却也昂然不惧,依然策马前来,迅速赶到韩匡嗣身前,从马背上跳下来,连忙上前搀扶起韩匡嗣。 熙让关切地说道:“小的救驾来迟,大人您受惊了!” 韩匡嗣提醒道:“这个宋人是个神箭手,咱们快走。” 熙让道:“大人,您上马先行,小的为您断后……” 韩匡嗣严厉地说道:“不可恋战!后面还有宋兵追来,速速离开才是上策!” 熙让不敢再争,他把韩匡嗣扶上马背,刚要纵身上马,忽然看到沈玫又奔行过来,同时一箭向他射来,这一箭迅猛之极,他只感到眼角有光芒一闪,那箭已经射近。 熙让拿着弓弦用力一格,只听啪的一声,弓弦竟然被利箭射断,羽箭余劲未消,仍然向他胸口射来,他连忙向后一仰腰身,那羽箭擦着他的鼻尖而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熙让从没见过有人的箭劲如此有力,他自小就擅长箭术,但和面前这个宋人一比,还是差的太远。他清楚今天要想离开这里,非得杀死沈玫,不然沈玫会射击他们的战马,仍然难以逃走。一念至此,熙让反而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扔掉已经折断的弓弦,反手从腰间抽出宝剑。 熙让虽然练习过刀枪,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使剑,这腰间的宝剑是韩匡嗣赏他的,虽非名剑,却也非是凡品,他一向珍爱异常,时时练习。 熙让一手抽剑,一手用力一拍马臀,说道:“大人,您先走,我随后便来!” 那战马被拍屁股,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熙让不敢回头去看韩匡嗣的去向,全神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沈玫,他双手握住剑柄,剑尖自下而上,竖立在胸前,双眼从剑尖望过去,紧盯着沈玫。 沈玫走到距离熙让十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他早已扣好弓箭,箭簇向熙让瞄准,他的双眼和箭簇成一条直线,紧盯着熙让。 双方相互凝视着,死死地盯着对方,谁也不先动手。 熙让深谙箭术,深知射箭的要领,所以他盯紧着沈玫扣着羽箭的那只右手,判断着对方欲要射击的时间和方位,就在这时,他看到沈玫的右手向下微微一压,食中二指欲松未松之际,他的脑子中在这千分之一的霎那之间,就判断出沈玫将要射击的方位,于是他迅速做出反应,在千均一发之际,避开了沈玫这蓄满劲道的一箭。 沈玫一箭射空,不由一怔,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还从来没有人能避开他的箭,而且毫发无伤。 就在沈玫一怔之时,熙让上身保持着握剑的姿势,脚下却迅猛异常的向沈玫奔行而来,灵敏如同一只穿梭在丛林中的猎豹。 第八十八章:相似之人 沈玫虽然看到熙让向他奔行而来,却峙立不动,又迅速从腰间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迅速向熙让射去。熙让的眼睛仍然紧盯着沈玫的扣箭的右手,来判断沈玫射箭的时间和方位,又在间不容发之际,脚下一晃,上身不动,又避开了沈玫的这一箭。熙让的脚步仍然不停,继续向沈玫逼近。 熙让连避两箭,沈玫已经来不及惊讶,他迅速又扣了一箭向熙让射去,再次被熙让避开。 沈玫一箭又一箭射出去,熙让一次又一次避开,同时脚步不停,向沈玫逼近而来。 双方相距十步距离,沈玫连射九箭,都被熙让在惊险万发的情形下避开,不但毫发无伤,同时还逼到了沈玫的面前,两人相距只有一步距离了。 直到此时,熙让才举起手中的宝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宝剑直劈沈玫握着弓弦的左臂。 沈玫仍然峙立不动,渊停岳峙,又伸手向箭壶中去取箭。他已经连射二三十支羽箭,箭壶中只有最后一支羽箭了,他却不慌不忙,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和姿态,娴熟的取出箭,扣在弓弦上,准备射箭。 看双方的情况,熙让这一剑就算能砍中沈玫的左臂,也难逃被沈玫一箭穿心之危。 熙让为了保护韩匡嗣,只能杀死沈玫或者摧毁他手中的弓箭,所以他抱着必死之心凛然不惧。而沈玫连射九箭都没射死熙让,也激起了好胜之心,站立不动,宁愿拿性命来悍卫自己的箭术,非要射死熙让不可。 此时暮色已经深沉下来,数步之后难以看清对方的相貌,而且两人都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并没注意对方的相貌,但这时沈玫和熙让只有一步距离,此时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熙让倒还没什么,沈玫却心头一震,扣着弓箭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开口说道:“你是……” 但沈玫的这句话还没说完,熙让的一剑已经劈下,在沈玫微一犹豫之间,那剑已经砍来,沈玫来不及射箭,向后微微一退,熙让的一剑虽没砍中沈玫的手臂,却把沈玫的弓弦砍为两截,那支羽箭再也发不出去。 熙让砍断沈玫手中弓弦,知道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却也有些奇怪,不明白沈玫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忽然犹豫了一下,而且沈玫看到他的时侯,脸上那丝震惊的表情,竟然像看到一个老熟人一般。 熙让心中虽然奇怪,但手中却不放松,正准备上前一剑,要把沈玫刺死。 忽然,南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音,一个骑士正奔驰而来,同时一个声音大喊道:“沈兄,沈兄,你在哪里?” 熙让听到这声音,不由心中一颤,全身如通电一般惊悚,保持着握剑欲刺的姿势,怔怔站在那里不动了,他只感到那声音很是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但就在这时,不容熙让多想,韩匡嗣已经策马奔了回来,在马背上喊道:“隆运,快走!” 韩匡嗣一边说着,一边纵马而来,来到近前,伸手一拎熙让的衣领,把熙让提到马背之上,两人并乘一骑,向北方奔行。 来人正是熙谨! 熙谨快马加鞭赶到此地,看到一匹战马驮着两个辽兵正在奔行,而沈玫却站在地上,手中握着一张断开的弓弦。 熙谨大吃一惊,不及追敌,连忙一勒马缰,停了下来,问道:“沈兄,你受伤了吗?” 沈玫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熙谨看到沈玫没有受伤,这才放松,他虽然有些奇怪沈玫的表情,但也来不及多想,一拍战马,又去追击敌人。 韩匡嗣和熙谨共乘一骑,催马速度。 熙谨坐在韩匡嗣的背后,听到后面有一骑追赶上来,他知道这就是刚才喊话的那人,他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想要停下马来,瞧清楚那人是谁,但他又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容许,如果被宋兵追上,他的生死事小,留守大人的安危才最重要。 他在马背上扭头望过去,但此时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下来,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看到那人正在纵马追赶而来。 韩匡嗣狂催战马,急欲奔回辽国边境。熙谨快马加鞭,追赶在后。韩匡嗣两人共乘,熙谨却是一人一骑,所以距离越来越近,眼看不过二三十丈的距离了。 韩匡嗣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心中越来越凉,难道今天真要丧命在这宋国的边荒之地吗?就算后面只来了一骑宋兵,但如果被宋兵缠上片刻,很难保证没有大批的宋兵赶到。 韩匡嗣背后的熙让忽然说道:“大人,把我放下,您一个人走吧。” 韩匡嗣道:“隆运,你为了救我而来,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逃生,要走咱们一起,要死就一起死。” 熙让听到这话,心中对韩匡嗣心出一种孺慕之心,感到又是温暖又是凄凉。 就在韩匡嗣快要失去信心之时,忽然看到前面一片火光通明,同时隐隐传来马嘶人语。韩匡嗣心头一震,以为是宋国在前面拦路,一勒马缰,正要停下马匹。 熙让忽然说:“大人,可能是我们的人马来了,在前面接应大人。” 韩匡嗣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其中有些辽语。韩匡嗣大喜,又催战马,向那火光通明之处赶去。 韩匡嗣很快就来到近前,果然在宋辽边境的牌碑之后,一队辽兵正举着火把。这队辽兵正是飞龙营前来迎接留守大人的辽兵。 韩匡嗣看到自己的部队,这才放下心来,快马加鞭奔行过去。 那队辽兵看到韩匡嗣平安回来,都大喜过望,呐喊着欢迎主帅回来。 韩匡嗣与熙让终于回到了辽境。 熙谨纵马追赶而来,看到韩匡嗣二人已经回到辽境,而且辽兵数量庞大,他不敢再追赶过去,当下勒停战马,停在那里,瞧瞧辽兵是不是要侵略进来。 韩匡嗣一入辽境,这才松了口气,与熙让二人跳下战马。 有军中大夫连忙为韩匡嗣拔出腿上羽箭,敷上金创药,又牵了一匹战马请留守大人上马。韩匡嗣下令撤退,众辽兵拥护着韩匡嗣一起向辽境回转。 熙让骑马走在最后,遥遥回头一望,只见那个宋兵孤仃仃一人骑马站在黑暗之中,相距甚远,几乎看不清了。 熙让心头一动,正要拨转马头,去见那宋兵,但他这个念头刚起,那宋兵已经拨转了马头,向宋境深入走去了。 熙让心中若有所失,只好怀着狐疑的心情,赶到韩匡嗣的身边。 韩匡嗣转头看了看熙让,忽然说道:“刚才那人长得和你很像!” 熙让心头大震,说道:“大人说的是什么人?” 韩匡嗣道:“就是追赶咱们的那个宋兵。” 熙让颤抖着声音说道:“他,他真的长得和我相似?” 韩匡嗣说道:“是有几分相似,但也有所不同。隆运,你是不是还有兄弟?” 熙让勉强一笑,说道:“大人,我没有兄弟。” 韩匡嗣笑了笑,说道:“天下相似之人很多,也未必都是兄弟,行了,咱们回去吧。” 熙让是不想向韩匡嗣吐露他真正的身份,所以不愿意多谈,但他心中的狐疑却更重了。韩德让临死之前,就曾经说过有一个宋兵和他相似,今天韩匡嗣又这样说,难道宋兵之中,真有一个和相貌和他相似之人?听那人刚才的声音,的确有几分熟悉的感觉,难道说那人真是自己的弟弟熙谨?可是,就算熙谨大难不死,他和宋国皇帝赵匡胤乃是仇敌,熙谨为什么要参加宋兵效忠大宋国和赵匡胤?也许真像韩匡嗣所说,天下相似之人甚多,那人未必就是他的弟弟,而且他与兄弟分别八年,那时侯他们都是六七岁的孩子,现在都已经成长为少年,嗓音肯定有所改变,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未必就是他的弟弟。 熙让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使他认为:那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弟弟。但现在已经是夜里,那人又回到宋国,他又如何能深入宋境去寻找那人确认呢? 第八十九章:火烧连营 熙谨眼见辽兵撤退,没有再侵略宋境,当下也拨转马头,向回赶路。 熙谨回到原地,沈玫仍然站在那里等着他。 熙谨笑道:“沈兄,这次被那辽官逃了,咱们这个功劳是没有了。” 沈玫对功劳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 熙谨拉沈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向回赶路。 沈玫坐在熙谨的背后,一直沉默不语,忽然说了一句:“那人和你很像!” 熙谨一惊,觉得有些奇怪:“哪个人?” 沈玫道:“就是救走辽官的那个辽兵,长得和你很像,可惜你没见到他。” 熙谨更为吃惊,心头一阵震动。几个月前,他杀死韩德让的时侯,韩德让当时的表情,好像也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难道说他的哥哥熙让就在辽国?可是,辽国是宋国的世仇,就算熙让不承认现在的宋国,但以前的大周与辽国也交战多年,相互为仇,熙让怎么可能以身事仇,认贼作父呢? 可如果那人不是熙让,为什么沈玫会说他们相似呢?难道说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熙谨虽然想拨马回去,但想到辽兵已退,他一个宋兵如何能深入辽境? 熙谨心潮起伏,想着自己的心事。沈玫也不再打扰他。 很快,两人又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奔流儿,三人一起回到原来的战场,朱大同与侯小仙和几个宋兵,已经把战场打扫干净,把辽兵的尸体绑缚了,放在马背上,准备回去邀功。 这一仗,他们杀死了十数个辽兵,自己却没牺牲一人,又得了十数匹战马,以后肯定是人人都能分得一匹战马,而且从这队辽兵的尸体上搜出来不少值钱的物件,这次可以说大获全胜,打了一个漂亮仗。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功臣是奔流儿和沈玫,众人骑马向回赶,一路上全都恭维奔流儿和沈玫。奔流儿和沈玫对这些功劳并不在放在心上,但听到众人的称赞,也心中舒服的很。 众人说说笑笑,向军营赶去,还没走到军营,刚转过一个山头,忽然发现军营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夜空。 熙谨看到起火的正是军营,心中大震,连忙催赶战马,快马加鞭向火光起处奔驰。众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都脸现惊惶之色,心中恐惧,拍马跟随在熙谨身后。 来得越近,越可以清晰分辨起火的地方正是牛头集的军营。 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夜色中吐着火焰,升腾着滚滚浓烟,像一个怪物一般焚烧着一切。 熙谨心中更加惊惶,一种巨大的恐惧紧紧攥住他的心脏,看这样的大火,绝对不是军营的兄弟无意中失火,更令他心中惊悚的是,他们已经来到近前,却并没有看到救火的战友。 熙谨等人终于赶到军营之前,整个军营已经全部笼罩在火焰之中,火焰中不但传来房屋燃烧的木柴味道,还有尸体烧焦发出的臭味。 军营内外,到处是宋兵的尸体,横七竖八,或躺或趴,有的尸体上还插刺着兵器,全都死状惨烈,火焰之中,犹有燃烧的尸体。 熙谨等人震骇而悲痛地望着眼前的大火和战友的尸体,只感到像天塌下来一般,悲痛、愤恨、伤心、无助等等情绪一起涌上来。不用多想,他们也猜到军营是遭到了辽兵的袭击。 辽兵突袭宋营,杀死宋兵,焚毁房屋之后,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狼籍和熊熊烈火。 熙谨望着熊熊的烈火,对辽兵的仇恨也像这大火一般,在胸中燃烧着,这时恨不得杀光所有的辽兵,为他的战友复仇雪恨。 一刹那之间,整个军营的长官和战友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一一闪现。他虽然与这队宋兵相处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军营中无论是长官还是战友,都对他很好,他对他们也有一种兄长般的亲近。他虽然在内心深处憎恨赵匡胤政权和这个大宋的称号,但他对原是大周国的中原百姓、对宋中营中的将士,却已经视他们为亲人,把自己当做他们中的一份子了。 奔流儿和沈玫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他们脸上都露出从没有过的悲痛愤恨之色,他们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是宋兵的一员,但宋兵营中人人对他们尊敬,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当成宋兵的一员,把这个宋营当成自己的家庭,现在家园被烧,兄弟被杀,他们如何能不悲愤? 朱大同与侯小仙都是感情脆弱敏感之人,侯小仙蹲在地上,抹着眼泪,嘤嘤直哭,朱大同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几个新兵有的大哭,有的低头垂泪。 朱大同一边骂着辽兵,一边大哭着喊叫着:“……遭天杀的辽狗,我要杀光你们,把你们统统杀光……兄弟们啊,你们死的好惨呀,我要为你们报仇……完了,全完了,全死了……” 熙谨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忽然听到朱大同说的“全死了”这几个字,心中一个激灵,脑子忽然清醒过来,他迅速压下悲痛的情绪,大声说道:“不要哭了,赶紧去找找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大家分头找,快!” 一语提醒了众人,众人连忙擦干眼泪,分头去查找幸存的宋兵兄弟。 辽兵铁骑突袭,宋营之中没有防备,被辽兵突然杀到,一时之间混乱无比,有人在仓皇反抗中被杀,有人在惊恐逃跑时被杀,还有人在睡梦中被杀。军营内的尸体已经被烧焦,就算有当时没被杀死的宋兵,也已经无法救活了,有些已经逃到了营外,被埋伏在外的辽兵追杀,所以军营内外到处散落着宋兵的尸体。 军营中的兄弟已经无法救活,而且火势太大,无法靠近,熙谨等人只能在军营外寻找幸存者。 熙谨和一个宋兵在尸体堆中翻找着幸存者,连翻了十多尸体,都没有了气息。他见这些兄弟们全都死的惨烈,有人被利器穿心,有人被乱刀分尸,有人被砸烂脑袋,有的被斩断手脚,他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惨然,这些白天还生龙活虎有说有笑的兄弟们,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他们的父母和亲人,还在盼望着他们回家,却是永远也盼不到那一天了。 这时,那个宋兵正在翻开一个趴在地上的宋兵身体,那人忽然动了一下,宋兵又惊又喜,连忙对熙谨喊道:“队头,这里有位活着的兄弟……” 第九十章:幸存者 熙谨连忙跑了过来,宋兵已经把那人翻转过来,面目朝上,借着熊熊的火光,熙谨看到那人却是自己刚入营队时的队友小军,小军的双目紧闭,额头还在泌出鲜血。熙谨伸手一探小军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连忙掐中小军的人中,大喊着小军的名字。 很快,小军就幽幽醒转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忽然惊悚的大喊道:“辽狗来了,辽狗来了……” 熙谨连忙按住小军,安慰道:“小军哥,是我,我是阿熙啊!” 小军这才看清是熙谨,忽然搂住熙谨,哭泣着:“阿熙,辽狗杀了咱们兄弟……” 熙谨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一定会为兄弟们报仇。你伤在哪里了?” 小军道:“我不知道,我的脑袋被砸了一下,就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熙谨检查了小军的伤势,发现小军只是脑袋上被砸了一个青肿的肿包,别处并没有刀枪之伤,这才稍微放心。 正在这时,旁边又有一具宋兵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还没等熙谨转头去看,小军就大喊着:“是小福,小福没死,小福还没死,阿熙,你快救救他……” 小军一边喊着,一边向小福爬过去,但他受伤之后,动作不快,反而是熙谨更快一些,快步来到仰躺在地的小福身前,看到小福身上有几处伤口还在泊泊流血,但幸好没伤在要害。 熙谨连忙扯下自己的衣服,与宋兵一起为小福包扎伤口,很快小福也醒了过来。 熙谨看到小福和小军都幸存下来,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感到一丝欣慰,小福和小军不但是他进入宋营之后就在一个小队的战友,也在他还没进入宋营之前,帮他安葬过章奶奶,他对他们有一种特别的亲近之意,后来纪通为了提升熙谨,把小福和小军调到别的中队,但他与二人仍然经常在一起亲近,现在见到二人幸存下来,熙谨为二人感到欣慰。 这时,朱大同在不远处忽然喊道:“队头,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 熙谨喊道:“我马上过去!”转头对宋兵说:“老张哥,你好好照顾他们,我去看看。” 熙谨快步赶过去,只见朱大同与侯小仙正蹲坐在一位受伤的宋兵面前。熙谨一看,那宋兵却是他原来的中队长胡队头,心中又感到一阵欣慰。胡队头是他以前的中队头,生性冷淡,虽然很少与他交谈,但也没刻意为难过他,后来他升为中队头,与胡队头算是平起平坐,两人一起办事时,他对胡队头仍然保持着尊敬,胡队头虽然对他还是冷冷淡淡,但两人关系还算融洽。 胡队头受伤较重,身上有几处严重的伤口,左脚踝被砍了一刀,腿筋已经断了,这条腿算是废了,右胸中了一箭,深入体内,鲜血顺着箭杆向外泌出。 胡队头虽然受伤很重,但神智却很清醒,而且下十分冷静,即不呻吟,也不叫疼,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熙谨赶过来查看伤势,侯小仙正要拔胡队头胸前的羽箭,熙谨连忙阻拦:“老侯,别拔,一旦拔出来就止不住流血了,咱们现在没有大夫,要送到小马屯去救治。事不宜迟,老侯,你脚程快,赶紧去附近村里借一辆马车,咱们要把胡队头和别的受伤的兄弟送到小马屯。” 侯小仙带了一位宋兵,快步离开去借马车。 胡队头向熙谨点点头,淡淡地说:“谢谢你,章队头。” 熙谨沉痛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 胡队头道:“你们来早了也没用,辽狗这次来了至少二百多人,全是骑兵,人数比咱们多一倍,又是突然袭击,就算你们要这里,只怕下场也跟我们一样。” 熙谨知道胡队头所言不虚,如果他在军营,现在可能已经被辽兵杀死了。 就在这时,沈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阿熙,你快过来,快!” 熙谨听了沈玫的声音,心中一阵惊惧,沈玫平时十分冷静,而且言语极少,就算刀架在脖子上要他多说一句话也不可能,而且他一向声调平静,不徐不疾,此时的声音却充满了惊惶和不安。 熙谨知道沈玫一定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事,他来不及吩咐朱大同照顾胡队头,就连忙跑了过去。 熙谨还没跑到近前,就看到沈玫和奔流儿站在那里,身子僵硬,怔怔地望着一棵大树,他顺着二人的视线望过去,登时心中一凉,身子僵硬,脚步慢了下来。 只见火光映照中,军营门前的那棵大树之上,反绑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布满了羽箭,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但鲜血仍然从箭孔中泌出,顺着那人的脚尖向下滴落,死状惨烈之极。 那人虽然低垂着脑袋,熙谨仍然认出来,那人正是他一向敬重的长官,本营的都头纪通! 熙谨对纪通敬佩之极,不只是因为是他的长官,更因为纪通教给他的做人的道理,当初他被毁容,自暴自弃,就是纪通当头棒喝,把他唤醒,而且纪通军纪严明,以身作则,他们这个军营才受到地方百姓的爱戴,士兵才人人勤加操练,从没发生扰民事件。 他看到军营被屠之时,已经有种不祥之感,但又不敢深想,只盼着能找到尚有气息的纪通,哪怕身受重伤,只要一息尚存也好,但现在亲眼目睹纪通的尸体,而且死状惨烈,最后的那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只感到一阵阵巨大的悲痛和愤恨向他袭来,他的双脚如同灌铅一般,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沈玫和奔流儿站在纪通的尸身之前,同时悲痛莫名。纪通是他们的长官,虽然与他们很少交往,但纪通并不强求他们与士兵一起操练,对他二人的放纵和宠爱,他们也都深知,所以对纪通一向保持着敬重,现在纪通如此惨死,他们也感到悲痛。 熙谨一步一步挪到纪通的尸体前,透过模糊的泪眼,望着纪通的遗体。纪通身上虽然被射满了羽箭,但脸部并没有羽箭,显现辽兵是故意让宋兵认出纪通,这不但是炫耀他们辽兵的战功,更是给宋兵一个警告,向宋兵宣示:他们杀死纪通是为韩德让报仇! 熙谨走到纪通面前,双膝一曲,扑通跪倒在地,用沙哑而有力地声音说道:“都头,您安心上路,我在您面前发誓,若是不为您报仇,我誓不为人!” 熙谨说完,对着纪通的尸体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痛。沈玫和奔流儿也一起双膝跪倒,叩了三个响头。 熙谨叩完头,从地上站起身子,上前解开绑在纪通身上的绳索,恭敬而小心翼翼地把纪通的遗体摆放在地上,又一支支拔出纪通身上的羽箭,他的态度恭敬而虔诚,好像在完成一件极为隆重的仪式。 第九十一章:负荆请罪 韩匡嗣在熙让等辽兵的保护下,连夜向燕京赶路,回到燕京留守府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时分。 熙让把韩匡嗣扶进静室,军医又为韩匡嗣重新清理伤口,敷上草药,包扎完毕。 这时,手下有人匆匆来报,周刚率领部下刚从宋国赶回,现来负荆请罪。 韩匡嗣对周刚是又爱又恨,只因为了追回周刚,他差点把命交在宋国,但周刚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他儿子韩德让报仇。 韩匡嗣在熙让的扶持下,来到府衙大厅,只见大厅之中,齐刷刷跪了十多个铁骑营的将士,为首的正是周刚。周刚等人仍然穿戴盔甲,衣袍之上犹有干涸的血迹斑斑,还有几人受了或重或轻的伤,显然他们也是刚刚从宋国回来,还没来得回营换衣,就赶来负荆请罪。 周刚等人见到韩匡嗣在熙让的扶持下走了进来,连忙叩头。熙让把韩匡嗣扶到虎皮椅上坐下,他侍立在侧。 周刚大声道:“卑职违抗军令,擅自带人进入宋国,又连累大人虎躯受伤,卑职实在是罪该万死,甘受任何惩罚,但这一切都是卑职自己所为,与一帮兄弟们无关,请大人明查,只降罪卑职一个人罢。” 周刚的一帮部下纷纷说道:“大人,周将军是受我等胁迫,大人要降罪就降罪于我们吧,请大人不要责罚周将军。” 韩匡嗣沉着脸喝道:“这个时侯,你们还在相互包庇,真是胆大妄为,真以为我不敢冶你们的罪吗?” 周刚与众部下齐声说道:“卑职不敢,请大人降罪我等。” 熙让平时虽与周刚不谐,但对于周刚此举却甚为敬佩,当下在旁拱手说道:“大人,请恕小的多言,周将军虽然没经过您的同意,就擅自带人进入宋国,但周将军此举,一来是为亡故的韩指挥使报仇,二来也是为大辽出了一口恶气,宋人屡屡欺我大辽,又杀害了韩公子,如不还以颜色,大辽的颜面何存,还请大人开恩,饶恕周将军。” 周刚跪在地上,听熙让为他求情,不由感激地望了熙让一眼。 韩匡嗣本来也不想重罚周刚,但周刚违搞军纪侵略宋国,说不定会引起宋辽两国之战的大型战争,按罪当诛,如果不罚以后难以立威,但周刚又是为了报韩德让之仇,如果真的重罚,不但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只怕众多将士也心中不服。 这时又有几个部将从外边赶来大厅,纷纷为周刚求情开脱。 韩匡嗣本来有些为难,见部将都为周刚求情,他正好顺势下坡,微一沉吟之后,说道:“虽然诸位都为周刚求情,但周刚违抗我的命令,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现把周刚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在大牢关押一个月,暂时免去一切职务,职务暂由副将代理。其他人等虽然参与行动,但周刚才是罪魁祸首,与你等无干,回去好生养伤吧。” 韩匡嗣有心为周刚开脱,所以不说周刚违搞圣命,只说违抗他的命令,而且只处罚周刚一人,免去众人的惩罚。 周刚和部将大喜过望,他们以为周刚就算不被处以死刑,至少也要重判几年赶出军营,甚至会被送到上京重重处罚,但没想到只是责打一百军棍,关押一个月,而且不处罚众将士,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当下众人纷纷向韩匡嗣道谢。 自有士兵把周刚拖了下去,轻轻打上一百军棍,送入大牢,好生侍候着。周刚为韩德让报仇雪耻,辽营上下人人敬佩,而且知道留守大人有心为周刚开脱,一个月刑满之后还会官复原职,所以周刚虽是坐牢,却只不过是走个过程,在牢里不但没受一点苦,反而天天大鱼大肉的侍候着,他的部下为了献媚,还不时送些唱小曲的歌妓送入牢中,聊以娱乐。 韩匡嗣把周刚的副将留下来,询问此次袭击宋国的情况与辽国的伤亡人数。 那副将兴奋地说道:“禀大人,我等跟随周将军向宋国出发,一路急进,突袭宋军的牛头集军营,当时已是深夜,我等悄悄潜近军营,先派了几个兄弟前去杀掉守夜的宋兵,然后百骑齐出,一起杀进宋营,快刀斩乱麻,不过半个时辰,就把这一个都的一百多个宋兵全部杀死,把那个都头绑上树上,乱箭射死,然后放火烧了他们的大营,终于为韩公子报仇雪恨,真是痛快之极!” 韩匡嗣听闻竟然灭亡了宋军一个都的人马,这是近几年都没有过的惨烈战斗了,不由心中暗惊,担扰事情会闹得更大,又问道:“我军伤亡了多少兄弟?” 那副将道:“回大人,我军只死亡十三个兄弟,遗体已经带回,另外受伤的二十多兄弟,也已平安回来。大人,我们用十三个兄,换取宋兵一百多条性命,值了!” 韩匡嗣心中暗叹一声,说道:“好生抚恤牺牲兄弟们的家属,照顾好受伤的兄弟。行了,你们下去吧。” 那副将带领手下离开,另有一些部将继续留下来听命。 韩匡嗣望着众人,缓缓说道:“各位,周刚擅自行动,灭掉宋国一个都的人马,只怕宋国不会轻易罢休,你们回去之后,好生布署,在边防线加派兵力,严加防范宋国的袭击,一旦发现敌情,立即点燃烽火,各兄弟部队不得各自为战,要相互支援,要知道一荣皆荣,一辱皆辱。你们要记住,不得主动进攻宋国,没有我的命令,谁若敢再踏进宋国一步,可若怪我严惩不贷!” 众部将齐齐听令。 韩匡嗣叹了口气,又说道:“这次我的亲兵卫队,大半都在宋国牺牲了,你们回去之后,各自在军中挑选精壮超群之士,送到留守府来。” 韩匡嗣受伤之后,失血过多,安排了这些事之后,微微感到头晕,吩咐完之后,就在熙让的扶持下回到后府养伤。 众部将一起领命,各自散去,前去安排边防事务,以防宋国的报复。 第九十二章:埋葬战友 天明时分,宋军大营的火势渐渐熄灭了。 附近村里的村民在半夜时分就赶了过来,帮着清理火场,救助伤兵,每个人都悲痛愤恨,咒骂着辽兵的残暴。 熙谨和部下又寻找出十多位幸存者,这些幸存者都受了很重的伤,有些只存活了没多久就死亡了,有些就算能救活也是残废了。 熙谨等人在百姓的帮助下,把幸存者都用马车送到距离最近的小马屯军营。小马屯军营的都头得到消息,带了一个大队的兵士前来支援。兄弟部队的宋兵一边清理着狼籍的现场,抬着战友的遗体,一边咒骂着辽兵。 到处是沉默悲痛的脸孔,低声的哭泣,恶毒的咒骂,犹在冒烟的焦木,烧焦的尸体。 军民一心,终于把现场清理完毕,受伤的宋兵已经送去小马屯救治,死亡的士兵的遗体排成两排,能分辨出脸目的摆放成一排,已经烧焦难以分辨的放在一排。 熙谨一直沉默着,只是偶尔指挥一下,他的胸臆已经被巨大的悲痛和愤恨充满了。 现场刚清理完毕,易州巡检使郭进听闻消息,带了一队兵马匆匆赶到。郭进一眼看到狼籍的现场,顿时跳下马来,跺着脚大骂辽兵,询问伤亡情况。 侯小仙口齿伶俐,虽然在悲痛之中,仍然简明扼要的向郭进把事情述说一遍。 郭进一边听着,一边顿脚大骂辽兵,“直娘贼”“奶奶个熊”的大骂一通,随后又问道:“纪通呢?”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熙谨上前两步,沉痛地说道:“禀大人,纪都头阵亡了……” 郭进一阵惋惜,说道:“想不到小纪这么年轻就死了,你们放心,本将军一定为你们都头报仇!” 熙谨庄容说道:“大人,小的想亲手为纪都头和兄弟们报仇,手刃仇人!” 郭进一怔,看着熙谨,说道:“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不愿意当官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熙谨道:“小的名叫章熙。” 郭进道:“小章,你的心情本将军可以理解,但这等事还是交给我吧。还有,你们牛头集兵营已经毁了,就把这里放弃了吧,你们改编到小马屯军营去……” 熙谨忽然单膝跪倒,双手抱拳,悲痛而诚恳地说道:“大人,牛头集兵营还有我们,不能解散,小的希望大人能收回成命,给我们一些时日,我们一定会重建牛头集兵营,恢复……不,会比以前更为强大,希望大人能给小的这个机会,如果把兄弟们改编别的兵营,时日一久,兄弟们的心难免就散了,不再想着报仇的事,但只要牛头集兵营还在,我们兄弟们的心就不会散,就会记着这个血海深仇!” 这时,朱大同侯小仙和几个宋兵,都齐齐跪了下去,请求保持牛头集兵营的编制。 郭进沉吟了一下,看着熙谨,说道:“小伙子,既然你有这份心,本将军就成全你。我会给你拨一笔银子,把这里重新建起来,也会派人帮你重盖房子,新兵方面……” 熙谨道:“新兵方面,由小的去征召,这个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郭进点点头:“好,只要你能召集够一个都的兵力,本将军就叫你当都头。” 熙谨道:“小的对能不能当都头并不放在心上,小的认为,目前当务之急,是为纪都头和兄弟们报仇,请大人下令,举兵讨伐辽国的侵略行为。” 郭进皱了皱眉头,说道:“报仇肯定是要报的,不过,若是大举进兵辽国,需要得到朝廷的准许,不然我擅长对辽宣战,朝廷会治我的罪。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会立即上书,向朝廷请求对辽国发兵。但这需要些时日,你们好生等待。” 熙谨叩首道:“多谢大人!” 众人一起谢过之后,开始埋葬牺牲的士兵,就埋葬在兵营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岗。郭进令士兵去取了新的军服,把牺牲士兵的血衣换成新衣,并清洁容貌,然后开始下葬。 在换血衣的时侯,熙谨亲自为纪通脱下满是箭孔的血衣,庄重地用清水为纪通的遗体擦洗,又为纪通换上新军服。 熙谨的几个部下都默默的望着熙谨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眼中含着泪水。 熙谨清洁好纪通的遗体之后,把满是箭孔的血衣交给朱大同,脸色凝重地说:“把都头的血衣收好,以后用来缝制军中的大旗,我们要用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纪都头和兄弟们的血仇!” 朱大同珍而重之的双手接过血衣。 山岗上,挖好了无数的小坑,每个小坑埋葬一位士兵,最前面的位置的小坑,是埋葬纪通的。熙谨把纪通的遗体放在坑里,亲手把纪通埋葬。 众多士兵一起动手,开始掩埋战友的遗体。 郭进在旁边望着,心中也是一阵惨然,他身经百战,见惯生死,但每一次埋葬部下的心情还是很难接受。 夕阳如血,映照着山岗上一座座坟墓,这些坟墓多数是没有名字的墓碑。晚风吹来,虽然是春天,天地间却充满了冬的严酷和秋的萧索。 第九十三章:巡检府 埋葬完牺牲的战士,郭进即带兵回到易州,连夜写好文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向京城,向朝廷请示对辽宣战。 熙谨等人留在兵营,在旁边扎起了帐篷,开始重建兵营。附近小马屯兵营时常送来衣服和食物,还派了几十个士兵帮着重建兵营。附近的村民都自发的送来食物和衣服以及一些生活物品,纷纷前来帮助建设兵营。 在军民一心共建兵营的决心下,不过十多天的时间,牛头集的兵营又屹立起二三十间房屋,周围围起了一圈栏杆,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式和规模。 由于辽兵的残暴激起了周围百姓同仇敌忾的悲愤,百姓们纷纷报名参军,在兵营建成的时侯,已经有了百多名新兵,再加上熙谨等十人,不但恢复了一个都的兵力,而且犹有过之。 这些天,熙谨比任何人都忙都累,他虽然年龄最小,但却是现在官职最高的一个,而且他沉稳冷静,做什么事都好像早已经胸有成竹,别人都把他当成主心骨,有事就向他请示,而他所下的命令也都是最可行的方案,所以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无论是军人还是百姓,都对熙谨言听计从,熙谨渐渐树立了威信。 他自己虽然忙碌,但也调度有方,物尽其用,朱大同擅长书写,他就让朱大同做账房,管理物质和招收新兵报名等事务,侯小仙口齿伶俐,他就派侯小仙跑跑脚,处理军民关系和伙食问题。至于奔流儿和沈玫倒不用他调派,两人除了上战场杀敌,其他的都不擅长,但这时他们也都丢掉架子,加入到盖房的工作中来,累得满身大汗也毫无怨言。 熙谨不但指挥别人做事,他自己做事从来都是身先士卒,所以别人看到他又苦又累的样子,也就不觉得自己累了。 一切都在熙谨的指挥下,有条有理的进行着,眼看着房屋起来了,眼看着战友增多了,但熙谨的心情却更为焦虑着急,他让自己忙起来,就是为了不想让自己静下来,因为一旦静下来,那些牺牲战友的音容笑貌就在他眼前闪现,使他痛苦不堪。他一直盼望着郭进的请战书能得到回复,一旦朝廷批准开战,他将立即奔赴战场,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但眼看着房屋建好了,战友增多了,二十多天过去了,郭进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熙谨怎能不心急如焚。易州距离汴梁虽有两千多里路,但在传递军情时,可用八百里加急的方法,由健壮骑士快马加鞭,每到一处驿站即更换马匹,不消五六天就可以赶到京城,来回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但现在已经二十天了,为什么还没消息传回? 就在熙谨等不及,要亲自赶往易州询问郭进的时侯,郭进忽然派人过来,宣熙谨一人到易州进见。 熙谨接到消息,又是紧张又是亢奋,以为朝廷的圣旨下来,要与辽国交战了,但也有些疑惑,不明白郭进为什么只宣他一人,而不是命令他们整个兵营的士兵全部前往,但随即他又给自己解释,因为兵营的都是刚入伍的新兵,还没经过操练,无法上战场杀敌。 熙谨把营中的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即骑了一匹快马,孤身一人前往易州。牛头集距离易州不过六七十里路,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即到。 以前熙谨官职卑微,根本不够资格参与军政事务,而且他只顾埋头操作,所以还没到过易州,更没进过巡检府。 熙谨是在京城皇宫长大的,天下再无任何建筑能比得上汴梁的皇城了,所以易州虽然城廓宽大,市面繁华,但熙谨却并不感到惊讶,不过他这段时间一直心情郁闷,身处荒凉的牛头集兵营之中,这时身处繁华闹市,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车辆,忽然感到人世间的美好,但他很快就把这股情绪压抑下去,免得自己起了懒惰之心。 熙谨进城之时,向守城兵士询问了巡检府所在位置,径直向巡检府行去,来到巡检府,他远远就跳下马来,牵着马来到府前。 熙谨见那巡检府甚是华丽,比起京城各大衙门也不逊色,不由皱了皱眉头,隐隐感觉郭进有些过于追求享受了。他虽心中这样想着,但表面仍然保持着恭敬谦逊之态。 熙谨到了巡检府,向守门士兵报上营号和官职姓名,那士兵听说熙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队头,脸上露出鄙视之色,不情不愿的进去通报,过不多时,一个偏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熙谨上前抱拳行礼:“在下章熙,不敢请教上官高姓大名?” 那偏将说道:“我姓陈。大人等侯你多时了,跟我来吧。” 陈偏将带着熙谨进入巡检府,径向后院进去。 熙谨有些好奇,问陈偏将:“现在时辰还早,郭大人没在府衙办公吗?” 陈偏将淡淡回答:“平时没什么事,大人不在府衙办公,有事都是在后院就办理了。” 熙谨对郭进的好感又减了一分,感到郭进身为巡检使,易州的最高军事长官,担负保护宋国北境之责,平时不在府衙办公,却在家中议事,实是有怠政之嫌。 熙谨跟在陈偏将身后,进入后院,后院即是郭进居住的庭院,里面庭台花榭,植满了奇花异草,堆满了奇山异石,比起京城的王公贵族犹有过之,可见主人是个享受之人。 熙谨的眉头又皱了一皱,但也没表现出来。 陈偏将带着熙谨进了一个院子,陈偏将先走进去,熙谨随后跟进,他的脚刚踏进厅院,忽然一阵脚步声响,一个人从里面快步出来,与熙谨撞个满怀,熙谨脚步稳健,被撞了一下并没晃动,那人却脚步虚浮,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熙谨连忙上前一步,把那人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对不起……” 话没说完,那人却猛地一个巴掌,向熙谨打来,正中熙谨的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熙谨倒是不怕疼,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忽然动手打人,这可是在巡检府,什么人如此大胆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 那人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虽然穿着一身军服,但衣冠不整,相貌虽然尚算俊美,但一双三角眼,却带着一付浪荡子的痞气和傲狠。 第九十四章:九夫人 熙谨虽然年轻,但生活的磨难已经使他世故起来,他虽然心中震怒,但却极力压抑着怒火,这毕竟是在巡检府,不是他撒野的地方,但他却有些奇怪,看这个人的军服,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大队头,虽然比他这个中队头的官职高,但在巡检府这种地方,最多就是个低下军官,怎敢如此嚣张? 熙谨还没说话,那人打了熙谨一巴掌之后,反而指着熙谨的鼻子,尖声骂道:“他娘的,你走路不带眼睛呀?” 熙谨毕竟年轻,虽然按着怒火,仍然压抑不住,沉声说道:“好像是你撞的我……” 熙谨话还没说完,那人又是一脚向熙谨踢来,边踢边骂道:“撞你怎么了,你一个小小的中队头牛气什么?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熙谨不再避让,伸手一抄,把那人的脚踝抄在手中,微一用力,把那人的腿向上举起,劈起叉来,那人立即双拳握紧,杀猪般嚎叫起来。 陈偏将连忙上前说道:“快放手!” 熙谨哼了一声,给陈偏将面子,把那人的腿放开,那人捂着裆部直抽冷气。 陈偏将白了熙谨一眼,对那人陪着笑说:“吴公子,不好意思,没伤着您吧?这人是大人宣召的,有要事求见大人,还请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偏将一边说着,一边向熙谨使个眼色,又向前一指,示意熙谨快走。熙谨也巴不得赶紧离开,当下快步向前走去。 陈偏将又向那人陪了一会不是,说了些好话,也赶紧离开,向熙谨追了过来,又走过熙谨前面,为熙谨引路。 熙谨忍不住问道:“陈大人,您的官职比那人高,怎么还向他陪不是?他是什么人?” 陈偏将压低声音,说道:“以后你见了他,最好赶紧避开,不要去惹他,他是大人新娶的九夫人的弟弟……” 熙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那位吴公子是郭进的小妾的弟弟,是郭进的小舅子,仗着姐夫的官势作威作福。但此人敢如此嚣张,随意辱骂殴打军士,至少郭进有纵容之嫌。 熙谨以前只见过郭进一面,并没深交,但感觉郭进虽然粗鲁,但不失为一个豪爽的武将,还感觉他有些可爱,但现在看来,只怕人品有些问题。 熙谨跟随着陈偏将进了一个院子,向大厅走去。 陈偏将连走边说:“郭大人就在里面……” 熙谨听到郭进就在里面,不由放轻了脚步,跟随在陈偏将后面向大厅走去,他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大厅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轻笑声,那笑声又轻又软,有一种神秘的娇媚气息。 熙谨虽然未经人事,但毕竟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军营之中的兵士精力过剩,谈论起女人来毫无顾虑,口无遮拦,熙谨虽然从不参与这类话题,但听得多了,也渐渐懂了一些男女之事,此时一听那女性的笑声,心中登时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脸色不由红了起来。 陈偏将也听到了那笑声,当下放重脚步,重重咳了一声,抬高声音说道:“大人,章队头来了。” 大厅里面传来郭进的声音:“让他进来吧。”随即又听到郭进压低声音说道:“小九,好乖乖,你先出去一会儿,到房间等我……” 那娇媚的声音笑骂道:“讨厌!” 陈偏将与熙谨站在大厅门口,不敢进去,很快,一个年轻娇艳的女子袅袅娜娜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女子相貌也不算特别俊美,但却有一股娇媚蚀骨的味道,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 那女子走出大厅,娇媚的脸色立即变得高傲冰冷,淡淡地看了熙谨一眼,径直离开院子,走了出去。 熙谨猜到这女子应该就是郭进的九夫人,果然是个尤物,怪不得受郭进宠爱,但一个武将沉迷女色,终究不是好事。 陈偏将对熙谨低声说道:“大人只见你一人,你自己进去吧。” 熙谨点点头,向里面走了进去。 只见郭进穿着便服,斜躺在一张软榻上,软榻前放着一些时令的果品,他见熙谨进来,仍不起身,只向熙谨招招手,又指了指面前的一张椅子:“小章,过来坐。” 熙谨谢座之后,坐在椅子上,恭敬地问道:“大人,您召小的过来,是不是朝廷已经同意讨伐辽国了?” 郭进摇摇头,说道:“召你过来,正是要跟你谈这个事。朝廷不是不想跟辽国打仗,但现在还不是时侯。” 熙谨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压抑不住怒火,沉声说道:“为什么不是时侯?” 郭进倒也没有生气熙谨的失礼,只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皇上遇刺了……” 熙谨浑身一震,颤声说道:“什么?皇上驾崩……” 郭进连忙摆手,阻止熙谨说出不敬之语,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皇上中了毒,已经休养了二三十天,可龙体内的毒性还没祛尽,时好时坏,暂时还不能上朝听政,现在的朝政,都是由宰相大人和皇弟管理。我上的折子,宰相大人回复我了,要我按兵不动,不得扩大战争,还说皇上没好起来之前,别说攻打辽国,就算是辽国攻打我们,也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熙谨听到赵匡胤遇刺,不知是喜是忧,问道:“皇上怎么遇刺了?是什么人干的?” 郭进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一个女刺客,还是个年轻娃子,朝廷没有公布这个女刺客的姓名,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熙谨道:“抓住了吗?” 郭进摇摇头:“好像没有。哎,你别老是问这个事,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以后好好练兵,暂时不要去惹辽国。” 熙谨皱着眉头说:“若是皇上好不起来,那这仇就不报了吗?” 郭进瞪了熙谨一眼,斥责道:“皇上洪福齐天,怎么会好不起来?你这小子,这种话不要在外边乱说,当心诛你九族。还有,圣上遇刺这件事,也不要乱讲,你自己知道就行,免得动摇军心。” 第九十五章:秘密任务 熙谨说道:“小的谨记在心。”随即抬起头,望着郭进的眼睛,冷静地说道:“您若是不下令征讨辽国,那就不要怪小的违搞军令,私自进入辽国去报仇了。” 郭进摇摇头,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甘心,好吧,既然你非要报仇,那我就帮你一下。” 熙谨大喜:“大人要派多少兵马?” 郭进连忙又摇头道:“兵马是不能派给你的,不然让宰相大人知道,会把老子的官给撤了。但你可以以私人身份,进燕京刺杀罪魁祸首。嘿嘿,老子也是听说那个女刺客的事,才想到这么一计,老子真是聪明。嘿嘿,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熙谨道:“就是刀山火海,小的也绝不皱眉头!但小的担心,就算我有心无力,罪魁祸首是南京留守韩匡嗣,他的留守府一定有重兵把守,我近身不得。” 郭进摇摇头:“你错了,罪魁祸首并不是韩匡嗣那老儿,而是他手下的那个叫周刚的官儿。我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那天来袭击你们兵营,韩匡嗣并不知情,是周刚私自行动,要为被你杀死的韩德让报仇。你要杀韩匡嗣困难,但要杀周刚却容易多了,只要你杀了周刚,也就算是为你的都头和兄弟们报仇了。” 熙谨道:“那周刚现在何处?” 郭进道:“周刚违抗军令,擅长侵略我国,韩匡嗣那老儿装模作样的惩罚了周刚一下,现在周刚还被关在大牢里。你要杀周刚,就要趁他在牢里的时侯动手,不然他出了狱之后,你就没有靠近他的机会了。” 熙谨道:“好,小的现在就到燕京的牢狱去杀周刚。大人,小的告辞!” 郭进笑道:“你小子别急,就凭你单人匹马,能成什么事?我说过帮你,就会帮你。” 熙谨有些好奇:“大人,您刚才说了,不会给我派一兵一卒,您怎么帮我?” 郭进不答熙谨,抬高声音对门外喊道:“小陈,你进来吧。” 陈偏将应声进来,对郭进抱拳道:“卑职在,请大人吩咐。” 郭进一指熙谨,对陈偏将说道:“你教给他怎么做。” 陈偏将道:“卑职遵命。” 郭进对熙谨说道:“你跟他过去,他会教你怎么做。小子,能不能成功,就靠你自己了,如果被抓了,不要说是我派你去的。” 熙谨道:“小的明白,谢谢大人!” 熙谨向郭进一抱拳,跟在陈偏将的身后,向外走去。 郭进躺在床上,望着熙谨的挺拔的背影,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忽然喊道:“小章……” 熙谨回身,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郭进道:“活着回来,老子赏你个大官当当。” 熙谨听到郭进这话,心中一暖,刚才对郭进的不悦全都消散了,当下一抱拳,微笑道:“小的先谢谢大人!” 熙谨说完,又转身而去,步伐坚定有力。 郭进望着熙谨的背影,眼神又是欣赏,又是惋惜,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倒是个材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熙谨跟随陈偏将走出大厅,向外走去,两人边走边谈。 熙谨恭敬地询问陈偏将:“不知陈大人要如何帮助卑职?” 陈偏将道:“你可知道京城有皇城司这个部门?” 熙谨摇摇头:“听是听说过,但不知这部门是做什么的,还请大人指教。” 陈偏将道:“皇城司是禁军的官司衙门,却不受三衙所属,乃直属皇上统领,主要职责是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这皇城司又下辖两个部门,一个是冰井司,主要是收集国内各地的情报,严防有人阴谋叛乱,办事机构和权力范围一般都是在国内。还有一个是探事司,探事司主要是刺探周边外国的情报,以防止邻国有不利于我大宋的行为,说明白点,就是探子。” 熙谨虽然是大周王子,但他在宫之时年龄尚幼,并不懂这些事情,现在听陈偏将如此一说,不禁听得有趣,说道:“难道陈大人是在探事司公干?” 陈偏将点点头:“不错。探事司不但在周边的外国设有机构,在国内的各处边关的重镇也都设有办事处,本人不才,就是探事司在易州办事处的负责人。” 陈偏将说到这里,不禁显得有些小得意。 熙谨更为好奇,又说道:“原来陈大人是探事司的长官,那您和巡检府的关系是怎么个样子?” 陈偏将道:“我们探事司毕竟是秘密部门,不能对外宣扬,为了行事隐蔽,也为了得到当地军方的帮助,所以一般都是托寄在当地的军事机构,名义上巡检大人是我的长官,但我不只对他负责,还要对京城的探事司和皇城司负责,所收集到的重要情报,上呈郭大人的同时,还要上呈到探事司。所以我虽然名义上是巡检府一个小小的虞侯,但却有自己的独立部门。” 熙谨这才听得明白:“原来如此,多谢陈大人指点迷津。” 两人说着话,熙谨跟随陈偏将出了后院,从后门进入到巡检府衙门,走进一个小小的偏院之中,这里就是陈偏将的公务室。 陈偏将推开一个房门,带熙谨进去。 熙谨走进一看,只见这个房间宽大,几张桌子上面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和纸张,以及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稀奇物体,那应该是探子专用的工具。 主桌上还摆放着一张半卷的地图,熙谨走近一看,不由一惊,原来那张地图竟然是辽国的地图,上面参差错落的标注着一些红圈和蓝圈。 熙谨指着地图,惊讶地问陈偏将:“大人,这不是辽国的地图吗?” 陈偏将淡淡地笑了笑:“不错,这是辽国的地图,用红色标注的地方,是辽国驻有重兵的军营,蓝色标注的地方,是辽国的几大行宫和各地重镇。” 熙谨很是激动:“原来我国对辽国掌握了这么多的情报,那么一旦与辽国发生战争,应该能迅速打败辽国。” 第九十六章:探事司 陈偏将平淡地说道:“小伙子,不要激动,我们有辽国的地图,他们辽国也有我们宋国的地图,这些地图虽然是我国和辽国的探子,冒着生命危险、千方百计刺探而来,但真到作战的时侯,也未必有多大的用处。” 熙谨奇怪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陈偏将道:“地图上所标准的各大京城和各大行宫以及边防重镇,是很准确的,无论是我国还是辽国,都不会轻易迁城,但这军营驻地,却是随着战争和军防的需要,随时迁移更换,所以如果完全照着这地图上的标注,去攻辽国的军营,多半会扑个空。当然,在战争没发生的时侯,这些地图还是有用的,至少我们知道辽国现在的各地驻军所在地,同样的,辽国也知道我们宋国的情况。” 熙谨感叹道:“如果双方都对敌国的情况了解这么深入,那这仗还怎么打?只能硬拼了。” 陈偏将道:“小伙子,战争一旦发生,战场上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这些地图只能做为参考,不是战争取胜的关键。” 熙谨道:“要得到这样详细的地图,那得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 陈偏将脸色凝重,缓缓说道:“无论是我国还是辽国,都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是用无数探马的智慧、鲜血和性命,才换来的这些情报。为了抓捕敌国的探马,同时为了向敌国渗透探马,每个国家的皇城司都投入了极大的心血。小伙子,战争的英雄,不只是你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士,还有无数的默默无闻的探马在默默的付出,他们也是国家的英雄!甚至在他们牺牲之后,还不能对外宣布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家人无法领到抚恤金,无法得到名誉,他们的付出一点不比你们少!” 熙谨不由肃然起敬,他从来没想到,还有一群这样默默无闻默默付出的地下战士,在支撑着战争,用生命和鲜血换来战争的胜利和人民的和平。 熙谨对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行事有些圆滑的陈偏将,立即改观了印像,更加恭敬地一抱拳,说道:“陈大人,卑职对您失敬了!” 陈偏将点点头,微笑道:“好说,好说。我看你人不错,才告诉你这些,你回去之后不要对别人讲这些。” 熙谨道:“卑职谨记。” 陈偏将道:“探马这里面的事太多了,一时半分也给你说不完,我只说对你有用的吧。郭大人之所以叫我帮助你,并不是说真的需要我带你去燕京杀人,而是让我用潜伏在燕京的探子帮你完成你的行动。” 熙谨道:“请陈大人明示。” 陈偏将道:“郭大人不想动用军队的力量与辽国起冲突,所以安排你去燕京刺杀那个叫周刚的家伙。我们探事司有了隐蔽身份,很少参与这种刺杀行动,但郭大人认为你们全营被杀,如果不让你报仇,会打击到全军的士气,所以我才同意了,但你只能一个人去。” 熙谨道:“非是卑职胆小,但我有一个疑问,若是我多带几个兄弟前去,不是成功的希望更大吗?” 陈偏将笑了笑,道:“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要比人多,就算你带去一百个一千个兄弟,能比得上燕京的千军万马,小兄弟,你这是去暗杀,不是去打仗。” 熙谨道:“卑职明白了。” 陈偏将道:“你以为只有我们在燕京有探马吗?告诉你,巡检府周围的那些店铺,至少有五家是辽国派来的探子。你什么时侯来的,什么时侯走的,人家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熙谨吓了一跳:“那我的身份岂不是已经暴露了?” 陈偏将道:“那倒也不至于,每天进入检巡府的将士太多了,人家不可能一一追查。之所以派你去燕京,就是你的官职太低,不会引起辽国探马的注意,如果你的官职高了,人家就会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你只要一进燕京,就会被抓起来了。” 熙谨更加吃惊:“既然陈大人你知道外边的店铺有敌国的探子,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 陈偏将道:“第一,我还真不知道具体是哪几家店铺是探子,第二,就算抓了这批,还有下一批,抓不胜抓,所以有重要的行动,只能尽力做的更隐蔽一点,如此而已。” 熙谨道:“我明白了,还请大人向下指示?” 陈偏将道:“宋辽两国之间,这几年虽然不时有小型战斗,但整体来说尚算和平,两国之间不但各有特使驻在对方的京城,受到朝廷的礼遇,两国的百姓也相互有生意往来。我国的商人把茶叶和丝绵贩向辽国,辽国也把皮货和山参拉到我国贩卖。” 陈偏将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牌子,递给熙谨,说道:“易州城东的南北商行的黄老板,经常到燕京贩运货物,你把这个腰牌交给他,他会带你进入燕京。” 熙谨接过牌子,牌子并无特异之处,只是普通的檀木,雕像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字符和花纹。 熙谨道:“这位黄老板是我们的人吗?” 陈偏将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总之他会带你进入燕京。到了燕京之后,你离开黄老板,然后到城东的玄武大街找一家叫顺风的货行,把这张订货单交给沈老板,他会帮你安排打点一切。” 陈偏将说着,又拿起一张早就写好的纸张,递给熙谨。 熙谨双手接过,只见那张纸上写的真是一些货物清单,有什么人参五十斤,虎皮十张,鹿茸二十斤之类的。 熙谨十分诧异,不由又问道:“大人,您真要我去采购这些货物?” 陈偏将笑道:“傻孩子,这是探马专门的暗语,就算被辽兵搜出来,他们也看不明白,但如果是我们的人,一看便知。你只拿着这张货单,不用拿什么信物,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熙谨这才恍然,珍重地放入怀里:“谢谢大人。” 陈偏将又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说道:“你不要穿着这身军服去南北商行,也不要骑那匹战马,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战马,免得引人注意。你出了巡检府之后,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把战马寄在客栈,然后去街上买件普通的衣服,再去找黄老板,他会安排你进入燕京。” 熙谨这次出来身上还真没带多少银两,他的军薪本来就不多,也都用来捐献在重建军营上,现在见陈偏将为他设想的如此周到,还送他钱俩,不由又是佩服又是感激,接了过来,拱手道:“多谢陈大人,如果卑职还能活着回来,一定还你。” 陈偏将笑道:“不用还了,你这也是公干,探事司会给你报销。但你要记住,如果你失手被擒,可不要说你是军方的人,更不得泄露我方的机密。” 熙谨道:“卑职若是泄露半点秘密,教乱箭穿心而死!” 陈偏将点点头:“那就好!小伙子,多保重,最好能活着回来!” 第九十七章:南北货行 熙谨辞别陈偏将,出了巡检府,从府旁的树上牵下马缰,骑上马向南城行去。 他心中想着陈偏将的话,自从出了巡检府之后,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他也不敢回头,一口头行到南城门之后,这才跳下马来,假装检查马鞍,悄悄打量身后是否有跟踪之人,并没有什么发现。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观察力,还无法分辨出经验老道的探子,所以虽然谨慎,但也不在意,又跳上马,但并不出城,而是沿着城南大街,向东行走,远远看到一家客栈,就走了过去。 熙谨还没住过客栈,对此并没有经验,幸好有一个店伙计很是热情,引导着熙谨办理好住店手续,又把熙谨引到一间虽然简陋狭小但却干净的客房。熙谨掏出自己带来的一点碎银,要店伙计帮他到外边买身衣服和鞋子,就按店伙计平时穿的标准置办即可。 店伙计做事机灵,也不问原因,只上下打量了一下熙谨的身材,便转身出去,不过一柱香时间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身新衣新鞋。熙谨试过之后,甚是合身,但他又转念一想,穿着这件新衣出去,如果真有人跟踪他,便会怀疑他的目的。他看那店伙计身高胖瘦和他差不多,就问那店伙计是否有半旧半新的衣服,他愿意用这新衣来换。那店伙计大喜,连忙回屋取过一身刚洗过的半新衣服和鞋子,熙谨穿了,果然合适,就把新衣服给了店伙计,又赏了店伙计几枚钢钱,店伙计更是欢喜,又为熙谨把饭菜端到房间。 熙谨吃过饭之后,看看天色已经黄昏。他向店伙计问了南北商行怎么走法,又把马匹托店伙计看管,并预先交了几天的房费,然后穿着那件旧衣,从客栈的后门走了出去。 熙谨按店伙计指点的路线,不久之后,就来到了南北商行。 商行的院子里有几个伙计正在向几辆马车上搬装货物,一个中年胖子正叉着腰指挥着装货,嘴里骂骂咧咧嫌伙计笨手笨脚动作太慢,那些伙计也不以为意,仍然嘻笑着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中年胖子也不上前责打,只是嘴里骂个不停。 熙谨上前问那胖子,客气地说:“请问大叔,哪位是黄老板?” 那中年胖子瞧了一眼熙谨,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就是,有什么事?” 熙谨有些为难,有别人在场他不方便说明是陈偏将介绍来的,但如果不说明身份,黄老板又不会接纳他,他站在那时一时有些尴尬。 幸好那黄老板很快反应过来,向熙谨招招手,把熙谨带到一个昏暗的角院,远离众人,又问道:“你有什么事?” 熙谨这才掏出那枚小小的牌子,递给黄老板,黄老板接过,仔细的看了看,便把牌子放在自己的怀里,对熙谨的态度也变得客气了一些。 黄老板说道:“原来是陈老板介绍的,好说好说。规矩你都懂吧?” 熙谨道:“陈老板已经说了一些,但还要请黄老板多关照。” 黄老板点点头,向那些正在搬动货物的伙计们用手一指:“行,那就干活吧。” 熙谨一怔,但随即明白过来,也不多说,走到那些伙计堆里,卷起袖子就帮着搬动货物。那些伙计好像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过问熙谨的身份,但也不排斥熙谨,倒是与熙谨有说有笑。熙谨与众人一样干活,甚至比别人还要勤快一些。 一直忙了一个时辰,才把货物都装到骡车上,熙谨累得满身大汗,众伙计也都疲惫不堪了。黄老板令人抬来了一些饭菜,也不请众人进屋,众人就坐在院子里吃了起来。 饭菜很是简单,就是猪肉炖白菜,但份量很足。黄老板也算体恤伙计,又抬了两坛酒过来。众伙计喝着酒吃着肥肉,大快朵熙,相互笑闹着,气氛十分热闹。 熙谨在军营之中,对这种欢闹的气氛早就习以为常,现在身边的战友换成了货行伙计,仍然使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如果不是身负重任,他也想跟众人一醉方休,但他要保持着清醒,所以只喝了一碗酒,就不再多喝。 黄老板一直暗中观察着熙谨,见熙谨喝酒的时侯,不由眉头皱了皱,但没上前制止,只是脸色沉了下来,待见熙谨喝完一碗之后,不再多喝,而且举止如常,并无醉意,这才放心。 待熙谨吃过饭后,黄老板招手把他叫过去。 黄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眼熙谨:“小伙子,这批货就是送向燕京的,明天一早你就可以跟着过去了。我不问你是干什么的,你也不必告诉我,只要你不在我的货行里惹麻烦就行。” 熙谨点点头:“我明白。” 黄老板道:“那就好,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你今晚你跟他们挤一挤。” 黄老板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当晚,熙谨就跟众伙计挤在一个房间睡觉。这货行伙计的卧室可不比兵营,兵营之中的教条甚多,不但要求仪容整洁,而且还要保持房间干净,士兵训练后虽然也是一身臭汗,但每晚都可以洗澡,换洗衣服也多,所以兵营房间中虽然也有些许脚臭气,但并不很浓。可货行伙计却没少洗澡,这个房间挤了十多个伙计,全都在地上打通铺,房间中充斥着难闻的汗臭和脚臭以及衣服多日不洗发出的馊味。 这些伙计累了一天,又为了明天一早赶路,就穿着衣服睡下,而且躺得横七竖八,房间中鼾声如雷,此起彼伏,有几位鼾声的后音中还挂着哨声。 熙谨躺在地铺上,鼻中闻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耳中听着各式各样的鼾声,精神压力又大,心潮起伏,一时难以入闻。 他是皇子出身,自小干净习惯了,这些年虽然落魄在农家和兵营,但还是一直尽量保持着整洁。他在章奶奶家中的时侯,自己有一个小小的房间,他收拾的比小妹阿罗的房间都要干净,而且把整个家中收拾的都很整洁,连奶奶都夸他。在兵营之中,他虽然与众战友同吃同睡,但他的仪容是最整洁的,床铺是最干净的,几乎每天睡觉前都要洗个澡才能睡着。 第九十八章:宋辽大道 现在处在这种环境之中,让熙谨实在难以睡下,别人的异味和鼾声还是其次,最重要是他自己的衣服上一股汗味,而且他劳动之时出了大汗,身上黏腻腻的很是难受。 他几次想起身找地方去冲洗一下身体,哪怕衣服不洗也行,但他又强行忍住。陈偏将和黄老板虽然没对他说明,但他也知道,他们是要让他以货行伙计的身份混进辽国,如果他不像其他的伙计那样一身汗臭味,怎么能瞒过关卡的辽国士兵? 熙谨虽然生性谨慎,但绝不木讷,甚至比常人更机警几分,刚才他喝酒的时侯,就发现了黄老板在观察他,或是他再喝下去,或者显出醉态,只怕黄老板就会上告陈偏将,取消带他去燕京。当然,熙谨的自我约束力很强,就算没有黄老板的暗觑,他也不会多喝的。 他虽在宋辽边境成长,但从来没踏进过辽国半步,对辽国可以说是完全陌生,即便是燕京他也所知不多,但他知道,燕京原来是属于中原王朝的,和其他的十五个州府,并称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割让给辽国,居今已经五十余年,收复燕云十六州不但是他父王大周柴世宗的心愿,也是当今皇帝赵匡胤的心愿,可大辽为当世第一强国,兵强马壮,宋国还无能力收回。 他这次深入燕京,也不知能不能刺杀得了周刚,为兵营的兄弟报仇成功,他虽报着壮士一去不复返之心,但只怕就算他牺牲了,也没有杀死周刚,那他就真的是含恨而死了。他还不知道到了燕京是怎么个情况,潜伏在燕京探事司的人能帮他做些什么。 熙谨躺在地铺上,思潮起伏,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中睡去,但好像睡了不久,就被身边的伙计推醒,要赶路了。 熙谨从地铺坐起来,身边的伙计们都揉着惺松的睡眼,不满的咒骂着,但没人敢懒怠。 熙谨走出房间,看到天色仍然没亮,远处传来五更的鼓声。虽然是晚春,北方天气仍有凉意。 黄老板也已经起床,招呼大家吃了些简单的早餐,黄老板亲自带队,就赶着骡车拉着几车货物赶路了。到了易州北城门时,天色才刚放亮,城门刚刚打开。 熙谨扮成伙计,步行跟随在骡车后面。他们这一队人马,只有黄老板自己能享受坐马的待遇,别的伙计都是步行,也有几个伙计机灵,不时爬上拉货的骡车跟上一段路,但只要被黄老板发现,必挨一顿臭骂,但伙计也不着恼,笑嘻嘻跳下车,待黄老板不注意时,又跳了上去,如此周而复始,不知被骂了多少次。只有熙谨老老实实跟在骡车的后面,看守着货物。 众人一路上笑笑骂骂,热热闹闹的向北赶路。中午时分,就在路边的一家客栈歇歇脚,吃了午饭,然后继续赶路。 一路之上,路边不时能看到小型的兵营驻防。路上人马车辆往来不绝,人人脸色欢悦。 熙谨不禁有些奇怪,他一直认为宋辽边境的人应该是生活困苦,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但没想到这里的人好像并不惧怕随时可能侵袭的辽兵。他却不知道,这条宋辽大道周围都有重兵把守,而且辽国为了双方的生意往来,禁止下手士兵抢掠这一带地域,所以这大道附近反而比别的地方更为安全。 在接近黄昏时分,货队终于赶到了宋辽边境的关卡之处。 关卡的两边,都驻有两国的重兵营队,时刻戒备着对方的侵略。在关卡隘道的地方,两国都派有一个都营的将士,负责检查双方通过的行人来车辆。双方的岗哨相距不过一百步远。 黄老板经行此道,和双方站岗的将士都早已经熟悉,他们在宋国这边并没遇到很仔细的检查,只是简单的看了看货物,黄老板悄悄递给带头士兵一包银两,那带头士兵就挥手放行了。 熙谨跟在骡车的后面,走出宋国关卡的时侯,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这一步踏出去,就是即将踏入了辽国的国土,离开宋国的国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国家的土地,这是一种无法言述的感觉。 他一步踏出去,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宋国的国土,也许这一步走出,就是永别了。 货行前进一百路,来到辽国的关卡。 熙谨对辽兵恨之入骨,一见到辽兵,不由得双目冒出仇恨的眼光,狠狠地盯着那些辽兵,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死他们。 黄老板看了熙谨一眼,咳了两声,熙谨会意,把头低了下去,不再去看辽兵,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冲上去,那就坏了大事了。 辽国关卡的辽兵,由汉人和辽人的士兵混合把守,多数是汉人士兵,但几个军官却是辽人。 辽兵对货物检查的却很仔细,虽然黄老板暗中递给带头辽兵一大包银两,但检查并没放松,直到确定货物中没有违禁物品,这才挥手放进。 熙谨跟在货行后面,踏进关卡,进入辽国的地界。 进入辽国之路,沿着大道一直北行,沿途之中,风土人情与宋国境内好像并没有区别,相同的树林,类同的村庄。 又行了不过二十多里,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沿途路边有不少客栈,黄老板寻了一家相熟的客栈,带领货行住进了客栈,当晚就在客栈之中休息下来。 熙谨走了一天的路,虽说身体强健,也有些疲乏了,虽然还是和昨晚那样睡大通铺,但却入睡很快。 这一觉直睡到凌晨时分,黄老板又把伙计们叫了起来,在客栈吃过早饭之后,继续向北赶路。 又行了二三十里,沿途之中的风土人情,与宋国渐渐有了些许区别,虽然汉人装束的百姓仍占大多数,但已经不时可以看到辽国或者一些少数民族装束的人,旁边的村庄也有了一些异与汉人的区别。 众人一路北上,中午又在半途歇了歇脚,吃过饭后继续北行,在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燕京城的南城门。 熙谨抬头望着燕京城,但见城郭宽大,虽比东京汴梁也不遑多让。 燕京城门的士兵又检察了一下货行的人员和货物,没发现异样,就放他们进去。 进城之后,但见街道宽敞,商铺林立,行人车辆往来不绝,繁华之处,虽然比不上宋国的汴梁,但比起易州不知要好上多少。 自从八年前离开汴梁,熙谨还从来没到过如此繁华的都市,不禁心中感慨。他原以为燕京的汉人生活在辽国的统治之下,汉人的地位比辽人低下,应该是处在水深火热的压迫之下,但没想到燕京城内多数都是汉人,而且市面繁华,人人笑逐颜开,百姓安居乐业,并无愁苦哀伤之容,哪有被压迫之苦? 第九十九章:客栈密会 熙谨进城之后,就辞别了南北货行的黄老板,一个人独自去顺风商铺。 一路之人,他向燕京的汉人问路,燕京人都对他客气而热情。这些辽国的汉人和宋国的百姓并无异样,熙谨心中有种迷茫的感觉,不知怎么地,忽然对这些燕京的汉人竟然恨不起来。他这样安慰着自己:这些辽国的汉人都是与自己一样的汉人,所以不必去恨他们,只要仇恨那些辽国的契丹人即可,因为是契丹人杀害了他的奶奶,焚烧了他的家园,又掳走了他的妹妹,但是转念一想,那次袭击兵营的正是辽国的汉军,他要刺杀的那个叫周刚的人,也是一位汉军将领。 熙谨怀着复杂而矛盾的心情,在天黑之前,来到了顺风商铺,这家商铺与旁边的商铺并没什么区别,令人想不到这是宋国安插在辽国燕京的一个探事据点。 店面不大,铺子里面只有两个无精打采的年轻店伙计和一个尖嘴猴腮一脸刻薄样的老板。 老板正在柜台后面拨打着盘算。 熙谨走进来,向老板走去,很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沈老板吗?” 那老板淡淡看了一眼熙谨:“我是。” 熙谨从怀里取出陈偏将交给他的那张货物清单,递给沈老板,压低声音:“我是从易州来的,这是陈老板托我采办的货物。” 沈老板接过之后,低头瞄了一眼货单,仍然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有两件货物暂时缺货,你等明天再来取吧。出门左拐,二百步左右有一家聚财客栈,你可以在那里住一宿。” 熙谨知道探马一职风险极高,其中必有很多禁忌,所以他也不多问,走出顺风商行,按沈老板指点的方向,找到一家聚财客栈,开了间客房,就住了进去。 一直到熙谨吃完晚饭,仍然没有人联系他,他虽然心中焦虑,但也无可奈何,想出去逛逛燕京城,却又担心有人来找他却找不到他,误了大事。 这两天熙谨一路北来,都是步行,虽然他体力健壮,但也感到疲惫,他本想在床上静躺一下,却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熙谨正在沉睡之时,忽然听到好像有人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熙谨身负重任,又深入敌国,虽在睡梦之中仍然保持着警惕之心,听闻敲门之声,他立即警醒,伸手取出藏在怀里的一把短刀,压低声音道:“是谁?” 外边有个声音平淡地说道:“沈老板派我来的。” 熙谨这才稍微放心,但仍保持着警惕,他一手执着短刀,藏在背后,一手走到门前,伸手拉开门闩,把门拉开一条缝,向外观看。 借着房中的灯光和院中的光影,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熙谨仔细一看,认出这年轻人是沈老板其中的一个店伙计。 熙谨这才完全放心,把身子向旁一闪,让年轻人进来,然后把房门闩上,悄悄把短刀插在腰后,并用衣服遮住,这才转过身来。 年轻人进来之后,冷静而锐利的目光,迅快却又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房间,神情和在店铺中无精打采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熙谨打量着年轻人,低声道:“请问沈老板有什么指示?” 年轻人冷冷地上下看了一眼熙谨:“你知道你这次来的任务吗?” 熙谨听到对方说出任务二字,知对方已经通过破译密码,了解这次他来的行动,那就不妨摊开来谈了,他冷静地说道:“当然知道,是我主动请求陈虞侯的帮助,要杀那个周刚为兄弟们报仇。” 年轻人道:“那你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吗?” 熙谨道:“刀山火海,绝不皱眉!若不成功,绝不回国!” 年轻人看熙谨神情镇定中带着绝强的决心,不由也是心中暗暗佩服,放缓了冷冰冰的口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帮你这次吧。” 熙谨抱拳道:“谢谢兄台!” 年轻人道:“你不必谢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说到这里,眼神锐利地盯着熙谨,冷冷说道:“不过,你在这里的一切行事,都要听我的命令,若是出了半点差错,连累了我们,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熙谨道:“只要能成功,我愿听从兄台一切差遣。” 年轻人这才笑了笑,说道:“咱们坐下来谈吧。” 熙谨一笑,请年轻人落座,他自己再坐,两人就坐在房间中那张简陋的桌椅前。 熙谨拿起茶壶,为年轻人倒了杯茶,说道:“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年轻人道:“我姓程,程度。” 熙谨道:“章熙!” 程度道:“多大年龄?” 熙谨道:“十四。” 程度道:“我十五。” 两人见对方与自己年龄相仿,却都沉稳老成,不由对对方心生好感,相视微微一笑。 熙谨笑道:“那我以后叫你程兄,你叫我阿熙便可。” 程度点点头道:“阿熙,你年纪轻轻,就敢深入燕京,前来刺杀辽国的军官,这份胆识,我很是佩服。” 熙谨脸色沉重下来:“那周刚卑鄙无耻,杀害了我们营里八十多条兄弟的性命,不杀此獠,誓不为人!” 程度道:“我也听说了牛头集兵营兄弟们的遭遇,很是痛心,这周刚的确该杀。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完成任务。不过,一切事宜我们会做好安排,你切不可私自行事,不然,不但难以成功,还会连累我们。我们探事司好不容易才在燕京展开,不能因为这一次行动,就把整个据点暴露,把几百位前辈兄长、几十年的苦心经营给毁掉了。” 熙谨郑重地说道:“我明白,我会尽最大努力不给你们添麻烦。” 程度点点头:“那好,你等我消息吧,我会再来找你。你休息吧,我走了。” 程度说完,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熙谨起身相送,在程度走出门,正在离开之际,熙谨忽然问道:“程兄,你什么时间能给我消息?” 程度想了想,说道:“安排打点一切,怎么着也要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我再来吧。” 熙谨道:“既然如此,我明天白天想出去办点私事,晚上回来等你,怎么样?你放心,我绝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程度不说话,只是盯着熙谨看着。 熙谨感到有些不安,说道:“若是程兄为难,那就当我没说。” 程度道:“阿熙,我相信依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做出让我为难的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是惹出了什么事,这次的任务可能就会取消,你会被送回易州。” 熙谨大喜:“谢谢程兄的理解,我保证不会让程兄为难!” 程度一笑,说了句“早点休息吧”,便转身走了。 第一百章:茶楼等待 熙谨躺在床上,脑海中思潮起伏,他这次进入燕京,除了要刺杀周刚为兵营兄弟们复仇,还有一个不可对人言说的秘密,那就是寻找哥哥熙让。自从那天听沈玫说辽兵之中有一人和他长得相似,他就念念不忘,怀疑那人是失散多年的哥哥熙让。 若那人真是熙让,熙让已投身敌营,成为辽兵,他将与熙让如何面对?他肯定不会伤害哥哥,最好的办法,就是劝说熙让离开辽国,跟他回宋国,但若是熙让不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已经失散多年,他认为若是他见到熙让,凭着与生俱来的孪生兄弟的心念感应,他肯定能认出来,但熙让能认出他来吗? 他向程度请假的目的,就是想明天到燕京留守府门前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见到那个长得和他相似的人。若那人真是熙让,他不知道哥哥这些年遭遇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想打听也无从打听,只能去留守府门前,悄悄观察,若是他的运气,说不定能见到那人。若那人真是哥哥,他见到了又能如何? 熙谨思来想去,闪过无数个闪头,脑海中一片混乱,直到凌晨时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之时,日头已经升起一杆之高,熙谨匆匆起床,洗漱之后就在客栈用了些早饭,向店伙计询问了留守府所在的位置,饭后就走出客栈,沿着宽敞的大街,向留守府走去。 熙谨在大街上正在走着,忽然有一阵异样的感觉,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感,但凭着敏锐的警惕性,他感到被人跟踪了。他心中悚然一惊,难道自己被敌人发现了?但敌人之中,见过他相貌的人,只有那天逃走的燕京的留守韩匡嗣,其他辽兵并不认识他,他被跟踪是那天出了易州巡检府,还是进入燕京之后?若是进入燕京之后,那程度他们的据点不是也暴露了吗? 熙谨想到这里,背上出了一阵冷汗,心中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他心中虽然想着心事,但脚下不停,又沿街走了几步,就转身走入另边的一条狭窄的小巷,又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来,假装系脚上的绑布,眼睛从腋窝下方向后觑视。 果然,一双脚出现在巷口,那双脚在胡同和巷口的交汇处,停住了,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熙谨心中有数了,假装系好了绑带,继续向前走去,并不回头。 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进入小巷,不远不近的跟在熙谨身后。这小条小巷甚是狭窄,两旁并无庭院大门,而是墙壁,所以虽是白天,并无多少行人来往。 那瘦小年轻人正在跟踪着熙谨,忽然熙谨的身子一晃,消失不见了。那瘦小年轻人吃了一惊,连忙快跑几步,来到熙谨消失的地方,却见那里有一家院子的小门敞开着。 瘦小年轻人以为熙谨从小门进了院子,就蹑手蹑脚的走近小门,伸长脖子去探看院中的情形,他的脖子刚一伸,熙谨忽然门后出现,一把短刀抵在瘦小年轻人的咽喉处,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 熙谨控制住瘦小年轻人,又从小门中闪身出来,把那瘦小年轻人推得背贴墙壁站着,他用短刀抵着对方的咽喉,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瘦小年轻人却并不害怕,眨了眨眼睛,淡淡地说道:“我是程度派来的。” 熙谨听到是程度派来的,微微有些惊讶,把短刀向后收回一些,但还是对着对方的咽喉,准备随时动手,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跟踪我?” 瘦小年轻人道:“程度派我来保护你,他说你第一次到燕京,人生地不熟……” 熙谨把短刀收回,放在腰间,冷冷说道:“你回去告诉程度,不用担心,我不会惹事生非的。” 熙谨说完便走,不再理会那瘦小年轻人,瘦小年轻人看着熙谨走远,也不再跟踪,而是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熙谨没想到跟踪者竟是程度派来的,想到幸好不是敌人派来的,他暗中松了口气,随即心中又升起一阵愠怒,程度表面上相信他,但实际上还是不相信他,竟然派人跟踪他,但又转念一想,程度的职责特殊,为了保护整个据点,不但不谨慎行事,他派来的那人,可以说是来监视跟踪他,但也可以说是保护他。一想到这里,熙谨就把对程度的不满抛开了,快步向燕京留守府行去。 留守府在燕京的正中心位置,庭院宽大,不但府门前有士兵把守,周围墙外都有士兵在巡逻。由于留守府的特殊和权势,附近的商铺和酒楼都拉开一些距离。 熙谨缓步走过留守门前,刚转头向院门看了一眼,一个站岗士兵就瞪了熙谨一眼,喝道:“看什么看,快走!” 熙谨也不动怒,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到留守府的斜对面有一家茶楼,他便向茶楼走去。 熙谨进了茶楼,上了二楼,来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可以把留守府的门前一览无遗,虽然距离较远,但要看清一个人的相貌,还是依稀可以看到的。 熙谨要了一壶茶,静静地坐着,等待着,祷求上天能让那个和他相貌相似之人出现。 但熙谨从上午等到中午,进入留守府的人来人往,并没有他要等待的人出现。熙谨心中虽然焦虑,但也没有别人好办法,只能在这里等待。幸好茶楼上还卖些点心,中午他买了些点心吃,然后继续等待。 熙谨为了怕喝多了茶水,会多去茅房,所以喝的茶水并不多,只是专注的望着窗外。店伙计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不来催赶他,只是偶尔悄悄打量他一眼,眼神有些异样。熙谨并没注意到店伙计看他的眼神。 熙谨从下午一直等到天色黄昏时分,仍然没有见他要等的人,此时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灯光渐渐亮起,熙谨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他由焦虑变得失望了,看看天色将晚,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晚上还要跟程度见面。 不远处的角落里,店伙计又用狐疑的目光盯着熙谨看了一眼,然后和另一个店伙计悄悄耳语了几句,这个店伙计便匆匆下楼而去。 这时,有店伙计在茶楼上掌起了灯。 熙谨暗叹一声,站起身来,心有不甘地把目光从留守府大门收回来,准备要回去了。他的目光从留守大门收回来,从窗外楼下道路上收回的时侯,无意看到有一人正从茶楼下的路上经过。若不是他站起身子,由于角度原因,他就看不到那人,被那人从他楼下走过他也不知。 一看到那人,他的脸色一变,怀疑自己看错了,连忙探头凝神细看,这一下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愤恨而暴怒,双目中放射着凌厉的杀机,一言不发,快步下楼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再遇仇敌 茶楼中有两位茶客看到熙谨如此神态,都有些讶异,但也不以意,又继续喝茶聊天。 熙谨刚离开不久,忽然茶楼的楼板蹬蹬作响,楼上的众茶官惊诧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快步匆匆而来,此人正是熙让。 熙让白天一直在陪着韩匡嗣,并没出府。韩匡嗣在危急之时并没有抛下他独自逃生,他心中感激,所以韩匡嗣受伤这些天来,熙让尽力尽心的服侍,眼看韩匡嗣脚上的箭伤已经荃愈的差不多了,这才放松心情,这天看看暮色降临,熙让换过一身衣服,想出府去散散心。 熙让刚出大门口,忽然看到茶楼的店伙计正向守门的士兵禀报一件怪事,说是在茶楼的二楼,有一位客人十分奇怪,已经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天,一直盯着留守府的大门,店伙计担心那人有不轨之心,所以赶来向士兵汇报,希望士兵能去查问那个客人。 熙让最为担心韩匡嗣的安危,在旁边听到此事,也以为有人要行刺韩匡嗣,就上前去询问店伙计,准备问个明白。谁知那店伙计看到熙让,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对熙让说楼上那客人长得和熙让很是相似,只不过脸上多了条疤。 熙让闻听此言,心中极为震动,也来不及多问,当下快步向茶楼赶去,但他上了楼后,转头四顾,并没看到与他相貌相似之人。 这时店伙计和两个士兵也匆匆赶到。 熙让一把抓住店伙计的胸口,喝道:“人呢?” 店伙计惊讶地说道:“刚,刚才还在这里,就坐在那个座位,咦,怎么不见了……” 店伙计向熙谨刚才坐的座位一指,但那座位此时已经坐了两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在高谈阔论。 这时,旁边的一位茶客看了熙让两眼,忽然说道:“小兄弟,你是要找你的兄弟吧?他已经走了?” 熙让心中震动,上前问那茶客:“你说什么?” 那茶客吃惊地看着熙让的表情,讷讷说道:“你不是要找你的兄弟吗?那人和你长的很像,脸上有一道疤……” 熙让道:“他去哪里了?” 茶客道:“他下楼去了,刚走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熙让不再理会茶客,快步来到窗前,探头向窗外左右一望,此时华灯初上,街上熙熙攘攘,又哪里能分辨得出? 熙让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又转身快步下楼,来到茶楼门前,四处张望,但并没发现他要找之人。 他站在茶楼门前,心中不由一阵慌乱,诺大一个燕京城,不知要到哪里寻找。 这时,那两个士兵也匆匆从楼上下来,看到熙让的表情,他们都有些吃惊,一个士兵问道:“隆运兄弟,你是不是认识那人?” 熙让虽然在留守府并没有官职,但人人皆知他深受留守大人的喜爱,所以都对他很是恭敬。 熙让阴沉着脸,摇摇头:“我不认识。” 士兵道:“要不要我带些兄弟,全城搜索?” 熙让微一沉吟,说道:“不必了,你们加强防卫,保护好府内的安全即可。” 熙让说完,不再理会士兵,转身向左行去。 熙让不能肯定那人是不是他的弟弟熙谨,但能肯定那人已经进入燕京。那人是个宋兵,混进燕京之后,就在留守府门外监视,应该有两个目的,一个目的是伺机刺杀留守大人,一个目的是那人在等待他的出现。 若那人的目的是等待他,那说明那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弟弟熙谨,熙谨也听说留守府有人与他相似,所以混入燕京是为了找他。若那人的目的是刺杀韩大人,不管是不是他的弟弟,他都绝不能让那人成功。至于士兵说要全城搜捕此人,若那人真是他的弟弟,被士兵抓到之时拒捕,很可能会被当场杀死,那他就愧恨莫及了,所以他不能让士兵搜捕此人,只是吩咐加强府内的护卫,保护好韩大人的安全即可。 熙让心乱如麻,一直在街上到处搜寻着。 但直到子夜时分,街上再无行人,店铺纷纷关闭,灯光渐渐熄灭,仍没找到那人。 熙让怀着失望而复杂的心情回到了留守府,躺在床上,双手枕臂,心潮起伏,辗转难眠。 熙谨看到的那人是胡特鲁,正是杀害他奶奶,焚烧他家园,掳走他妹妹的那个辽兵。 那一天,熙谨虽然杀死了杀害奶奶的那个辽国正军,但妹妹阿罗却被一个辽兵掳走,从此下落不明,他一直深以为恨,几次想到辽国寻找妹妹,但一来辽国缰图广大,他不知到哪里寻找,二来纪通劝他,要他在兵营历练一番,待经验成熟之后,再到辽国去寻找妹妹,所以这一事就暂时搁下了,但熙谨从来没有放弃要寻找妹妹的念头,更不会忘记掳走妹妹的那个辽兵的嘴脸,此次他本来寻找哥哥,却突然发现了掳走妹妹的那个辽兵,当下就抛开了一切,连忙下楼,向辽兵追赶过去。 胡特鲁虽然没穿着辽兵的服装,只是一身普通辽服,但熙谨恨他入骨,仍然一眼便认了出来。 熙谨快步从茶楼出来,此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车辆往来不绝,熙谨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侯,他强自压抑着心底的仇恨,悄悄跟随在胡特鲁的背后。 胡特鲁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他脚步摇晃,哼唱着小调向前行走。 熙谨在悄悄跟着,两人相距二十多步远的距离。 这时,胡特鲁转身进了路边的一家酒楼,也不进包厢,就在大厅中寻了个座位,点了些饭菜,要了二斤酒,自己吃喝起来。 熙谨知道胡特鲁认识自己,若是他跟随进去被胡特鲁发现,免不了一番搏斗,就算他能杀死胡特鲁,只怕也会惊动燕京的官府,他若是被辽国官府捉到,就会影响这次的行动,更何况他不只是要杀死胡特鲁,而是要从胡特鲁口中问出妹妹的下落。 第一百零二章:酷刑审讯 熙谨并没进入酒楼,而是酒楼外边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上坐下来,要了一碗馄饨,边吃边盯着胡特鲁。他看到夜色一点点深下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因为他今晚已和程度约好了在客栈会面,但他又绝不能现在走开,因为一旦这次放过胡特鲁,只怕这一生一世都找不到妹妹阿罗了。 胡特鲁的饭量甚大,酒量也大,这一顿饭只吃了将近一个时辰,胡特鲁才酒足饭饱,醉薰薰从酒楼出来,脚步虚浮地走在街上,嘴里哼唱着小调。 熙谨又悄悄跟随过去,在胡特鲁背后,保持着二十步距离。 走了不过一柱香时间,胡特鲁摇摇晃晃地拐进一条小巷子,在昏暗的小巷中走着。 熙谨跟随进小巷。 小巷中光线并不昏暗,巷中有几家住户,看来都生活的甚是富足,几乎家家户户的院门前都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看来这里住的虽然不是宦官名族,至少也是小康之家。 胡特鲁进入小巷之中,只走了不过二三十步,就在左边一家庭院门前停下来。后面跟随而来的熙谨连忙向旁边一侧身子,躲藏在一家院门的暗影之中。胡特鲁并没向后回头,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门上的锁孔,推开院门,摇晃着走了进去,又回身关上大院,把门闩插上,又摇晃着哼唱着小调向卧室走去。 胡特鲁打开卧室的门,摇晃着走进室内,室内昏暗,并无灯光。胡特鲁从怀里摸出火石,点燃了桌上的一盏灯,准备回身去闩房门,他一回身,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不由机伶一股寒意,酒意被吓跑大半。 昏暗的灯下,这人面带杀机,正是熙谨! 熙谨迅速掏出短刀,抵在胡特鲁的脖子上,冷厉地说道:“不要动!” 胡特鲁冒出一身冷汗,举起双手,不敢动弹,哆嗦着说道:“你是什么人?” 熙谨冷声道:“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胡特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熙谨,他那夜虽然与熙谨只是匆匆一见,但也想了起来,他以为熙谨还是那个农家少年,登时胆子大了许多,心中起了反抗之意,但现在脖子上抵着一把刀,他还是不敢乱动。 胡特鲁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小伙子,你的命挺大的……” 熙谨喝道:“少废话,我妹妹呢?” 胡特鲁道:“噢,你是来找你妹妹的呀?你怎么不早说,你妹妹就在旁边屋里睡着呢。” 熙谨心中惊喜,却又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 胡特鲁道:“当然是真的,你妹妹很是乖巧,我不舍得伤害她,就带回家中,认她做了女儿,你放心,我待她很好,她没吃什么苦头。” 熙谨道:“是吗,带我去见她。” 胡特鲁忽然用手向后一指,说道:“那不是她来了?阿罗,你怎么过来了?” 熙谨关心妹妹,不由扭头去看,身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妹妹的身影,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胡特鲁趁熙谨回头去望的时侯,忽然用双手握住熙谨握刀的右手腕,想夺下熙谨手中的短刀。胡特鲁自恃自己是身强力壮,欺侮熙谨年少无力,却不知道现在的熙谨已经今非昔比。 熙谨知道自己的力量比不过胡特鲁,若是与胡特鲁硬夺短刀,只会吃亏,他沉着冷静,右手腕虽然被胡特鲁握住,他却并不慌乱,忽然一松手,右手中的短刀忽然向下掉落,他的左手已迅快把短刀接住,手腕一反,用力一刺,就刺入胡特鲁的右肋之中。 胡特鲁疼痛难忍,更加用力扭住熙谨的右手,想把他的右手扭断。熙谨毫不迟疑,左手握刀,迅快如电,连捅了胡特鲁七八刀,鲜血狂涌,胡特鲁的力气也随着鲜血流出,再也无力反抗,踉跄着跌倒在地,双手捂住胸腹间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仍然向外泌出。 胡特鲁大口的喘息着,鲜血从他嘴里不断的流出来,他颤抖着哀求道:“饶命,饶命……” 熙谨上前一步,一脚踏住胡特鲁的胸膛,蹲下身子,用短刀对准胡特鲁的脖子,冷酷地说道:“我妹妹呢?” 胡特鲁道:“她不在我这里,我,我把她卖掉了……” 熙谨大怒,刀尖再向前一分,刺入胡特鲁的肌肉之内,喝道:“你说什么?” 胡特鲁喘息着:“这,这不能怪我,那小丫头性子倔的很,不听话,我只能把她卖掉……” 熙谨心中又慌又乱,他听说过很多小女孩被卖到妓院,如果妹妹真被卖到妓院……他心乱如麻,不敢再想下去,颤抖着问道:“你把她卖到哪里去了?” 胡特鲁道:“你放心,我没把她卖给妓院,我把她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当丫环……” 熙谨道:“那户人家住在哪里,主人叫什么名字?” 胡特鲁道:“我,我不知道……” 熙谨怒道:“人是你是卖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胡特鲁哀求道:“我,我真不知道,是一个家丁来买的,我没过问人家的名字。你放心,你妹妹跟着那户人家受不了苦,人家是买去做陪读丫环的,不是做小老婆和童养媳的,不然舍不得花那么多银子,他们看你妹妹聪明伶俐,花了大价钱买走的,我用换来的钱,脱离了军户,在这里买了这处宅子……” 熙谨又惊又怒:“今天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熙谨说着,恨上心头,又在胡特鲁肩胛上捅了一刀。 胡特鲁疼痛难忍,又惨叫一声,连忙说道:“别动手,别动手,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我在街上又遇到了那个来买你妹妹的家丁,聊了几句,那家丁说他的主人很快就要离开燕京,前往上京去了,你妹妹应该也跟着去了上京……” 熙谨心中一阵惶恐失落,寻找妹妹的线索又断了,别说上京远在数千里之外,就算他到了上京,没有那家主人的姓名,他又能到哪里去寻找妹妹?他心中只希望胡特鲁所言属实,妹妹若是真的跟随一大户人家做陪读丫环,至少不用再漂波受苦。 第一百零三章:再谋行动 熙谨望着刀下的胡特鲁,此时胡特鲁满身鲜血,表情又是悲惧又是疼痛,完全没有了凶悍残暴之色,显得又是可怜又是卑微,但家园的焚烧,奶奶的惨死,妹妹的下落不明,都是拜这人所赐,不杀此人,难消他心头之恨,想到这里,他双手高举起短刀,对准胡特鲁的咽喉,就要一刀刺下去。 胡特鲁脸露恐怖之色,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熙谨正要向下刺去,忽然室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颤巍巍地说道:“胡特鲁,是你回来了吗?” 熙谨没想到这个院子里还有别人,不由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刀,盯着敞开的房门外。 胡特鲁刚才还在求饶,听到那妇人的声音之后,忽然脸色大变,低声对熙谨哀求道:“好汉,你杀了吧,我罪该万死,只求你不要再杀别人了,要杀就杀我一个人吧……” 熙谨道:“她是什么人?” 胡特鲁道:“她是我娘,已经八十多岁了,好汉,我娘又瞎又聋,她看不到你的,你杀了就赶紧走吧,求求你放过她……我家苦,我娘拉扯我长大,受了很多苦,都是我不争气,没让我娘过上好日子,我原本想着卖了这处宅子,好好孝敬她几年,唉,不说了,你要动手就动手吧……” 熙谨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惨然,这个罪孽深重的人,这个在宋国烧杀抢掠视别人生命为草芥的人,原来也有一丝人性,但他的人性却只是对自己的亲人,对别人的生命却任意践踏,这个人当然该死,可他死了之后,谁来照顾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又聋又哑,没人照顾很快就会过世。 熙谨想到这里,一时犹豫不决,举着的短刀,再也刺不下去。 这时,一个苍老的女人,拄着拐杖,摸索着走了过来,摸索站在门口,又问道:“胡特鲁,是你吗?怎么这么大动静?胡特鲁,你怎么不说话?” 胡特鲁不敢作声,可怜巴巴地望着熙谨,目光中满是哀求和绝望。 熙谨心中暗叹一声,他放开踏在胡特鲁胸口的脚,挺身站了起来,把刀插在腰间,向房门走去。 那苍老妇人浑浊的目光直直望过来,却看不到从她面前走过的熙谨,也听不到熙谨的脚步声,仍然在问着儿子。 胡特鲁紧张而恐惧地望着熙谨,恐怕熙谨动手杀他母亲,但熙谨并没有动手,只是从他母亲的身边走过,向外走去。 胡特鲁这才松了口气。 熙谨走到院子中,忽然听到房间中传来老妇人一声惊惶的喊声:“胡特鲁,我的儿,你怎么了?” 熙谨心中一阵惨然,胡特鲁是死是活,他都不管了,只能任他自生自灭了。他快步走到院门前,打开门闩,从院门走了出去。 熙谨独自走在街头,此时街上行人车辆已经渐渐稀少,有些店铺已经关门。 熙谨心潮起伏,一会想到下落不明的妹妹,此生可能再难相见,一会又想到胡特鲁与其母亲,不知胡特鲁是生是死,他的母亲以后如何生活。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熙谨的头脑一凉,忽然想到与程度的约定,不由心急如焚,想赶紧回去,但现在街上不时有辽兵巡逻而过,如果他奔跑而行,难免会被辽兵盘查,只能保持着正常的速度行走,还要避免被辽兵发现他衣服上的血迹。 幸好一路有惊无险,熙谨终于回到客栈,此时已是深夜时分。 熙谨的房间中并没有亮灯,也没有动静,熙谨以为程度见他不在客栈,已经回去了,但当他推开房门时,只见朦胧的光线下,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中。 熙谨一惊,低声问道:“谁?” 那人冷冷说道:“你总算回来了。” 熙谨听到那人是程度,这才放心,不由心中有些愧疚,说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熙谨边说边走到桌前,准备想要点燃灯具,被程度阻止。 程度道:“不要点灯了,都这个时辰了,你房间中还亮着灯,会引人怀疑。” 熙谨不再点灯,说道:“程兄你来多久了?” 程度冷冷道:“最少两个时辰了。你到底做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熙谨长长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程兄为我担心了,但我这次出去,实在有我难以言说的道理,还请程兄谅解。” 程度低声却严厉地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若是你的行为危及到大家的安全,我会取消这个任务。” 熙谨道:“我的事已经办完了,以后不会再生变故,将会全身心投入到任务中来,请程兄放心。” 程度这才放缓语气,说道:“那就好,我们来说说吧。” 熙谨坐下来,说道:“请程兄指示?” 程度道:“周刚现在被关在大牢里,他的刑期是一个月,再过三五天就要刑满释放,很可能会官复原职,那时侯再动手,就会十分困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牢里动手。” 熙谨道:“我要怎么进入大牢?是不是我要故意闹出事来,也被关进牢里,才能接近周刚?” 程度笑了笑,道:“你这想法不错,但并不适用。那个大牢是军营中的大牢,关押的都是些军队中的人犯,普通的平民罪犯并不关押在那里。我再问你一次,你真要亲自动手吗?” 熙谨道:“周刚杀害了我全营的兄弟,我不亲手杀死他,怎么安慰兄弟们在天之灵?” 程度盯着熙谨问道:“为了杀死周刚,你愿意做任何事吗?” 熙谨坚定地说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度道:“这个我认为你可以做到,但如果是十分卑下、甚至耻辱的事呢?” 熙谨道:“只要不有违天理人伦,我都可以做。到底要我做什么?” 程度望着熙谨,似笑非笑道:“掏大粪!” 熙谨一怔:“什么?” 程度笑了笑,道:“若是只取周刚的性命,倒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我们在辽国的军队中,也有自己的兄弟,可以找机会接近周刚,动手取他的性命,可你要亲自动手,那就增加了难处,要神不知鬼不觉得混进去,只有伪装成掏大粪的,你愿意做吗?” 熙谨毫不迟疑道:“愿意!” 第一百零四章:掏粪差事 程度道:“那所军牢之中,为了保持整洁,每天都有人进去清洁便桶,挖掏大粪,我会安排你跟着掏大粪的人进去,里面也会有人接应你,你在里面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无论成功与否,一个时辰之后,你必须出来,不然就再也出不来了。” 熙谨道:“我明白了。” 程度脸色凝重地说道:“阿熙,我虽然可以帮你进去,也可以帮你出来,但在牢里动手的时侯,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万一失手,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熙谨脸露坚毅之色:“知道,或是不能成功离开,我会自己结果了自己,不会留下我这张活口!” 程度拍拍熙谨的肩膀,说道:“兄弟,多多保重!” 程度与熙谨又商谈了一些细节,直到天色微亮时分,程度才告辞离去。熙谨脱下身上的血衣,把血衣藏在床底,用清水擦洗身子之后,又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朦胧睡去。 熙让一夜没有睡好,天近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又忽然从梦中惊醒,天色已经大亮。他匆匆起床洗漱,也不吃早饭,就快步向茶楼赶去。由于茶楼天色近午时分才开张,熙让又在楼下等了半个时辰,茶楼才开门营业。 熙让上楼之后,坐在熙谨昨天坐过的位置,要了壶茶,慢慢品茗,希望那个人能再次出现。他并没有叫帮手,若那人真是弟弟,他不知道如何处置弟弟,但他绝不希望弟弟受到伤害,哪怕弟弟真是杀死韩德让的凶手。若那人不是他弟弟,只是要行刺韩匡嗣的宋兵,这里离留守府很近,只要他一声大喊,留守府门前的士兵就会很快赶到,把那人擒下。 熙谨一觉睡到天色近午时分才醒了过来,他洗漱之后,吃过午饭,便在客房中等着,不大会儿,程度就来找熙谨。 两人一起出了客栈,沿着街道直行了半个时辰,快到东城门的时侯,来到一个临街的院子。他们还没靠近院子的时侯,远远就闻到一股股臭味扑面而来,这里就是专门处理燕京城内污垢的地方。 程度与熙谨并没进入院子,两人在路边的一个街边小茶馆坐下来,点了壶大碗茶,慢慢等着。不多一会,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中年人,还没走到近前,就闻到那人身上带着一股臭味,便知此人是掏粪工人。 中年人来到熙谨与程度面前,并不坐下,程度和熙让站起身来。 程度为两人介绍道:“这位是马叔,马叔,这是阿熙。” 马叔淡淡地打量了熙谨一眼,问程度:“就是他吗?” 程度点点头:“就是他,放心,别看年龄小,很机灵的。” 马叔也不多谈,淡淡地说道:“在这里等我。” 马叔说完,转身又回了院子。 程度对熙谨说道:“马叔是我们的人,你听他的安排就行了。” 熙谨点点头:“我明白。” 程度望着熙谨,缓缓说道:“好了,剩下的事就靠你自己了!” 熙谨望着程度,真诚地道:“谢谢你!” 程度微微一笑,转身向来路走去。 熙谨坐下来等待着。不多久,马叔推了一辆粪车从院子里走出来,路过小茶馆。熙谨连忙来到马叔身边。 马叔忽然放下粪车,双臂抱膀,也不说话,淡淡地瞧着熙谨。 熙谨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也不多说,卷起袖子,把粪车推了起来。 马叔这才微微笑了笑,熙谨推着粪车,在马叔的指引下赶路。两人边行边谈。 马叔先向熙谨简单的介绍了粪厂一些状况。熙谨这才知道,马叔所在的粪厂,包揽了几个官府部门的掏粪差事,军牢就是其中之一。粪厂每天都会派遣一些掏粪工人到各处掏粪,然后转卖给城外的农夫做肥料,也有些不能做肥料的污垢就直接拉到城外倒掉。 熙谨第一次听说这些事,粪车虽然臭烘烘的,他却听得甚是有趣。 熙谨问道:“马叔,你也是探事司的人,怎么甘心做这份差事?” 马叔笑了笑:“什么事都要有人来做,有人冲锋陷阵,也要有人清理污垢。你别小看这份差事,就是因为微不足道,不引人注意,才能进入别人无法进入的地方,探听到别人无法知道的秘密。” 熙谨忽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问道:“马叔,你是不是也能进入留守府?” 马叔道:“留守府的戒备甚严,就是进去也难做出什么事来,再说,那也不是我负责的地方。” 熙谨道:“那你能安排我进去吗?” 马叔想了想:“如果多给我些时日,这个倒也可以办到。不过,这件事做完之后,就算你能活着出来,上头也会把你连夜送走,不会让你留在燕京城了。阿熙,你想进留守府做什么?上头可没让刺杀韩匡嗣,你可不能胡来。” 熙谨心中有些失落,淡淡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我没想刺杀韩匡嗣。” 两人边走边谈,倒也是融洽。 一路之上,粪车中发出难闻的臭味,无论行人还是车辆,看到他们,都远远地就掩鼻躲开了。 刚开始熙谨还有些难堪,但很快就释然了,为了能为兄弟们复仇,挖大粪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人家掏粪工人不是每天都这样做吗,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整个城市都要掩没在污秽之中,所以说这个工作不但不卑微耻辱,甚至可以说是伟大的。 熙谨推着粪车在马叔的指引下,向城北行走,走了半个时辰,远远看到了军牢的大门。 马叔忽然停下脚步,在熙谨身上嗅了嗅,皱了皱眉头,忽然伸手在粪车中抹了抹,然后在熙谨的衣服乱擦。熙谨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也不避开,任马叔用粪水在他身上涂抹。 马叔抹完之后,又在熙谨身上嗅了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面罩,让熙谨围在脖子上,遮住了嘴巴,只露出鼻孔,两人又继续向前行。 军牢的附近并无居民,高大的围墙外边不时有巡逻的士兵,大门口也站着两排站岗的士兵。 马叔带着熙谨,并没向军牢的大门走,而是转到后面,向一处小门走去。小门这里的守卫较少,只有四五个士兵站岗。 那些士兵与马叔天天见面,看到马叔带着手下前来,也不上前检查熙谨的身份,一边与马叔开着玩笑,一边掩鼻让马叔两人进去,两人并没遇到盘查,很容易的就进入了军牢之中。 第一百零五章:混进军牢 熙让在茶楼坐了一天,直到日头西斜时分,仍然没看到他要等待的人出现。熙让没有熙谨沉得住气,但一来为了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弟弟,二来为了保护留守大人的安全,所以心急如焚,但仍然耐着性子等待着。 他周围的茶客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他固守着那个位置不动。幸好茶楼的掌柜和伙计都认得他是留守府中的人,所以对他甚是恭敬,好茶好水好点心只管送上来。 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了两个茶客,看衣服是辽国汉军营的低层军头。那两个军头并不是留守府的人,所以并不认识熙让,他们径直走到熙让身后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要了茶水和点心,边喝边高谈阔论。 熙让只顾监视着窗外对面的留守府大门,对那两个军头也没在意,只到听见那两个军头谈到了被关在牢里的周刚的时侯,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听一个军头说道:“算算日子,再过三天,咱们周将军就可以出狱了。” 另一个军头笑道:“是啊,这次出狱之后,周将军必定更受留守大人的器重。” 第一个军头笑道:“那当然,若是换了别人,只怕难免要被重重惩罚,甚至有掉脑袋的危险,但留守大人只罚周将军坐一个月的狱,这是爱惜周将军。” 另一军头道:“毕竟周将军去袭击宋国兵营,是为留守大人的儿子复仇,留守大人又怎么真的忍心责罚周将军呢?” 第一个军头笑道:“周将军真是骁勇善战,只带了二百铁骑营的兄弟,就敢深入宋国腹地,突袭宋国兵营,听说把宋国一个都营的宋兵杀的一个不剩,也算是为韩公子报仇雪恨了!” 另一军头说道:“咱们大辽灭掉了宋国一个都的兵力,但也要防备宋国偷袭咱们的地盘。老周,咱俩的营地都在边防线上,这阵子可要小心宋国的报复,睡觉的时侯都要睁一只眼睛……” 熙让本来对两个军头的对话并太在意,忽然听到“宋国的报复”这几个字,不由心中一凛,忽然想到,宋兵潜入燕京要行刺的目标,也许并不是留守大人,而是突袭宋营的带头人周刚,留守大人身在留守府,想刺杀他是千难万难,而且刺杀一位留守大人,极有会可能引发两个国家的战争,这是目前两国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但刺杀一个中层军官,却不会引起什么大的波澜,而且周刚现在牢狱之中,很容易给宋兵可乘之机。 熙让想到这里,心中悚然一惊,双手一按桌面,挺身而起,快步向外走去,同时伸手向怀里一掏,掏出几枚铜钱,顺手向后一抛,几枚铜钱稳稳地落在桌面上,这是他给茶楼留下的茶钱。 熙让走出了茶楼,快步来到留守府门前,也不说明是什么情况,只令两个士兵跟他前去军牢,三人牵了三匹马,快马加鞭,在燕京街道上奔行,向军牢方向行去。 熙谨跟随马叔进入军牢的时侯,已经日头西斜,再有一个时辰天色就要黑下来了。 这所军牢之中关押的都是军营中的人犯,与普通的大牢不同,这里关押的算是有身份地位的犯人,所以牢中甚是整洁,防卫也很严密。 军牢中的人犯也分三六九等,身份较低的犯人几个人关在一个牢房中,牢房中放有便桶,犯人便在牢房中解决,每天由倒夜香(掏粪工)的人员来清洗一次。身份较高或是重要犯人,则是单独关押,每人一个房间,房中也有便桶,也是每天清理一次。 周刚是特殊性的人犯,在燕京之中可以说是除了留守大人之下最高的一种军衔了,而且他深受敬重,牢头并不敢把他当成人犯,所以给他安排的牢房,虽说是牢房,但其实里面的陈设,比起牢头的公务室更为舒服。 周刚除了不能走出军牢,在牢中却可以自由活动,并且不戴铐具,所以白天也不必在房中解手,可以到院中牢卒们使用的茅房中解决,就是夜里不愿出来,就用便桶在房中解决,这便桶也不会放在房中留着,自有小牢卒为了讨好周刚,白天一早就把便桶倒掉,所以想借倒便桶的时间进入周刚的牢房,并不可行。 这些情况马叔已经对熙谨说过了,但又提出了可行之法:可以趁清理周刚的隔壁牢房的时侯,溜进周刚的房间。牢头每天晚上都会宴请周刚吃晚饭,在晚饭之前,周刚会在自己的牢房中休息,这是熙谨的机会。 此时天色距离夜晚不过一个时辰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马叔和熙谨进了牢中大院,把粪车推到茅房旁边。马叔自己到茅房中挖掏大粪,递给熙谨一个大桶,要熙谨到各个牢房去收集污垢,把污垢集中倒在大桶中,满了之后就送到粪车上。 由于便桶污臭,所以掏粪工都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只留一双眼睛,众牢卒都已习以为常,并没有怀疑戴着面罩的熙谨,但有两个牢卒跟着他,每到一个牢房门前,牢卒都为熙谨打开牢门,等熙谨清理这个牢房的便桶之后,把这个牢门锁上,再为熙谨打开另一个牢房,如此周而复始。 熙谨已经得到过马叔的指点,他虽然没有干过这种差事,但他在军营之中,由最低层的小兵做起,时常与室友轮流清洗自己营房中的便桶,所以并不是难事,只要忍得住恶心,便能应付,就算他的动作并不熟练,但那跟随他的两个牢卒并不紧跟着他,都远远避开,免得被臭气薰着,并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幸好军牢中的犯人并不多,只有二三十个牢房,用了半个时辰,已经清理了大半,而此时他提的大桶中也快要满了,要出去倒在粪车中。 熙谨提着大桶,强忍着翻腾的恶心,来到粪车前,把大桶中的污垢倒入粪车中,此时马叔也快把茅房中的污垢清理完了。 熙谨看看天色,又看看周围无人注意他,他低声问马叔:“马叔,天色快要黑了,周刚在哪个牢房里?” 马叔道:“你再过去,自有人提醒你。” 熙谨也不再问,又提着大桶向牢房走去,又清理了两个牢房之后,这时,他们来到一个宽大的独立的牢房门前,他刚要进去,一个胖牢卒忽然说道:“这是周将军的房间,就不用你清理了。” 熙谨心中一震,不由脚步一顿。 第一百零六章:大仇得报 另一个瘦牢卒在后面一推熙谨,不耐烦地说道:“愣什么愣,你第一次来呀?不知道这是周将军的房间吗?快,到下一个牢房去。” 熙谨不敢多说,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牢房前,那胖牢卒打开牢门,说道:“这里面的犯人今天刚走,里面空着,你进去把便桶清理了,就可以回去了。” 熙谨也不说话,进去清理便桶。他心中暗暗着急,这个牢房与周刚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仇人就在眼前,可他身后有两个牢卒跟着,他没有机会进入周刚的牢房行刺。 熙谨在牢房中整理着便桶,两个牢卒站在门外,那胖牢卒说道:“老年,这里面又没犯人,也不怕有人逃跑,咱们别盯着了,走,去看看伙房做了什么好吃的。” 瘦牢卒笑道:“老洪,你这么胖了,还天惦记着吃,不怕再胖一点,嫂子不要你呀?” 胖牢卒笑道:“那你就不懂了,你嫂子就喜欢我这身肥肉,说搂着睡觉心中踏实。” 两人说笑着走开了,胖牢卒还不忘回头对熙谨说了句“清理完之后别忘了把门关上”,然后两人就离开了。 熙谨心中大喜,暗中猜测那个胖牢卒应该是自己人,不但为他指明了周刚的牢房,还为他制造了机会,把另一个牢卒引开。他待两个牢卒走远,迅速走到牢门口,四下观察,发现附近没有牢卒巡逻,远处倒是有几个牢卒,但并没有人注意这边。 熙谨知道机会来了,他快步来到周刚的牢房门前,暗中推了推门,没想到牢门应手而开,他迅速闪身进入牢房,并反手关上牢门。 由于天近黄昏,牢房中还没燃灯,所以光线暗淡,但借着暗淡的光线还是可以看到这牢房中桌椅皆全,陈设比起普通家庭都要好一些,靠墙处有一张大床,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穿着便服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男人正是周刚,他正躺在床上休息,等着过一会有人来叫他去吃晚饭。 周刚听到房门响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戴着面罩的人进来,微微有些惊讶,但并不惊慌,他没想到在在辽国的大牢中会混进宋国的奸细。 周刚并没起床,仍然躺在坐上,只是微抬上身,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熙谨强压着激动愤恨的心情,平静地说道:“小的是来清理便桶的。” 周刚重新躺下,说道:“这里的便桶不用你清理,你出去吧。” 熙谨并不走开,反而又慢慢凑近过来,问道:“请问,您是周刚周将军吗?” 周刚道:“是我,怎么了?” 熙谨心中十分激动,压抑着马上冲上去动手的冲动,他知道只要周刚一开口叫喊,马上就会有无数的牢卒包围过来,他要找准机会一击而中,不给周刚求援的机会。 熙谨一边凑过来,一边假装激动地说道:“原来您就是周将军!小的可见到您啦!” 周刚有些惊讶,从床上坐起身,但仍然坐在床沿上,问道:“你认识我?” 熙谨道:“小的地位卑微,虽然久仰将军的大名,却从来没见过将军的尊容,小的听说将军前些日子冲进宋国,杀了好多宋兵,小的两位兄长都是被宋兵杀害的,将军杀了那么多宋兵,是为小的报仇了,小的感激不尽,特来拜谢将军。” 熙谨说着,走到周刚面前,忽然双膝跪倒,在地上叩了两个响头。 周刚最为得意上次的突袭宋营之事,现在看到就连一个掏粪的小役都如此崇拜他,心中更为得意,不由双手一伸,拉住熙谨的肩膀,笑道:“不用嗑头啦,你起来吧……” 熙谨仍然坚持着又叩了一个头,嘴里忽然说道:“诸位兄长在天之灵,今天我阿熙为你们复仇了……” 周刚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熙谨忽然挺身而起,一头把周刚撞倒在床上,他迅速压在周刚的身上,用膝盖压住周刚的腰腹,一手捂住周刚的嘴巴,一手执刀,迅快绝伦地一刀捅在周刚的心窝。 可怜周刚一身武艺,绝没想到一个掏粪小役竟敢刺杀他,想挺身把熙谨掀下去,但被熙谨紧紧压住,无法反抗,想开口叫喊,又被捂住了嘴巴,叫喊不出,只得仰躺在床上,无力地挣扎着。 熙谨一刀刺入心窝,随即拔出刀,又连刺三刀,刀刀戳心,周刚再也无力挣扎,瞪着熙谨的眼睛渐渐涣散。 熙谨看到周刚已经接近死亡,他紧盯着周刚的眼睛,一字字说道:“教你死个明白,我是大宋军人,今天是为被你残害的牛头集的兄弟们复仇来了!” 周刚喉头嗬嗬作响,却再也叫喊不出,终于身子一挺,寂然不动了。 熙谨看到周刚死绝,他才把刀拔出来,在周刚的衣服上抹去鲜血,刚要收拾一下狼籍的现场,忽然牢门一响,他连忙回头去望,只见那个胖牢头正推门走了进来。 那胖牢头本来是牢头吩咐请周刚去吃晚饭的,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周刚满身是血,仰躺在地上,而刚才那个掏粪小厮,正执刀站在旁边。 熙谨心中以为这胖牢头是自己人,所以看到胖牢头,并没太紧张。 胖牢头一时有些发懵,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明白过来,张口就要大喊。熙谨看到胖牢头要叫喊,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猜错了,这个胖牢头根本不是自己人,他想赶过去杀死肥牢头,但距离较远,已经来不及了。他心中惊悚,知道只要胖牢头喊声一出,他这次是无法活着出去了。 就在胖牢头刚要开口叫喊的时侯,忽然一把尖刀从胖牢头的胸前透出来,一支手臂从后面伸过,及时的捂住了胖牢头的嘴巴,把胖牢头的叫喊堵在嘴里。 熙谨又惊又喜,只见动手的正是那个对他态度恶劣的瘦牢头,原来这个才是潜伏在敌营中的自己人。 瘦牢头杀死胖牢头之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刚,问道:“死了吗?” 熙谨连忙说道:“死了!” 瘦牢头说道:“这里交给我来收拾,你快走吧。记住,不要惊慌,不要露出破绽。” 熙谨把刀藏在怀里,打开牢门,四下一望,仍然没人注意这边,他这才走出牢房,提了大桶,向粪车走去。 此时马叔已经把茅房清理干净,正在抽着烟袋等待着熙谨,他虽然力持镇静,但也有些紧张,握着烟袋的手在微微颤抖。 熙谨走过来,低声说道:“马叔,成功了,咱们走吧。” 马叔这才放心,和熙谨收拾好粪车,保持着平时的速度,两人推着满满的粪车,向军牢的后门走去,临走之时,马叔还不忘跟看门的牢卒开几句玩笑,然后两人向大街上走去。 第一百零七章:障眼之法 熙谨与马叔从军牢的后门刚刚离开,熙让就带着两个士兵,骑马从前门赶到。 熙让带着留守府的腰牌,也不要守门牢卒通报牢头,他带着两个士兵昂然而进。那些守门士兵都不敢拦他们,只有一个士兵快步飞跑,前去禀报牢头。 牢头听说留守府有人赶来,连忙率领几个手下出来迎接熙让,只见一个白衣便服少年快步而来,不由怔了怔。这牢头地位较低,并不认识留守大人身边的红人隆运。 熙让旁边的一个士兵喝道:“这位是留守大人身边的侍卫队长隆运大人,尔等还不快来迎接!” 牢头虽然没见过隆运,但也听说过留守大人身边有一位汉人少年,是他把韩公子从宋兵手中救出送到留守府,虽然韩公子还是死了,但留守大人对那汉人少年十分器重。而韩匡嗣身边的亲兵卫队因在宋国几乎全军覆灭,硕果仅存的几位自然得到高升,所以熙让现在已经是亲兵队长了。 牢头虽然官职比熙让还大一些,但人家是留守大人身边的红人,而且年纪轻轻,肯定前途无量,他这小小的牢头可不敢不敬。 牢头连忙上前行礼,说道:“卑职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熙让心中焦急,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问道:“周刚周将军现在何处?” 牢头道:“正在牢房之中。”他担心熙让是来查岗的,如果被他看到周刚的牢房太过舒服,回去禀报留守大人,只怕留守大人会责罚于他,所以他不敢让熙让去周刚的牢房,连忙又说道:“卑职这就叫人把周将军带过来。” 熙让听说周刚平安无事,这才稍微放心,说道:“不用了,我去找他吧。” 牢头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是福不祸,但又不敢违抗熙让的命令,只好在前带路,向周刚的牢房走去。那瘦牢卒就混在几个牢卒之中,看到这种情况,暗暗有些心惊。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牢中点燃了灯光,别的牢房中都亮着灯光,只有周刚的房间中仍然黑沉沉的。 熙让看到牢头引路的方向那个牢房,并没亮起灯光,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周将军就在那个牢房之中吗?” 牢头道:“正是……” 熙让不待牢头说完,快步而行,来到门前,用手一推,借着外边的光线,只见房间中一切平静,但鼻子中却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熙让脸色大变,喝道:“快掌灯!” 牢头大惊,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吩咐手下提过来几把灯笼。 熙让劈手夺过一把灯笼,进屋一看,只见床前一滩血迹,仍有血迹从床铺上沿着床单滴落下来。床上的被子高高隆起,显然被下有人。 牢头和几个手下进来看到这种情况,都脸色大变,不知发生了何事。 熙让一手执灯,一手拔出腰间宝剑,喝道:“掀开被子。” 熙让手下的一个士兵一手执刀,一手掀起被子,只见被子下面并排躺着两个人,正是周刚和那个胖牢卒,二人都满身血迹,面目狰狞,已经气绝多时了。 牢头想不到周刚竟然在他的牢中被人杀死,当时就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众人皆是色变,惊惶相顾。 熙让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心惊,他收剑入鞘,上前用手摸了摸周刚的尸温,说道:“还有余温,周将军被害不久,立即封锁整个大牢,严禁任何人进入,排查一切可疑之人。” 牢头哆哆嗦嗦,转身吩咐两个手下赶紧去办,又向熙让哀求自己的失职。 熙让来不及追究牢头的责任,又问道:“这一个时辰之内,有外人进出吗?” 一个牢卒忽然想了起来,说道:“回大人,这一个时辰之内,并无外人进出,只有倒夜香的来过……” 熙让迅快问道:“人呢?” 牢卒道:“刚走不久,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熙让道:“你跟我去追!快!” 熙让说完,不再理会众人,快步向外走去。他带来的两个士兵也跟随过去,那个牢卒也带着几个手下跟了过去,瘦牢卒也在其中。 熙谨与马叔走出军牢,推着粪车来到大街之上,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夜风吹来,熙谨感到身上一凉,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他虽然杀过敌人,但像这种深入敌国,潜入军牢刺杀敌国将领的行为,还是第一次,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虽抱着必死的信念来执行任务,但有了活命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谁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只不过义之所在,只能舍命而为。他之所以紧张,一来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二来也是担心他的失败,会连累到潜伏在燕京的宋国探事司,幸好有惊无险,不但杀死了周刚为兄弟们报了仇,而且还能活着出来。 熙谨与马叔以正常的速度走出军牢,一离开牢卒的视线,立即暗中加快脚步。 他们刚走了不久,旁边的小巷中忽然闪出来一个人,正是程度。 程度远远向熙谨招了招手,熙谨向程度点点头,然后转头望向马叔。 马叔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你过去吧。” 熙谨向程度走过去,只见程度隐身在小巷的暗影之处,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因为光线太过暗昏,所以看不清面目。 程度问道:“如何?” 熙谨看了一眼程度身后的那人,没有说话。 程度道:“没事,他是自己人。” 熙谨这才一抱拳,诚恳地说道:“大仇得到,多谢程兄的帮助。” 程度笑道:“你能成功就好,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离开燕京了。” 熙谨一怔:“这个时侯,城门不是已经关闭了吗?” 程度道:“城门是关闭了,我自有办法送你出城。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这件衣服穿上。” 熙谨见程度早有安排,当下也不多说,就在暗巷中脱下自己满是臭味和沾有血迹的衣服,穿上了程度递给他的衣服,甚是合体,看来程度暗中测度了他的身高和尺寸。 在熙谨穿衣服的时侯,程度转头对旁边的那人说道:“你可以过去了。” 那人也不说话,便从小巷向街上走去。他一走出暗巷,来到街上,在灯光耀照之下,熙谨才发现那人穿的衣服,竟然与他的完全相似,甚至也是戴着面布遮住脸孔,而且身体也与熙谨相仿佛,如果不知道之人,还以为那人就是熙谨。 熙谨望着那人的背影,不由一怔。 第一百零八章:鱼目混珠 程度笑了笑:“你走了,总得有个人顶着这个差事,不然万一有人追上来,岂不是露馅了。” 熙谨见程度把一切细节都想到了,更是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禁更是佩服,说道:“程兄真是好细心,探事司有你,真是如虎添翼!” 程度道:“你我不用说客气话了,咱们快走吧,迟一时便多一份危险。” 程度说着,把熙谨扔在地上的换来的衣服捡起来,卷成一团,夹在自己的腋下,在前引路,向小巷深处走去。 熙谨也不多言,跟在程度身后。他们穿过小巷,来到对方的一条大街,程度这才寻了一个垃圾堆,把那卷衣服扔到垃圾堆里,并用别的垃圾掩盖住。熙谨已经对程度的细心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已经不感到惊奇了。 程度带着熙谨,在大街上走了一阵,又折身进入一条小巷,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的街头巷尾之中。 熙让带着手下的两个士兵,与军牢中的五六个牢卒,众人都骑着马,沿着街道追赶。 熙让骑在马上,心乱如麻,他一时盼望追上杀害周刚的凶手,一时又隐隐希望不要追上。若那凶手是他的弟弟,他真要亲手抓捕弟弟吗?他对周刚本来没有多少好感,周刚死了,他并不心痛,他只是想着从这条线索找到那个宋兵,看那人是不是他的弟弟,可若是真的追上,现在有别的辽兵在旁,他就算想私放弟弟逃走,也是很困难的事,可若是不追,只怕被那人逃走,他再也没有机会印证了。 熙让带领众人追赶了半个时辰,熙让骑在马上思前想后,终于下了决心,决定不再追了,就算被那人逃了,就算以后没有机会见到,他也不想弟弟被辽兵抓到,要知道那人不但杀死了周刚,还有可能杀死了留守大人的儿子韩德让,留守大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杀害儿子的凶手的,任何人求情都没用。就算那人不是他的弟弟,他也不能赌这个结果。 熙让想到这里,一勒马缰,说道:“追不上了,算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停下马来,瘦牢卒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可那为首的牢卒忽然用手一指前方,大声喊道:“在那里,在那里,就在前面…” 众人抬头一望,果然看到远处有两个人正在推着一辆粪车,缓缓而行。 熙让的脸色一变,还没说话,那牢卒以为有功劳可抢,已经催马上前。 熙让无奈,只好也催马赶过去。瘦牢卒暗中一皱眉头,也只好跟了过去。 为首牢卒快马加鞭,终于赶上了粪车,他奔过粪车之后,一勒马缰,停在粪车前面,大喝道:“站住!” 这时,熙让等人都从后面追赶上来,众人把粪车围住。 马叔和伙计都吃了一惊,连忙停下粪车,他们都戴着面布遮住口鼻,马叔连忙拉下面巾,问道:“孙牢头,您这是干什么?” 为首牢卒跳下马来,抽出腰刀,一指马叔,喝道:“你干的好事!” 马叔显得又是惊讶又是恐慌:“孙牢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小人没清理干净茅房?可您也不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吧,大不了小的再去打扫就是了。” 熙让也跳下马来,目光紧盯着马叔身后的那个小厮,那小厮此时脸上还遮着面巾,看不清相貌。 为首牢卒揪住马叔的胸襟,喝道:“你少给我装糊涂,你这个宋国的奸细!” 马叔被吓得瑟瑟发抖:“小人一向老实本分,哪敢做奸细啊,牢头大人您不要给小人开玩笑……” 熙让上前一步,说道:“他是什么人?” 为首牢卒道:“他叫马得福,倒夜香的。” 熙让道:“平时都是他来收夜香吗?” 为首牢卒道:“正是。” 熙让道:“那应该没有嫌疑,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也杀不了周将军。” 为首牢卒只好放开马叔,却又盯着那小厮,喝道:“拉下你的面罩!” 那小厮吓得发抖,哆嗦着拉下面罩。 熙让紧张地盯着那小厮,即盼望看到小厮长着一张和他相似的脸孔,又怕看到,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时侯,那小厮终于拉下了面罩,却是一张不认识的脸孔,虽然年轻清秀,却与他并不相似。他虽然多年没见过弟弟,但也可以肯定此人不是他的弟弟。 熙让松了口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 那瘦牢卒趁机说道:“大人,这小厮是马得福的助手,经常出入军牢,一向胆小怕事,应该没有这个胆子。” 熙让道:“刚才也是他吗?” 瘦牢卒肯定地点点头:“就是他,他在牢时搜集夜香的时侯,小的就在旁边盯着他,他就算想动手杀害周将军,也没这个机会。” 熙让点点头,挥了挥手,道:“算了,放他们走吧。” 马叔连忙向熙让道谢,带着小厮推着粪车离开了。 熙让站在街上,皱眉不语,若是这两个倒夜香的杂役没有嫌疑,难道是牢中犯人有人与周刚有仇,杀了周刚?周刚脾气暴燥,经常体罚士兵,关押的犯人或是牢卒之中,难免有人怀恨在心,杀掉周刚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倒夜香的这两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破绽,依他的聪明才智,如果真要深入追查,肯定能查出端倪,只不过他故意不去想这条线索,是他内心深处隐隐不愿去深入追查,免得真得查到自己的弟弟。 熙让正在沉思之时,一个士兵大着胆子问道:“队头,现在咱们怎么办?” 熙让道:“咱们先回府去禀报留守大人。” 当下,熙让带人拨转马头,熙让等人去向韩匡嗣禀报,军牢中的人马回去追查牢中可疑之人。 熙谨跟着程度来到东城的城墙下,城墙上远处有巡逻的辽兵提着灯笼走动,但此处却很是昏暗,寂静无人。 熙谨抬头一望城墙,墙高五丈,根本无法跳跃而过,就算借助工具上得城墙,城墙上有士兵往来巡逻,很容易就被发现,他不由问道:“程兄,如何出城?” 程度伸手指着前面的一条水沟,说道:“城门虽然关闭了,但可以从下水道中出去。这是城里污水排放的下水沟,直通城外,不是战争的时侯,并没有士兵把守,可以从这里出去。你沿着这条水道直行,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出城了。” 熙谨苦笑道:“我今天真是什么都体验过了,白天倒夜香,夜里钻水道。” 程度也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兄弟你以后必成大器。你出城之后,若有人问你是什么人,你可答:走三江过五海之人,那人自会接应你,把你送回宋国。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熙谨双手抱拳,诚恳地说道:“这次能为被害的兄弟们报得大仇,皆是程兄之功,大恩大德,小弟铭记在心。” 熙谨说着,忽然单膝跪倒。 程度连忙也跪倒单膝,双手托着熙谨的拳头,诚恳地说道:“兄弟你别这样说,你为报同袍之仇,深入敌国,这等仁义和胆识,愚兄我十分佩服。兄弟,愚兄看人甚准,你现在虽然身处卑位,但你有大将之风,假以时日,真的必成大器,到时侯你若再有用到愚兄之处,愚兄定会全力协助。” 熙谨道:“好,你我兄弟有缘再会,兄长保重,小弟告辞了!” 熙谨说完,挺身站起,又向程度一抱拳,然后转身跳入下水道中,沿沟而行,向黑暗深处摸索而去。 程度一直望着,直到熙谨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回去。 第一百零九章:英名远播 熙谨沿着下水道向深处直行,那下水道两旁的墙壁是用石块堆垒而成,所以虽然是夏天,但水道之中仍然显得冰冷阴森。 水流越来越深,刚开始只没及到脚踝,后来到膝盖,渐渐掩到腰腹,最后到胸膛。水流是城市的污水所汇流的地方,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污秽,散发出腥臭难闻的气息。熙谨只能强忍着恶心,摸索着一边的墙壁,在水流中行走着。 渐渐污水掩没了他的脖子,又没到他的下巴,他紧闭着嘴巴,生怕一张嘴就会被灌入污水。熙谨虽然胆识过人,但一个人在深夜行走在下水道之中,也感到有些心惊胆颤,污水下面仿佛隐藏着不可名状的怪物,随时可以把他吞噬。 黑洞洞地水道之中,不时有老鼠和一些不明的动物发出惊悚的尖叫声。 如此在污水中行了不知多久,对于熙谨来说,仿佛趟过了半个世纪,污水渐渐低了,他越向前走,污水越低,渐渐露出了脖子、胸膛、以及腰腹,直到膝盖,两旁的墙壁也越来越宽。 熙谨又行走了许久,终于看到面前隐隐出现一些光亮,那光亮虽然十分微弱,但在熙谨眼中却不亚朝阳初升给他的希望,他知道终于到了下水道的尽头,不由加快了脚步,在污水中趟行着。 那光亮越来越明,终于可以看清,是天上的星月交辉的光亮。 熙谨从下水道中走出来,就到了燕京城外的野外了。燕京城中的污水经过下水道,流出城外,流到郊外的一条河流之中,熙谨走出下水道,就到了河流的边沿。 他趟出河道,走到河岸上,终于脚踏实地了。此时星月光辉,清风徐来,空气中清新之极,他不由长长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就在这时,树丛中的阴暗之处,传来一个冷冷地声音:“你是什么人?” 熙谨一惊,随即明白是来接应之人,当下按程度教他的回答道:“走三江过五海之人。” 那人从暗影中现出身来,借着星月之光,可以依稀看到是一位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 农夫上下打量了熙谨一眼,只是简短地说了句“跟我来吧”,就在前引路。 农夫带着熙谨在野外行走,农夫也不跟熙谨多交谈。熙谨也不多问,两人默默行走,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山林中。山林之中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只有农夫一人居住。 农夫给了熙谨一身干净的衣服,熙谨在院子中用山泉水清洗了身体的污臭,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吃了农夫给他做的野菜稀粥,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只感到从来未有的轻松和舒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熙谨这一觉直到日升三竿,睁开眼睛,暖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简陋的山屋之中,他现在身上还有些酸痛,但却是一种极为舒适的酸痛,心理上也感到十分的放松和惬意,当下懒洋洋地从床上站起,向屋外走去。 农夫已经为熙谨做好了简单的饭菜,又用骡车装了一车时令水果。熙谨吃过饭之后,坐在农夫的骡车上,两人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南行去。 农夫并没有走大道,而是只走小路,燕京周围一带地势平坦,并没有高山峻岭,所以小路也并不难行,而且很少遇到官兵的盘查,就算遇到官兵,官兵也不会注意这两个农夫打扮的人。 农夫和熙谨一直南行,骡车慢悠悠地行着,农夫并不鞭打催行。熙谨大功告成,也不着急回去,坐在骡车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只见沿途之中绿水绕郭,杂花生树,风景甚美。他来燕京的路上,并不是没见过这些风景,只不过那时侯身负重任,没有心情欣赏美景,现在大仇已报,又能平安回去,心情放松之下,就能静下心来欣赏美景了。 眼看燕京如果大好风光,熙谨微微感叹,这原是中华王朝的疆域,现在却伦落为辽国的疆图,难怪父王在世之时念念不忘要收复回来,便是当今皇上赵匡胤也有此念头,但看这里的人民生活之富裕比起宋国还有过之,并不以身为辽民为苦为耻,若是强行收回,一旦发生战争,这些百姓就要受战乱之苦。 想到这里,熙谨心里有些纠结,不知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想法是对是错。但他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他只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宋兵,这种国家大事不能他能决定的,他身为宋国的小兵,只要努力保持宋国的百姓、保卫宋国的国土不被侵略便可,当下他又静静地欣赏起风景来。 骡车行走甚慢,天黑时分,还没出辽国地界。农夫与熙谨当晚在一个宋国探事司的一处联络站歇息。说是联络站,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只不过主人是心念旧国的汉人百姓。辽国的燕京之人,多数都是汉人百姓,虽然有些汉民已经忘掉本属中原王朝,但也有不少百姓还对中华念念不忘,盼望有一日能回到故国,所以宋国探事司在辽国的探子,网罗的多数是辽国的汉民。 第一天一早,农夫和熙谨又继续赶路,行走到下午时分,终于来到宋辽边界线。这里的边界线地处偏僻,并无宋辽两国的官兵把守,也没有明显的界牌划分,只不过这里居民很少,有些荒凉。 农夫和熙谨进入宋国地界,来到一处探事司的联络站,农夫就赶着骡车回转辽国了,熙谨跟着宋国的人向易州赶路。 这次来接应熙谨的是两位健壮的宋兵,虽然是平民打扮,但身手矫健有力。进入宋国之后,再无顾忌,三人各乘一匹快马,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就赶到了易州的巡检府。 熙谨刺杀周刚成功的消息,早有探事司的人飞鸽传书,把消息传到易州。郭进听闻大喜,待熙谨一到,立即大展筵席,召集大小将士,为熙谨接风洗尘,同时庆功。 熙谨在庆功宴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不但郭进对熙谨大力赞扬,就算是别的军官,也都夸奖熙谨的英勇胆识。 郭进在酒宴之上,就当场宣布熙谨升为牛头集兵营的都头之职,掌管一百兵马的都营,成为易州军界最年轻的军官。熙谨还想拒绝,郭进却不容拒绝,并说这是他应得的,熙谨也就不再推辞。 熙谨深入辽国燕京刺行周刚,为兄弟们复仇的壮举,在易州地界大为传扬,军界之中人人敬佩,百姓更是视为英雄,年轻男丁纷纷到牛头集来投军,熙谨的都营中之中,很快就接近二百兵马,远远超过别的都营的人数和配备。 熙谨回到兵营之后,即在纪通和牺牲兄弟们的坟墓前,告慰众兄弟的在天之灵,大仇已报。从此之后,熙谨带领牛头集兵营的官兵,加强操练,养精蓄锐。 第一百一十章:相认父子 熙让带人赶回留守府的时侯,夜色已深。 韩匡嗣得到周刚被刺身亡的消息,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愤恨,一边下令严查凶手,一边令人好生安葬周刚,抚恤家属。 得到消息的燕京城军营的将领们,纷纷连夜赶到留守府,向韩匡嗣请战,他们都认定周刚是被宋国派来的刺客所杀,所以义愤填膺地请求韩匡嗣连夜调遗兵马,突袭宋国的兵营还以颜色。这些请战要求都被韩匡嗣制止,并且严令如果有人私自带兵侵袭宋国,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众将领虽然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愤然散去。 纷纷扰扰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各将领才渐渐散去。 熙让一直陪侍在韩匡嗣的身侧,各将领的义愤和韩匡嗣的消极应对,他都看在眼中,但却没有进言,一来他只是卫兵队长,并不是统领将士冲锋陷阵的军官,无权要求请战,二来他感觉刺杀周刚的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弟弟,若是为此开战,那就是与弟弟做对,所以他一直没有说话。 众将领散去,天色也已经朦朦亮了。韩匡嗣感到很是疲倦,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他脸色沉郁,默默从大厅的虎皮椅上站起身,从后厅向后院走去,身影甚是落寞。 熙让默默无语,跟随在韩匡嗣的身后。韩匡嗣知道熙让就在他身后,但没同他交谈,直到韩匡嗣走进自己的院子,熙让为了不打扰韩匡嗣休息,默默站下脚步的时侯,韩匡嗣才回过头来。 韩匡嗣看着对他一脸关切的熙谨,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说道:“累了吧?” 熙让道:“小的不累,小的只恨不能为大人分忧。” 韩匡嗣笑了笑:“你很好!隆运,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韩匡嗣向前走去,熙让跟随在后,跟着韩匡嗣进了书房。 韩匡嗣坐到一张椅子上,说道:“把门关上。” 熙让把房门关上,站在韩匡嗣的面前。 韩匡嗣指着对边的一张椅子:“你坐吧。” 熙让连忙说道:“在大人面前,哪有小人坐的道理。” 韩匡嗣笑了笑,道:“我让你坐,你就坐吧。” 熙让这才坐下来,态度恭谨。 韩匡嗣凝望着熙让,缓缓说道:“隆运,你从来没在我面前讲起你真正的身世……” 熙让一惊,刚要站起身,又被韩匡嗣伸手阻住,熙让只得又坐了下来,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韩匡嗣继续说道:“你虽说你的父母是辽人的猎户,但我观你言行举止,绝不是猎户家的孩子,你一定出身于名门望族,可能家逢巨变,才流落江湖,被猎户家收养,我猜得可对?” 熙让点点头:“大人神机妙算,小的……” 韩匡嗣摇摇手道:“以后你在我面前,不必卑称自己。” 熙让道:“谢大人。大人,我的确不是猎户家的孩子,他们只是我的养父母,我的家乡是大周国,也就是现在的宋国。至于我的身世,还请大人原谅,我还不能对您说出实情,如果大人不相信我,随时可以赶我走。” 韩匡嗣道:“赵匡胤夺取大周江山,很多周国将军不服,起兵征讨,都被赵匡胤打败,你也许就是这些将军家的后人。周国与辽国曾经多年战争,周国的很多将军都与辽国打过仗,你现在身在辽国,不说出你的身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个我理解,你有你的难言之隐,若是你自己不肯说,我绝不强迫你。隆运,你是个好孩子,虽然你隐藏身世,但我不糊涂,能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待我。” 熙让道:“大人,请恕我直言,我愿意跟随大人,刚开始是为了报答韩公子,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不在了,我想回报给大人,后来跟随大人时日久了,大人才德兼备,使我真心折服,甘心追随大人,以效犬马之劳,只恨我能力低微,不能报效大人。” 韩匡嗣笑了笑,说道:“上次要不是你,我的命就留在宋国了。”忽然伤感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你刚说到我的孩儿德让,我有四个孩子,德让是我的二儿子,他还有一个大哥,却极不成器,两个弟弟年龄尚小,只有德让随侍在我身边,最得我心,可惜天妒英才……” 熙让忆起韩德让,心中也是一阵伤感,想劝慰韩匡嗣几句,但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不语。 韩匡嗣望着熙让,说道:“隆运,你和德让很是相似,我不是说你们相貌相似,而是说你们气质相似,你们都有一股恃才傲物的狂劲,也都极为聪明,我经常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隆运,我想收为你子,你可愿意?” 熙让先是一怔,随即一惊,不由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怔怔地望着韩匡嗣,只见韩匡嗣的脸上,表情极为凝重,目光慈祥温和,望着他的目光中带有恳求之色,好似生怕他会拒绝。 熙让心中又温暖又是伤感,当下双膝跪倒,诚恳地说道:“蒙大人不弃,我感激不尽,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熙让跪倒在地,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韩匡嗣坐在椅上,受了熙让三个响头,自此二人成为父子关系。 韩匡嗣待熙让叩了三个头之后,他起身双手把熙让扶起来,看着熙让的眼睛,说道:“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啦!” 熙让道:“爹!” 熙让的这一声“爹”的称呼之中,带着孺慕和亲近。他的父皇柴荣在世之时,他年纪尚小,而且柴荣长年在外征战,父子之间散多聚少,他只记得父皇的英伟身影,对父子之间的亲近却记得不多。他那辽国父亲虽然待他甚好,但辽国父亲只是猎户,只能教他打猎,不能给他更高层面的认知,他对辽国父亲更多的只是亲近而无崇拜。 但韩匡嗣则大为不同,韩匡嗣身为燕京留守,不但是辽国中汉军的重臣,而且文武兼备,胸襟见识超越常人,熙让在其身上学到很多知识,甚至他从韩匡嗣身上看到昔日父皇的影子;而同时,韩匡嗣在熙让身上也看到了儿子德让的影子,对他无形中显得亲近,看着他的目光也是慈爱多过严厉,所以这些时日,熙让已经不知不觉中把韩匡嗣当成父亲看待了。 二人成为父子,即是各自寻找心灵的慰藉,也是无形中有了父子般的亲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付以重托 二人又重新落座,他们已为父子,无形之中更显亲近,语题也逐渐深入。 韩匡嗣道:“隆运,你可知道咱们韩家的家世?” 熙让恭谨地说道:“孩儿在燕京这些时日,对家世也略有所闻,但还不甚知之。” 韩匡嗣道:“你的祖父名讳韩知古,他老人家是蓟州玉田人,原是奴仆,被淳钦皇后带入皇宫,得到太祖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得升高官,所以我们韩家虽是汉人,但历代深受辽帝大恩,不得不全力尽忠,以报皇恩,南方宋国虽是汉人政权,但只要为父镇守燕京一天,宋国但休想从辽国手中抢走燕京。” 熙让道:“父亲放心,孩儿与赵匡胤誓不两立,绝不会做出损害辽国的行为。” 韩匡嗣点点头,说道:“为父就是对你放心,才对你说这些话。你可知道,当今圣上是哪位?” 熙让道:“这个孩儿知道,当今辽帝尊号为天顺皇帝,乃是大辽建国之后的第四位皇帝。” 韩匡嗣叹道:“大辽的太祖和太宗皇帝,皆是雄才大略,一代英杰,奠基了辽国的疆图,便是世宗皇帝虽然武功比不上太祖太宗,但世宗性情宽厚,识人善用,安疆保土足矣,只可惜死于叛臣之手,后众臣拥立了现在的天顺皇帝,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熙让道:“孩儿听说这天顺皇帝不理朝政,整日价只知昏睡。” 韩匡嗣叹道:“若是只知嗜睡,倒也罢了,可他不只是昏睡,而且性情残暴,喜怒无常,赏罚无章,经常无原无因杀人取乐,一时兴起,就提拔无才无德之人,德才兼备之士却不得重用,朝中上下,一片怨言。现在的朝政,或不是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太尉萧思温大人极为维持,只怕不等别的国家侵略,大辽就要分崩瓦解,国将不国了。为父多次上表请求对宋作战,都被天顺皇帝视而不见,所以说,只要天顺皇帝在位,咱们休想与宋国交战,更无论为德让与周刚报仇了。” 熙让道:“那父亲您意欲何为?” 韩匡嗣双眉紧皱,说道:“你可还记得上次的钦差大臣女里?” 熙让道:“孩儿记得。” 韩匡嗣压低声音:“女里来的时侯,给为父带来了一封密信,这封密信是萧思温大人所写,信上的内容,是邀我一起商议……罢黜当今皇帝……” 最后这几句字,因为事关极大机密,韩匡嗣声音压得极低,但是近在眼前的熙让,也是刚刚听闻。 熙让大吃一惊,罢黜当今皇帝,那可是发动政变,是历朝历代最为严重的政变了。 熙让吃惊地问道:“父亲您是如何打算的?” 韩匡嗣皱紧眉头,说道:“为父一直犹豫不决,若是为了大辽的千秋基业,罢黜昏君,另立明君,是最可行的方法,但万一失败,我们韩家就要被诛灭九族,名声扫地。” 慈事体大,熙让一时不知怎么进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孩儿听说那位萧思温大人,乃是太宗的附马,当今皇上是太宗的长子,萧思温大人应该是皇上的妹夫,皇上是萧大人的内弟,他们乃是至亲,萧大人怎么会想着罢黜内弟的皇位?” 韩匡嗣道:“不错,萧大人是皇上的妹夫,而且很得皇上的信任,若是他安份守己,足以保住荣华富贵,可他甘愿冒险,拼着满门老小的性命来做这件事,正是为了大辽国的千秋大业,不得不为。” 熙让虽没见过那位萧大人,但听闻此言,不禁对其十分佩服,说道:“这位萧大人真是国之栋梁!” 韩匡嗣道:“前些日子,为父一直思前想后,举棋不定,正是想到了萧大人,才下了这个决心,萧大人能赌上身家性命,我韩匡嗣为了辽国的基业,便是舍得韩家一门老小的性命,也只能在所不惜了。” 熙让敬佩地说道:“父亲为了国家,舍弃小家,孩儿佩服!” 韩匡嗣道:“只是为父虽然下了决心,但此事乃是灭门之祸,事成之前,必须秘密进行,为父身为南京留守,不得朝廷宣召,不得擅离南京,所以无法亲自前去上京,与萧大人商议此事,只能派一位为父信得过的人,全权代替为父,进京参与此事。” 熙让道:“父亲打算派何人前往?” 韩匡嗣道:“此人不但要深得为父信任,而且要有勇有谋,精明干练。”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德让孩儿还活着,他是不二人选,可惜他死在宋人之手。周刚与德让情若手足,又对我最为忠心,只可惜他脾气暴脾,有勇无谋,但为父再也找不到比周刚更为忠心之人。这次周刚突袭宋国闯了大祸,为父关他一个月,就是想煞煞他的脾气,收收他的性子,然后再派他到上京,代表我参与此事,可惜,他又被宋人暗杀了……” 熙让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只是问道:“难道偌大一个燕京城,数万将士,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韩匡嗣盯着熙让,缓缓说道:“有,就是你!” 熙让说道:“只要父亲需要孩儿,孩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凛然不惧,只是担心孩儿无能,不能担此重负,连累了父亲大人,破坏了整个计划。” 韩匡嗣道:“孩子,我留意你很久了,你不但机智勇敢,而且精明干练,燕京城的将士虽多,但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你现在虽然年幼,但假以时日,成就当在为父之上。若是你愿意前往,为父愿意把身家性命,交在你的手上,若是你不愿前往,此事就当为父没有说过,咱们父子照常过活。” 熙让的心思极为玲珑剔透,韩匡嗣先是认为他儿子,然后再付以重托,难免说明韩匡嗣对他虽然亲近,却也有利用他的心理,但韩匡嗣把如此重大的任务交托给他,虽有利用他之嫌,但也是对他的极为信任和器重,要知道事情若是败露了,韩家满门会皆被抄斩,如此身家性命攸关的机密任务交托他,还不是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吗? 熙让想到这里,胸中热血沸腾,又站起身,双膝跪下,凝重地说道:“只要爹爹信得过孩儿,孩儿愿意前往!” 韩匡嗣双手把熙让扶起,说道:“孩子,起来吧,有你这句话,为父就放心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龙种骏马 两人又重新落座。 韩匡嗣沉吟了一下,说道:“隆运,因为你很快就要进京了,为父不知道萧思温大人会对你如何安排,所以,你我为父子一事,暂时不要外宣扬,等你见了萧大人,他自有安排。” 熙让道:“我到了上京,先去见萧大人吗?” 韩匡嗣点点头:“不错,你先去见萧大人。萧大人聪明才智远在我之上,又是这件事的发起人,你一切听他的命令行事即可。” 熙让道:“孩儿省得了。” 韩匡嗣道:“你进京的时侯,我会写两封信,一封是交给萧大人的,讲明你是我的全权代理人,见你如见我,他自会善待与你。还有一封是写给你母亲的,如果萧大人同意你在上京使用韩家的名号行事,你就去家中拜见母亲,亲近你兄长弟弟。” 熙让道:“是。” 韩匡嗣原为上京留守,调任南京留守不过两三年的光景,他只带了次子韩德让到燕京,家眷都留在上京,韩德让一死,燕京城中没有一位亲人,所以他虽位置燕京留守,表面风光无比,其实是位寂寞的老人。 韩匡嗣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说道:“折腾一夜了,你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有事我会令人叫你。” 熙让道:“父亲您也休息吧,孩儿告退了。” 熙让向韩匡嗣辞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一时心潮起伏,难以入睡。他回首往事,不禁感慨万千,他原是大周国的皇子,却落魄江湖,被辽国的猎户收养,辽国的父母被宋兵所杀之后,他成为辽国的小兵,却没想到今日又成为燕京留守大人的儿子。 “留守大人之子”这个身份虽然显赫,但比起他原来的大周国的王子的身份,还是差得远了,可这毕竟是登上权力的最重要的一个台阶。他素有雄心壮志,一心要带兵打回宋国,夺回大周的江山,但他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辽兵,无权无兵,要想实现这个愿望,那是千难万难,但现在他是留守大人的儿子,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向权力的巅峰又近了一大步,只要他能帮助韩匡嗣做成这件事,韩匡嗣就会名正言顺的认他这个儿子,留守大人之子的身份将是实至名归。 他一向傲骨铮铮,并不是为了得到权力才乱认父亲,辽国父母待他甚好,他是甘心认为父母,韩匡嗣虽然是他成功的一个关键,但若是韩匡嗣待他不好,他也绝不会认其为父的。 他在辽国生活八年之久,足迹都在燕京一带,从来没到过上京,不知上京如何,这次去上京,更不知道会发什么事,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转变。若是成功,他便是留守大人之子,假以时日,也许能成接替父亲,成为燕京留守,手握重兵,再想与宋国交战,甚至带领军队挥兵南下,夺取中原江山,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不成功,那么,不但韩匡嗣一家被抄斩,他只怕也难逃一死。但成大事者,总要要冒险的,他决定赌上一赌,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不辜负韩匡嗣所托。 想到这里,熙让又是亢奋又是紧张,过了许久,才终于朦胧睡去。 熙让一觉醒来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熙让起床之后,去向韩匡嗣请安,得知韩匡嗣前往周刚的府上参加周刚的葬礼,亲自吊唁周刚,已经去了多时。 熙让吃过午饭,在府中信步而行,想到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三四个月,不免有些不舍。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极为雄浑却又有些稚嫩的马嘶声,不由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亲兵牵着一匹红色小马走了过来。 那红色小马看起来齿岁尚幼,但已经具备神骏的体格,行走踏步之间,有如行云流水,极具美感。 熙让见过无数战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红马,不由心中欢喜,凑了上去,伸手去抚摸这小红马的律动的肌肉和长长的鬃毛,拍着它的脑袋。 这小红马是位小母马,性子十分温顺,有人来摸,它并不暴怒反抗,反而把脑袋直向熙让怀里蹭动,显得十分亲近,熙让更是喜欢,爱不释手。 这时,别的亲兵也看到那匹小红马,纷纷凑了过来夸赞,又有人问牵马亲兵这是谁的马。 亲兵笑道:“这是一位长白山的参商送给咱们留守大人的礼物,今天上午刚刚送到。据说这马是长山马上的野马,那参商在长白山上采参的时侯得到的,本想留着自己用,但因为他的山参要运向宋国,必须经过咱们燕京,所以忍痛把这匹马送给咱们留守大,好给他行个方便。” 众亲兵正在赏马之时,韩匡嗣带着几个亲兵回来了,看到这边热闹,但信步走了过来。众亲兵看到留守大人来了,纷纷上前行礼。 熙让也上前行礼,并不以父子之礼,仍以下属之礼。韩匡嗣看了熙让一眼,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但随即韩匡嗣也被那匹漂亮的小红马所吸引,上前抚摸那匹小马。那牵马亲兵又向韩匡嗣讲述了一遍小红马的来历。 韩匡嗣道:“怪不得如此神骏,原来是长白山的野马。据说长白山有一种野马,乃是龙与马交配所生,神骏无比,骑上之后如履平地,可以日行千里,这种神话当然不可信,但观看这匹马的格骨神韵,也不一定全是妄言乱语。” 韩匡嗣说到这里,看到熙让看向小红马的目光中,满是欢喜溺爱之色,他微微一笑,话头一转,说道:“隆运!” 熙让连忙从小红马上收回目光,恭敬地说道:“小的在。” 韩匡嗣道:“上次你在宋国救了我,我还没赏赐于你,今日便把这小红马赏赐给你吧。” 此言一出,众亲兵望着熙让的眼光,全都是羡慕妒忌之色。 熙让心中大喜,但仍然谦让道:“小的保护大人,乃是职责所在,如何敢受大人如此重赏。” 韩匡嗣道:“你不必谦让了,这是你应得的。以后你们记住,本将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众亲兵听了,都更坚定了以后奋勇争先的决心。 熙让单膝跪倒,抱拳行礼,大声道:“谢谢大人赏赐!” 韩匡嗣一笑,说道:“起来吧,你跟我来一下。” 韩匡嗣说完,转身向前行去。 熙让站起身,把小红马交给亲兵看守一下,他跟随在韩匡嗣身后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北上上京 熙让跟着韩匡嗣来到书房,韩匡嗣屏退左右,只留熙让一人。 韩匡嗣交给熙让一个蜡丸,郑重地说道:“孩子,这里面是为父写给萧大人的密信,你好生收藏,必须见到萧大人之后,亲手交给他,他自会为你安排一切。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宁可把这密信毁掉,也万万不可落在旁人手中。” 熙让双手接过,珍重地放下怀中,说道:“请父亲放心,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韩匡嗣又看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为父写给你母亲的书信,若是萧大人同意你以咱们韩家的名义行事,你去拜见母亲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她,她会待你如亲生之子。” 熙让接过书信,珍重地收藏好:“孩儿明白了。” 韩匡嗣道:“你母亲贤惠淑德,会待你甚好,你三个弟弟虽然年龄尚幼,但也能看出心性淳厚,自会与你相亲,只有你的大哥,性愚而贪,你且不可与他过于亲近,凡事不必与他商议,自行决断即可。” 熙让道:“孩儿省得了。” 韩匡嗣又递给熙让一包碎银,说道:“这是五十两碎银,足够你在路上的用度。到了京城之后,钱财方面萧大人帮你打点一切,咱们家中也有足够的银两供你使用。若不是担心你孤身一人行路,钱多了反而容易招贼,为父便多给你一些了。” 熙让道接过银两放好,说道:“这些足够孩儿用得了。” 韩匡嗣道:“你这次进京,事关机密,不要以留守府的身份行事,所以一路之上,不要住在官府的驿馆,只在民间的客栈住宿即可,另外,与官府中人要少接触,最好不要接触,更不要贪杯饮酒,以免误了大事。为父知道你生性谨慎,但事关重大,为父不得不再三叮嘱。” 熙让道:“孩儿会严格控制自己,请父亲不必担心。父亲大人,我什么时侯动身?” 韩匡嗣道:“你回去收拾一下,便可动身。你自己便去,也不必来向为父辞行了。孩子,你一路多保重!” 韩匡嗣最后这句话,说得真情流露,关心倍至。 熙让心中感动,想到分别在此,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心中也感凄然,望着韩匡嗣道:“爹,以后孩儿不在您身边,您自己多保重,孩子走了!” 熙让向韩匡嗣跪倒,叩了三个响头,这才挺身站起,走了出去。 韩匡嗣望着熙让的背影,眼眶中缓缓流出泪来。 熙让出了韩匡嗣的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服,用一个包袱包了,又把银两放在包袱之中,把蜡丸和书信贴身放在怀中,把包袱向背上一系,把宝剑悬在腰间,想了一想,又把长剑放下,取了一把短剑放在腰间,用衣角遮住,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自己住过几个月的房间,转身走了出去。 熙让到院中牵了韩匡嗣刚赏给自己的小红马,配上马鞍,便走出留守府。走了府门,骑在马上,回头望了望留守府的大门,心中颇为不舍,但随即又下了决心,一拍小红马的马臀,向北城赶去。 这小红马果然神骏之极,熙让骑在马上,如履平地。熙让心中爱之,也不舍得打马催行,信马由缰而行。不久之后,即出了燕京的北城门。 出了城门之时,太阳已经西斜。熙让沿着大道而行,优美的风景很快便驱散了他别离的忧伤,他骑在马上,欣赏着沿途的美景,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暂时抛开茫茫的前程,享受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 熙让素爱洁净,又喜著白衣,此时他白衣如雪,胯下骏马,又长得丰神如玉,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频频望来,目光爱慕之极。 行了不过一个时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此时还没出燕京的辖地。 熙让便在路边的一家客栈住下来。他谨记着韩匡嗣的叮嘱,在客栈之中,即不与人交谈,也不饮酒,只点了两道精美的饭菜,要了个上好的单间。他自小绵衣玉食,后来流落江湖,落魄在猎户家中,虽然饭菜简单,但肉类繁多,他也没受什么委屈,后来在留守府中,伙食自不会差,现在他行走江湖,虽然有意低调行事,但这享受生活的习惯却一时更改不了,更何况现在钱财充足,足够他宽裕得花费到上京。 吃过饭后,熙让叫店伙计把洗澡水端到他的客房,清洗身子之后,便合衣躲在床上,把包袱放在枕边,把短剑放在枕头下面,以防万一有事可以迅速应变。 一夜无事,熙让一觉睡到自然醒,在客栈吃过早饭之后,又继续赶路。韩匡嗣没有给他规定赶到上京的日期,他也乐得逍遥,并不催马赶路,只是徐徐而行,尽情地欣赏着北国风光。 他自小居住在中原,长大后虽在燕京生活多年,但燕京的地理风光和中原相差无几,现在向北而行,渐渐深入辽国的腹心,地势越来越险峻,山越来越高,水越来越深,与中原的区别越来越明显。前几天的行程之中,汉民还占多数,但越向北行,汉人越来越少,北方的异族越来越多,无论是房屋还是人们的服装,都与汉人大为不同,语言也越来越多样,熙让虽然精通契丹语,但还是有不少的语言他也听不懂。 熙让自小在皇宫之中,听到得全是诋毁契丹的事情,什么契丹人是未开化的野民,茹毛饮血,残无人性,什么契丹之地是穷山恶水,遍地荒芜,但此时正值盛夏,一路行来,契丹之地虽与中原风光有异,但却也是遍地鲜花,土地肥沃,时而是高山峻岭,房屋隐现其中,时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羊肥马壮,处处风光,哪有半点荒凉之色? 熙让不禁苦笑,原来南国的汉人都是在丑化契丹人,这辽国虽然有些地方比不上中原,但也有很多地方比中原更为优越,便是疆图之广大,便比宋国大了一倍有余。 第一百一十四章:调虎离山 此时辽国的疆域之在,堪称世界之最,疆域东北至今天的库页岛,北至现今蒙古国的色愣格河、石勒喀河一带,西到阿尔泰山,南部与宋国交界,真正称得上“幅员万里”。 辽国共有五所京城:上京、中京、东京、南京、西京。上京临潢府,在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一带,中京在大定府,在今内蒙古宁城一带,东京在辽阳宁,在今辽宁省辽阳一带,西京在大同,即今天的山西省大同。南京析津府,又称燕京城,即现在的北京。 五京之中,只有上京为首都,其它四京都为陪都。 熙让沿着大道一路向北偏东赶路,准备取道中京,再到上京。中京距离燕京不到一千里路,熙让又不着急赶路,一日只行二百里左右,赶到中京用了五六天的时间。 中京虽然号称中京,但位置还在辽国的南方,城郭比起燕京尚有不如,却也自有其辉煌之处。 熙让在中京逗留了一天,简单的游了游当地的名胜古迹,也没什么好玩之处,比起宋国的首都汴梁不可同日而语,当下又出了中京,继续北行,向上京赶路。 出了中京之后,又是一番景象,从燕京到中京,还有繁华之处,虽然比不上中原地带,但也不逊色多少,但出了中京北行之后,人烟渐渐稀少,汉人已几不可见,草原却越来越多,虽然看似壮观,却已有空旷之感,幸好时值夏天,鲜花野草遮着地表,还不至于显得荒芜苍凉。 中京距离上京,有一千多里,虽然是通京大道,但道路却越来越崎岖难行,不但道路两旁的房屋渐少,而且望眼望去,远处也是人烟稀少。空气也渐渐凉了起来,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竟然有些凉寒侵人之意。 熙让又行五日,询问了一下路程,距离上京不过二三百里,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便到,就算是按绺徐行,也不过两日路程。 这一天,熙让只顾着欣赏这北国风光,竟然错过了宿头,等他醒觉之时,夕阳西沉,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看看路边,竟然没有客栈的影子,向远处望去,只见草原一望无际,并无炊烟升起,想找个牧民留宿也不可得。 熙让无奈,又感到腹中饥饿,只好催促小红马,向前急行,终于半个时辰之后,远远望见路边有一家客栈。 熙让来到客栈之前,跳下马来,店伙计早迎了上来,接过小红马自去喂草料,熙让向客栈的大堂走去。 大堂之中灯光通明,有不少行路的旅人正在吃饭,人声喧哗,雾气缭绕,十分热闹。 熙让来到柜台前,先订了一间单独的上好客房,又点了两道精美的菜肴,然后向大堂走去,看看大堂之中的偏桌尚有一个空位,他向空位走去。 大堂中的角落中有一桌客人,有三个客人围坐着吃饭,这三个客人都没喝酒,桌上只摆了饭菜饭菜,他们的目光不时在大堂中的客人的身上溜来溜去,眼神阴沉。熙让一路行来,虽然颇有风尘之色,但气宇轩昂,风度不凡,他一进入大堂,那三个客人就盯上他了,他们相互之间递了个眼色。 熙让并没注意那三个客人,自己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店伙计先送上来茶水,很快又端上来饭菜,熙让早感饥饿,当下吃了起来。 熙让很快就把饭菜吃完,挺身站起,准备回客房休息。他要走到大堂门口,必须经过那三个客人的桌位。熙让刚走到旁边,其中一个客人忽然站起身,一转身,跟熙让撞了个满怀。 就在此时,熙让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到那人的手好像向他背上的包袱摸了一下,他立即警惕起来,迅速一手把那客人推开,瞪着那客人喝道:“你想干什么?” 那客人连忙陪笑,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没看到您,冲撞了您,您别生气。” 另外两个客人也连忙站起身,替同伙陪不是。 熙让听这三人的口音竟然是汉人,当下气消了一半,又认为那人也许是无意中碰到了自己的包袱,并没伸手进去,不能说他有偷盗的嫌疑,当下也不再计较,便向大堂外行去。 自有店伙计引熙让到了客房,熙让又赏了店伙计两个铜板,叫店伙计把洗澡水端到客房。 店伙计把洗澡水端到客房,转身向门外走去。熙让跟在后面,准备等店伙计走后,他把门闩上。 店伙计走到门口,却忽然站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熙让,显得欲言又不止,犹豫不决。 熙让有些好奇,问道:“还有事吗?” 店伙计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客官,您小心看好行李,别被贼人偷去了。” 熙让一笑,这一路行来,他并没遇到盗贼,所以也不以意,但还是感激店伙计的提醒,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熙让又赏了店伙计两个铜板,便把门闩上,开始擦洗身上。 熙让洗过澡之后,便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熙让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低微的声音惊醒,他悚然一惊醒了过来,连忙挺身从床上坐起,伸手从枕头下面取出短剑握在手中,凝神仔细聆听。 声音是从房门处传来的,熙让借着院子中大灯传来的光线,凝神望去,只见门闩正在轻轻向一边移动,显然是门外有人用尖刀插进来,拨动门闩,想偷溜进来。 熙让数历生死,早就艺高人胆大,对这种小贼并不放在心上,他打算活捉这个不长眼的小贼,好好教训一番。他轻轻起身下床,蹬上鞋子,握着短剑,悄悄走到门后,准备那人打开门闩之后,他来个突然袭击,抓个正着。 但外边那人也十分机警,熙让的脚步虽轻,那人仍然有些警觉,熙让刚走到门口,外边的声音忽然停了,门闩也不再移动,显然那人停手了。 熙让又等了片刻,门闩仍然没有动静,他知道外边的人已经觉察他了,他也不再躲藏了,当下拉开门闩,手执短剑护在胸前,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人影在走廓的尽头处晃了晃,就不见了。熙让好玩之心大起,当下快步追赶过去,但却没有再看到那人。 熙让心头疑惑,在院子中又找了一番,仍然没有发现有人影。此时已经深夜,客人都已经睡下,偌大的客栈院子中,并无人迹。 熙让只好作罢,转身向客房走去,只是可惜今日没有一展身手,抓个窃贼取乐一番。 熙让走到客房门口,看到门口敞开着,他心中忽然一凛,脸色大变,意识不对,连忙快步跑进客房,只见床上的那个包袱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赖帐逃逸 那包袱之尚有二三十两银子,一路行来,他虽然并没委屈自己,但仍花费不到一半,现在却分文不剩了。剩余熙让暗暗恼怒自己,自己毕竟还是江湖经验太浅,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有人故意把他引开,然后其同党进入他的客房把包袱偷走。他一边恼恨,一边伸手入怀,摸了摸贴身珍藏的蜡丸和书信,幸好这两样东西没放在包袱里,不然被别人偷去,不但没有信物无法去见萧思温大人,蜡丸中密信的内容若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熙让惊出一身冷汗,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沿上,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做。他刚才被人引出去,那人很快就不见了,而且又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他的房间,这说明盗贼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这个团伙的人也住在这个客栈中,所以才能迅速消失令他无法寻找。 熙让本想挨个房间去搜索盗贼,但如此一来,难免把事情闹大,说不定还会惊动官府,他现在可不想跟官府打交道,所以只能吃个这个哑巴亏了。 熙让越想越气,越想越恼,一会咒骂盗贼,一会又暗骂自己愚蠢,忽然他又想到一件事,他昨晚订房间的时侯,只付了一部分订金,明天离店结帐的时侯,还要再付一些余额和马料费,才算是结清了,他现在身无分文,哪里还有钱结帐?若是没钱结帐,店家闹将起来,把他揪送官府,又是一番麻烦。 熙让想到这里,无奈之下,只好决定偷偷离开。他一向自负自傲,却没想到今日却要做个赖帐之人,偷偷溜之大吉。 他现在已经身无长物,当下把短剑插在衣内,走出客房,只见客栈的院子中耸立着一个长长的木杆,一盏气死风灯正在杆顶随风摇晃。 院子中并没有人,静悄悄地,后院的马廓中偶尔传来几声马的喷鼻声音。熙让贴着墙根,悄悄向马廓走去,他现在仿佛做贼一样,担心被店家看到。 熙让到了后院,看到自己的小红马正栓在马廓下,与别人的骡马栓在一起。熙让悄悄走近小红马,小红马看到主人,亲昵地把脑袋向他怀里拱。 熙让轻轻拍拍马头,示意小红马禁声,小红马好似懂得主人之意,并不嘶鸣。熙让解开缰绳,牵着小红马,蹑手蹑脚走出马廓,向前院走去,小红马也懂事地放轻四蹄,跟随熙让的身后。 熙让刚走出后院,向前院走去,前院和后院有一条通道,眼看熙让就要走出通道,忽然一个店伙计抱着一堆草料,从通处那端出现,与熙让打了面对面。 熙让一下子僵在那里,只感到全身一阵阵燥热,十分尴尬。他大半夜的溜进后院牵马而行,明显就是想赖帐偷溜,而这个店伙计正是给他端洗澡水,并提醒他注意防贼的那个人,不久之前,他赏钱给那店伙计的时侯,可是一付高高在上的姿态,想不到现在却被人家抓个正着。 熙让一直手足无措,怔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店伙计,不知如何是好。 那店伙计看到熙让的时侯,也是一怔,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同情之色,眼光一转,好像并没看到熙让,抱着草料,身子一侧,从熙让旁边走过,径直向后院走去。 熙让一怔,随即心中大为感动,知道那店伙计对他视而不见,并不是轻视他,而是故意要放他走。 熙让也不敢再多逗留,牵着小红马向前院走去,来到院门后,他悄悄拔下大栅栏上的木闩,把院门打开一条缝,牵着小红马出了院门,这才纵身上马,策马而行。刚开始还不敢太快,免得蹄声惊动了店家,行了一程之后,这才纵马狂奔,一口气奔行了二三十里路。 这时,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之色,天色渐渐泛亮,晨风吹来,微微有些寒意。 熙让回头一望,见并无人追来,这才放慢速度,缓缓而行,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由苦笑起来。 他的钱财被偷之后,只顾想着赖帐溜走,没有细思其中道理,现在骑在马上,凉风一吹,脑子清醒了许多,这才慢慢思索起来。 那店伙计晚上提醒过他注意防贼,说明店伙计知道他已经被贼人盯上了,或者是那店里经常有客人被偷,若那客栈不是黑店,便是客栈中的客人之中有盗贼,店伙计惧怕盗贼的报复,所以不敢对他说明真相,只能暗中提醒,可他却没在意。 熙让忽然想到在客栈大堂的时侯,那与他撞了个满怀的客人,那三人獐头鼠目,目光阴险,不似好人,而且还碰过他的包袱,说不定就是在摸索他的包袱中是否藏有银子,一摸之下确定的确藏有银子,然后趁半夜时分对他下手,三伙合伙做案,有人引开他,有人进屋去偷包袱。 熙让越想越觉得那三人可疑,本想转身回去寻找那三人,但看看天色已亮,那三人得手之后应该已经离开了,他又去哪里寻找?只怕他一回店,还没找到那三人,先被店家索要房费,可就说不明白了。 熙让自负英雄盖世,英明神武,却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中了几个小贼的道,感到又是窝囊又是憋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吃个哑巴亏,继续向上京赶路。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幸好估算一下,距离上京也不过一百多里路,不吃不喝,天黑时分应该可以赶到上京。 熙让骑马而行,行到近午时分,只感到又渴又饿,他还不知道饥饿竟然这般难受难熬。若是在荒效野外,倒也罢了,偏偏现在已接近上京,路边的客栈和饭馆渐渐多了起来,饭馆中的香味传到熙让鼻子中,更他感到饥饿难忍,但他却无钱消费,不能进去大吃一顿。他生性高傲,要他向人乞讨,那是万万不肯的,而去吃霸王餐,他也放不下这个身架,所以只能硬捱着向前行路。 又行了一程,胯下的小红马也已经疲惫了,熙让便纵身下马,离开大道,走到路边的草地上,那里有一条小溪,熙让便放开马缰,任小红马自己去饮水吃草,他自己也来到溪边,捧了溪水大口的喝着。 熙让喝了很多水,暂时压抑住腹内饥饿的感觉,便坐在溪边,双手抱膝,望着小红马在不远处悠闲地啃着青草。 这时,大路上传来了几声马嘶,熙让无意中转头望了望,只见有三匹健马正自南向北而行,马上的三个乘客,却正是偷他银子的那三人。 熙让立即挺身跳了起来,大喝一声:“喂,你们站住!” 第一百一十六章:白桦林 熙让本来只是怀疑那三人偷了他的银子,并无证据,所以他叫喊这一声,是想试探一下那三人的反应。那三人却是做贼心虚,看到熙让忽然在路边出现,三人脸色一变,相视一眼,然后快马加鞭向前直冲而去。 熙让现在可以肯定那三人就是盗贼,当下跳上小红马,奔上大道,向那三人追赶过去。 三匹马在前面狂奔,后面一匹小红马在后紧紧追赶,大路上的行人车辆纷纷避让,惊讶地望着他们。 熙让的小红马神骏之极,没过多久,就与前面的马匹拉近了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不到二三十丈的距离了。 那三人回头一望,脸色大变,为首一人忽然一拨马头,离开大道,向路边的草地奔去,另两个人紧紧跟随在后。 熙让一勒马缰,也下了大道,奔向草地,紧紧咬住三人不放。 双方在草原中又奔行了二三里多路,距离又拉近不到三五丈远,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一人忽然从腰袋中掏出一把东西,回手扔在身后,马蹄不停,继续向前奔行。 熙让心头一动,连忙放慢马速,来到近前仔细一看,原来那人扔的东西是铁蒺藜,这东西周身都是铁刺,专门对付马匹,歹毒异常,若是马蹄踩上便会被刺伤,而且体积极小,扔在草丛之中难以看到。 熙让虽然急于追赶三人,但又不能伤到爱马,只好拨转马头,绕开这一片满是铁蒺藜的草地,又继续向前追赶,那三人十分狡猾,每到熙让快要追近之时,便反手撒下一把铁蒺藜,逼得熙让不得不放慢速度绕开,但小红马神骏异常,仍然紧紧咬住前面三人。 又奔行了十多里路,前面三人的铁蒺藜终于用光了,无计可施,忽然停下马,从马背跳下来,凶狠地瞪着熙让,三人都抽出了兵器,两人使刀,一人使一把尖锐的铁椎。 熙让也停下马,哈哈一笑,从马上跳下来,说道:“你们三个不长眼的家伙,惹到了天王老子,老老实实把小爷的银子还回来,再跪下嗑三个响头,小爷兴许会饶了你们三条狗命。” 为首一人说道:“少他娘的废话,你一个黄毛小儿,老子三个人,怕你什么?我说你小子真是不怕死,本来大爷们只取你的银财,饶你一命也就罢了,你偏上追上来送死。” 另一人打量了一下小红马,眼露贪婪之色,说道:“大哥,昨晚咱们没看到,这小子竟然还有一匹好马,怎么也值个上千两银子,这次咱们要发财了。” 又一说道:“不错,把这小子干掉,留下他这匹宝马。” 熙让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从怀里取出短剑,昂首阔步向三人走去。三人看到熙让如此架式,有点摸不清熙让的虚实,但他们欺熙让只有一人,相视一眼之后,呼啸一声,一起攻击过来。 熙让本来只想取回银子,稍微惩罚一下三人,没想要他们的命,但看到这三人心肠歹毒,竟然要杀了他,那他也不必客气,手下便不用留情了。 熙让面对三人并不畏惧,他看这三人的姿势,就知道他们的身手稀松平常,对付这样的三个家伙,以他现在的身手绰绰有余。 为首的那人最先赶到,一刀向熙让的脑袋砍下去。熙让闪身避开的同时,迅速出剑,一剑刺入那人的肋下,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熙让随手拔出短剑,又是一刺,刺入那人的后颈之中,那人软软倒在地上死去。 熙让的动作迅猛有力,快如闪电,下手毒辣狠准,只不过一个照面就杀掉了一人,另外两个家伙全都愣住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硬点子,吓得他们全都傻眼了。 熙让杀掉一人之后,并不停手,又大步向那使椎的家伙走去,那家伙这才反应过来,哀嚎一声,扔掉兵器转身就跑。 熙让两个箭步,便追到那人身后,一挺短剑,就向那人后心刺去。那人本来向前奔跑,这时却忽然停下,猛然转身,向熙让扬手一撒,熙让躲闪不及,被撒个正着,眼前登时一片白雾弥漫。 熙让的鼻中闻到一丝异香,心知要坏,对方撒的是迷香粉一类的东西,自己一时大意,竟中了对方下三滥的手段。 那人一招得手,立即跳开两步,脸上带着狞笑,并不上前攻击,只等着熙让倒下去。另一个家伙看到同伴得手,也转身走了回来,执刀守在旁边,等着熙让自己倒下去。 熙让只感到全身酸软无力,神智渐渐有些迷糊,更加确定他中了迷香粉,现在他已无力再战,很快就会倒下,到那时侯将性命不保,爱驹易主,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逃离此地。 熙让当机立断,立即面对着敌人,脚步向后退去,同时嘴里一声呼啸。那小红马正在不远处啃着青草,听到主人呼唤,立即奔行过来。 那两人顾忌熙让的身手,不敢逼得太近,只能眼看着熙让跳上小红马。 熙让跳上马之后,立即一勒马缰,也不分辨方向,只管向前狂奔。 那两人也跳上自己的健马,追赶熙让。现在反客为主,熙让拍马狂奔,那两人策马紧紧追赶。 幸好小红马的速度快,很快与后面的追兵拉开距离,越来越远,但那两人仍然不愿意放弃到嘴的肥肉,只等着熙让体内的迷香发作,摔下马来,然后他们就可以上前杀死熙让,夺得骏马。 熙让在马背上,感到头脑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迷糊,他知道迷香正在发作,若是他现在昏迷过去,后果不堪设想,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昏迷,用力咬了咬舌尖,使自己保持着一丝清醒,催马前行。 也不知行了多久,就在熙让的眼皮越来越沉,几乎要陷入昏迷的时侯,忽然他在朦胧中仿佛看到前方有一片湖水。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催马赶过去。 前方果然是一片澄清的湖水。 熙让策马奔向湖中,终于在快要昏迷过去的时侯赶到湖中,他从马背上翻身掉下来,就落在湖水之中,清凉的湖水立即使他清醒过来——水是迷香最好的解药。 熙让在水中泡了一会,又喝了些湖水,清凉的湖水入喉,更驱走了迷香的药性,他的身体虽然还有些酸软无力,但神智已经清醒过来。 他看看天色,下午已经过半,再看看来路,并无人追来,便是那两人追赶过来,他现在也不怕了。他也不想再去与那二人纠缠,至少他杀掉了对方一人,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熙让在水中又泡了一会,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便牵马上岸。 他这一阵逃跑是慌不择路,早就脱离了大道,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能凭着太阳分辨出方向,上京在北方,只要他向北赶路,总能赶到上京。 他分辨方向之后,暂时先不骑马,沿着岸边,缓步而行。 这片湖泊甚是宽广,湖面澄清如镜,使人望之便感到心旷神怡,岸边耸立着许多白桦树和松树,更增添湖泊的清静隐秘。 熙让正在牵马而行的时侯,忽然耳中仿佛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清脆悦耳,宛然是少女的声音。 熙让不由一怔,停下了脚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种荒野之外,怎么会有少女的笑声? 他停下来侧耳聆听了一会,那笑声又消失了,他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苦笑一声,牵马又行,但行了两步,那笑声再次传入他的耳中,这次他听得更为真切,的确是有少女的声音。 他听出那笑声是从不远处那一片白桦树后面的岸边传来的,心中不由大为好奇,当下牵着马,向那片白桦林走去。 这片白桦林并不稠密,树与树之间离距甚大,他牵着马行走其中也无挤迫之感。这时,他看到树林之中,有一匹配有马鞍的白色骏马,正悠闲地在啃吃青草。既有马鞍,那就不是野马,而是人的座骑。他更肯定附近有人了。 他走了十多步,便穿过了这片白桦树,来到了岸边,向湖水中望去。 这一望,熙让只感到全身发紧,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湖水之中,正有一位裸身少女在水中嬉戏游水! 第一百一十七章:碧湖少女 湖水并不太深,只及少女的腰腹之上,少女的上身露在水面,下身沉浸在水中,她背对着熙让,看不清面目,一头秀发被水浸湿贴在后背,肌肤又白又嫩,在阳光下闪动着象牙般的光泽。 熙让正值青春年少,从来没见过女性的身体,此时忽然看到,如何不感到呼吸困难,喉结发紧,全身的血液像冻僵了一般,呆在那里,怔怔地望着那湖水中的少女。 少女并不知道岸上有人在看着她,仍然在水中游戏着,欢笑着,并不时沉入水中,又很快钻出来,一个人在水中自得自乐。 就在这时,小红马看到那白色骏马,甚是高兴,挣脱开熙让牵着的缰绳,向那白色骏马跑过去,两匹马亲昵相互闻嗅着对方,依偎在一起,发出欢喜的嘶鸣声。 那少女正好从水中钻出来,听到有两匹马在嘶鸣,有些惊讶,在水中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岸边的熙让。 少女一回身,熙让也看清了这少女的面目,只见这少女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鼻梁挺拔秀气,嘴型的轮廓甚宽,但嘴唇却很削薄,给人一种秀美大气又爽朗冷静的感觉。 熙让一时间看得痴了,怔怔地望着这少女,忘记了躲避,只是怔怔地望着。 这少女看到熙让,并不害怕,也没尖叫,只是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即便神色如常,目光直直地望着熙让,一双眼睛澄清如湖水。 两人目光相视,少女好像忘记了自己并没有穿衣服,上半身子还露在水面之上,而熙让也忘记了对方没穿衣服,他的目光只望着那少女的眼睛,没看她的身体。 少女望了熙让一会儿,忽然嫣然一笑,轻启朱唇,用汉语笑道:“你好!” 少女不笑之时,显得甚是冷峻,但这一笑之下,登时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 熙让听到少女说话,神智渐渐清醒过来,连忙说道:“你……你好……” 他这句话用了好大力气才说了出来,只感到喉结发紧,难以发出声音。 少女又是一笑,不再说话,向岸上走来。 她一步步走上来,整个身子也逐渐地从水中显露出来,一具少女的身躯在熙让的面前展现,一览无遗,玲珑剔透,妙相毕呈,夕阳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辉,她宛如从上古走来的女神,又像是从水中走来的精灵,使人无法升出一丝罪恶的念头,只有一种想要膜拜的感觉。 少女整个身体展示在熙让眼前,熙让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目光怔怔地随着少女的身体移动,再也无法移开半分。 少女落落大方,并不遮掩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一丝扭捏羞涩之态,她虽然没穿衣服,却仿佛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去参加宾客如云的宴会一般自然大方。她径直走到岸上,走到熙让面前一丈多远的地方,去拿放在石块上的自己的衣服。 熙让这才发现面前的石块上放着少女的衣服。 少女在熙让面前一件件穿着衣服,仍然没有一丝羞涩之色,即不紧张也不慌乱,有条不紊地穿着,由内及外,很快就把衣服穿好。 她穿的衣服即有汉人的服饰,也有契丹族的服饰,但被她精心搭配之下,却显得自然天成,别具特色。 她穿上衣服之后,更显得冷峻高雅,自有一种贵族少女的气质。 直到此时,少女才望向熙让,又是嫣然一笑,说道:“你好,汉家少年!” 熙让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滋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他听那少女的汉语十分纯正,说道:“你好!你不是汉人吗?” 少女银铃般一笑,说道:“我不是汉人,我是契丹人,不过,我有一个汉人的名字,我叫萧绰,也叫萧燕燕,你可以叫我燕燕。你叫什么名字?” 熙让道:“我叫隆运。” 他倒不是欺骗少女,才没说自己叫柴熙让,而是他真的把隆运这个名字,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名字了。 萧燕燕喃喃念了两遍:“隆运?隆运?”望着熙让的脸孔,又是一笑:“你长得很俊!” 熙让见萧燕燕在他面前没穿衣服时,也没有羞涩之态,又听说她是契丹人,他知道契丹人民风开放,不像汉人有那么多的道德约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虽然对自己的相貌并不甚在意,但被一位这么美的姑娘当面夸自己长的俊,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熙让一笑:“姑娘,你也很美!” 萧燕燕听熙让夸她美,很是高兴,望着熙让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熙让开怀大笑起来,萧燕燕也笑了起来,两人一起大笑。 数年以来,熙让从来没有如此大笑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惬意,一切的烦恼和仇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一起笑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萧燕燕说道:“隆运,你怎么在这里?” 熙让笑道:“我的钱被人偷去了,又被那些人追杀,落荒而逃来到这里。” 萧燕燕笑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要杀你?让我见到他们,我帮你杀了他们。” 熙让笑道:“我现在不恨他们了,反而要感激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就遇不到你了!” 萧燕燕笑道:“对,要不是他们,咱们也不会遇到了,那就不杀他们,捉到之后,打几鞭子就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很是愉悦。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中,一对少年男女在白桦林中欢笑,两人心底都升出几许柔情。 熙让道:“姑娘……” 萧燕燕打断说:“叫我燕燕!” 熙让一笑,很自然地说道:“燕燕,你怎么在这里?” 萧燕燕一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父亲不让我出来,可这里的风景很美,这湖水又清凉,我经常到这里来游水。这里很偏僻,我从来没遇到过人,你是这两年来,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熙让一笑,温柔地说道:“你家在哪里?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萧燕燕笑着向北一指:“我家很远的,在上京城里,你家在哪里?” 熙让笑道:“我家更远,我家在燕京。” 萧燕燕轻轻啊了一声:“你是从燕京来的?啊,你是远方的客人!你要到哪里去?” 熙让道:“我正要去上京。这里离上京很近了吗?” 萧燕燕道:“很近了,不过五六十里路吧。” 熙让抬头看了看沉下去的夕阳,皱皱眉头,说道:“太阳快下山了,咱们就算能赶到上京,只怕城门也要关闭了。” 萧燕燕一笑:“不怕,我认得看门的官兵,就是城门关了,他们也会放我进去的。咱们一起走吧,边走边谈,我要听听你在路上遇到的趣闻。” 熙让一笑,与萧燕燕并肩向两匹马走去。 那一红一白的两匹骏马,相互依偎着正在吃草。 两人还没走近马匹,忽然,在两人的前方,从白桦树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两个人影,拦住他们的去路。这两人全身黑衣,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阴险的眼睛,冷酷地盯着熙让和萧燕燕。 第一百一十八章:水中暗流 熙让刚开始以为是追杀自己的那两个窃取,忽然又感觉不对,面前这两人虽然沉默不语,但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而且步伐沉稳有力,与追杀自己的那两个小窃贼不可同日而语。 熙让悚然一凛,知道遇上了劲敌,这两个人随便拉出一个,只怕自己都不是对手,却不知这两人如何找上自己,难道是那两个窃贼邀来的帮手? 熙让的脑子一边迅快的思索着,一边迅快抽出短剑,面对着两个缓步而来的黑衣人。 萧燕燕遇到此事,很是冷静沉着,她从小马靴中抽出一把精光闪烁的短剑,盯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并不说话。 熙让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个黑衣人并不说话,只是一步步逼近过来,气度凝重沉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熙让不担心自己,只担心一旦动起手来,会伤及到萧燕燕,当务之急是赶紧逃离此地,他一伸手,拉住萧燕燕的手,就想向小红马跑去。 但熙让拉着萧燕燕刚跑了两步,前方又出现两个黑衣人,依然是黑布蒙面,杀气凛凛,包抄而来。 熙让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现在前后都有敌人,而且都是硬点子,随便一个人自己都难以对付,何况对方是四个人。自己一路来,都很低调,怎么会惹上这种狠角色?那两个小贼也不可能邀请到这么厉害的帮手。难道说韩匡嗣与萧大人的机密泄露,他才被人追杀,但他还没见到萧思温,就算萧大人泄露了机密,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和来意。 熙让想到这里,担心地向萧燕燕看了一眼,却看到萧燕燕一言不发,好像对这四个忽然出现的杀手并不意外。他心头一动:难道这四个人是为她而来?可她一个年轻女子,怎么会惹到这样的狠脚色?但现在不是询问原因的时侯,当务之急是赶紧逃离此地,就算那四人是为了萧燕燕而来,他也不会抛下萧燕燕独自逃跑。 熙让刚想到这里,萧燕燕已经说话了,她对熙让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他们是冲我来的,你走吧。”不待熙让说话,又对那四个黑衣人说道:“你们不要伤害他,冲我来。” 四个黑衣人并不说话,仍然缓缓包围而来,看那意思,并没有放走熙让的打算。 熙让哈哈一笑,对萧燕燕说道:“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萧燕燕望着熙让,温柔的目光中忽然闪出坚强之色,缓缓说道:“那咱们就一起杀出去!” 熙让道:“好!” 两人的一只手还牵着对方的手,此时,他们相互一握,冲对方一笑,然后放开手,背靠背,各自凝神面对着包围而来的四个黑衣人。 四个黑衣人逼到近前,这才各自反手抽出一把短剑,把熙让与萧燕燕包围,其中一个黑衣有用辽语说道:“男的杀的,女的留下!” 熙让听得懂辽语,听这些人要杀掉他留下萧燕燕的活口,他反而更为放心了。他暗中用力,把脚尖插进土中。 熙让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忽然暴起发难,向熙让扑了过来。熙让的脚尖忽然一挑,挑起一些泥土撒向两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一惊,本能的抬起胳膊护住眼睛。 就在此时,熙让忽然转身,拉住萧燕燕的手腕,快步向河边跑去。四个黑衣人又气又怒,连忙追赶上来,但他们落后了几步,被熙让和萧燕燕跑到了岸边。 熙让拉着萧燕燕快步奔跑,说道:“燕燕,快跳进河里逃走!” 萧燕燕又惊又喜,佩服熙让的反应灵敏,她的水性甚好,只要到了湖水之中,那些人休想追得到她,现在她只担心熙让的水性如何。 熙让与萧燕燕快步奔行,向湖水中跑去。那四个黑衣人也追到了水中。 熙让与萧燕燕奔到湖水及腰的时侯,长长吸了一口气,忽然潜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四个黑衣人望着平静的湖面,湖面平静,看不到二人游向何处,但又不甘心这样放弃,四人的目光下四下巡视着。 不久之后,熙让和萧燕燕在湖水中探出脑袋来,已经距离四个黑衣人有二三十丈远。 为首黑衣人一打手势,两个黑衣人在水中向熙让二人游去,两个黑衣人站在及腰的湖水中,监视着熙让和萧燕燕。但熙让和萧燕燕又潜入了水中,再次探头出来的时侯,距离更远了。 熙让和萧燕燕在水中牵着手并肩向前游动。熙让的水性虽然比不上萧燕燕,但他是习武之人,一口气憋下去能支持很久,再加上萧燕燕拉着他向前游行,两人的速度很快,不久之后,就把四个黑衣人远远抛在身后。 那湖泊甚是宽大,两人在水中游着,回头看看追兵已远,两人死里逃生,都很高兴,放松很多。此时熙让已经掌握了游水的法门,不用萧燕燕带他,他自己向前游动。两人在水中你追我赶,相互追遂。 熙让用小聪明使二人脱离险境,又有美女相伴,而且好久没在湖中游过水,此时心情说不出的欢畅,他从水中探出脑袋,回头一看,看到萧燕燕就在他身后,对着萧燕燕喊道:“快来捉我呀……”然后大口吸了一口气,沉入到湖水之中,向前奋力游去。 萧燕燕正在欢笑着,忽然脸色一变,想叫住熙让,但熙让已经沉入水中,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大是着急,也连忙沉入到水中,向熙让追去。 熙让正在水中游动着,忽然前方一股暗流涌动,他的身子不由自主被吸了过去,他大吃一惊,连忙奋力游动,想摆脱那股暗流,但那暗流的吸力很大,他摆脱不开,自己仍然被吸了过去。这里湖水甚深,他的双脚无法着地,力气使不出来,而且他没有水中涉险的经验,惊怒之下,嘴巴一张,被灌进两口湖水,这一来更是惊慌,双手乱抓,想摆脱那股暗流的吸力,但他的身子却不受他控制,被暗流吸了过去。 就在这时,熙让的手被一只手拉住,那是萧燕燕的手,萧燕燕拉住熙让的手,想把他从暗流中拉出来,不但拉不出熙让,连她也不由自主被暗流吸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山中孤岛 熙让虽然在惊惧之中,仍然不愿连累萧燕燕陪他送死,他用力一甩,摆脱开萧燕燕的手,想让萧燕燕自己逃生,但萧燕燕却十分固执,又用力拉住了熙让的手,紧紧抓住,再也不松开。熙让又甩了两次,都没摆脱开萧燕燕,他刚要再努力的时侯,这时,那暗流的吸力越来越大,熙让和萧燕燕被吸到一个漩涡之中,他们的身子在漩涡之中,不由自主地被翻滚着,搅动着。 熙让已经无法呼吸,憋得头昏脑涨,几欲昏迷过去,在意识模糊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子忽然向下坠落,萧燕燕拉着他的手,两人一起向下坠落,与此同时,熙让忽然感到自己脱离了水底,已经能呼吸了,他连忙大口呼吸了一下,本来昏沉的头脑又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更是大惊。 原来他二人被湖面下的暗流吸到一个漩涡之中,又随着漩涡被冲到一处瀑布之上,熙让睁眼看的时侯,看到的是他和萧燕燕正从高处向下飞落,瀑布的水在下方汇集成一个小湖,下方的湖面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袭来。 萧燕燕虽然水性甚好,但呼吸却不及熙让久长,此时意识已经昏迷了,只有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熙让手。 熙让的意识一清醒,脑子又迅速灵活起来,他估算这瀑布至少有几十丈高,从上面摔落下去,就算是落到水面上,只怕轻则骨折重则毙命。一念至此,熙让身在半空之中,立刻做出了反应,他用力一拉萧燕燕的手,把她拉了过来,他双臂抱住萧燕燕,身子在半空中一个翻转,自己的背向下,使萧燕燕在他身子上面。 他刚做完这个一动作,两人已经落到了湖面,他的背部落在湖面上,只感到怦地一声大震,背部像被一只大锤重重击打了一记,然后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熙让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他只感到全身又酸又痛,左肋之下尤其疼痛,应该是断了两根肋骨。他的脑子一清醒,立即睁开眼睛,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还浸泡在水中, 他忽然一阵恐惧,他的手并没有牵着萧燕燕的手,萧燕燕去了哪里?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站起身子,四下观望,除了河水的奔流声,听不到别的声音,夜空虽然残月,但却被高山遮住,周围黑沉沉地,视线难以及远。 他心中的恐惧越来越重,沿着河岸奔跑着,大声呼喊着萧燕燕的名字。 他刚跑了十多步远,目光依稀看到岸边伏着一人,他大步跑去,只见那人果然是萧燕燕,半个身子仍浸在水中,一动不动。 熙让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上,他不敢向下想像,快步走到萧燕燕面前,伸手一探萧燕燕的鼻息,萧燕燕还有呼吸,熙让这才松了口气。 熙让把萧燕燕从水中抱到岸上,把她平放在地上,用手指掐她的人中,很快,萧燕燕幽幽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熙让心头的巨石这才落地,长长松了口气,温柔地说:“你醒啦!” 萧燕燕慢慢坐起来,打量着周围,说道:“咱们这是在哪里?” 熙让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被冲到下游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萧燕燕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我没受伤,你呢?” 熙让其实感到自己断了两根肋骨,但为了不让萧燕燕担心,说道:“我也没受伤。” 熙让这才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发现他们所处之地是一个山谷,山谷的一面是湍急的河流,三面都是高山峻岭,把他们环抱其中,仿佛一座孤岛。他们所处的是一个约有十余丈大小的空地。山岭峻峭,要爬山出去是不可能了。河流湍急,也不知深浅,他们刚从河水中死里逃生,犹是心有余悸,也不敢在深夜之中冒险试探。 两人都看清了目光的形势,熙让苦笑一声:“看来咱们今晚要被困在这里了。” 萧燕燕却嫣然一笑,说道:“那咱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想办法出去。” 萧燕燕说到这里,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熙让连忙关切地问道:“你着凉啦?湿衣服穿在身上,是容易着凉,咱们想办法生团火,烤干衣服。” 二人想找些柴木生火,但这山谷之中只有几棵低矮的小树,而且树木都是新鲜的,很难点燃。 熙让暗中着急,目光上望,忽然发现两丈高的山腰间,有一棵横逸出来的小树,借着夜空的剪影,可以看到那小树的树枝上,有一个小小的鸟窝。 熙让大喜,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拔出短剑,手脚并肩,终于艰难地爬到小树上。熙让把鸟窝取了下来,鸟窝里有两只羽毛还没长全的小鸟,啾啾叫着。熙让把小鸟取出来,放在一旁,开始拆毁鸟窝。 这鸟窝之中有些干枯的软草,熙让身上的火石早被水湿透不能用了。他跟着辽国的父亲打猎,有时侯为了追赶猎物,夜里就在山中过夜,野外生存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他取过萧燕燕的短剑,与自己的短剑相击,凭着磨擦出来的火星,终于把软草点燃起来,他又放了些半干的木枝,折腾了许久,终于生起了一团火。 火焰虽小,但在这暗寂的深夜之中,却带来了一片光明,温暖了一对少年男女的心。 萧燕燕一直好奇地看着熙让做事,她出身富贵之家,虽然练过武艺,弓马娴熟,但野外生存能力并不强,所以对熙让的作为很是好奇,望着熙让的目光中,充满着羡慕和崇拜。 火焰亮起的时侯,萧燕燕发出一声欢呼。 熙让转头看着萧燕燕被火光映红的脸庞,再看看她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笑了笑,说:“你把衣服脱下来,在火上烤干。我再去寻些木柴回来。” 萧燕燕也不与熙让推让,大方的熙让面前脱下衣服,放在火焰上炙烤。 第一百二十章:温柔同眠 熙让转头不看萧燕燕的身体,转身去寻找木柴。新鲜的树木是不能燃烧的,熙让只能寻一些半干的木枝,他有意为萧燕燕留出烤衣服的时间,而且木柴的确难寻,寻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才寻到一小把木柴,转头望去,只见火焰小了许多,木柴快要燃完了,他才走了过去,把手中的木柴添到光焰上,火焰又重新旺了起来。 此时萧燕燕的衣服还没烤干,说道:“你来烤吧,我去寻柴。” 熙让笑了笑,道:“你把衣服烤干了再穿,我再去寻些回来。” 熙让又转身去寻柴,萧燕燕继续烤衣服,直到熙让再也无法寻到干柴时,才转身回来,萧燕燕的衣服也烤干了,已经穿好了衣服。 熙让这一阵子忙来忙去,本来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他也不脱下来炙烤了,就坐在火堆旁,把那两只小鸟弄死,用一根木棍穿了,放在火焰上炙烤。 萧燕燕坐在熙让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又把下巴放在双手上,凝望着熙让,目光中又是崇敬又是温柔。此时的萧燕燕,已经不同与白天时的爽朗沉稳,更像是一位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在看着她心仪的情郎。 萧燕燕轻声说道:“隆运,你今年多大了?” 熙让一边翻转着木棍以使小鸟均匀受热,一边说道:“我十四了。” 萧燕燕道:“我十五岁,大你一岁,你叫我燕姐,好吗?” 熙让很自然地说道:“好,燕姐!” 萧燕燕轻轻应道:“哎!隆运,你为什么要来上京?” 熙让想了想,望着萧燕燕的目光,诚恳地说道:“燕姐,我不想骗你,但我做的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能理解我吗?” 萧燕燕道:“嗯,我理解,我不问了。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吗?” 熙让道:“我在六岁之前,居住在中原的汴梁城,六岁以后,流落到辽国的燕京,被我的辽国父母收养。” 萧燕燕无限向往地:“呀,你来自汴梁城啊?我听说汴梁城是世上最繁华的都市,是真的吗?” 熙让心中掠过一丝隐痛,点点头:“是真的,世上再也没有比汴梁再繁华的地方了。” 萧燕燕道:“哎,我真想去看看汴梁城。我爹爹倒是去过几次,我要他带着我去,可他总是不肯,说我年龄还小,待我长大了,他再带我去。我现在长大了,他又不去了,我总是没机会。” 熙让道:“若是你愿意,有一天,我带你去。” 萧燕燕嫣然一笑,目光中无限向往:“好,咱们一起骑马去汴梁,瞧瞧他们南国的大好河山,瞧瞧他们的中原,瞧瞧他们的江南,再去杭州泛舟西湖,可不知有多美!隆运,你去过西湖吗?” 熙让摇摇头,说道:“我没去过,杭州还不是我们大周国的疆域,是吴越国的首都。” 萧燕燕道:“噢,对,那是吴越国的地方,我总有一个错觉,以为只要是大辽以南的地方,都是一个国家,是宋国的土地。咦,你刚才说大周国,你来辽国的时侯,中原还没改朝换代吗?” 熙让长长吸了口气,说道:“赵匡胤这个贼子,窃取了大周的江山,总有一天,我要去取回来,恢复大周国的江山。” 萧燕燕有些惊诧地看着熙让,说道:“隆运,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们被赵皇帝杀了吗?” 熙让摇摇头道:“赵皇帝虽然没有杀我父母,但我对他的仇恨,比杀父之仇更深。燕姐,你现在不要问我了,等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的。” 萧燕燕点点头:“好,我不问,我等着你告诉我。” 熙让笑了笑,说道:“燕姐,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萧燕燕刚要说,忽然眨了眨眼睛,狡狯地望着熙让,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话,明天把我送回家,你就知道了。” 熙让笑道:“那好,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家。” 两人说笑之间,小鸟已经烤好了,发出阵阵焦香味。萧燕燕还没什么,熙让却是从昨天早上就没吃东西,折腾到现在,饥饿之感的折磨比起肋骨的疼痛更为严重,那两只小鸟烤熟之后,比姆指大不了多少,依他现在的食量,便是十只也不够他一个人吃,但现在只有两只小鸟,而且还要两人平分。 熙让恨不得一个人把那只小鸟一口吞下去,但他还是硬压着饥火,分给萧燕燕一只,两人吃了起来。 萧燕燕自幼绵衣玉食,从来没吃过这般野味,吃得滋滋有味,她并不是在熙让面前装妗持,而是女孩子天生的妗持,她腹中虽然也感饥饿,但并不像熙让饿得那般严重,所以一只小鸟被她细细撕开,慢慢品尝。 她吃了两只,想与熙让说话,转头一看熙让,却发现熙让手中的小鸟早没有,正目光贪婪地望着她手中的小鸟,看那样子恨不得一把抢过去吃掉。 熙让看到萧燕燕望过来,他也知道自己的目光吓人,所以连忙转开目光,不看萧燕燕手中的小鸟。 萧燕燕一笑,把手中的小鸟递过去,说道:“我吃饱了,这些给你。” 熙让连忙说:“我也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萧燕燕却不由分说,把小鸟递到熙让手中,用命令的口吻说:“你吃!” 熙让心中感动,也不再多说,接过小鸟,又分成两半,一半递给萧燕燕,说道:“咱们吃,不要再让了。” 萧燕燕一笑,接过这一半小鸟,与熙让同吃起来。 两人刚刚吃完小鸟,那堆火焰中的木柴燃完了,火焰扑通跳了两下,就熄灭了,山谷中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两人知道再也没有柴火可添,也不再去费那力气了。 此时虽是夏夜,但夜深之时,北方仍有寒意,更兼旁边的水流挟带着寒气而过,二人都感到有些寒冷。 熙让在黑暗想了一想,把外衣脱下来,说道:“夜里冷,你把衣服盖在身上。” 萧燕燕却没有接,在黑暗中凝望着熙让,熙让只感到她的一双眼睛深沉如夜色,却又温柔如初春。 萧燕燕轻声说:“隆运,你把衣服穿上,今晚咱们靠在一起睡,好吗?” 熙让心头一荡,借着残灭的火焰光线,看着萧燕燕,只见萧燕燕脸色虽然温柔,但并无羞涩扭捏之态,反而显得端庄凝重。 熙让连忙收回心猿意马,端正了心态,说道:“好!” 二人都不再说话了,熙让穿上衣服,寻了个平坦宽敞的地面,躺坐下来。萧燕燕来到他身边,就在他身旁躺下来。 两人并肩而躺,仰望着夜空,只感到一片宁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踏雪寻梅 二人躺在草地上,虽然夜色深沉,他们却只感到心中温暖充实,灵台空明。熙让伸过右手,轻轻握住萧燕燕的左手,二人就这样握着手,很快进入梦乡。 凌晨时分,夜色越来越寒,熙让被冻醒过来,感到萧燕燕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身子在微微发抖。他心又怜又爱,伸出手臂把萧燕燕抱在怀里。萧燕燕也环臂抱紧熙让。 在黑暗中,二人身子紧紧拥护在一起,脸庞也紧紧贴在一起,呼吸相闻,但二人都没有半点邪念,只是搂抱着对方的身体相互温暖,再次睡去。 一夜无事,熙让醒过来的时侯,天色已经大亮,早晨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有了些许暖意。他一睁开眼睛,忽然感到萧燕燕并没在他怀中,他悚然一惊,连忙坐起身子,四下查看,却没看到萧燕燕的影子。 熙让心中大为恐惧,连忙跳起身子,四处寻找。此时是白天,周围的环境更是一目了然,他处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小小山谷之中,山势峻峭,无法攀登上去,要想入去,只能从水路出去,但放眼看去,那水面宽广,水流湍急,不知水中深浅。 熙让跳到岸边,纵目四望,水中并无萧燕燕的身影,他心中越来越慌,大喊着:“燕姐,燕姐……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萧燕燕忽然从不远处的河水中探出脑袋,向熙让挥手笑道:“我在这里……” 熙让看到萧燕燕,这才放心,招手说道:“快上来,水里冷。” 萧燕燕向岸上游过来,很快到岸,她走出水面,衣服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萧燕燕笑道:“我去探了探水路,这水流看着甚是湍急,但并不是很深,也没发现暗流,以你我的水性,应该可以游过去。” 熙让看到萧燕燕的衣衫尽湿,嘴唇冷得有些发紫,身子在微微发抖,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爱怜,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把萧燕燕抱在怀里,爱怜中带着责备说道:“你为什么不等我醒过来就去寻路,你一个人,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萧燕燕依偎在熙让的怀中,享受着熙让的温暖,道:“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隆运,咱们离开这里吧?” 熙让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山谷,心中忽然有种不舍之意,这一出去,他跟萧燕燕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单独在一起。一刹那间,他忽然渴望能与萧燕燕就这样留在这里,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打消,他胸怀大志,还有很多重要的大事等着他,岂可贪恋儿女私情? 想到这里,熙让牵着萧燕燕的手,向河中走去。二人携手,向对岸游过去。 果然如萧燕燕所言,这片河流虽然湍急,但水并不甚深,也没有暗流涌动,此时又是白天,二人没有了恐惧之心,放心大胆的向前游去,只游了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游到了对岸。 熙让与萧燕燕上岸之后,回头遥望那山谷,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二人共同对敌,相互之间不弃不离,又在深山之中相处一夜,情感已经十分深厚,感觉对方好像是自己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又感觉对方是自己在冥冥之中要寻找的那个人。 此时二人心意相通,望着对方,微微一笑,牵着手继续向前行走。 熙让道:“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还在追杀咱们,咱们要小心一些。” 萧燕燕道:“只要咱们到了上京,就不怕他们了。” 熙让道:“燕姐,昨晚还没顾得上问你,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萧燕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我父亲在朝为官,得罪过不少人,那帮人应该是我父亲的仇敌,要捉到我,逼我父亲做一些什么事。” 熙让心头一动,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般出现,却又并不清晰,他刚要顺着那个念头仔细的思索下去,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两声马嘶,打断了他的念头。 萧燕燕大喜着喊道:“呀,是咱们的马儿!” 熙让转头看去,心中又惊又喜,只见他的小红马和萧燕燕的白色骏马正奔腾而来。 熙让对自己的小红马很是喜爱,本以为会失去这匹爱马,却没想到失而复得,真是不胜之喜,把那刚才那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两匹骏马看到自己的主人出现,欢快地奔行过来,各自投入到主人的怀抱,享受着主人的爱怜。 萧燕燕抚摸着自己的白马,温存了一会,又转头瞧看着熙让的小红马,也甚是喜欢,笑道:“隆运,你的马儿叫什么名字?” 熙让笑道:“我还没给它取名字,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吧?” 萧燕燕道:“我的马儿是一匹小公马,它的周身雪白,只在蹄部有几点红色,就像梅花一般,我给它取叫名雪中寻梅,平时就叫它寻梅。你的是匹小母马,全身通红,但在蹄部有几点白色,不如就叫踏雪吧?” 熙让笑道:“好,就叫它踏雪!燕姐,我的马儿叫踏雪,你的马儿叫寻梅,咱们的小马儿也很是般配呢。”拍了拍小红马,笑道:“踏雪,你还不谢谢燕姐给你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踏雪好似听懂熙让的话,冲着萧燕燕低鸣两声,好似在感谢一般。 萧燕燕格格而笑,伸手抚摸踏雪,踏雪也把脑袋依在萧燕燕的怀里亲昵。 二人双马正在笑闹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人喊马嘶之声。 熙让脸色一变,抽出短剑,说道:“有人来了!” 萧燕燕也抽出短剑,凝神聆听着,只听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隐隐能听到人在喊着“三姑娘,三姑娘,你在哪里……” 萧燕燕神情一松,把纳剑归鞘,笑道:“不用紧张,不是敌人,是来找我的。”随即用手圈成个圆筒状,大喊道:“沉香,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熙让听说是来寻萧燕燕的,也放下心来,把短剑又藏在腰间,说道:“咱们迎过去吧。” 二人各自跳上自己的爱驹,快马加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行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上京萧府 二人越行越近,渐渐便看到一队人马行来,约有十多人,有男有女,全都骑着马匹,带有兵器,看服饰应该是家丁和丫环的身份。 奔行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丫环,看到萧燕燕,她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拍马赶来,赶到近前,翻身上马,喊道:“三姑娘,可找到你了!” 那些家将看到萧燕燕平安无事,都放下心来。 萧燕燕也跳下马来,笑道:“沉香,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叫沉香的丫环,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三姑娘,你一夜没有回家,可把老爷和夫人急坏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下令全府出动寻找你,不但把上京城能想到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又派人到城外寻找。幸好小婢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到这附近的镜心湖来玩,就带人到这里来寻你,可算找到你了。三姑娘,你一个人逍遥快活,你可知道,若是把你弄丢了,老爷可是要砍掉小婢的脑袋的。” 沉香说着,委屈的抹了一把眼泪。 萧燕燕上前抚摸一下沉香的脑袋,笑道:“你这颗小脑瓜这么聪明,放心吧,爹爹不会砍掉的。你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吗?” 沉香是萧燕燕的贴身丫环,二人虽是主仆,但情如姐妹,哼了一声说道:“三姑娘,你少得意,你就等着回家被老爷重重责罚吧!” 熙让看到这些人都骑着马携带兵器,更加肯定萧燕燕的家族一定是城中的名门望族,刚才那个消失的念头又忽然出现:萧燕燕姓萧,他要投奔的萧思温也是萧姓,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但辽国姓萧的契丹高官很多,萧家是“后族”,家族中出了几位皇后,在辽国的名望之隆,是仅次于皇族耶律氏的第二大氏族,但萧姓人员众多,萧燕燕与萧思温有没有关系,这事还是要问个清楚的。 熙让悄悄走近一个家丁,低声问道:“这位大哥,你家老爷贵姓大名?” 那家丁看了熙让一眼,有些好奇熙让如此一问,但看到熙让与他家小姐一起出现,也不敢怠慢,低声说道:“我家老爷姓萧,是当朝的侍中大人。” 熙让心中更是惊讶,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又低声说道:“贵主人可是萧思温萧大人?” 家丁道:“正是。” 熙让长长吸了口气,一切都了然于胸了。怪不得萧燕燕虽是契丹人,对汉人的文化却了解如此透彻,原来她的父亲真的是萧思温。萧思温虽是辽人,但对汉文化的了解和喜欢,远远超过多数汉人,萧燕燕耳薰目染之下,深谙汉文化也不足为奇了。 熙让想不到世事竟如此惊妙,他千里迢迢赶来上京,为的是投奔萧思温,却想不到还没见到萧思温,却与萧思温的女儿相遇。 沉香也看到了熙让,好奇小姐怎么与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她悄悄问萧燕燕:“三姑娘,他是谁?” 萧燕燕看了看熙让,笑道:“他叫隆运,是他救了我?” 沉香一惊:“他救了你?三姑娘,你真遇到危险啦?你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萧燕燕道:“这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回家吧,免得爹爹和娘亲担心。”她走到熙让面前,笑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家世?” 熙让一笑:“知道了,原来你是萧大人的爱女。” 萧燕燕凝望着熙让,目光脉脉含情,说道:“那你还会送我回家吗?” 熙让道:“我答应过你会送你回家,就会做到。当然,如果你不需要我,我也可以现在就走。” 萧燕燕凝望着熙让,说道:“我不知道你到上京有什么事,但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家,有了我父亲的帮助,你在上京要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熙让笑道:“那我就跟你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上马,众人一起向上京赶路。此时他们十多个人,再也不担心有人遇到昨天那几个黑衣人了。 一路之上,萧燕燕陪着熙让并绺而行,指点着路边的风景向熙让介绍着,对他神情亲近,好像是多年故交,一点也不避忌有众人在旁。 沉香和众家丁都有些讶异,但他们素知三姑娘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也不以奇了,他们故意落后一点,留给萧燕燕与熙让二人空间。 熙让此时已经胸有成竹,心情放松,与萧燕燕谈笑风生,欣赏着上京城外的风光。 不久之后,众人行出荒野,上了大道,又行了一个时辰之后,但来到上京城外。 熙让看这上京城,果然不愧是辽国的首都,城廓宽大,旗帜鲜明,比起汴梁城和燕京城,足有一番威严。 进得城内,又是一番景像,街道十分宽广,行人车辆往来不绝,虽然不及汴梁城的繁华,但也不遑多让。城中百姓多数是契丹人,也有些别的少数民族的人,汉人却是极少,十人中也无一个汉人,比起燕京城中十人中至少有七八位是汉人的景像,使熙让有些陌生感,但也有些新鲜感。 熙让跟随着萧燕燕在街上行驶,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但赶到了萧府门前。萧府就在上京的西南方向,庭院也不十分宽大,但却很是别致,建筑即有契丹族草原部落的风格,又是汉家文化的精美雅致,一看便知主人深谙汉家文化。府门上用契丹文和汉文分别写了“萧府”二字。 萧燕燕跳下马来,门口两个家丁连忙迎上来,欢迎小姐归来。 萧燕燕道:“老爷在哪里?” 一个家丁道:“老爷正在后堂。” 萧燕燕点头,与熙让并肩进了府门,沉香和众家丁各自下马,跟随进来。 萧燕燕对熙让说道:“隆运,你先到客厅用些茶点,我去见父母,待会再来找你,好不好?” 熙让点点头:“好。” 萧燕燕转头对沉香道:“沉香,你好生侍候着,先端些茶水和点心,再赶紧到厨房,吩咐做些好菜。” 沉香道:“小婢省得,三姑娘你快去见老爷和夫人吧,这里就交给小婢了。” 萧燕燕向熙让一笑,从旁边的花径向后院走去。 沉香引着熙让向客厅走去,进入了客厅。 第一百二十三章:蜡丸密信 客厅中的布置甚是雅致,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名人字画,皆是汉人名家的作品,每一幅都是价值连城的真迹。另外也陈列了一些契丹族的奇珍异品,还有一些是外国进贡来的珍品,熙让竟然见所未见,不知为何物。 沉香献上香茗和点心,由熙让自用。熙让腹中饥饿,当下也不客气,端坐在客厅中又吃又喝,把一盘点心一扫而光,犹是未饱。沉香暗中讶异,又端来两盘点心,仍被熙让吃光。熙让吃了个大半饱,又知道待会还有好酒好菜招待,便不再吃,只在客厅坐着,安心等待萧燕燕和萧思温过来。 萧燕燕到了后堂,萧思温与萧夫人正在焦虑不安。萧家没有男儿,只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之中,最得萧思温夫妇宠爱的,便是这三女儿萧燕燕,萧燕燕一夜未归,夫妇二人以为萧燕燕遭遇不测,都心急如焚,萧思温在后堂走来走去,坐立不安,萧夫人垂泪不止。 萧燕燕一回来,萧思温夫妇心头的大石这才落地,欣慰之后,忍不住责骂萧燕燕野性难训。萧燕燕也不分辨,微笑着接受父母的训斥,待父母的怒气稍退,她为不让母亲担扰,劝母亲先去休息,又屏退了众丫环,才向萧思温说了遇袭之事。 萧思温听了以后,沉默一会,说道:“那帮人说要留下你的性命,应该是想绑架你,用来要挟于我。” 萧燕燕道:“爹爹,我也是这样想的,您可能想到他们是受谁人指使?” 萧思温叹了口气,说道:“当今圣上不理朝政,致使朝政混乱,人心不安,各派系的亲王皆有异心,欲取而代之。他们都知道为父在朝中有些威信,若是能得到我的拥护,行事便容易的多。依为父猜想,意图绑架你的人,应该是想用你的生命,要胁我听命于他,对当今圣上不利。他们掌握了你的生命,我便是不听从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与他为敌,幸好你平安回来,没落到他们手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燕儿,你以后切不可私自外出,免得遇到危险。” 萧燕燕道:“孩儿知道了,孩儿以后行事会有分寸,不使爹爹和娘亲担忧。爹爹,孩儿这次能平安回来,多愧有一人相救。” 萧思温道:“噢,他是什么人?” 萧燕燕道:“他叫隆运,身世来历都很神秘,孩儿也不得而知。爹爹,隆运不但聪明,而且极有胆识,是个很好的人材,你应该见他一见。” 萧思温好像对此人并不热心,说道:“我就不必去见他了,既然他对你有救命之恩,那就多给他些银两,送他回家也就是了。” 萧燕燕道:“爹,隆运并不是上京人,他是从燕京来的。” 萧思温听到“燕京”二字,心头一动,说道:“那好,为父就亲自出去见见这位英雄。” 萧燕燕很是高兴,陪同父亲向前面客厅走去。 萧思温与萧燕燕进了客厅,熙让连忙从椅子上站起。 萧燕燕高兴地为二人介绍:“爹,他就是隆运。隆运,这是我爹爹。” 熙让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在下见过萧大人。” 萧思温上下打量着熙让,但见熙让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沉稳之中自有一股迫人的气魄,不由心中暗赞熙让真是好人物,当下温言说道:“多谢壮士救了小女,快快请坐。” 熙让并不就坐,而是看了一眼萧燕燕,对萧思温说道:“萧大人,在下有要事要向大人禀报,能否先请令爱暂且避让?” 萧思温一怔,还没说话,萧燕燕更是诧异,说道:“隆运,你要跟我爹爹说什么?” 熙让望着萧燕燕,微微一笑:“燕姐你放心,我不会威胁到萧大人的。” 萧燕燕便不再多问,转眼望向父亲。 萧思温沉吟一下,说道:“燕燕,你先出去一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不要打扰我与这位壮士。” 燕燕燕见父亲的态度,心中也很诧异,但也不多问,向熙让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自去安排。 熙让待萧燕燕走后,忽然单膝跪倒,向萧思温抱拳行礼,恭敬而严肃地说道:“在下隆运,奉南京留守韩匡嗣大人的命令,前来拜见萧大人。” 萧思温脸色一变,心中又惊又喜,但仍然保持着淡然的表情,说道:“噢,原来你是韩大人派来的。” 熙让站起身,从怀里掏出那粒珍藏的蜡丸,双手递给萧思温。 萧思温接过之后,就在桌上把蜡丸打开,看着蜡丸中所藏书信的内容。 熙让垂手站在一侧,一言不发。 萧思温看过书信之后,随即把书信撕得粉碎,转过身来,望着熙让,转变了刚才冷淡的态度,换成一付亲近而高兴的态度。 萧思温说道:“原来你是韩大人的义子,失敬失敬。” 熙让道:“大人您客气了。临来之时,家父要我听命大人的指派,大人有什么吩咐,在下定赴汤蹈火,全力以赴。” 萧思温和蔼地说道:“我与韩大人情如手足,亲如兄弟,你即是他的儿子,便是我的侄子,我比你父亲年小几岁,若你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叔叔。” 熙让也不客气,恭敬地喊了声:“萧叔叔!” 二人重又落座。 萧思温先问了一下韩匡嗣的近况和身体,又说道:“隆运,你这次前来上京,你父亲对你说过什么?” 熙让道:“家父对萧叔叔要进行的计划,也不甚了解,所以才派小侄前来协助叔叔。家父说过,无论萧叔叔指派我做任何事,我都只管去做,要对您如对他一般俯首听命,忠心耿耿。” 萧思温看熙让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度沉稳,言行举止颇有大将之风,心中大慰,说道:“有你父子的协助,何愁大事不成。”忽然又脸色一整,说道:“熙让,你对我大辽的历史,知之多少?” 熙让道:“小侄原是中原人,对辽国的历史所知,都是道听途说,有歪曲丑化辽国之意,跟随家父之后,家父是汉军,为了避嫌很少谈及辽国的历史,所以小侄到现在对辽国还是一知半解。若萧叔叔愿意为小侄解惑,小侄洗耳恭听。” 第一百二十四章:辽国历史 萧思温点点头,缓缓说道:“自我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落,建立契丹国,至今已经五十二年,太祖驾崩之后,其第二子耶律德光赶走长兄耶律倍称帝,是为太宗皇帝,改国号为大辽。其后,我国一直把契丹国号与大辽国号交替使用。” 熙让道:“这段历史我也曾听说过,辽太宗攻进汴梁,后来在归国途中于栾城病逝。” 辽太宗耶律德光攻进中原的都城汴梁,烧杀抢掠,生灵涂炭,给中原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这份耻辱至今仍为中原百姓恨之入骨,熙让自幼便听过太多这位辽太宗的暴行,所以内心对其十分憎恨,但他知道萧思温乃是辽国人,他可不能当着萧思温的面,痛骂辽太宗。 萧思温道:“不错,太宗皇帝病逝在半途之中,在中原的大辽国众将领拥戴耶律阮为帝。世宗皇帝并不是太宗的儿子,而是其侄子,是太祖皇帝的长子耶律倍的次子。耶律倍为避其弟太宗皇帝的迫害,远逃到中原和江南一带,但他的儿子耶律阮并没跟随父亲逃走,而是留在了叔叔太宗皇帝的身边,太宗皇帝对他也很是信任。耶律阮雄才大略,在太宗病逝之后,被众将领拥立为帝,是为世宗皇帝。皇位终于传到长子耶律倍一脉。” 熙让道:“小侄还曾听说,世宗皇帝在中原即位,钦淳太后述律平并不同意,她想传位于其第三子耶律李胡。” 萧思温点点头道:“不错,述律太后一直宠爱第三个儿子耶律李胡,并不喜欢世宗皇帝这位孙子,双方各率兵马,在燕京北部的泰德泉交战,世宗皇帝羸得了战争,后在大臣子耶律屋质的劝阻之下,双方达成和解,述律太后才认同了世宗的帝位。” 熙让道:“世宗皇帝是太祖长子耶律倍一脉,但小侄听说当今圣上天顺皇帝并不是他这一脉,而是太宗一脉,可是真的?” 萧思温道:“世宗皇帝虽然雄才大略,但无奈皇室之中争权夺势,人人盯着那皇帝位子。太祖皇帝有个侄子叫耶律察割,耶律察割对帝位垂涎已久,趁世宗皇帝熟睡之时,杀害了世宗皇帝,在火神淀一带发动叛乱,意图称帝,虽然被很快镇压下去,但世宗皇帝已逝,其子又年龄幼小,众将领便拥立了太宗皇帝的长子耶律景登基,即当今圣上天顺皇帝。帝位再次落于太宗一脉。” 熙让笑了笑,说道:“自古以来,天下历国历朝,为争帝位,不惜父子相争,兄弟相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辽国的帝位,不是传于太祖的长子耶律倍一脉,但是次子耶律德光一脉,对咱们臣下来说,他们兄弟谁的后人做兄弟,又有什么不同?” 萧思温心中惊讶熙让的口气之大之狂,言语之中显然并不把辽国几位皇帝放在眼中,但他以为熙让只是少年轻狂,说话不知轻重,却不知熙让对这些曾经与大周多年交战的辽国皇帝,不但没有好感,而且深为憎恨,若不是顾及萧思温是辽臣,只怕就要破口大骂了。 熙让虽然对韩匡嗣和辽国父母有亲近之感,但对辽国的皇帝和辽臣却并没有好感,更对辽国没有认同感和归属感,但他心思谨密,一看到萧思温听闻他的话后脸色微微一怔,他立即警觉自己言语有失分寸,当下又庄容说道:“小侄把萧叔叔当成亲人,所以言语放肆了,请叔叔不要见怪。” 萧思温道:“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切不可说给外人听去,京城之中,到处都是耳目,小心祸从口出。” 熙让道:“小侄谨记在心,以后慎言慎行。” 萧思温这才点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位是他们兄弟相争,本与咱们臣下没有多大关系,但你要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的命运和兴盛。若有明君,则国运昌盛,百姓幸福,若遇昏君,则国力衰退,民不聊生,甚至国家分崩,被别国所吞。你当知道当今皇帝的行事如何?” 熙让道:“略有所闻。” 萧思温道:“不管你听到的是什么传闻,实际情况都比你听到的更要严重数倍,唉,再如此下去,只怕大辽五十余年的基业不保,迟早要被大宋吞并。” 熙让望着萧思温,说道:“萧叔叔,有句话侄儿不知当不当问?” 萧思温道:“这么机密的事都让你参与,还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问吧。” 熙让道:“我听说令夫人是当今皇帝上的妹妹,不知是真的吗?” 萧思温道:“是真的,不过不是妹妹,而是姐姐,我夫人是太宗皇帝的女儿燕国公主,当今天顺皇帝的亲姐姐,我是皇帝的姐夫。” 熙让道:“既然是如此至亲,萧叔叔为何还要谋划此事,与皇帝不利?” 萧思温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辽的千秋基业,毁于当今皇上手中。若皇上只是平庸之才,由我等全力佐助,大辽也可有所作为,但皇上不但昏庸无为,而且残暴嗜杀,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就算我不动手,也会有别人动手,到那时,帝位落于谁人之手,便不可知了。” 熙让道:“听萧叔叔如此说,那想必已经为了继位人选?不知未来的皇帝是何人?” 萧思温道:“这个事关重大,容叔叔先卖个关子,待时机成熟之时,叔叔自会为你引见,你不要多想。” 熙让点点头:“我明白,萧叔叔请放心。萧叔叔,您谋划的这件事,尊夫人可知内情?” 萧思温摇摇头:“她还不知情,她虽与皇帝的姐弟之情并不深厚,但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待成功之后,木已成舟,她也没办法了,我自会劝说她。” 熙让道:“小侄明白了。萧叔叔,您让小侄做什么,只管吩咐。” 第一百二十五章:萧氏三女 萧思温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我们慢慢再议,时侯不早了,你先去用饭吧,吃过饭后,我会带你去见几位朋友。” 萧思温走出客厅,萧燕燕正站在院子之中,为萧思温和熙让站岗。萧思温让萧燕燕陪同熙让去餐厅用饭,他自己带了两个随从,出门而去。 萧燕燕与熙让并肩向餐厅走去。 萧燕燕转头看着熙让,问道:“隆运,你跟我爹爹谈了些什么?” 熙让歉然道:“燕姐,对不起,萧叔叔让我保密,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萧燕燕微微一笑,说道:“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 熙让有些惊讶:“你能猜到?” 萧燕燕点点头:“爹爹以为我年龄还小,其实我懂得比他想像的要多。你是燕京留守韩匡嗣大人派来的吧?” 熙让更是惊讶:“你,你怎么猜到的?” 萧燕燕笑了笑:“我爹爹与韩大人最为亲近,若我爹爹要做什么大事,不可能不找韩大人帮助,你是燕京来的,又与我爹爹谈了这么久,我怎么可能猜不到你是韩大人派来的呢?你放心,我不会过问你们在策划什么事,不让你为难。” 熙让道:“燕姐,谢谢你的理解。”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餐厅,沉香带领着几个婢女端上来几道精美的菜肴。熙让也不客气,当下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萧燕燕也饿得厉害,陪同熙让用餐。二人边吃边谈,其乐融融。 熙让正在吃饭,忽然听到院子中一阵喧哗之声,有一个年轻女子在高声叫嚷着什么。 熙让大为惊讶,不知是什么人敢在萧府大喊大叫,不由向萧燕燕望去。 萧燕燕也听到声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是我那位二姐回来了。” 熙让还没来得及细问,便看到两个年轻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前面的年轻女子约有十八九岁,后面的年轻女子约十六七岁,两人都容貌俊美,与萧燕燕甚是相似,正是萧燕燕的两位姐姐,大姐萧胡辇和二姐萧道临。 姐妹三人虽然容貌相似,但气质大为不同。萧燕燕虽然年龄最幼,却最具有大家风度,冷峻与秀美皆具,温柔与威严兼备。二姐萧道临的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冷傲之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大姐萧胡辇则气质温婉,显得甚是温柔贤慧,有大姐风范。 大声叫嚷的人正是萧道临,萧胡辇并没作声。 萧道临一进餐厅,便看到萧燕燕与一个陌生男子坐在餐桌边,她更是气怒,指着萧燕燕大声说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你一个人跑出去,一夜不归,把家里闹腾得鸡飞狗跳,没有一个人睡觉,全都出去到处找你,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你知道爹娘多担心你吗?” 萧燕燕也不气恼,站起身子迎过去,笑着说:“我的好二姐,你先消消气,不是我一夜不归,是遭人追杀,在外边躲避了一夜。我知道两位姐姐去找我找得辛苦,早就吩咐厨房为你们做好了饭,就等着你们回来了。”转头吩咐沉香:“沉香,快让厨房把饭菜送到两位姐姐房中去。” 萧道临见萧燕燕的认错态度良好,气也消了大半,但还是余怒未退,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在外边辛辛苦苦找你,到现在都饿着肚子,你倒好,舒舒服服的吃完饭了。” 萧胡辇上前劝阻,温柔地说:“二妹,小妹回来就好,你就别数落她了。”拉住三妹的手,关切地问道:“小妹,你刚才说遭人追杀,是怎么回事?你受伤没有?” 萧燕燕对大姐最为亲近,微笑着说道:“大姐,我没事,多愧他救了我。” 萧燕燕说到这里,向熙让一指,对两位姐姐说:“他叫隆运,多愧了他,我才能活着回来。隆运,她是我大姐,这位是我二姐。” 熙让早就站起身子,站在一旁,人家姐妹吵闹之时,他可不方便说话,此时话题引到他身上,他才抱抱拳,说道:“在下隆运,见过两位大小姐。” 萧胡辇回了一礼,微笑道:“小女子替我小妹谢谢壮士的救命之恩。” 萧道临瞧着熙让的眼光,却并不太友好,带着几分警戒之色,上下打量着熙让,说道:“你是什么人,是怎么救得我小妹?” 熙让眉头一皱,心中大为不悦,他也是生性高傲之人,萧道临对他如此态度,若在别的地方,他不是当场顶回去,就是拂袖而去,但现在萧家上下都对他很好,而且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就此拂袖而去,所以他闻言之后,便紧闭嘴唇,淡淡地望着萧道临,并不回答她那像审讯一般的口吻。 萧道临的脸色一沉,没想到熙让竟敢对她无礼,她刚要发作,萧燕燕已经上前打圆场了。 萧燕燕笑着对二姐说:“二姐,隆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人家,至于他是怎么救我的,你先去吃饭,待我会再慢慢告诉你。” 萧胡辇也劝道:“是啊,二妹,咱们到现在还没吃饭,我这肚子早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吧,待会让小妹讲给咱们听。” 萧道临哼了一声,冷冷地扫了熙让一眼,转身走开了。 萧胡辇向熙让微笑点头,跟着萧道临走了出去。 萧燕燕望了一眼沉着脸的熙让,笑道:“你别生气,我二姐的脾气不好,你快坐下吃饭吧。” 熙让道:“我吃饱了。” 萧燕燕道:“那好,我带你去我房间休息一会。” 熙让一怔,说道:“这不太好吧,你随便找间客房给我就是了。” 萧燕燕笑道:“我们契丹儿女,可不像你们汉人那般拘礼,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堂堂大男人怕什么?” 熙让一笑,也不再推辞,跟着萧燕燕走出餐厅,向萧燕燕的闺房走去。 萧家甚是宽广,院落房屋甚多,萧燕燕自己有一个院落,比起一般的富足之户还要宽敞。 萧燕燕与熙让进了她的会客厅,客厅中悬挂着几幅汉人字画,桌案上有汉人的乐器和契丹族的乐器,书架上摆放着汉人的诗书和兵书,墙壁上还挂着几张刀剑和弓箭,并无一般大家闺秀的女红一类的物件,由此可以想见,萧燕燕不屑女红,但精通音律,而且 第一百二十六章:私定终身 萧燕燕请熙让坐下,亲自为熙让倒了杯香茗,又为自己端了一杯,两人边喝茶边聊。 熙让笑了笑,说道:“燕姐,你那两位姐姐还没出嫁吗?” 萧燕燕道:“她们还没出嫁,不过,我大姐已经许配给当今皇上的弟弟太平王耶律罨撒葛,再过两个月就会嫁过去。” 熙让一怔:“当今皇上不是你的舅舅吗?他的弟弟,不也是你的舅舅,是你母亲的兄弟吗?” 萧燕燕笑道:“我对你说过了,我们契丹人的风俗,和你们汉人不同,在你们汉人之中,舅舅与外甥女是不能婚配的,但在我们契丹人这并不是稀奇之事,更况且太平王与我母亲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熙让感到不可思议,舅舅娶外甥女为妻,这在中原汉人之中,可是大逆人伦之事,但对契丹人来说却是稀松平常,看来这契丹人虽然学习了不少汉文化,却并保留着一些草原部落的陋习。 熙让又问道:“那你二姐可曾婚配?” 萧燕燕道:“我二姐许配给了太祖皇帝第三子耶律李胡的儿子,赵王耶律喜稳。” 熙让忽然笑了笑,说道:“萧大人真是好计谋,我们汉人有句俗话说,脚踏两只船,你父亲真不愧是深谙我们汉家文化。” 萧燕燕点点头:“我知道你是讽刺我爹爹,他把两个女儿,分别许配给不同的派系的人,这样一来,无论皇位花落谁家,我们萧家都能屹立不倒。唉,隆运,你不知道,我们辽国的皇权之争,比起你们汉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一次皇位之争,都充满了阴谋、诡计、流血和争战,爹爹这也是无奈之举。” 熙让道:“我听说辽太祖有三个儿子,你大姐嫁了第二子一脉,你二姐嫁给了第三子一脉,你父亲是不是打算把你嫁给长子一脉?” 萧燕燕格格一笑,说道:“你说的对,如果我要嫁,也许会嫁给长子一脉世宗皇帝的第三个儿子。” 熙让忽然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和失落,但还是问道:“燕姐,既然你父亲想保住萧家的权势,为什么不把你许配给世宗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呢,也许以后能当上皇后。据我所知,你们大辽也是遵循立长子长孙为皇帝的。” 萧燕燕道:“世宗皇帝有三子,长子幼年夭折,没有成人,二子耶律贤已经有了妻室,就是飞龙使女里大人的女儿,只有第三个儿子耶律只没还没婚配,所以我爹爹有意把我许配给耶律只没,就算耶律只没不能当上皇帝,只要他二哥耶律贤能当上皇帝,他就是王爷,我也能当上王妃。” 熙让有些紧张,说道:“那你爹爹把你许配给那个耶律只没了没有?” 萧燕燕一笑:“你别紧张,我爹爹虽然有这个想法,但被我拒绝了。” 熙让虽然放下心来,但还是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萧燕燕道:“若是要做,便要做皇后,我才不要做王妃,王妃没有任何权力。耶律只没才智平庸,我才不要嫁给他,既然不能做皇后,我便嫁个我喜欢的人。” 熙让凝望着萧燕燕,温柔地说道:“燕姐,你喜欢我吗?” 萧燕燕望着熙让,大方地说道:“喜欢!” 熙让心头欢喜:“那以后我娶你,好吗?” 萧燕燕望着熙让,目光中温柔无限,说道:“好,我嫁你!” 二人伸手相握,温柔相视,但愿能如此天长地久。 可就在这时,沉香匆匆而来,打乱了两人的柔情蜜意。 萧燕燕心怀坦荡,虽见沉香来了,仍没放开熙让的手,熙让也握着萧燕燕的手没放。 沉香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随即神色如常,站在门口说道:“三姑娘,老爷回来了,请隆运公子过去。老爷还说,只请隆运公子一人,三姑娘你就不必跟着去了。” 萧燕燕恋恋不舍放开熙让的手,说道:“好,你跟你爹爹去吧,我等你回来。” 熙让点点头,又深情地望了一眼萧燕燕,跟着沉香走了出去。 熙让跟着沉香来到前院,萧思温正在院子中等着熙让。 熙让走到萧思温面前,行礼说道:“萧叔叔您回来啦?” 萧思温点点头:“回来了。你可用过饭了?” 熙让道:“小侄已经用过饭了。” 萧思温道:“那好,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几位朋友。” 熙让跟着萧思温出了府门,上了一辆马车,带了四个随从,沿街行去。 熙让与萧思温二人坐在车厢之中,两人相对而坐。萧思温眉头紧皱,神情有些紧张不安,一直沉默不语。熙让也没询问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 过了许多,马车还在行驶中,萧思温看到熙让神情镇静,问道:“隆运,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熙让笑道:“家父已经吩咐过,要小侄听萧叔叔安排,无论萧叔叔要带小侄去哪里,小侄便去就是,不必多问。” 萧思温盯着熙让的眼睛,道:“你可知道,若是计划失败,不但你活不成,连你父亲也有危险?” 熙让一笑,坦然地说道:“小侄的性命不算什么,家父曾说,萧大人不怕危险,家父也不是苟且无能之辈。” 萧思温脸上闪过一丝惭愧之色,随即又恢复如常,说道:“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怪不得你父亲派你前来。不瞒你说,刚开始我见你父亲派你这个年轻后生前来,心中还有些生气,认为你父亲没有诚意加入我们。现在看来,还是你父亲知人善用,你的确是堪当大任。” 两人谈话之间,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家丁在外边低声说道:“大人,到了。” 萧思温与熙让下了马车。熙让见马车停在一条小巷口,这里地处偏僻,虽是白天,仍没有多少行人车辆。 萧思温先警惕地四下望了望,没发现可疑,才对几个随从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有什么异动,立即汇报。” 几个随从应声称是,警惕地把守着巷口。 萧思温带着熙让,二人向小巷走去,走到第二户人家门口停下来。萧思温上前拿起门环,先轻轻叩了三下,微微停顿一下,又叩了两下,三长两短。 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看了看萧思温,又看了看熙让,把门打开,是一个家丁打扮的人。 萧思温低声道:“女里大人和高大人来了吗?” 那家丁也低声说道:“女里大人和高大人都已经到了,正在等侯萧大人。” 萧思温这才进入院门,熙让随后跟了进来,家丁又把院门关上,并上了门闩。 熙让进来之后,发现院子中并不只家丁一人,而且有七八个家丁把守着院子中各处。这些人虽然都穿着普通的家丁衣服,但个个眼神锐利,动作矫健,分明都是身怀武艺之士。 熙让知道萧思温与人约好了在此地密谋,为了防止机密泄露,才在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会面,而且警卫严密。 小院不大,但却很是雅致,一进之后,宛如到了中原,想见主人也是喜欢汉家文化或者就是汉人。 萧思温与熙让向客厅走去,客厅的门口虚掩着,站着两个警卫的家丁,看到萧思温过来,一个家丁向客厅中低声禀报了几句,便把客厅门打开,请萧思温二人进去。 熙让跟随萧思温走进客厅,见到客厅坐了两个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都气派甚大,显然习惯于发号施令的重臣。 熙让认识其中一人,那人是一个月前出使燕京的飞龙使女里大人。另一个黑面微须,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却并不认识。 第一百二十七章:密室谋划 女里看到跟随萧思温进来的人是熙让,先是一怔,随即眉头一皱,脸上现出一丝愠怒之色,说道:“萧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萧思温神色不变,说道:“女里大人何出此言?” 女里指着熙让,说道:“你不是说韩大人派他的儿子来协助我们行事吗?我还以为是他的大儿子韩德源。可这人根本不是韩德源,他只不过是韩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根本不是韩大人的儿子。” 萧思温道:“韩大人给下官一封亲笔书信,说明此人曾救过韩大人的性命,韩大人收他为义子。女里大人,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韩大人吧?” 女里皱了皱眉头:“就算他是韩大人的义子,可他年龄幼小,如何能担当大事?我怎么感觉韩大人是随便找了一个人来糊弄我们。” 萧思温正色道:“韩大人一向谨慎行事,更不会拿着身家性命来开玩笑。韩大人既然推荐他,自然是相信他有过人之处,而且他曾救过小女的性命,听小女说他有勇有谋,下官虽不曾亲眼目睹,但也相信韩大人和小女识人的眼光。更何况,韩大人的长子韩德源就在京城,女里大人你也了解德源的人品如何,你认为德源能堪当大任吗?” 女里这才不说话了,但脸上仍有不悦之色。 熙让一直没有说话,这倒不是他的性子好,而是女里不相信他的能力,也有其道理,更何况有萧思温在旁边,他不用为自己分辨什么,此时见女里不说话了,他才上前一步,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隆运,奉家父之命,前来协助各位大人行事。” 那黑面微须之人,一直默不作声,暗中观察着熙让,他见熙让年龄虽小,但气度沉稳凝重,言词不卑不亢,的确比韩匡嗣的大儿子韩德源更堪信任,便点了点头,说道:“小伙子不错。” 萧思温笑道:“能得高大人的赞赏,是隆运的福气。隆运,这位是南院枢密使高勋高大人,你快来拜见。” 南院枢密使乃是掌管南院的最高军事长官,更是韩匡嗣的上司,熙让不敢怠慢,上前行礼参拜,说道:“卑职拜见枢密大人。” 高勋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多礼。隆运,你父亲与我虽属上下级关系,但实则亲如兄弟,以后你我相处,你不用见外。” 熙让道:“卑职谢过高大人。” 熙让来上京之前,韩匡嗣向他交代与萧思温最为亲近,再加上萧思温是他燕姐的父亲,所以他甘心情愿的称萧思温一声叔叔,这个高勋虽然嘴上说与韩匡嗣亲如兄弟,但显然韩匡嗣并不怎么亲近此人,所以他也不称高勋为伯父。 萧思温又道:“女里大人你已经认识了。” 萧思温说着,向熙让使了个眼色,示意熙让上前行礼。 熙让虽然对女里有些不悦,但也知道以后要与女里一起共事,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所以暂且压下对女里的不满,仍然恭敬地上前行礼,说道:“卑职见过女里大人。” 女里见熙让的态度恭谨,这才脸色和缓,说道:“行了,既然韩大人和萧大人都相信你,我也无话可说。咱们开始议事吧。” 众人这才分别坐下,开始议事。 萧思温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四人,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由于事关重大,若是泄密,我们皆有杀身之祸,灭门之灾,所以今天在这里的言论,各位千万不要告诉外人。” 女里道:“这个我们自然晓得。” 萧思温道:“女里大人刚刚升为行宫都部署,掌管皇宫行营的安全之职,高大人是枢密使,掌权南院兵马,掌握了全国一半的兵力,下官身为中侍,在朝中官员之中,也算小有名望,可以拉拢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我们三人合作,无论地利、人和,皆在掌握之中,大事便成了一半。只要我们精心策划,徐徐图之,再加上天时,大事便可成矣!” 熙让道:“萧叔叔,小侄有一事不明,还想向您请教?” 萧思温道:“你说吧。” 熙让道:“就像您所说,只要你们三位大人合作,大事便成了一半,小侄有些不懂,家父是南京留守,兵马皆在燕京,距离上京远在千里之外,对于这次行动,能有什么帮助?各位大人为什么要拉拢家父参与?家父和小侄又能为各位做些什么?” 萧思温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句话问的好!”随即脸色一正,说道:“隆运,你要知道,谋事虽在人,但成事则在天意,无论多机密的计划,都有可能会失败,若是我们失败之后,为避杀身之祸,我们就要逃离京城,燕京城是最好的地方,我们可以在燕京举事,东山再起,这就是我们需要你父亲参与的原因。” 熙让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萧叔叔是把燕京做为退守之地。” 萧思温道:“我原来的确是这个想法,但见到你之后,我的想法又变了。” 女里一惊,说道:“萧大人,咱们都已经商议好了,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萧思温道:“咱们原来商议的计划是举行政变,逼皇上退位,另立明君,可我仔细思索之后,这个办法行不通。” 女里道:“凭你我三人在朝中的威望,和我们掌握的兵马,如何行不通?” 萧思温正色道:“皇上虽然昏庸嗜杀,但仍有一批忠于他的臣子,就算我们能逼得皇上退位,那批朝臣又如何甘心?他们必然会想方设法把皇上救出,到时侯你争我抢,将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为违你我的初衷。” 高勋道:“萧大人所言极是。” 萧思温道:“我们能否成功的关键,最重要是在耶律屋质大人身上。我曾经几次试探过耶律屋质大人,想请他主持此事,发起政变,可耶律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不为所动,我便不敢再行试探。若是我们强行发起政变,他必然阻拦,请问,以耶律屋质的名望,你我谁能相抗?便是你我三人加在一起,只怕也比不上耶律大人吧?” 女里与高勋皆默不作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谋定而动 耶律屋质现为辽国第一重臣,不但拥立过辽世宗和当今天顺皇帝登上皇位,而且此人文武全才,性格简约沉静,富有器局与见识,远远超过辽国众臣,在辽国朝臣上下,威望之隆,无出其右,若是有他阻拦,大事难成,若是得他拥护,大事可定。 熙让虽远在燕京,也素闻耶律屋质之名,当下问道:“耶律屋质大人既然有如此威望,又拥立过当今皇上登上帝位,他如何不劝阻皇上的暴行?” 萧思温道:“耶律大人不喜劝人行事,更何况对方是皇上,他毕竟是臣下,顾及身份有别。他也曾劝过几次,皇上虽有所收敛,但不久又我行我素,耶律大人也不便再劝。” 熙让道:“若是耶律屋质大人真为辽国的国运担忧,为什么不亲自出面,罢黜当今皇上,另立明君?” 女里冷笑道:“耶律屋质大人曾经拥立过世宗皇帝,世宗皇帝被奸人所害之后,他又拥立了当今皇上,如果他再领头罢黜皇上,岂不是当众宣布他以前的决定是错误的,自己打自己的脸?” 萧思温道:“耶律屋质大人虽有此顾虑,但也不全然如此,他性格简约沉静,认为一动不如一静,若是再立新君,难免人心惶惶,国基不稳,很容易被宋国所乘,趁机进攻我国。” 女里道:“若是怕他耶律屋质,咱们便不行事了吗?当今皇上正当壮年,等他自己老死,可不知要等多上多少年了,十年?还是二十年?说不定咱们都死了,皇上还活着。” 萧思温道:“也不是不行事,只不过我们要避开耶律屋质的耳目,使他认为当今皇上是自己出的事,是天意如此,而不是被我们推下皇位的,我们便可行事。” 女里道:“说来容易,却又何避开他的耳目?朝中上下,皆有他的耳目,我们有任何风动草动,只怕都难以瞒过他的眼睛。” 萧思温道:“正是如此,所以我看到隆运,才有了新的想法。” 高勋道:“什么想法,萧大人你说说看?” 萧思温道:“现在朝中上下,皆有皇上和耶律屋质的耳目,便是你我的部下之中,也难免会有他们的耳目。” 高勋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女里也点头说道:“不错,我手下的那帮皇宫侍卫,多数都是贵族世家子弟担任,若有什么事,难免会有人越级向皇上或是向耶律屋质汇报。” 萧思温道:“正因如此,所以我们行事更要隐密,便是自己的部下,也不可相信,但我们可以相信隆运。隆运是韩大人派来的,韩大人与我们有兄弟之情,他不会背叛我们。更重要的是,隆运是新面孔,京城中没人认识他,不会有人注意他,他行事就方便多了。” 女里道:“这倒是不错,可你打算让他如何行事?” 萧思温道:“女里大人你是行宫都部署,掌管皇宫行营的安全之职,宫中的侍卫,皆由你安排调遣,你可利用职权,把隆运安排进皇宫,在皇上身边做一名侍卫。这样一来,就算我们不在皇上身边,也能时刻了解皇上的一动一静,有什么事,也可以提前谋划。” 女里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宫中的侍卫,皆由贵族子弟担任……” 萧思温道:“隆运乃是韩匡嗣大人的儿子,也是贵族子弟的身份,他若进宫担任侍卫,并不会引人非议。” 女里点点头,说道:“好,这个由我来安排。” 萧思温望向熙让,说道:“隆运,到时侯你便听从女里大人的安排,先进入皇宫,留在皇上身边,监视观察着皇上的言行举止,等待时机,没有我们的吩咐,千万不可鲁莽行事。” 熙让道:“小侄明白。” 萧思温道:“待会出去之后,我便送你到你们韩府,你自己回家认亲,然后你对韩夫人说,你是遵从你父亲的吩咐,要留在上京侍候母亲,所以要在京城找份差事,并说你父亲要我帮你推荐职位,我自会帮你推荐给女里大人,然后女里大人就会为你打点一切。” 熙让道:“小侄一切听从萧叔叔的。” 萧思温点点头,望望女里,又望望高勋,说道:“二位大人,这件事急进不得,我们只能慢慢等待时机,不如今日就议到这里,以后再慢慢计议,如何?” 高勋寡言少语,只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好。” 女里道:“那就依萧大人所言,今天且散了吧。” 萧思温道:“二位大人,我现在送隆运到韩府,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萧思温与熙让辞别了女里与高勋,走出这个僻静的庭院,来到巷口,上了马车,向韩府行驶。 萧思温与熙让坐在车厢之上,先向熙让讲述了一些韩府的家事,又说道:“隆运,你到家之后,千万不要对你母亲说这件事,更不可对你大哥德源透露半个字。你母亲是女流,若是知道了,只会忧惧难安。你大哥的品性如何,你父亲想必对你说过,我就不多说了,但我要提醒你,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但我们萧家,就是你们韩家,也要大祸临头。” 熙让皱了皱眉头:“难道说大哥会揭发我们?” 萧思温道:“这个不好说,我也不便置评他的人品。不过,你只要记住,少跟他亲近,但也不要过于疏远。” 熙让道:“小侄明白了,多谢萧叔叔提醒。” 两人谈话之间,已经到了韩府门口。 萧思温的随从在外边说道:“大人,已经到了韩府。” 萧思温道:“行了,隆运,你自己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记得明天来我府上找我,我自会安排。” 熙让谢过萧思温,走出马车,站在韩府门口,抬眼望去。 只见韩府门庭并不甚宽大,甚至有些陈旧,比起萧府大为不如,但也一般富足之户要强一些。院门前站着两个家丁,都是普通家丁打扮,并无士兵站岗。 熙让知道这是韩匡嗣刻意为之,韩匡嗣身为汉人,在辽国为官,为避免被人猜忌,所以并不扩大门庭,只是保持低调。 熙让整了整衣衫,向院门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韩家大哥 两个守门家丁看到熙让走过来,虽然衣著朴素,但气质华贵,他们不敢怠慢,一家丁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哥,你有什么事吗?” 熙让道:“我是从燕京来的,请你前去禀报夫人,就说我有要事请求面见夫人。” 那家丁听说是燕京来的,更不怠慢,连忙快步回府前去禀报,不久之后,很快回来,恭敬地请熙让进去。 熙让跟随这家丁进入韩府之中,但见韩府之中,既然是汉人建筑风格,但契丹人的风格也很浓厚,比起萧府反而更像是契丹官员所居住的院子。 韩匡嗣之所以把家眷留在上京,一来因为燕京是宋辽两国的边界,时常发生战事,为了妻儿的安全,所以把他们留在上京,二来因为他是汉军,担心皇上的猜疑,所以才妻儿留在上京,以打消皇上担心他会投宋的顾虑。 熙让跟随家丁走向客厅。 家丁站在客厅门口,恭敬地说道:“夫人,客人来了。” 一个女性温婉地声音说道:“请客人进来吧。” 熙让踏进客厅,见客厅中坐着一位年约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人,旁边分站着两个丫环。这妇人衣著虽然华贵,但线条简约,反而更显出贵妇气度,气质温婉。 熙让知道这妇人就是韩匡嗣的夫人了。韩匡嗣的大夫人已经病逝,生有韩德源和韩德让两个儿子。韩匡嗣怀念夫人,一直未娶,直待十多年后,才在朋友劝说之下,再娶妻生子,所以这第二位夫人比韩匡嗣年小十多岁,所生的三个儿子,比起韩德源要小十多岁。这第二位夫人的家世也是汉军将领,所以夫妻二人的感情也甚是融洽。 熙让快走几步,上前双膝跪倒在地,恭声说道:“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熙让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韩夫人甚是惊讶,但也并没太过吃惊,说道:“孩子,你是?” 熙让从怀中掏出韩匡嗣所写的书信,递给韩夫人。这书信包在油皮纸中,虽经水浸,但字迹宛然。 韩夫人看过书信之后,眼中泪光莹然,起身把熙让扶起,说道:“原来你是老爷认的义子。孩子,以后,我就是你母亲,这里就是你的家。” 熙让道:“娘!” 韩夫人应道:“哎!”仔细的凝视着熙让,说道:“难怪老爷要收你为子,你跟德让的确有几分相似。唉,德让虽非我所生,但待我如亲生母亲,我也视为己出,可惜他被宋人所害……” 熙让也是心中惨然,道:“德让哥虽然不在了,但孩儿会像他一样孝敬您。” 韩夫人又询问了一些韩匡嗣在燕京的情况,神态甚是关切,思慕之情溢于言表,熙让恭敬地一一回答。 熙让一来因为韩夫人是韩匡嗣的夫人,二来韩夫人待他亲近,虽是初次相见,但待他便如亲生儿子一般,他心中自然而生孺慕之情,把这韩夫人当母亲一般对待。 母子二人又谈了一会,韩夫人令丫环去唤三个儿子前来与哥哥相见。 这三个孩子大的只有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对与熙让这位忽然出现的新哥哥,虽然好奇,但也很是亲近。相见之后,韩夫人即命三个儿子回去读书。三个儿子恋恋不舍地离开。 熙让对韩夫人说道:“娘,大哥没在家吗?” 韩夫人道:“德源在皇城司当差,还没下班。你大嫂今天回娘家了,还没回来。隆运,你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劳累,先去休息一下,晚饭时侯,我教人叫你吃饭,也为你接风洗尘。孩子,家中房屋虽然很多,但若你愿意,可以住在德让的房间。” 熙让道:“孩儿一切听从娘的吩咐。” 当下韩夫人令一丫环带熙让到韩德让生前所住的院子去休息。 熙让跟随丫环,来到后院的一个小院落之中,这里是韩德让出生成长的地方,熙让看到这一切,又忆起韩德让的英伟风姿,心中甚是伤感。 韩德让虽然离世,但韩夫人仍命佣人时时打扫,所以院子和房间中甚是净洁。 丫环为熙让新换了被褥,但请熙让休息,自己转身离开。 熙让躺在床上,只感到身子又酸又软,他一路行来,心神俱疲,此时到了家中,心情放松之下,不久便朦胧睡去。 熙让也不知睡了多久,但被一个丫环喊醒。丫环在屋外说道,夫人请二公子前去餐厅用饭。 熙让起床洗漱之后,走出房间,跟随丫环向餐厅走去。 此时天色已黑,府中掌起了灯光。 熙让跟随丫环还没走到餐厅,便听到餐厅之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声音粗鲁地说道:“……谁知道哪来的野种,拿着伪造的书信,就敢来冒充留守大人的儿子,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熙让一听之下,脸色一沉,停下了脚步。 那丫环走在熙让前面,也听到了这句话,回过头来,担心地望着熙让,想开口向餐厅提示一声,被熙让伸手阻止。熙让倒要听听那人还要说些什么,他已经猜到那人是韩德源了。 只听韩夫人说道:“德源,他带了你父亲的亲笔信,而且对你父亲的情况很是了解,不可能是假冒的。你不相信他,总相信你父亲吧?” 韩德源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我不管,总之我不认他这个弟弟!” 韩夫人的声音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老爷不在家,这个家中还是为我做主,由不得你。你若有什么不满,便到燕京亲自去问你父亲,反正我是认定这个儿子了!” 熙让听到韩德源哼了一声,倒也不敢再争吵,随即脚步声响,向门口走来,很快走出餐厅,和熙让在门口打个照面。 熙让见这位大哥年约三十岁,虽然相貌甚算俊秀,但眼型三角,额头短窄,显然是心胸狭隘之人。 韩德源也看到了熙让,他猜到这个陌生人就是他的新弟弟,他知道熙让听到了他的话,只是用厌憎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熙让,冷哼一声,从熙让身边走了过去。 熙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理会韩德源,并不去主动示好。他待韩德源走过之后,这才向餐厅走去。 第一百三十章:辽国皇城 韩夫人坐在餐厅之中,犹有余怒,正气得胸襟起伏,看到熙让进来,她知道熙让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了,脸上微有歉意,站起身子迎过来,说道:“隆运,你别生你大哥的气……” 熙让一笑,说道:“娘,没事,给大哥一些时间,他会认我这个弟弟的。” 熙让暗中听到韩夫人为他主持公道,对韩夫人更为亲近,上前双手扶着韩夫人坐下来。 韩夫人感叹道:“如果德源能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其实德源的心肠不坏,就是气量小了一些。当然他也有他的难处,你父亲人在燕京,不在上京,咱们又是汉人,德源在上京做官,处处受到排挤,回到家中,难免有时侯会发发火。你大嫂回娘家,就是昨天跟你大哥吵架了。” 熙让道:“娘,您放心,我不会生大哥的气。娘,三位弟弟怎么没来吃饭?” 韩夫人道:“他们又吵又闹的,不得安静,我教人把饭送到他们房间去了。今天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谁也不让他们来打扰。来,饿了吧,快吃饭吧。” 当下熙让与韩夫人边吃边谈。 韩夫人道:“隆运,你这次来上京要住多久?” 熙让道:“娘,爹爹要我留在上京,好生服侍您,暂时先不回去了。” 韩夫人甚是高兴:“那太好了,你能留在上京,和你大哥一起支撑这个家,也叫人不敢小了瞧咱们韩家。我叫你大哥给你在皇城司找份差事吧?” 熙让道:“不用了,爹爹说萧思温大人与他交情深厚,让我去找萧大人,请萧大人帮忙找份差事。” 韩夫人点点头说道:“不错,若有萧大人的推荐,是比你大哥强多了。你父亲不在上京之时,萧大人没少帮咱们韩家。我给你写封书信,你拿着去找萧大人,他会推荐你的。” 熙让道:“谢谢娘。” 母子二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甚是融洽。 自此熙让便在韩府中住了下来。 第二日,韩夫人写了书信,交给熙让,要熙让去萧府拜见萧大人。熙让虽然早与萧思温相识,但为了避人耳目,仍然持着书信去见萧思温。 萧思温接见熙让,迎进书房秘谈了一番,又拿出早就写好的推荐信,交给熙让,说道:“虽然女里大人是我们的人,但你要进入皇宫当差,有些程序还是要走的,家世和举荐人都非常重要,你是韩大人的儿子,再拿着我的推荐信,别人才不会怀疑,女里大人能给你一份好差事,把你安排在皇上身边,以后方便行事。” 熙让接过信,说道:“谢谢萧叔叔。” 萧思温正色道:“你以后进入皇宫,千万要小心,不可鲁莽行事,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是举荐人,难免受到牵连,我们可不能举事之前,出了差错。” 熙让道:“侄儿明白。” 萧思温道:“好了,你去找女里大人吧,我会派人送你到女里大人的办公府衙。” 熙让道:“谢谢萧叔叔。萧叔叔,燕姐在家吗?小侄想见一见燕姐。” 萧思温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燕燕今天跟她母亲去寺院上香了,还没回来。” 熙让心头若有所失,但也没有多想,当下便向萧思温告辞。萧思温派了一个亲信带领熙让,二人乘马向皇宫走去。昨日他的小红马就寄养在萧府,今日便骑了回去。 辽国上京分为北城和南城两个区域,北城是契丹人原来的都城,后来城市扩大,又扩筑了南城。南城居民多是汉人,北城多是契丹人,但也有混杂相居者。 皇宫座落在北城,辽太祖建造皇城时,建筑师多采用汉人官员,所以皇城之中,即保存了契丹游牲民族的习尚,又有汉人城市的风格。 辽国皇帝沿袭游牲民族习俗,以示不忘本,每年四季都在野外生活,称做“四时按钵”,重要臣僚都随皇帝在野外生活,国家大事的决断都是在营帐中决定的,只有在举行某些重要仪式时,皇帝才回到皇宫暂住,然后又继续野外行营生活。但到当今天顺皇帝的时侯,早期还按“四时按钵”,多数在野外生活,只有短期回到皇宫之中,后来天顺皇帝嗜睡,懒得走动,但多数时间在皇宫生活,只有被臣下多次劝谏之后,不得己才到野外走动一下,做做样子,便又很快回到皇宫逍遥大睡,懒理朝政。 皇城的北部建有一些游牲民族的营帐,多数建筑都与中原皇城大同小异,便是各城门的称谓也多数相同。城南门叫承天门,只有在举行重大仪式时才开启中央大门,平时出入宫廷,皆从东西开设的城门进入,东城门便叫东华门,西城门便叫西华门,名称和汴梁的皇城一模一样。 侍卫司属北面御帐官,掌御帐亲卫,侍卫皆为贵族子弟或有战功的将领子弟充任,平民百姓和普通士兵很难做上侍卫。 皇宫中的护卫工作,由侍卫司和殿前司负责,两个部门虽然都是负责皇宫中的安全,但又有所不同,殿前司主要负责皇宫内外的站岗、仪仗和巡逻等工作,侍卫司则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比殿前司更能靠近皇帝。 殿前司是由耶律屋质的一位侄子主管,女里掌管侍卫司。殿前司的衙门在西华门内侧的一个院子。侍卫司的衙门在东华门内侧的一个院子。 熙让跟着萧思温的那个亲信,乘马来到东华门,把马匹栓在门外。东华门外有士兵把守,那亲信递上萧思温的书信,要求面见女里大人。守门士兵不敢怠慢,带着熙让进入东华门。那亲信便自己回去了。 熙让进入辽国的皇宫,发现无论气势还是规模,都比自家在汴梁的皇宫要逊色一些,但也自在其恢宏壮观之处。他睹物思物,看到别人家的皇宫,不由想到自家的皇宫,可惜他们柴家的皇宫已经移主,成为赵匡胤的宅院,他要想夺回来,只怕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第一百三十一章:龙翼营 守门士兵带着熙让来到女里的公务室,便退了出去。 女里自己一间独立的公务室。熙让拿出萧思温的举荐信,二人心照不宣,简单交谈几句,女里又交代了一些熙让在皇宫中要注意的事项,便把副官叫过来,由副官安排熙让一些具体的工作。 副官对熙让的态度不冷不淡。在宫中充任御前侍卫之人,每个人都家世显赫,这副官即是皇族,又是出身于显赫的将门,所以熙让虽说是南京留守的儿子,但在这一干御前侍卫之中,家世并不显得特别突出。宫中御前侍卫虽然职位不高,但却是升迁最快的一个部门,很多威名赫赫的将领在初期都充任过御前侍卫,得到皇帝欣赏,然后调往别的部门,屡立战功。也有一直在御前升迁的,官至司空司马甚至两院枢密的也不在少数。 副官是女里的心腹,虽然不知道女里与熙让的关系,但女里吩咐下来,副官对熙让倒也算客气和照顾,叫来侍卫司龙翼营的营头,要营头安排熙让的工作。 龙翼营是皇上的贴身侍卫营,侍卫皆是精英中的精英,是在贵族子弟中提拔出来的佼佼者。龙翼营的营头名叫耶律鲁,是皇族的远室,只有二十七八岁,却甚是精明干练,气度沉凝。 耶律鲁也是女里的亲信,刻意把熙让安排进龙翼营,就是为了让熙让得以靠近皇上,等待时机。 耶律鲁对熙让更为客气,把熙让安排在龙翼营第一大队第二中队的第三小队之中。 龙翼营中约有侍卫一百人,又分为三个大队,每个大队又分为三个中队,每个中队又分为三个小队。三人为一小队,十人为一中队,三十人为一大队,一天分为三班,由三个大队轮流值班。这一百人皆是贴身侍卫,时时保护在皇帝身边。 耶律鲁对熙让说道:“正好第三小队的一位兄弟请了病假,你就先到第三小队吧。” 耶律鲁带着熙让走进一个房间,这房间甚小,里面摆放着简单的桌椅,并没有放置床位,是为了不让侍卫懒惰偷睡。 房间中有两个侍卫正在坐着,看到耶律鲁进来,连忙站起身子行礼。 耶律鲁笑道:“不必多礼了,老余,给你介绍一位新兄弟,他是南京留守韩大人的儿子,名叫隆运。”又对熙让说道:“他叫余万程,以后就是你的队头了。” 那个叫余万程的小队头打量了一眼熙让,笑道:“原来是韩大人的公子,失敬失敬。” 熙让道:“请余队头多多关照。” 耶律鲁道:“老余,人就交给你了,你把宫里的规矩告诉他,如果他出了什么差错,我可唯你是问。” 余万程道:“请指挥使大人放心,卑职会好好教导的。” 耶律鲁道:“你们都是汉人,好好亲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耶律鲁走后,余万程指着另一个侍卫,对熙让道:“他叫周顺,说起来也与你很有渊源,他父亲是代州留守周大人,他哥哥叫周刚……” 熙让大吃一惊,望着那叫周顺的年轻侍卫说道:“你哥是燕京守城使周刚周大人?” 周顺脸色黯然,说道:“正是,家兄并没跟随家父在代州,而是跟随韩大人在幽州。” 熙让脸色一黯,想不到在这皇宫之中,竟然遇到周刚的弟弟,说道:“令兄在燕京被宋人杀害,还请周兄节哀。” 周顺上下打量着熙让,说道:“我家兄长生前与韩大人的公子韩德让是至交好友,韩公子已被宋人所害,却不知韩大人还有你这位公子?” 熙让道:“在下并不是韩大人的亲生儿子,是韩大人收的义子。” 周顺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不认识你。” 熙让道:“我与周刚周大人也算好朋友,可惜他遇害之时,我没能救得成他,真是对不起了。” 周顺黯然道:“家兄被宋人所害,这笔仇咱们记在宋人身上便是,隆运兄弟你也不必愧疚。”指指余成程,说道:“他是咱们的队头,是蔚州留守余大人的公子。” 熙让听到这里,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恐惧的念头,连忙问道:“蔚州?是不是与宋国交界的那个蔚州?燕云十六广州的蔚州?” 余万程道:“正是。” 熙让道:“你在侍卫司多长时间了?” 余万程道:“我刚来不到一个月,本来做不到小队头的位置,是原来的小队头调到别的部门,我才升为小队头,以后咱们都是兄弟……” 熙让不待余万程把话说完,又迅急地问周顺:“周兄调来多久了?” 周顺道:“我刚来了三天,对宫中的规矩还没熟悉过来……” 熙让只感到心中惊悚,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这个小队之中,竟然全是汉人军官的子弟,怎么会如此之巧?宫中侍卫之中,汉人贵族的子弟不及十分之一,应该是汉辽混编才对,怎么会把他们三个汉家子弟编在一个小队?更巧的是,他们的父亲都是与宋国交界的地方长官,一旦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很容易就使人联想到他们的父亲心怀不轨,意图投降宋国。 熙让越想越惊,依女里在宫中的职位便利,要对皇上有所不利,无论是刺杀还是软禁,都不会太难办到,为什么非要把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安排进皇宫?而且这个小队之中,三个队员都是汉军将领的儿子,看来女里的目的,并不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行事,而是策划事败之后,让他们背黑锅。 若是行动顺利完成,他们三人和他们的家族,也许可以平安无事,甚至还能得到赏赐或升迁,但万一事败,便由他们三人和他们的家族来背这黑锅,就是因为他们是汉军将领,若对辽国皇帝不利,别人也不会怀疑。 熙让越想越是惊惧,他原以为他是被放在皇宫放在皇帝身边的一枚谋定而动的棋子,却没想到他只是一枚随时可以牺牲,随时要背黑锅的棋子。 熙让想到这里,不由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他父亲韩匡嗣对辽国忠心耿耿,派他前来,原以为是为了大辽的基业,却没想到是背黑锅的,却不知这个恶毒的计划是谁想出来的,是女里还是高勋,或者是萧思温?又或者是三人合谋? 熙让想到萧思温也许参于其中,心中一阵隐隐作痛,萧思温是父亲韩匡嗣多年的好友,想不到萧思温竟然暗中出卖韩匡嗣,用韩匡嗣的家族来背黑锅,枉韩匡嗣还把他当成朋友,枉他叫萧思温一声叔叔。更让他痛心的是,萧思温是燕姐的父亲。 第一百三十二章:兴师问罪 他虽然不想跟萧思温闹翻,但他更不愿意被人当成傻子,拿着韩匡嗣耍着玩,为了韩匡嗣,他不得如此。 熙让想到这里,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转身就向外走。 余万程与周顺面面相觑,不懂熙让为什么忽然黑着脸就出去了。 熙让快步走出东华门,骑上小红马,向萧思温的府上赶去,他倒要当面质问萧思温,为什么要让他来背黑锅。 熙让很快赶到萧府,也不用家人禀报,直接闯了进去。萧府家丁都认出熙让是萧思温的贵宾,不敢上前强硬拦下,只好跟随在后面。 熙让进了院门之后,正好看到萧思温带了两个亲信迎面走了过来。 萧思温看到熙让沉着脸进来,后面跟着一群家丁,不由大为惊讶,迎上前来,问道:“隆运,你不是去侍卫司报到了吗?” 熙让冷冷说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萧大人指教。” 萧思温听熙让连称呼都变了,而且来意不善,更为惊诧,但也没多说,只说:“那你跟我来。”又对众家丁说:“你们都退下吧。” 萧思温带着熙让来到书房。 进了书房,萧思温把房门关上,转身问道:“隆运,你要问什么事?” 熙让冷冷一笑:“萧大人,你真是好计谋,也好狠毒的心肠!” 萧思温一怔,脸色不悦:“隆运,你话是什么意思?” 熙让盯着萧思温:“什么意思?你真把我们父子当成傻子了吧?” 萧思温道:“我与你父亲情如手足,哪里把他当傻子了?” 熙让道:“好一个情如手足!若事成了,就是情如手足,若事败了,就由我父亲来背这个黑锅,是也不是?” 萧思温的脸色一沉,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这样说话。” 熙让仰天哈哈一笑:“有什么不敢!你便是皇上,我又岂会怕你?” 萧思温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熙让道:“我且问你,你一共安排了几个进入皇宫?” 萧思温道:“当然只有你一个人。” 熙让冷笑道:“那么,代州留守周大人,蔚州留守程大人,他们的儿子都在宫中当差,你可知道?” 萧思温一怔:“这个我倒不知,不过,侍卫之中皆是贵族子弟,也有汉人的贵族子弟,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呀。” 熙让道:“那他们与我分在一个小队之中,你知不知道?” 萧思温先是一惊,随即沉默下来。 熙让冷笑道:“嘿嘿,萧大人你打得一手好盘算,我们三人都是燕云十六州军官的子弟,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便把这大大的黑锅,推到我们背上,说我们的父辈谋叛,意图投靠宋国,是也不是?” 萧思温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的确不知。我拉你父亲与伙,虽然有些私心,但也是为了以后万一事败,把燕京做为退路,并不曾想着让你父亲来背这黑锅。” 熙让看萧思温不似作伪,脸色较为和缓了一些,仍然问道:“这个计谋不是你想出来的,还能是谁?我看那女里和高勋,都未必能想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萧思温沉吟了一下,说道:“依女里和高勋的智慧,的确难以想到这个计划,不过,有一个人可以想出来。” 熙让道:“是谁?” 萧思温一字一字道:“是耶律贤!” 熙让一怔:“耶律贤?” 萧思温点点头道:“不错,耶律贤!耶律贤是世宗的次子,世宗的长子夭折,若是当今皇上退位,帝位落到长子这一支,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便是这耶律贤。” 熙让知道萧思温并不是这个计划的主谋,心中反而放松一些,这样一来,他便不用再跟萧思温闹翻了,也不枉韩匡嗣与萧思温相交一场,说道:“这耶律贤倒是个人物,竟然能想出这般恶毒的计划。” 萧思温道:“耶律贤十分聪慧,素有大志,胸襟和见识皆超众人。他曾议论朝政,指点江山,后被人提醒不可锋芒毕露,他才猛然醒悟,从此再不议政,平时深居简出,养精蓄锐。他一直密谋夺回父位,由于事极隐秘,并不为当今圣上所知,他的周围也聚集了一批拥护他的文武大臣,女里和高勋便是,而且耶律贤娶了女里的女儿,女里一直极力主张,推翻当今圣上之后,就推耶律贤登上帝位。” 熙让道:“那萧叔你是怎么想的?事成之后,也拥护耶律贤登基吗?” 萧思温摇摇头道:“我还没下决定。不瞒你说,我把两个女儿,分别许配给赵王耶律喜隐,和当今皇上的弟弟太平王,便是为了自保,也是有私心的,想着当今皇帝退位之后,在赵王耶律喜隐和太平王之间,选择一位推上帝位。我若能为皇上的岳父,权力会更大一些,也能为辽国多建些功劳。不过,我也知道,若论帝王的最佳人选,耶律喜隐和太平王都及不上耶律贤,可若是耶律贤登基,女里就会成为国丈,女里这人生性贪婪,大权在握之后,只怕对大辽有害无益。耶律贤虽然贤明,但毕竟是外人,所以我一直犹豫不决,不知该推选何人。” 熙让道:“萧叔叔,你们自己人内部都没统一意见要推选何人为帝,就想推翻当今皇帝,这未免操之过急了吧?再者说,耶律贤和女里背着你,把我们三个汉军子弟编在一个小队,分明就是想事败之后,让我们三家汉国将领背这个黑锅,如此不仁不义,心狠手辣,我可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我的性命倒也罢了,可不能连累了父亲和韩氏一门。这皇宫侍卫,我是决不当了!” 萧思温沉吟一会,说道:“你既然不愿去做皇宫侍卫,我也不强迫你。你先回家休息几天,待我与女里商议一下。隆运,我虽不屑女里的人品,但此事无他不可,只能先虚于委蛇。” 熙让道:“萧叔叔,你要与他虚与委蛇,那是你的事,我可不屑于之为伍。这件事我不再参与,你们也不必再找我了。告辞了!” 熙让向萧思温抱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萧思温望着熙让的背影,眉头紧皱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保宁王府 熙让回到家中之时,已经是天黑时分,韩夫人正在等他吃饭。 韩夫人询问熙让当差的事情如何,熙让不愿让韩夫人担心,便淡然说萧大人已经举荐上去,只等消息。韩夫人也不以意,让熙让先在家好好玩上几天,耐心等待差事。 第二天上午时分,韩德源的夫人韩孙氏从娘家回来,与熙让相见。韩孙氏甚是贤惠,对忽然出现的这位二弟显得很是亲近,并不似夫君那般冷淡,熙让也对韩孙氏甚为敬重,以嫂待之。 熙让在韩府住了两日,府中上下都对他甚好,与三位小兄弟也很是融洽,只有大哥韩德源仍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不去理会韩德源,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熙让在上京城逛了逛,上京城建城不过五六十年,也没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玩,他便兴味索然,不再去逛。他甚是想念萧燕燕,一直想去找萧燕燕,但由于那天跟萧思温闹得不甚愉快,他不想再去萧府,所以强忍着去见萧燕燕的心念。但他越是压抑,越是想念萧燕燕,两天不见萧燕燕,竟然如隔了两个三秋般难熬,这天晚上他下了决心,明天一早便去萧府见萧燕燕,以解相思之苦。 第三天熙让早早吃过早饭,穿上前日韩孙氏赠送他的新衣,打扮一新,走出府门,要去萧府见萧燕燕。萧府与韩府相距不远,所以他没有骑马,步行出府,刚出府门,便看到一辆马车行驶而来,在韩府门口停下,马上跳下一绝美少女,正是萧燕燕。 熙让大喜,快步上前迎上,拉住萧燕燕的手说道:“燕姐,你怎么来了?” 萧燕燕笑道:“你好狠的心肠,这两天也不去见我,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了。” 熙让心头很是愧疚,说道:“燕姐,我是正要去见你……这两天不是我想不去见你,只不过我跟萧叔叔……” 萧燕燕笑道:“你不必说了,爹爹已经对我说过,你们的意见有些分岐,我这次过来,便是爹爹让我来的,他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熙让道:“去见什么人?” 萧燕燕笑道:“暂且保密,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熙让心中好奇,也不再问。 萧燕燕转头对车夫说道:“你回去告诉我爹爹,我已经接上隆运了。” 马车夫应了声是,赶着马车调头回去。 萧燕燕携着熙让的手,两人步行向前,携手而行,神态亲密。辽人风俗本与中原不同,男女之防甚淡,所以大街之上牵牵手并不算什么。 熙让与萧燕燕年龄相仿,少年英俊,少女美貌,便似一对金童玉女,一路行来,引得人人侧目,投来羡慕之色。 熙让心无杂念,萧燕燕也不避忌众人的目光,携着熙让的手而行,一路行来,笑靥如花,向熙让介绍着路边的风景和发生过的趣闻。 两人行了约有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府邸之前。 萧燕燕停下了脚步,指着那府邸笑道:“就是这里了。” 熙让抬头一看,只见府门上写着“保宁王府”四个字。这王府也不是甚大,比起萧府大为不如,和韩府相比倒是相差无几,看来这王府中的王爷若不是像韩匡嗣那般故意保持低调,便是并不受皇上器重。 府门站着两个家丁,衣著干净整洁,显得恭谨有礼。 熙让心中好奇,问道:“燕姐,这是谁的府弟?” 萧燕燕笑道:“这是保宁王府,当然是保宁王的府弟了。” 熙让笑道:“那这位保宁王又是谁呢?” 萧燕燕笑道:“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走吧。” 熙让明白萧燕燕认识这王府的主人,但她既然不愿说破,他也不再询问,跟着萧燕燕向王府门口走去。此时,萧燕燕自然而生的把牵着熙让的手松开,熙让也不再牵萧燕燕的手,他并不是不识礼节之人,此时要进入王府,可不能再与萧燕燕携手而行了,免得被人说韩家和萧家的儿女不懂礼节。 萧燕燕走到府门前,对家丁说道:“我是萧燕燕,前来见你家王爷,你去禀报一声。” 那家丁恭谨地行礼说道:“我家主人有令,三姑娘来了,不必禀报,可以直接进去。” 那家丁说完,便在前引路,萧燕燕和熙让跟随在后,进了保宁王府。 熙让进入府内,见府中虽然有些陈旧之感,但假山回廓,因地制宜,处处花香,布局甚见匠心。 待得进了前院客厅,家丁请熙让与萧燕燕落座,便躬身退去,自有两个俊俏女婢献上名茶和精美点心,请二人食用。 熙让闪目打量客厅,客厅中摆设着一些字画,既有汉家名迹,也有契丹名家,整个客厅中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来主人是好洁之人。 熙让转眼一看萧燕燕,见萧燕燕也是满脸好奇,打量着客厅的陈设,他心中惊讶,说道:“燕姐,你不认识此间主人?” 萧燕燕道:“这家主人我倒是见过几次,可到他府上做客,还是第一次。”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俊俏家丁从后院走了进来,先向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又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得知韩公子和萧三姑娘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家主人请萧三姑娘先在此用茶,请韩公子跟奴卑前去。” 萧燕燕来前,早得父亲叮嘱,此时胸有成竹,对熙让一笑,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熙让点点头,跟着那年轻家丁从客厅的后门,向后院走去。 熙让正在回廓上走着,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那琴声平和温润,使人心头清凉平静。熙让虽然不甚精通音律,也听出这琴声中隐含欢迎客人之意,而且能听出弹琴之人品性高洁,有胸怀乾坤之志,应是此间主人无疑了。 在悠扬的琴声中,熙让跟着家丁向琴声传来处走去,不久就来到一处静院之前。 家丁停下脚步,躬身说道:“家主人在里面恭侯韩公子大驾。” 熙让点点头,便踏步走了进去。 只见院中一片池塘,一条曲廓直通池塘中央,在池塘中央,有一亭翼然,此时亭下正端坐着一个白衣人,在抚琴弹奏。此外再无别人。 熙让料到那白衣人便是此间主人,他便沿着曲廓向小亭走去。 小亭中的白衣人已经看到熙让走近,并不上前迎接,而是端坐如故,凝神静气,又弹了最后几个音律,这才收回双手。 但听琴声悠悠缭绕不绝,在池水之上回荡不已,使人有闻仙音入仙境之感。 熙让此时也已经看清那白衣人相貌,但见那人一袭白衣如雪,长发乌黑,一双眼睛亮若晨星,双眉斜飞入鬓,竟然是位气度高雅的年轻美男子! 熙让看到此人的相貌,心中不由喝一彩。他自来辽国,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神俊的人物,这般相貌气质,便是放在汉人少年之中,也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辽国多是粗壮大汉,更显衬托此人的清雅俊秀,便是熙让看到,也不由有自惭形秽之感。 那白衣人看到熙让走来,他双目凝望着熙让,见熙让也是与他一般的少年俊秀人物,风度沉凝不在他之下,也不由眼中露出赞扬之色,挺身站起,向前迎了两步,双手一拱,微微一笑,朗声说道:“韩公子大驾光临,小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熙让停下脚步,凝视着白衣人,拱手说道:“王爷性情高远,用琴声迎客,在下虽然不才,也足感盛情,何来恕罪之说?只是在下性情鲁愚,不通音律,辜负了王爷的清音。” 白衣人道:“韩公子不必谦逊,你足智多谋,胜我百倍。” 熙让盯着白衣人,淡淡地说道:“在下初到上京,王爷何以知道在下足智多谋?” 白衣人微微一笑,说道:“小王还没自我介绍,蒙当今皇上不弃,封为保宁王,我名叫耶律贤!” 第一百三十四章:耶律贤 熙让听到“耶律贤”这个名字,不由长长吸了口气。他虽然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但在对方亲口证实之后,还是感到很是震惊和意外。他从萧思温口中得知耶律贤素有才能,极有智谋,而且伙同女里,制定了一个要他们汉军子弟背黑锅的诡计,他本以为耶律贤是个刁钻卑鄙之人,长相应是猥琐不堪,没想到却是位气质相貌胸襟皆是上乘之才,隐隐有帝王之气,怪不得萧思温说此人是未来皇帝的最佳人选。 熙让重重地吐出口气,说道:“原来你就是耶律贤!” 熙让这句话中,隐含着不满和警惕,他虽然欣赏耶律贤的风度,但对耶律贤要他们韩家背黑锅的毒计仍然耿耿于怀。 耶律贤自然听出熙让语气中的不满,但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说道:“听萧大人说,韩兄对我有所误会,所以我托萧大人请韩兄过来一晤,又担心韩兄不肯跟随萧大人前来,所以又托请萧家三妹去请韩兄,终于请来大驾。” 熙让淡淡说道:“在下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汉军子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王爷又何必费尽心机?” 耶律贤听出熙让话中的讽刺之意,仍不在意,笑道:“韩兄先请坐。” 熙让也不客气,便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耶律贤坐在熙让的对面,亲自为熙让倒了茶杯,望着熙让,说道:“听女里大人和萧大人说,韩兄只不过与人交谈了三言两语,便识破了小王的计谋,如此智慧,小王岂敢怠慢韩兄!” 熙让淡淡地说道:“这也没什么,在下跟随家父在燕京与宋国对峙,要时时提防宋人的暗算和偷袭,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在下来到上京,还是会受到暗算。家父对大辽忠心耿耿,若是知道了自己要替人背黑锅,可不知要有多伤心了。” 耶律贤道:“韩兄,此事都是小王的主意,与萧大人和女里大人无关,萧大人并不知情,女里大人是得到小王的授意,还请你不要生他们的气。” 熙让冷笑道:“王爷真是好计谋!” 耶律贤正色道:“小王知道韩兄对我心有不满,但还请听我为自己分辨一番。不错,小王原来的确是想用令尊大人与周大人他们来做替罪羊,但那是因为小王与令尊大人他们交情不深,而且他们是汉军,又与宋国交界,是替罪的最佳人选。小王虽然知道令尊大人对大辽忠心耿耿,但为了大辽的千秋大业,不得不出此下策。” 熙让气极而笑道:“好一个交情不深!交情不深,便是我们替你背黑锅的理由吗?” 耶律贤正色道:“为了大辽的千秋基业,别说要牺牲韩大人他们,便是小王的性命,也在所不惜。韩兄若是还不能谅解小王,那小王就跪下谢罪!” 耶律贤说到这里,竟然当真站起身来,在熙让面前跪倒在地。 熙让大吃一惊,连忙双手扶起耶律贤,他看着耶律贤诚恳的眼神,不由很是感动,说道:“王爷是千金之躯,怎能对在下行下跪之礼,可不是折杀了在下?” 耶律贤道:“韩兄原谅小王没有?” 熙让重重一点头:“好,此事就此揭过,以后再也休提。” 耶律贤这才展颜一笑,说道:“小王谢谢韩兄的宽宏大度,快快请坐。” 二人又分别坐下,这次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但不再僵硬,反而甚是融洽,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耶律贤道:“韩兄你今年贵庚?” 熙让道:“在下今年十四。” 耶律贤笑道:“我今年二十,虚长你六岁,若你不弃,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熙让也不客气,说道:“那好,以后你便叫我隆运,我叫你贤兄。” 耶律贤笑道:“如此甚好,以后你我兄弟相称,生死与共。” 熙让道:“贤兄,我有一事不明,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汉军子弟,为何你如此礼待于我?” 耶律贤道:“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吗,你能一眼就识破我的计划,这等智慧,我岂能不礼待于你?不瞒兄弟你说,愚兄我有心要争夺皇位,需要兄弟你这样的人才扶助我。” 熙让一笑,说道:“我虽然尚算有点小聪明,但我一没有兵权,二没有人脉,便是我父亲的兵马,也远在燕京,鞭长莫及,能帮得上你什么?” 耶律贤正色道:“我不需要你的兵权,也不需要你的人脉,这些我都有,我只需要你这个人才,有你的帮助,我便多了成功的机会。” 熙让心头感动,说道:“贤兄你太看重我了,只怕会让你失望。” 耶律贤庄容说道:“我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的!现在朝野上下,聪明才智之人倒是不少,但能比得兄弟之才的,愚兄还没见过一人,假以时日,兄弟必有耶律屋质大人之才,成为国之栋梁!” 熙让从未得人如此盛誉,登时感到胸中热血沸腾,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当下昂然说道:“能得兄长如此看重,小弟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助兄长登上帝位!” 两人伸手相握,更感惺惺相惜,志同道合。 耶律贤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你可听说过火神淀之乱?” 熙让在辽国多年,也曾听过火神淀之事,但对细节并不甚了解,说道:“小弟虽略有所闻,但并不清楚内情。” 耶律贤脸色沉痛地说道:“我的父皇便是先帝世宗皇帝,那一年,南方的大周国攻打汉国,汉主向父皇求兵支援,父皇携带母后与我兄弟二人,跟随大军前往汉国支援,大军行到归州祥古山时,晚上驻宿在火神淀,叛贼耶律察割率兵发动叛乱,杀害了我父皇和母后,还有我那刚六岁的大哥,正要杀我的时侯,耶律屋质大人率兵赶到,把我救出,连夜逃走,我才幸免于难……” 熙让也替耶律贤悲伤,说道:“贤兄,你那时几岁?” 耶律贤道:“当时我只有四岁。耶律察割杀害我父皇之后,立即称帝,但没过多久,便被耶律屋质大人和当今皇上耶律景率兵消灭。因为我当时年龄尚幼,耶律屋质大人便拥立了耶律景为帝,即当今天顺皇帝,登上了原本属于我的皇位。” 熙让道:“这天顺皇帝夺走你的皇位,他又待你如何?” 耶律贤道:“他待我还算不薄,封我为保宁王,俸禄供养并不曾少过我,当然这也是耶律屋质大人多次劝说的结果。总得来说,他对我还算不错。他自己没有子嗣,也曾多次说过,待他退位之后,便把皇帝位子传位于我。” 熙让道:“既然如此,那兄长你不妨等上几年,他传位于你,总好过你有夺位的恶名。” 耶律贤摇摇头道:“且不说他这句话有几分是真,便是他真心想传位于我,别人又且肯同意?他虽无子嗣,却有四个弟弟,每个人都盯着那个皇位,尤其是太平王耶律罨撒葛,更是虎视眈眈,又哪里轮得到我?便是太祖第三子那一支,耶律李胡之子耶律喜隐,也是一直觑视皇位,伺机而动。” 熙让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这皇帝这位子的确是太有吸引力了。” 耶律贤道:“若是当今皇上英明神武,我也没有夺位之心,但你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皇上退位,这大辽只怕就亡了。若是耶律罨撒葛和耶律喜隐有帝王之才,我也不与他们相争,可他们性情暴虐,没有帝王之贤,大辽落在他们手中,只怕也支撑不了几年。我为了继承先帝遗志,绝不眼看着辽国灭亡,只有把皇位夺到手中,才能中兴辽国。” 熙让道:“这耶律罨撒葛和耶律喜隐,都是萧大人的女婿吧?” 耶律贤道:“不错,萧大人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两个最有皇位竞争力的王爷,无论以后谁坐了皇帝,萧大人都是国丈,成为辽国最有权势的后族,所以说,我这个不是他女婿的人,在他眼中并不是很看重。” 熙让正色道:“贤兄你虽不是萧大人的女婿,但萧大人仍然十分看重你,不然,也不会让燕姐把我引荐给你,为你招揽人才。” 耶律贤点点头:“不错,萧大人愿意帮助我,就凭这一点,我就对萧大人十分感激,但我对萧大人来说,毕竟还是外人。就连高勋高大人对我也不是忠心不二,据我所知,高大人跟耶律喜隐也走得很近。也许女里大人现在对我忠心,他的女儿已经许配给我,但我还没娶他女儿过门,这门亲事就算不得数。我为了固定我们的关系,曾要求早些娶过门,却被女里大人拒绝了,说待我登基之后再举行婚礼。他们三人虽在帮助我,但我知道,他们也在观望着,谁坐上皇位的机会更大,他们在最后一刻,就会站在谁那一边。” 耶律贤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凄然,神情愁闷不乐。 第一百三十五章:尉缭子 熙让甚是同情,这耶律贤看似才情艳绝,身世显赫,其实却是个孤苦寂寞之人,身边并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熙让望着耶律贤,郑重说道:“贤兄,我来助你!” 耶律贤握住熙让的手掌,凝重地说道:“兄弟,我就等你这句话了!若有你这等人才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熙让道:“需要我做什么?” 耶律贤道:“还是按照咱们原来的计划,你进入皇宫,留在皇上身边,监视着皇上,随时向告诉我皇上的行踪举止,我自会寻找合适的机会行事。隆运,你放心,这次我把你当成兄弟,若万一事败,也绝不会让你们韩家背黑锅,我耶律贤说到做到,若是再对你们韩家包藏祸心,天教我耶律贤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熙让道:“兄长你不必发誓,我信你便是。本来背黑锅这种事,若是我一个人倒也所无谓,背就背了,不过我虽是家父的义子,但他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连累韩家。” 耶律贤道:“兄弟你有情有义,愚兄甚是佩服。兄弟,你我初次相见,便一见如故,待我吩咐厨下,做些酒菜,你我共饮一番,纵谈天下,如何?” 熙让道:“今天就不必了,燕姐还在外边等我。” 耶律贤道:“请三姑娘与我们一起畅饮便是。我早就听说三姑娘才识过人,胸襟和胆识非一般女子可比,可惜还没有与她深入了解,今日便由愚兄做东,宴请你们二人。” 熙让说道:“不是我执意不肯,兄长,你若要成事,我们以后还是保持低调,少相往来。你也知道,京城之中,耳目甚多,我以后做了皇宫侍卫,若与你如果交往甚密,难免会引人怀疑,对你不利。” 耶律贤微一沉吟:“还是兄弟你考虑周全,那我今日便不请你了,待我们事成之后,我再好好请你畅饮一番。兄弟,你若执意要走,我送你出府。” 当下二人站起身子,向前厅走去,边走边谈。 耶律贤年纪虽轻,但博古通今,知识丰富,对人对事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熙让越与他交谈,对他越是敬佩,但觉这耶律贤胸襟之广,见识之博,对天下之事的论断,远超常人,的确有帝王之气,若这样的人登上辽国帝位,必能振兴辽国。 熙让原来对耶律贤的恶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他对耶律贤又感亲近又是佩服,心中打定主意,要助耶律贤登上帝位,到时侯他做为耶律贤登上皇位的最大功臣,定能得到耶律贤的信任和重用,成为辽国朝廷的大红人,到那时他便请求耶律贤的帮助,要求耶律贤借给他百万辽兵,去宋国夺回本就属于他的大周江山,易宋复周,大事可成矣! 熙让想到这里,胸中热血沸腾,想不到他距离辽国的权力又近了一步。父亲韩匡嗣虽然也是辽国重臣,且手握重兵,但毕竟是汉军,也没有任意发兵攻宋的权力,和辽国皇权还是有些距离的,但耶律贤就大为不同了,耶律贤不但是先帝的儿子,更是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皇家人选,若是耶律贤登上帝位,他将比父亲韩匡嗣距离辽国的权力中心更近。 当然,熙让也知道扶助耶律贤登上帝位千难万难,甚至有可能大事未成之前,他就会遇到凶险,但每一种成功都是有代价的,他愿意赌这一次,事成之后,他将位极人臣,易宋复周,若是事败,他再相机行事。 二人谈话之间,已经来到前院,踏步从后面进入客厅之中。 萧燕燕正在凝神静气,读着一本古籍,读得很是入神,直待二人进了客厅,萧燕燕才觉察到,她把书籍放在桌上,抬眼看向二人,见二人谈笑风生,神态亲近。 萧燕燕从二人表情的推断他们谈的甚是投机,她也大为欣慰,笑道:“王爷,你们谈得如何?” 耶律贤笑道:“多谢三姑娘给我介绍隆运兄弟,我们一见如故,已成至交好友。” 萧燕燕笑道:“王爷你不必谢我。” 萧燕燕待与耶律贤先说过话之后,才望向熙让,二人相视微微一笑。 耶律贤目光一转,看到萧燕燕手边的桌上放得那本书籍,竟然是南人战国时期的著名兵书《尉缭子》,不由大为惊讶,说道:“三姑娘,你刚才看的就是这本书吗?” 萧燕燕笑道:“我刚才等着你们,闲来无事,便从王爷的书架上顺手取了本书翻阅,没事先得到王爷的许可,还请恕罪。” 耶律贤走上前,把书籍拿到手中,顺手翻了翻,说道:“别的女子便是喜欢汉人的文化,也多是读些诗词歌赋,三姑娘倒是奇异,竟然喜欢兵书。” 萧燕燕笑道:“家父的书房中藏书甚多,我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书都读,倒让王爷见笑了。” 耶律贤扬了扬手中的书:“这《尉缭子》你以前读过吗?” 萧燕燕道:“读是读过多次了,但每多读一次,便有不同的领悟。汉人的智慧,的确值得我们大辽好好学习。” 耶律贤笑道:“那我倒想考考你了。” 萧燕燕倒也不惧,落落大方地说道:“王爷要考什么?” 熙让也甚是好奇,他虽知萧燕燕胸襟和见识皆超别的女子,但也好奇她是否真的博览众书,当下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二人。 耶律贤道:“我便从这本书来考你,你可知尉缭子是何人所著?” 萧燕燕道:“其作者和成书年代说法不一,一般认为是战国时魏人尉缭所撰,故称为尉缭子,但也有人疑为后人伪托。” 耶律贤道:“这书中讲了些什么?” 萧燕燕微微一笑:“书中围绕着‘刑德可以百胜’之说,广泛论述了用兵取胜之道,前十二篇天官、兵谈、制谈、武议、治本、战威、攻权、守权、战权等篇,主要论述了战争观以及战争与政治、经济的关系,侧重于政守权谋和战法等问题。后十二篇重刑令、伍制令、分塞令、束伍令、经卒令等篇,着重论述了军队建设的有关问题,阐述了治军的原则、要求和各种军制条令。王爷,我说的可对?” 萧燕燕娓娓道来,不但熙让听得大为佩服,耶律贤更是眼中闪烁着异彩,露出惊佩之色。 耶律贤道:“梁惠王问尉缭子:黄帝刑德,可以百战,有之乎?尉缭子是如何应对的?” 萧燕燕道:“尉缭子回答说: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谓天官、时日、阴阳、向背也。黄帝者,人事而己矣!” 耶律贤道:“凡治人者何?” 萧燕燕接道:“非五谷无以充腹,非丝床无以盖形,故充腹有粒,盖形有缕。” 耶律贤道:“统辖千人以上的将领,如果有作战而败走,防守而投降,擅离阵地抛弃士兵逃跑的,称为什么?又应当如何处置?” 萧燕燕道:“此称为国贼,处置这种人要杀戳本人,抄灭全家,剥夺他的官职,挖掘他的祖坟,把他的尸骨暴露在大街上示众,把他家中的男女老少没收为官府奴婢。” 耶律贤道:“统辖百人以上的将领,若是临阵逃跑,称为什么?如何处置?” 萧燕燕道:“此称为军贼,处置这种人,要处死本人抄灭全家,把他家中男女老少没收为官府奴婢。” 耶律贤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燕燕道:“这样做可以百姓对内畏惧判处重刑,就能对外蔑视敌人,所以贤明的国君,会事前申明各种制度,事后施行有威力的重刑。刑罚从重,百姓就会对内畏惧,对内畏惧,则会对外坚强,共御强敌。” 耶律贤又分别从政治、军制、民治、民心等各方面对萧燕燕进行考问,萧燕燕皆从容应答,不但把书倒背如流,而且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些见解之独特,不但熙让没有想到,便是有志于天下的耶律贤也有所不及。 熙让和耶律贤都被萧燕燕深深折服了。 熙让真正没想到萧燕燕的胸襟见识竟然比他还要厉害,对她更是又敬又爱,若不是耶律贤在场,只怕他就要抱住萧燕燕,转上几个圈子了。 耶律贤对萧燕燕更是折服,他虽然听别人说过,萧家的三位女儿,皆是女中龙凤,尤其是三女儿萧燕燕最为胜出,但他也没放在心中,让为区区一年轻女子,但是懂些诗书,也没什么了不起,所以他虽然见过萧燕燕几次,但都有别人在场,并没有深入交谈过,对萧燕燕认识不深,此时机缘巧合,两人围绕着一部兵书,纵谈天下,他才真正被萧燕燕折服了。 萧燕燕又说道:“……所以说,百万人的军队如不用力效命,不如一万人的军队齐心协力去战斗,一万人的军队如不用力效命,不如一百人的军队齐心协力去奋战。赏赐如同日月行天那样彰明,信用如同四时交替那样准确,号令如同斧铖那样威严,决断如同宝剑那样锐利,而士卒却不甘心效命的,从来还没有过,这便是为君为将之道!” 此时,耶律贤已经把一本尉缭子考完了,他凝望着萧燕燕,久久说不出话来。 萧燕燕笑道:“王爷,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耶律贤忽然站起身,对着萧燕燕长长一揖,庄容说道:“三姑娘不但兰心慧质,而且神机智谋,远超小王,小王真正佩服!” 萧燕燕得到耶律贤的赞扬,心中大为高兴,脸色神彩飞扬,格格笑道:“小女子年少无知,信口胡言,可不敢当王爷如此盛誉。” 熙让一直未发一言,见到耶律贤与萧燕燕二人,好似比他和萧燕燕,更有心意相通志同道合之处,忽然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微有酸意,这使他感到很不舒服,当下站起身子,对耶律贤说道:“兄长,你若没别的事,我们便告辞了。” 耶律贤这才把目光从萧燕燕的脸上收回,望向熙让,说道:“我送你们到门外。” 熙让道:“不必了,被人看到反而不好,我和燕姐径走便是。” 熙让说着,故意当着耶律贤的面,上前牵起萧燕燕的手,转身向外走去。萧燕燕也不避嫌,由熙让牵着一只手,她回过头来,向耶律贤挥了挥另一只手,嫣然一笑,才转身跟着熙让走出客厅,向外走去。 萧燕燕这临别一笑,当真如春光灿烂,耶律贤不由痴了,直到萧燕燕的背影消失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当真是一位奇女子!若是能得她为贤内助,何愁大辽不兴?” 第一百三十六章:奇女异志 熙让牵着萧燕燕的手,走出王府,来到大街上,此时正值午时,街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熙让转头看看萧燕燕,见萧燕燕嘴角含笑,容光焕发,娇艳之极,刚才那股酸意又升了上来,不由说道:“燕姐,我看你跟那耶律贤倒很是情投意和呀!” 萧燕燕目光转流,看向熙让,笑道:“你是不是吃醋啦?” 熙让大方地承认:“不错,我是吃醋了,耶律贤是皇亲国戚,更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我可比不上他。” 萧燕燕笑道:“他已经有了正室,我们契丹女子虽然不计较名份,但我却不喜欢给人做小,你放心吧,我不会嫁给他的。” 熙让道:“若是他休了女里的女儿,要娶你呢?你嫁是不嫁?” 萧燕燕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熙让,见熙让这句话并不似说笑,她转过身来,握住熙让的双手,依偎在熙让的胸前,仰望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隆运,我的心都交都给你了,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们现在便寻个地方,我把身子交给你,好不好?” 熙让心头大为感动,刚才的醋意登时抛到九霄云外,他用手握住萧燕燕的手掌,凝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猜疑你。燕姐,我要娶你,我要在大婚之夜,光明正大的要你的身子,而不是现在。” 萧燕燕嘴角含笑:“那你现在便娶我吧!我们现在就去对爹爹说。你父亲是南京留守韩大人,我嫁给你是门当户对,不致辱没我们萧家,我爹爹会同意的。” 熙让摇摇头,说道:“燕姐,就算双方家长都同意,我也不能现在娶你。我若现在娶你,只不过是以南京留守韩大人的儿子身份娶你,是借了韩家的余荫,而不是我个人的才能。燕姐,等我成功之后,封官晋爵的那一天,我才风风光光娶你过门,你说好不好?” 萧燕燕微笑着点头:“你有雄心大志,我更喜欢,无论你什么时侯成功,我都等着你!” 两人相视一笑,又携手继续前进。 熙让忽然说道:“燕姐,我观那耶律贤,相貌虽然十分清俊,目光也灿然有神,但是他的脸色却是白中隐现青黑,嘴唇也微有黑紫,还不时胸闷咳嗽,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萧燕燕叹了口气,用同情地口吻说道:“你可知火神淀之乱?” 熙让道:“刚才已听耶律贤说过了。” 萧燕燕道:“那你应该知道耶律贤的父母兄长被害之时,耶律贤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耶律察割杀害了他的父母兄长,又带人寻他要杀害他,他躲在床底下,才逃过一劫,幸好又被耶律屋质大人及时救出,他才没死在屠刀之下。那短短的几个时辰,对他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酷可怕,自此之后,他便落下了病根,时常心悸体寒。听说直到现在,他还会在半夜突然惊醒,吓得瑟瑟发抖,躲到床底下面去。” 熙让叹道:“真是难为他一个四岁的孩子了!燕姐,我虽不懂观相之术,但也能看得出耶律贤非是长寿之人,只怕会英年早逝。” 萧燕燕道:“人的命,天注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其实人不必长寿,只要在有生之年,做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便是早些死了,早能留名青史,如慧星一般光彩夺目;若是一辈子碌碌无为,便是长命百岁,也没什么意思。” 熙让道:“燕姐所言极是,人生在世,就要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 萧燕燕嫣然一笑:“咱们不必去管别人,只要咱们两人能在一起,便是一辈子碌碌无为,我也欢喜。” 熙让一笑,用力握紧萧燕燕的手,说道:“不,跟我在一起,我必要你风风光光,轰轰烈烈,至少要你成为王妃夫人,便是成为皇后,也说不定哩!” 萧燕燕格格一笑:“隆运,你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就算你能夺过皇位,可你毕竟是汉人,要想成为大辽之主,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熙让一笑,说道:“我才不要做大辽之主,我要做大……好了,咱们不说这件事了,今天咱们好好游玩一番。” 萧燕燕笑道:“好,我给你做向导,带你好好看看上京城。” 熙让差点就把“大周皇帝”这四个字说了出来,但终于忍下没说。他虽然对萧燕燕可以性命相托,但他的大周皇子的身份还是不便给她知,他倒不是担心萧燕燕会告发他,他这个落魄的周朝王子的身份,对大辽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之所以不说,是不想让萧燕燕同情他的落魄王子的身份。 熙让心性高傲,宁愿站着被人斩掉脑袋,也不愿被人同情,更不愿意被他敬爱的燕姐同情,以前没告诉韩匡嗣他的身份,也是不愿让韩匡嗣同情他。他宁愿被人憎恨,被人仇视,甚至被人鄙视、痛骂,也不愿被人同情,因为他认为,只有弱者才会被人同情,他绝对不愿意做一个弱者,他要做的是强者,是王者! 当下二人携手步行,游赏上京城各处风景。这些地方前两天熙让也曾游过,但因是孤身一人,只感到索然无味,可现在身边有了萧燕燕的陪同,立时便感觉不同,所到之地皆是风光雯然,处外是鸟语花香。 二人心情欢愉,直玩到傍晚时分,熙让才送萧燕燕回家,并跟着萧燕燕进府。 萧思温正在院中散步,看到熙让与萧燕燕并肩而来,谈笑风生,他心中舒了口气,但还有些不放心,上前问道:“隆运,你见过耶律贤了吗?” 熙让道:“小侄已经见过他了,谈得很是愉快。” 萧思温这才放心,笑道:“你们年龄相差无几,又是一般的才智之士,我就觉得你们能合得来。怎么样,明天去宫中当差吗?” 熙让道:“我明天一早就去向女里大人报到。” 萧思温点点头:“那就好,厨房已经做好饭了,吃过饭再走吧。” 熙让道:“我今早跟母亲说过,晚上要陪她吃饭,就不在这里吃了,谢谢萧叔叔的盛情。” 萧思温道:“你有此孝心,我就不留了,替我向韩夫人问安。” 熙让向萧思温告辞,又向萧燕燕微微一笑,挥手而别走出萧府。 萧燕燕一直微笑着望着熙让的背影,那付神情,宛然是正沉浸在恋情中的怀春少女。 萧思温转眼看了看女儿,笑了笑,说道:“燕儿,你是不是很喜欢隆运?” 萧燕燕也不害羞,落落大方地说道:“隆运不但人品俊秀,而且足智多谋,胸怀大志,正是孩儿想要嫁的男子。” 萧思温点点头:“他的确是个人物,假以时日,成就当不在其父韩匡嗣之下。他虽是韩匡嗣的义子,但也算是世家子弟,你能嫁他,也不算辱没我们萧家。” 萧燕燕微微一笑:“爹爹,你句话我已经对隆运说过了。” 萧思温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他向你求婚了?” 萧燕燕道:“不是,是孩儿自愿嫁他,反被他拒绝了。” 萧思温很是奇怪:“我看得出他也很喜欢你,为什么又要拒绝你?” 萧燕燕道:“他说若是现在娶我,只是托家族余荫,并不是他个人才能,他要等自己立功,封官晋爵之后,再来娶我。” 萧思温赞叹道:“想不到他年龄虽小,却想得如此周到,能得此佳婿,我也感欣慰。” 萧燕燕望着父亲,压低声音说道:“爹爹,隆运说你们正在谋划一件大事,等事成之后,他自会得到封官的机会。爹爹,你们是不是要……” 萧思温摆摆手,阻止道:“燕儿,这是国家大事,你就不要参与了。为父知道你最为佩服的人是淳饮皇后述律平,也想像着能像她一样临朝摄政,叱咤风云。但现在时局不稳,你还是先收敛锋芒,明哲保身为好。” 萧燕燕神情有些黯然,但很快就展颜一笑,说道:“孩儿明白。” 萧思温一笑:“爹爹知道你冰雪聪明,就是不对你说,你也猜到爹爹在谋划何事,不过,你且不可告诉你娘,免得你娘出来干预。” 萧燕燕道:“爹爹放心吧,我谁都不告诉。” 萧思温笑道:“好了,你娘还在等着咱们,咱们去吃饭吧。”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转过身子,一起向餐厅走去。 此时萧府的灯光已经次第亮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外朝内廷 第二天一早,熙让便赶到女里的衙门再次报到。这次女里已经得到耶律贤的授意,对熙让客气了很多,亲自把龙翼营的营头耶律鲁叫来,吩咐耶律鲁好生安置熙让。耶律鲁早已得知熙让上次拂袖而去,是因不满与另两位汉军子弟编在一起,本想给熙让另做安排。但此时熙让已经胸有成竹,请耶律鲁还是按照上次的安排即可,所以耶律鲁仍是把熙让与余万程和周顺二人安排在一个小队,交由中队头喜哥管理。 这喜哥是契丹人,也是出身辽国贵族,家世显赫,祖上曾跟随辽太祖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余万程和周顺见熙让去而复还,也没询问熙让离去的原因,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都待他甚好,从此熙让便在皇宫中开始了侍卫生涯。 熙让从一天开始正式当差,跟着余万程和周顺去执勤,向内廷走去。 历代皇宫都分为“外朝”与内廷两大部门,辽国皇宫也不外如是。外朝与内廷以中间的乾清门为界,以南称为外朝,以北为内廷。辽国皇城的外朝与内廷的建筑风格大为不同,外朝以汉唐风格为主,内廷却保留着契丹族的游牲风格。外朝以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大殿为中心,是皇帝举行朝会和盛典的地方。内廷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后三宫为中心,是辽帝居住游玩的地方。 内廷之中,并不是除了皇帝和太监之外,正常男子不能进入,只是不得在宫内居住而已。宫中侍卫皆是贵族子弟,要保护皇帝的安全和内廷的守卫工作,所以在值班之时可以进入皇宫,只是不得停留,交接班之后要立即退出。太监是阉割的男人,居住在宫中侍侯皇帝和嫔妃以及做些杂务。 除了太监,还有一些蓄兽禽的奴隶可以在宫中居住,这些奴隶或是在战争中被掠夺而来的战俘,或是因罪被剥夺权利的罪犯和家属,奴隶只有会些手艺或者能蓄养兽类,才能进入内廷,他们只能做些繁重和污秽的杂役。这些奴隶中有些人可以在内廷中居住,但不得随意走动,一旦工作完成,立即回到指定的地方,由侍卫司的侍卫派人看守他们,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免得他们到处活动,威胁到内廷的安危。 熙让在内廷做侍卫,这侍卫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侍卫,只负责巡逻和站岗,另有一种是近侍,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侍卫。 熙让与余万程和周顺三人,一来是汉军子弟,二来刚到皇宫不久,所以无法成为贴身近侍,只能做些站岗和巡逻的工作。 熙让和余万程周顺三人,便被安置在皇帝的寝室乾宁宫的宫门之外,只要皇帝进入寝宫,熙让便可以看到当今的辽帝。 可一连三天,熙让并没见到皇帝的影子,这天顺皇帝嗜睡不理朝政的恶名,果然名不虚传,每天只在宫中昏睡游玩,连寝室都懒得踏出一步,只有朝臣赶来请示朝政。余万程更是告诉熙让,他来了一个多月,也只见过皇帝一面。这倒不是皇帝不一个月没出过寝宫的宫门,而是侍卫是三班轮值,余万程只在自己值勤的时侯看到了一次。 到第四日下午时分,熙让在乾宁宫外站岗,一连站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宫门内一阵骚动,几个近侍先从乾宁宫门涌出来,随后又有几个近侍前呼后拥,护着一位歪穿龙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熙让这才看到当今辽帝天顺皇帝的真面目,只见这天顺皇帝年约三十七八岁,体态臃肿肥胖,脸颊的肥肉把一双眼睛挤成一条缝,一付睡眼惺松的表情,一付络腮胡很长,垂至胸前。他身材十分高大,站直身子时,比周围的那些侍卫都高出一个脑袋,看起来不像是被保护的人,反倒更像是虎立羊群。 这天顺皇帝体形虽然高大,相貌也很是威武,但却步伐缓慢无力,显得十分懒散,一出宫门之后,便坐上放置在宫门旁边的步辇之上,由八个年轻力壮的太监抬起步辇赶路。 熙让后退两步闪开过道,躬身行礼,一双眼睛悄悄打量着天顺皇帝。 天顺皇帝坐着步辇从熙让三人的面前行过,这队侍卫约有二十多人,前呼后拥,看起来很是威风。 余万程待天顺帝的步辇行过之后,悄悄问跟随在最后面的侍卫中队头喜哥:“喜哥儿,圣上这是去哪里?” 喜哥说了句“圣上去万兽园”,便匆匆跟着侍卫队走了。 等皇帝卫队走远之后,熙让三人都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余万程对熙让说道:“万兽园在御花园的旁边,是蓄养兽类的地方。” 熙让点了点头,他虽然没到过万兽园,但也听到过那边不时传来的虎啸与狮吼之声传来,所以知道万兽园在皇宫的东北角,是御花园和北城门神武门之间的一个院子。 熙让三人又站了一个时辰的岗,便到了换班的时间,另有一小队侍卫过来,与熙让三人交接,熙让三人便向外走去。 他们还没走出内廷院门,忽然一个侍卫快步从内廷跑了过来,对他们喊道:“老余,你们先别走……” 三人转身去看,却见那侍卫是他们的中队头喜哥,喜哥脚步匆匆,脸上表情有些惶急惊恐。 三人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前去。 余万程道:“喜哥儿,您有什么指示?” 喜哥虽是他们的中队头,年龄却与他们相仿,人也甚是和蔼,所以他们与喜哥上下级关系甚是融洽。 喜哥叹了口气,说道:“圣上心情不好,又杀人啦,你们先晚会交差,去帮着抬一下尸首。” 天顺皇帝杀人无数,对宫中侍卫来说,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所以余万程也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惊诧,说道:“喜哥儿,以前皇上杀了奴隶,都是随便扔到马车上,拉到宫外埋了就是,怎么这次……” 喜哥脸色忧愁:“这次死的不是奴隶,是咱们的兄弟……咱们快去,路上我告诉你们。” 三人的心头皆是一沉,跟着喜哥快步向万兽园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侍卫之死 喜哥一边走一边对熙让三人说明侍卫被杀的经过。 喜哥道:“……圣上到了万兽园游玩一番之后,忽然想吃獐子,也不要御膳房的厨师来做,便在园中点起火把,把獐子烤了来吃。负责烤獐子的是东儿,他是我的部下,是第二小队的兄弟,你们也都认识他。东儿烤好之后,请圣上食用,圣上却因獐子被烤的太熟,肉内没有吃出血迹,失了血腥之味,登时龙颜大怒,顺手拿起一把叉刀,把东儿叉死……” 熙让大吃一惊:“只是因为烤肉太熟了,皇上便要杀人?” 喜哥叹道:“是啊,并无别的原因。圣上杀死东儿之后,余怒未消,又吩咐抓来三个养獐的奴隶,一个个用酷刑处死,这才罢手……那三个奴隶死就死了,可是东儿死了,我可怎么向他的家人交代?” 众人皆默默无言。他们都认识东儿,虽然没有过深的交情,但毕竟在一个中队值勤,经常碰面,此时听到东儿被皇上因小故杀死,他们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喜哥带领熙让三人来到万兽园中,天顺皇帝已经带人离开,院中只有几个侍卫和几个太监在清理院子,显影得空旷而凄凉。旁边传来的兽类的啸吼声,更增添了这份凄冷的感觉。 院子中摆放着四具尸体,三个尸体是养獐的奴隶,距离十步之远,躺在地上的尸体,身穿侍卫服装,正是被杀的侍卫东儿。 熙让走到近前,先看到三个奴隶的尸体,皆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显然死前受到酷刑。 侍卫东儿的胸口仍然插着一把短柄铁叉,这小铁叉原是烤獐子用的,现在却插在东儿的胸前。 那几个侍卫和太监显然已经司空见惯这种事,显得麻木了,脸色平静中带着几份惨然,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清理着血迹。 喜儿对两个侍卫低声吩咐:“你们把这三个奴隶的尸体,弄出宫外,随便找个地方埋掉即可。” 那两个侍卫听命之后,令几个太监抬了三个奴隶的尸体,弄出宫外随便处理。 喜哥上前,把东儿尸体上的铁叉拔掉,对余万程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抬了东儿的尸首,跟我去东儿家报丧吧。东儿是咱们的兄弟,可不能随便埋掉就算了,总要给他家里一个交代。” 余万程和熙让周顺三人一起动手,喜哥也上前帮着,四人抬着东儿的尸体,放到一张木板之上,又盖上一面白布,抬出内廷,来到东华门的侍卫司的院子外边。 此时众侍卫都听到了这个消息,都拥了过来,望着东儿身上的白布,他们皆默默无语,脸上有悲哀之色。他们虽然气愤悲痛,但脸上却不敢露出怨恨之色。 耶律鲁也听到消息,脸色沉重地走了过来,揭开白布瞧了瞧东儿的面目,但又轻轻盖上,低声和喜哥说了几句什么,又交给喜哥一个木盒,便脸色黯然地走开了。 喜哥接过木盒,吩咐众侍卫把东儿的尸体抬到东华门外,放在一辆马车上,然后带着熙让和余万程周顺三人,向东儿家赶去。 一路之上,喜哥告诉熙让等人东儿家中的情况:“东儿还没娶妻,家中有兄弟二人,弟弟辛古也在宫中当差,但并不是做侍卫,而是在御膳房做厨师。东儿的爷爷跟着太祖打仗,立有站功,曾经辉煌过,但到了东儿的父亲,却因体弱多病,只能做文官,官职也并不大。其父托了多方关系,才把大儿子东儿弄进宫中做了侍卫,二儿子辛古做了厨师,希望两个儿子能在御前当差,得到皇帝上的赏识,却没想到反而送了大儿子的性命。” 谈话之间,到了东儿家的庭院,庭院不大,只能算是中等富足之户。 喜哥先不令人把东儿尸体抬进去,留下余万程和周顺在马车上看守尸体,他带着熙让进了东儿府上。 东儿的父亲得知东儿的长官赶到,连忙迎进客厅,令人奉献茶点,十分殷勤,询问上官前来敞府有何事指示。 喜哥感觉十分难以启齿,不知如何开口把这恶噩告诉这位年迈的老人。 熙让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在喜哥耳边低声说道:“喜哥儿,你不要说,由我来说。” 喜哥正感为难,闻言之后连忙点点头。 熙让对东儿父亲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老先生,我们这次过来,是要告诉您一件不幸的消息。” 东儿父亲一惊:“是不是东儿在宫中闯什么大祸了?” 熙让道:“东儿哥非但没有闯祸,反而立了大功。” 东儿父亲转忧为喜,笑逐颜开:“他立了什么功劳?” 熙让道:“今日在宫中,有三位奴隶意图行刺皇上,东儿哥十分勇敢,救驾有功……” 东儿父亲哈哈大笑,说道:“原来这小子竟然救了圣上,那太好了,这下子他可以升官了吧?” 熙让的脸色沉重,说道:“东儿哥虽然救了皇上,但自己也受了重伤,我们抢救不及,东儿哥他,他牺牲了……” 东儿父亲大惊失色,从椅子跌坐到地上,挣扎着边爬起身子边问:“你,你说什么?东儿他,他死啦?” 熙让沉痛地:“是的,东儿哥因公殉职了……” 东儿父亲捶胸顿足,老泪纵流,悲痛不已。 喜哥这才吩咐熙让出去,和余万程周顺三人,把东儿哥的尸体抬进院子。 这时,东儿母亲和东儿的弟弟辛苦听闻哭,连忙赶来,闻讯之下,都又是震惊又是悲痛,抚着东儿的尸体痛哭不止。 熙让和喜哥等人也感到心情压抑之极。 待一阵忙乱之后,东儿父亲令家丁安排儿子的后事,又强打精神,再请喜哥到客厅就坐。 熙让从喜哥手中拿接过木盒,递给东儿父亲,说道:“老先生,我们就不进去了,东儿哥救驾有功,这是皇上赏赐给他的一些银子,请您收下。东儿哥是因公殉职,以后侍卫司会每月发放给你们抚恤金,可令你们二老生活无忧。还有,皇上为了赏赐你教子有方,将会在近日对你有所提拔。” 东儿父亲死了一个儿子,但得到了抚恤金和升官,又悲又喜,心情复杂之极。 熙让和喜哥等人只感到压抑之极,也不再多逗留,便又关照几句,一起走出东儿家的庭院,身后是一片哀哭之声。 第一百三十九章:嗜睡嗜杀 熙让与喜哥走出东儿家的院子,来到大街之上,众人才长长吐出一口胸中的闷气。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华灯初上。 熙让叹了口气,转头对喜哥说道:“属下也是情非得意,才说此谎言,还请喜哥儿不要怪罪。” 喜哥转头看了看熙让,说道:“隆运,你做的很好!若是照实情说出,东儿家人只怕会忧惧难安。” 周顺道:“可是,隆运刚才承诺每月都给东儿的父母发放抚恤金,这笔钱怎么来呢?” 喜哥道:“这个容易,我自会禀明耶女里大人和律鲁大人,把东儿按因公徇职处理,他们会批准的,若是他们真的不批准,那咱们中队的兄弟,每人把每月的薪水抽出来一些,凑个份子,送给东儿父母。” 余万程道:“若是皇上知道……” 喜哥打断道:“皇上不会过问这等小事的,他酒醒之后,说不定自己都不记得杀过人。” 余万程道:“东儿的弟弟辛古在御膳房做厨师,要不要把他调出宫外,免得对皇上有所不利……” 熙让心中一动,忽然隐隐想到了什么,这个辛古留在宫中,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用处,当下说道:“这个有所不妥吧?辛古刚失去哥哥,再失去差事,显得我们太不近人情了。我认为,还是把他留在宫中好些,只要我们要兄弟们不要宣扬此事,辛古便不会知道哥哥是被皇上酒后所杀。” 喜哥犹豫了一下,说道:“隆运说的对,我们不能把辛古赶出宫,我会禀报上官,要上官禁止谈论此事,免得辛古知道实情。” 余万程看了一眼熙让,若有所悟,没再开口。 熙让道:“我也会请萧思温大人,提拔一下东儿的父亲,这样一来,咱们也算尽到了心意。” 喜哥点点头,说道:“那就为劳你请托萧大人了。老余,隆运,周顺,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咱们就去喝上一杯如何?” 余万程道:“我母亲今天过生日,我要去为母亲拜寿,就不陪各位了。” 周顺和熙让都说自己有空。 喜哥道:“咱们也不必去酒楼了,你嫂子的厨艺,你们到我家中,我教你嫂子做几个小菜,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上司请自己到家中吃饭,那说明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周顺和熙让都欣然答应。 余万程告辞三人,自己径直回家,喜哥吩咐马车自回皇宫,他带着熙让和周顺二人向自己家中赶去。 三人走了不过一柱香时间,便赶到喜哥的家中。 喜哥家的庭院比东儿家大不多少,别说比萧思温府弟,但是连韩府也大为不如。熙让早已听余万程介绍过喜哥家的情况,知道喜哥的祖父乃是武将,颇有军功,在一次征战渤海国的战争中战死,喜哥的父亲袭了其位,几年前也战死沙场,喜哥家族算是大辽的功臣。辽国皇室为了照顾喜哥与弟弟小哥,不再把他们调遣到边防军队,而是把二人安排在皇宫中当差,所以喜哥与小哥都是宫中侍卫,喜哥是龙翼营的中队头,小哥是他手下的一个小队头。 喜哥带着熙让和周顺进了家中,喜哥的弟弟小哥刚好也收工回到家中,他们都是相识的。喜哥刚刚结婚一年,小哥还没婚配,所以兄弟二人住在一起。 当下四人一起来到喜哥府中的客厅,喜哥的妻子出来与熙让和周顺相见。喜哥妻也是契丹人,温婉贤慧,熙让与周顺都喊她嫂子。 喜哥显然对这位新婚妻子很是满意,才特意吩咐佣人把妻子请出来与熙让二人相见,自有炫耀之意。 众人笑闹一番,喜哥妻便亲自下厨去做饭,四人坐在客厅聊天,过不多久,佣人说饭菜已好,请众人移到餐厅用餐。 熙让和周顺二人,跟着喜哥与小哥兄弟二人,四人一起来到餐厅,还没进入餐厅,但闻听阵阵香味,众人都早已经饿了,闻此香味,不禁垂涎欲滴。 喜哥笑道:“这是你嫂子上午在集市上买得獐子,本来只给我一个人享用的,今天便宜你们几个了。” 众人一尝之下,果然味美无比。喜哥又开了一坛好酒,众人吃喝起来,边喝边谈。 几句酒下肚,众人都微有醉态,话便多了起来,渐渐放松了防范警惕之心。 喜哥喝了一口酒,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前天东儿还在这里同我一起饮酒,没想到今天就不在人世了,唉!” 众人一听这话,心头又沉重下来,脸色黯然。 熙让说道:“小弟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情不明,还想请问几位哥哥。我听说皇上嗜睡嗜杀,以为他只不过是对那些反叛他的大臣,或是那些罪犯奴隶,没想到他连保护自己的侍卫都下手。” 喜哥叹道:“皇上何止是杀奴隶,对咱们这些侍卫下手也是毫不手软。敢于反叛他的大臣和皇族成员,被他杀了多少,咱们就不说了,便是那些奴隶,没人谁敢反抗他,也不知被他杀了多少。应历十三年正月,杀养兽人海里,三月,杀养鹿人弥里吉,枭示首以示其他养鹿人,六月,杀养獐人霞马,十四年七月,一口气杀了七个养鹿人,并支解其尸体,杀人最多的一次,是十七年四月,一口气杀了四十四个养兽人……唉,凡此种种,不可胜数,总有几百个人吧。虽然那些奴隶没有地位,可杀他们的手段太过残酷了,看着实在可怜。” 熙让听得毛骨悚然,问道:“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这些奴隶可没惹他。” 喜哥恨恨说道:“这都是因为一位女巫婆!皇上以前虽然嗜杀,但还没如此严重,直到有人给皇上推荐了一位女巫之后,才真正变得嗜杀成性,他听信女巫的话,杀人竟是取人胆食用,以期得到长生不老的仙药。” 熙让怒道:“这等荒谬之言,皇上如何相信?” 喜哥道:“别人当然不会相信,但自古以来,每位皇帝都贪恋自己的权位,生怕自己死去,妄想长生不老,便是你们汉人之中的秦始皇和唐太宗,皆是一代英明之君,不也是为了想要长生不死,做出种种荒诞之事吗?” 熙让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每位皇帝都妄想长生不老,无论年轻时多么英明神武,年老之后,怕死之心顿起,便想着长生不死,可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法?喜哥儿,皇上是从什么时侯,开始杀害咱们侍卫兄弟的呢?” 第一百四十章:各有所谋 喜哥想了想,说道:“以前皇上也曾杀过侍卫,但都是有原因的,有的侍卫参与谋反,有的侍卫的家族参与叛乱,所以皇上才杀了他们,无原无故或是只因一点小事便杀害侍卫,大约是从五年前开始的。有一位侍卫兄弟,只因伤了一头獐子,皇上便龙颜大怒,令人把那侍卫乱杖打死,最可恨的是,有一位侍卫兄弟递筷子递得慢了,又惹到皇上不高兴,被皇上用刀刺死。后来,皇上几乎每年都会杀两三位侍卫兄弟,唉,别人都以为咱们侍卫兄弟在皇宫当差,风光无比,却没想到咱们是伴君如伴虎,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每个人上班之前,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惹到皇上,掉了脑袋,便回不了家了。” 熙让道:“咱们侍卫司的兄弟,可以说每个人都有点来头,不是皇族的贵族子弟,便是手握重兵的将领,至不济也是官宦之家的子弟,皇上杀了这些侍卫兄弟,就不怕他们的父亲反叛吗?” 喜哥道:“现在皇上杀人,全凭自己的好恶,哪里去想这些后果?他杀害的这些侍卫之中,的确有家人为此怀恨在心,参与谋反。其中有一位被害的侍卫的父亲,是皮室中的将军,听闻儿子被皇上杀死,极为震怒,便串通了皇叔耶律李胡发动叛乱,意图把当今皇上推下皇位。” 周顺也很好奇,问道:“这事后来怎么样了?” 喜哥道:“当然没有成功,不然皇上也不会现在还坐在龙椅上。事败之后,那位将军的整个家族,连同他的部将,全都被斩。” 熙让道:“那耶律李胡呢?” 喜哥道:“耶律李胡是太祖皇帝的三儿子,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皇上并没杀他,也没杀他的妻儿家人,只是把他软禁起来。隆运,你有所不知,我们大辽和你们汉人不同,皇上对于谋反的至亲,还是留有情面的,不似你们汉人,无论兄弟叔伯,只要胆敢夺位,一律杀死。我们大辽不同,只要在叛乱中没被当场格杀的,往往只是囚禁起来,并不杀害他和其家人,而且关不多久,便放出来了,一切照常。但那些参与叛乱的部下,却没有好结果,全家都被处死,绝没有活路。” 熙让苦笑道:“既然造反都不用死,那耶律李胡还不可着劲儿造反?” 喜哥道:“世宗皇帝在世之时,耶律李胡便发起多次叛乱,当今皇上即位之后,耶律李胡至少发起了三次大型叛乱,皇上都没杀他,两年前又发起一次叛乱,现在还在被软禁之中。听说耶律李胡的儿子耶律喜稳,仍在蠢蠢欲动,连络有权势的文臣武将,意图再次发动叛乱,夺取皇位……” 小哥连忙说道:“哥哥,你喝醉了,话太多了。” 喜哥道:“没事,这两位都是自己兄弟,不会到外边乱说的。隆运,周顺,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说这些话给你们听,你们不会害我吧?” 熙让道:“若是小弟有害你之心,教天打雷劈,五马分尸!” 周顺也发毒誓。 喜哥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也是多喝了几杯,才发几句牢骚,其实我对当今圣上,还是忠心耿耿的。只是为他担忧,他不知道他每杀一个侍卫兄弟,就是为自己在朝中树下一个强敌,再这样胡乱杀下去,只怕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小哥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皇上行事,便是耶律屋质大人也劝说不住,更何况咱们职位卑下,皇上根本不可能听咱们的。好啦,好啦,今天不多说啦,好好喝酒,一醉解千愁。” 众人又开始吃喝起来,不再议论朝政。 熙让听到喜哥的一番话,胸中心潮起伏,他虽素闻天顺皇帝残暴,但也没想到竟然如此喜怒无常,随意杀人,如此昏庸残暴之君,的确不配坐在皇位上。 萧思温的计划只是寻找机会,推翻天顺皇帝的帝位,但听喜哥刚才所说,若依皇室的不成文的规矩,只怕天顺皇帝被推翻之后,也不会被杀,只不过是软禁起来。这等残暴之人,留在世上何用?更何况再有忠心之人,若是把他救出来,再来反复争夺皇位,那不是天下大乱了么? 熙让虽然对辽国仍没有多少归属感,但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要借用辽国的百万大军,打到大宋夺取中原江山,所以暂时不希望大辽混乱不堪,只有大辽国富兵强,他才能借到百万大军。 熙让想到这里,心中已经对天顺皇帝起了杀机。 当晚,熙让与周顺酒后尽兴而归。 第二天熙让赶到宫中当值,宫中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侍卫们眉宇间都隐现忧容。可是过了没几天,众人便都忘却了此事,又恢复如常,每天照常站岗巡逻,保护着皇宫和皇上的安危。 熙让在值勤之时,也显得尽心尽力,并与同事之间处好关系,并很快显出自己的能力,他虽然不想锋芒毕露,但小试身手和智慧,但超越常人,所以很得上司与同事的赏识与佩服。 熙让不值班的时侯,便去寻找萧燕燕玩耍,有时萧燕燕也来找他。二人游遍京城之后,又到城外游玩,上京城内外,处处留下两人的身影。 二人皆是怒马鲜衣,人物风流,宛然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所到之处,引来人人侧目,不久之后,上京城内外,皆知韩府二公子与萧家三姑娘是一对恋人。 萧思温对熙让也很是亲近,虽然没有挑明,但隐隐把他当成未来女婿一般看待了。萧燕燕之母对熙让很是满意,萧燕燕的两个姐姐也没人反对他们在一起,所以熙让时常在萧家吃饭玩乐,萧府上下,都把熙让当成未来的三姑丈,对他甚是恭敬。 耶律贤一个月没与熙让相见,同时十分低调,好像京城中没有耶律贤这号人物。熙让知道耶律贤正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他也不去理会耶律贤,耶律贤有耶律贤的谋划,他也有自己的谋划,耶律贤要利用他来夺取皇位,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耶律贤来夺取他的大周江山和皇位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展翅高飞 汉国。太原。 时光如梭,一晃已经到了七月。自从上次刘继恩和云岚一起打猎遇袭,已经过了几个月时间。刘继恩经此一事,为了自身安全,很少再出京城,即便出城也是侍从如云,使人难以下手。 至于云岚怀疑派人行刺刘继恩的人是刘继元,却没有进一步动作,显得十分低调,使云岚怀疑陈士错怪了刘继元,仍然坚持认为行刺人是受郭无为的指使,她与陈士暗中调查郭无为通宋的证据,但郭无为好像也没有进一步行动,摆出一付忠君爱国兢兢业业的样子,使云岚和陈士无法找到证据和把柄。 此时的大汉国已经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与宋国接界的汉国将领,不时有人率兵献城,向宋国投降,弄得汉国上下人心慌慌,更多的将领已经有了异心。 汉国皇帝刘钧本就病重,再加上忧郁时局,卧塌不起,终于在七月的一天驾崩。汉国朝臣按刘钧的遗旨,拥立刘继恩为帝。刘继恩登上皇位之后,一方面派人向辽国上奏,在报丧的同时请求得到辽国的认同和册封,一方面振兴朝纲,试图力挽狂澜。 刘继恩虽然资质平庸,但事事亲力亲为,勤政爱民,在一批忠于汉国的大臣的拥戴下,暂时稳住了汉国的时局,民心稍微安定,军心也得到了安抚,暂时没有再向宋国投降的将领。 云岚虽然伤心父皇的逝世,但皇兄刘继恩能顺利登上皇位,又使她稍微安心。刘继恩与她的兄妹之情一向甚厚,登上皇位之后,待她一如从前,很多国家大事也不时同她商议,她也尽心佐助刘继恩,向刘继恩献计献策,希望刘继恩的汉国江山得以永固。 刘继恩登上皇位之后,封刘继元为太原府尹,刘继元显得十分忠诚谨慎,事事必先奏禀过皇兄之后,再做决定。刘继恩不是没怀疑过遇袭事件与刘继元有关,但现在看到刘继元一付兢兢业业的样子,便宁愿认为自己怀疑错了,他抛去心中的芥蒂,对待刘继元甚是宽厚。 宋国皇帝赵匡胤几个月前在宋国京城汴梁遇袭,身受重伤,没有心情侵略汉国,现在伤势已经见转,又命令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等将领前来侵略汉国。刘继恩一边派人迎战,一边派人向辽国请求支援。 云岚曾向刘继恩请求上战场杀敌,但被刘继恩笑着拒绝了。刘继恩虽然溺爱这位皇妹,也知云岚有些能力,但要派云岚一个女孩子上战场,岂不是要被宋国嘲笑汉国无人? 云岚无奈,她无法上战场抵御外敌,便把心思放在“清除内奸”上,她要找出郭无为通宋的证据,锄除这个在汉国的最大的奸细,为皇兄刘继恩的帝位铺平道路。 刘继恩对郭无为也并不信任,而且他早已经得知郭无为在先帝面前没说过他什么好话,所以对郭无为甚是厌憎,但郭无为在朝中的权势太大,很多边关将领都是其部下,若是忽然对其下手,难免会引起哗变,后果不堪设想,只能设法慢慢架空郭无为的权力,再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郭无为好像并没觉察刘继恩正在对他架空权力,一如从前一般兢业,对皇上的决定从来没有怨言,也没有抵触的表现,使刘继恩慢慢消除了对郭无为的憎恶。 云岚与陈士一直暗中寻找郭无为通敌的证据,但并没有收获和进展。 这一日,云岚与陈士在宫中商议,又谈到这个话题。 陈士叹了口气,说道:“要找到郭无为通敌的证据,千难万难。郭无为是百官之首,若想从与他交往的那些人中,找出谁是宋国的奸细,那是十分困难之事。任何人出入他相府的人,无论是进入他府中禀报军情的将士,还是为他府中供应生活用品的商人,都有可能是为他传递情报的奸细,我们总不能把每一个进出他府中的人抓过来审问,而且这样会引起他的警觉。” 云岚忽然说道:“那我们就直接进入他的府中,找出他通敌的证据。以郭无为在我国的身份地位,与他暗通信息的人,就算不是赵匡胤本人,至少也是宋国的重臣,只要找出他们交往的证据,或者是书信,我便交给皇兄,皇兄有了这些证据,便可以在朝堂上公布郭无为的罪状,那些拥护郭无为的人,也不敢公然反叛,再有异心。” 陈士皱了皱眉,说道:“这倒是个办法,可要进入他的相府,已经是很困难的事,要想找出证据,更是难上加难,再想平安而退,更是千难万难。” 云岚道:“便是有多困难和凶险,我都要做,不铲除郭无为,大汉基业不稳。” 陈士想了想,说道:“好,那我就想办法混进相府,相机行事。” 云岚道:“不,叔叔,要进入相府的人是我。” 陈士一惊:“你说什么?不行,千万不可,你是公主,岂可冒险行事。若郭无为真的通宋,你被他发现,他很有可能会杀你灭口。这件事,还是让我去吧。” 云岚摇摇头道:“不,叔叔,我必须亲自去。我知道,你对汉国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你之所以留下来,都是因为要保护我,而我却已经把汉国当成我的国家,把皇兄当成我的亲人,所以,为了皇兄和汉国,我必须亲自去,我不能再让你为我涉险了。” 陈士摇摇头,坚定地道:“不行,我不许你冒险!要么放弃这个计划,要么我去。” 云岚握住陈士的手,声音转为温柔地说:“叔叔,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我自己长大了,我不能一直躲藏在你的羽翼下面,如果你不给我机会,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只有经过磨练,我才能真正成长起来,那时侯,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能保护自己了。” 陈士知道云岚所说的有道理,他有些动摇,犹豫着说:“可是……” 云岚坚定而温柔地说道:“叔叔,不用可是了,放心让我去吧,我会成功的!” 陈士望着云岚坚定的眼神,笑了笑,伸手抚了抚云岚的秀发,说道:“岚儿,你果然长大了,是让你展翅高飞的时侯了,叔叔就答应你这一次,我会尽快帮你安排一下。” 云岚笑了:“叔叔,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当下二人仔细地策划着将要进行的行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混入相府 三日之后,陈士来找云岚,告诉计划可以进行了。 云岚待刘继恩退朝之后,她赶向养心殿,向刘继恩告假,说道:“皇兄,父皇在世之时,我曾在佛祖面前祷告,若是能让父皇好转,我甘愿在寺院中侍佛十日,现今父皇虽然故世,但我许下的诺言不能荒废,我愿意到西山的观音大士佛前守斋十日,为父皇在天之灵祝福,希望父皇早登极乐世界。” 刘继恩道:“吾妹有这份心愿,我自然不会拦你,不过你要在外边十日,我很不放心……” 云岚道:“皇兄只管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有陈叔叔保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刘继恩点点头道:“那好,你且去吧,一切要小心,若是在寺院受不得清苦,便早些回来,咱们多捐些香火便是。” 云岚一笑:“皇兄,在菩萨面前要心诚,便是受不得苦,我也不能回来,必须要守满十日。在这十日之中,皇兄切不可派人前去探望我,不然显得我诚心不足。” 刘继恩笑道:“依你便是。” 云岚与陈士换上便服,二人步行出了皇宫,来到一处成衣铺,云岚与陈士又换了一身衣服。二人的衣服都不是华贵衣料,显得很是普通,但却很整洁。陈士成了一个普通的健壮男子,云岚则像是一个小家碧玉。 二人换了衣服,又在大街上继续行走。 陈士边走边说道:“几天前,我伪装成普通商客,已经买通了云峰茶行的蔡老板。蔡老板是向相府供应日常用口的商人,与相府的管家关系不错。听管家说,前几天侍侯郭老夫人的丫环出嫁了,正好缺一个贴身丫环,我对蔡老板说,我有一个侄女愿意进相府为丫环,烦请蔡老板向相府管家推荐一下。蔡老板已经向管家说了此事,管家同意见见你,今日便领你进去见面。” 云岚道:“相府之中,丫环何止百人,他们为什么还要在外边招聘丫环?” 陈士道:“郭的老婆对贴身丫环的要求很是严格,不但手脚要勤快,还要知书达礼。原来的那丫环,本是大家小姐,只因其父犯了罪,她才被卖为官婢,被郭无为的夫人收为丫环。人家是大家小姐,当然知书达礼,所以现在相府的丫环虽多,但并没有郭老夫人中意之人,这就是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 云岚道:“若是我真的被选中,做了郭老夫人的贴身丫环,那不是要天天面对郭无为吗?郭无为可是认识我的。” 陈士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你不必担心。郭无为有三位夫人,最宠爱年轻美貌的三夫人,很少到这位大夫人那里去,你遇到他的机会很少,就算他遇到你,他也不会仔细打量你一位丫环,并一定能认出你来。而且大夫人的丫环在府中地位比较高,你要行事,也比较方便。” 云岚道:“还是叔叔想得周到。” 陈士道:“话虽是这样说,但凡事都有变化,所以你进入相府之中,也要小心行事,不要被郭无为认出来。” 云岚道:“叔叔放心,我自会小心行事。” 两人说话之间,来到了云峰茶行,见了蔡老板。 蔡老板上下打量了几眼云岚,云岚假装有些害羞,低头不语。 蔡老板暗中点点头,显然对云岚的相貌比较满意,但还是摆出一付冷淡的表情,对陈士说道:“老陈,你侄女长得倒是可以,不过,人家相府的要求可是很高的,能不能成,我也没有把握。” 陈士道:“还请蔡老板多多费心,为小侄女引荐一下,若是不成,那是她没这个命,怪不得蔡老板,若是成了,少不得要请蔡老板好好喝上一壶好酒。” 蔡老板道:“你也不必请我,若是相府管家看中了这丫头,不但是你们的福气,我也脸上有光。好了,待我换件衣服,咱们就去相府。” 蔡老板换了件衣服之后,便带着陈士和云岚和相府走去,两方相距很近,不过一柱香时间,便到了相府门口。 郭无为的府弟甚是宽大豪华,门口不但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家丁,还有两排手持兵器的士兵站岗。 蔡老板与家丁都是相熟的,但仍然要家丁进府通报。过不多时,家丁便回来,带着三人进了相府。 云岚早就见过郭无为的府弟,但只从门口路过,从来没进去过,此时一进来,但见府中更是豪华,仆从如云。 相府管家在一个偏厅中接见蔡老板和陈士云岚三人。 管家上下打量着云岚,云岚仍然装做害羞之态,垂首不语。蔡老板和陈士都很小心的垂手站在旁边,不敢多言。 管家打量了一番之后,才点了点头,转头问陈士:“你们是什么来路?” 陈士连忙说道:“小人家是泽州高平人氏,家兄曾任咱们大汉国的高平县丞,后来与周国做战,高平县被周国攻陷,家兄全家被周国杀害,只有这位小侄女逃了出来,前来投奔小人。小人无甚能力,只是做些小本生意,维持生计,但小侄女总算是跟着家兄读过些诗书,小人不忍小侄女跟着小人落魄江湖,听闻相府招聘丫环,小人特来一试,还请管家老爷行个方便。” 管家点点头:“怪不得还有些气质,原来她父亲是做过县官的。不过,有句话说:便是相府门口的家丁也是七品官,你这位七品县官的女儿来我们相府做丫环,也不至辱没了你,你可不要在这里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陈士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小侄女虽说知书达礼,但尚懂人情世故,她家道中落,早就收起了大小姐的性子,做事颇有分寸,也识察言观色,若能被收用,她会感激不尽,尽心尽力侍候老夫人的。” 云岚上前向管家施了一礼,说道:“还请管家老爷成全小女,不胜感激。” 管家见云岚言谈举止,果然有些气质,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便带你去见见老夫人,你能不能留下来,我说了可不算,要看老夫人能不能相中你了。你跟我来吧。”转头对陈士和蔡老板:“你们且在这里等着。” 管家带着云岚,出了偏厅客厅,向后院走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相府夫人 相府的庭院十分宽大,后院的房屋鳞次栉比,数不胜数,若是没人引路,只怕会迷路。 管家带着云岚走进一处大院子,这院子十分幽静,一进院门,便闻到阵阵檀香味道,使人心头宁静,与外边的环境大为不同。 云岚随即又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敲打木鱼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诵念佛经的呢喃声音。 这时,院子的一个偏房门前,正站着一个秀丽的小丫环,看到管家和云岚走进来,这小丫环连忙迎上来,同时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管家和云岚停下脚步。 小丫环走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人正在做功课,周管家,你有什么事吗?” 管家低声道:“我带来一位丫环,想请老夫人看看满不满意。” 小丫环转头打量了一眼云岚,点点头,对管家说:“你再等等吧,老夫人就快做完功课了。” 三人站在院外,又等了一会,房间中的诵经之声停止下来,小丫环连忙走了过去,不一会儿,陪着一位老夫人从房间走出来。 这老夫人正是郭无为的原配夫人,年约四十多岁,头发却已白了大半,挽了高高的发式,脸色很是红润,脸色详和,一付雍容华丽之态。 管家连忙上前行礼,态度恭敬,向老夫人低声说了一遍来意,简短介绍了一下云岚的“身世”。 郭夫人看了看云岚,眼神冷淡,不置可否。 云岚连忙上前行礼,轻启朱唇:“小婢见过夫人,祝夫人荣华富贵,无烦无忧。” 云岚虽然年龄尚小,但却十分聪明,她见这位郭夫人气质高贵,又诚心向佛,便猜到这位大夫人的心思,即想保有荣华富贵,又想用佛礼来追求一种心灵上的平静,所以才说出佛家至理“无烦无忧”四字。 这四字果然打动了郭夫人,眼神转为慈祥,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道:“今年多大了?” 云岚道:“小婢年方十四。” 郭夫人点点道:“正是人生好时侯。叫什么名字?” 云岚道:“小婢姓韩,叫岚儿。” 郭夫人转头对管家说:“就让她留下吧。你回去告诉她叔叔,人我留下了,你给她叔叔一些银子,把他打发走就是了。” 管家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郭夫人向云岚招招手,云岚跟着郭夫人向郭夫人的寝室走去。小丫环跟随在后。 进了寝室,云岚连忙侍候郭夫人坐在软榻上,又与小丫环一起奉上香茗,把郭老人侍候得甚是周到。 云岚一向贵为公主,从来都是别人侍候她,她却没侍候过别人,此时为了寻找郭无为通宋的证据,不得不委曲求全,放下身段伪装丫环。她平时生性爱动,自立能力又很强,她虽没侍候过人,但却被人侍候过,此时角色互换,她用别人侍候她的方式来侍候郭夫人,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郭夫人显然对云岚的乖巧懂事很是满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你且坐下,陪我说会话儿。” 云岚谢座之后,这才坐下来,陪郭夫人聊天儿。 郭夫人先询问云岚一些她的家事,云岚按早就编排好的,对郭夫人一一说了,倒是博得了郭夫人一些同情。 郭夫人道:“你这孩子的身世倒是可怜,自小便没了父母,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云岚道:“谢谢夫人。” 郭夫人道:“我有些倦了,要午休一会,你跟紫玉下去吧,她会告诉你府上的规矩。” 云岚与小丫环紫玉侍候郭夫人到了床上,安顿之后,二人走出郭夫人的寝室。 紫玉带着云岚来到旁边的一间偏房,推门进去,只见房中窗明几净,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显得十分干净整洁,虽是偏房,倒比一般富户家的小姐闺女更有雅意。 紫玉道:“岚儿姐姐,这是紫环姐姐的房间。紫环姐姐就是以前侍侯老夫人的大丫环,她已经嫁人离开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 云岚道:“这位紫环姐姐倒是位有才情的姐姐。” 紫玉道:“紫环姐姐虽然沦为奴婢,但却与你一般,也是出身在官宦家庭,自幼便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知书达礼,最受老夫人喜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就不同了,我父母都是城外的农民,家中穷得无法过活,才把我卖到相府为婢。我以前从来没读过什么书,现在倒识得了一些字,还是紫玉姐姐教我的,可惜她嫁人的早,我再想学习也没办法了。” 云岚握住紫玉的手,诚恳地说道:“紫玉妹妹,若你不嫌弃我,以后我便教你读书识字。” 紫玉欢喜道:“若是姐姐能教我,那太好了!姐姐,以后你在府中好好做,只要老夫人高兴,也会给你许配一个好人家,再也不用做奴婢受苦了。不,不,我说错了,其实跟在老夫人身边做丫环,并不受苦。老夫人心肠好,对待咱们下人,从不打骂。紫环姐姐侍候了老夫人三年,老夫人疼爱她,不但退还她的奴籍,还给她许配了一个好人家,她的夫婿在城东开了一家商铺,生活很是富足,她现在过上了少奶奶的生活。” 云岚瞟了一眼紫玉,说道:“老夫人如此贤良淑德,相爷一定很宠爱她吧?” 紫玉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天下男子都是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之人。” 云岚心中有数,却故意说道:“你是在说相爷也喜新厌旧之人吗?” 紫玉脸色一变,连忙说道:“我可没这样说,咱们做下人的,可不敢妄议主子。” 云岚握着紫玉的手,诚恳地说:“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是我说出一个字,教我以后永远嫁不到好夫婿!” 紫玉噗哧一笑:“姐姐你这个誓可够毒的,那好,我就说给你听听,也让你对府中的情况有所了解,以后才不会坏了府中的规矩。” 当下二人泡一壶香茗,盘膝坐在软榻上,开始聊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风流韵事 紫玉道:“我也是刚到相府两年,对以前的事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以前相爷对老夫人还是很好的,可是后来相爷又娶了位二夫人,就渐渐冷落了老夫人,再后来,又娶了三夫人,更加冷落了老夫人。老夫人之所以念经礼佛,一来是心中寂寞,二来也是为了心静,眼不见心不烦。” 云岚道:“相爷对下人如何?” 紫玉摇摇头:“相爷的官威甚大,对咱们这些下人可没老夫人这么好了,侍候他的那些家丁丫环,每天都胆颤心惊,生怕做错事被责骂。岚儿姐姐,咱们能跟随老夫人身边,是咱们的福气,别说相爷对下人不好,便是那位二夫人,也是随意打骂下人。那二夫人受宠之时,心情舒畅,倒还没什么,自从来了位三夫人,二夫也不受宠了,心情自然不好,经常动不动发脾气,拿下人撒气。嘿嘿,那二夫人得宠之时,把咱们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经常对老夫人冷嘲热讽,现在世道轮回,那位三夫人得宠,她二夫人也尝到了冷落的白眼的滋味,只是可怜了她身边的下人,时常要被她打骂。” 云岚道:“那三夫人进府多久了?” 紫玉道:“三夫人刚进府不到两年,却仗着相爷的恩宠,眼睛都长上了头顶上,把咱们大夫人也不放在眼里。咱们大夫人大度,也不去与她计较,由着她横行拔扈,哼哼,若是相爷哪一天再娶进个四夫人,我倒要看这位三夫人是怎么失宠的。” 云岚道:“三夫人是什么来历?” 紫玉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她可不是什么好家世,只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她父亲是个烂赌鬼,把家产全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赌债,那些债主说,若是还不上债,就把他女儿拉到妓院去卖掉。” 云岚有些惊讶:“这样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嫁给相爷?” 紫玉道:“三夫人有个表哥,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他与咱们周管家相识,是他把三夫人推荐给周管家,周管家又推荐给相爷的,原来是要进门做丫环的,可这三夫人是个狐狸精,相爷一见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但娶过门来做了三夫人,还帮她家把赌债还了。周管家原来不是管家,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家丁,可三夫人受宠之后,水涨船高,就提拔了周管家做了管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地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云岚被引起了好奇心,说道:“什么事?我保证不说出去。” 紫玉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地笑意,说道:“这三夫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没嫁给相爷之前,就喜欢招蜂引蝶,与一些破落户勾三搭四,嫁给相爷之后,还不知收敛,她毕竟也怕相爷知道,不敢到外边去勾三搭四,但却与她表哥还是不清不白,也有人说,她原来就跟她表哥有一腿,现在还在藕断丝连。” 云岚脸色一红,说道:“你这丫头,真是学坏了,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风言风语?” 紫玉脸色也红了,分辨道:“咱们相府中人,多数人都知道,只不过不敢禀报相爷罢了,一来是惧怕三夫人和周管家的酷刑,二来也是怕相爷不相信,反而引火烧身,所以都没人敢说。” 云岚道:“若是府中人人都知道,就算咱们大夫人与世无争,不去揭发三夫人,可那二夫人怎么不趁这个机会,向相爷告状?” 紫玉一扁小嘴巴:“你以为二夫人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她自己也是不干不净,自从被相府冷落之后,她不甘寂寞,与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勾搭在一起,有一次还被周管家发现了,周管家并不声张,悄悄去把三夫人领来,三夫人故意撞进去,把二夫人抓个正着,这样一来,二夫人岂敢再告发三夫人,她们两人相互有对方的把柄,谁也不敢揭发对方,也就相安无事了,只是瞒着相爷一人。相爷自以为风光无限,却不知头顶的那顶乌纱帽,已经绿得莹莹发光。” 云岚蹼哧一笑:“你这丫头的嘴巴真够损的!” 紫玉道:“谁叫他待咱们夫人不好?活该他做老王八!” 云岚苦笑道:“这相府之中,可真够乱的!” 紫玉不屑地说道:“别人都以为相府多么威风清高,却不知这里面是多么藏污纳秽,有多么肮脏,还不如咱们普通百姓家清清白白。” 云岚对这些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她有更重要的任务要进行,当下转变话题,说道:“相爷在哪个院子居住?” 紫玉遥遥一指:“就是咱们府上最大的那个院子,你从院门走过就知道了。” 云岚道:“大夫人已经不受相爷恩宠,咱们是不是跟相爷那边很少有来往了?” 紫玉道:“那倒也不是,总算相爷还有些良心,虽然不再宠爱老夫人,但衣食供给从来没少过,逢年过节,月头月尾,还是会派人给夫人送节礼来。老夫人有时兴致来了,也会亲自下厨,做些精美点心,给相爷送去。你也知道,咱们相爷原是南方的棣州人氏,老夫人与相爷是同乡,又相结于微时,相爷没发达之前,衣食住行都是老夫人亲自置办,便是现在相爷发达了,老夫人还会经常做些家乡的点心,派人给相爷送去。相爷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一扫而空。” 云岚心中已经有数,又向紫玉询问了一些府中的事情,紫玉心直口快,对云岚知无不言,云岚很快便把相府的情况了解了多半。 从此云岚便在相府留了下来,平时便在院中陪着郭夫人聊聊天。她心思灵巧,察言观色,把郭夫人侍候得头头是道,对她甚是喜爱。 云岚时常暗叹郭无为是个通敌叛臣,却有这么好的一位原配夫人而不知珍惜,想到以后要与郭无为为敌,她胜了之后,郭无为难免全家被抄斩,这位郭夫人也难免受到连累,云岚每念及此,心中总感觉对郭夫人有所愧疚。 云岚在相府一连住了数日,都没有机会靠近郭无为居住的“琼台观”院子,只能陪同郭夫人聊天解闷儿。郭夫人每天午后,倒是要小憩半个时辰,云岚可以自己活动一下,在府中逛逛,可这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而且她每次路过琼台观的院子时,院门口都把守着两个士兵,她没有正当理由,无法进入院子搜集证据。 云岚算算日子,她已经进入相府第九天了,若是明天再不回皇宫,只怕皇兄刘继恩担心,会派人到佛寺去寻找她,见她不在寺院便要为她担心,说不定会引出什么风波。但她来了第九天,别说没有机会靠近郭无为的院子,便是连郭无为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说搜集证据了。 当天晚上,云岚躺在床上,心潮起伏,十分焦虑,明天便是最后一天,无论成功与否,她都要离开相府回转皇宫了。她思索着用什么法子才能混进郭无为的院子,但一连想了数条计划,都有一些破绽,容易被人识破。她一直思索到天色微亮时分,仍没想到好的计划,困乏之下,终于朦胧睡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窃听风雨 云岚正在沉睡的时侯,被紫玉敲门唤醒。 紫玉在门外说道:“姐姐快些起床,今天是相爷的寿辰,老夫人一早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点心为相爷祝寿,要咱们给相爷和两位夫人送过去。” 云岚大喜,连忙起床洗漱,走到郭夫人的房间。 郭夫人面前摆放着三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到云岚和紫玉走了过来,说道:“你们来的正好,这里是我做的三份点心,你们给老爷和两位夫人送过去吧。” 紫玉有些不悦,说道:“老夫人,相爷的寿辰,您做点心给相爷送去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给那两位送去?岂不是显得咱们在讨好她们吗?” 郭夫人淡淡一笑:“就你这丫头多嘴,快去吧。” 紫玉也不敢再多说,便提了两盒点心,云岚提了一盒点心,走出郭夫人的房间,来到院子中。 紫玉把一盒点心递向云岚,说道:“我最讨厌那两个狐狸精,姐姐,你去送给她们,我去送给相爷。” 云岚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岂肯放过,说道:“妹妹,我自来相府之后,还没到过相爷的院子,我想去那里见识见识,就麻烦妹妹你给两位夫人送过去吧” 紫玉却是不肯,说道:“不行,不行,我一看到那俩人就来气,我才不去。姐姐你要去相爷那里见识,以后有的机会,今天就让小妹一次吧。” 紫玉说着,也不容云岚分说,便把一盒点心递到云岚手中,自己先快步走了。 云岚无奈,只好提了两份点心,去送给二夫人和三夫人。 她虽然没见过二夫人和三夫人,但却知道她们住在什么地方,二夫人距离最近,她便先给二夫人送去。 云岚刚走到二夫人的院门口,便遇到了二夫人的几个贴身丫环,云岚说明来意,为首的丫环仗着二夫人的势,对云岚这个大夫人的贴身丫环很是冷淡。 那丫环冷冷地说道:“我家夫人被相爷赏赐的点心都吃不完,你又送来这些,只怕没地方放了。” 云岚本来心情就不好,见那丫环的样子不由使她心中恼怒,便把一盒点心向丫环手中一塞,冷冷说道:“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番好心,我已经送来了,若是你家夫人不吃,那就扔掉喂狗吧,反正我家夫人也是把一番好心喂了狗。” 云岚说完,再也不看那丫环一眼。那丫环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没敢追上云岚争吵,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岚走运。 云岚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三夫人的院子,三夫人的院门口却没有人,院门虚掩着。 云岚站在院门口,探头向里面看了看,院子中静悄悄地,也没有家丁和丫环,她感到有些好奇,刚要张口叫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闭上嘴巴,侧身从虚掩的院门钻了进去。 她是想着,若是三夫人这里没人正好,三夫人最受郭无为的宠爱,说不定能从三夫人这里找到郭无为通敌的证据。 云岚有了这个念头,但放轻脚步,走进院子。她是想悄悄在三夫人的院子里搜索一番,若是被人撞到,她还有一盒点子做为掩饰,便说自己是受大夫人之命前来送礼,却因对环境不熟悉,才走错了地方,这个谎言虽然有破绽,但还能说得过去,就算被人抓到,最多就是被责骂几句赶出来。 她走进院子中,四下一看,院子中静静地,果然好像是没人在此。她一边心中暗喜,一边又有些奇怪,现在是大白天,三夫人这么受宠,身边肯定有不少丫环,为什么院子里却连一个丫环也看不到?难道是三夫人出去了,那些丫环都跟着她出去了? 她心中虽然奇怪,但又感到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决定先进去搜索一番,看不能找到郭无为通宋的证据。 云岚放轻脚步,看了一下院子中的房间,向最大的那个房间走去,她料想那最大的房间,就是三夫人的房间。 云岚蹑手蹑脚向三夫人的房间走去。她刚走近房间,忽然隐隐听到房间中传来一些声音,她心中一惊,不由停下了脚步。这时那房间中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楚,却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云岚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不由脸色绯红,心底一阵燥热。她虽然年轻,还不谙男女之事,但也听到过一些宫中侍女闲谈时的风言风语,对男女之事,也有了一些朦胧的认知,此时听闻之下,便知房间中有一对男女,正在行云雨之事。 云岚听到这里,只感到芳心狂跳,脸色潮红,又羞又恼,不由暗啐一声,暗骂这对男女不知羞耻,大白天竟然行苟且之事,也不怕被人撞见。 她刚要转身走开,忽然又有些奇怪,这房间是这院子最大的房间,分明就是三夫人的寝室,那对男女竟敢在三夫人的房间中苟合,其中的那女人肯定是三夫人,那个男人,当然就是郭无为了。 云岚没想到郭无为竟然在这里,但又一想,郭无为最宠爱三夫人,在三夫人这里也没什么奇怪。只是郭无为却是认识她的,若是被郭无为看到那就麻烦了。 云岚想到这里,准备转身离开,她刚转过身子,就听到房间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带着几分谑笑的口吻说道:“香妹,你可舒服了?” 云岚听到这声音,心中不由一怔,郭无为的声音她是听过的,这男人的声音可不是郭无为的声音,大白天在三夫人的房间,与三夫人行苟且之事,不是郭无为,又能是谁? 第一百四十六章:三夫人的表哥 云岚本以为是郭无为在房中,却没想到竟是别的男人,她心中好奇,不由又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凝神聆听。幸好房间中那男女二人已经云雨完毕,没再传出使她面红耳赤的声音。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笑骂道:“哪里舒服了,你弄得人家不上不下的。表哥,你从实招来,最近你是不是总去万花楼找小桃红,弄得这身子都虚了?” 云岚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恍然大悟,原来紫玉说三夫人与表哥勾搭成奸,果然不假,这房间中的女人是三夫人,那男人便是她的表哥。只不过他们虽然云雨完毕,但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甚至是污言秽语,听在她耳中却很不是滋味。她即想转身而去,但内心之中,又隐隐想听下去。这种男女之事,对她这位怀春少女,仿佛有种原始的诱惑力和吸引力,她虽然想抗抵,但内心深处却又想探知。 只听那表哥叫起了撞天屈:“哎呀我的好妹妹,我哪里还有心情去找别的女人,便是要应付你都吃不消了。” 三夫人笑道:“我才不信!你会这么老实?” 表哥说道:“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你舅舅,我现在每天不出门,就是为了见你才出来一趟,平时就在家里躺着,养精蓄锐。” 三夫人捶了表哥一粉拳,笑骂:“胡说八道,你要真是老老实实的躺着,怎么没有力气?” 表哥道:“光躺着不行啊,没有好补品,营养供不上,若是每天一盆老鳖汤,再加一支老山参,你看我是不是龙精虎猛,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 三夫人笑骂道:“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想要银子了?等会你走的时侯,我给你些银子,再送你一些府上的老山参,看下次你的表现怎么样。” 表哥大喜:“还是香妹你懂我,表哥先谢谢你啦。香妹,时侯不早了,我还是早些走吧,免得被那老家伙撞上了。” 三夫人道:“你怕什么,那老东西今天去参加皇上的宴席,回不来这么早。” 表哥道:“就是被那些丫环撞见了,也不太好。” 三夫人道:“那些丫环都被我支开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敢回来,你就放心吧。” 云岚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什么三夫人的院子中这么静,原来三夫人为了与表哥偷情,把人都支开了,却没想到被她撞了进来。 表哥笑道:“那老家伙在床上的表现如何?” 三夫人道:“别提了,蔫拉巴叽的,每次人家的兴致还没上来,他就不行了。唉,跟着这么个老东西,真是生不如死。” 表哥道:“别这样说,老东西有权有势,跟着他,咱们有取之不尽的财富。” 三夫人道:“那是你没受过那等不上不下的滋味,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巴不得老东西早点死了,咱们把他的家产一卷,随便找个地方,咱俩逍遥快活,足够咱们享用一生了。” 表哥道:“那老东西看起来三年两载还死不了,你先别做此打算。他若是死了,他无儿无女,他的那个原配老太婆就会把持大权,你再想像现在这样为所欲为,只怕难了。只有他活着,你才能得宠,才有靠山。” 云岚听到这里,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郭无为权倾朝野,在大汉国呼风唤雨,却想不到后院失火,自己恩宠的三夫人不但给他戴绿帽,还巴不得他早点死去,若是被郭无为知道,只怕要把郭无为气得吐血半升而死。 云岚听到这里,便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正要悄悄离开。 这时,房间中忽然传来三夫人的声音:“其实老东西虽然宠爱我,却并不完全信任我,他的书房,就从来不让我靠近。表哥,我告诉你,他那书房中,肯定有什么古怪。” 云岚刚要走开,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又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表哥说道:“书房不是放书的地方吗,能有什么古怪?” 三夫人道:“老东西虽然表面上宠爱我,好像任我要什么,他都肯给我,便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肯派人去摘下来,但他的书房,却从来不许任何人靠近,便是我也不许。” 表哥也很好奇,说道:“难道他书房中,藏了什么宝贝?” 三夫人道:“老东西贵为相爷,家中什么宝贝没有?只怕便是皇宫之中,也没有他这府上的宝贝多。我奇怪的是,他书房中还有暗室。” 表哥一惊:“暗室?” 三夫人道:“对,书房中肯定有暗室。那老东西越是不许我靠近书房,我越是好奇,想瞧瞧他书房中藏了什么。有一次,老东西又进了书房,我拼着被他发现后责骂一顿的风险,便悄悄跟着他过去。他前脚进入书房,我后腿便跟了过去,从门缝中向里面瞧看,却没看到他。” 表哥道:“也许是他被书架遮住了,你才没发现。” 三夫人道:“不是的,我看到书房中没有他,便悄悄推开书房,走了进去,书房中只有书籍和书架,还有一些名贵字画,却没有他的影子,我又到处找了找,仍然没看到他。我猜到书房中有暗室,老东西既然做事如此神秘,我若被他发现,失去恩宠事小,只怕还会被他杀人灭口。我心中惊惧,连忙退了回来,再也不敢去那书房了,更是连问都不敢问他。” 云岚听到这里,心中肯定那书房中的暗室必有极大的秘密,她决定前去冒险一试。 云岚想到这里,便悄悄退出了三夫人的院子,没有惊动房间中的二人。 云岚出了院子,才长长松了口气,她本以为是撞见了一桩相府的风流韵事,却没想到无意中有此收获,若是三夫人说,她可想不到郭无为的书房中还有暗室,那暗室既然如此神秘,郭无为必在里面藏有重大机密,说不定就有通宋的证据。 云岚微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提着本是送给三夫人的那盒点心,向郭无为的院子走去。 郭无为的院门前,站有两个士兵,把守着院门。 云岚昂然不惧,神色平静,向院门走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书房茶杯 云岚走到院门前,其中一个士兵伸手拦住云岚,笑嘻嘻地打量着云岚:“小妹妹,看你有些眼生啊,你叫什么名字?” 云岚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老夫人身边新来的丫环。” 士兵笑道:“早就听说大夫人身边来了位漂亮妹妹,今日一见,果然长的挺俊的。你到相爷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云岚举了举手中的盒子:“我奉老夫人的吩咐,前来给相爷送点心。” 另一个士兵奇怪地说道:“刚才紫玉妹妹不是送过来了吗?” 云岚道:“紫玉妹妹送来的,和这份味道不同,老夫人特意吩咐我送给相爷的。” 士兵道:“行,交给我吧。” 士兵说着,就要伸手去接云岚手中的盒子。 云岚岂会给他?闪手避开,说道:“老夫人说了,要我把点心亲手交给相爷。” 士兵笑道:“那要让你失望了,相爷今天去吃皇上的宴席,到现在还没回来。” 云岚心中更是暗喜,但脸色仍然板着,淡淡地说道:“老夫人还说了,若是相爷不在,便把这点心亲手交给相爷身边的秀桐姐姐,别人谁也不得染指。” 士兵笑道:“老夫人还怕我们偷吃了不成?”看云岚仍没有肯给的意思,只好说:“行,那你进去吧。到里面可别乱跑,小心迷路。” 士兵闪开院门,云岚走了进去。 只见郭无为的院子甚是宽大,院中有院。进了院子之中,才看到丫环仆人倒是不多,每个人都很是谨慎小心,虽然郭无为不在,他们仍然不敢大声喧哗。 云岚进了院子,便看到一个丫环走了过来。 云岚拦住丫环,说道:“这位姐姐请了,我是老夫人派来给相爷送点心的,请问哪位是秀桐姐姐?” 云岚早就从紫玉口中得知,郭无为身边的大丫环叫秀桐,为郭无为打理院中的一切事宜。 那丫环道:“秀桐姐姐正在帐房,我带你去见她。” 两人边走边谈。 云岚打量着院子,用羡慕地口吻说道:“小妹初到相府,还没来过这院子,这里真大呀!” 丫环一笑:“相爷在咱们大汉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住的院子当然大了。” 云岚道:“相爷住在哪里?” 丫环道用手遥遥一指:“相爷就住在后院。” 谈话之间,云岚跟着那丫环向旁边的一间偏房走去,进了房间,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神情显得很是精明干练的女子,正在跟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在盘点帐目。 丫环道:“秀桐姐,这位妹妹是大夫人派来送点心的。” 那叫秀桐的丫环看了看云岚,点点头说:“辛苦妹妹了,我这里很忙,顾不上接待你,你把点心交给小慧,就可以回去了,替我向大夫人问安。” 云岚道:“姐姐你先忙着,小妹改天再来向你请教。” 秀桐点点头,顾不上和云岚说话,又埋下头去和帐房先生整理帐目。 云岚和那丫环从帐房中走出来。 丫环道:“妹妹,你把点心给我吧,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云岚把点心递给那丫环,那丫环转身便向客厅中走去,不再理会云岚。 云岚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四下一扫,发现此时院中正好无人,她知道机不可失,连忙一个闪身,迅速闪到一处花树之后,再几个闪身,借着假山花树的遮掩,已经到了前院与后院之间的院墙之前。 这院墙并不高,云岚又转过身来,观察了一下周围没人,这才伸手搭在墙头上,向上一提身子,已经轻灵地跃到墙头上,又一翻身,稳稳落到后院之中。 这后院之中,更是幽静,花树占去了大半个院子,假山池塘又占去了半个院子,房间倒并不多。院子中静悄悄地,并无丫环仆人走动。 云岚不敢掉以轻心,仍然保持着谨慎小心,她分辨了一下几个房间,猜想中间的那个宽大房间,必是郭无为的寝室,她不必前去寝室,只要找到三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书房暗室即可。 云岚在房屋后面小心翼翼地行走,每经过一个房间,都从窗缝中向里面观望,一连找了四五个房间,都不是书房,快走到与郭无为寝室相联的一个房间,云岚再从窗缝中向内窥视的时侯,发现里面摆放着不少书籍,明白这就是郭无为的书房了。 云岚大喜,伸手一推窗子,那窗子却从里面闩上了,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伸入窗缝之中,上下一划,寻找窗闩,她用刀尖轻轻拔动窗闩,很快把窗闩打开,她推开窗户,轻灵地跳了进去,又转身把窗户关上,这才回头打量着这间书房。 只见这书房中摆放着几张书架,书架上全是书籍,还有些卷起的字画。云岚顺手打开几张字画,皆是名人真迹和孤本,可谓价值连城,随便一幅拿出去卖掉,都可以使一户人家数十年衣食无忧,这书房中摆放许多这样的珍品,可见郭无为搜集到多少稀世珍品。 但这都不是云岚要找的东西,她也知道,这些摆在桌面上的东西,不会有郭无为通宋的证据,只有找到那间暗室,才有可能找到证据。 云岚在书房中到处观察,却一无所获,并没找到暗室的机关,她不由有些着急,难道三夫人猜错了,这书房中并无暗室? 云岚心中焦虑,在书架上翻动着书籍,想找到机关,但却并无发现,她心中失望之极,颓废地坐到一张椅子上,望着满室的书架和书籍,怔怔发呆。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到旁边茶几上的一只茶杯上面。那茶几就摆放在椅子旁边,是方便主人坐在椅子上休息时喝茶用的,上面摆放着一只茶杯也很正常,但云岚一望之下,便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那茶杯的里面已经落有灰尘,显然主人好像没用此茶杯喝过茶,但茶杯的外边,却显得甚是光洁,显然是有人经常用手抚摸。 云岚心中一动,伸手去拿茶杯,但却拿不动,茶杯竟然是与茶几连成一体的,而且她发现茶杯并不是瓷器做成的,而是木头做成的,上面刷了白漆,描上字画,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是木头茶杯。 云岚心头狂跳,终于找到暗室的机关了。她强行按捺下狂喜的心情,又拿了两次茶杯,仍然拿不动,她心头一动,双手握住茶杯,向右拧到,还是没有动静,她又向左一拧,只听嘎嘎一阵轻响,随着茶杯的转动,旁边的两张书架缓缓转动,左右分开,露出书架后面墙壁上的一道暗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暗室秘信 云岚大喜,向暗门中走去。暗门中是拾阶向下的台阶,里面并不很黑暗,有些朦胧的光线可以看清台阶。云岚有些奇怪,看这台阶所通之处,应该是在地面之下,却不知这光线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采光的? 她走了几步才发现,光亮竟然是几颗夜明珠传来的,这几颗夜明珠就嵌放在台阶之旁,用来照亮道路,不至使人跌倒。云岚看这夜明珠每颗都有小孩拳头大小,显然价值连城,便是皇宫之中也甚少这种珍品,不由暗骂郭无为欺诈皇室,这种珍品竟敢不上贡皇宫。 她小心翼翼,唯恐暗室中有什么机关暗器,幸好并无机关,她平安走到暗室之中,借着朦胧光线,闪目打量这间暗室。 只见这暗室不过一丈方圆,上方有几个狭小的通气孔,所以室中并没有腐臭气息,反而显得很是干燥。室中只有一椅一桌,桌上摆放着一些卷轴字画,另外还有火石和灯具。 云岚走到桌前,擦点火石,点燃灯具,暗室中登时光线大亮,虽然不及外边光明,但也能分辨事物,甚至能看清微小的字体。 云岚打开一张卷轴,却是一张汉国的军事布置图,上面标明了汉国驻军的位置以及兵力的多少。郭无为是汉国大司空,掌管文武官员,按说有这种军事图也是理所当然,但旁边还有一封书信,是郭无为的亲笔书信。 云岚打开一看,只见书信上写着:敬启继勋吾兄:汉国最新军事布防图附信呈上,兄乃赵皇之虎翼,军事之天才,自会用度,弟恭侯兄早日挥兵而来,扫荡汉国,早归大宋疆图。弟无为敬上! 云岚看到这信,不由气得身子颤抖,恶气满胸。郭无为这封信,分明是写给正在攻打汉国的宋国大将李继勋的,并附上汉国的军事布防图,郭无为狼子野心,果然在出卖汉国,这汉国的军事布防图一旦落到李继勋手中,李继勋攻打汉国,调兵遣将,便是事半功倍,汉国更加岌岌可危。 云岚气得正要把那信和军事图撕掉,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要寻找的郭无为通宋的证据吗,万万撕不得,她要把这封郭无为写的亲笔信,交给皇兄,惩治郭无为,在如山的证据面前,看郭无为还能如何狡辨。 云岚想到这里,便把书信和军事图卷好,放在怀里,又继续寻找。 她在抽屉中又找到几封书信,却是宋国皇帝赵匡胤写给郭无为的亲笔信,看落款日期,郭无为与赵匡胤勾结,至少几有八年之久,也就是说赵匡胤登上宋国皇帝之位后,便与郭无为取得了联络,郭无为的卖国行为,从八年前就开始了。 日期最近的一封信上写道:无为兄敬启:弟月前遭遇暗杀,虽幸免于难,但一直精神不振,只得暂时搁置伐汉大计,现弟身体已复,欲再图大业,派李继勋前去征汉。望兄为国家一统大计,助继勋行事,一切事宜,兄可与继勋直接联络,以免辗转误了军机。弟匡胤敬上。 赵匡胤与郭无为曾在周朝共事,两人是结拜兄弟,赵匡胤比郭无为年小几岁,所以一直称郭无为为兄,后郭无为因不得周太祖郭威的重用,所以投奔了汉国,二人仍有书信往来,不过那时二人书信交往只是私情,直到赵匡胤做了皇帝,欲扫平汉国,所以向郭无为许诺,若是助宋灭汉,郭无为的官位不变,并另有重赐。郭无为知汉国国力贫寒,难挡宋国兵力,所以便暗中通宋出卖汉国,意图助宋灭汉之后,仍保荣华富贵。 云岚越看越气,她虽有预料郭无为通宋,但没想到郭无为与赵匡胤关系竟然如此密切,书信往来如此频繁,郭无为把汉国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了宋国,怪不得这些年宋国攻打汉国,一直势如破竹,汉国却节节败退,若不是仗着几位忠心耿耿又精于兵法的边城守将,随机应变抵御宋军,只怕汉国早被宋国灭了,这郭无为实在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云岚虽然气愤,却也知道自己所处的危境,她现在已经拿到证据,这些证据足够皇兄惩罚郭无为了,她要赶紧离开相府,若是万一被郭无为撞见,她肯定会被郭无为杀之灭口。 云岚想到这里,把赵匡胤写给郭无为的书信,都放在怀里,然后吹灭灯具,退出了暗室。 云岚出了暗室之后,她又拧动木茶杯,触动机关,两旁的书架又恢复原位,遮住了暗门,仿佛一切如前。 云岚仍按原路返回,从窗口出来,为了避免被郭无为回来发现,她又掏出短刀,把窗闩插上,这才借着花树遮掩,向前后院的院墙走去。 她伸手探上墙头,提起身子向外瞧望,只见前院并没有人,她才跳过墙壁,落到前院之中。她仍借着花树的掩遮,来到刚才的地方,探头望了望院子中,这时院子中却有一个园丁在修翦花圃。幸好那园丁并没注意她,只是埋头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云岚大着胆子从花树后面显身出来,神情自若,落落大方地向前行走,她刚转过一个假山,眼看就在走到院门的时侯,忽然从旁边的花径走过来两个丫环,其中一个丫环正是刚才为她引路的那丫环。 云岚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那丫环看到云岚还在院子中,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云岚已经想到理由,当下并不惊慌,镇静地说道:“姐姐,我是来寻找紫玉妹妹的,我刚才回去,老夫人说紫玉还没回去,让我出来寻寻她。姐姐,你看到她了吗?” 那丫环笑道:“她比你回去的还早,没再回来。紫玉那丫头最是古怪精灵,说不定跑到哪里去玩了。” 云岚也笑道:“是啊,她最是贪玩,姐姐,我再去寻寻她,免得晚了,她要被老夫人责骂。” 云岚向那丫环挥挥手,便向院门走去。 云岚刚走到院门,忽然,郭无为与两个随从走了过来,与云岚在院门口相遇。 第一百四十九章:追之不及 郭无为与两个随从一边交谈着,一边走进院子。郭无为刚参加完皇帝刘继恩的宴席,在宴会上饮了几杯酒,显得有些脸色微薰,脚步微浮地走进院子,与云岚在院门口相遇。 云岚心中大吃一惊,急中生智,连忙低下头去,向后退了两步,避开郭无为的去路,垂首行礼。 郭无为对旁边的这位丫环也没太在意,只用眼角淡淡扫了一眼垂首行礼的云岚,便跨步走进院子中。 云岚松了口气,连忙出了院子,顾不上理会院门外那两个把守士兵的调笑,便快步走开,也不再回大夫人院中,径直向相府外边行去。 云岚出了相府的院门,刚走到大街上,旁边的小巷中闪出陈士。云岚把搜到郭无为通敌的证据说给陈士,陈士又惊又喜。两人不敢在相府外边多停留,陈士连忙带着云岚上了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快马加鞭向皇宫赶去。 郭无为路过云岚之后,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感到有些不对,连忙回头去看云岚,却发现云岚已经不见了。 郭无为吃了一惊,酒意醒了几分,停步不前。 随从党忠连忙问道:“相爷,怎么啦?” 郭无为皱着眉头,说道:“刚才那个丫环,好像有些面熟。” 党忠笑道:“相爷,您喝醉了,您府上的丫环,您当然会感到面熟,这也没什么奇怪。” 郭无为摇摇头道:“不对,我感觉这丫环不像是我府上的。” 这时,与云岚认识的那个丫环真好经过。 郭无为招手说道:“你过来。” 丫环连忙上前行礼:“相爷您有什么吩咐?” 郭无为道:“刚才在这里的那个丫环,你可认识?” 丫环道:“小婢认得,她是老夫人院中新来的丫环,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给相爷您送点心的。” 郭无为道:“新来的?来了多久?” 丫环道:“小婢也不清楚,好像刚来了不到十天。” 郭无为更是心惊,酒意又醒了几分,连忙吩咐另一个随从:“你赶紧带人到大夫人那里,把那个丫环抓住,带到我这里来,千万不要让她离了相府。” 那随从一惊,来不及问什么事,连忙转身匆匆而去。 党忠也很吃惊,问道:“相爷,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丫环是什么人?” 郭无为不答,快步向后院走去。党忠也不敢再问,不远不近的跟着郭无为。 郭无为进了后院,径直快步向书房走去。党忠不敢跟进书房,只好在书房外边等着。过了一会,郭无为又从书房中走出来。 此时的郭无为已经醉意全无,显得脸色铁青,身躯微微颤抖,显然遇到了十分重大之事。 党忠大惊,他跟随郭无为多年,从来没见过郭无为如此激动,甚至显得惊恐不安。 党忠连忙问道:“相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郭无为恨恨地说道:“刚才我虽没看清楚,但隐隐感觉那丫环像是‘招弟公主’,现在想来,果然是她没错了。” 党忠大惊:“招弟公主?她来相府做什么?” 郭无为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寻找我与宋国私通的证据。” 党忠大惊道:“她,她找到了吗?” 郭无为跌足道:“已经被她找拿去了,真是可恨!这小丫头一直暗中与我做对,妄想搜集到我的把柄,我因她是公主,才让她几分,没把她怎么样,想不到她竟敢混进相爷来搜集证据,真是大胆包天,这次让我抓住,绝不会轻饶了她,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正在这时,刚才被派去抓人的那个随从匆匆赶了过来。 随从惊惶地说道:“禀相爷,那丫环没回大夫人那里,人不见了,卑职已经派人到外边分头去追了。” 郭无为跌足道:“坏了,坏了,她肯定回皇宫了,等她把那些证据交给刘继恩,我将有灭顶之祸!” 党忠道:“相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刘继恩已经掌握到你的把柄,咱们不如趁机反了,率兵杀出太原城,投奔宋国去。” 郭无为皱眉道:“事起仓促,我还没来得及筹划,若是现在就反,只怕还没出汉国境地,就被刘继恩派兵拦下了。而且我现在寸功未立,便是投奔到宋国,赵天子也不会重视与我。” 党忠道:“相爷,性命要紧,顾不上许多了,咱们赶紧召集兵马,反出太原城为是。若是迟了,刘继恩的兵马很快就到,到时侯再走就来不及了。” 郭无为一时踟蹰难决。 党忠与另一随从虽然心中焦虑,但却不敢再进催促。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快步而来,向郭无为禀报道:“禀相爷,侯霸荣侯将军前来为相爷呈献寿礼。” 郭无为脸色一喜,喃喃道:“他来的好,来的好!”大声问道:“侯将军现在何处?” 家丁道:“侯将荣正在前院客厅用茶,若相爷要见他,小的这就去请他进来。” 郭无为道:“不必了,我前去见他。” 党忠道:“相爷,侯霸荣一个小小的供奉官,您何必屈尊去见他,命他过来就是了。” 郭无为阴阴一笑:“今日事成事败,是死是活,全在此人身上了。” 侯霸荣率领着两个手下,带了一礼厚重的大礼,坐在相府客厅之中,正在用茶。 侯霸荣也在皇宫宴席上喝了酒,此时酒意仍浓,坐在椅子中上身还有些摇晃不定。 这时,郭无为独自一人,快步而来,进了客厅。 侯霸荣连忙起身抱拳行礼:“末将见过相爷,祝相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郭无为脸色阴沉,微微点头,对侯霸先的两个手下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跟侯将军有事要谈。” 那两个手下微微一怔,望向侯霸荣。侯霸荣看到郭无为的脸色,酒意醒了几分,知道发生了紧要之事,对手下一摆手,命令出去。那两个手下才退了出去。 郭无为又吩咐正在献茶的几个家丁:“你们都退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那几个家丁连忙退下。 此时,客厅之中,只有郭无为与侯霸荣二人了。 第一百五十章:图谋弑君 侯霸荣惊讶地问道:“相爷,您怎么这么紧张?” 郭无为凑近侯霸荣,压低声音说道:“霸荣,大事不好啦!咱们的事,要败露了!” 侯霸荣一惊:“您说什么?” 郭无为道:“招弟公主那丫头,刚刚从我这里偷走了我与赵天子往来的密信,还有一份我要送给李继勋的汉国军事布防图,只怕她现在已经回到皇宫,把这些证据交给刘继恩了。” 侯霸荣这一惊非同小可,登时醉意全无,出了一身冷汗,道:“怎么会这样?相爷,不是我说您,您为什么还保留着与赵天子的密信?您为什么不事先毁掉?” 郭无为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是想着以后咱们投奔了赵天子,有这些书信做为证明,赵天子会念及咱们的功劳,不至怠慢咱们,我才没毁掉这些证据。都怪我大意了,没想到会被人偷去。” 侯霸荣道:“那军事布防图,又是怎么回事?” 郭无为道:“这军事布防图是我要送给李继勋的一份礼物,本来准备今天就派人送过去,因为要参加刘继恩的宴席,才暂且搁置下来,本想着从皇宫回来之后,就派人送走的,没想到却被那丫头偷去了。” 侯霸荣道:“招弟公主那丫头怎么混进来了?” 郭无为道:“她伪装成丫头,被她混了进来,还偷进了我的密室,把书信偷走。霸荣,若是她把那些证据交给刘继恩,刘继恩必然要对咱们下手,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侯霸荣很是激动,身躯微微颤抖,说道:“相爷,您说怎么做吧?” 郭无为冷静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你立即带人赶到皇宫,把刘继恩杀掉!” 侯霸荣牙齿打战,颤抖着问道:“杀掉皇上?” 侯霸荣虽然有谋叛汉国之心,但要他亲手杀掉皇上,却没从没想过,此时闻言之下,不由十分激动,甚至感到恐惧。 郭无为十分冷静:“我们不杀掉他,他就会杀掉我们!霸荣,你先带人去杀死刘继恩,我随后率大军赶到,控制整个皇宫,咱们就名正言顺的打出旗号,归顺大宋。咱们以京城太原为根本,与南边的宋军里应外合,把汉国灭掉。刘继恩已死,汉国无君,必然军心涣散,用不了多久,汉国整个疆图将会归于大宋。霸荣,你杀掉刘继恩之功,可谓功高盖世,到时侯赵天子必然重用你,封赏你为大将军,便是宋国最厉害的将军李继勋和曹彬,也要让你三分,只怕我也及不上你了。” 侯霸荣又惊又喜,一边担忧杀掉刘继恩会落得弑君之恶名,一边又憧憬着宋国给他的大功,颤抖着牙关说道:“相爷,要杀刘继恩,只怕没那么容易……” 郭无为道:“刘继恩现在也许已经拿到我通敌的证据,若是我去皇宫,只怕还没进门,便会被他拿下。你却不同,刘继恩现在还不知道你和我是同谋,你便说掌握到我通宋的证据,要向皇上禀报,皇上不会怀疑你,你靠近他之后,便忽然下手杀掉他……” 侯霸荣道:“可是皇宫之中,侍卫甚多,我便是能杀掉刘继恩,也身陷其中,又怎能活着出来?” 郭无为道:“你杀掉刘继恩之后,先不要出来,据守着皇宫,只守不攻,只要你能坚持半个时辰,待我率大军一到,控制了整个皇宫,你便安全了。霸先,你放心,我会来救你的。” 侯霸先仍然有些犹豫不决。 郭无为凑近侯霸先耳边,低声说道:“霸先,事不宜迟,不要再犹豫了,杀掉刘继恩,献出汉国,这等不世之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机会的。你若献出整个汉国,大宋功臣之中,首推你为第一!” “宋国功臣第一”这个诱惑,使得侯霸先精神一振,坚定了他的杀心,当即说道:“请相爷放心,我这就去杀掉刘继恩!” 侯霸荣抱拳行了一礼,正准备转身而去。 郭无为道:“且慢!” 侯霸荣道:“相爷还有什么吩咐?” 郭无为道:“你见到刘继恩之后,先不要急着杀他,把那些证据拿到手之后,再动手杀他,杀了他之后,立即毁灭证据,不可落在他人之手。” 侯霸荣有些疑惑:“相爷,咱们反都反了,还毁掉那些证据做什么?” 郭无为道:“你这就不懂了,咱们就算要杀掉刘继恩,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有错在先,而是要让汉国上下,都以为是刘继恩先有负于我们,我们情非得已才杀掉刘继恩投奔宋国,才会引起别人的同情,前来投奔我们,一起归顺宋国。若是那些证据落在别人手中,别人看到是咱们先卖国求荣,只怕会引起他们的逆反心理,不利于咱们的大计。” 侯霸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还是相爷考虑的周到,我记下了,先拿到证据,再杀刘继恩,然后毁灭证据。” 郭无为点头道:“正是如此!还有,你杀刘继恩的时侯,若招弟公主那丫头也在场,你便把她一起除去,这丫头很有些鬼机灵,留着总是个祸害。” 侯霸荣道:“相爷放心,我会杀掉那丫头。相爷,我这就带人前去皇宫杀死刘继恩,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郭无为道:“你先行一步,我召集兵马,随后便到。” 侯霸先又行了一礼,便转身雄纠纠气昂昂而去。 郭无为望着侯霸先的背影,眼神变得十分阴沉冷酷,嘴边泛起一丝冷笑。 这时,党忠和另一个随从悄然走了进来。 党忠低声说道:“相爷,侯霸荣已经先去动手了,咱们是不是召集兵马,前去皇宫支援他?” 郭无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着急,让他先去动手。常顺,你拿我令牌,召集一百名禁卫军,在东华门外等我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那随从道:“是,相爷。” 郭无为拿出一面令牌,交给那个随从,那随从匆匆而去。 党忠道:“相爷,咱们下一步如何行动?” 郭无为道:“备马,你陪我见一个人。” 党忠道:“相爷要去见什么人?” 郭无为一字一字道:“刘继元!” 第一百五十一章:下令擒贼 云岚与陈士赶着马车,快马加鞭来到皇宫东华门外,由于皇宫不能骑马,二人便下了马车,快步向内廷走去。 云岚与陈士赶到内廷门外,问门口值勤的太监:“皇兄现在何处?” 太监道:“禀公主,圣上午间与群臣宴席,饮了几杯酒,现正在勤政阁休息。” 云岚与陈士快步向勤政阁走去,到了勤政阁,有几个侍卫正把守在门外。 云岚脚步匆匆,便向院中走去。 一个侍卫大着胆子上前拦住云岚,陪着笑脸说道:“公主殿下,圣上正在休息,您有……” 云岚一把推开侍卫,沉着脸道:“我有要事要与皇兄商议,你给我让开!” 那侍卫不敢再拦,连忙退开。云岚和陈士走了进去。 勤政阁内,正有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坐着闲聊,看到云岚和陈士进来,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 云岚对一太监说道:“皇上呢?” 太监用手一指道:“圣上正在寝宫……” 云岚不待太监把话说完,便径直走了过去,陈士跟随其后。那几个太监和宫女看到云岚脸色阴沉,都很惊诧,没人敢上前阻拦。 云岚和陈士推开寝室的房门,走了进去,只见刘继恩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云岚走上前去,伸手去推刘继恩,喊道:“皇兄,皇兄醒来……” 刘继恩宴席上喝酒多了,沉睡正酣,云岚推了几次,都没把他叫醒。 云岚着急之下,看到旁边有一盆洗脸水,便走过去端起水盆,向刘继恩当头泼下。 门口两个小太监大吃失色,欲上前阻拦,又惧怕皇姑的身份,不敢上前,两人面面相觑,皆露惊色。 刘继恩被水一泼,便醒了过来,但醉意仍浓,睁开眼睛,看到是云岚,他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咧嘴笑了笑说道:“妹妹来啦,你先坐一会,且让为兄再睡……” 云岚哪会让刘继恩再睡,她上前抓住刘继恩的胳膊,硬是把刘继恩从床上拉起来。 刘继恩又清醒了一些,这才感到头上脸上全是水,身上衣服也被泼湿,知道是云岚干的,不由有些不悦,但也没发脾气,皱眉说道:“妹妹,你胡闹什么……” 云岚也不说话,伸手从怀中取出搜集到的那些证据,递给刘继恩。 刘继恩漫不经心的接过一看,头脑登时清醒过来,醉意全无,翻看着那些书信和军事布防图,越看越惊,越看越恨,脸色变得铁青。 云岚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刘继恩脸上的表情。 刘继恩不待看完,已经对内容了然于胸,抬头望向云岚,脸色凝重地问道:“妹妹,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云岚道:“这是我从郭无为老贼的家中偷出来的。皇兄,我这几天并没在西山寺院,而是潜伏进相府,暗中搜查郭无为通敌叛国的证据。先帝保佑,终于找到了这老贼通宋的证据。” 陈士在旁边说道:“皇上,这是赵匡胤写给郭无为的亲笔信,不会错的。卑职在南国之时,曾经见过赵匡胤的笔迹,而且咱们宫中也有赵匡胤送来的公文,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前来验证笔迹。” 刘继恩道:“不必验证,我也认得赵匡胤的笔迹。我早就怀疑郭无为私通宋国,出卖汉国,却一直没有证据,现在证据皆在,看那老贼还怎么狡辨。” 云岚道:“皇兄,事不宜迟,你赶紧给我一百名禁卫军,我率人前去捉命郭无为!” 刘继恩却有些犹豫,迟疑道:“你一个女孩子……” 云岚道:“皇兄,这证据就是我搜查到的,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再说了,老贼的势力遍布朝野,谁也不知道那个会是他的手下。你若是派人不当,所派之人正是郭无为的奸细,轻则会故意放走郭无为,重则被郭无为带人反击,危及皇兄和咱们汉国的安全。” 刘继恩知道云岚所言属实,郭无为的眼线密布,谁也不知道哪个人会与他勾搭,若是派人有误,不但会打草惊蛇,反而给蛇反噬的机会,目前最可信任的,便是眼前的这位皇妹。 刘继恩想到这里,胸中有了决断,说道:“好,我便派你前去捉拿郭无为!郭无为的手下众多,一百禁卫军哪里够用?朕拨给你一千禁卫军,你率领前去相府捉拿郭无为,若是郭无为胆敢反抗,便当场格杀!”扬了扬手中的书信,说道:“有了这些郭贼通敌的证据,朕倒要看看他的那些部下,谁还敢公然造反!” 刘继恩说完,命小太监拿来笔墨,写了一封亲笔信,又盖上印盖,再拿出令牌,一起交给云岚,说道:“你拿我令牌和书信,前去见禁卫军的张指挥使,他是我多年心腹,足可信任,有我令牌和书信,他自会带军助你行事。” 云岚接过令牌,脸色兴奋,说道:“皇兄放心,今日小妹便擒拿郭贼,为咱们汉国铲除这个祸害!皇兄,您就等小妹的好消息吧!” 云岚说完,向刘继恩一抱拳,与陈士转身离开。 云岚与陈士出了勤政阁的院门,转向西行走,准备去西华门去寻助兵。她们刚走了不远,侯霸荣带着二三十个军校,快步从东边而来,直向勤政阁的院门而来。 云岚和陈士本来没看到侯霸荣等人,一直快步向前走着,就在云岚转弯走向另一通道的时侯,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侯霸荣等人,她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侯霸荣带着二三十个军校进了勤政阁。 云岚一惊,停下脚步。 陈士道:“怎么啦?” 云岚道:“刚刚侯霸荣带人进了勤政阁。” 陈士道:“我也看到了,侯霸荣本来就是皇上身边的供奉官,出入皇宫也没什么可疑。” 云岚道:“这个侯霸荣与郭无为走得很近,只怕他们早有勾结。而且侯霸荣带的人数众多,显然是要图谋不轨。” 陈士一惊:“你是说侯霸荣是郭无为派来对皇上不利的?难道郭无为已经得到了我们要捉他的风声?” 云岚皱眉说道:“我与郭无为打了个照面,他当时虽没认出我来,但未必过后想不起来。很有可能他已经知道书信被我偷走,皇兄很快便会派人去擒他,他要先下手为强,所以派了侯霸荣前来对皇兄不利。不行,陈叔叔,咱们先不要去抓郭无为,先救皇兄要紧!” 云岚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快步向勤政阁跑去,此时她挂念皇兄的安危,已经是奔跑而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血染勤政阁 刘继恩派遣出云岚去捉拿郭无为之后,又是紧张又是亢奋,也来不及换下湿衣,便又连写了几道密信,并命太监把几个贴身侍卫叫了过来。 刘继恩道:“你们几个,拿着这几封密信,分别送给信封上面所写的大臣,要他们立即赶来皇宫,朕有要事宣布!” 几个近侍刚要上前接信,这时,侯霸荣带着二三十个军校快步进了勤政阁。 侯霸荣命二三十个部下守在院中,他只带了两个军校,快步走进勤政阁。 刘继恩转头看到侯霸荣,微微一怔,说道:“侯爱卿,你所来何事?” 侯霸荣道:“陛下,微臣得到消息,郭无为意图对陛下不轨,微臣特前来护驾。” 刘继恩一怔:“你怎么听说了?” 侯霸荣一付忠心耿耿的表情:“陛下,微臣早就怀疑郭无为私通宋国,只是没有证据,为了得到郭无为的信任,微臣委曲求全,虚与委蛇,假意与他结交,以便探知他的底细。今日微臣前去为郭无为贺寿,听闻郭无为勾结宋国的证据被人偷去,郭无为大急,正在调兵遣将,要对陛下不利。郭贼还要拉微臣入伙,微臣对大汉忠心耿耿,岂能以身侍贼?所以特率人前来护驾,保护陛下的安危。” 刘继恩信以为真,龙颜大悦,说道:“侯爱卿真是忠心,有你护朕,朕何惧郭无为?朕已派人前去捉拿郭无为,只要捉到他,朕便宣布他的罪状,公布他通宋的证据。” 侯霸荣道:“郭无为的手下众多,若是陛下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怕难以服众,引发混乱。” 刘继恩拿出云岚交给他的那些书信,递给侯霸荣,笑道:“你看这些证据,可能治郭无为之罪?” 侯霸荣简约看了一下,说道:“陛下,您还有别的证据吗?” 刘继恩道:“有这些就足够了。” 侯霸荣知道证据全在这里了,当下也不作声,从怀中掏出火石,点燃之后,把那些书信烧了起来。 刘继恩大惊,连忙上前来抢:“侯霸先,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侯霸先忽然拔出腰刀,大喝道:“一个不许放走,全部杀掉!” 随着侯霸荣的一声大喝,早有准备的军校开始大开杀戒,追杀几个太监和宫女,殿门口的几个军校拥入殿内,追杀几个侍卫。众军校一起动手,只闻殿内殿外,一片惨呼哀叫,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与耳。 刘继恩大惊:“侯霸荣,你要干什么?你反了不成?” 侯霸荣烧掉书信,抡刀向刘继恩砍去,哈哈大笑道:“你这昏君,反了你又怎么样!今天老子要拿你的人头,去向赵家皇帝换取富贵。” 刘继恩连忙闪避,绕案而逃。侯霸荣步步紧逼,欲杀之而后快。 云岚和陈士此时已经赶到勤政阁外,听到里面的惨叫声和刀剑相击声,知道事变,脸色大变,连忙闯了进来,只见勤政阁已经杀成一片,几个太监宫女全被杀死,几个侍卫犹在浴血奋战,但军校人数众多,几个侍卫的情形危急,眼看就要被全部杀死。 云岚望向殿内,只见侯霸荣正在追杀刘继恩,刘继恩绕案而逃,情形危险之极,还有两个活着的侍卫,被几个军校围攻,自身难保,更别说救助皇上了。 云岚大怒,与陈士拔剑冲了过去,向殿内冲杀。 云岚大喝道:“侯霸荣,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谋害皇上。皇兄,你快出来,小妹来救你。” 云岚和陈士刚冲了几步,就被六七个军校拦住,这些军校都是侯霸荣带来的精锐之士,全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云岚和陈士虽然武艺高强,但敌不住对方人多,被众军校刀戳剑刺,拦在院中,冲不过去。 刘继恩看到云岚出现,连忙向殿外逃跑过来,侯霸荣手执钢刀,紧追不舍。 刘继恩冲到院中,侯霸荣也追到院中,伸手一刀向刘继恩劈来,刘继恩向前一冲,刀锋划开刘继恩的后背,鲜血喷射,刘继恩惨叫一声,仍然快步奔逃。 云岚听到刘继恩的惨叫声,又看到刘继恩被侯霸荣追杀,不由肝胆欲裂,大喊道:“皇兄,我来救你……” 云岚顾不上自己安危,奋刀格开面前的几把刀剑,不顾自身危险,猛然向前冲过去。两个军校各挺武器,刺向云岚。陈士奋力格开砍向自己的几件兵器,冲上前去,替云岚挡开了几件兵器,云岚终于冲出包围圈,向刘继恩迎了上去。 陈士却被两个军校刺伤,幸好伤的不重,他又咬牙苦战,他虽想跟随着云岚,但被几个军校拦住,冲不过去。 云岚快步向刘继恩迎上去,刘继恩也快步向云岚奔逃而来,眼看两人就要跑到一起,就在这时,侯霸先眼看追之不及,反而站下脚步,顺手从身边的一个军校手中接过一把长枪,挺起手腕,奋力向刘继恩抛去,长枪呼啸有声,直奔刘继恩的后背。 云岚已经触到刘继恩的手指,忽然刘继恩闷哼一声,一根枪尖忽然从刘继恩的胸口突出,刘继恩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跌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伤口涌现出来。 云岚又惊又怒,上前抱住刘继恩,大喊道:“皇兄,皇兄……” 云岚见刘继恩的胸膛被长枪刺穿,心中悲痛,目中涌出泪水,伸手捂住伤口,但鲜血泊泊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云岚的手掌和衣裳。 刘继恩软软地倒在云岚的怀中,鲜血从他嘴里不断的涌出来,他声音虚弱,喃喃说道:“妹妹,哥哥好恨……” 云岚悲痛地哭喊着:“皇兄,哥哥,哥哥……” 刘继恩惨然一笑:“妹妹,愚兄先走一步,你好发照顾自己……” 话没说完,刘继恩便俯在云岚的怀里断气了。 此时正是公元九六八年,大宋开宝元年九月二十九日,北汉国主刘继恩只在位六十天,便被汉国供奉官侯霸荣刺杀于勤政阁之中,含恨而逝。 第一百五十三章:杀人灭口 侯霸荣杀死刘继恩之后,对手下的军校吩咐道:“你们几个上去,把皇姑他们两个一块杀了,斩草除根!你们几个把守住院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进来!” 那些军校听命,十多个军校一拥上前,包围住云岚和陈士,刀剑齐发。另有十多个军校闩上勤政阁的院门,在门后把守,把闻声赶来救援的宫中侍卫全都堵在外边。 侯霸荣带了两个手下,从已经死亡的宫中侍卫身上搜出刘继恩写的密信,一一毁去。 云岚虽然心伤皇兄之死,但对眼前的危险情形也很了解,她顾不上悲痛,放开刘继恩的尸体,擦去泪水,与陈士并肩作战,抗抵着十多个军校的围攻。 那十多个军校刀剑齐发,攻势凶猛,陈士和云岚寡不敌众,且战且退,退到一面院墙之前,以墙壁为后盾,抵抗着三面攻来的武器,情况十分危急。 这时,殿外的侍卫越聚越多,院门被撞得怦怦作响,眼看就要被撞开。 一个副将十分焦虑,气喘吁吁跑到侯霸荣面前说道:“大人,不好了,院门快被撞开了,兄弟守不住了。” 侯霸荣也很着急,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一定要给老子顶住,只要郭相爷一到,咱们就安全了。” 正在这时,外边的撞门声音忽然停了下来,随即一个声音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是党忠,奉郭相爷之命,前来缉拿反贼,快快开门,束手就擒。” 侯霸荣大喜,说道:“是相爷的人来了,快开门!” 那副将却有些疑惑:“大人,这党忠到底是不是来帮咱们的,怎么口口声声说来缉拿反贼?” 侯霸荣道:“你懂什么,这是做做样子,给外边那些侍卫看的。相爷还能害咱们不成?快去开门!” 副将不敢违令,只好赶到院门前,喊道:“只许党忠一个人进来,其他人进来,格杀勿论!” 两个军校打开门闩,党忠果然只是一个人走进院子,那两个军校又迅速把院门闩上,防止别人冲闯进来。 党忠进来之后,目光迅速在院子中扫视一遍,只见殿内殿外遍地尸体,只有陈士和云岚仍在固守一隅,抵死顽抗,别的侍卫和太监宫女都已经被杀死。他的目光再看时,便看到皇上刘继恩倒在血泊之中,胸部被一支长枪穿透而过,不由露出惊喜之色。 侯霸荣已经快步迎上来:“相爷到了吗?” 党忠道:“相爷带人马上就到,派在下先来接应大人。大人,那些书信呢?” 侯霸荣道:“你放心吧,那些书信都已经被我毁去了。” 党忠这才放心,看了一眼仍在抵抗的云岚和陈士,不由微微皱眉:“怎么皇姑还没死?” 侯霸荣道:“她们两个有点扎手,不过已经是瓮中之鳖,撑不了多久了。党大人,你快把相爷请来,再晚了,我可就支撑不住了。” 党忠神秘一笑,说道:“好,我这就请相爷前来。” 党忠说完之后,随即大声说道:“恭请相爷!” 院外有数人齐声喊道:“相爷已到,里面的人速速打开殿门,恭迎相爷。” 随即又响起郭无为的声音:“侯霸荣可在里面?” 侯霸荣喜道:“相爷来了,快快打开大门!” 那副将还在犹豫之时,侯霸荣已经亲自上前,把门闩打开,忽然从外边涌进来五十多个盔甲鲜明的禁卫军,控制了院门周边,随即又有二十多个禁卫军,拥护着郭无为和王爷刘继元走了进来,在他们后面,又冲进来二三十个禁卫军。 院子中忽然冲进来一百多个盔甲鲜明的禁卫军,再加上侯霸荣的二十多个部下,登时显得拥挤起来。 刘继元进来之后,一言不发,目光四下扫射着,看到不远处地上躺着皇兄刘继恩的尸体,脸色微微变了变,仍然站在郭无为身边默不作声。 侯霸荣看到禁卫军的这等阵势,微微有些惊惶,但看到郭无为之后,他又高兴起来,刚喊了声“相爷”,忽然又看到郭无为身边的刘继元,不由一怔,脸露疑惑之色。 侯霸荣指着刘继元,问郭无为道:“相爷,他怎么来了?” 郭无为却脸色阴沉,忽然大声喝道:“大胆逆贼侯霸荣,竟敢谋杀皇上,来人,给我统统拿下,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随着郭无为的命令,百名禁卫军刀枪齐举,向侯霸荣带来的军校冲了过去,院子中登时杀声震天,惨叫声和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 侯霸荣悚然色变,随即暴怒,戟指大骂道:“郭无为你这狗贼,你卸磨杀驴,竟敢坑我,老子今天便杀了你……” 侯霸荣正要向郭无为冲杀过去,一直在他旁边的党忠忽然出手,一刀刺入侯霸荣的右肋。 侯霸荣右肋中刀,不由脚步踉跄,身子摇晃,差点摔倒,但他对郭无为恨极,仍然咬牙忍痛向前冲去。 还没等侯霸荣冲到郭无为面前,护在郭无为前面的两个禁卫军刀剑齐出,刺入侯霸荣的胸部,与此同时,旁边的两个禁卫军刀剑齐出,斩断侯霸荣的双足,侯霸荣惨叫一声,跪倒在郭无为面前,前面的两个禁卫军向后一抽兵器,侯霸荣的胸口伤处鲜血狂涌。 侯霸荣的双眼血眼,嘴中鲜血涌出,对郭无为骂道:“老贼,我便是做鬼,也饶不了你!”指着郭无为,转头对一言不发的刘继元说道:“王爷,我做所的一切,都是受这老贼……” “指使”二字还没说出,党忠已经赶到侯霸荣的身后,抡起钢刀,一刀把侯霸荣的脑袋砍了下来,脖子断口处鲜血喷射如泉,没了脑袋的身子扑地倒在地上,那颗脑袋却在地上翻滚着,滚到郭无为的脚边,血眼的眼睛仍在瞪视着郭无为。 郭无为虽是胆大,此时也不免有些胆寒,飞起一腿,把侯霸荣的脑袋踢开。 党忠上前一步,把侯霸荣的脑袋拿在手中,他单膝跪下,对郭无为道:“相爷,逆贼已经伏首。” 郭无为道:“把这些逆党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在郭无为的号令之下,一百名禁卫军对二十多个军校展开血腥屠杀,三四个围攻一个,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勤政阁好似成了人间地狱。用了不到一柱香时间,便把侯霸荣的二三十个部下全部斩杀,无一活口。 第一百五十四章:尸前登基 在禁卫军满院屠杀军校之时,郭无为和刘继元在二十多个禁卫军的保护下,一直静静观望着,两人都对面前的惨叫声和厮杀声面无表情,一付冷静阴沉之态。 云岚和陈士自从禁卫军进来的时侯,还在被十多个军校围攻着,但禁卫军一开始追杀军校,那些军校顾不上围攻他们,他们二人的安危自解。 直待军校全部死亡之后,党忠前来向郭无为禀报已经全部清除完毕,威胁解除,刘继恩和郭无为才在禁卫军的保护下,走到刘继恩的尸体面前。 刘继元望着皇兄刘继恩的尸体,目光平静冷漠,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尸体。 这时,云岚和陈士快步走过来。 云岚悲愤地指着郭无为,对刘继元说道:“二哥,皇兄被害,皆是郭无为指使,你快下令把老贼拿下,为皇兄报仇!” 郭无为并不为自己分辨,只是淡淡地望着刘继元。众禁卫军也是面无表情。 刘继元看了一眼郭无为,反而转头对云岚道:“妹妹,你不要胡说,司空大人为国除奸,对国家忠心耿耿,怎么会加害皇兄呢?这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杀害皇兄的人是侯霸荣,司空大人诛杀了侯霸荣,为皇兄报了仇,乃是有功之臣,国之栋梁!” 郭无为恭敬地拱拱手道:“王爷英明!” 云岚气愤地说道:“二哥,你糊涂了!郭无为勾结宋国,出卖大汉,皇兄就是掌握了他的证据,才被他加害……” 刘继元忽然愤怒地喝道:“住口!你一个女孩子懂得什么?来人,公主受伤了,快把她送回去休息,好生医治,没有本王的命令,休得放她出来走动。” 十几个禁卫军走上前来,为首的禁卫军恭敬地说道:“公主,请吧!” 云岚又是气愤又是悲痛,道:“二哥,你……” 陈士精明,早就判断过形势,连忙上前阻止云岚,转头对刘继元说道:“请王爷息怒,卑职马上带公主回去。” 陈士不由云岚再说,便拉着云岚快步向外走去,十多个禁卫军紧紧跟随在后,明为保护,实为监控着他们二人。 待云岚走后,刘继元又看了一眼刘继恩的尸体,忽然跪倒在刘继恩的尸体前,放声恸哭,显得悲痛无比。 郭无为和众人都跪了下来,一起恸哭,勤政阁内,由刚才的惨呼声,又变为恸哭之声。 云岚和陈士在禁卫军的监视下,回到了云岚的院子。 那些禁卫军走到院门口,便不再进,只是把守着院门,任由云岚和陈士二人进入院子,他们只在外边监视。 云岚一回屋便气愤地说道:“叔叔,整个阴谋明明是郭无为指使,他先派侯霸荣杀害皇兄,又为了灭口杀掉侯霸荣,你为什么不让我对二哥说?” 陈士却十分冷静,说道:“你说了又有何用?你难道没发现,现在整个皇宫,都在郭无为的势力范围之下,便是二王爷,也自身不保,他若是露出半丁点怀疑郭无为的表情,立时便会被郭无为杀死。刚才若不是他阻拦你说下去,不但你我会被当场杀害,便是他也会被郭无为杀死,他为了自保,不得不阻止你说出来。” 云岚悚然一惊:“那二哥岂不是也有危险?” 陈士晒然一笑,道:“你二哥暂时不会有危险。” 云岚道:“郭无为连我皇兄都敢杀,为什么不敢杀害二哥?” 陈士道:“郭无为没有趁机公然造反,应该是感到时机还不成熟。他杀了皇上之后,又把二王爷带来,分明是想拥立二王爷为帝,做一个傀儡皇帝。” 云岚道:“二哥会任郭无为摆布吗?” 陈士冷笑道:“你二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卧龙岗行刺皇上,若不是郭无为指使,便是二王爷指使,只不过他兄长登上帝位之后,他才不敢不老实罢了,现在有做皇帝的机会,他心中不知道多高兴呢。岚儿,你没看到他刚才看你皇兄遗体的眼神,哪里有半分兄弟之情?” 云岚回想起来,二哥看着大皇兄尸体时的眼神,果然十分冷漠,她不由心中惊悚,半晌无语,过了一会才说:“就算二哥对大哥有加害之心,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毕竟是我二哥,就算他以后做了皇帝,岂不是要受郭无为的控制,以后这大汉国还是岌岌可危。” 陈士冷笑道:“你二哥阴险诡诈,深藏不露,他与郭无为以后鹿死谁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你不用担心他,先担心自己的安全吧。” 云岚道:“你认为郭无为会派人杀害我吗?” 陈士道:“这个不好说,我们没有当场被侯霸先杀死,郭无为倒也不好事后对我们动手了。不过,为了自保,你以为不得再对别外宣扬,说皇上是被郭无为派人杀害的,不然惹急了他,便会危及你的生命。” 云岚愤愤道:“要我闭口不言,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陈士正色道:“岚儿,做事要能屈能行,现在郭无为大权在握,你二哥就算做了皇帝,短时间能也不敢与公然与郭无为撕裂,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要暂时保持低调,等侯时机,再想办法除掉郭无为。” 云岚知道陈士所言有理,只好暂时忍下这一切,但想到一向溺爱自己的皇兄被害,从此再不能相见相亲,不由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气愤,伏在床上恸器。 勤政阁内,郭无为撒下几滴鳄鱼的眼泪之后,才劝止刘继元,说道:“皇上已被奸人所害,还请王爷保重身体,维持朝纲,振兴大汉。” 刘继元抹着眼泪说道:“皇兄被害,小王心神已乱,六神无主,还请司空大人做主。” 郭无为道:“下官自当义不容辞,鞠躬尽瘁。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宋国正在攻打我国,为了稳定军民之心,下官斗胆,愿拥戴王爷登上皇位,继承大统。” 刘继元心中狂喜,但嘴上还是推辞道:“小王何道何能,怎敢登上皇位?” 郭无为道:“王爷英明神武,汉国上下人人皆服,王爷不必过谦。再说,此时皇上被害,王爷应当义不容辞,敢为天下之先,登上皇位,力挽狂澜。” 刘继元道:“可是,还有两位王弟……” 郭无为打断说道:“王爷,两位小王爷年龄尚幼,无法稳定汉国上下军民之心,只有王爷登基,才能凝集全国之力,共御宋国。请王爷不要再推辞了。” 刘继元道:“虽说司空大人有拥护小王之心,只怕别人不服。” 郭无为道:“此时家国危急,王爷乃是天选之子,众望所归,便是论皇家血统,长幼之序,皇上驾崩之后,也该由王爷继承大统,再有下官在旁协助,有谁敢不服?” 刘继元道:“既然如此,小王但凭司空大人做主。若是我能登上皇位,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司空大人的佐助,助小王一臂之力。” 郭无为道:“下官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郭无为当即对刘继元跪下,便在刘继恩未冷的尸体旁边,对刘继元行三叩九拜的君臣之礼,众人也皆都拜倒,山呼万岁。 刘继元坦然受礼,自此登上皇位。 当下,郭无为一边派人打扫勤政阁,清理刘继恩的遗体,抬到内室由人看守,一边请刘继元移驾到养心殿,连夜召集大臣,在养心殿议立刘继元为皇帝。 众大臣听到皇上被害,元首侯霸荣已经伏诛,全都目瞪口呆。待郭无为提议策立刘继元为帝时,他们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刘钧的两个亲生儿子年龄尚幼,刘继元的确是目前最好的皇帝人选,大多数大臣都愿意拥戴刘继元,便是有些大臣不服,却又惧怕郭无为的权势,顾忌被刘继元以后报复,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一致通过刘继元继承皇位,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自从,刘继元得登皇位,成为汉国之主。 第一百五十五章:提议和亲 刘继元在郭无为的佐助之下,顺利登上皇位之后,即为先皇帝刘继恩举进大丧,并诛灭了侯霸先和其党羽的满门,一连斩杀了数百之众,以告慰刘继恩在天之灵。 三日之后,朝纲稍顿,刘继元退朝之后,约郭无为和几位大臣在养心殿中,商议向辽国报丧并请求册封之事。因汉国自认是辽国的附属国,所以汉国皇帝只有得到辽国的册封,才能算是真正的皇帝。 刘继元道:“先帝与皇兄在位之时,因不愿对辽国卑躬屈膝,所以被辽帝不喜,每逢宋国攻打我汉国之时,辽帝虽然也派人前来支援,但都是走走样子,并没派遣过精锐之师,不能真正解我汉国之困。现在宋国犹在侵略我汉国,边关告急,朕想与辽帝修复良好的关系,哪怕委屈了自己,也在所不惜。众爱卿以为如何?” 丞相刘峻道:“吾皇英明!宋国势大,我汉国孤掌难鸣,正要仰仗辽国的支援,陛下登基,正好趁机与辽国修复关系,共御宋国。” 郭无为眼珠转了转,说道:“陛下,要与辽帝修复关系,可不只是嘴上说说就算数的。” 刘继元道:“那朕便多送些金帛钱财给辽帝便是。” 郭无为道:“辽国富足,远超我国,金帛钱财便是送的再多,辽帝也未必放在眼里。” 刘继元皱眉头说道:“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郭无为道:“依微臣之见,最好与辽帝和亲,结下血脉之亲,我汉国再有危机之时,辽国才会全力相助。” 刘继元皱眉说道:“朕虽有一女,但年仅五岁,年龄尚幼,如何与辽帝和亲?” 刘继元道:“陛下您误会了,微臣不是说慧公主,而是说皇姑招弟公主。皇姑今年也有十四岁了,正是大好年华,而且美貌非凡,聪明贤惠,若是她嫁到辽国,当可修复汉辽两国的关系。” 刘峻冷哼一声,说道:“司空大人,就算我汉国肯委曲求全,愿意把皇姑嫁过去和亲,可那辽国天顺皇帝是不喜女色之人,宫中只有一位皇后,再无别的嫔妃,你认为皇姑能得到辽帝的欢心吗?” 郭无为说道:“丞相大人,天顺皇帝不喜女色,人尽皆知,我并没说让皇姑嫁给天顺皇帝。” 刘峻道:“天顺皇帝并无子嗣,那要嫁给何人?司空大人,皇姑乃是我大汉国的公主,若是随便嫁给一个辽国的臣下,我们汉国的脸面可不是丢尽了?” 刘峻素来与郭无为不睦,所以对其并无好脸色,语气之间甚有讽刺之意。 郭无为却并不动怒,但也不再理会刘峻,转头对刘继元说道:“陛下,天顺皇帝虽然并无子嗣,但却有四位弟弟,二王爷太平王耶律罨撒葛已经与侍中萧思温的女儿结亲,三王爷耶律天德已卒,四王爷冀王耶律敌烈也已经婚配,只有五王爷越王耶律必摄还未婚配。” 刘继元道:“你是说,要岚妹嫁给那位越王?” 郭无为道:“越王耶律必摄年仅二十四岁,只比皇姑大了十岁,正好般配。而且微臣听说,这越王虽然年轻,但却甚有才能,在一帮王爷之中,卓而不凡,辽帝无嗣,百年之后,这耶律必摄也未必没有当上皇帝的可能,若是他真能当上皇帝,那我汉国便与辽国有了血缘之盟,便是他没做成皇帝,至少也是位王爷,皇姑便是王妃的身份。”说到这里,转头瞧看着刘峻,笑道:“丞相大人,辽国的王爷,算不算辱没我大汉国的公主?” 刘峻无话可说,只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刘继元甚是心动,犹豫着说道:“岚妹的性子甚是倔强,也不知她肯不肯。” 郭无为道:“皇姑虽然年幼,但处事却极有主见,微臣相信,皇姑为了汉国的江山永固,必然愿去辽国和亲。便是她有些不愿,只要陛下动之以理,晓之以理,也能说服她。再者说,陛下不但是皇姑的兄长,也是她的君主,她不会不听从陛下的。” 刘继元道:“朕对这位妹妹,也甚是疼爱,若是她真的不肯,朕也不会强求,待会朕前去说说看,若她真的肯,明天派遣使者出使辽国,便向辽帝请求和亲,若辽帝答应,这门亲事便成了。” 当下,君臣又商议了一些派遣使者和上贡礼品之事,天黑时分,群臣散去。刘继元用过晚膳之后,便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向云岚的院子走去。 云岚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之中,侍卫不许她出去,但可以在院子中自由活动,衣食供给一切照常供应,并有宫女侍候着,所以虽然没有自由,却也没受什么委屈。 只是云岚被禁足之后,无法参加皇兄刘继恩的葬礼,这让她又是悲痛又是恼怒,一会骂二哥的薄情寡义,一会又骂郭无为的卑鄙阴险。 陈士也没有什么行动,只是默默陪在云岚身边,偶尔出去到院门口,向监视他们的宫中侍卫打听一些朝中的情况。那些侍卫平时便与陈士相熟,又知皇姑只是被暂且软禁,说不定以后还会得宠,所以也不敢为难陈士和云岚,便悄悄说给陈士一些朝廷中的事情。陈士再回来转述给云岚。云岚听到二哥终于登上皇位,一时为二哥欢喜,一时又为大哥的离世而伤心。 这天晚上,云岚和陈士吃过晚饭,坐在房中闲聊,这时有一宫女匆匆来报:皇上来了! 云岚本能的大喜,连忙站起身,说道:“皇兄来了……” 话一出口,忽然想到她的大皇兄已逝,此时的皇上,已经是她的二哥了。 这时,刘继元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脸色和目光都很平静,默默地望着云岚。 陈士连忙起身,上前行礼,说道:“卑职参见陛下!” 云岚无奈,只好也向刘继元行参拜之礼,说道:“恭喜二哥得登大宝,继承大统。” 刘继元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就不用讽刺我了,皇兄驾崩,我临危受命,何喜之有?”对陈士道:“你们先退下吧,朕与妹妹有些话要说。” 陈士与宫女退了出去,房中只有云岚和刘继元二人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忍辱负重 刘继元自己坐到椅子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和蔼地说道:“你也坐吧。” 此时的刘继元,并不像是威风八面的皇帝,倒更像是位和蔼可亲的兄长。云岚看到这些,心中一暖,几日以来对刘继元的怨气消了大半,便也坐了下来。 刘继元道:“这几天,他们没委屈你吧?” 云岚道:“除了不让我出去,别的倒也没委屈。二哥,皇兄大葬之日,你为什么不让我参与?” 刘继元叹了口气:“皇兄已经驾崩,你去了不是更伤心吗?” 云岚知道刘继元所言极是,只好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可曾安抚母后?” 刘继元道:“我自会安抚母后,这个你不用担心。” 云岚道:“我什么时侯可以自由?” 刘继元道:“只要你答应,不诬蔑郭无为,我便还你自由。” 云岚愤恨地说道:“皇兄被害,都是郭无为指使,二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刘继元忽然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云岚吃惊地说道:“二哥,你,你知道?” 刘继元道:“我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大哥被害,都是郭无为指使,郭无为先指使侯霸荣杀了大哥,然后他再杀侯霸荣灭口,他由罪魁祸首,变成拥君功臣。” 云岚道:“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任他摆布?为什么不杀了,为大哥报仇?” 刘继元道:“我也想杀了他,可是,现在朝中大臣,多半都是他的人,禁卫军也被他掌握了大半,只要我有半点逆他之意,别说我这个皇帝做不成,便是咱们刘氏皇室,也要被他血洗。为了刘家江山,为了皇室的安全,我不得不委曲求全。” 云岚道:“二哥,只要你登高一呼,诛杀郭贼,忠于大汉的臣民都会拥戴你,咱们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刘继元道:“现在宋国还在攻打南方边境,我军节节败退,若是此时再生内乱,便是能杀掉了郭贼,朝廷也会四分五裂,我国再无力抵御宋国的侵略。妹妹,目前当务之急,并不是诛杀郭贼,而是先打退宋国的攻击,等时局稳定之后,我自会锄除郭无为这个宋国的奸细。” 云岚很是感动,说道:“二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还要与郭无为虚与委蛇,真是委屈你了。” 刘继元道:“只要你和母后平平安安,大汉国江山永固,我便是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是可恨我虽有兴国之心,却无兴国之力。宋国步步紧逼,连夺我汉国数座城池,以我汉国的兵力,实在无力抵抗宋国的虎狼之师,唯有向辽国求援,才有可能打退宋国的侵略。” 云岚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向辽国求援便是。” 刘继元道:“先帝与皇兄都不愿对辽帝卑躬屈膝,辽帝对我国已然不喜,再向他们求兵,只怕他们不肯。唉,愚兄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怕妹妹你不肯答应。” 云岚道:“二哥,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便是粉身碎骨我也绝不推辞。” 刘继元道:“今天我与几位大臣商议,想为妹妹选择一位佳婿,辽国天顺皇帝的弟弟,五王爷越王耶律必摄少年英武,堪称大才,若是妹妹同意,则妹妹得一称心如意的佳婿,我国也能得到辽国的顶力协助,再也不惧宋国的侵略。” 云岚大吃一惊:“二哥,你是要用我前去和亲?” 刘继元道:“愚兄虽有此意,但若是妹妹不肯,愚兄也绝不逼你。愚兄只有你这一位妹妹,你我虽非同胞所生,但胜似亲生兄妹,愚兄也不想你远嫁辽国。抵御宋国之事,愚兄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云岚久久沉默不语,低头沉思。 刘继元也不再催问,只是用恳求地目光望着云岚。 云岚沉思很久之后,才抬头望着刘继元,用坚定地口吻说道:“二哥,若是能用小妹一人,换来汉国的和平和胜利,小妹愿意嫁给那位辽国的王爷。” 刘继元很是感动,站起身子,对云岚长长做了一揖,说道:“愚兄替汉国百姓,谢谢妹妹的深明大义!” 云岚连忙起身,双手扶住刘继元的胳膊,说道:“二哥,你身为皇帝,担负着振兴汉国的重任,担子比我的更重,小妹能效绵薄之力,心愿足矣!” 刘继元道:“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同心协力,共兴汉国。妹妹,既然你已经答应,愚兄这就回去,撰写向辽帝和亲的表章,明天由使者呈送辽国。” 刘继元又向云岚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而去。 云岚把刘继元送到门口,然后转身回来,坐在桌前,以手托腮,望着灯光,脸色黯然,眼神忧郁,怔怔出神。 陈士已经悄悄进来,站在旁边,皱着眉头,望着云岚,一言不发。 两人都沉默着。 过了一会,云岚才说道:“叔叔,皇兄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陈士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听到了。岚儿,咱们今晚便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云岚却摇摇头,说道:“叔叔,我不走。” 陈士皱眉道:“你真的要去辽国和亲?” 云岚道:“自来汉国之后,父皇待我如亲生女儿,两位皇兄待我如亲生妹妹一般,周国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这汉国才是我的国,这皇宫就是我的家,我不能抛下这里,拂袖而去。叔叔,我决定了,我要去和亲,我要救汉国。” 陈士有些着急:“岚儿,你没看出来吗,你二哥只是在利用你?” 云岚道:“我看出来了,可我甘心被他利用,我这样做,不只是为了他,我还是为了母后和两位弟弟,以及汉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和江山。” 陈士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岚儿,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再说什么了。不过,若是到了辽国,那位越王并不是你称心如意的夫婿,到那时,我不管你要如何,我都要把你带走,不许你委屈了自己。” 云岚握住陈士的手,凝望着陈士,眼神很是温柔,忽然盈盈一笑,说道:“叔叔,我知道你最疼我,不过你放心,咱们到了辽国,若那越王不是成器之才,便是你不拉我,我也要自己逃走,到时侯咱们便流浪江湖,逍遥自在,再也不管这些江山社稷之事了。” 陈士笑道:“这才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好了,时侯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睡了。” 陈士又叮嘱了云岚几句,便回转自己的房间歇息。 云岚躺在床上,却心潮起伏,一夜未眠。 第一百五十七章:各逞心机 次日一早,刘继元便派出使者出使辽国,向辽帝请求册封皇帝,并另写书信请奏和亲之事。使者派出不到一个月,使者便赶回太原,回禀此次出使辽国的结果:辽帝天顺皇帝册封汉主刘继元为英武帝,并同意汉国公主与辽帝之弟越王和亲的请奏。 汉国上下听闻消息,皆是振奋大喜。刘继元即安排再次派遣使者,护送公主远嫁辽国之事。 刘继元在养心殿内,与郭无为和丞相刘峻等一帮文武大臣一起商议,派遣何人护送公主出嫁辽国之事。 郭无为瞧了一眼丞相刘峻,对刘继元说道:“陛下,派遣使者,护送公主出嫁之事,非同小可,我国只有派去一位德高望重之臣,才能显出我国对这门亲事的隆重。” 刘继元道:“这是当然,朕若非是皇帝,不能随意出宫,便要亲自前去护送妹妹出嫁。郭爱卿,你有何举荐之人吗?” 郭无为道:“刘大人贵为我国丞相,乃是文官之首,又是德高望重,更是陛下的堂叔,有皇亲血统,微臣认为,由刘大人护送皇姑出嫁,是不二人选。”转头望向刘峻,似笑非笑道:“刘大人,这即是荣誉,又是责任,想必刘大人不会推辞吧?” 刘峻皱了皱眉头,不理郭无为,沉吟不语。 刘继元大喜,说道:“郭爱卿所言极是,丞相的确是不二人选。”望向刘峻说道:“叔叔,你可愿前往?” 刘峻只好说道:“陛下圣命,微臣愿意前往。” 刘继元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叔叔护送妹妹前往辽国了。”又吩咐众大臣:“择个良辰吉日,护送招弟公主出嫁辽国。” 众臣又道贺一番,便各自前去安排。 郭无为出府之后,即把两个心腹党忠和常顺叫到书房,闭门商议。 党忠皱眉问道:“相爷,您真让公主前去和亲吗?若是这门亲事成了,辽国对汉国更为顶力相助,不利于宋国要吞并汉国的计划。” 郭无为冷笑道:“我岂会让小妮子活着走到辽国!” 党忠又惊又喜:“原来相爷是打算除掉公主?” 郭无为道:“那天侯霸荣没当场杀了小丫头,是她的命大,只能让她再多活几天。若是在宫中动手,我难免会遭人非议,所以我才想出这个计划,把她引出宫外,在路上动手。常顺,到时侯,你带上一队精锐之士,化装成土匪,杀掉那小丫头。” 常顺恭声道:“遵命!” 党忠道:“相爷,那护送之人丞相刘峻……” 郭无为冷笑道:“刘峻一直与我为敌,我虽不惧他,但留他在朝中,总是碍手碍脚,所以我才提议由他护送公主,目的就是在路上把他一起干掉,一箭双雕!” 党忠道:“相爷好计策!” 郭无为道:“杀掉那丫头和刘峻,还有一个好处。那辽国皇帝和王爷,都眼巴巴等着汉国公主前去和亲,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便会以为刘继元戏耍他们,言而有信,恼怒之下,说不定便会撕毁与汉国的盟约,再不派兵支援汉国,这样一来,汉国没有了援兵,很快便会被宋国攻下。” 党忠赞叹道:“相爷之计,真是神鬼莫测,卑职佩服的五体投地。” 常顺道:“相爷,咱们要除掉之人,一个是皇上的妹妹,一个是皇上的堂叔,他们都与您有隙,皇上会不会怀疑是您指使的?” 郭无为冷笑道:“他怀疑我又能怎么样?你以为他刘继元不知道他的皇兄,是我派侯霸荣杀掉的吗?” 党忠和常顺都大惊失色:“相爷,您是说,刘继元早就知道了?” 郭无为道:“他当然知道,他又不是傻子,只不过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假装糊涂。当然,我杀掉刘继恩,把他刘继元推上皇位,他还是很高兴的。你们还记得刘继恩没登基之前,在卧龙岗遇刺一事吗?” 党忠道:“卑职当然记得,卑职还有些奇怪,那次并不是我们动的手,到底是谁指使的呢?” 郭无为道:“若是我所料不错,便是刘继元派人指使,那时他就想杀掉刘继恩,继承皇位,现在我替他杀掉了刘继恩,他才能登上皇位,他不知有多感激我呢。” 党忠吃惊道:“相爷,既然如此,这刘继元也不无能之辈,只怕不会老老实实的任您摆布。” 郭无为道:“至少他目前不敢动我。他要在我前面扮猪成老虎,想使我认为他是软弱无能之辈,然后趁我麻痹大意的时侯,找机会除掉我,我便成全他,假装看不透他的本质,让他再多做几天皇帝,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便下手除掉他,拿着整个汉国去献给宋国皇帝。” 党忠道:“原来一切皆在相爷掌握之中,卑职佩服之极。” 郭无为得意地一笑,转头看向常顺,说道:“你赶紧下去准备,挑选一百精壮之士,化装成土匪,到时侯路上动手,动手的时侯,只要杀掉公主和丞相即可,随行的人随便杀几个,再故意留一些活口,也好让别人都以为是土匪做的。” 常顺道:“是,卑职明白。” 郭无为又转头吩咐党忠道:“你再准备五百精壮之士,穿戴军装,以官兵巡逻的名义,待常顺成功之后,你便把那一百土匪,以剿匪之名,全部杀死,这次一个活口也不要留下。” 党忠道:“卑职遵命。” 常顺听闻此言,却脸色一变。 郭无为盯着常顺,笑道:“你不用怕,你是我的心腹,不在被灭口之列。到时侯你便趁机溜走,党忠自然不会对你下手。你先下去吧。” 常顺恭声道:“是,卑职告退。” 常顺先走了出去。 郭无为盯着常顺的背影,眼神十分阴沉。 党忠看到郭无为的眼神,心中悚然一惊,低声说道:“相爷,您是打算把常顺一起……” 郭无为冷冷说道:“斩草便要除根,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下。” 党忠心中惊惧,但还是恭敬地说道:“卑职明白,卑职必按相爷吩咐行事,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郭无为道:“那就好,行了,你也下去准备吧。” 党忠告退而出,走出书房之后,一阵冷风吹来,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原来贴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只感到心中更冷,喃喃说道:“只怕有一天,我也在被灭口之列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和亲队伍 云岚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心态,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笑容。虽然她又恢复了自由,可以在宫中随意活动,甚至可以走出皇宫,但她却沉默寡欢,懒得出宫一步,平常不是陪着母后郭皇太后聊天儿,便是陪着两位小兄弟玩耍,其它时间,便把自己关上演武场练武,好像要把心中的郁闷借着汗水发泄出来。 陈士看着云岚日渐消瘦的脸颊,和那沉默忧郁的眼神,他是看在眼中,疼在心上,但他也知道,云岚一旦认定的事,便是他也劝不回来,他能做的,只有默默陪在她身边,尽力保护她的安全。 公主出阁远嫁辽国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云岚在宫中与母后郭皇太后挥泪而别,又叮嘱两位弟弟好生照顾母后,然后在十多位宫女的扶持下,走出宫外。陈士一直默默跟随在后。 出了宫门,刘继元率领百官为云岚送行。刘继元也不免对云岚叮嘱一番,又洒下几滴眼泪,然后在大臣的催促下,亲自扶持着云岚上了马车。 三声炮响之后,丞相刘峻亲自带着护送和亲的队伍,护送公主出城。 太原城的百姓听闻公主要远嫁辽国,都来观看,一路行来,到处是送别的百姓,有人欢呼,也有人垂泪。 云岚独自坐在车厢之中,不敢揭开窗帘向外望。她就要离开太原城了,她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对这里的百姓,早有了深深地感情,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她不敢望,是不想再惹伤心之事。 送亲队伍终于出了北城门,一路向北而行。 这支送亲伍队伍约有七八十人,一支五十人的负责保卫的士兵,另有八名宫女陪嫁侍候公主,还有刘峻带的几个家丁和两个随行官员,其他人皆是些杂役。 有八辆马车,最大的一辆马车便是云岚乘坐的那辆,刘峻也乘坐了一辆马车,另外的两辆马车,是由几个宫女乘坐,还有四辆马车,有两辆装了陪嫁礼品,有两辆装了杂物。 除了马车,还有二十多匹健马,陈士骑了一匹,领队的几个士兵长官各骑一匹,陪侍的两位官员也有乘马,剩下的马匹背驮着一些行李。其他人包括士兵和杂役皆是步行赶路。 云岚离开太原城之后,便不坐马车,骑上自己带来的爱马,与陈士并绺而行,欣赏沿途的风景。众人皆知公主生性好动,也不以为怪,只是现在是公主出嫁,还要骑马在外抛头露面,难免不雅。刘峻亲自劝说过几次,都被云岚笑着拒绝了,刘峻也只好由她。 七八十人的和亲队伍,打出皇室旗贴,一路行来,倒也是浩浩荡荡,颇是威风。只不过队伍中有步行之人,虽然都是些健壮男子,但长途跋涉也不免劳累,所以一天赶不到百里路,行程甚慢,行了五日,也不过行了四百多里。 第六日,和亲队伍来到代州境内。 代州(今山西代县)处在汉国的最北境,与辽国的西京大同府(又称云州,今山西大同)接界,按照预定行程路线,和亲队伍是准备从代州进入辽国的云州,然后转折向东北,赶赴辽国上京。 陈士和云岚并绺而行,看到路边的界牌,上写着代州二字。 陈士道:“前面就是代州了,代州由建雄军节度使杨业将军统领。岚儿,你可还记得杨业的大公子杨延昭?” 云岚又哪里会忘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将军?自从上次一别,转眼间半年多过去了,杨延昭的身影经常在她脑中出现,只不过现在她已是待嫁之身,再见杨延昭又能怎么样?便是她不是待嫁之身,杨延昭按照辈份,还要尊她为皇姑,两人也不能逾越这道伦理之线,不会有什么结果。 云岚忧上心头,淡淡一笑,说道:“当然记得。叔叔,您去告诉引路的马统领,咱们不进代州城了,绕过那里赶赴云州。” 陈士望了一眼云岚,若有所思,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骑马赶上领队的马统领,把云岚的意思对马统领说了。 马统领有些为难,说道:“从这里到云州,代州是必经之路,若是绕过代州,只怕要绕好大一个圈子。” 陈士道:“这是公主的吩咐,咱们听命便是。再说了,到了代州,杨将军必然要设宴款待,又要耽搁时间,咱们便是多绕一些路,也比到代州用的时间短一些。” 马统领皱眉道:“可是若走小路,安全不好保障,而且咱们辎重甚多,行路困难。” 陈士也知马统领说的有道理,但云岚不想见杨延昭父子,他也只能照办,说道:“这里是杨将军管辖的地方,土匪强盗岂敢在此行凶?更何况咱们人多势众,安全应该没有问题。虽说辎重甚多,但只要咱们小心行路,便不会出什么乱子。” 马统领无奈,只好去请示了刘峻,刘峻也不敢违抗公主之意,当下队伍转入一条小路,缓慢行驶,准备绕开大路上的代州城。 这条小路十分偏僻荒芜,人和马匹虽然难行,倒也可以勉强赶路,只是宽大的马车很难经过,有些地方很是狭窄,马车颠簸难行,有时要用人在后面推动,才能前进。 众人不免有些埋怨,但只能在肚子里发发牢骚,可不敢说出来被公主听到。 云岚也没想到这条小路这么难走,看到众人都行得很是辛苦,她心中不免愧疚,便跳下马来,与众人一起步行,遇到崎岖难行之时,她还亲自上前推动马车,与众同苦。众人看到公主如此,早就抛弃怨言,甘愿陪同公主一起受苦。 到了午间,由于路途荒僻,前后都没遇到饭店,众人便拿出带着的饭食果腹,稍微歇息一阵,便又继续赶路。 直行了日头西沉,天色将暮时分,众人又是劳累又是困乏,可看看前方,仍然没见到人家与炊烟,都不由暗暗叫苦,看来今晚难免要露宿野营了,脚步都沉重起来。 陈士和马统领一边鼓舞士气,催行队伍,一边派出探马,前去前方探路。 又行了一程,就在众人快要撑下去的时侯,那两个探路的探马赶了回来,脸色兴奋。 探马道:“禀报统领,前面十里之处,便有一座村镇,村镇颇大,足以安顿咱们的队伍。” 马统领大喜,大声道:“大家加把劲,前面就有歇脚的地方啦!” 众人闻言大喜,萎顿的精神又振奋起来,正要加紧脚步赶路。 就在这时,忽然小路两旁的峭壁乱石之中,悄无声息,宛如鬼魅一般,现出数十名蒙面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冒牌强盗 这群蒙面人正是郭无为派来的,为首的是郭无为的亲信常顺,他率人化装成强盗,准备在半路劫杀和亲队伍。 常顺大喊道:“下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虎狼山的好汉,识相的,乖乖把财物送上来,老子饶你们一命!” 和亲队伍没想到在自己国内,竟然有强盗敢来打劫皇家和亲队伍,不由一阵慌乱。 马统领却并不把这些强盗放在眼中,以为是翦径小贼,他纵马上前,抽出腰刀,指着常顺大喝道:“你们这帮不开眼的强盗,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们是禁卫军!” 常顺哈哈大笑:“管你什么禁卫军不禁卫军,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不拿出买路钱,便是皇帝来了也不管用!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强盗一起呼啸嘲讽。 马统领大怒,转头命令道:“孙副将,你带人把这帮强盗赶跑!” 一个副将听令,率领二三十个士兵,向前冲了过去。 陈士和云岚骑在马上,冷眼旁观。云岚一直跃跃欲试,准备骑马冲上前去,被陈士一把拉住。 陈士道:“岚儿,不可妄动,这帮人来意不善。” 云岚笑道:“叔叔你过虑了,只不过是一帮不开眼的强盗罢了,看我赶跑他们。” 陈士道:“咱们打出了皇宫的旗帜,又有禁卫军护卫,普通强盗连躲都怕躲不及,哪里还敢上撞上来打劫?” 云岚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几声惊呼和惨叫,她连忙转头望去,只见那群强盗纷纷从石后拿出弓箭,向冲过去的禁卫军士兵射去。 士兵们没想到这些强盗竟然在石后藏有弓箭,他们已经快要冲到强盗的近前,距离很近,再想后退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强盗的箭法极准,纷纷射来,箭如蝗雨,登时射死了十多个士兵,余下的众士兵大乱,纷纷转身向后逃走,但刚跑几步,又被射死了十多个,有几个勇敢的士兵向前冲去,但还没冲到强盗身前,便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送亲队伍人人大惊失色,士兵们连忙准备迎敌,宫女和杂役们吓得瑟瑟发抖。 刘峻躲藏在车厢之中,更是惊惶无措,脸色惨白。 陈士和云岚担心被箭射中,连忙跳下健马,躲在马后。 那帮强盗射死了进攻的士兵之后,纷纷跳出乱石,向和亲队伍冲了过来。 马统领虽惊不乱,立即跳下马来,下令余下的二十多士兵,组成两个队型,前队士兵以盾牌护体,后队士兵站在盾牌之后,拿出弓箭,与奔跑过来的强盗对射。 强盗的箭射到士兵面前,便被盾牌挡住,伤不到士兵,但士兵的箭却能伤到奔跑而来的强盗,登时有十多个强盗中箭。但其他的强盗并不后退,仍然边射箭边攻击过来。 陈士盯着那帮射箭的强盗,对云岚说道:“岚儿,这些人根本不是强盗,他们是军人!你看他们射箭的方式和准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箭手,而且他的队形虽散不乱,强盗群里可没有这样的好箭手,只有军队之中,才有这么多的好射手。” 云岚也明白过来,恨恨说道:“一定是郭无为派来的!我就说他怎么会有那么好心肠,向皇兄献计把我送到辽国和亲,修复汉辽的关系,原来他是要在半路上杀了我。” 陈士道:“这帮人有备而来,只怕今天有些麻烦。岚儿,你跟紧我,情况一有不对,你我即刻逃走。” 云岚道:“叔叔,我不逃,咱们还有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传来几声惨叫,陈士和云岚大惊,连忙转头望去,只见后方又出现了数十个蒙面人,全都手执弓箭,向和亲队伍射来,几个杂役和两个随从的官员被箭射死,还有一位躲藏在车厢中的宫女被一箭窗射中,惨叫着从车厢中跌落出来。 两队强盗前后夹击,向和亲队伍攻击。 和亲队伍死伤甚重,人人自顾不暇,慌乱逃命。由于两边的山路都被强盗堵住,逃跑之人便向山坡攀爬,有些在攀爬中被射死,有些侥幸爬到坡顶,逃了出去。 马统领率着二十多个士兵,虽有盾牌护身,但强盗前后夹击,士兵们顾前顾不了后,后队的弓箭手被射死了数人。马统领连忙下令变动阵型,盾牌手不再一字长蛇排开,而是围拢成一个圈,圈里是马统领和几个弓箭手,分射两边夹击而来的强盗。 但此时的强盗虽然死伤了十多个,仍有七八十人之多,每一队都有三四十人,士兵不过十五六人,而且只有五六个弓箭手射击,盾牌手不能及远,士兵们只能处于挨打的劣势,眼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围歼。 陈士和云岚躲藏在一辆马车之后,那拉车的健马已经被射死,只有马车可以暂时躲避,他们并没有弓箭,无法向强盗射击,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边的强盗夹击而来,越来越近,一旦强盗围拢过来,那就是他们的死时了。 盾牌后面士兵的箭簇很快便射完了,再也没有可射之箭。 两边的强盗看到士兵们不再射箭,更加快步奔跑过来。 马统领已报有必死之心,喝道:“兄弟们,准备好家伙,躲在盾牌后面,等强盗过来之后,咱们兄弟们便冲杀出去,跟狗强盗开一场贴身肉搏战,今日便是拼了生命,谁也不能逃走,不能丢了咱们禁卫军的名头!” 众士兵虽然惊恐,但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忠勇之士,大声道:“统领放心,我等绝不当逃兵!” 陈士和云岚躲藏的地方,距离马统领的盾阵只有十多步远,把马统领和士兵们的声音和情形听得清清楚楚。 陈士忽然说道:“马统领,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公主,而不是英勇牺牲!我们一定要护送公主冲出去!” 马统领这才恍然而悟,连忙说道:“陈大人的教训的是,卑职糊涂,差点误了公主的性命。公主,卑职便是拼了生命,也要保护您冲出去!” 马统领下令,盾阵向陈士和云岚移动过来,盾阵张开一道缝隙,陈士和云岚连忙进入盾阵,被盾阵保护起来。 此时盾阵之中,只有马统领和十多个士兵,而两边夹击而来的强盗,仍有七八十人之众,两方实力相差悬殊,陈士和云岚的情况十分危险。 第一百六十章:螂螳捕蝉 陈士和云岚一入盾阵,陈士立刻说道:“马统领,两边都有敌人,咱们向山坡撤退。” 马统领下令,盾阵迅快移动,向山坡攀登。由于山坡陡峭,他们攀爬的速度并不快。正围攻而来的强盗看到盾阵向山坡攀爬,他们也向山坡追赶,一边攀登山坡,一边向盾阵射箭。由于士兵要攀登山坡,盾阵便露出破绽,在逃走过程中,又被射死了四五人。 士兵没有了箭簇,无法阻止强盗们的追赶,很快强盗就追近上来,双方不过两三丈的距离。 陈士看到强盗越追越近,忽然俯身从地上抱起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向强盗群中扔了过去,登时响起了几声惨叫,前面的几个强盗虽然避开了,但后面的强盗来不及避开,被石头砸中,摔倒在地,变成滚地葫芦,翻滚着向下滚去,又砸到了自己的同伙,一时间,有五六个强盗被跌倒在地,翻滚下去,拖慢了强盗的速度。 几个士兵也如法炮制,纷纷捡起石头,向强盗砸去,还有的士兵一起动手,把较大的石头翻滚下去,一时间,强盗纷纷中招,惨叫连连,队形大乱。 常顺冲在强盗队伍的最前面,他的武功高强,身手灵活,那些石头并没砸中他,被他一一避开,看到自己的队伍大乱,他又惊又怒,抬起弓箭,攒足劲道,一箭向一个正举起石头准备砸下的士兵射去,那士兵胸口中箭,却仍然坚持着把石头扔出去砸死了一个强盗,这才死去,身子翻滚着滚下山坡。 这时只有马统领和两个士兵了,陈士伸手拾起一面盾牌,挡在云岚身后,让云岚先走,众人且战且退,终于站上了山坡之顶,向下观看,只见如蚁般的强盗正在冲攻上来。 马统领一脸坚毅之色,转头对陈士说道:“陈大人,保护公主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卑职留下来拖慢这帮狗贼!” 陈士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也不好多说,只说道:“好!” 陈士说完,便拉着云岚的手,拼命向山坡下奔跑而去。 马统领一手执盾,一手执刀,对两个士兵喝道:“兄弟们,是咱们报效国家的时侯了!” 另两个士兵也是一脸悲壮之色,一手执盾一手执刀,说道:“能跟随统领大人同生共死,是小的们的荣幸!” 就在这说话之间,常顺已经率领强盗冲上了坡顶,强盗们一拥而上,刀剑齐发,向马统领三人包围而来,登时厮杀起来。 常顺快步冲上坡顶,他并不加入围攻马统领的战团,而是目光扫视,寻找陈士和云岚的身影,正好看到陈士和云岚已经跑到二三十丈远的地方,正在向山坡下奔去。 常顺拿起弓箭,攒足力气,功运双臂,大喝一声,箭如闪电,向奔跑中的二人射去。 云岚和陈士正在并肩奔跑,云岚忽然感到她握住陈士的那只手,猛然一颤,陈士的身子顿了一顿,云岚一惊,转头望向陈士,说道:“叔叔,你怎么了?” 陈士勉强一笑:“我没事,咱们快走吧!” 云岚也没再多想,又继续向前奔行。 马统领和两个士兵虽然英勇,但敌不住人多,不过片刻之间,便被众强盗斩杀而死。 常顺射出一箭之后,只看到陈士的身子好像顿了一顿,但随即又奔跑起来,他不由眉头一皱,正要追杀下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停下脚步。 一个强盗说道:“大人,公主跑了,咱们快追吧!” 常顺道:“公主只有两个人了,由我带着胡三他们五人去追即可。焦都头,你带领兄弟们下去清理现场,不要留下活口,然后在那里等着我回来,我不回来,你们谁不许离开此地。” 强盗都头也没怀疑,恭敬地说道:“是!” 当下,常顺带了五个强盗,快步向云岚二人追赶过去。 强盗们纷纷下了山坡,前去清理和亲队伍的现场。 现场已经是一片狼籍,到处都是尸体和翻倒的车辆。在强盗都头的指挥下,强盗们清理现场,检查死伤人员,有还未死的和亲队伍之人,便补上一刀杀死,同时救治自己的同伙,把同伙的尸体寻找出来,准备带走。 这时,一个强盗从车厢中扯出满身是血瑟瑟发抖的刘峻,对强盗都头说道:“焦老大,这老家伙还没死,趴在尸体堆里装死,被我拉过来了。” 刘峻瑟瑟发抖,哀求道:“好汉们,你们不要杀我,我是丞相,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们。” 强盗都头笑道:“刘峻,我当然知道你是丞相,不过我们不是为了你的银子来的,是为了你的命。” 刘峻更是吃惊:“你,你认识我?” 强盗都头笑道:“嘿嘿,当然认识你,郭相爷让我给你捎个话,要你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刘峻悚然色变,又惊又怒,骂道:“你们果然是郭无为那逆贼派来的……” 强盗都头手起刀落,不待刘峻说完,便一刀砍死了刘峻。 强盗都头砍死刘峻之后,又在尸体上抹去血迹,大喊道:“兄弟们,好好收拾一下,待会把财物全部带走,哈哈,咱们做强盗就要有强盗的样子,回去之后,兄弟们分了它。” 众强盗都大声欢呼起来。 强盗都头也仰天大笑,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天空一暗,一片黑压压的阴影向他飞来,他大吃一惊,定睛再看,却那发现那片阴影竟是一片箭雨,不由心胆皆寒,大喊道:“有敌人,快隐蔽——” 话声未落,两旁的山坡之上,射下来阵阵箭雨,带着呼啸之声,射向强盗群中。 强盗们猝不及防,登时被射死数人,连忙寻找隐蔽物体躲藏。但箭簇如雨如林,连绵不绝的射击而来,强盗们四散奔跑之时,眨眼间又被射死了数十人。 刚才这群强盗占据地理优势,射死了数十个送亲队伍中的士兵,现在世道轮回,螂螳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也同样被人占据地理优势,以瓮中捉鳖之法,围歼射杀。 第一百六十一章:黄雀在后 这群强盗其实都是官兵中的精壮之士,突然遇袭之时,先有一阵惊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躲藏在马车和一些隐蔽物之后,与敌人对射。 此时强盗们也已经看清,围歼射击他们的人,全都是官兵。这些官兵的人数之多,远超他们数倍。强盗们虽然是官兵,看到对方也是官兵,本想开口大喊,亮明身份,但双方相距较远,亮明身份对方也听不到,而且官兵根本不给他们亮明身份的机会,便是一通箭雨,把伪装成强盗的士兵射死大半。 强盗中的领队是都头,强盗都头看到情况不妙,也猜想到这些官兵是来把他们灭口的,不会给他们留下活口,唯一的活路便是冲杀出去。 强盗都头想到此处,大喊道:“兄弟们,冲杀出去!” 此时的强盗还剩下三四十人,一边对官兵对射,一边分成两路,分别向两边的道路冲去。 率领这队官兵的人,正是党忠。 党忠看到强盗要逃走,立即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一位副官得令,赶紧挥动了一支令旗,只听三声锣鼓之声,从道路的两边,分别出现了两队官兵,把正在突围的强盗包抄在中间。这两队官兵皆有盾牌保护,盾牌后面有弓箭手,这些弓箭手在盾牌的防护下向强盗射箭,盾阵移动着向中间夹来。 此时强盗已经被四面包围,两边的山坡上皆是射箭的官兵,两边的道路又被盾阵堵住,无论哪个方向都有官兵,强盗们只有处于挨打的份,不过半柱香时间,强盗又被射死二十多人,只有十多个强盗还在负隅顽抗。 这十多个强盗都是比较聪明之人,一看到官兵人多势众,箭如雨林,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便把地上的盾牌捡了起来,保护自己。这些盾牌本是他们杀死保护公主的禁卫军留下的,现在却成了他们的护身符。 这十多个强盗围拢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盾阵,也不再射箭,只是固守一处,与被他们杀死的禁卫军一样,准备等敌人来到近前,与敌人展开近身肉搏战。 常顺站在高处,看到官兵的两个盾阵,正在向中间围拢,眼看就要包围住强盗,他发出命令,山坡两边射箭的官兵便停下射击,免得误伤到战友。 两队官兵的盾阵,终于来到强盗的盾阵之前。两队官兵也不再射箭,盾牌手后面的弓箭手后退,枪手上前替代了弓箭手的位置,用钩镰枪从盾牌下方,勾刺强盗的脚踝,有几个强盗的盾牌顾上面顾不得下面,躲闪不及,被钩住脚踝,从盾阵后面拉扯出来,惨叫声中,又被官兵刺死。强盗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便被官兵杀死。 此时的强盗已经只有七八人,用盾牌把自己人紧紧包裹在盾阵之中。那些官兵用刀、用剑、用箭、用勾镰枪,都无法突破进去,一时之间,官兵的人数虽众,但却无法奈何这几个强盗。 党忠已经在部将的拥护下,走了过来,他早有准备,喝道:“把乌油抬来!” 几个官兵把早就准备好的几桶乌油抬来,向强盗的盾阵泼了过去。那盾阵虽然严密,但并不是滴水不漏,乌油从缝隙中滴落下去,落到强盗的身体上面。 两个官兵点燃火把,扔了过去,乌油遇火即燃,只听扑的一声,盾阵立即被一团火焰包围,盾阵中传出强盗们的惨叫之声,不过片刻,满身火焰的强盗们便忍耐不住,扔掉盾牌,挥舞着兵器,向官兵冲杀过来。 官兵早有准备,不待官兵冲到近前,便刀枪齐出,把强盗杀死,不过转眼之间,把几个强盗全部杀死,消灭殆尽。 党忠下令清理战场,清点死亡人数。 很快副将匆匆来报,低声道:“启禀大人,只找到刘丞相的尸体,并没有公主。” 党忠一惊,说道:“你可查清楚了?” 副将道:“卑职见过公主,这里并无公主的尸体。” 这时,又有一个官兵来报:“报大人,强盗的尸体共有九十五具。” 党忠一皱眉头,说道:“那就是还有五个漏网之鱼,公主又不在这里,那么,这几个强盗,很可能是去追杀公主了。” 这时,一个官兵在山坡上喊道:“大人,这里有人逃跑的痕迹。” 党忠脸色一变,对一个官兵说道:“你留下来清理战场。”对副将道:“你带一个大队的人马,跟我前去救公主的凤驾。” 党忠带着副将与二三十个官兵,快步登上山坡,向前追赶而去,另有官兵清理尸体,打扫战场。 云岚和陈士正在快速奔逃之时,云岚感到陈士的脚步越来越慢,跟不上她的脚步,她有些奇怪,刚在转头去询问陈士,忽然陈士身体一晃,摔倒在地。 云岚大惊,连忙回过身来,上前俯身去扶陈士:“叔叔,你……啊,叔叔你中箭啦……” 云岚这才看清,有一支羽箭,射入陈士的后胸,箭簇虽然没有透胸而过,但入体内大半,只在后背留有箭羽部分。她这才想起,刚才陈士的身子一顿之时,应该就是中箭了,但陈士为了让云岚逃走,隐瞒了自己的箭伤,现在奔跑之下,牵动伤口,再也支持不住了。 云岚惊恐之下,连忙检查陈士的伤口,发现那箭距离陈士的心脏极近,若是拔出箭簇,很有可能碰触到心脏,那就真的无法再救了,若是不拔出箭簇,留在体内,也一样危险。 此时陈士已经昏迷过去,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嘴角缓缓涌出鲜血,显然已经到了油枯灯灭之时。 云岚从来没见过陈士如此情形,在她的心中,陈士一向是她的保护神,就像是陈士永远也不会受伤,更永远不会离开她的身边,此时她眼看陈士如此虚弱,如此奄奄一息,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无助,不由哇得一声,放声大哭,边哭边喊着叔叔…… 陈士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二章:追杀公主 云岚看到陈士醒过来,连忙哭喊道:“叔叔,叔叔……” 陈士微微笑了笑,虚弱地说道:“岚儿,不要哭,叔叔不能陪着你走下去了,你自己走吧,快走……” 云岚哭喊道:“不,叔叔,我不离开你,我也不要你离开我,我要你一直陪着我,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 陈士道:“傻孩子,以后叔叔不能保护你了,你要自己保护自己了……”他说到这里,忽然用力一推云岚:“快走,敌人很快就来了……” 云岚被陈士推倒在地,但她仍然哭泣着爬了过来,紧紧抱住陈士,哭喊道:“叔叔,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离开你……” 陈士怒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陈士这一发怒,立时牵动了伤口,咳嗽起来,随着咳嗽,几口鲜血喷了出来。 云岚被吓到了,连忙为陈士擦去嘴角的血迹,哭泣道:“叔叔,别的话我都听你的,就是我不会抛下你独自逃生。我背你走!” 云岚要背起陈士,又被陈士推开。 陈士刚要发怒,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岚儿,你背着我,咱们谁也走不掉,叔叔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你还是独自逃生去吧……” 就在这时,忽然脚步声响,云岚和陈士转头望去,只见追兵已到,距离只有二三十丈远了。 陈士大急,又用力一推云岚:“再不走来不及了,快走!” 云岚此时却冷静下来,她缓缓站起身,从腰中抽出宝剑,说道:“叔叔,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这几个贼子杀了,为您报仇!” 云岚说完,转身向追兵迎了过去。她故意要远离开陈士,免得那些追兵赶来,会杀害陈士。 陈士虽然焦虑,但也知难以劝动云岚,只好暗叹一声,由她自去。 追兵正是常顺和五个手下,他们奔跑到近前,便呈包抄之势,向云岚逼近过来。 云岚强压下悲痛的心情,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为首的常顺,冷冷说道:“你们是郭无为派来刺杀本公主的吧?” 常顺等人默不作声,只是包围过来,把云岚围在中间。 两个强盗忽然出手,一个使枪,当胸向云岚捅了过去,一个使刀,俯身砍向云岚的双腿。云岚不退反进,长剑一格,挡开刺来的长枪,又身子向前一跃,踢向使刀强盗的脸部,随即猱身而上,与两个强盗战在一起。 云岚虽然武艺不错,但这两个伪装成强盗的人都是从军中抽调过来的精英,便是单打独斗,云岚也未必能战胜一人,何况是两人齐上,云岚立时落在下风。可云岚怀着巨大的悲痛仇恨,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奋不顾身,不怕被伤,只求伤敌。两个强盗觉得自己人多,已经稳操胜券,不愿与云岚拼命,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占到什么便宜。 三人刀来剑往,打得十分凶险。 常顺与另三个强盗原本都按兵不动,站在圈外,防止云岚逃走,但看到两个手下一时间难以战胜云岚,常顺担心夜长梦多,不由一皱眉头,说道:“你俩个上去,赶紧解决了她!” 另两个强盗挥动兵器,加入战团,这样一来,以四敌一,云岚登时环象环生。 这时,一个强盗用刀砍向云岚,云岚出剑一架,另一个强盗迅速出刀,与同伙合力,把云岚的宝剑夹在中间,云岚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另两个强盗见有机可趁,一起迅速出手,一人枪刺云岚的小腹,一人剑刺云岚的后胸。云岚惊怒之下,奋力一扭身子,那长枪刺偏了几分,虽没刺入云岚的小腹之内,却也刺入了云岚肋骨之下,穿透而过。另一个强盗的宝剑也刺入云岚后胸,只离心脏有几分之近。 云岚身受两处重伤,又惊又怒,奋力一腿踢出,把夹住她宝剑的一个强盗踢飞,这才抽出宝剑,一剑捅入另一个强盗的胸口,那强盗在惨叫声中死去,云岚的宝剑仍然留在强盗的体内。 另两个强盗迅速从云岚的身体中抽出兵器,云岚的肋下和后胸,立即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她衣衫。 云岚的伤势很重,体内的兵器被抽出去之后,她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身子摇晃了两下,不由摔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试了两次,仍然难以站起身子。 那个被云岚踢飞的强盗大怒,跳起身来,跃到云岚的面前,恶狠狠地骂道:“臭丫头,敢踢老子,老子要了你的小命……” 这强盗一边骂着,一边举起钢刀,猛地向云岚的头顶砍去。云岚手中没有宝剑抵抗,又受了重伤,无力躲闪,眼看强盗这一刀就要把云岚斩杀。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羽箭飞来,正中那强盗的手腕,强盗惨叫声中,钢刀落地,掉落在云岚的面前。 常顺等人大惊失色,连忙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位白袍小将,正纵马前来,手中搭着弓箭,显然这一箭正是此人所射。 白袍小将的后面紧紧跟随着二三十个骑兵,气势汹汹,奔腾而来。 常顺大惊,想要转身逃走,但公主未除,就这样逃走,只怕回去之后会被相爷责罚,但若是不逃,那队骑兵人数众多,难以抵抗。 就在常顺犹豫之间,那队骑兵已经赶到近前,骑兵的骑术精良,又久经训练,一到近前,便分散开来,把常顺等人和云岚一起包抄过来,常顺等人就是想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云岚本来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忽然来了一批骑兵,她刚开始还以为是郭无为派来的追兵,她更没有活拿的希望,待看清那纵马而来的少年将军,不由大喜,求生之念又升了起来,她坐在地上,迅速一把抓起强盗掉落在她面前的那把钢刀,一刀砍去,把那手腕中箭的强盗的左腿砍断,那强盗惨叫声中,单膝跪倒在上,与云岚面面相对。云岚又是一刀,把这强盗的脑袋砍下,她用钢刀支持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仍然显得摇摇欲坠。 云岚对着那越来越近的少年将军大喊道:“杨公子,杨延昭,快来救我!” 这纵马而来的白袍少年将军,正是杨家将杨延昭! 第一百六十三章:陈士之死 杨延昭与父亲杨业镇守代州一带,今日带了一大队骑兵,在境内例行巡逻,远远看到有数人在围攻一个少女,他本不知道这少女便是云岚,只不过看到有几个男人围攻一个少女,又是在自己的境内行凶,所以不及多想,便搭弓射箭,救了云岚,待纵马来到近前,却看清是云岚,这一惊非同小可。 杨延昭又惊又喜,喊道:“皇姑不要惊慌,我来救你!” 杨延昭率骑兵奔到近前,骑兵把常顺等人团团包围。 常顺等人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罢休,也不作声,只是手执兵器,凝神以待。 杨延昭奔到云岚面前,飞身下马,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云岚,看到云岚满身鲜血,伤得如此之重,不禁又惊又怒,关切地问道:“皇姑,这是怎么回事?” 云岚一指常顺几人,咬牙切齿道:“先不要多说,你给我把这些人全都杀死。” 杨延昭吩咐两个手下,保护在云岚面前,他从马上摘下长枪,走到常顺面前,盯着常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公主行凶?” 杨延昭虽然年轻气盛,但生性谨慎,虽然看到云岗负了重伤,他心中又疼又怒,但没问清楚之前,也不能就这样上去杀人。 常顺冷笑道:“小子,你是杨业的儿子?” 杨延昭怒道:“放肆!家父的名讳,岂是你能说的?” 常顺冷笑道:“小子,今日之事,别说是你,便是你老子来了也管不了,听我一句劝,乖乖带你的人离开这里,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杨延昭听这人口气不小,不但不怕他,还敢向公主行凶,想必来头不小,不由转头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云岚。 云岚冷笑道:“延昭,他们是郭无为派来刺杀我的,丞相刘峻大人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你若是不敢得罪郭无为,便不要管我了,你离开便是。” 杨延昭岂能受如此刺激,当下转过头来,对常顺冷笑道:“郭无为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公主,今日我便把你们擒下,交给皇上处理。” 云岚道:“不要交给皇兄,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杨延昭道:“好,就依皇姑之命。兄弟们,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杨延昭一声令下,众骑兵立即对常顺等人展开冲杀。 这些骑兵都是杨业训练出来的精英,不但马术精绝,而且擅长冲锋,闻令之后,并不是一纵而上向前杀敌,而是一半骑士仍然围住常顺等人,以防常顺等人逃跑,另一半骑士则手执手枪,纵马而上,冲入圈内,对常顺等人展开刺杀。 这些骑兵全部用长枪,又骑在马上冲锋,威力非同小可,常顺等人只有刀剑这些短兵器,对于马上骑士,毫无抵抗之力,而且常顺等人只有五人,冲过来的骑兵则有十五人之多,以三敌一。 只见战马纵横来去,长枪翻飞,惨叫声不绝于耳,不过半刻时间,常顺等人已经被刺杀于地上,几个强盗都已经死去,只有常顺一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杨延昭看到两个骑士又纵马而上,欲刺死常顺,连忙喝令道:“住手!” 那两个骑士勒缰停马,长枪停在常顺的胸前,凝而不发,等着长官的命令。 杨延昭转头问云岚:“皇姑,此人是郭无为派来的,你真不要留下他的性命,在皇上面前指证郭无为的罪状?” 云岚道:“不必留了。” 杨延昭转过头来,对两个骑士打了个手势,两个骑士的长枪迅速捅出,刺入常顺的咽喉,常顺登时死去。 云岚眼看着常顺死去,这才出了胸中一口恶气,支撑她的那口气忽然泄了出来,身子一摇,又差点摔倒。 杨延昭连忙扶住云岚,惶恐地说道:“皇姑,您怎么样?” 云岚喘息着说道:“快,快扶我去找叔叔……” 云岚向不远处一指,杨延昭转头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乱石堆中,躺着陈士。 杨延昭连忙扶着云岚,来到陈士面前,只见陈士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下一滩鲜血染红了土地,不由又惊又痛,连忙查看陈士的伤势,知道伤势太重,已经无救了。 云岚更是悲痛,伏在陈士身上大哭,哭喊着叔叔。 陈士气息微弱,已经奄奄一息,听到云岚的哭喊之声,好久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云岚,又看了看云岚身边的杨延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对杨延昭道:“谢谢杨公子救了岚儿……” 杨延昭垂泪说道:“陈大人,都怪在下来晚了一步……” 陈士微微一笑,转眼望着云岚,艰难地抬起手来,为云岚擦去脸上的泪水,但泪水随即又流了出来,哪里能擦得干? 陈士笑道:“傻丫头,哭什么,人总是要死的,叔叔只不过是先走一步,以后叔叔不在了,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云岚哭泣道:“叔叔你不要死,我不许死……” 陈士道:“岚儿,叔叔临死之前,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云岚道:“叔叔,只要你不死,别说一件,便是一百件,一千件,岚儿也答应你,岚儿什么都听你的。” 陈士望着云岚,脸色凝重,缓缓说道:“岚儿,叔叔要你要答应我,从今之后,你要隐姓埋名,做一个平凡的人,不要再回皇宫,也不要再管汉国之事,你能答应我吗?” 云岚道:“叔叔,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不许你先走,你要永远陪在岚儿身边,保护岚儿。” 陈士笑了笑,转眼望向杨延昭:“杨公子,在下求你一事。” 杨延昭连忙说道:“陈大人请说。” 陈士道:“岚儿以后就交给你了,还请你好好保护她!” 杨延昭道:“陈大人请放心,在下一定会全力保护皇姑!” 陈士笑了笑,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陈士说到这里,双目缓缓闭上,含笑而逝。 云岚又悲痛又惊惶,大哭着叫喊着叔叔,但陈士已经再也无法回应她,回应她的只有阵阵凄风。 杨延昭也是心情凄然,陪在在云岚旁边。 此时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寒鸦归巢,草木悲秋,天地一派凄凉萧索肃杀之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杨府之中 云岚自己身受重伤,恸哭之下牵动伤口,流血过多,哭了一阵之后,便俯在陈士的遗体上昏迷过去。 杨延昭惊觉云岚没有声音,才发现她已经昏迷,连忙试探她的鼻息,尚有微弱气息,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为云岚包扎伤口止血。 杨延昭一边包扎云岚的伤口,一边对部下下令:“既然郭无为敢派人行刺公主,必然还有追兵赶来,你们赶紧清理现场,不要留下一丝痕迹。同时派人四处打探情报,回府向我报告。另外,公主之事,谁也不许泄露半个字。” 众骑兵纷纷听令。 杨延昭留了一队骑兵善后,自己带了一队骑兵回府。云岚昏迷不醒,无法自己骑马,杨延昭便抱着云岚的身体,骑坐在马上,另派骑士携带陈士的遗体,一起回府。 党忠带着一队官兵,沿着痕迹来到现场,只看到乱石堆中有打斗的迹象,却没找到一具尸体,不但没有云岚和陈士的尸体,便是常顺和几个的手下的尸体也没找到。 党忠心中疑惑,不知常顺是否杀死了公主,也不知常顺去了何处,更不知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党忠又派人四处打探寻找,仍然没找到公主和常顺的迹象,无奈之下,只好带人回转太原,向郭无为禀报此事。 党忠先述说了一遍经过,然后说道:“常顺所带的人马,已经被我率人全部歼灭,相爷不必担心有人泄露机密。可是卑职却没找到公主的尸体,卑职派人四处打探过,附近并无落难女子,也没有年轻女子的尸体。卑职担心相爷着急,所以留下了几个手下,继续在代州打探消息,卑职先回来向相爷复命。” 郭无为道:“继续找,一定要找到那丫头的尸体,不能容她活在世上。党忠,你可把常顺杀了?” 党忠道:“相爷,卑职没找到常顺。卑职认为,常顺很可能担心会被我灭口,所以私自逃走了。” 郭无为一皱眉头,说道:“若是常顺还活着,总是个隐祸,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党忠道:“卑职遵命。” 郭无为道:“你派人严密监视常顺的家眷,常顺若是敢悄悄回来,你便把他杀死,若是他不出现,他的家眷敢逃出城外,你便把他的家人全部杀死。” 党忠背上又出了冷汗,但仍恭敬地说道:“卑职明白。” 郭无为长长松了口气,说道:“公主和丞相这两个眼中钉都被我拔去,现在朝中总算安分了许多。谅那刘继元便是猜到是我做的,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党忠道:“相爷在汉国一手遮天,谁也不敢逆相爷之意。” 郭无为得意一笑:“你也劳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党忠告退,自此心中更对郭无为保持着警惕之心,深怕有一天他也会被郭无为灭口。 云岚悠悠醒转过来之时,已经是身在杨府的厢房之中。 她睁眼一看,便看房间中灯光明亮,她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被褥厚重,即温暖又舒适。 云岚的微微身子一动,惊醒了正伏案而睡的杨延昭。 杨延昭看到云岚醒了过来,他又惊又喜,连忙凑上前来,关切地说道:“皇姑,你可醒啦!” 云岚一醒,立即回想起发生过的事,连忙伸手要揭开被子起床。 杨延昭连忙按住云岚:“皇姑,您伤得太重,快快躺好。” 云岚一动,又牵动伤口,一阵巨疼,不由又躺了下来,她又是惊怒又是悲痛,说道:“我叔叔呢?” 杨延昭脸色一黯,说道:“陈大人已经牺牲了……” 云岚心中大悲,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道:“他,他现在何处?” 杨延昭道:“我已经把陈大人埋在城外,坟前做了记号,等你伤好之后,我便带你前去吊唁。” 云岚知道陈士已逝,她没有回天之事,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她已经习惯了有陈士的陪同,但以后阴阳相隔,陈士是再也不能陪着她了。这一瞬间,她只感到一阵茫然,只觉天下之大,自己再无一个亲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一阵巨大的悲痛和凄凉向她袭来。 杨延昭见云岚沉默不语,知道云岚心中悲痛,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过了一会,才说:“皇姑请放心,陈大人虽然不在了,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云岚望向杨延昭,只见杨延昭眼睛通红,脸色疲惫,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杨延昭道:“皇姑昏迷了五天。” 云岚一惊:“五天?”沉默了一下:“这五天,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杨延昭道:“皇姑没醒过来之前,我不敢离开,幸好孙大夫妙手回春,皇姑的意志坚定,终于醒啦。” 云岚心中升起一丝温暖之意,低声道:“你这五天,都没好好休息过吗?” 杨延昭看了一眼云岚,低声道:“我担心皇姑的安全,不敢休息。不过,我也小睡过几次,并不是全然没睡。” 云岚沉默了一下,问道:“我在你府上之事,还有谁知道?” 杨延昭道:“除了跟随我的将士知道,我还告诉了爹爹和娘亲。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那些将士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不会对外透露你的身份。府中之人,也只有我爹娘知道,便是我的几位兄弟也不知情。你只管放心住下。” 云岚道:“我担心我住在你家,会给你家带来祸患。” 杨延昭昂然道:“郭无为在京城之中,也许权势薰天,但在这代州地界,乃是我们杨家说了算,他郭无为不来便罢,若是真的来了,我要他有去无回。” 云岚道:“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延昭道:“皇姑你见外了,你能住在我们杨家,是我们杨家的荣耀。只不过,为了隐藏皇姑的身份,不能对外宣扬你是公主,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当之处,还请您原谅。” 云岚道:“我明白。”望着杨延昭,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说道:“既然我已经不再是公主,你也不必再叫我皇姑。” 杨延昭一怔:“那我叫你什么?” 云岚凝望着杨延昭:“你便叫我岚儿吧。” 杨延昭心中一荡,不敢瞧看云岚的眼神,低下头去,说道:“那怎么可以,你我辈份终究有别……” 云岚心中微感失望:“那你叫我什么?” 杨延照还没说话,杨业的声音传来了,说道:“公主可醒了?” 随着话声,杨业高大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云岚已经醒来,连忙上前行礼,说道:“公主……” 云岚连忙说道:“杨将军不必多礼,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杨业说道:“我已经听延昭说过了,郭无为胆大妄为,竟敢行刺公主,我便禀明皇上……” 云岚摇头道:“皇兄早知道郭无为狼子野心,你禀报皇兄,只是令他为难,也于事无补。算了,就由他去吧。杨将军,以后,我不在是公主,皇宫的事,我也不想管了。只求借您府上养伤,养伤之后我便离开,从此流浪江湖。” 杨业沉默了一会,说道:“既然公主不想我禀报皇上,那便依你。不过,我府上虽然简陋,却尚能容身,公主便是在我府上住上一生一世,我也愿意保护公主,公主不必流落江湖受苦。” 云岚道:“这事以后再议吧,我先谢过杨将军。” 杨延昭道:“爹爹,刚才我与皇姑正在商量,因为不便公开他的公主身份,所以还需要另外一种身份掩人耳目。” 杨业道:“你说的对。” 杨延昭道:“可是,我以后要如何称呼皇姑?” 杨业转头对云岚说道:“若是公主不嫌委屈,以后便说是我的表妹如何?如此才不会乱了辈份。” 云岚心中微感失落,说道:“但凭将军做主。” 杨业转头对杨延昭道:“延昭,你以后便称皇姑为云姑。” 杨延昭心中也有些失落,但还是恭敬地向云岚喊道:“云姑!” 云岚没有答应,说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杨业与杨延昭连忙告退,另派两名仆妇来侍候云岚。 从此,云岚便隐姓埋名,留在杨府养伤。杨延昭是杨业的大儿子,下有五个弟弟,这五个弟弟虽然不知云岚的公主身份,也有些奇怪这位忽然冒出来的这位表姑,但他们却与云岚却很是亲近,时时来找云岚玩耍,陪她聊天解闲。云岚在杨府之中,倒也并不寂寞,只是经常想起陈士,心中悲痛。 又过了几日,云岚已能下地行走。 这一日,秋阳艳丽,云岚心情好转,揭被起床,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间,呼吸着院子中的清新空气。 这时,杨延昭的两位小弟正在院子中笑闹着。这两个弟弟只有七八岁年龄,云岚看着他们玩耍笑闹,忽然一阵伤感,想起许多前年,在汴梁城的家中,她与妹妹云枫也是这般玩耍笑闹,无忧无虑,如今她身在汉国之北,却不知妹妹是否还活在世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御花园 宋国。汴梁。 自从赵匡胤中毒之后,虽然在太医的医治下,渐渐祛除了体内的毒性,但精力却大不如从前,所以原本亲自征讨汉国的计划暂时搁置了,直待体力较为恢复,才派遣李继勋率军北上伐汉,自己却无法御驾亲征,只在宫中静养,虽然能上朝议政,但却没有精力再外出狩猎,更对上次的刺杀事件犹有余悸,没有特殊情况,不再出宫门半步。 郭文斌上次救驾之时受伤很重,差点死了过去,后在赵匡胤的特意关照之下,太医用尽一切办法,终于把郭文斌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虽然没有生命之忧,却因受伤太重,无法恢复到以前的高强身手,本来再难以担当侍卫统领的职责,但他却因救驾之功,更受赵匡胤的信任和器重,所以不但给了很多赏赐,加官进爵,更保留了他的侍卫统领一职,随时陪侍在皇上身边。 秋去冬来,天气渐寒。 这一日,汴梁城下了一场大雪,给整个皇宫披上了一层琼瑶,紫禁城的宫殿,更像是一座琼楼玉宇,人间仙苑。 赵匡胤退了早朝之后,回到内宫,带了郭文斌和几个贴身侍卫,在御花园中赏雪。看着满园的雪景,赵匡胤忽然豪情勃发,脱下外衣,就在雪地之中,练了套长拳,龙精虎猛,呼呼生风,郭文斌和众侍卫齐声喝彩,齐赞皇上又恢复了从前的身手。 赵匡胤练得兴起,看到旁边有一棵婴儿手腕粗般细的小树,他飞起一脚,横扫那棵小树,咔嚓一声,那小树应腿而断。 众侍卫更是大声喝彩。 赵匡胤踢断小树之后,微微有些气喘,但豪情更胜,披上侍卫递来的锦裘,对郭文斌道:“文斌,你也来练练身手,我看你恢复的如何了?” 郭文斌也被赵匡胤激起了豪情,当下也不推辞,脱下外衣,便在雪中打了一套拳法。他虽然力气不如从前,这拳法却是练熟了,打出来倒也颇有威势,但只有招式,没有劲力,对起以前,却有天壤之别。众侍卫因为郭文斌是上司,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所以都礼节性的喝彩鼓掌叫好,只有赵匡胤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郭文斌练完拳法,收了个式,已经累得呼呼直喘,他转身看到赵匡胤脸上的表情,连忙抱拳行礼,脸色惭愧地说道:“微臣武艺低微,不成章法,让陛下见笑了。” 赵匡胤先不答话,从侍卫手中接过郭文斌的外衣,亲自为郭文斌披上肩膀。郭文斌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众侍卫见皇上亲自为郭文斌披衣,这份恩宠可是他们从来没享受过的,不由大为羡慕,但却不敢妒忌,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郭文斌用自己的忠诚和鲜血换来的这份荣耀。 赵匡胤为郭文斌披上外衣,又拉着郭文斌的手,一起在小亭中的铺着棉垫的石凳坐上,叹了口气,说道:“文斌,我不是笑话你的武艺低微,我只是感叹,以前你的身手不在我之下,现在却落到这般田地,都是我连累了你。” 郭文斌连忙说道:“陛下,您这话可折煞微臣了,能为陛下效力,是微臣的荣幸,何来连累之说?” 赵匡胤道:“你越是这般说,我越是心中不安。我连年南征北战,杀孽甚多,自己受些伤害,也是天意如何,只是你并没妄杀过一人,上天却差点把你的性命夺去,还不是受我连累吗?” 郭文斌连忙说道:“陛下,您受命于天,要恢复中原江山,统一大计,难免有流血牺牲,您千万不可这样想。” 赵匡胤叹道:“这些年我南征北战,眼看百姓深受战乱之苦,我这心里也很不好受,只不过我想要恢复李唐时的疆图,不得不把周边那些国家收入宋国之下,现在的百姓虽然要受些苦,但数十年、数百年之后,百姓将会安居乐业,我大宋将比李唐更加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郭文斌道:“陛下天纵奇才,定能实现宏图大业,微臣不才,甘愿跟随陛下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赵匡胤道:“现在南方诸国,皆不在话下,迟早会归于我宋国版图,只有汉国仍是心腹之患。自柴荣兄以来,我们攻打汉国数十年,都因有辽国相助,才不能成事。文斌,我打算明年亲自率兵,攻打汉国,你可愿跟我前往?” 郭文斌连忙说道:“陛下,您现在乃九五之尊,岂可再御驾亲征?现在我宋国人才济济,曹彬曹将军、潘美潘将军,皆是不世之才,随便派出一人,便可踏平汉国,陛下只管在宫中等待捷报传来即可,何必再受颠簸之苦?” 赵匡胤道:“便是派出再多大将,也没有我御驾亲征更能振奋士气。”说到这里,豪气顿生:“十多年前,柴荣兄在位之时,他御驾亲征,率领我等大将,征伐汉国,一路势如破竹,直抵汉国皇城太原,辽国也曾派遣数支军队前来支援,但都被我等打败,眼看就要把汉国踏平……”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柴荣兄忽然染了重病,一病不起,我军军心涣散,无奈之下只得率军回来,柴荣兄更是天妒英才,回国之后不久便病逝驾崩,失去了收复汉国最好的机会。若是我能再御驾亲征,当能振奋士气,一举攻下汉国,完成柴荣兄未完成的大业。” 郭文斌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微臣愿意跟随陛下前往征汉。” 赵匡胤笑道:“那明年咱们便一起去攻打汉国,踏马太原。”忽然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在征汉之前,我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如果不能了结这件心事,我便是前去征汉,心里也像有一根刺。” 郭文斌道:“陛下还有什么未了心事?” 赵匡胤正要说话,这时,赵匡义带了两个随从,大踏步走进了御花园中。 赵匡义边走来边笑道:“皇兄您真是好雅兴,您在御花园赏雪,也不唤我一声?” 赵匡胤转头看到赵匡义,招手笑道:“匡义,你来的正好,快过来坐。” 此时赵匡义已经为了避赵匡胤的皇帝名讳,改名为赵光义,但赵匡胤从小叫这位小弟匡义叫得熟了,仍然叫他匡义。赵匡义不但是开封府尹,还是大内内部部署,掌管皇宫的安全警卫之职,所以进入皇宫,并不用人通报,再加上他皇帝弟弟的身份,出入皇宫来入自由。 赵匡义进入亭中,坐在赵匡胤的下首。 第一百六十六章:独特香味 郭文斌刚才还坐在赵匡胤的下首,看到赵匡义进来,便要起身站起。他素来谨慎,深知自己虽受皇上宠信,但那只是两人的私交,若是有外人在场时,他还是要保持着臣下之礼,而且他对赵匡义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憎之意,不愿与他同坐,所以想站起身来,避在一旁。 赵匡胤却阻止了郭文斌的起身,说道:“你坐着便是。” 郭无斌也不便多说,只好仍然坐在下首,与赵匡义面对而坐。 赵匡义淡淡地看了一眼郭文斌,也不理会他,对兄长笑道:“皇兄,今日下雪,小弟在家寂寞,便想前来与皇兄小饮几杯,赏雪吟诗,没想到皇兄却自己赏雪,也不派人叫喊小弟一声。” 赵匡胤笑道:“这不是有文斌陪我吗?匡义,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一事。” 赵匡义道:“皇兄要问什么事?” 赵匡胤先不答话,转头对身边的侍卫说:“你们先退下吧。” 那些侍卫都告退了,郭文斌也要起身告退,被赵匡胤阻住。 赵匡胤道:“文斌,你不要走了,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郭文斌只好仍然就坐。 赵匡胤等众侍卫都走开之后,才脸色一整,对赵匡义说道:“那刺客的案子,你追查的怎么样了?” 赵匡义听闻此言,不由心中一怔。这几个月来,他虽然一直派人暗中追查,但却并无丝毫线索,赵匡胤也没再追问那件案子,他心存侥幸,以为皇兄已经把那案子淡忘了,没想到今日忽然问起,若是如实说出没追查到线索,那他这个开封尹的能力也太差了,只被训斥几句也还罢了,从此失去皇兄的信任才是他最顾忌的。 赵匡义心思灵敏,心中虽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镇定地说道:“启禀皇兄,此案已经有了眉目,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将那帮逆贼全部捉拿归案。” 赵匡胤一皱眉头:“既然有了眉目,为何还不动手?” 赵匡义道:“那帮逆贼人数众多,我是想着把他们一网打尽,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打草惊蛇之后,被余党逃之夭夭,再想追捕可就难了。” 赵匡胤道:“如此最好!”转头对郭文斌说道:“文斌,我刚才说的心事,就是这件事。匡义,我准备明年正月,即御驾亲征,率军征讨汉国。若是京城之中,留着这一股地下力量,我岂能去的心安?我在京城之时,他们尚敢行刺我,若是我走了,他们还不反下天来?所以,在我出征之前,必须把这帮贼人全部消灭。” 赵匡义道:“皇兄放心,春节之前,我一定把他们全部消灭,让皇兄安心去征讨汉国。” 赵匡胤沉吟一下,说道:“那为首之人,是韩通的女儿韩云枫,你追查之时,可曾追查过符家人?” 赵匡义道:“我曾查过,皇长,您的弟媳符金锭并不知情,她的娘家人也不曾收留过那个韩云枫,换言之,符家人并不知道他们这个外甥女还活在世上。” 赵匡胤道:“想必是韩云枫为了不连累亲戚,才不与符家联络。符家虽然是周朝遗臣,但自归顺本朝之后,倒也没有逆心,还算是忠心耿耿,符金锭又嫁你为妻,贵为王妃,我也不会再追究他们符家。不过这个韩云枫,威胁到我的性命,可不能留她活命。” 一直沉默不语的郭文斌忽然说道:“王爷,卑职倒是想起一件事,也许能帮王爷破案。” 赵匡义大喜,说道:“郭大人,你想起什么事来?” 郭文斌道:“那日微臣被人偷袭,昏迷过去,醒过来的时侯,正好看到韩云枫要行刺陛下,微臣惊急之下,顾不上多想,一头撞过去,把那韩云枫撞开,就在微臣撞到韩云枫身上的时侯,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 赵匡义有些失望,嘲笑道:“这算什么线索?女孩子身上有香味,这有什么稀奇?想不到郭大人对女人的体香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郭文斌却正色道:“当时卑职只顾着救驾,并没有多想,事后也记不起此事了,有时侯想起来,也以为那是女孩子天然的体香,但前两天,微臣又闻到了那股香味……” 赵匡胤和赵匡义一起惊呼起来,赵匡义道:“你又见到了那韩云枫?” 郭文斌道:“那倒不是,这股香味,却是贱内身上传出来的。” 赵匡胤惊讶地说道:“你家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郭文斌道:“想必陛下也知道,贱内是右将军张大人的女儿,家境尚算富足,相貌尚算清秀,所以也有爱美之心,颇爱妆扮。卑职一介武夫,常常自惭有些配不上贱内……” 赵匡义笑道:“郭大人虽然是武夫,对女人却很有研究哩!” 郭文斌正色道:“王爷,卑职虽然是武夫,在贱内面前一直自惭形秽,从来没敢在外边沾花惹草过,只有贱内一个女人而已。” 赵匡胤有些不悦,对赵匡义说道:“你不要插话,让文斌说下去。” 赵匡义不敢再说话。 郭文斌继续说道:“贱内刚嫁给卑职之时,仍爱妆扮,但自从生下励儿之后,她一直专心抚养励儿,不再专注美容。现在励儿已经二岁,不用再抱在怀里,弄脏衣服,贱内的爱美之心又起来了,又开始到名贵的脂粉店中去购买胭脂花粉……” 赵匡胤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了,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令夫人购买了一种花粉,与那韩云枫是同一款香味?” 郭文斌道:“正是。贱内前天购买了一种花粉,撒在衣服身体之上,曾向卑职炫耀。卑职本来不解风情,便随意嗅了一嗅,只感到那香味有些熟悉,当时却没想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刚才听到陛下和王爷谈起韩云枫,这才想起来,韩云枫的身上也是这种香味,用的就是同一种香粉。” 赵匡义皱眉道:“可京城之中,脂粉店何止千家万家,而且胭脂花粉的味道都大同小异,这又去哪里寻找?” 郭文斌道:“据贱内所说,这种花粉虽然并不是十分名贵之物,却很是独特,京城之中,只有一家百年老店‘荣成斋’售买,在别的地方买不到,所以贱内才在卑职面前炫耀,若是随处可以买到之物,她也不会在卑职面前炫耀了。另外还有一点,这香味十分淡雅,若有若无,不是贴近身体是闻不到的,所以京城名媛虽多,但真正欣赏的人并不多,售出的香粉也不多。王爷若能追查这条线索,也许能有所收获。” 赵匡胤笑道:“匡义,文斌可是给你了一件大功劳,你还不谢谢他。” 赵匡义大喜,说道:“小王多谢郭大人,小王这就去追查这条线索。郭大人,见过韩云枫的人,只有皇兄和你,若是有了线索,还要请郭大人帮忙,前去指认韩云枫。” 郭文斌道:“卑职义不容辞。” 赵匡义得此线索,大喜过望,顾不上逗留,向皇兄辞行之后,便匆匆离开皇宫,赶向自己的开封府衙。 第一百六十七章:布网 赵匡义赶到府衙,径直来到段宗璋的办公室,把郭文斌的话对段宗璋复述一遍。 赵匡义道:“……宗璋,我们追查了几个月,都毫无头绪,现在终于有了这条线索,你立即追查下去,务必把韩云枫找出来。若是春节之前,不能破了这个案子,你我都要受到惩罚,这事关你我荣誉,不可粗心大意。” 段宗璋道:“主公放心,卑职这就去办。” 赵匡义虽任开府尹,事务却大多是由段宗璋打理,他的确不负赵匡义所望,把一切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实是赵匡义部下的第一谋士。 段宗璋得到命令之后,一边派人去郭文斌府上向郭夫人讨要香粉,一边派人把荣成斋的老板请来。 荣成斋的程老板第一次到开封府衙,心中忐忑不安。段宗璋却和颜悦色,先请程老板坐下,命人献上茗茶,然后令下人出去,只留下程老板一人,两人面谈。 程老板惶恐不安,说道:“不知大人传小人前来,有何事指教?” 段宗璋拿出从郭夫人那里索要来的香粉,说道:“程先生,这可是贵店所售之物?” 程老板拿起香粉,在鼻子上闻了闻,说道:“这的确是小店之物。这香粉名叫‘梦香’,是由十三种花草提练而成,其中有两味最珍贵的配材,是从西域远道而来,所以很是独特。小人敢保证,京城之中,只有小店一家有这种香粉。” 段宗璋道:“这梦香的销量如何?” 程老板苦笑道:“小人不敢欺瞒大人,这香粉的销量并不太好。一来是配材之中,有西域之物,远来不易,所以价格不菲,一般人嫌贵;二来是这香粉的香味很淡,也不是一般人能欣赏的,所以销量并不可观。” 段宗璋道:“既然买的人并不多,那么这些客户,你可都有记录?” 程老板摇摇头说道:“小人的帐本上只记录着售出多少物品,并没记录客人的姓名和家世。不过,能买起这种香粉的人,皆是有钱人,不是名门望族,便是大户之家,所以小人大多都认得她们。” 段宗璋道:“那你可记得,客人之中,是否有一位年约十四五岁,名叫韩云枫的少女?” 程老板微一沉吟,摇摇头道:“小人并不记得有叫韩云枫的客人,而且来买脂胭水粉的客人,多数是年轻姑娘,或是妙龄少妇,大人所指的范围太广,小人无法记起。” 段宗璋也料到韩云枫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听到程老板所言,不由更为失望。 程老板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大人,小人虽然不认得谁是韩云枫,但却记得有一位姑娘,名字中带个枫字。” 段宗璋大喜:“你且说来。” 程老板道:“那位姑娘也是小店的常客,大约每个月都会来小店一次,购买一些姑娘家用的物品。那姑娘寡言少语,来到之后,不像别的女子东挑西选之后才买,那姑娘来到之后,只要认准了一件物品,以后便一直购买此物。因为她在店中很少逗留,买了就走,从不罗嗦,所以小店对她并不熟悉,但来的多了,也便记住了她,只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段宗璋有些按耐不住,说道:“既然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又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中有一个枫字?” 程老板道:“有一次那姑娘来小店的时侯,遇到一位熟人,那人称她为‘枫姑娘’,所以小人知道那姑娘名字中有一个枫字。” 段宗璋大喜:“你可还记得她的那位熟人是谁?” 程老板摇头道:“这个小人可不认得了,只记得也是位年轻姑娘。” 段宗璋说道:“那姑娘再来你店里的时侯,你可还能认得?” 程老板道:“当然认得!不过,那姑娘十多天前,来过小店一次,按她以前的习惯,大约是每个月来一次,所以,她若是再来,只怕要半个月以后了。大人,小人能问一下吗,那姑娘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段宗璋笑道:“你不必多想,她并不是犯人,而是我一位朋友的女儿,与人私奔,离家出走,现在她父亲病重,想见她最后一面,托我寻找她,找到她之后,只是带她回家,把家产都留给她和她的丈夫。程先生,你不必有顾虑,你这是做了件大好事。” 程老板信以为真,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那小人就放心了。” 段宗璋道:“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走,我会派两个人到你店里,装成你店里的伙计,你不必把他们当成官府中人,只当成是你的店伙计,随意指使便是。” 程老板吃惊地说道:“这个小人如何敢当?” 段宗璋道:“让你如此,你便照办就是,不可露出破绽。” 程老板连忙说道:“小人一切照办。” 段宗璋道:“那位枫姑娘再来的时侯,你不要惊动她,告诉我的人哪位是她便可,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程老板道:“小人明白。” 段宗璋道:“今日之事,你回去之后不要告诉任何人,若是走泄了风声,让我那位侄女再次逃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程老板惶恐地说道:“小人不敢。” 段宗璋道:“你先回去吧,明天我的人就会去你店里,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程老板告辞而去。 段宗璋又叫来四个部下,说道:“你们两个,明天就到荣成斋去伪装成店伙计,待程老板指认之后,你们想办法拖住那女刺客,赶紧去找郭文斌,让郭文斌前来认人。你们两个,就在荣成斋旁边的客栈住下,以便策应他们。” 一个部下问道:“大人,一旦郭文斌指定之后,是不是立即抓捕?” 段宗璋摇头道:“不可,你们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你们的任务不是抓捕犯人,而是悄悄跟踪她,顺藤摸瓜找到她的老窝。我要把她的同党,一网打尽!” 众人听令,各自去安排行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荣成斋 云枫的伤势早已经好转,这些日子以来,她一边养伤,一边谋划再次行刺赵匡胤之事,但赵匡胤已经是惊弓之鸟,自从上次遇袭之后,再也不出皇宫半步,她没有下手行刺的机会。 行刺赵匡胤失败,云枫暗自埋怨上次使用得毒量太小,所以赵匡胤才能捡回一条命,若是再加大一些毒量,赵匡胤就算没有当场死去,也是无法救活的。云枫接受上次的教训,又加紧学习毒药的研制方法,对毒药有了更深的造诣。是药三分毒,药与毒本来是一脉相承,用毒的技术高明了,相应的对医术也有了不少的认识。 云枫生性爱洁,虽在养伤之时,仍然保持着洁净爱美之心。她所使用的脂胭水粉,多年来都是使用“荣成斋”的产品,她却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一个习惯,为她和楚门带来了灭门之祸。 这一日,云枫看看自己的脂胭水粉快用完了,再加上一直埋头研究毒药,几日不未出门,看看窗外阳光明艳,虽是寒冬之时,天气却并不十分寒冷,她简单妆容了一番,便出门而去,准备到荣成斋购买一些脂胭水粉。由于天气还有些寒冷,所以云枫出门之时,面上戴了一幅面纱。 云枫如往常一般,走进荣成斋的店铺。 荣成斋是百年老店,铺面宽大,虽然有些陈旧,但化妆品却是京城最好的,所以京城名媛贵妇往来不绝。 荣成斋店面的接待人员,由于要接待的大多数是女人,涉及到一些女性隐私问题,所以并不是男店员接待,而是一些女性店员,这些女店员多数是三十岁左右的花信少妇,也有一些妙龄少女。男店员只负责一些杂物和重役。 云枫戴着面纱进来荣成斋之时,店内正有不少客人,她进来的时侯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按照往常的习惯,默默走到角落的柜台一角,也不挑选,便把购货清单交给一位中年女店员,由女店员为她拿货。 程老板如往常一样,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监督着店内的生意,云枫进来的时侯,也没引起他的注意。 这时,女店员已经为云枫拿过来两件脂胭瓶,云枫拿起一个小瓶,拔开瓶塞,揭开面纱,向瓶里嗅了嗅,就在这时,程老板正好转过头来,看到了云枫的侧面,这才引起了程老板的注意。 程老板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子,又向云枫凑近仔细一看,确定了是云枫无疑,他连忙向正在角落中搬送货店的一个衙差伪装的店伙计打了个手势,悄悄向云枫指了指。 那衙差一惊,立即向程老板点点头,然后与同伙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匆匆走出荣成斋的店门,向旁边的客栈中走去。 云枫并没注意到这一切,站在柜台外边,等着女店员为她拿货。 这时,程老板走进柜台内,看着云枫笑了笑,说道:“这位姑娘好像是小店的常客,不知怎么称呼?” 云枫淡淡地说道:“我是经常到贵店来买物品,至于姓名,就不必说了吧。” 程老板笑道:“姑娘您别误会,我看你挑选的这些脂胭水粉,说明姑娘有独特的欣赏能力,品味高雅。小店最新研制了一种香粉,想请姑娘试用一下,若是能得姑娘的垂青,是对小店的一种肯定,小店也有信心向别的客人推广使用。” 云枫有些警惕:“店内有这么多客人,你为什么偏要选我试用?” 程老板笑道:“姑娘是小店今天开张的第一百位客人,小店一直有这个规矩,每天的第一百位客人,不是赠送一些礼品,便是打个折扣。姑娘是今天的幸运客人,所以选你做为新产品的试用者,若是姑娘不肯,小店也不勉强,只给姑娘所购物品打个折扣便是。” 云枫知道这家店内的确有这个规矩,也不再怀疑,说道:“是什么新产品?” 程老板笑道:“姑娘,这新产品是小店的女师傅研究了十年的香料,现在终于成功,还未曾给客人使用过,我可以保证,比那款‘梦香’更为清香幽雅,令人心旷神怡。” 云枫毕竟是年轻少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听闻有新的香料,立即有了兴趣,说道:“便是试试倒也无妨,只不过我见识浅薄,怕不能帮上贵店。” 程老板连忙说:“只要姑娘觉得好,便是对小店最大的帮助。姑娘,还请驾移到雅室等侯,我去后堂取来。” 云枫点点头。程老板引着云枫来到旁边的一间雅室,令人献上香茗,又安排了一位女店员陪着云枫闲聊,他亲自去取香料。 那衙差到了客栈之后,要同伙立即去请郭文斌前来指认,然后又回到店铺,去后堂找程老板。 程老板正急得在后堂打转,一看到衙差,立即说道:“大人,您还要小人拖住那姑娘多长时间?若是拖得久了,只怕她会怀疑。” 衙差道:“尽量多拖些时间,实在不行,便放她走,我自有安排。” 程老板答应了,去内室取出三瓶香料,向静室中走去。 云枫正等得有些不耐,对女店员说道:“老板怎么还不回来?若是再不来,我便走了。” 程老板应声而进,手中拿着三瓶香料,笑道:“让姑娘久等了,抱歉抱歉。姑娘,你看看这三种香料,哪一种更好一些?” 云枫先后打开三瓶香料,逐个闻嗅。 程老板在旁边介绍道:“这三瓶香料,配方用材都是一样的,只是其中有一种香草,用量有所不同,小店的女师傅也无法判断,所以想请姑娘点评一番。” 云枫闻过三瓶香料之后,说道:“红瓶中的香料,味道有些过重,不免有些艳俗,白瓶中的香料,味道又过于清淡,只有蓝瓶中的香料,味道恰如其分。若是小女子所用,便会选蓝瓶之中的香料。” 程老板起身作揖:“多谢姑娘的高论,我这便去回复大师傅,按姑娘所言按量配方。请姑娘稍侯。” 云枫一皱眉头,说道:“老板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要告辞了。” 程老板道:“姑娘能帮小店的产品点评,小店感激不尽,想免费赠运姑娘两瓶香料,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云枫无奈,只好等着。又过了一会,程老板才重新回来,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木箱,里面放着两瓶蓝色香料。 云枫收下木箱,又携带了所购物品,付了银子,程老板虽然坚持不收,但云枫仍然坚持要给,程老板无奈只好收下。 云枫携了物品,便离开荣成斋的店铺,向街上走去。 那两个假装成店伙计的衙差,也离了店铺,悄悄跟随在云枫的身后。 第一百六十九章:盯梢 云枫出了店铺沿街而行,两个衙差不紧不慢跟随在云枫身后。 云枫刚出店铺,郭文斌与另两个衙差骑马而来,却只看到云枫的背影。 郭文斌正要纵马过去,却被一个衙差伸手拉住了。 衙差道:“郭大人,段大人吩咐过,请您不要打草惊蛇,只在暗中指认即可。” 郭文斌道:“我明白了。咱们绕到她前面去。” 郭文斌一拨马头,行进了旁边的胡同之中,两个衙差也跟随在后。 郭文斌从小巷的另一头出来,催赶马匹,估算距离,又拐入另一条胡同,到了胡同口,便跳下马来,两个衙差也连忙跳下马来。 郭文斌道:“我认识那女刺客,那女刺客也认识我,我不能与她照面。你们看看她过来没有?” 一个衙差走到胡同口,探头向外看了看,只见不远处云枫正在缓步走来。 衙差连忙缩回头来,对郭文斌说道:“郭大人,那女子来了,我们两个兄弟正跟在她后面。” 郭文斌点点头,道:“还有多远?” 衙差道:“还有二十丈的距离。” 郭文斌道:“我在这里只能看到她的侧面,若是认错了人,便会冤枉无辜之人,咱们找个能看清楚的地方。” 郭文斌说着,把马缰栓在旁边的一颗小树上,向胡同口走去,两个衙差连忙跟随过去。 郭文斌出了胡同口,并不向云枫来的左方观看,而是转身向右,沿街而行,如此一来,左方走来的云枫便看不到他的相貌,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郭文斌走了没几步,看到旁边有一家茶楼,便与两个衙差进了茶楼。 郭文斌一进茶楼,并不理会迎过来的店伙计,目光一转,看到临窗有一张空桌,便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从窗内向街上望去。两个衙差也走过来坐下。一个衙差随口应付着店伙计,胡乱点了一壶茶。 郭文斌刚坐定不久,便看到云枫款款行来,这时,他从内向外望,他能看到云枫,云枫却没注意到他,所以他把云枫看个清清楚楚。 两个衙差紧张地盯着郭文斌的表情。郭文斌却一直盯着云枫,直到云枫从他们面前的窗外走过去,他才长长吁了口气。 一个衙差紧张地问道:“郭大人,她是不是那个女刺客?” 郭文斌脸色凝重,点点头,说道:“正是她!” 两个衙差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多谢郭大人相助!郭大人,卑职还有任务在身,就不陪郭大人饮茶了,改日再登门拜谢。” 两个衙差说完,便告辞而去。 郭文斌独自坐在桌前,长长叹了口气。他虽然帮着指认了行刺皇帝的女刺客,但他也知道这女刺客的身份,是韩通韩将军之女,行刺皇帝是为父报仇,他不用去想后果,也料到这女刺客必然会被官府杀死,韩通已经为周朝尽忠,女儿却落得这般下场,他也于心不忍,但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得不帮皇上铲除这些敌对势力,虽然良心难安,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两个衙差出了茶楼,正好与跟随在云枫后面的两个同伙相遇,两个衙差打了个肯定的手势,跟踪的衙差大喜,知道今天终于找到了正主,这可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四个衙差分成两批,拉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踪着云枫。 云枫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自从上次行刺皇帝,距今已经数月,官府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使她放松了警惕,有些麻痹大意,而且这四个衙差,都是官府中的好手,所以段宗璋才派他们前来。 四个衙差跟踪着云枫,行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眼看着云枫进了一所府院,他们两个人盯着前院门,有两个人转到后院门去盯梢,等了许久,没见云枫出来,便确定这是云枫的家。看守前院门和看守后院门的四人,各留下一人继续盯梢,另两个人回府衙向段宗璋汇报。 段宗璋听到汇报,大为高兴,几个月来的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了一半,既然已经找到了刺客的老窝,但不愁不能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 段宗璋城府极深,虽然知道了云枫的府院所在,仍然暂时按兵不动,吩咐手下道:“再加派人手,去盯着那个院子,监视着那女刺客的一举一动,和进入人员。但千万不要被她们发现,另外派人调查与那个院子有关的一切情况!” 几个手下各自去办理事务。几个月以来,破案一直毫无线索,现在已经确定了刺客的老窝,有了头绪,很多事情办起来便水到渠成,迎刃而解,不到数日时间,便把那个院子的一切调查清楚,向段宗璋汇报。 段宗璋整理了文件之后,再去向赵匡义汇报。 段宗璋道:“启禀主公,已经调查清楚了,那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叫楚三娘的江湖女子。这楚三娘以贩卖马肉为生,表面上是一个生意人,其实是一支地下组织的首领,这个地下组织叫楚门,人员三教九流,不一而足,皆是些亡命之徒。八年前,楚三娘收养了一个女儿,认为义女,就是韩通的女儿韩云枫。行刺皇上一案,就是楚三娘和韩云枫策划的。” 赵匡义道:“既然找到了她们的老窝,那就动手抓人吧!” 段宗璋道:“主公,据卑职调查所知,这个楚门人数众多,而且皆是亡命之徒,若是我们只杀掉楚三娘和韩云枫,无法达到斩草除根的目的,这帮亡命之徒,便会想办法为楚三娘和韩云枫复仇,我们虽然不惧,但他们闹将起来,会扰乱京城的治安。以卑职所见,就算不能把他们全部根除,至少也要把一些首脑人物铲除,才能消除后患,不然后患无穷。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楚三娘和韩云枫当场格杀,留下那些首脑的命,审出他们的部下,才能把这个楚门连根拔起。” 赵匡义皱眉说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只要我们动手抓捕一人,便会打草惊蛇,别的匪徒便会闻风而逃,如何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段宗璋道:“像这种有组织的匪群,必然会定期召开会议,只要我们掌握到他们召开会议的时间,等他们的首脑人物聚在一起的时侯,全力一击,便可把他们一网打尽。卑职已经调查到其中一个首脑人物,只要逼他说出会议时间,其他的事便好办了。” 赵匡义道:“上次行刺皇上的那些匪徒,都是宁愿自杀,也不肯招出同党,你怎么逼问口供?” 段宗璋道:“这个卑职自有办法,请主公放心。” 赵匡义道:“那好,这件事便交给你办了。宗璋,一定要抓紧时间,皇上给我们的期限不多了,务必要在春节之前,把这伙匪人全部消灭。” 段宗璋道:“卑职遵命!” 第一百七十章:祸及妻儿 陈老泉是一家茶楼的老板,也是楚门的一位首脑人物。 这一天,陈老泉如往常一般,吃过早饭之后,便走出家门,向茶楼走去。他家离茶楼不远,所以每日都是步行而去。 陈老泉走出家门之时,并没留意到不远处的两辆马车,那两辆马车的车辕上都坐着一位马夫打扮的汉子,好像正在打盹。两辆马车上的窗帘都低垂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陈老泉走了不久,一辆马车上的马车夫抬起头来,目光中精光闪烁,没有半分睡意,他轻轻敲了敲车厢,从车厢内走出一个茶楼伙计打扮的汉子。汉子眼光四下一转,与马车夫低声商议几句,便向陈老泉的家中走去,走到院门口的时侯,加快了脚步,脸上露出惊惶之色。 这汉子快步跑进陈老泉的家中,陈妻正和一对儿女在院子中闲聊天,这对儿女只有十二三岁。 陈妻看到汉子惊慌的跑进来,陈妻很是惊诧:“你是谁,有什么事?” 汉子惊慌地说道:“夫人,我是茶楼新来的店伙计,大事不好了,老板刚刚在街上昏了过去,您快去看看吧。” 陈妻和一对儿女大惊失色,连忙跟着汉子走出院门。 院门口正停了一辆马车。 汉子对陈妻说道:“夫人,您快上车吧。” 陈妻来不及多想,带着一对儿女,上了马车,马车夫挥起鞭子,驾的一声,马车奔行而去。 汉子看着马车走远,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举起手来,招了招手,另一辆马车行驶过来,汉子不等马车停下,便跃上了马车,向茶楼行去。 马车在茶楼面前停下来,汉子从车厢内走出来,此时已经换了一件衣服,看起来像是个富豪。 汉子脸色慌张地进了茶楼,问一个店伙计道:“你们老板在吗?” 正在柜台盘帐的陈老泉抬起头来,说道:“我就是老板,你是谁?” 汉子说道:“我只是个过路的,刚才从你家门口行过的时侯,看到你老婆背着你儿子从院子里出来,她说你儿子忽然昏过去了,她要带你儿子去医馆看大夫,请我来转告你一声,要你赶紧过去。” 陈老泉大惊失色,连忙跟着汉子跑出茶楼。 汉子指着马车说道:“上车吧,我载你去,能快一些。” 陈老泉道:“多谢兄弟了。” 陈老泉跟着那汉子上了马车,钻进车厢。马车夫挥动马鞭,马车向前行去。 陈老泉上了马车之后,看到车厢中还坐着一个汉子,脸色阴沉,眼神阴毒。 陈老泉不由一怔,忽然心中生疑,刚要返身退出车厢,后面上来的汉子一推陈老泉,陈老泉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另一个汉子随即上进了车厢,与同伙都抽出一把短刀,挟持着陈老泉。 这时马车已经行驶。 陈老泉心中虽然吃惊,但脸色却很镇定,说道:“两位朋友是要劫财吗?你们要多少钱?” 一个汉子笑道:“我们即不劫财,也不劫色,你老实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老泉道:“若是我不老实呢?”看了看二人的短刀,嘿嘿冷笑两声:“就凭你们这两把小刀,只怕奈何不了老子!” 另一个汉子恶狠狠说道:“你要是不老实,以后便休想再见到你的老婆孩子!” 陈老泉脸色一变,背上出了冷汗:“你们,你们把我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汉子道:“现在还没事,但你要不老实的跟我们走一趟,那就不好说了。” 陈老泉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汉子道:“闭嘴,到时侯你自然就知道了。” 陈老泉也不敢再问,他心中挂念老婆孩子的安危,甚是惶恐不安。 马车行驶了约一柱香时间,在一个普通的宅院门前停下来。两个汉子先下了车,然后再请陈老泉下车。此时两个汉子都已经把短刀藏好,请陈老泉下车的时侯,倒像是朋友一般热情客气。陈老泉挂念妻儿,倒不敢逃跑。 陈老泉跟着两个汉子进入宅院之中,这宅院从外边看好像是一所普通的院子,但进入里面,便发现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人数虽多,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整个院子中的气氛压抑凝重。 陈老泉跟着两个汉子进入客厅,客厅的门口有两个警卫,客厅中正有一个人在悠闲的喝茶,这人正是段宗璋。 一个汉子在门口禀报道:“禀大人,陈老泉带到。” 陈老泉虽然不认识段宗璋,但却知道此人便是绑架他妻儿的罪魁祸首,冷冷说道:“我老婆孩子呢?” 陈老泉虽然问得无礼,但段宗璋却并不生气,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向陈老泉招招手,然后走到两墙之间的内窗之前,用手指了指。 陈老泉跟随过去,顺着段宗璋的手指望去,只见在隔壁房间,他的老婆和一对儿女,都被反绑着双臂,坐在椅子上,团团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旁边还站着几个黑衣人,虽然没有亮出兵器逼迫着他们,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被这些黑衣人劫持着,脸色惊惶不安。 陈老泉又惊又怒,转头盯着段宗璋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绑架我妻儿,意欲何为?” 段宗璋冷冷一笑:“枉你还是楚门的首脑人物,竟然瞧不出我们的来路!” 陈老泉大惊,说道:“你们是官府中人?” 段宗璋道:“算你还不笨,不错,我们是开封府衙门中人,我叫段宗璋,你可听说过?” 陈老泉虽然不认识段宗璋,但段宗璋是开封府衙的二号人物,仅次于府尹赵匡义,他当然听说过段宗璋的大名。 陈老泉失色道:“原来是段大人!不知大人用这种方式召见小人,有何指教?” 段宗璋淡淡说道:“你也不必自谦,你是楚门中有数的人物,在我面前自称小人,不有失你的身份吗?你更不必否定你不是楚门中人,我既然找上你了,便是已经调查清楚了,绝不会冤枉你。” 陈老泉沉吟半晌,说道:“不敢隐瞒大人,小人的确是楚门中人,不过我们楚门只不过是一些草莽之辈,一些苦哈哈朋友聚在一起,图个乐儿,一向安分守己,奉公守法,向来不敢与官府做对,不知段大人为何要为难在下?” 段宗璋冷笑道:“好一个安分守己,奉公守法!你们意图谋反,竟敢行刺皇上,真当我们官府是饭桶,一点不知道吗?” 陈老泉大惊失色:“大人,这,这话从何而来,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便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行刺皇上……” 段宗璋冷笑打断道:“你是不敢,可你们掌门人楚三娘,也不敢吗?” 陈老泉登时哑口无言,不知所对。 第一百七十一章:另地调兵 陈老泉沉默许久,才说道:“小人对掌门人的行事,毫不知情。” 段宗璋道:“你说不知情,也难逃干系。楚三娘罪大恶极,胆敢行刺皇上,这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她没有别的亲戚,只有你们这帮手下,她犯了罪,你们就些手下都要跟着遭殃。不过,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陈老泉道:“大人若是要小人出卖掌门人,那是万万不能的,小人宁愿被大人处死……” 段宗璋冷笑道:“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逃脱干系了吗?别忘了,你的妻儿在我这里,你若是死了,那我便要他们陪葬。” 陈老泉脸色大变,说道:“大人,我的妻儿全不知情,请您放过他们。” 段宗璋道:“你帮我消灭了楚门,我便放过你的妻儿,赦免你的罪行。” 陈老泉道:“大人,本门的门规残酷严厉,若是被人知道小人出卖同门,便是你饶我活命,同门也会杀我全家老小。” 段宗璋道:“所以,你才要帮我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留一个余孽,你才可以保你全家性命。事成之后,你若是还担心会被报复,我便送你们全家离开京城,送你一笔银子,随你自己要去哪里。” 陈老泉沉吟良久,才说道:“大人当真能放过我的妻儿?” 段宗璋道:“本官说一不二!不过,事成之前,你的妻儿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你回去之后,便说妻儿出城走娘家去了,便不会有人怀疑你,事成之后,本官自会让你们一家团聚。” 陈老泉叹了口气说道:“那小人帮助大人便是了。” 段宗璋一笑,说道:“这才是聪明人!楚三娘罪大恶极,自己要去犯杀头之罪倒也罢了,却连累你们这些手下,你还护着她干什么?我且问你,你们楚门什么时侯,头头脑脑会聚集在一起?” 陈老泉道:“本门每个月的月底,即有一次聚会,到时侯各位头目都会来参加会议。今天是二十七日,再过三天,便是聚会之期。” 段宗璋道:“那好,到时侯,你便如往常一般,前去参加聚会,确定楚三娘和一些重要的头目都在里面,你便找个机会出来,其他的事,便不用你插手了。” 段宗璋又询问了陈老泉一些楚门中的事情,陈老泉不敢隐瞒,一一如实回答。段宗璋询问的差不多了,对楚门更有了必胜的把握,便令陈老泉先一个人回家,妻儿留在这里做为人质。 陈老泉无精打采回到家中,又怒又惧,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如受刑一般等待着聚会之期的到来。 段宗璋又向赵匡义前去禀报进展,说了三日之后,便是收网之时。 段宗璋道:“现在卑职已经掌握了楚门的内部情况,再加上有陈老泉做为内应,待他们聚会之时,便把他们包围起来,一网打尽。” 赵匡义大喜,说道:“宗璋,你要多少兵马,本王便给你多少!开封府的数万衙差随你调遣,你便是要用禁卫军,我也可以调给你使用。” 段宗璋摇摇头说道:“大人,不可使用京城中的人马。上次行刺皇上的张妖儿,便是混入官兵之中的匪人,前车之签,不可不防。据卑职所知,楚门之中有不少匪人,混入了军队和政府的各个部门,若是调动他们围剿楚门中人,那样会走泄风声,被楚门中人事先得知逃跑了。依卑职之意,最好从城外调来兵马,执行这次任务,才不会泄露风声。” 赵匡义道:“你考虑的甚是周到,那我们便从城外调来兵马。宗璋,我给你一道兵符,你到城外五十里的驻军军营去找军指挥使周大成,他会帮你安排人马。兵马进城之时,我自会吩咐守城将士打开城门,迎接外边的兵马进来。” 段宗璋领了兵符,带了几个随从,骑马赶到城外五十里的驻军军营,找到军指挥使周大成,说明情况。 周大成原是赵匡义的部下,自然听从命令,愿意调给段宗璋二百精壮兵士供他差遗。段宗璋要周大成事先不可透露任务的内容,只要兵士们做好战斗准备即可,三日之后的入夜时分,赶到京城的南门,自会有人迎接他们进城。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段宗璋又回到城内,等待着三天之后的收网时刻。 第三日终于到来了。傍晚时侯,段宗璋带了几个手下,穿着便服,走出府衙,来到上次与陈老泉见面的那个院子。 段宗璋坐在客厅中饮茶,没过多久,陈老泉即被人带到。 段宗璋令人给陈老泉献上香茗,很是客气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变动?” 陈老泉道:“没有变动,今晚照常召开会议。” 段宗璋道:“那就好。”语重心长地说道:“老陈,今天叫你过来,并不只是要问你有没有变故发生,而是让你与妻儿见上一面。你要记住,今晚你的行为,牵涉到你妻儿的性命,希望你要以他们为重,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陈老泉道:“小人明白,小人谢谢大人的一番好意。” 段宗璋一挥手,几个手下把陈老泉的妻子儿女带了过来,这时她们都没有被绑着,但人人脸色惊恐不安,一看到陈老泉,但放声大哭起来,与陈老泉拥在一起。 段宗璋与几个部下悄悄出了客厅,走到院子中,给陈老泉和家人留出交谈的空间。 陈妻哭了一阵之后,便低声问陈老泉:“老泉,这帮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陈老泉苦着脸说道:“他们是绑匪,绑架你们,是向我索要银子。你们不必担心,我正在筹集银子,明天就可以把你们赎回去了。” 陈妻盯着陈老泉:“老泉,你不要骗我了,这帮人根本不是绑匪,我觉得他们是官府的人。你实话告诉我,他们是不是要对付你们的掌门人,才绑架了我们,威胁你帮他们做事?” 陈老泉勉强一笑,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们就是普通的绑匪,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就会放人。” 陈妻盯着陈老泉的眼睛,说道:“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你不要忘了,没有楚掌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当初我们穷困交迫,儿子又生了重病,没钱医治,是楚掌门给我们钱,我们才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又是楚掌门借给你钱,你才能开了茶楼,我们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老泉,人不能坏良心,不能为了自己,便去加害帮助过咱们的恩人。若是你为了我们,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我便是能活着离开这里,到时侯也会死在你面前,要你一辈子不得安心。” 陈老泉又羞又愧,不敢看陈妻的眼睛,便推开妻儿,快步向外走去。陈妻还要再追过去,被几个人拦住。 陈老泉走出客厅的时侯,也不与段宗璋打招呼,便快步而去。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下得甚大。 披着狐裘,站在厅外台阶上的段宗璋负手而立,仰面望着天空飘扬而下的雪花,喃喃说道:“下雪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早有安排 云枫坐在卧室之中,抬头望着窗外的雪花纷纷飘下。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地已经一片银白。 房门轻轻一响,一个人走了进来。云枫不用看也能从脚步声音听出是楚三娘来了。 云枫回过头来,见到楚三娘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件红色的狐裘。 云枫道:“娘,您来啦!” 楚三娘走近云枫身前,把手中的狐裘披在云枫的肩上,半是嗔怪半是疼爱地说道:“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云枫道:“娘,我不冷。”看向窗外,语气幽远地说道:“娘,这雪下得这么大,今晚您还要召开会议吗?” 楚三娘道:“每个月的会议必不可少,别说下雪,便是下冰雹,也不能推迟会议。枫儿,我又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刺杀赵匡胤。” 云枫并没显露出惊喜之色,而是淡淡说道:“娘,现在赵匡胤已经是惊弓之鸟,轻易不会出宫门一步,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刺杀他?” 楚三娘道:“他不出宫,咱们便引他出宫。” 云枫道:“可是,咱们上次利用赵普生病引出来赵匡胤,这个办法不能重复使用,不然会引起赵匡胤的怀疑,反而给咱们设下埋伏,中了他的圈套。再说了,赵匡胤害怕出宫,咱们再想用大臣生病的法子,引赵匡胤出现,只怕那些大臣的力度不够。” 楚三娘道:“大臣生病,也许无法把赵匡胤引出宫来,但若是他自己的儿子生病,那他便会出宫探病了。” 云枫一惊,说道:“娘,您是说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 楚三娘道:“不错,正是赵德昭。赵匡胤的大儿子早亡,这个次子赵德昭以后便是他的皇位继承人。四年前,赵德昭出阁之时,被赵匡胤封为贵州防御使,已经搬出皇宫,在皇城之东的桂花巷的府弟居住。一般的皇子被封为地方的防御使,本来只是个虚职,只领俸禄,不必前去赴任,但这个赵德昭很有野心,也很有抱负,为了自己以后做皇帝,他宁愿到地方去磨难自己,所以这两年来,赵德昭多数时间是在贵州任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京城,现在春节已近,我刚刚接到消息,他昨天已经抵达京城。” 云枫又惊又喜,说道:“娘,您是说,咱们还是用上次的那个办法,使赵德昭生病,把赵匡胤引出来探病,咱们找机会动手吗?” 楚三娘道:“不错,别的大臣生病,赵匡胤也许不会重视,但继承他皇位的儿子生了病,他岂能坐视不理?必然会来探病,那就是咱们的机会到了。不过,赵德昭还没婚配,家中并无亲近的女眷,若要接近赵德昭,咱们还要想个法子才行,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计划。” 云枫道:“娘,什么法子?” 楚三娘道:“自从上次行刺赵匡胤失败,我便准备利用赵德昭来引出赵匡胤,但赵德昭一直没有回京,所以我便没告诉你,免得你一直牵挂此事,现在他回来了,我才告诉你。其实在赵德昭回京之前,我已经有所安排了。赵德昭现在的府弟之中,与他最亲近的女性,便是他的乳娘。他的乳娘一直照顾他,他出宫之时,乳娘也跟着出宫到他府上,他离京之后,他的府弟上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他的乳娘帮他管理。我们要接近赵德昭,便要从他的乳娘身上着手。” 云枫道:“这位乳娘是什么来历?” 楚三娘道:“赵德昭的乳娘虽然是佣人,但毕竟是皇帝儿子的乳娘,也是有些身份的人。这位乳娘的丈夫姓孟,是赵匡胤任禁军点检时的一个部将,孟乳娘侍候赵德昭时,赵匡胤还没当皇帝,待赵匡胤当上皇帝之后,水涨船高,便提拔了孟乳娘的丈夫,现在她丈夫是禁军中的步军兵马副都统。他们夫妻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年龄与赵德昭相仿,跟随赵德昭身边,任赵德昭的副将,现在也跟着赵德昭回京了。” 云枫道:“娘,您的计划是什么?如何接近赵德昭?” 楚三娘道:“孟乳娘的父亲是一名乐师,所以孟乳娘自小耳闻目染,也喜欢音律,更爱结交精通音律之人……” 云枫一皱眉头,说道:“娘,你是想再次利用黄先生,引荐我和孟乳娘认识吗?娘,我们已经利用过黄先生一次了,若是再利用她,只怕官府会怀疑到她,为她带来杀身之祸。” 楚三娘笑道:“娘知道你心地仁慈,不愿连累别人,所以这次不会再利用黄先生了。我在两个月前,已经安排了胡老六的婆娘,混进了赵德昭的府上,做了一名厨娘。胡老六的婆娘与孟乳娘时时相见,我要她时不时的就找机会,在孟乳娘耳边吹吹风,要孟乳娘知道有一位精通音律的美貌少女。所以说,枫儿,你虽然还没见过孟乳娘,孟乳娘却是久闻你的大名了,一直说让胡老六的婆娘把你带到府上,她要见你一见。我因赵德昭不在府上,所以让胡老六的婆娘一直拖着她,现在赵德昭已经回来了,你便可以进入府中,去见孟乳娘,然后再找机会接近赵德昭,在他身上下毒,使他毒发,引赵匡胤出宫,然后我们便再次行动。” 云枫笑道:“原来娘都安排好了,只是瞒着枫儿。” 楚三娘笑道:“以前瞒着你,那是时机不到,现在不是对你说了吗。枫儿,今天会议之后,咱们把胡老六留下,与他商议进入赵德昭府上的计划。好啦,时侯不早了,兄弟们应该快到齐了,咱们也过去吧。” 当下楚三娘与云枫走出云枫的院门,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向会议地点行去。 她们并没注意,在马车后面不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几个尾随者。街上的积雪已经没到脚踝,街上很少行人和车辆往来。 此时天色已黑,汴梁城中的华灯初上,照映着皑皑白雪。 第一百七十三章:楚门会议 楚三娘和云枫来到聚会的院门前。这是一所独立的院子,院门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和骡马,可以看出雪地上,有不少脚印进入了院门。 楚三娘和云枫两人下了马车,自有两个手下接过马车。她们走进院子中,院子中有几个巡视的楚门中人向她们恭身行礼。客厅中的灯光明亮,里面传来嘈杂的谈笑声。 两人向客厅中走去,推开门,便看到里面有三十多个楚门的首脑,其中有男有女,正或坐或站着在聊天。角落中点了个火炉,炉内柴木烧得正旺,从寒冷的室外一走进来,登时有温暖如春的感觉。 陈老泉也在这些人之中,别人都在谈笑风声,只有他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这些楚门首领看到掌门人进来,都停止了谈笑,一起向楚三娘行礼。 楚三娘摆摆手,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兄弟们都到齐了吗?” 其中一人说道:“禀掌门,莫老五前两天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不能来了,让我替他向掌门人您告个假。” 另一人笑道:“莫老五真是个废物,从马背上掉下来,也能把腿摔断了,这要是从大象背上摔下来,还不得把脖子摔断?” 众人一阵哄笑。 楚三娘笑道:“大家不要笑他,莫五哥上了年纪,难免手脚不利索。明天我代表兄弟们去看望他一趟。既然没有别的兄弟告假,那咱们便开始吧。大家请坐。” 众人都坐了下来。楚三娘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云枫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 楚三娘笑道:“今天的会议,也没别的事,就是请大家伙过来聚一聚。前几天有位从北方来的朋友,送了我几坛马奶酒,今天给大家品尝品尝。” 楚三娘挥挥手,两个手下从内室搬出来两坛酒,给众人倒酒。一时间,客厅中充满了马奶酒的酸香味道。 遥对着聚会院子的一家茶楼,在三楼之上的一间雅室之中,室中灯光昏暗,段宗璋穿着雪裘,正站在窗口前,盯视着不远处的聚会院子。 段宗璋的旁边,站着十多个衙门中人,每个人都穿着便服,脸色严肃冷厉。 这时,从外边进来两个便衣衙差,走到段宗璋身后汇报。 一个衙差说道:“禀大人,楚三娘和韩云枫已经赶到,刚刚进入院子。” 段宗璋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好,正主既然来了,那就可以动手了。另外还进去了多少人?” 另一个衙差说道:“禀大人,加上楚三娘和韩云枫,一共进去了三十五位匪首,加上原来的匪徒,现在院子中约有四十五位左右的匪人。” 段宗璋脸色冷厉,缓缓道:“告诉周指挥使的人马,立即行动,包围住整个院子,一个人也不许放走,若有投降的,便活捉回来,反抗者,一律格杀无论!” 那衙差应声快步而去。 一个随从说道:“大人,那陈老泉还在里面没出来,周指挥使的人不认识他,只怕会误伤了他……” 段宗璋淡淡说道:“那就看他的造化了,若是死了,那便死了。” 那随从不敢再说什么。 段宗璋盯着聚会院子的眼神中,显得即冷酷又无情。 楚三娘和众首领都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正在开怀而饮,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向楚三娘汇报工作,谈论些趣闻。 云枫也放松了警惕,饮了几碗马奶酒。 只有陈老泉显得心神不定,欲言又止,坐起不安。他经过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下了决心,待一个人刚汇报了工作之后,他立即站起身子,走到楚三娘面前,说道:“掌门人,我家中有事,想先行告退……” 还没待楚三娘说话,一个首领笑骂道:“陈老泉,兄弟们好不容易一个月才聚一次,你有什么大不了事,敢先走一步?你觉得咱们能放你先走吗?” 众人一起起哄,笑骂陈老泉不仗义,不许他先走。 还没待陈老泉说话,楚三娘说道:“大家不要为难老泉兄弟,我知道,他的确是家里出了事……”望着陈老泉,和颜悦色地说道:“老泉兄弟,前几天我路过你的茶楼,你正好不在,我听你茶楼的伙计说,前小侄子得了病,正在弟妹的娘家养病。我本来想去看望小侄子,只是这几天事多,还没来得及过去,改天我一定过去看望他。” 陈老泉心中愧疚,说道:“掌门人您有心了,小儿只是一些小病,不敢劳动掌门人大驾。” 楚三娘道:“今天我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你就先回去吧。我已经为小侄子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就先帮我带回去,改天我再过去看望小侄子。小侄子可能还是早些年的根病未除,所以才又发作了。那位送我马奶酒的朋友,同时带来了两支长白山的老山参,我借花献佛送给你,你回去后给小侄子服下,也许能帮他祛除体寒,早日康复。” 楚三娘一边说着,一边向一个手下挥挥手,那手下转入内室,很快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双手递给楚三娘,楚三娘接过之后,在陈老泉面前打开,里面是两支婴儿粗细的老山参,这种老山参很是贵重。 众人在旁边看了,都发出赞叹之声。 陈老泉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愧疚,楚三娘对他的恩情,一幕幕闪过心头,同时又想起了妻子的话,一时百感交集,站在那里怔住了。 三彪子笑骂道:“陈老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掌门人的大恩。有了这两支老山参,你儿子别说得了一些小病,便是能活到长命百岁也有可能。” 楚三娘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谢什么……” 陈老泉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楚三娘的面前,泪水滚滚而下,愧疚地说道:“掌门人,对不起,我,我……” 众人都是一惊,那个首领又笑骂道:“陈老泉,让你谢谢掌门人,你也不必跪下道谢吧?” 陈老泉不理那首领,跪在楚三娘的面前,说道:“掌门人,我陈老泉罪该万死,我对不起,我对不起兄弟们……”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吃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楚三娘的目光冷厉下来,盯着陈老泉,说道:“陈老泉,你把话说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老泉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外边传来几声惨叫。 众人脸色大变,连忙抢到门口,打开客厅的室门,向外边望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围攻 只见外边火光明亮,院子外边探进来无数盏气死风灯,那些灯具伸得很高,把院子中照耀得亮如白昼。院墙外边,探出了几数官兵的上半身,每个官兵都搭着弓箭,向院子中瞄准着。 院门已经被打开,从院子外边冲进来无数的官兵,手执兵器,正在与几个巡逻的楚门中人厮杀。那些官兵络绎不绝地涌进来,还有从院墙外边跳进来的,几个楚门中人根本抵抗不住。 楚三娘等人看到已经被官兵包围,都脸色大变,有十多个首领抽出兵器便冲了出去,加入与官兵厮杀的队伍中,另有十多个首领仍然留在客厅中,等着楚三娘的吩咐。 这时,一个军官冲进院子中,随手斩杀了一个楚门中人,大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缴械投降,不然杀无赦!” 楚三娘不理外边的厮杀声,转过头来,双目如剑,盯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陈老泉,喝道:“陈老泉,是你出卖了兄弟们?” 陈老泉以头叩地,咚咚直响:“我该死,我对不起兄弟们,官府抓我的妻儿,逼我出卖兄弟们……” 众人一听,皆是大怒。 楚三娘冷冷说道:“你的确该死,若是出卖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却把兄弟们的命都搭上了。” 楚三娘说到这里,一把抢过旁边一人的钢刀,一刀斩在陈老泉的脖子上,陈老泉不敢闪避,被一刀斩下脑袋。 楚三娘杀死陈老泉之后,一腿踢飞陈老泉的尸身,大声说道:“兄弟们,官府是冲着我和枫儿来的,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丢掉兵器向官府投降便是。” 三彪子大声道:“掌门人,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天我等便保护掌门人冲杀出去。” 楚三娘道:“你们有家有口,有妻有子……” 另一个首领说道:“掌门人你不必再说下去了,今日死便死了,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兄弟们,保护掌门人,冲出去!” 众人群情激愤,手执兵器,冲杀出去。他们刚冲进院子中,院墙外边的兵士乱箭齐发,登时射死几个,射伤数人,但没人后退,仍然向前猛冲,与涌入院中的官兵厮杀在一起。 客厅中只有楚三娘和云枫二人了。 楚三娘转头望向云枫,说道:“枫儿,这帮兄弟们不肯丢下咱们逃命,我只能陪着他们一起死了,你自己走吧。” 云枫一脸坚毅,说道:“娘,我不走,今天咱们一起跟官兵拼了!” 楚三娘道:“不,枫儿,你还年轻,你要活下去,帮我们这帮老家伙报仇,你若是死了,咱们楚门便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云枫道:“娘,你说什么,我今天也不会独自逃生。” 云枫说着,抽出短剑,便冲出客厅,向院子冲去,迎上几个官兵厮杀。 楚三娘无奈,只好也挥动钢刀,冲杀出去。 这次前来围剿楚门的官兵,至少有二百多人,除了在外围巡视把守的数十个官兵,围在院墙外边的弓箭手有近百人,冲进院子中的也有近百人,全都是精壮之士。楚门中人却只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虽然精通甚杂,各行各业都有,但却没有几个武功高强之人,而且人数只有三十多人,在近百名官兵的围攻之下,很快便死伤过半,还有几个被活捉过去,绑了起来。有些楚门首领想从院墙冲杀出去,但还没靠近院墙,便被墙外的弓箭手射中。 一时间,院子中杀声四起,惨叫声,兵器相击声,喝骂怒吼之声不绝于耳,乱成一团。 楚三娘和云枫被十数个官兵包围,她们二人是楚门中武功最高强之人,但也敌不住十数个精壮的士兵,没过多久,便负伤累累,云枫身中两刀,一刀砍在后背,一刀砍在小腹,虽然不是致命之伤,但也流血甚多,体力渐渐不支。楚三娘伤得更重,腿上中了一枪,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楚三娘看看自己的手下已经死伤大半,还被活捉了几个,越来越多的官兵向她和云枫围过来,知道今天是绝对冲杀不出了。她不顾性命砍了几刀,暂时逼退了围攻她的几个官兵,得以靠近了云枫,她一把拉住云枫的手臂,快步向客厅中撤退,进了客厅,便把房门一关,插上了门闩。 十几个官兵随即追了过来,想冲进客厅之中。 旁边的三彪子和另一个同门,连忙抢了过来,拦在客厅门前,与十几个官兵厮杀,阻拦官兵冲进客厅。但官兵人多势众,刀枪齐出,不过半刻,三彪子和同门便身中数刃,那同门软软的倒了下去。 三彪子身负重伤,已经杀红了眼,仍然咬着牙,如疯狂一般挥舞着钢刀。几个持枪士兵赶到,一起出枪,把三彪子的身子钉在身后的门板上,然后又一起抽枪,三彪子的身子软软倒了下去,胸腹之间数个血洞鲜血狂喷。 楚三娘拉着云枫,进入客厅之中。 云枫被楚三娘扯进客厅,不由大急,说道:“娘,兄弟们都在外边拼命,我们不能缩在这里等死。” 楚三娘盯着云枫,冷厉地说道:“你必须逃走,这是娘的命令!” 云枫道:“现在四面八方都被官兵包围了,便是我要逃走,又怎么逃得出去?” 楚三娘不理云枫,快步向一间静室走去。云枫只好跟随着楚三娘进入静室。 她们刚走进静室,客厅的人便被官兵撞开,十多个官兵冲了进来。 楚三娘走进静室,又反手把门闩插上,一脚踢开一张桌子,俯身把地上的毛毡揭开,伸手在地板上一推,露出一个洞口。 楚三娘道:“我早就防备会有这一天,已经建好了一条暗道,可以通到院子外边,你快走!” 云枫拉住楚三娘,眼泪涌出来:“娘,咱们一起走……” 楚三娘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我腿上受伤了,跟着你只会拖累你,你自己逃命去吧。” 楚三娘说到这里,忽然用力一推,把云枫推进暗道之中,云枫刚要钻出来,楚三娘忽然伸手把木板盖住,把云枫盖在下面。 云枫用力推动头顶的木板,但推不动,不由又急又惊,在下面喊道:“娘,娘,你快下来,咱们一起走……” 楚三娘在上面说道:“兄弟们都死了,我不能独自逃命。枫儿,我已经在这里埋好了炸药,不管你走不走,三十个数内,我便会点燃炸药,把这里炸成平地,你若是不走,那也是白白牺牲,于事无补。” 云枫大急:“娘,您……” 楚三娘的语气忽转温柔,说道:“枫儿,快走吧,以后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二,三……” 楚三娘已经开始数数,云枫无奈,知道楚三娘心意已决,再也劝不回来,而且她若是再不走,一旦爆炸,她只能死在暗道中,不但救不了楚三娘和楚门中人,也救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云枫只好一咬牙,忍着悲痛的心情,沿着地道快步而行,在黑暗中向前奔逃。 第一百七十五章:逃出生天 这地道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而且洞中十分黑暗,没有一点光明。云枫忍着伤口的疼痛和心里的悲伤,摸索着墙壁在地道中快步而行。她还没走到出口的时侯,忽然听到轰隆之声响起,随即地面塌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越来越近。 云枫心中大急,加快脚步向前奔跑,后面的塌方紧追而来,听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就在她快要绝望,以为自己要被闷死在地道下面的时侯,她的手掌忽然摸到前面的墙壁已经到了尽头,她心中大喜,连忙向上用力一推,把头顶上的一个铁盖推开,露出一个洞口,可以看到上面的天光。她的身子向上一跳,双手抓住洞口的边缘,把身子硬生生从地洞中拔了出来。 就在云枫的身子跳出洞口的时侯,塌方已经蔓延而来,轰轰烈烈之声中,那个地道被塌方的土地掩盖住,若是她再迟了片刻,便要被活埋在地道中。 云枫跳到地面,勉强站稳身子,闪目一看,发现她已经距离聚会的宅院有五十多丈远,厮杀声和呐喊仍然不时的传过来,远远望去,只见那边灯光明亮,人声嘈杂,幸好在她的附近却并没有巡逻的官兵,她暂时脱离了危险区。 云枫远远望着那片宅院,知道楚三娘和楚门中的首领人物,多数都已经牺牲了,她便是回去也救不了他们。她回想起楚三娘的音容笑貌,和楚门中人那些叔伯兄长的模样,刚才众人还在欢声笑语,现在已是阴阳相隔,她心中悲痛,泪水滚滚而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几个官兵好像觉察到这边有动静,喝喊着走了过来。 云枫知道现在不是悲痛的时侯,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按捺下悲痛的心情,一手执着短剑,一刀捂着小腹的伤口,转身快步离开。 她有两处重伤,一处在后背,一处在小腹,后背上的伤口极深,已经伤到骨头,小腹上的伤口较浅,若再深半分,便会伤到肠子,那就救之不及了。这两处伤口的鲜血泊泊而出,她的力气也随着鲜血的流失在渐渐消失。她来不分辨方向,也来不及分辨路途,只是凭着一股气,向前奔跑着。雪地上,留下她散乱的脚印,和点点鲜红的血迹。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又是雪夜,汴梁城中家家闭门不出,便是附近有些居民还没睡觉,但听到官府在缉拿罪犯,他们唯恐惹祸上身,所以谁也不敢出来探看动静。 偌大的京城,除了狗吠声,和无声的落雪,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云枫的意识渐渐迷糊,眼前的白雪变成白茫茫一片,脚步越来越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她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和天气的寒冷,终于,她的力气耗尽了,无力地倚靠在一处墙壁上,昏迷了过去。 聚会宅院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官兵确定安全之后,回禀了段宗璋,段宗璋在衙差的拥护下,走进了宅院之中。宅院中已经全是官兵,灯火通明,地上摆放着两排尸体,一排是牺牲官兵的尸体,一排是楚门中人的尸体,楚三娘和三彪子都赫然在列。 衙差头领向段宗璋汇报战汇:“禀大人,我方牺牲二十五人,伤二十人。这次行动共杀死匪人三十五人,活捉九人。” 另一个衙差指着楚三娘的尸体:“大人,这个就是匪首楚三娘。” 段宗璋看着楚门中人的尸体,说道:“匪人都在这里了吗?” 两个衙差相视一眼,有些不敢回答。 段宗璋皱了皱眉头,盯着那两个衙差,说道:“如实报来!” 一个衙差呐呐说道:“大人,好像跑了一个,那个叫韩云枫的女匪没在这里……” 段宗璋大怒:“让她逃了吗?” 另一个衙差道:“大人,这里有一条暗道,那韩云枫是从暗道中逃跑的。不过大人请放心,那韩云枫已经受了伤,跑不远的,卑职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段宗璋道:“她才是最重要的人犯,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衙差道:“是,大人。大人,您看这些匪人的尸首怎么处理?” 段宗璋道:“把他们拉到城外的乱葬岗,随便埋掉就是了。那些活着的匪人,立即带回府衙大牢,严加看管,从他们的嘴里,挖出他们的同党,全部消灭,一个不留!把这股黑暗势力,从京城之中连根拔掉!” 衙差道:“是,大人!” 长夜终于过去,曙光来临。 雪不知停止了,京城之中,被点缀成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掩盖了昨晚的血腥与罪恶,变得晶莹雪白。 东方的天色刚刚发亮,天地间还是一片宁静。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打破了凌晨的宁静。一条小巷之中,一个宅院的后门打开了,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位身披雪裘的少年公子。这少年公子约有十六七岁年龄,剑眉星目,相貌清秀俊雅,气质却有着一付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和沉稳。 少年公子走出院门,长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抬头瞧望着树枝上冻结的雪花,笑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老夫子真是诚不欺我,好诗,好诗!” 少年公子向前走了两步,只顾着欣赏枝头垂下的雪景,却不防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发现墙壁旁边隆起一物,正是那物体绊了他一跤,他心中好奇,用脚轻轻一踢那物,那物体动了动,上面的雪花掉落下来,露出下面的衣服,竟然是一个人。 少年公子大惊,连忙伸出双手,扮开那人上面的积雪,露出雪下一张被冻僵硬的人脸,却是一张绝美的少女脸孔,正是昏迷不醒的云枫。 少年公子连忙伸手探了探云枫的鼻息,发现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有一丝温意,他连忙把云枫身上的雪花全部拂掉,又脱下了身上的雪裘,把云枫包裹在雪裘之中,他抱起云枫,转身快步向院子中跑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赵家公子 云枫从一个很幽深很漫长的梦境中醒过来,她的意识渐渐恢复,感到自己仿佛躺在一片天鹅绒上面一样舒适,她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眼睫毛轻轻颤动着,努力地想睁开眼睛。 这时,她听到一个浑厚中带着几分惊喜的男子声音说道:“啊,要醒啦!” 她睁开眼睛,便看眼前有一张少年男子的脸孔,那脸孔十分清秀俊朗,一双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关切和爱怜,正在对她说道:“姑娘,你可醒啦,真是太好了!” 云枫的意识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她依稀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她离开那所宅院之后,在京城中慌不择路的逃跑,想必是逃到了这家主人的宅院附近,被这少年救了回来。 云枫一想到这里,又想到楚三娘和楚门中人的惨死,不由心如刀绞,又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生不如死,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都死了,她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少年公子看到云枫又闭上了眼睛,以为云枫又昏了过去,大为焦急,轻轻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云枫睁开眼睛,望着少年公子,轻静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公子看到云枫又清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那天早上小生正要出去赏雪,看到姑娘昏倒在后巷中,小生不揣冒昧,没经过姑娘同意,便把姑娘抬回敞府养伤,还请姑娘原谅。” 云枫微微皱眉:“那天早上?我昏迷了几天?” 少年公子道:“姑娘的伤势很重,已经昏迷了三天……” 云枫喃喃道:“三天?已经三天了……” 少年公子望着云枫的表情,试探地说道:“姑娘家中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变故,被歹人追杀?要不要小生为你报官……” 云枫冷冷地打断道:“不必报官,我的事不用你管!” 少年公子想不到云枫的态度这么冷厉,不由一窒,过了一会才说道:“既然姑娘有难言之隐,那小生便不报官了。只是姑娘的伤势颇重,还需要好好休养,现在外边天寒地冻,姑娘最好能在敞府休养,免得伤势复发。” 云枫见这少年公子言词恳切,举止有礼,分明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不由对自己的冷漠态度有些愧疚,脸色转为和缓,说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少年公子笑道:“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当然,姑娘若是不方便说,那便不用说了。” 云枫微一沉吟,说道:“你叫我勿忘吧!”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通缉犯,不能再使用以前的名字,只有另改姓名,之所以给自己取名勿忘,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血海深仇。 少年公子猜到云枫报的是假名字,但还是很高兴地说道:“原来是勿忘姑娘!” 云枫道:“请问公子的高姓大名?” 少年公子笑道:“小生姓赵,你若是对我见外,叫我赵公子便是,若是不见外,称我一声赵兄,也是可以的。” 云枫道:“赵公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感激还来不及,哪会见外?只不过,我担心会给贵府带来灾难,我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云枫说着便要起身,但她刚一动弹,便牵到了伤口,一阵疼痛,不由皱紧了眉头,轻轻呻吟了一声。 赵公子连忙按住云枫,关切地说道:“你的伤势还很严重,快躺好不要动。勿忘姑娘,你不必担心会给敞府带来什么灾难,我把你抬到敞府的时侯,已经吩咐下人把院子周围的雪都清扫干净了,没有人能寻着血迹追到我这里,而且我严令家中的下人,在姑娘没醒过来之前,谁也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你已经在我府中三天,若是有人找来,也早该找来了,他们现在还没有找来,以后也不会找来了。” 云枫听到这话,才感到放心,又躺了下来,心中暗中佩服这赵公子心细如发,竟然想到清扫白雪,掩饰痕迹,而且下令家中佣人守口如瓶,不由对这位赵公子的身份有些好奇。 云枫道:“不知赵兄在何处高就?” 赵公子笑道:“谈不上高就,托家父的关系,在外地谋了份小小的差事,混口饭吃而已。我平时都在外地,很少回京城,想不到这次一回来,就认识了勿忘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云枫笑了笑,说道:“我叫你赵兄,你也不必姑娘姑娘的叫我了,若不见外,便叫我勿忘吧。” 赵公子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便叫你勿忘。” 云枫道:“令尊是在官府中任职吗?” 赵公子含糊其词,说道:“家父也不算是在官府中任职,只不过偶尔与官府打打交道。我也不是官府中人,你在这里不必拘谨。” 云枫道:“我若在贵府居住,不能不去拜见令尊大人。” 赵公子道:“家父并不在这里居住,他平时忙于公务,也很少到我这里来,再说了,你有伤在身,不便起身行动,等你伤好之后,我再带你去见家父也不迟。” 云枫道:“原来令尊不在贵府,那我便失礼了。”忽然想到一事,不禁脸色绯红,低声说道:“我昏迷的这几天,都是你照顾我吗?” 赵公子连忙说道:“你不要多想,敞府中自有丫环照顾你,便是大夫,也是请的京城有名的女大夫为你医治。” 云枫这才知道自己的确想多了,她虽然还没看到赵公子府弟的全貌,但从这间静室的布置,也能猜到赵公子的家境富足,府中不可能没有丫环女佣,根本不必自己亲自动手照顾病人,而且这位赵公子人品端正,更不会贴身侍候一位年轻女孩子。 云枫脸色更红,低声说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多谢赵兄想的如此周到。” 赵公子笑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把你抬到家中,日夜侍候在你身边,辛苦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风铃。” 云枫好奇地问道:“谁是风铃?” 这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进来:“小婢便是风铃!” 第一百七十七章:俏婢风铃 云枫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娇俏小婢,走了进来,这小婢年约十四五岁,一双眼睛又明又亮,圆鼓鼓的脸蛋白里透红,显得十分可爱。 这小婢走进来的时侯,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只器皿,器皿中发出一股药味,显然是药膏,旁边还摆放了一些纱布。 赵公子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她就是风铃了。” 云枫对风铃点点头,说道:“小妹谢谢姐姐的照料,辛苦你了。” 风铃先把托盘放在桌上,才转头对云枫笑道:“咱们年龄差不多大,你叫我风铃便是了。”说着向赵公子瞟了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其实最辛苦的可不是我,而是咱们的……” 赵公子已经猜到风铃要说什么,连忙咳嗽了一声。 风铃十分聪明,一看赵公子的表情,便猜到他不想泄露真实身份,又转口说道:“……姑娘昏迷这几天,我家公子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天守在姑娘身边,只有姑娘换药的时侯,他才肯离开一会儿……” 赵公子脸色通红,责备中带着几分溺爱地说道:“风铃,在外人面前,不要口无遮拦……” 风铃却格格笑道:“小婢说的难道不对吗?公子对人家关心,还怕让人家知道吗?” 赵公子真是脸红,不知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尴尬。 云枫心中对赵公子更是感激,望了一眼赵公子,对风铃笑道:“风铃姐姐,这器皿里面是药膏吗?” 风铃道:“正是,这是京城女名医薛老夫人亲自调配的药膏,对姑娘的伤口有好处。”转眼望向赵公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公子,小婢现在要为姑娘换药了,你是不是在旁边看着?” 赵公子正在尴尬,听风铃这样说,便瞪了她一眼,转头对云枫说道:“勿忘姑娘,你好生养伤,我先告退了。” 云枫道:“赵兄请便。” 赵公子拱拱手,转身离开这里。 风铃对云枫笑道:“原来你的名字叫勿忘?那我以后便叫你勿忘妹妹可好?” 云枫道:“当然可以。” 风铃说道:“妹妹,我为你换药吧。” 风铃说完,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又返身回来走到床前,揭开云枫身上的被子,要为云枫宽衣。 云枫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掉了,现在正穿着一件宽松的内衣,想必是在她昏迷之时,被风铃换下来的。这些年来,只有楚三娘看过她的身体,风铃虽然也是女孩子,但云枫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从来没在别人面前显露过身体,不禁有些扭捏。 风铃觉察到云枫的羞涩,笑道:“咱们都是姑娘家,你在我面前还害羞什么?再说了,你的身子,我已不知看过多少回了。” 风铃说到这里,捂嘴而笑,显得又是可爱又是调皮。 云枫也被风铃的话逗笑了,当下不再害羞,大方的任风铃解开她的上衣。 她身上有两处严重的伤口,别的都是些皮外伤。背上的那道伤口她无法看到,小腹的伤口却可以看到,只见那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伤口外边敷了一层药膏,药膏下面的伤口已经被细线缝合在一起,针脚细密严谨,显然做伤口缝合的是医术高手,这样一来,伤口愈合之后,就算留下疤迹,也是浅浅的一道,不会太过明显,由此可以推断,后背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很好的处理。 云枫望着小腹上伤口的线脚,不由对那位没见过面的薛神医心怀感激。女孩子天生爱美,尤其是美丽的女孩子,对容貌和身材的注重,甚过于性命,云枫身负血海深仇,虽然早有必死之心,但只要活着,便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若是她满身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疤,她自己都会厌恶自己的身体,现在能得那位薛神医的精心医治,伤口愈合之后,伤痕便不会太过明显。 风铃已经得到过薛神医的叮嘱,知道如何更换药膏,她让云枫躺好,为她更换小腹伤口的药膏,先用纱布沾着药水,细心地擦去原有的药膏,然后才敷上新的药膏。那新药膏一触到伤口,云枫便感到一阵清凉之意,隐隐有些酸麻之意,竟然不感疼痛,心中暗叹这薛神医调配的药膏,的确与众不同。 风铃用干净的纱布包扎上云枫小腹上的伤口,又让她翻过身子,趴在床上,再为她清洁背部的伤口。 风铃边清理伤口,还赞叹道:“薛老夫人真是好厉害,妹妹你刚来的时侯,从伤口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白森森的可吓人了,经过薛老夫人医治,这才三天的时间,伤口便已经有愈合的迹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荃愈了。薛老夫人真不愧是神医之名!” 对于京城女名医薛神医的大名,云枫也早有耳闻,素闻此人性格孤僻怪异,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但普通人根本请不动她,便是达官贵族,用丰厚薪金也不能轻易请得起动她,而且听说皇宫之中,仰慕她的医术,曾想请她入宫做为御医,都被她拒绝了,却不知道这位赵公子怎么能请得动她,还亲自赶到府上,亲自为云枫缝合伤口。 云枫想到这里,对赵公子的家世不禁更为好奇,忍不住问道:“风铃姐姐,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家世?” 风铃笑道:“我家公子,他可是……”说到这里,忽然又嫣然一笑,说道:“公子已经吩咐过不许我们多嘴,妹妹你要想知道我家公子的家世,自己去问他吧。” 云枫不便再问下去,但她只要在府上住下来,迟早总会查明这赵公子的家世,也不必急在一时。她现在已经是被通缉的犯人,楚门中人肯定已经被围剿得七零八落,凭她一己之心,已经无力收拾残局,更何况自己有伤在身,目前只能在赵府暂时养伤,再图后谋。 云枫想到这里,不由黯然神伤,连风铃包扎好伤口,她都没留意。风铃以为云枫身体疲倦,很乖巧地没再跟她说笑,默默收拾了一番,为云枫穿上内衣,盖上被子,走到门口,轻轻关上房门,这才转身而去。 云枫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不知自己以后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八章:赠送银两 自此云枫便留在赵府养伤。薛神医的药膏十分见效,没过几天,云枫的伤口便开始愈合。 这几日之中,云枫所在院子中,除了见到赵公子和风铃,并没有来过别人,想来是赵公子已经吩咐过家中仆从,不得前来打扰云枫的静养,当然也是担心佣人口无遮拦,泄露了赵公子的身份。风铃负责照顾云枫的生活起居,为她端板熬药。赵公子时时前来陪云枫聊天,两人天南地北的闲聊,并不深入一些对方不愿提及的话题。 两人越是交谈,云枫便越发现赵公子非同常人,他虽然年纪轻轻,却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对天下大势,有自己的见解与看法,更兼他心胸宽怀,宅心仁厚。 不知不觉中,云枫对赵公子好来越有好感,她甚至不愿去查探赵公子的家世,因为她已经猜测到,赵公子的家人应该与官府有交涉,他父亲很可能是官员,而且官职不低。云枫担心若是知道了赵公子的家世,万一赵公子的父亲也是她的仇家,那两人的关系便会破裂。 云枫不再追问赵公子的家世,赵公子也不问云枫的来历和受伤的原因,两人都避开敏感的话题,只是谈些江湖上的趣闻,谈些诗词歌赋以及诸子百家。云枫不但精通诗书音律,对很多技艺都有所涉猎,赵公子听得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对云枫更是心生好感,云枫甚至能感觉到赵公子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爱慕和敬佩,她对赵公子又何尝不是情愫暗生? 又过了两日,这一日赵公子有事外出了,风铃领了一位年轻女子过来。风铃告诉云枫说,这位女子是薛神医医馆中的女佣,前来为云枫除去缝合伤口的针线。因为缝合伤口是高难度的技艺,由薛神医亲自动手,但拆解针线不是什么技术活了,所以只派一个丫环前来即可。 那医馆女佣虽然只是拆解针线,但手法也甚是高明,云枫并没感到疼痛,针钱已经拆解了。去除了针钱之后的伤口,只留下一道红色的细痕,若不是仔细观看,几乎看不出来,云枫甚感满意。 那医馆女佣拆解去针线之后,又留下些药膏和药材,然后飘然离去。 去除了伤口的针线之后,云枫登时感到全身轻松,她走下床来,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伤口虽然还有些疼痛,但却已经好了很多。 这些天来,由于身上有伤,只能在床上静养,不敢下床走动,云枫顾不上爱美,只是在赵公子前来之时,随意用些风铃的脂胭水粉,但却并不中她的意。现在身上的伤口已经快好了,又能下床走动,她的爱美之心又起,更为了能在赵公子面前展显她美好的一面,便想起自己常用的那些脂胭水粉的味道。 当天晚上,赵公子从外边回来,又来探望云枫,得到云枫的伤口已经去掉针钱,更替云枫高兴。 云枫望着赵公子,忽然说道:“赵兄,小妹有一事相求,不知赵兄能否答应?” 赵公子笑道:“勿忘,你我已是兄妹相称,还有什么事不能答应你?你只管说来。” 云枫脸色微微一红,说道:“小妹想向赵兄借些银子。” 赵公子微微一怔,说道:“难道敞府照顾不周,缺少你的用品?” 云枫连忙说道:“赵兄你误会了,你和风铃姐姐对我照顾的很是周到,并没缺少什么……”脸色微红,说道:“只是小妹用惯了用荣成斋的脂胭水粉,别的用不习惯。那荣成斋的脂胭虽好,却有些贵了,所以小妹想向赵兄借些银子,以后定会奉还。” 赵公子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苛刻了你呢。说什么还不还的,我赠送你一百两银子也就是了,若是不够,便再多送你一些也无妨。” 赵公子果然豪爽,随口便是赠送一百两银子,云枫心中更加肯定赵公子的家世非凡。 云枫说道:“谢谢赵兄,用不到一百两银子,只要有十两便可。” 赵公子道:“十两银子哪里能够花用,我送你一百两。勿忘妹妹,我是个粗鲁之人,并不懂你们女孩子需要什么,你有什么想买的,只管买来。” 云枫道:“那好,我便借赵兄一百两银子,改日一定奉还。我给你写个欠条。” 赵公子笑道:“我说是赠送你的,你还写什么欠条?不必了。” 云枫正色道:“赵兄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感激不尽,所用的花费,我定会折价奉还给你。今日借你银子,更要如数奉还,毫厘不差,若是赵兄不肯收下欠条,那小妹便不借了。” 赵公子无奈,苦笑道:“既然你如此见外,那好吧,我便收下你的欠条。” 云枫道:“这不是见外,只不过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我借你银子,当然要还给你。至于你的救恩之命,我也自会想办法报答你。赵兄,我做人一向如此,不愿欠人恩情。” 赵公子心中微感失落,但更为佩服云枫的为人,说道:“勿忘妹妹恩怨分明,愚兄很是佩服。我收下你的欠条。” 当下,云枫写了欠条,递给赵公子。赵公子收下欠条,说道:“今日已晚,帐房先生可能歇下了,明日一早,我便派风铃送来。” 赵公子告辞离开,第二天一早,风铃果然带了一百两银子,送到云枫的房间。 风铃把银两摆在桌上,笑道:“妹妹你真有办法,能让我家公子借给你一百两子,这可不是割他的心头之肉?” 云枫笑道:“你家公子家境富足,这一百两银子,他岂会放在眼里?” 风铃正色道:“妹妹,那你可说错了,我家公子虽然富有天下,但却从来不乱花钱,平时自己用度也甚是简朴,绝不会挥霍无度,这一百两银子对别的富豪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我家公子来说,却不是小数目了。” 云枫这才明白,赵公子随口便给她一百两银子,并不是因为家中富有,而是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心中不由更是感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盯着风铃问道:“你刚才说你家公子富有天下?这是什么意思?” 风铃这才醒悟自己说泄了嘴,连忙说道:“妹妹你听错了,我是说我家公子是富甲天下,可以说是天下最有钱的人,并没别的意思。” 云枫半信半疑,但也不再追问下去,她拿出十两银子,请风铃替她到荣成斋去走一趟,帮她购买荣成斋的脂胭水粉。 风铃也没推辞,拿着银子便出门而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未来帝王 云枫待风铃出去之后,她披上一件雪裘,缓步走出房间,来到院子中。 自她在赵府养伤以来,由于行动不便,她走出过房门,还没走出过院子,现在行走之时,小腹的伤口仍然有些微的疼痛,但只要不剧烈运动便不会有事。 此时积雪早已融化,冬阳正暖,难得一个好天气。 她在院子中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冷凛的空气使她的精神一振,多日来困顿于床的烦闷一扫而空,心情难得开朗起来。 她从拱形的小院门望出去,只见房屋甚多,院中有院,显然这赵府之中甚是幽深宽广。 她好奇心起,想到院外边走动一番,看看赵府到底有多大,说不定能从中查明赵公子的家世。 想到这里,云枫向院门走去,她刚走到院门,还没向外走去,便听到脚步声响,伴随着两个年轻女孩子说话的声音走了过来。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这个院子里面,就住着咱们殿下的那位神秘客人……” 云枫听到“殿下”二字,不由一怔,心头动了一动,在院门口停下脚步,想听听那两个女孩子谈些什么。 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我听说那位神秘的客人,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年龄和咱们差不多大,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我听风铃姐姐说,那女孩子长得十分漂亮,怪不得咱们殿下被她迷住了,还亲自为她熬药。” 另一个女子笑道:“不会吧,咱们殿下乃是太子之身,以后要继承皇位,成为皇帝,岂会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云枫越听到“殿下”二字,越是疑惑,因为只有皇帝的子女才可以称为殿下,现在听到那女子说得殿下乃是太子之身,要继承皇位,她不由如同电击一般,全身发麻,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大喊着:“赵公子就是赵德昭,赵德昭就是赵公子!” 一想到这里,云枫对赵公子的疑问全部迎刃而解了,怪不得风铃说他富有天下,怪不得赵公子能请得动薛神医为她治病,他可是未来的皇帝,谁敢不给他面子? 云枫的全身不自制地颤抖着,两个丫环的声音越来越近,还在交谈着,她不自觉得向后退了两步,隐藏在院门旁边。 一个丫环低声说道:“你可不要乱说,殿下明令禁止说他是太子,圣上还没策立殿下为太子,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引起圣上反感。” 另一丫环笑道:“便是不说,殿下以后也是太子,也是要做皇帝的。” 先前丫环说道:“话虽如此,但在殿下没做皇帝之前,还是不可能乱说的,不然若是被婆婆知道了,当心罚你。” 另一丫环笑道:“你不说,婆婆便不会知道了。” 两个丫环笑谈着,从院门前经过,声音渐行渐远,渐不可闻。她们并没发现院门后面的云枫。 云枫把两个丫环的话都听到耳中,只感到全身酸软无力,脑子中一片混乱,再也无心去外边走动,脚步和心情都十分沉重地走回房间,躺在床上,心潮起伏。 她万万想不到赵公子就是她的仇人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这是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在楚三娘被害之前,楚三娘曾对她说过一个计划,准备进入赵德昭的府中,对赵德昭下毒,引赵匡胤来探病,然后伺机刺杀赵匡胤,她以为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想不到误打误撞,竟然逃到赵德昭的府外,被赵德昭所救,现在就在赵德昭的府中,她的机会又出现了。 一想到要与赵德昭为敌,云枫心中一阵绞痛,她与赵德昭虽然相交时日不多,但两人已经有惺惺相惜之意,更兼赵德昭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又岂能恩将仇报?但她转念又想,岂能因自己的儿女情长,便放弃报仇?父母和楚三娘的血海深仇,楚门被灭之恨,都因赵匡胤而起,不杀赵匡胤,如何对得起父母和楚三娘,以及被杀害的众多楚门中人。赵德昭虽然对她有情有恩,但为了报仇,只能加害赵德昭了,谁让他是赵匡胤的儿子呢! 云枫心潮起伏,虽然心乱如麻,但也渐渐下了决心,继续刺杀赵匡胤的计划。她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再想接近赵匡胤行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她就在赵府之中,只要对赵德昭下毒,引赵匡胤来赵府,她便有机会可以刺杀赵匡胤,只要杀掉赵匡胤,她便是随后被赵匡胤的侍卫杀死,她也没有遗憾了。她已抱有必死之心,若是她被杀了,那就当是还给赵德昭救她的一条命了。 想到这里,云枫下了决心,她重新起床,穿戴整齐,拿起纸笔,写了一张药品清单,又拿了二十两银子,向院子外边走去。 她走出这所小院子,来到大院子之中,只见院子中果然气派非凡,不愧是皇子的府弟。她面无表情,一路行走,遇到不少丫环和佣人,她不理会他们。那些丫环和佣人看到她,都不免有些惊奇,但也没有上前询问她。 云枫走到府门的时侯,府门口前正站着几个守门的家丁。那几个家丁看到云枫从院子里面走出来,都有些惊诧,他们并不认识云枫。 一个家丁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姑娘是何时进得府内?” 云枫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赵公子请来的客人,已经在贵府住了几日,现在想出去走走,很快便会回来。” 另一个家丁怔了怔,说道:“原来是我家公子的客人,您请便。” 云枫也不多说,径直走出府外,走到大街上。她隐隐听到后面,一个家丁正低声对另一个家丁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咱们殿下救回来的那位受伤的姑娘了……” 云枫也不会理会几个家丁异样的目光,她走到街上之后,分辨了一下方位,这才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京城的大街小巷,云枫差不多都走过,这赵府门前的大街,她也经过几次,只不过那时还不知道这是赵德昭的府弟,现在一旦知道了,她便清楚自己要去向何处了。 云枫分辨方向之后,便戴上面巾,沿着左边的街道直行。她之所以戴上面巾,是不想在刺杀行动之前,被追杀她的官府中人认出,幸好时值寒冬,街上戴着面纱的行人不少,所以她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 云枫行了大约一柱香的时侯,便来到一家药铺面前,径直走了进去。 第一百八十章:好皇帝坏皇帝 云枫走进药铺,把写好的药品清单递给药铺伙计,要伙计照单抓药。那药铺伙计很快便把药材配好。 云枫拿起药材,问道:“贵铺可有熬药的地方?” 药铺伙计说道:“小店后面有几个房间,每个房间中都有火炉和药罐,姑娘可以在那里熬药,每付药加收二文钱。” 云枫付过钱,在药铺伙计的指引下,进入药铺的后堂。 药铺的后堂之中,有几个小房间,里面有些客人正在里面熬药,还有几个小房间空着。 药铺伙计把云枫引到一个空房间前,问道:“姑娘还需要小的帮手吗?” 云枫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药铺伙计转身离开,云枫自己走进了房间中。这房间甚小,陈设也极为简陋,只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一把火炉,桌上摆放着两个药罐和一桶清水,以及一些过滤药渣的纱布。 云枫所抓的药材,每一种都是药品,但调配在一起,便可以成为致命的毒药。云枫对毒药有深入的研究,经常自己动手熬药,掌握药量,所以这些小事难不倒她。 云枫在药罐中加入清水,放在火炉上,向里面倒入药材,开始熬药。熬药甚是费时,但云枫却极有耐心,她极为谨慎地控制着毒药的剂量。若是多加一分,便会要了赵德昭的命,达不到引赵匡胤前来探病的目的,若是少了一分,赵德昭的病情又不能严重到吸引赵匡胤来探病,所以这个力度一定要把握好,不多不好,即不会当场要了赵德昭的命,又不会使他若无其事。 云枫在小房间之中,整整待了一个时辰,才把药熬好,二斤多重的药材,经过无数次的过滤和压缩,熬练成了一个豆粒般大小的黑色药丸。 云枫把黑色药丸放在袖口之中,刚走出房门,便看到刚才那个药铺伙计正引着一个客人,进入小房间熬药,那店铺伙计正要回转后堂。 云枫把那药铺伙计叫住,说道:“大哥,我想问你件事。” 那药铺伙计说道:“姑娘要问什么事?” 云枫道:“你先进来再说。” 药铺伙计跟着云枫,重又回到小房间。云枫掏出几文钱递给药铺伙计。 药铺伙计大喜,说道:“无功不敢受禄,姑娘要问什么事,只管问来,小人知无不言。” 云枫说道:“我这几日不在京城,京城之中,可发生过什么重大之事,你讲给我听听。” 药铺伙计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几日京城之中,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忽然想到一事,脸色耸动,说道:“要说有大事发生,便是那一桩了。” 云枫不动声色,说道:“是哪一桩?” 药铺伙计道:“半个月前,开封府衙门展开了一次围捕逆党的案子,牵涉到很多人。” 云枫心中悲痛,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说道:“有多少人被杀害了?” 药铺伙计道:“小人也不太清楚,但小人听说,至少有三百多人被杀死,受到牵涉坐大牢的也有几十个人。我还听说,那帮逆党胆敢行刺皇上,真是罪大恶极,该杀!该杀!” 云枫听到被官府杀害了三百多人,还有几十人坐牢,便知道楚门中人已经被屠杀得差不多了,正在心中悲恨,忽然听到药铺伙计说他们该杀,不由心中恼恨,用目光冷冷地横了那伙计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该杀?” 药铺伙计没发现云枫眼中的寒意,犹自说道:“他们当然该杀,这帮匪徒,胆敢行刺皇上,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自己找死吗?” 云枫手中悄悄摸到衣袖内的一把短剑,冷冷道:“皇上便不该杀了吗?” 药铺伙计这才一惊,惊诧地望着云枫,连忙说道:“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皇上当然不该杀啦。” 云枫本来对这药铺伙计已经起了杀机,正要动手杀他,但听到他劝自己不要多说,倒也是一番好意,又收了杀心,把短剑入袖,淡淡说道:“你倒是说说,皇上为什么不该杀?” 药铺伙计说道:“小人只是个药铺伙计,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小人也知道,谁能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谁便是好皇帝。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咱们老百姓的生活是一天比一天强,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当今圣上当然是好皇帝啦,这样的好皇帝当然不该杀,谁若敢伤害好皇帝,那是罪该万死的大罪!” 云枫心中一怔,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的确自从赵匡胤登基以来,宋国的国力和百姓的生活,一天强似一天,汴梁城中的百姓安居乐业。只不过她对赵匡胤心存恨意,没去想过这些事,有时侯隐隐想到,便赶紧去想与赵匡胤的仇恨,不去想赵匡胤的功德,再说了,她只是一个想要报仇的小女子,赵匡胤是好皇帝还是坏皇帝,对她来说也没有分别。 云枫冷冷说道:“你说赵皇帝是好皇帝,那周世宗柴天子便不是好皇帝了吗?” 药铺伙计笑道:“柴天子当然也是好皇帝,只可惜他驾崩太早,咱们无法再受他的功德了。姑娘,现在已经不是周朝了,而是宋国的时代,咱们的皇帝不是柴天子,而是赵皇帝,咱们做为百姓的,当然要忠于自己的皇帝了。再说了,又不是赵皇帝去抢得柴家的大周,而是柴家小皇帝知道自己没有做皇帝的能力,禅位于赵家皇帝,赵皇帝是顺应天意,做了皇帝。” 云枫知道这药铺伙计并不清楚赵匡胤兵变夺国之事,也不与他争执了,但又隐隐感到店铺伙计说的那些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谁能让百姓过上好生活,谁就是好皇帝。 云枫想到这里,忽然惕然一惊,心道自己不能心软,管他赵匡胤是好皇帝还是坏皇帝,都是因为他的夺取政权,才造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养母被杀的悲剧,才造成了楚门三百多人遇害的惨案,这笔血债不能不报。 想到这里,云枫又硬下心肠,也不再理会那药铺伙计,推门向外走去。 那药铺伙计惊疑地望着云枫的背影,不明白这么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会对当今天子有那么大的恨意。 第一百八十一章:彻茶 云枫离开药铺,赶回赵府。 云枫走到府门口,一个家丁看到云枫回来,连忙迎上前几步,那家丁说道:“姑娘你可回来了,风铃姑娘到处找你,听说你出去了,担心的不得了,你快回去吧。” 云枫点点头,正要走进府门,忽然想到一事,停下脚步,问一个家丁道:“我前些天在府上见到一位夫家姓胡的厨娘,她做得一手好菜,这几天好像没见到她。” 云枫想到楚三娘没遇害之前,曾经说过安排了一位胡厨娘进入赵府,若是胡厨娘还活着,她要想办法救她出去。 那家丁听到云枫的话,脸色却是一变,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姑娘以后千万不可说起那位胡厨娘。” 云枫心中一凉,知道胡厨娘出事了,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为什么呢?” 家丁说道:“胡厨娘已经半个月没来府上做工了,听说她丈夫是行刺皇上的匪徒,她受到了牵连,现在生死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若不是我家主公身份尊贵,只怕那些衙差还要追查过来,衙差虽然不敢追查我家主公,但却抓走了胡厨娘,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云枫猜到胡厨娘是凶多吉少了,当下也不再多说,走进了赵府之内。 云枫回到自己所居的那所小院子的时侯,还没进入院子,便听到院子中有一男一女正在谈话,女的正是风铃,男的却不是赵德昭。 风铃正焦急说道:“……孟大人,勿忘姑娘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赶紧带人去外边找她,若是找不回勿忘姑娘,只怕小婢要受殿下的责骂!” 一个沉稳的年轻男子说道:“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带人出去寻找。不过,我还没见过那位勿忘姑娘的面,便是见了她,也不认得,却又如何寻她?” 风铃道:“看着我急得,差点忘了这事,我跟你一起出去寻找……” 云枫笑着走了进来,说道:“不必找了,我回来啦!” 风铃看到云枫进来,这才松了口气,不无埋怨地说道:“妹妹,你要出去玩儿,也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 云枫笑道:“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哪里舍得离开姐姐。小妹久卧在床,心情烦闷,所以出去走动了一下,倒让姐姐担心了,实在抱歉。” 风铃道:“妹妹你不用对我道歉,你能回来就好。” 云枫道:“姐姐,府上可有上好的茶叶,我想讨取一些,等赵公子回来,我亲自为他彻杯茶,聊表这些天来的谢意。” 风铃道:“府上什么样的茶叶都有,你想要什么样的茶叶?” 云枫道:“普饵和龙井,各取一些吧。” 风铃道:“好,我一会便给你取来。公子应该也快回来了,我一会便去帮你约他。哟,对了,光顾着跟你说话,也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家公子的……朋友,他是……” 风铃想介绍那年轻男子的身份,但又却不知怎么说才不泄密,所以言词有些迟疑。 那个年轻男子连忙说道:“在下孟亮,见过姑娘。” 云枫这才望向孟亮,见他年约十六七岁,与赵德昭年纪相仿,脸色黝黑,目光闪亮有神,气度甚是沉稳。 云枫已经猜到这位孟亮应该就是赵德昭乳娘的儿子,同时也是赵德昭的得力副手,但她故作不知,欠身行礼,说道:“小女子见过孟先生。” 孟亮连忙说道:“不敢当先生之称,姑娘叫我孟亮便是。既然姑娘平安回来,若没别的吩咐,那在下告退了。” 云枫点点头:“孟先生请便。” 孟亮转身离去,走出小院子。 风铃笑道:“妹妹你要的脂胭水粉,我帮你买回来了,就放在你房中,你去自用吧,我去看看公子回来没有,就说你请他过来饮茶,他一定高兴坏了。” 云枫道:“有劳姐姐了。” 风铃转身而去。 云枫自回房间,见桌上摆放着她所需要的脂胭水粉,便涂脂抹粉,妆扮起来。她刚妆扮完毕,风铃便走了进来,不但带来了茶叶,还带了一套彻茶的茶具。风铃回复说,赵公子刚刚从外边回来,听到云枫请他饮茶的消息,十分高兴,让她先过来,赵公子很快便到。 云枫和风铃一起整理了茶具,摆放好茶器,静侯赵德昭前来。 过不多时,赵德昭便大步赶来。 赵德昭听风铃说云枫请他前来饮茶,大为高兴,显得神采奕奕,踏步而来,一进房间,便看到云枫坐在茶具后面,经过精心妆扮的云枫,显得更为清丽高雅。 赵德昭笑道:“妹妹,听风铃说你要亲自彻茶,愚兄很是高兴,今日终于能品尝到妹妹的茶艺了。” 云枫望着赵德昭,心情十分复杂,以前她对赵德昭,是敬重爱慕之心兼而为之,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赵德昭的真实身份,是她的仇敌赵匡胤之子,而她又要利用他来刺杀他的父亲,这份情感恨多爱少,爱恨兼之,可就复杂多了。 云枫虽然心情复杂,但表面上却显得云淡风轻,微微一笑,说道:“小妹的茶艺粗浅,还请赵兄不要见笑。赵兄你先请坐,待我为你彻茶。” 赵德昭与风铃在云枫的对面坐下来,望着云枫彻茶。 云枫对茶道甚为精通,彻起茶来,显得从容不迫,优雅之极,先不用品茶,只看她彻茶的动作,便是一种享受。 赵德昭望着云枫,望得有些痴了。 风铃在旁边望着云枫的动作,心中羡慕不已,她虽然也经常为赵德昭彻茶,但对于茶道的精通和研究,比起云枫可差得远了,看着云枫一番彻茶动作下来,她也学到不少东西。 很快,房间中便溢出阵阵茶香,味道十分清香,香而不浓,使人一闻之下,便感到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身边便是望不到边的花林茶树。 云枫彻好茶之后,从陶瓷茶壶中向精美的茶杯倒了三杯茶,先端起一杯,放在赵德昭的面前,又端起一杯,放在风铃的面前,最后为自己留了一杯。 第一百八十二章:下毒 云枫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庄容说道:“赵兄,承蒙相救,小妹感激不尽,以茶代酒,聊表小妹的心意,还请品尝。” 赵德昭端起茶杯,笑道:“妹妹,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尝尝妹妹的茶艺。” 赵德昭说着,轻轻品了一口,只觉齿颊生香,回味无穷,不禁赞道:“好茶。” 云枫微微一笑,又端着茶杯向风铃一敬,说道:“这些日子辛苦风铃姐了,妹妹敬你一杯。” 风铃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风铃也微微抿了一口,赞叹道:“妹妹真是好茶艺,这茶真好喝。” 云枫笑了笑,自己也喝了一口,说道:“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 赵德昭把茶杯中的茶喝完,说道:“妹妹,你这茶泡得应该是龙井,只是愚兄经常饮用龙井,却从来没喝过如此清香的味道。” 云枫微微一笑,说道:“赵兄你过奖了。其实,不品的茶品,由于季节的不同,茶叶的老嫩和类别的不同,投茶的方法也各有讲究。比如这杯龙井,品属绿茶,由于绿茶清香味淡,便要用‘中投法’来泡,用中开水先倒入茶杯之中四分之一,然后放入茶叶,旋转摇动,使茶叶浸透,再冲入开水至成八成。这些方法,风铃姐姐早已经精通,小妹班门弄斧了。” 风铃笑道:“我虽然也略懂一些,可没你泡得好喝。我所用的茶叶,当然也是上好的茶叶,只不过开水的温度,我却掌握的不够准确,不是泡得老了,便是泡得太生。妹妹,你可教教我,不然,我家公子尝过你泡的茶后,再喝我泡得茶,那就是味同嚼腊了,便会把我赶出府去,不再佣我。” 赵德昭笑道:“风铃,我虽不至于赶你走,但你的确要向勿忘多多讨教了。” 云枫笑道:“只要姐姐不嫌弃小妹的茶艺低微,小妹便把所懂之法,全部教给姐姐。” 风铃说道:“你刚才说的是绿茶的泡法,这普饵茶又要如何泡法?” 云枫道:“普饵茶味道浓郁,茶味苦涩,要去除苦味,便要借助开水的高温,可用‘下投法’来做,,即是先将茶叶放入杯中,后冲入开水,把第一杯茶倒去不饮,只饮第二杯便可。” 云枫一边说着,一边示范,另换了三只红色陶瓷茶杯,冲泡普饵茶,把第一杯倒去,又冲入开水,然后端起一杯,双手递给赵德昭。 就在泡这一杯茶时,云枫的手腕一翻,已经把藏在袖中的毒药丸放入茶杯之中,她之所以没投在龙井茶中,因为龙井茶清香,若有异味加入,但会被尝出来,但普饵茶味浓郁,加入别的味道,不会被轻易觉察,更何况她提练出来的毒药是无声无味的。虽是无色无味,但为防万一,她还是放在普饵茶中,没放入龙井茶中。 云枫把茶杯递到赵德昭前面,说道:“赵兄请品尝。” 赵德昭不疑有他,双手接过茶杯,凑近唇边。 云枫双眼紧紧盯着赵德昭的表情,看到赵德昭对她毫无疑心,她心中忽感不忍,几乎要把茶杯夺回来,但她强压着这股冲动,看着赵德昭喝了下去。 赵德昭喝下茶之后,又是一番赞叹。 云枫看到赵德昭把含有毒药的茶喝了下去,心情复杂之极,她强作镇定,又把另一茶杯递给风铃,自己喝下了另一杯。 云枫陪着赵德昭和风铃边饮边聊天,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赵德昭才告辞而去,离去的时侯,并无异状。云枫所下之毒潜伏时间较长,所以赵德昭体内的毒性暂时没有发作。 第二天早上,风铃正在陪云枫闲聊。 这时,忽然一个丫环匆匆走了进来,对风铃说道:“风铃姐姐,不好了,殿下出事了……” 风铃脸色一变,看了一眼云枫,斥责那丫环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没有事不要到这里来吗?公子出什么事了?” 那丫环脸色焦急,说道:“我,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快去看看吧。” 风铃看那丫环表情,也知事情不好,赶紧跟云枫告辞,和那丫环匆匆离开。 云枫知道赵德昭体内的毒性已经发作,她不慌不忙地披上外衣,走出小院子,向府外走去。府门的家丁都已经认识云枫了,看到她出来,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也微笑点头回礼。 云枫走到大街上,沿途问了薛神医的住址,便向薛神医那里赶去,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薛神医的府外。 薛神医居住的是一所普通的宅院,风格古朴,门上写着三个大字“扁鹊堂”,门口站着几个家丁。 云枫走到门口,一个家丁挡住云枫的去路,说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云枫道:“家兄忽然患了怪病,想请薛神医出诊一趟。” 那家丁笑道:“我家老夫人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动的?姑娘是什么来历?” 云枫淡淡说道:“我家无权无势,只是普通人家,难道请不动薛神医吗?” 那家丁听说云枫并没有显赫的家世,态度便恶劣起来,冷冷说道:“你走吧,我家老夫人没空。” 云枫并不气恼,仍然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大哥,薛神医难道不是以医人治病为天任,反而要看病人的家世吗?” 另一家丁冷笑道:“你这小丫头懂得什么!京城之中,想请我家老夫人出诊的,何止万千,若是每次都要出诊,哪里能忙得过来。看你年龄尚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去寻别的大夫吧。 云枫道:“别的大夫哪有薛神医的医术高明,还请大哥给我禀报一声,容我见见薛神医可好?” 家丁道:“我家老夫人不会轻易见客,你快走吧。” 云枫从家丁的谈话中,已经确定薛神医正在家中,便也不再说话,转身走开了。 云枫走了几步,便转身拐进了小巷之中,在薛神医的府外行走。行了几步,她转身看看,小巷中十分幽静,并无行人。 她取下面纱,蒙在脸上,然后走到墙边,轻轻一跃,伸手搭在墙头上,翻身上了院墙,向里面一望,院子里面正是薛神医家的后花院,周围无人。 云枫轻轻跃下院墙,落到薛神医的府内。 第一百八十三章:薛神医 云枫落到薛神医的府内之后,先观察一下,发现周围没人,又看到中间最大的房屋,猜想也许就是薛神医的房间,便蹑手蹑脚向那边移动。 就在云枫快要接近房屋的时侯,有两个丫环端着一些草药,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丫环,就是为云枫拆除伤口针线的那个少女。 云枫连忙躲藏在一处花丛之后,那两个丫环并没发现云枫,轻轻敲了敲房门,只待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进来”,她们才推门走进了房屋中,又把房门关上。 云枫绕到房后,捅破窗纸,向房屋中望去。 只见房屋甚大,摆放着一些书架和药柜,屋中烟雾缭绕,草药味甚浓,一个年约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正盘膝坐在房中,熬制草药。那老女人满头白发,脸色却很是红润,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又冷又厉,不怒自威。 云枫猜想这老妇人便是薛神医了,果然,进来的那两个丫环走进房中,把端来的药材放在老妇人旁边。 一个丫环恭敬地说道:“老夫人,您要的药材都在这里了。” 老夫人不理会那两个丫环,只是挥了挥手,仍然凝神盯着药罐中的雾气。两个丫环会意,转身悄悄离开,又把房门带上。 云枫听丫环叫这老夫人,便知自己所料不错,这老夫人便是薛神医了。 云枫一手用力一推窗子,窗子格的一声被推开,云枫纵身跳了进去,她的手中早暗扣了一把小刀,只要薛神医敢开口惊喊,那她只能发出飞刀,击毙薛神医了。 谁知那薛神医十分镇定,听到动静之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从窗口跳进来的蒙面不速之客,却并不显得惊慌,又低下头去,瞧着火炉上的药罐,并不时从两个丫环端来的药材之中,择了几样药材,放入药罐中。 云枫暗中佩服薛神医的镇定,既然薛神医不大叫喊,她也没必要取其性命,更何况薛神医毕竟对她治伤之恩。 云枫手中暗扣着小刀,走近薛神医,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薛神医吗?” 薛神医眼皮也不抬,只是盯着药罐中的药材,冷冷说道:“是我。你先等一会,这药就快熬好了。” 云枫眉头皱了皱,便站在旁边,不再打扰薛神医,望着薛神医熬药。她心中虽然焦急,想赶紧把事办了,但看到薛神医那付专注于熬药的表情,她有些不忍打断,更不忍心对自己有疗伤之恩的恩人粗暴地动手,所以只能在旁边等着。 约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薛神医一直盯着药罐中的火侯,这时,她拿出一个小勺子,伸入药罐之中,掏出一勺药汤,凑到鼻前,先是闻了闻,然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随即暴怒起来,忽然端起那个药罐,把里面的药材和药汤,全都倒在旁边的杂物桶中。 云枫看到薛神医把费尽心思熬制的药汤忽然倒掉,不由有些惊讶,但随即明白过来,薛神医熬制的药汤并不成功,所以才愤怒之下倒掉了。 薛神医倒掉药汤之后,才抬起头来,望着云枫,此时她余怒未消,眼神十分锐利,冷冷说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云枫淡淡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薛神医道:“你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你也不是来求我救命的,虽然你现在仍然有伤在身,但已经不需要医治了。” 云枫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伤在身?” 薛神医冷冷说道:“我行医五十余年,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还做什么大夫!你不请自来,即不是来杀我,又不是来请我治病,那么,你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了,便是要阻止我去救别人,是吧?” 云枫对薛神医的推断力,十分佩服,说道:“不错,我即不是来杀你,也不是来请你救命,而是要阻止你去救一个人。” 薛神医忽然对着云枫闻了闻,说道:“你凑近一些。” 云枫微微一怔,但也没问为什么,便向薛神医走了两步,与薛神医相距只不过两步距离。 薛神医对着云枫闻了闻,忽然冷笑道:“小丫头,你恩将仇报啊!” 云枫心中震惊,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神医冷冷说道:“你受的伤,是我亲手为你缝合的伤口,你所敷用的草药,也是我亲手调配的,老婆子对自己调配的草药是什么味道,难道自己还闻不出来吗?丫头,你虽然戴着面纱,我看不到你的面目,但我也知道,你便是半个月前,我在赵德昭府上救的那个丫头。你敢说自己不是吗?” 云枫心中震惊莫名,没想到薛神医的推断力如此之强,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要不要杀死薛神医灭口,使她犹豫不决。 薛神医却好像并不怕死,锐利地目光盯着云枫,冷笑道:“丫头,我现在已经把你的身份揭穿了,你快快下手把我灭口吧!” 云枫被薛神医不怕死的精神,反而气笑了,笑道:“薛神医,你的确厉害,若是你能推断出,我要阻止你去救什么人,我才真正佩服你。” 薛神医道:“这有何难!你要阻止我救的人,是赵德昭!” 云枫心中又惊又奇,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薛神医道:“当初赵德昭请我去救你的时侯,再三叮嘱我不要宣扬此事,那时,我便知道你的来历不明。” 云枫道:“便是我的来历不明,你又怎么能推断出,我要阻止你救的人是赵德昭呢?” 薛神医道:“我不但能推断是你要阻止我救的人是赵德昭,而且还能肯定,是你对赵德昭下的手。” 云枫此时已经不惊奇了,问道:“你从哪里推断出来的?” 薛神医道:“你在赵德昭的府上,若你想阻止我去救什么人,只要赵德昭出面,我岂敢去救?所以,你不是为了阻止我去救别人,而是为了阻止我去救赵德昭。赵德昭身为皇子,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对他下毒,你便有这个机会,所以,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毒害赵德昭,但也能肯定是你对赵德昭下毒。” 第一百八十四章:配制药方 云枫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对赵德昭是下毒,而不是杀了他?” 薛神医道:“若是你杀了他,那便不用来阻止我去救他了,阻止我去救他只有一个目的,便你对她下毒了。她若是受了普通的外伤,自有宫中御医为他诊治,只有很难解的毒药,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时侯,才会找到我这个野医,所以我认为你对赵德昭下了毒,而不是杀死他。至于对他下毒的目的,我不是神仙,那就猜不出来了。” 云枫拱拱手,说道:“薛神医能推断出这些事情,已经是神人了,小女子佩服之极。” 薛神医冷冷说道:“你现在可以杀我了。” 云枫淡淡一笑:“若是我不杀你呢?” 薛神医道:“若是你不杀我,赵德昭府上来人,请我去救他的时侯,我不能不去,赵德昭毕竟是未来的皇帝,我老婆子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得罪他。你要动手就快点,免得来了你,你就走不掉了。” 云枫沉默了一会,说道:“薛神医,赵德昭救过我,我对他本没有加害之心,只不过情非得已,才对他下手,但不会伤了他的性命,至于为什么这样做,恕我不能对你说。薛神医,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本不愿伤害你,但又不得不阻止你去救赵德昭。小女子对自己的毒术还有几分把握,京城之中,除了薛神医能解毒,便是宫中御医也解不开,所以我只要阻止了你,计划便是成功了。” 薛神医不耐烦地说道:“你说来说去,到底杀不杀我?给个痛快话。” 云枫道:“我不杀你,但我想与你约法三章,只要你答应不去救赵德昭,我便离开就是。” 薛神医冷笑道:“老婆子一向不受人要胁,我偏不答应你又如何!” 云枫眼睛一转,望着杂物桶中的药渣,忽然说道:“若是我能在医术上帮你一次,你会不会答应我?” 薛神医哈哈大笑:“小丫头,老婆子行医五十余年,医术虽不敢自夸天下第一,但我若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你一个黄毛丫头,要杀老婆子,老婆子打不过你,让你杀了便是,但你要说能在医术上帮到老婆子,便是你杀了老婆子,老婆子也不相信。” 云枫微微一笑,说道:“薛神医,你难道忘了,医毒本源吗?我既然精通毒药,当然对医药也懂得一些。小女子在医药方面的知识,当然比不起薛神医的博大精深,但所谓当局者迷,薛神医太沉迷于研究医药,反而会一叶障目,不如旁观者了。” 薛神医怔了怔,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云枫走到杂物桶前面,蹲下身子,用小勺子在药渣里面拨翻着,查看药材,一边观看一边说道:“水蛭、虻虫、桃仁、大癀、地龙、僵蚕、蜈蚣、花蕊石、天麻、半夏、茯苓……薛神医,若是我所料不错,你这是要调制治疗癫痫病的药汤。” 薛神医一怔,看着云枫的目光中,少了几许敌意,多了分欣赏之色,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龄,懂得还不少,不错,我正是要熬制治疗癫痫的药汤,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攻克这方面的症状,却总不成功。” 云枫微微一笑,说道:“神医为什么不在药材之中,加入蝎子试试?” 薛神医一怔,说道:“蝎子虽然只要用法得当,便可以做为药材,但毕竟毒性太重,若是用法不当,不但救不了病人,只怕还会毒死病人。而且我已经加入了蜈蚣这种毒物,可以减少癫痫发作时的抽搐,再加入毒蝎,岂不是多次一举?” 云枫道:“蝎子虽然含毒,但能麻痹呼吸中枢,有溶血、抵抗惊厥的作用,蜈蚣虽然也含有毒素,但毒性太小,不如蝎子的毒性猛烈,可以在最快的时间起效,阻止病人癫痫发作时的剧烈抽搐,然后再配以其它的药材,只要注意蝎毒的剂量,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蜈蚣和蝎子虽然都含有毒性,但又有所不同,所以同时加入这两味药材,并不是多此一举,反而可以相互融合。薛神医,我说的可有道理?” 薛神医凝眉沉思,过了许多,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若是我在调配药汤时,加入适量的蝎子,这味药便可成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 云枫道:“我只是姑妄言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能成,神医,你要不要熬制一次试试?” 薛神医道:“不必试了,我认为肯定能成功。”说到这里,望着云枫说道:“姑娘,你助我成功,我答应你,不去为赵德昭解毒,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我不妨碍你便是。” 云枫拱手说道:“谢谢薛神医,小女子告辞了,刚才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若是我以后还能活命,神医对小女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定会相报。” 云枫说到这里,转身便向窗口走去。 薛神医反而有些惊诧,说道:“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向赵德昭告发你吗?” 云枫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了笑,说道:“小女子相信神医不是言而无信之徒,神医若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药术上也不会达到如此境界了。” 薛神医这才真正笑了,说道:“小姑娘,算你会说话。不错,只要我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你只管放心,我说不去救赵德昭,便不会去,更不会去告发你。” 云枫道:“谢谢神医。不过,小女子还有一点疑问,婆婆你刚才也说了,赵德昭以后可能会成为皇帝,你不敢得罪他,若是他府上来人请你,你又如何推辞不去?” 薛神医大笑道:“别以为只有你会下毒,老婆子要是下起毒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过一会我便喝上一大碗药汤,睡上三天三夜,别说赵德昭来请,便是赵匡胤来请,我也不能去了,他们又能奈我若何?” 云枫莞尔一笑:“神医果然有办法。告辞了!” 云枫说完,推开窗扇,灵活地跳了出去,仍然按原来的路线,没有惊动别人,悄然离开了薛府,来以大街上,缓步向赵府赶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探病 云枫回到赵府之时,赵府上下一片慌乱。云枫不动声色,进入赵府之后,询问了赵德昭所在的院子,便走了过去,远远看到院子内外,围满了脸色惊慌的丫环和佣人。 云枫静静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料到赵德昭体内的毒性发作越来越厉害,她便回转自己的院子,静静等着。 一直等到天黑之后,风铃脸色憔悴地来到云枫的院子中。 云枫心中如明镜一般,但还是故作不知,假装关切地问道:“姐姐,府上出了什么事?我刚才在院门口看了看,发现府上的每个人都很慌张。” 风铃脸色沉重,说道:“妹妹,不瞒你说,我家公子也不知怎么忽然得了怪病,上吐下泻,昏迷不醒。” 云枫关心地说道:“请大夫看了吗?” 风铃道:“已经请过大夫看了,大夫也医治不了。” 云枫道:“多请一些大夫,总有能医治好的。” 风铃叹了口气,说道:“别说京城那些名医治不好,便是皇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 云枫假装一惊:“宫中御医也请来了吗?” 风铃看了云枫一眼,犹豫了一会,才说:“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吓着。” 云枫已经猜到风铃要说什么事了,故意说道:“姐姐请说,小妹的胆子大得很。” 风铃道:“其实,我家公子是当今圣上的皇子,身份尊重之极。” 云枫假装吃惊道:“啊,赵兄竟然是皇子!” 风铃道:“正是。我家公子为人谦和,思虑周到,他担心妹妹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会有所顾虑,所以让我们隐瞒他的身份,但纸里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所以姐姐才对你说明,想必你心中也有些猜疑了。” 云枫道:“小妹虽然猜到赵兄的身份非同小可,但也想不到他竟是皇子的身份。姐姐,赵兄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风铃道:“我也不知公子得了什么怪病,便是宫中御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本来以为是吃了变质的食物,按食物中毒来诊治,却不济事。” 云枫道:“赵兄现在什么情况?” 风铃道:“公子上吐下泻,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而且昏迷不醒,偶尔清醒一会,很快又昏迷过去。我们看到公子的病情严重,先是派人去请了几位京城的名医,但名医也医治不好,便赶紧又派人到宫中禀报皇上,皇上派了御医前来,可是御医也束手无策。” 云枫道:“若是连宫中御医都治不好赵兄的病,那怎么不去请薛神医?薛神医医术通天,定能治好赵兄的病。” 风铃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派人去请过了,可是薛神医在熬制药汤的时侯,以身试药,自己也是昏迷不醒,哪里还能来救公子?” 云枫心中明白,暗中佩服薛神医言而有信,脸上却显得甚是担忧:“想不到薛神医也不能来了。姐姐,赵兄病得如此严重,皇上会不会亲自前来探望病情?” 风铃说道:“圣上自从上次出宫探望赵普赵大人的病情,回宫途中遇刺,自此已经有几个月没出宫门,也不知这次会不会出宫探望公子。不过,以我猜想,我家公子毕竟是圣上的孩子,他应该会亲自前来探病。” 云枫道:“姐姐,我能去看看赵兄吗?” 风铃犹豫一下,说道:“妹妹,公子在清醒的时侯,曾经叮嘱我说,不让妹妹你去探望他。” 云枫有些奇怪:“这是为何?” 风铃道:“公子已经经过一天的上吐下泻,身体十分虚弱,容颜憔悴之极。”望着云枫,说道:“妹妹,我虽是下人,也能看得出来我家公子喜欢你,他是不想让妹妹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想给你留下好印像。” 云枫怦然心跳,心中一阵甜蜜,一阵愧疚,随即又硬下心肠,说道:“姐姐你想多了,我只是一个江湖女子,赵兄哪会看得上我。先不说这些,便是赵兄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现在病情严重,我岂能坐视不理,不去探望他的病情呢?” 风铃沉吟一下,说道:“那好,我便拼着受公子的责罚,也要带你前去探望公子。” 风铃带着云枫,向赵德昭的院子走去。 此时已经入夜,府中灯光明亮。 赵德昭院子内外,仍然围站着很多丫环和家丁,人人脸色惊扰,人群虽多,但并无人大声喧哗,气氛显得压抑凝重。 云枫跟着风铃走进院子,走进大厅,只见大厅中灯光明亮,几个宫中的御医正在愁眉苦脸,低声交流着医治方法。 孟亮站在旁边,脸色忧愁,正眼巴巴望着那些御医能拿出医治良方。 云枫和风铃进入大厅,向孟亮走去。孟亮看到云枫,没有心情交谈,只是向云枫点头示意,云枫也向孟亮点点头。 风铃打量了一眼客厅之中,低声问孟亮:“婆婆呢?” 孟亮低声道:“家母在这里陪同了一天,心忧殿下,精神过于疲惫,我已经让她先回去休息了,若殿下病情有所好转,我再去告诉她。” 风铃道:“殿下现在如何?” 孟亮脸色忧愁:“还是那样,时好时坏,刚才服下孙御医调制的药汤,已经睡下了。” 风铃道:“勿忘姑娘想进去看望殿下一眼。” 孟亮点点头:“你们进去吧,小心别惊忧了殿下。” 风铃扯着云枫的袖子,向内室走去。 一进内室之中,有一股浓厚的药汤味,还有一些秽臭之气。有两个丫环和两个小厮垂手默默站在旁边,以备随时侍候主人。 赵德昭仰面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正在沉睡之中。 云枫走近赵德昭,只见赵德昭双眼紧闭,气息微弱,脸色又灰又暗,虽然只是短短一天时间,与昨天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状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云枫虽然并无害死赵德昭之心,只是想利用他引来赵匡胤,但看到赵德昭如此惨状,心中不由又是凄苦又是愧疚,眼眶一热,滴下泪水,低声唤了声:“赵兄……” 她以为赵德昭正在昏迷沉睡之中,应该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唤这一声,只是心中愧疚不自觉地张口而出,并没想着唤醒他,却没想到,她刚唤了一声“赵兄”,本来昏迷沉睡的赵德昭,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向她望过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潜伏 云枫又惊又喜,在这一瞬间,她几乎希望赵德昭就此好转过来。 赵德昭望着云枫,瘦削的脸颊露出一丝笑容,虚弱地说道:“妹子,你怎么来啦?” 云枫垂泪说道:“赵兄,你病得如此严重,小妹怎么能不来看望您呢?” 她这几句话和滴下的泪水,的确是真心的。 赵德昭道:“愚兄的病没有大碍,过些日子便好了。这房中污秽不堪,你还是先回去吧。愚兄有些困了,还想再睡一会。”转眼望着风铃,说道:“风铃,你带勿忘姑娘走吧。” 风铃道:“是。”对云枫说道:“妹妹,咱们走吧。” 云枫知道赵德昭不想让她留在这里,看到他的憔悴之状,便点点头,对赵德昭道:“赵兄,你好生休息,明天小妹再来看望你。” 云枫跟着风铃走了出去,在临出门的时侯,她回头望了一眼赵德昭,见赵德昭的眼睛正在望着她,那眼神中满是深深地情意。她心头一颤,不敢再望,转头快步离开。 云枫回到住处,躺在床上,心潮起伏。她一会想到父母和楚三娘以及楚门的血海深仇,一会想到赵德昭对她的深深情意,心情复杂收结,难以入眠,直到天色朦胧亮时,才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忽然又做了一个梦,梦到赵德昭笑意盈盈,捧着一束鲜花向她走来,她没接鲜花,却忽然一刀刺入赵德昭的胸膛,望着赵德昭胸口的鲜血,她忽然被吓醒过来。 云枫醒过来的时侯,身上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她起床之后,在火炉上烧了一桶热水,清冼了身子,又化了妆容,敷了香粉。 这时,风铃在外边敲门,为云枫送来了早餐。两人边吃边聊。 云枫问道:“赵兄的病情可有好转?” 风铃愁苦着脸摇摇头:“并无好转,身体还是十分虚弱,神智一会清醒一会昏迷,只怕这样下去,不消两天,公子就要……” 风铃说到这里,心中难过,便说不下去了。 云枫道:“赵兄病情这么严重,皇上还不来探病吗?” 风铃说道:“皇上也甚是担忧公子的病情,昨日一连派人来问了五次。今天一早,孟大人进宫,当面向皇上禀报公子的病情。依我猜测,皇上得知公子病情仍未好转,今日便可能前来探望。” 云枫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说道:“趁皇上还没来,咱们再去探望赵兄一趟。” 云枫和风铃出了院子,向赵德昭的院子走去,只见府中的家丁正在打扫卫生,有人在通道上扫水,有人在清扫垃圾,人人屏息静气,不敢大声喧哗。 云枫心中又惊又喜,猜到皇上可能快要来了。 风铃也已经猜到,和云枫加快了脚步,进了赵德昭的院子,只见孟亮正在指挥几个家丁和丫环做事。 风铃凑近孟亮,低声道:“孟大人,是皇上要来了吗?” 孟亮道:“正是。圣上听闻殿下的病情未曾减轻,甚是担忧,决定亲自前来探望,我已经让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免得皇上来时,惊忧了圣驾。” 云枫道:“孟大人,我想趁皇上还没到来之时,去探望赵兄一眼,不知是否可以?” 孟亮道:“勿忘姑娘最好快些,若是皇上来时,便要请你出去了。” 云枫道:“小女子明白。” 云枫和风铃向大厅走去,只见大厅之中,几个御医仍然愁容满面,在低声商议治病之法。这些御医显然一夜未睡,脸色憔悴,又是忧愁又是惶恐,生怕他们治不好皇子的病,皇帝便会治他们的罪。 云枫转眼一看,看到一张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脸色忧愁的中年夫人,那中年夫人年约四五十岁,显得贤惠而有贵气,云枫猜到,这位夫人应该就是赵德昭的乳娘,赵府的女总管孟乳娘了。 果然,风铃看到那中年夫人,便悄悄拉了拉云枫的衣袖,低声说道:“那位老夫人便是公子的乳娘,孟大人的母亲,我们都唤她婆婆。你跟我去拜见她一下。” 云枫点点头,说道:“还请姐姐引见。” 风铃引着云枫,来到孟乳娘面前,风铃低声说道:“婆婆,这位勿忘姑娘是殿下的朋友,前来拜见婆婆。” 云枫行礼道:“婆婆,小女子给您请安了。” 孟乳娘虽在忧愁之中,仍然显得很有礼节,对云枫点点头,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姑娘在敞府已有多日,只怕惊忧了姑娘养伤,老身才没前去打忧,老身失礼了。等殿下病情好转,老身再陪姑娘好好说说话儿。” 风铃对孟乳娘说道:“婆婆,勿忘姑娘担忧殿下的病情,想趁圣驾没来之前,去探望殿下的病情。” 孟乳娘点点头道:“你带她进去吧,圣上快要到了,圣上一到,你们便要出来。” 云枫道:“多谢婆婆。” 云枫和风铃向内室走去。云枫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在客厅与内室之间,有一张书架,上面摆放着满满的书籍,为防书籍受潮,书架并没有贴近墙壁,而是隔了一尺的距离。 云枫看到那书架,心中便有了计较,不动声色跟着风铃进了内室。 内室中,赵德昭仍然躺在床上昏迷沉睡,房中站着两个丫环和两个小厮。 云枫望向赵德昭,只见赵德昭的脸颊更为削瘦,嘴唇干裂,脸色灰暗,身体躺在绵被之下,显得扭曲怪异。 云枫站在赵德昭的床前,心头酸楚,不敢再看,转过头去,眼中滴下两滴泪水,低声问旁边的一个丫环:“殿下睡了多久了?” 丫环看到云枫垂泪,以为云枫是关心殿下,低声说道:“殿下刚刚喝下药汤,刚才才睡着了。” 云枫心中暗叹一声,沉默下来,不再发问。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孟亮的声音喊道:“圣驾即将到来,大家快出去迎驾!” 风铃听闻此言,对房间中的丫环和小厮说道:“你们留在这里看护着殿下,不必前去迎驾了。”又对云枫说道:“妹妹,圣上就要来了,咱们快走吧。” 云枫点点头,风铃在前面向外走去。 风铃在前,云枫在后,走到那内室与外室之间的书架旁边的时侯,云枫回头一望,看到内室中的那两个丫环和小厮都没注意她,而风铃走在她前面,也看不到她。她心中早有主意,深吸一口气,脚步微侧,身子已经灵活的躲进了书架之后,从外边看来,根本发现不了她,而她却可以从书缝之中,把外厅和内室的情景尽收眼底。 第一百八十七章:再嗅香味 云枫在书架后面等了一会,听到外边脚步走响,几个人走进了客厅之中。 云枫以为赵匡胤已经到了,大仇即将得报,她十分紧张,把手悄悄伸出怀中,掏出一把短刀,只待赵匡胤从她面前经过之时,她便从书架后面突然冲出,一刀刺死赵匡胤,即便随后她会被赵匡胤的侍卫乱刀分尸,她也凛然不惧了。 只听几个人的脚步从客厅向内室走来,云枫从书缝中向外望去,却见到面前走的两个人,一个是孟亮,一个是竟然是赵匡胤的侍卫郭文斌,却没看到赵匡胤的身影。 云枫一惊,不明白赵匡胤为何没来。 只听郭文斌边走边对孟亮说道:“孟大人,圣上原本是想亲自来探望殿下的病情,只不过忽然来了外国使者,圣上要接见使者,不得不耽搁一会,所以派在下先来,圣上不久便会赶到。” 孟亮道:“圣上日理万机,卑职省得。郭大人,请。” 云枫听到此言,不由十分失望,原来赵匡胤没来,先派了郭文斌前来了。郭文斌可是认识她的,若是被他认出,只怕还没等见到赵匡胤,她便要暴露了。云枫想到这里,又把身子向书架后面躲了躲,免得被郭文斌发现。 郭文斌在孟亮的陪同下,二人进入内室,探望赵德昭的病情。两人要进入内室,必然要经过云枫藏身的书架之前。云枫紧紧贴着墙壁,隐藏在书架后面,大气也不敢喘,屏住呼吸,静等着孟亮和郭文斌走过。 谁知郭文斌走到云枫藏身的书架后面之时,忽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鼻子用力嗅了嗅。 云枫一惊,以为郭文斌发现了自己,她用力握紧短刀,准备拼命,只要郭文斌敢向书架走过来,她就暴起发难,冲杀出去,免得书架后面狭窄,施展不开身手,反而被郭文斌先杀死她。 孟亮就走在郭文斌的侧后方,看到郭文斌停下,有些惊奇,问道:“郭大人,怎么啦?” 郭文斌皱着眉头,微一沉吟,说道:“没什么,咱们进去吧。” 孟亮陪同郭文斌进入内室,来到赵德昭的榻前,探看赵德昭的病情。 此时赵德昭却清醒过来了,听到脚步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郭文斌,虚弱地说道:“郭大人,你怎么来啦?” 郭文斌连忙在病榻前行礼,恭敬地说道:“卑职见过殿下。圣上甚是担忧殿下病情,原本要亲自来探望殿下的病情,只不过临时要接见外国使者,耽搁了时间,所以先派卑职前来,圣上很快便会驾临。” 赵德昭说道:“郭大人,你回去禀报圣上,就说我的病情并无大碍,圣上公务繁忙,就不必来了。” 郭文斌道:“圣上的行程已定,殿下不必推辞。”沉吟了一下,说道:“殿下,卑职有一事想要询问,还请殿下勿怪。” 赵德昭道:“郭大人有话只管明言。” 郭文斌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贵府上可有年轻女子,使用荣成斋的脂胭水粉?卑职这话问得唐突,还请殿下恕罪。” 赵德昭很是奇怪:“郭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郭文斌道:“不瞒殿下,卑职刚才进入内室的时侯,闻到一股脂粉的味道,这股味道是荣成斋特有的一种脂粉味道。” 云枫在书柜后面,听闻此言,心中一怔,这才明白,郭文斌走过她面前时,为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原来是嗅到了她身上涂抹的脂粉味道,可是她不明白的是,郭文斌为什么对这脂粉味道如此敏感呢? 赵德昭笑道:“郭大人什么时侯对脂粉有了研究?” 郭文斌却脸色严肃,说道:“殿下,这脂粉味道对卑职来说,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牵涉到行刺圣上的一件大案。” 赵德昭脸色一变,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文斌道:“数月之前,圣上遇刺一案,想必殿下也已知道。那个行刺皇上的女刺客,便是使用这种脂粉。” 此言一出,不但藏在暗处的云枫大吃一惊,连赵德昭和孟亮都脸色大变。 赵德昭沉吟了一下,说道:“郭大人,请你继续说下去。” 郭文斌道:“卑职在救驾之时,曾经闻到过那女刺客身上有这股味道,后来从我妻子口中得知,这脂粉是荣成斋特有的品种。卑职把这条线索提供给令叔赵大人,赵大人和段宗璋便是按照这条线索,才追查到那帮胆敢行刺皇上的妖邪之徒,清除了那帮逆贼。据卑职所知,在赵大人和段宗璋的大力围捕之下,那些逆贼多数已经伏法,但行刺皇上的那个年轻的女刺客,仍然逍遥法外,不知所踪。” 云枫听到郭文斌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都是因为她的脂粉味道,泄露了楚门的秘密,使楚门三百多人被官府赶尽杀绝。她又是愧疚又悲痛,痛恨自己连累了楚门中人。 孟亮听到这些话,也猜到了什么,眼睛望着赵德昭,刚要说话,被赵德昭用眼神制止。 赵德昭望着郭文斌,说道:“捉命刺客一案,郭大人立下大功了。” 郭文斌道:“卑职不敢居功。殿下,那女刺客狡诈多变,善于伪装,不知贵府之中,最近可有年轻女子混入进来?” 云枫听到这里,又惊又怒,又握紧短刀,准备冲杀出去。赵德昭听到郭文斌这些话,不可能不怀疑到她的身上,她是刺杀他父亲的凶手,他不可能为自己隐瞒。 赵德昭眼神一冷,说道:“郭大人,你可是怀疑我窝藏了那女刺客?” 郭文斌大惊,连忙跪倒在地上,惶恐说道:“卑职万万不敢!卑职职责所在,不得不为皇上的安危尽心尽力,若有得罪了殿下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赵德昭道:“你起来吧,我不是怪你。” 郭文斌仍然惶恐不敢起身,他虽是皇上亲信侍卫,但赵德昭可是未来的皇帝,得罪了赵德昭,无论现在赵匡胤如何器重他,待赵德昭登基之后,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云枫听到这里,心中疑惑不解,不明白赵德昭为什么不现在就揭穿她,令孟亮和郭文斌马上去抓捕她。她心中忐忑,决定先不动手,看看赵德昭在打什么主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柜后之人 赵德昭笑了笑,说道:“郭大人,你起身吧,我躺在床上,你跪着,我可看不到你了。” 郭文斌听赵德昭已经不再生气,这才敢起身,垂手而立。 赵德昭笑道:“郭大人,你说的荣成斋的脂胭水粉,我府上的确有年轻女子在使用。” 郭文斌原本不敢再问下去,但事关皇帝的安危,又不得不问,说道“据卑职所知,那脂粉的价格不菲,一般丫环可用不起。不知贵府是何人在使用?” 赵德昭道:“我不在京城之时,府中之事,除了婆婆帮我打理,丫环风铃出力最多。她是年轻女孩子,最是爱美,我这次回来,特意到荣成斋买了些脂粉送给她,也算是犒劳她的辛。再说了,我府上的大丫环若是使用一些庸脂俗粉,岂不是被人小瞧了?郭大人若是不信,我命人把风铃叫来,你当面问她。”转头对孟亮说道:“孟亮,你去把风铃叫来。” 孟亮眼神复杂的看了赵德昭一眼,并没马上动身。 郭文斌却不敢当真把未来皇帝信任之人叫来审问,连忙说道:“原来如此,殿下不必叫她来了,卑职相信殿下。” 赵德昭笑道:“既然你相信我,那就行了。郭大人,我问你,你可知那女刺客是什么来历?” 郭文斌道:“据卑职所知,那女刺客是原来周朝将军韩通之女。” 赵德昭一惊:“韩通将军的女儿?” 郭文斌道:“圣上登基之时,韩通将军率兵反抗,被王彦升所杀,王彦升没禀明圣上,又带人杀害了韩将军的满门,只有两个女儿被人所救,不知所踪。圣上之意,本想兵不刃血登基,却因王彦升的行为,造成了如此惨祸,所以这些年来,王彦升都不得圣上的重用。韩通将军虽然反抗圣上,但圣上感念韩将军的忠义,仍赐中书令,命人厚葬。” 隐藏在书柜后面的云枫,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父母遇害的经过,不由身子颤抖,又悲又痛。 赵德昭恨恨说道:“王彦升此人卑劣阴险,为泄私愤,竟然杀害韩通将军的满门,连累了父皇的清誉。郭大人,行刺父皇的是韩将军的哪位爱女?” 郭文斌道:“是韩云枫。韩云岚仍不知所踪。韩云枫被楚门中的楚三娘收养,一直潜伏在京城之中,伺机行刺皇上。韩通将军的遭遇虽然令人同情,但韩云枫行刺皇上,仍是大逆不道,所以卑职只能协助赵大人,把楚门铲除。”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赵德昭,若有深意地说道:“若是被韩云枫逃了,只怕仍会行刺皇上。” 赵德昭好像并没看出郭文斌眼中的深意,说道:“韩云枫行刺父皇,这么大的案子,开封府为何没有通告她的姓名?” 郭文斌道:“殿下想必也知道,韩通将军的妻子,乃是柴氏家族,柴氏家族之中,现在仍有不少人在我朝为官,便是令叔赵大人的正妻,也是柴氏家族的人。赵大人已经查明,韩云枫行刺皇上一案,柴氏家族并没参与其中,为了顾及柴氏家族的颜面,也为了避免妻子为外甥女求情,所以赵大人没宣扬韩云枫这个姓名,只在暗中追查抓捕。” 赵德昭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韩云枫是婶母的外甥女儿,怪不得叔父没有通告。不过,叔父杀了三百多楚门中人,下手也狠了些,其中不乏冤枉无辜之人。” 郭文斌垂首道:“赵大人行事,卑职不敢妄议。不过,卑职认为,只要有关皇上安危,便是牵涉一些无辜,也是情有可原。” 赵德昭叹道:“话虽如此,可是京城之中,又添了不少冤魂。郭大人,你回去禀报我父皇,就说我的病情已经好转,请父皇不必再过来探病了。” 郭文斌道:“卑职定把殿下之言,如实禀报圣上,请圣上定夺是否前来探望殿下的病情。” 赵德昭道:“我有些累了。孟亮,你替我送郭大人出去。” 赵德昭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孟亮。 孟亮会意,说道:“是,殿下。郭大人,请吧。” 郭文斌向赵德昭行礼之后,便跟着孟亮向客厅走去,再次从云枫藏身的书架面前经过,又用力嗅了一嗅,眉头皱了皱,眼睛向书架后面望了一眼。云枫早已经隐藏好身形,郭文斌并没看到云枫,但以他灵敏的感觉,隐隐感觉到书柜后面有人隐藏。他若是走过去掀开书柜,虽说能揭露柜后之人,但那样一来,赵德昭的面子却下不来了,他便要得罪赵德昭。 若是柜后之人,只是藏了赵府中一个普通的丫环,他最多得罪赵德昭,后果还不算太严重,但若真是他猜想之人,那赵德昭就有窝藏刺客之嫌,那赵匡胤得知之后,必然龙颜大怒,父子之间的关系迸裂,父子若是反目,赵匡胤杀了赵德昭都有可能,这种严重的后果,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所能左右的。更何况,他对赵德昭的印像极好,认为赵德昭英明仁厚,若是继承皇位,对大宋有利。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不相信赵德昭会窝藏刺杀赵匡胤的刺客。 所以,这小小的一张书架,若是掀开,后果不是他一个侍卫能承担起的。 郭文斌心念转动,这些所有的判断和后果在他心中闪过,也只不过是一瞬间之事,他的脚步并没停留,便和孟亮走了出去。 云枫藏身在书架之后,心中疑惑不安,她能肯定赵德昭已经猜到她就是韩云枫,却不明白赵德昭为什么没有揭穿她,难道说赵德昭已经被毒药折腾的糊涂了?可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分明思维十分清晰。 就在云枫疑惑之时,只听赵德昭又吩咐室内的两个丫环和两个小厮,说道:“你们都出去吧,告诉别边的人,没有我的命令,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那两个丫环和小厮更是疑惑,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但她们不敢多问,恭敬的退了出去。 此时,内室之中,只有病榻上的赵德昭,和隐藏在书架后面的云枫了。房间中静悄悄地,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 就在云枫心中疑惑不安之时,只听赵德昭缓缓说道:“韩姑娘,请你出来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替代皇帝 云枫听到“韩姑娘”三字,知道赵德昭果然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也猜到她躲藏在内室之中。 云枫长长吸了口气,从书柜后面走出来,向赵德昭的床榻前走去。 赵德昭躺坐在床上,在背后垫了枕头。他的脸色虽然还是灰暗憔悴,但眼睛却很是有神,只不过眼神之中,隐藏着深深的忧郁和沉痛。 云枫望着赵德昭,赵德昭也望着云枫,两人都心情复杂之极,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赵德昭忽然笑了笑,说道:“韩姑娘,你还记得吗,咱们多年以前就见过面。” 云枫冷冷说道:“我不记得了。” 赵德昭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柴世宗还在世,令尊与我父亲同在周朝为官,有一次过元宵节,柴世宗开恩,朝中几位重臣可以携带妻子儿女,到宫中赏灯。那次,我父亲带了我进宫,令尊带了你们姐妹二人。” 云枫隐隐记起了此事,说道:“好像有这么回事。” 赵德昭道:“令堂与小符皇后是姐妹,你可以随意入宫,但我却很少进宫,所以对那次进宫赏灯,记忆深刻。当时,我只有六七岁,你们姐妹四五岁,一般的冰雪可爱,我还记得,柴世宗有一对儿子,也是孪生兄弟,你们四人,成为全场的焦点,人人都向令尊赞扬他的一对好女儿,向柴世宗夸奖他的一对好儿子,还说以后你们四人可以结为夫妻,成为一段佳话。” 云枫依稀想起往事,心中升起了几份柔情,但随即又狠下心肠,冷笑道:“可惜这样的良辰美景,对我们四人来说,再也没有了,你们父子却可以随意进入皇宫,成为皇宫的主人。” 赵德昭仿佛没听出云枫语气中的恨意,仍然带着悠远的回忆之情,缓缓说道:“韩姑娘,当时,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大臣的孩子,你们却是全场的焦点,你当然不记得我了,我却记得你,只不过时间久了,我只记得你小时侯的样子,却没想到你长大之后是什么样子。那天,你昏迷在我的家门外,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侯,就感到有些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正是因为这份熟悉的感觉,我才去请薛神医生来为你医治,用最大的努力把你治好。丫环们还嘲笑,说我喜欢你,我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对你这么尽心,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为了那份熟悉的感觉。” 云枫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仍然冷硬如初,说道:“你既然如此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命人杀了我?” 赵德昭惨然一笑:“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与你为敌。” 云枫冷冷说道:“可我们的确是仇人!你父亲的部下,杀了我全家满门,以及楚门三百多兄弟,这不是仇恨吗?” 赵德昭沉默了一下,说道:“令尊的确是在陈桥兵变那晚遇害,可那并不是父皇的本意。父皇本想兵不刃血,和平改朝换代,只是王彦升擅自做主,违背了父皇的本意。当然,不管怎么说,令尊之死,父皇的确难免责任,但改朝换代之际,有些流血牺牲在所难免。” 云枫冷笑道:“好一个改朝换代,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你们父子抢了大周的江山,还敢大言不惭!为什么不是你父亲牺牲流血?” 赵德昭道:“父皇的确是抢了大周的江山,事已至此,我不便评说。可你不能杀害他!” 云枫冷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杀害他?” 赵德昭缓缓说道:“为了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韩姑娘,请你公平而论,自从我父皇做了皇帝之后,我国百姓的生活,比起以前如何?” 云枫沉默了一下,说道:“比起以前,是好了一些。” 赵德昭道:“何止好了一些!现在大宋国境,百姓人人安居乐业,生活大幅度提升,别说比起周朝之时,好了很多,但是盛唐之时,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我父皇雄才大略,自登基以来,一方面安抚境内百姓,一边收复国土,恢复中华全盛之时的国境,统一华夏。你若是伤害了我父皇,便要使我宋国陷入混乱,被大辽和汉国所吞并,那时百姓流失离所,苦不堪言。韩姑娘,上次辽国侵略我中原,在汴梁城中烧杀抢掠,不过三五十年时间,惨状历历在目,韩姑娘,你难道忍心让中原百姓,再受辽国铁骑践踏之苦吗?” 云枫知道赵德昭所言极有道理,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管不了国家大事,我只知道,有仇报仇!” 赵德昭摇摇头,说道:“韩姑娘,我们行事为人,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我相信姑娘虽然说的冷酷,但内心之中,其实仍然心系天下百姓。” 云枫冷笑道:“你高看我了,我并不是什么心系天下百姓的英雄,我只是有仇必报的小女子。你刚才说,你父亲若是死了,宋国将会大乱,百姓将会受苦,我倒认为未必。” 赵德昭道:“为什么未必?” 云枫望着赵德昭,道:“抛去个人仇恨,不可否认你父亲的确是一代明君,雄才大略,宋国得他为帝,的确是宋国之福,百姓之福。但他死了之后,你做为继承人登上皇位,以你的英明和仁厚,比起你父亲来,应该更有作为,有你主持大局,国家未必会乱。” 赵德昭道:“我何德何能,哪里能跟父皇相提并论。现在的朝中大臣,封疆大吏,皆是父皇的老部下,只有父皇这样的明君,才能震慑住他们,他们岂会服我一个黄口小儿?我父皇为什么会抢取柴家的大周,还不是因为周帝幼小无能。前车之签,若是我父皇去世,便算是我能登上帝位,你认为,我能坐多久?还不是要被不知哪位手拥重兵的将军把这江山抢了去!百姓之福,是我父皇做了皇帝,朝代是平安过度,百姓并没受战乱之苦,可谁能保证,下一次抢皇帝位子的人,也像我父皇一样雄才大略?到时侯,国家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将会再次陷入几十年前的混乱局面。所以说,我不可能替代父皇。” 第一百九十章:恩仇两清 云枫沉默一会,说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我刚才也说了,我只是一个有仇必报的小女子,不是什么大英雄,所以,我非要刺杀你父亲不可!” 赵德昭摇摇头,说道:“韩姑娘,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刺杀我父皇了。刚才进来的若不是郭文斌,而是我父皇,你也许还有些机会,但郭文斌十分聪明,他虽然在我面前没有明言,但已经起了疑心,他会劝我父皇不要再探我的病。便是郭文斌劝不动我父皇,我父皇非要过来,郭文斌也会加强侍卫,你没有得手的机会。” 云枫知道赵德昭所言属实,郭文斌再来之时,肯定会加强侍卫,她再想出其不意的行刺是不可能了,此次失去机会,以后再也难道接近赵匡胤。 云枫冷笑道:“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不成,还有下下次,只要我活着,总有机会的!” 赵德昭叹道:“韩姑娘,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云枫道:“我父母的性命,我养母的性命,还有楚门三百余人的性命,岂可不报?” 赵德昭沉默了一下,说道:“姑娘,你若是执意报仇,便杀了我吧!” 云枫一怔:“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仇人是你父亲赵匡胤,又不是你,我不会杀你的。” 赵德昭道:“我刚才对你说过了,我父皇不能出事,不然将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有句话说的好,父债子还,你杀了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向我父皇复仇。” 云枫盯着赵德昭:“你真的想死?” 赵德昭苦笑道:“我怎么想死,只不过姑娘若是执意报仇,便由我替父还债吧。” 云枫道:“你不后悔?你现在开口唤人,还来得及。” 赵德昭道:“我之所以把人支开,就是给你杀我报仇的机会,我怎么会唤人进来呢?韩姑娘,你杀了我之后,不要声张,悄悄离开便是。”望着云枫,眼中温柔无限,说道:“希望姑娘杀了我之后,能放下心中的仇恨,不要一直活在复仇的痛苦之中。你动手吧!” 赵德昭说完之后,便闭上眼睛,静等着云枫动手。他脸色平静之极,好像睡着一般。 云枫走到赵德昭的面前,伸手掏出短刀,放在赵德昭的胸前,她望着赵德昭瘦削清俊的脸孔,心潮起伏。 赵德昭对她有救命之恩,爱慕之情,她岂忍心下手杀死赵德昭,而且赵德昭明明有机会可以唤人杀死她,但为了消弥她心中的恨意,宁愿把人支开,给她留出杀他报仇的机会,无论是情还是义,都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她更不该杀他。 可是,要刺杀赵匡胤千难万难,杀不了赵匡胤,如何为父母和楚门报仇,杀了赵匡胤的儿子,也算是出一口恶气,可赵德昭对她有情有义,她若是下手杀他,自己又成什么人了?若不杀他,他已经对她兑现了承诺,甘愿赴死,她不下手,便也不能再向赵匡胤复仇了。 她执着短刀,手腕微微颤抖着,心情复杂纠结之极。 赵德昭闭目等死,心头一片平静,只等着云枫动手,但过了许久,云枫仍然没有动手,他不由睁开眼睛,却发现房中空空如也,云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赵德昭苦笑一声,知道自己捡回来一条命,连忙呼唤丫环进来,要丫环把风铃叫来。 风铃很快赶到,赵德昭令风铃赶紧去云枫的小院子看看情况。 不久之后,风铃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 风铃禀报道:“公子,勿忘姑娘并不在房间中,奇怪,她去了哪里?” 赵德昭心中若有所失:“她已经走了。” 风铃惊诧地说道:“啊,怎么走了?她也真是,走之前也不对我说声,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公子,她向你辞行了吗?” 赵德昭苦笑道:“也算是辞行了吧。你拿的什么?” 风铃连忙把纸递给赵德昭,说道:“这是勿忘姑娘留下来的,就放在桌上,好像是一些药材的名称,小婢看不懂,公子请看。” 赵德昭拿过来看了一遍,纸上写着几味药材以及煎熬方法,他知道这是云枫留给他的解药,心中又是喜欢又是忧伤,说道:“你按这药方去药铺抓药,再按上面所写的煎熬方法给我服用,用不了多久,我就病就能好了。快去吧。” 风铃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快步而去。 赵德昭望着窗外,窗外阳光灿烂,他的心情却很是复杂沉重,一时为他与云枫是仇人而感到悲哀,一时又为云枫为他留下解药而欣慰。云枫不但没有杀他,反而给他留下解药,说明云枫对他已经放下仇恨,也不会再伺机向父皇报仇,但这一分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期,他再也闻不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再也看不到她那清雅悠远的相貌与身影。 与此同时,云枫一身轻装,已经出了汴梁城。 她手提一个简单的包袱,出了汴梁城南门,回首望着城门,心中感慨万千。 她在这座城中生活了十四年,虽然偶尔出城,但从未远行,现在她就要离开这所座城,也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这座城中,生活着她的亲人,也生活着她的仇人,但她的亲人多数已经死去,她在这座城中已经没有牵挂,但她的仇人还没死光,她要去报仇。 不管是为了天下百姓,还是为了赵德昭的那份情义,她可以饶过赵匡胤父子,但她不能饶过手刃父母的仇人王彦升。王彦升杀死她母亲的那一幕,她永远也忘不掉。这些年来,她一直认为赵匡胤是罪魁祸首,指使王彦升杀害她的父母全家,现在她才知道,那并不是赵匡胤授意,而是王彦升的私人行为。杀了赵匡胤,也许会引发天下大乱,百姓受苦,但杀了王彦升,只会人人称快,为民除害。 这些年来,她虽然没去刺杀王彦升,但一直掌握着王彦升的行踪,知道王彦升现在唐州任团练使,她的目的地便是赶向唐州,刺杀王彦升报仇! 云枫再次回眸,深深望了一眼京城,便毅然转过头去,再不回头,大步向前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山中野马 熙谨在牛头集军营任担都头,把军营搞得有声有色。由于附近百姓仰慕熙谨之名,前来投奔参军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牛头集军营虽只有一个都的编制,但人数已经接近两个都的兵力。郭进对熙谨十分器重,所调拨给牛头集兵营的物资和兵器,也远远超过别的兵营。 熙谨虽然是易州最年轻的都头,但他不骄不躁,待人宽厚有礼,不但得到营中将士的拥戴,也深受附近百姓的爱戴,兵营的名声之好,比起纪通在世时,更为卓著。 胡队头伤好之后,回到牛头集兵营,由于胡队头的资历比熙谨更高,虽然贡献不如熙谨,但熙谨待之甚厚,特别向郭进请示,封胡队头为副都头。胡队头也坦然接受,成为胡副都头,尽心尽力帮着熙谨管理事务,省却了熙谨很多时间,可以专心操练士兵,同时提升自己的能力。 朱大同和侯小仙担负左右营旗,地位仅次于熙谨和胡副都头,朱大仙负责兵营中的帐房主薄,侯小仙则负责联络通信,二人各司其职,发挥自己的特长,做得甚好。 熙谨本想提携奔流儿和沈玫为大队头,但二人都不愿为官,宁愿做个散职。熙谨知二人性格也不适合做官,但请二人为教头,奔流儿训练骑兵营,沈玫训练弓箭手,都是二人最擅长的。 牛头集兵营在熙谨的主持下,在几位得力助手的帮助下,蒸蒸日上,成为易州最有活力最有战斗力的兵营。 这一日,熙谨如往常一般,在操场训练士兵。熙谨和普通士兵一起操练,练得满身大汗,熙谨吩咐士兵休息一阵再练。 众人正在草地上休息闲聊,忽然,侯小仙骑着一匹马,从远处奔驰而来。 熙谨知道侯小仙今日负责带队巡逻,看到侯小仙奔行甚速,以为有什么重大之事,连忙迎了上去。 侯小仙还没奔到近前,便远远大喊道:“都头,快跟我走,有好事儿!” 熙谨听到“有好事儿”这句话,才放下心来,笑道:“什么好事儿?” 侯小仙笑道:“你快骑马跟我走,路上跟你说。” 熙谨转身回去,吩咐众人继续操练,他牵了一匹战马,纵身而上,跟着侯小仙奔行过去。 侯小仙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对熙谨笑道:“今天我带着兄弟们正在山路上巡逻,发现了一匹小野马,我看那小野马十分神骏,便想牵回来给都头做为坐骑,谁知那小野马十分烈性,还很是狡猾,我骑上去的时侯,这小野马并不挣扎,但我刚一上去,它便发起威来,把我摔了个大马趴,差点摔掉两颗门牙。” 熙谨笑道:“能把你老侯摔个够呛,看来那小野马的确厉害。” 侯小仙道:“别说是我,我带去的那帮兄弟,轮番上阵,全都吃了苦头,谁也降不服那小野马,我就想着,也许只有你亲自过去,才能把那家伙降服。” 熙谨笑道:“你们都降不服它,它不会跑了吗?” 侯小仙恨恨说道:“这家伙可气人了,把我们一个个摔下来,它却并不逃走,反而得意洋洋,向我们示威。我咽不下这口气,本想命令兄弟们把它射死,可又实在舍不得。都头,你看了就知道了,小家伙真是又可恨又可爱。” 熙谨也被引起了好奇心,跟着侯小仙奔驰,不多久,便到了一处山林之中。 熙谨奔到近前,便看到二三十个士兵东倒西歪躺坐在草地上,每个人都盔甲散乱,有的鼻青脸肿,有的口鼻流血,看来都吃了苦头,大声咒骂着。 但熙谨只看到旁边有几匹军营的战马正在吃草,却并没看到什么小野马。 侯小仙也有些吃惊,催马来到近前,问一个士兵道:“小汤,小野马逃了吗?” 那士兵恼怒地说道:“没逃,正撒欢呢。都头,您来的正好,快帮我们出这口恶气,咱们二三十个兄弟,没有不吃苦头的,都被它摔得够呛。” 另一个士兵恨恨说道:“都头,您是没看到,那小家伙可气人了,它把咱们一个个摔得头昏脑涨,它却又不逃走,就在那里等着下一个兄弟骑上去,然后又摔下去。” 熙谨笑道:“就算我想帮你们出气,可看不到它,也没办法降服它。” 另一士兵说道:“它撒个欢,很快就会回来。它已经跑了好几次了,都是一会儿又回来了,就像跟我们较上劲了一样。” 熙谨刚要说话,这时,就听到山林深处传来一声马嘶,声音十分洪亮有力,随即便听到马蹄声响,马蹄声却并不沉重,而且蹄声密集,显然此马奔行甚速,却又轻灵敏捷。 士兵纷纷喊道:“又来了,又来了……” 熙谨转头望去,只见山林之中,一匹小黑马迅速而来。山林中树木茂盛,小黑马却灵活异常,跳跃闪动之间,不曾撞到一棵树木,蹄声虽然快速,落地却没有多大震动,显得又是灵活又是敏捷,宛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穿行在山林之中。 熙谨看到小黑马的奔行之姿,不由喝了一声彩。 小黑马奔到众人近前,在五丈之外的距离,忽然停下来,虽然在快速奔行之时,它却要停便停,当真是动如闪电,静如处子。小黑马停下之后,在众人面前仰起头来,用蹄子踢打着草地,挑衅般地嘶叫两声,在向众人发出挑战。 熙谨仔细观看小黑马,但见这匹小黑马年龄尚幼,应该不过一年的马龄,身高体长都及不上成年骏马,但此马的骨架匀称,已具有神驹之姿,肌肉发达,线条流畅,显得十分神骏。 熙谨越看越喜,暗道怪不得侯小仙和众士兵虽然对此马痛恨的牙痒痒,却舍不得射死它,任谁也不忍对这种小骏马下手伤害。 众士兵喊道:“这家伙在向我们挑战呢,都头,快降服它,帮我们兄弟们出出气。” 侯小仙转头对熙谨笑道:“都头,现在就看你了啦。你可要小心了,要是在兄弟们面前被摔下来,可有损你都头的威风。” 熙谨一笑,脱去外边的盔甲,只穿着内里的轻服,便向小黑马走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下马威 熙谨十分谨慎,一步步向小黑马走去,唯恐把小黑马吓跑,但小黑马瞪视着熙谨,并不逃跑,目光中好像很是不屑,在等着熙谨走过来。 熙谨走到小黑马面前,缓缓伸出手去抚摸小黑马的额头,以示良好。小黑马却轻嘶一声,不接受熙谨的示好,一扭马头,把身子横在熙谨面前,好似在等着熙谨骑上去。 熙谨并不着急骑上马背,他用手掌轻轻抚摸着小黑马的马背,然后抚摸着小黑马长长的综毛,小黑马好像很温顺,并不闪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熙谨抚摸了一会小黑马,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轻轻跳上了马背。他吸取了众士兵的教训,知道小黑马又狡猾又顽劣,之所以还没反抗,只是想等他上了马背之后,才忽然暴起发难,把他摔下马来,给他个下马威,所以他跳上马背之后,双手用力握住马综,却又不扯痛它,防止它忽然跳跃,同时双脚用力,夹住马腹。 小黑马一直很安静,直等熙谨跳下马背之后,才忽然长嘶一声,前蹄高扬,人立而起,想把背上的熙谨摔下来。但熙谨早有防备,他一感觉胯下马的肌肉一动,便知小黑马要发威,立即双手紧紧揪住马综,双腿夹紧马腹,马身人立而起,却并没有把他摔下去,仍仍紧紧的贴在马背上。 众士兵齐声为都头喝彩鼓掌。 小黑马很感惊讶,因为大多数士兵都被它忽然人立而起的时侯,被摔了下去,想不到这个人却很是聪明,竟然没把他摔下去。但小黑马并不着急,前蹄落地之后,忽然发力向前奔跑起来。 熙谨在马背上俯下身子,双手紧紧揪住马综,双脚紧紧夹住马腹,任小黑马狂奔,他自巍然不动。 小黑马并不跑远,只在众士兵面前奔跑,众士兵齐声喝彩,为都头加油。 熙谨知道小黑马不会轻易屈服,肯定还有后招,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小黑马奔行了一会,忽然前蹄一曲,跪在地上,后蹄高高扬起,臀部一甩,想把背上的熙谨甩下去。熙谨虽然早有防备,但也想不到小黑马忽然用这一招,大惊之下,屁股已经离开马背,身子被甩了出去。 众士兵大声惊呼,以为都头也要被摔个头昏脑涨了。 熙谨虽然被甩下马背,但他的双手仍然紧紧揪住马综,他的脚尖刚一落地,随即双手用力一扯,脚尖用力,又跳上了马背。 熙谨这些动作又快速又灵敏,众士兵只看到他被甩下马,随即又上了马背,不由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再次喝彩叫好。 小黑马两次都没把熙谨甩下来,有些着急,也激发了它的野性,一边狂奔,一边跳跃不止,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来。但熙谨早有防备,只是双手揪住马综,双腿夹住马腹,上身前俯紧贴在马背上,任小黑马无论如何跳跃,都无法把他甩下去。 众士兵大声欢呼,以为都头终于能降服小黑马了。 小黑马折腾了一柱香时间,自己累得大汗淋漓,却仍然没有摆脱背上之人,大为暴怒,忽然长嘶一声,向山林中冲了进去,很快就离开了众士兵的视线。 众士兵大惊,担心都头出事,连忙在后追赶。但小黑马十分快速,众士兵追之不及,很快就失去了都头和小黑马的影踪。 熙谨骑在小黑马背上,只感到如腾云驾雾一般,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声,眼前的景物快速向后移动。他虽然感到惊凛,更加紧紧揪住马综,唯恐被摔了下去。 小黑马奋力狂奔,一人一马穿出山林,奔过小溪,奔过山坡,也不知奔行了多久,更不知奔行到哪里,小黑马累得大汗淋漓,马背上的熙谨也是大汗淋漓,又是紧张又是疲惫。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棵歪脖子树,那树身歪曲十分严重,并不是向上挺拔,而是横着长,远远看去,好像是一道拱门一般,树身主干距离地面,只不过五尺距离。 那小黑马看到歪树,便向歪树奔行过去。马背上的熙谨也看到了那棵歪树,不由大为吃惊,猜到了小黑马的意图,却一时之间想不到破解。 小黑马奔行向歪树,来到近前,忽然加快速度,便从树身下面穿过去,就在它的身子穿过树身下面的时侯,又忽然跳起。由于树身距离地面只有五尺不到的距离,而且小黑马故意跳起,这样一来,马背上的熙谨若再不下马,脑袋便要撞到树身。 熙谨无奈,只好双手放开马综,抱住树身,悬挂起来,离开了胯下的小黑马。 小黑马一得自由,立即蹿行出去,奔行好远之后,又回过身来,望着熙谨,示威般嘶叫起来。 熙谨从树身上跳下来,落到地上,望着得意洋洋的小黑马,只能苦笑。他现在距离小黑马至少十丈的距离,再想追上小黑马是不可能了,而且小黑马也吃了他的不少苦头,应该不会再让他骑上去了。 果然小黑马对熙谨也甚是忌惮,害怕熙谨再骑上它的马背,对熙谨嘶叫两声之后,便扬蹄而去,很快消失不见了。 熙谨无奈,闪目四望,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自己的那些部下早被甩得不见了,不知在何处寻他。 熙谨没有降服小黑马,感到十分可惜,他阅马无数,兵营中也有不少健马,但没有一匹马能比得上这匹小黑马,便是奔流儿爱若性命的那匹健马,也要比这小黑马逊色几分。 熙谨被小黑马颠覆了半天,身上又酸又痛,骨头像要散架一般,又出了很多汗,嘴巴又干又苦。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身上愈发疼痛起来,嗓子也像着火一般干渴,他便起身站在高处,分辨一下方向,远远看到一条小溪穿林而过,便向小溪走去。 来到小溪边,熙谨先喝了些水,才不感到干渴,又洗了洗脸上的尘土,疲惫的精神稍微精神了一些。 熙谨沿着小溪向前走,走了一程,进入另一片树林,他在树林中行走着。 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那马嘶虽然低微,他却听得清楚,正是那匹小黑马的嘶声。 第一百九十三章:降服烈马 熙谨听到小黑马的嘶声,心中又惊又喜,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蹑手蹑脚,向马嘶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一会儿,熙谨便看到不远处,小黑马正站在溪水中饮水。 熙谨心中高兴,脚下不由沉重了一些,踩断了一根枯枝。那小黑马十分机警,听闻到异响,连忙从水中抬起头来,向这边望过来。 熙谨一惊,连忙俯低身子,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 小黑马没看到熙谨的身影,又戒备的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又继续喝水。 熙谨不敢再向小黑马靠近,他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着周围的形势,心中便有了主意。他藏身的这棵大树骨干粗大,他悄悄向大树上攀登上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熙谨爬上大树,向下望去,见那小黑马距离自己仍有五丈远的距离,这个距离是无法跳跃过去的,只能再向大树的横叉上攀爬,也许还有希望跳到小黑马的背上。 熙谨看到有一根横枝,比较粗大一些,勉强可以支撑他的重量,便沿着横枝爬过去。他十分小心,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唯恐惊跑了小黑马,所以进展速度缓慢,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爬到了横枝的尽头,尽头处越来越细,无法承受熙谨的重量,再向前爬,横枝就要被他压断了。此时,他距离树下的小黑马,斜角有三丈的距离,高度也有三丈的距离。 熙谨估算距离,这样的距离对他来说,很有难度,他虽然体力和武力都超过普通人,但并不是飞檐走壁的高手,这样的距离跳下去,就算是落到水中,也会摔得头昏脑涨,甚至摔断骨头,若是落到马背上,只怕自己的胯部就要毁了,断子绝孙都有可能。 熙谨蹲在横枝上,判断形势,不由有些犹豫,他心中极爱小黑马,但要拿自己的身体做为赌注,还是有些犹豫,但若是现在不跳下去,只怕小黑马就要走了,那就再也没有机会捉到它了。 就在熙谨犹豫不决的时侯,小黑马已经喝足了水,恢复了体力,仰起脖子,欢快的嘶鸣了两声,脚步一动,就要离开。 熙谨又惊又喜,若是小黑马行走的方向,是向他身体下面而来,那他的把握就大了一些,但随即他的心头一沉,原来那小黑马走的方向,却是另一个方向,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若是再走两步,他就算跳下去,也无法跳到小黑马旁边了。 熙谨大急,顾不上多想,双脚用力在横枝上一蹬,身子忽然飞起,向小黑马的方向跳下去。 那小黑马正在水中行走,忽然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熙谨从天而降,大惊之下,就要逃跑,但它身在水中,一时之间,也跑不快。 就在这时,熙谨已经从空中跳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熙谨的身子落在小黑马旁边的水中,距离只不过三步之远。 熙谨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奋力向小黑马扑了过去,那小黑马向旁边一闪,熙谨这一扑没能抱到小黑马的脖子,却双手抓住了双络小黑马的综毛。小黑马奋力奔跑,熙谨双手紧紧抓住小黑马的综毛不放手,他的身子被小黑马带动着,翻滚着,不时悬空而起。 熙谨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小黑马如何折腾,他就是不放手。小黑马跑出小溪,漫无目的地狂奔。熙谨双手紧紧抓着小黑马的综毛,身子不时悬空而起,双脚只能偶尔点一下地面,随即又被带得身子悬空翻滚,不久之后,他便感到双脚的脚板疼痛难忍,想必是脚下的鞋底已经被磨破了,他想跃到小黑马的背上,却没有机会,所以这一次比刚才那一次更为辛苦艰难,可谓是苦不堪言。 一人一马较上了劲,小黑马想借着狂奔的速度,把熙谨摔下去,熙谨却横下了心,无论如何不放手。 一人一马狂奔了大约半个时辰,小黑马累得大汗淋漓,熙谨更是难熬,他的脚板已经疼得麻木了,双手也累得又酸又麻,身上的骨头就像要散架了一般,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松开抓着综毛的双手了,任小黑马逃跑而去,可他的性格坚忍不拔,全凭着一口气,硬生生地支持了半个时辰。 小黑马狂奔之下,仍然无法摆脱熙谨,越发暴燥起来,这时,它看到前面有一棵树,又想故技重施,借用树林把熙谨撞下去,它攒足力气,紧贴着树干,就狂奔过去。 熙谨已经累得头昏眼花,朦胧中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一棵大树,他眼看他若是再不放手,就要撞在树上,那时侯,不由得他不放开双手了。 熙谨大惊之下,头脑迅速清醒过来,也迅速有了判断。他忽然吸一口气,双手紧抓着综毛,身子忽然向前一晃,就在快要撞上大树之时,他的双脚已经先蹬在树身上,借着这一蹬之力,他的身子向后一弹,已经跳到了马背上,马身与大树擦身而过,却没有把他撞开。 熙谨一上马背,他立时双脚用力,夹紧了马腹,再也不肯放松半分。 小黑马本想把熙谨撞下去,却没想到反而被熙谨趁机跳到它的背上,越发暴怒,又是一阵狂奔。但此时熙谨已经上了马背,不用自己翻滚折腾,只需要双手紧抓马综,双脚夹紧马腹,小黑马便甩不下来他,比起刚才可是轻松多了。 小黑马又是一阵狂奔,熙谨却在马背上渐渐掌握了小黑马的节奏和脾气,随着小黑马的力度掌握着自己的坐姿和呼吸,渐渐不觉得那么辛苦,开始感到了其中的乐趣,任小黑马无论如何狂奔发威,他都能控制自如了。 小黑马终于累得再也没有力气奔跑,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下脚步不走了,只是呼呼喘着粗气。 熙谨拍了拍马脑袋,笑道:“小家伙,你还跑不跑?” 小黑马好似听懂了熙谨的话,摇了摇脑袋,嘶叫了两声。 熙谨道:“你服不服?” 小黑马嘶鸣了两声,声音中再也听不出暴怒之意,温顺了很多。 熙谨这才跳下马来,笑道:“那好,你乖乖的,咱们不跑了,休息一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骏马小雄 熙谨跳下马来,松开综毛,他看到小黑马满身大汗淋漓,心中疼惜,脱下外衣,为小黑马擦着身上的汗水,带着责备疼爱的口吻说道:“看把你累得,我给你擦擦汗。” 小黑马此时并不逃走,站在那里,任熙谨为它擦汗,它还亲昵地把脑袋向熙谨的身上蹭动,显得很是亲近。 熙谨知道,这小黑马已经对自己心服了。 为小黑马擦过汗水之后,熙谨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由笑了,原来他们又回到了原点,这里正是他从树上跳下去抓住小黑马的地方。 熙谨拍了拍小黑马的脑袋,笑道:“咱们都跑了一身臭汗,去洗个澡吧。” 小黑马对熙谨打了个喷鼻,意似同意。 熙谨也不怕小黑马逃跑,便向小溪中走去。他已经征服了小黑马,若是小黑马再逃,他也就任他逃了,但他略懂马性,知道一旦马认准了主人,便不会再离开。 果然,小黑马乖乖地跟随在熙谨身后。 熙谨走到溪边,看看四下无人,身处荒野之下,也不在顾虑,脱下全身的衣服,跳进小溪之中洗澡。他累了一身大汗,自己闻着都不舒服,此时正在水边,当然要洗一洗。虽然时值严冬,天气寒冷,溪水冰凉,但他身体强健,并不在意。 熙谨洗澡的时侯,小黑马也跳进溪水中,与熙谨嬉戏玩闹。小黑马虽然神骏,但也是小马,玩心仍足。熙谨这几个月来,都是身处兵营之中,一直紧绷着神经,难得放松一次,忽然得到一匹好马,心情大悦,放松之下,与小黑马在水中相戏,玩得不亦乐乎。 熙谨和小黑马在水中嬉戏了一会,看看日头渐渐日沉,担心部下寻他不得着急,但想起身回营。 熙谨上岸穿了衣服,小黑马也走到岸上,来到他身边。 熙谨拍拍小黑马的脑袋,说道:“小家伙,我要回去了,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小黑马好似听懂了熙谨的话,但并无表示,只是瞪着一双黑沉的眼睛,望着熙谨。 熙谨又说道:“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回兵营,我会好好待你的。若是你不愿意跟着我走,你便自己去吧。” 小黑马仍然没有表示,侧着脑袋,望着熙谨。 熙谨以为小黑马不愿意跟他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拍了拍小黑马的脑袋,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便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熙谨说完,转身便走,他走了几步,回头望去,见小黑马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一动,只是凝望着他。 他心中暗叹一声,也不勉强小黑马,便大踏步向前走去。 熙谨走了二三十步远,忽然听到身后马蹄轻响,他又惊又喜,回头一望,看到小黑马已经追了过来。他大喜过望,连忙迎了回去,一手托住马嘴,望着小黑马的眼睛,说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黑马低嘶一声,打了个喷鼻,闻了闻熙谨的手心,又把脑袋向他怀里蹭,甚是亲昵。 熙谨笑道:“那好,咱们一起回去。” 小黑马的马身一侧,前膝一曲,跪倒在熙谨面前,熙谨一怔,随即明白,小黑马是要请他上马。 他大喜,抚摸着马头说道:“刚才你已经跑得很辛苦啦,我就不骑啦,咱们一起走走吧。” 小黑马便又站起身子,与熙谨并身而行。 熙谨一边走一边对小黑马说道:“小家伙,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你放心,咱们兵营的兄弟,也会好好待你的。对了,以后不能总叫你小家伙,得给你取个名字,你说,叫你什么好呢?” 小黑马把脑袋向熙谨蹭了蹭,打了个喷鼻。 熙谨笑道:“看你长得黑不溜秋的,就叫你小黑怎么样?” 小黑马望了一眼熙谨,摇了摇脑袋,低嘶一声,好似不悦。 熙谨大笑道:“哈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你长得黑,还不许别人叫你小黑吗?” 小黑马傲骄地打了个喷鼻,当先向前行去,也不理会熙谨了。 熙谨紧追两步,又与小黑马保持平行,扭着脑袋笑道:“你这小家伙,脾气还不小,竟然生气了。那好吧,我再给你取个名字。”拍了白马背,笑道:“你这小家伙,虽然现在年龄尚小,体格未成,但长大之后,必然威武雄壮,就叫你小雄怎么样?小雄,好不好听?” 小黑马好似听懂了,停下脚步,扭过马头,在熙谨身上蹭了蹭,打了个喷鼻,好似同意了。 熙谨大喜:“看来你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你小雄了。小雄!” 小黑马仰起脖子,欢快的嘶叫了一声。熙谨又喊了一声小雄,小黑马又仰起脖子,欢快的嘶鸣一声。熙谨连喊三声,小黑马连嘶三次。 熙谨大喜,从此便唤小黑马为小雄。 一人一马,欢快地行走着,终于出了荒野,走上了一条山路。 走上山路之后,熙谨便认出了路线和方位,他经常带兵巡逻周边,所以知道这里距离兵营,还有二三十里的路程,看看夕阳西沉,眼看就在天黑了,若是步行回去,只怕太晚了。 熙谨拍了拍马背,用商量的口气对小雄说道:“小雄,你看现在天快黑了,咱们要快点回兵营,我骑上你,行不行?” 小雄好像听懂了,前蹄一曲,就在熙谨的面前跪了下去,等着熙谨跳上马背。 熙谨正在跳上马背,忽然看到后面的山路上,出现一个身影,好像是一个年轻妇人在行走。 熙谨一怔,停止了上马。他身为兵营都头,负责牛头集一带的安危,对老百姓也十分关照,看到此时天色将晚,山路上已经无人行走,而那年轻妇人独身一人,行走在荒野之中,只怕不安全,他可不能不管不顾。 熙谨停止上马,站在路边,准备等着那妇人走近之后,他询问情形,若是那妇人需要他的帮助,他便帮助她。 那妇人越走越近,熙谨这才看清,原来那妇人并不是一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只因那小孩子俯在妇人背上,所以熙谨第一眼看过去,才以为是一个人,现在走近了,便可以看出是一个年轻妇人,背着一个小孩子。 熙谨更加坚定了帮助妇人之意。 这时,那年轻妇人也看到了熙谨,加快了脚步走过来,边走边问道:“小兄弟,请问到牛头集兵营怎么走?” 第一百九十五章:上官遗孀 由于熙谨为了降服野马,脱去了外边的盔甲,只穿了普通军服,而且因为折腾了一番,衣服上满是尘土泥污,那妇人一眼没看出来熙谨穿的是军服,此时走得近了才看出来,她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还没等熙谨回答,又紧接着问道:“小兄弟,你也是当兵的吧?” 妇人走得近了,熙谨才看到这妇人年龄并不大,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相貌甚是端正清秀,只是容色憔悴,满脸尘霜之色,衣服上也满是尘土,但却甚整洁,虽在长途奔波之时,仍然显示出有一定的修养。妇人的胸前系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背上背着一个年约两三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在母亲背后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瞧视着熙谨。 熙谨有些奇怪,说道:“大嫂,我不但是当兵的,而且我就是牛头集兵营的,你要找牛头集兵营有什么事吗?” 妇人脸上露出欣慰高兴之色,说道:“啊,你就是牛头集兵营的呀,那太好了。” 妇人把背上的小女孩放下地来,她停在那里喘息着,对小女孩说道:“金花,快叫叔叔。” 小女孩十分乖巧,望着熙谨笑容可掬,甜甜喊了声:“叔叔!” 熙谨对小女孩报以一个和蔼的微笑,应了一声,又转头问那妇人道:“大嫂,你是要去兵营找人吗?” 妇人喘息了几口,体力恢复了一些,对熙谨笑了笑,脸色有些羞涩,向小女孩指了指,说道:“俺们是来找她爹的。” 小女孩道:“对,俺是找爹爹的,俺爹爹就是当兵的,还是个大官呢。” 熙谨更加好奇,说道:“大嫂,兵营中的兄弟,我都认识,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妇人道:“她爹叫纪通,应该是你们的都头吧?” 熙谨听到这句话,心头一沉,一阵巨大的悲痛袭来,脸色阴郁下来,声音有些颤抖,说道:“你,你们是纪都头的妻儿?” 妇人并没注意到熙谨的表情变化,还沉浸在即将见面的欢喜之中,笑着说:“是啊!我是纪通的妻子,她是我们的孩子。” 熙谨颤抖着说道:“你们,你们是来找纪都头的?” 纪妻这才发现熙谨的脸色不对,惊讶地说道:“是啊,怎么了?”有些惊惶地说:“是不是你们兵营,不许接待家眷?那没关系,我们可以不进兵营,就在外边见她爹一眼就行……” 熙谨又是悲痛,又是惊异,颤声问道:“大嫂,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纪妻道:“知道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颤声说道:“难道她爹……她爹出事了?” 熙谨悲痛地说道:“纪都头,他,他已经牺牲了……” 纪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子摇晃了一下,忽然昏倒过去。 熙谨连忙上前扶住纪妻,把纪妻缓缓放在地上,伸手掐她的人中。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俯在母亲身上大喊着娘亲。熙谨一边安慰小女孩,一边施救纪妻。 过了一会,纪妻才缓缓清醒过来,目光呆滞,怔怔地望着熙谨,好似痴呆了一般。 熙谨目中含泪,说道:“大嫂,纪都头已经不在了,还请您节哀,孩子还小,您可不能再出事了。” 纪妻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向小女孩,望着女儿稚嫩的脸孔和泪目,纪妻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脸色也平静了很多,慢慢坐起了身子。 熙谨连忙脱下外衣,把妇人扶起来,坐在他的外衣上。 小女孩好奇地问道:“叔叔,你说俺爹爹牺牲了,牺牲是什么?” 熙谨心头沉重,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望着纪妻。 纪妻凄然一笑,抚摸着女儿的小脑瓜,缓缓说道:“牺牲的意思,就是调离,也就是说,你爹爹已经不在牛头集兵营了,调到别的地方当官去了。” 小女孩说道:“那爹爹调去哪里了呢?咱们再去找他,总会找到爹爹的。” 纪妻凄然一笑,没再回答女儿。 熙谨又是悲痛,又是好奇,问纪妻道:“大嫂,纪都头牺牲已经好几个月了,您怎么还不知道,难道您没接到通知吗?” 纪妻摇摇头,说道:“没人通知我,要不然,我也不会找来了。” 熙谨皱眉道:“大嫂,我们军队有条例,凡是牺牲的将士,家眷都会得到一笔抚恤金,您没拿到吗?” 纪妻摇摇头,说道:“没有。以前的时侯,老纪在部队里,我们在老家,每个月还能领到一笔钱,那是老纪的军晌,我们就靠着那点军晌生活。三个月前,忽然没有军晌发放了,我们去问保长,保长说他也没领到。现在看起来,一定是那个保长知道老纪已经牺牲了,把他的抚恤金扣下了。反正老纪已经不在了,我们娘俩孤儿寡母的,又争不过他,也奈何他不得。那保长已经不止一次做过这种事了。” 熙谨又气又怒,咬牙切齿道:“那保长真是狗胆包天,前线战士阵亡的抚恤金都敢克扣,不把这些贪官污吏法办,岂不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大嫂,你放心,我一定禀明检巡大人,层层追查下去,不但要把那笔抚恤金让那保长吐出来,还要重重责罚那个狗保长!” 纪妻脸色凄苦,说道:“便是有了那笔抚恤金,老纪已经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又如何过活?我们家乡遭了旱灾,为了来找老纪,我已经把家田都变卖了,才凑了一点盘缠,那点盘缠早就花光了,我们娘俩是乞讨着找来的。现在连回家的盘弹都没有,便是再乞讨着回去,家都没有了,还怎么活下去?” 熙谨心头沉重,说道:“大嫂,您放心,纪都头是我的好长官、好大哥,他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我,我会把你们照顾的好好的。” 纪妻感激地笑了笑,说道:“小兄弟,谢谢你,可我们不能麻烦你,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熙谨说道:“不,不麻烦,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大嫂,就让我替纪大哥照顾你们吧!而且不光是我一个人,我们兵营的上百个兄弟,人人对纪大哥敬佩,他们都会跟我一起照顾你们的。” 纪妻有些犹豫,也有些心动,沉吟不决。 熙谨抚摸着小女孩子的脑袋,说道:“大嫂,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考虑,孩子还这么小,你忍心带着她流浪乞讨吗?跟着我去兵营,我们会给她一个稳定的家,会有上百名兄弟一起照顾你们。” 纪妻望着女儿稚嫩的脸,心肠软了,点点头,说道:“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安顿周详 熙谨听得纪妻答应了,连忙把小雄招过来,把小女孩抱上马背,又请纪妻也上了马背,他自己步行,在前引路。纪妻推辞不过,只得上了马背。 小女孩并不知道父亲已经离世,初次骑在马上,心情又愉快起来,一路上欢声笑语。熙谨与纪妻有意瞒着小女孩,也不再提及此事。 路上,纪妻告诉熙谨,女儿名叫金花,并说了一些家庭情况,以及一路行来的辛艰。 熙谨与纪通相处数月,虽然感情甚厚,但纪通毕竟是他的上官,再加上纪通很少谈及家庭,所以熙谨对纪通的家庭并不了解,听纪妻说了才知道。原来纪通的父母早已亡故,入赘在同村的一位姑娘家,便是纪妻。纪妻的母亲早亡,父亲是个落弟秀才,虽然家境并不宽裕,却也颇识诗书,所以夫妻二人感情甚厚。后来纪通入伍,纪妻在家照顾父亲,不过两年,她的父亲也故世了,这时纪妻已经怀孕,便一个人在家生活,抚养女儿长大。金花已经两岁了,只在一岁时见过父亲一次,又已经一年没见了,却再也见不到了。 纪妻凭着纪通微薄的军晌,再加上一些薄田,本来也能勉强生活,可是纪通死后,没有了军晌,又被村中的保长贪了抚恤金,再加上旱灾,无法在家乡生活,只得转变家田,前来寻找丈夫。纪妻并没出过远门,不谙世故,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头,终于赶到牛头集兵营,却没想到丈夫已经死了。 熙谨不敢想像纪妻的心情有多悲痛失落,只能暗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娘俩。 熙谨和纪妻金花三人回到兵营之时,天色已经大黑,有不少士兵正在外边寻找熙谨。 熙谨一边派人去召回外边寻找他的那些士兵,一边令人安排为纪妻和金花做饭,并向战友们说明了纪妻的身份。 现在兵营的士兵,多数是新来的,只有十多个人是纪通的老部下,他们人人受过纪通的恩德,所以听说是纪妻的遗孀孤儿,都赶来参见,恭敬有礼。那些新来的士兵虽然不认识纪通,但也听老兵说过纪通的人品,都很是佩服,再加上都头的吩咐,所以他们对纪妻也很是恭敬有礼。 纪妻虽然心伤丈夫死亡,但看到兵营中人人对她们娘俩亲近爱护,也心中感动,愿意留了下来。 熙谨在纪妻和金花用饭之时,他与胡副都头等人在另一营房中商议如何安顿纪妻母女二人。军营之中,不得留有女眷,他们虽有心照顾纪妻,却也不能把她们留在军营中。当下便商议,今晚先送到附近最近的村子里暂住一晚,明天再为纪妻买所院子和田地,以供她们生活。熙谨令侯小仙先去村里安排。 待纪妻和金花吃过饭后,侯小仙也赶回来了,说都已经安排好了。熙谨亲自带路,在侯小仙和几个士兵的拥护下,来到附近的村子。保长亲自前来迎接熙谨等人。 保长已经听侯小仙说明原委,他家中房屋甚多,便留下纪妻和金花住宿一晚。 纪妻和金花在保长的佣人带领下前去休息,临走之时,纪妻向熙谨点头致谢,熙谨微笑着点头回礼。 待纪妻走后,熙谨又问保长,村中可以房屋和田地卖?保长家中正有一处闲院,尚算整洁,又愿意拨给纪妻两亩田。当下商议一定,熙谨拿出自己数月来的军晌,和兄弟们一起凑起来的一笔银子,交给保长。保长本不想接,但熙谨为了使纪妻母女有一个自己的安身之地,没有后顾之忧,坚持要保长收下,保长只得收了。双方当晚便写了地契文书,从此那院子和两亩田地便是纪妻的了。 熙谨带人赶回兵营的时侯,已经是下半夜了,他十分疲惫,躺在床上,心中想着终于能为去世的纪都头做些事了,心中一片平静,沉沉睡了下去。 第二天熙谨醒来,全身又酸又痛,都是被小雄折腾的。他才想起来,昨晚只顾着照顾纪妻,竟然忘了关照小雄,也不知小雄还在不在兵营。他连忙穿衣起床,到了院子一看,小雄正悠闲的在院外吃草,一些士兵正围着小雄指点赞叹。 熙谨这才放心,远远招呼了一声,小雄便健步而来,来到近前与熙谨亲昵。 熙谨令人把一位经验丰富的马夫叫来,要马夫好好照顾小雄,并叮嘱且不可以普通战马的标准训练小雄,免得小雄发起脾气再跑了。那马夫有着多年的丰富训马经验,请都头放心,不用几天,小雄便会成为听话的好战马。 熙谨一边派人去村里请纪妻母女前来吃早餐,一边派侯小仙带几个人前去村子,打扫为纪妻买的新家,又吩咐人准备好纸线和香烛。 不久之后,纪妻和金花赶来兵营,熙谨陪同吃早饭。 饭后,纪妻把饭碗一放,低声说道:“兄弟,你大哥他的墓在哪里?” 熙谨说道:“就在后面的山坡上,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嫂动身。” 熙谨吩咐两个士兵,把金花领出去玩耍,他自己带了几个士兵,携了纸线香烛,带着纪妻向墓地走去。 纪妻脸色凄然,行走纪通的墓前,烧了香烛纸线,再也忍耐不住,抚着墓牌大哭。 熙谨等人心情沉重,都感凄然。 熙谨在纪通墓前发誓道:“请都头在天之灵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大嫂和小侄女。” 纪妻哭了许久,才在熙谨的劝慰下起身,离开墓地。 熙谨带着纪妻和金花,回到村子里,在侯小仙和保长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买的新院子里。但见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整洁干净,环境幽雅,而且里面都已经打扫干净,置办了生活用品,随时可以入住了。 熙谨心中也感到满意,转头问纪妻:“大嫂,你可满意?若是不满意,咱们再寻个大些的院子。” 纪妻点点头,说道:“丰常满意,多谢各位兄长和兄弟。” 侯小仙道:“大嫂不必谢我们,我们都是纪都头的兄弟,你是我们的大嫂,小金花就是我们自己的闺女,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我们。大嫂,你看看还缺少什么,我再去为您购买。” 金花打量着院子里,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她母亲:“娘,这是什么地方?” 纪妻抚摸着金花的脑袋,笑了笑,说道:“孩子,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山村哀哭 自此纪妻便在军营附近的村庄居住下来。熙谨和众将士时常到纪妻家中问侯和帮助做些事情,纪妻也时常携带金花来到军营,帮着士兵做饭和洗衣服。 熙谨亲自赶到巡检府,向郭进禀明了纪妻的遭遇,郭进大怒,派人前去查明保长克扣抚恤金的案件,不久之后,即把案件查明,把保长和相关人员法办,并追回了纪通的抚恤金,交给纪妻。同时郭进另拔了一笔款项安抚纪妻。纪妻得到两笔不小的款式,再加上军营将士的照顾,经济上并不困难。 熙谨一边操练士兵,一边亲自调训小雄。小雄在熙谨与训马官的训练下,很快成为最出色的战马,与熙谨的感情与日俱增。 眼看着春节将近,有些将士思乡心切,便要请假回家探亲。熙谨禀报上司,得到上司的准许之后,便先安排一批士兵回家探亲,另一批士兵仍然留守军营,以备忽然开战。军营中的士兵回家探亲离开了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二仍然留守军营,继续操练。 这一日,眼看距离春节不过三日时间,熙谨带了侯小仙和十多个士兵,骑上战马,携带了一些土产和物品,准备前去向郭进贡献礼物。 熙谨原本不喜这些向上司献礼的行为,但在朱大同侯小仙和胡副都头等人一再请求之下,说别的士官都向上司献礼,不能只有牛头集一个军营不献礼。熙谨想想也是,便也置办了一些礼品,都是些并不贵重物品,说不上行贿,只是表示对上司的尊重。 熙谨所在的牛头集军营,原是农垦兵团,自熙谨接手之后,郭进便把农垦兵团转为战斗兵营,由巡检府直接指挥,类似独自兵团,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一个都的兵士,但却是由郭进直接指挥,所以熙谨要向上司献礼,只向郭进一人献礼即可,不必再向别的长官献礼。 熙谨把兵营交给胡副都头管理,他骑上小雄,带上侯小仙和一个中队的兵力,约有十多人,一起向易州赶路。 熙谨等人都骑着战马,快马加鞭,向前赶路,准备在中午之前,赶到易州巡检府,献上礼品之后,说不定郭大人一高兴,赏他们在府上吃饭,那可比他们在牛头集兵营的伙食要好的多。 众人都很振奋,虽近春节,天气仍寒,但今日冬阳温暖,北风并不凛洌,所以众人快马加鞭,一路直行。 熙谨骑着小雄,行在最前面,熙谨也想试试小雄的脚力,并不勒缰控制,小雄的脚力远远超过众人的马匹,不多久,便把众人远远抛开。 熙谨骑在小雄背上,正奔行之间,忽然听到风中传来一阵哀哭之声。 熙谨一怔,轻轻拍了拍小雄的脑袋,小雄会意,慢了下来。这次熙谨听得更为真切,的确是有人在哭泣,而且不止一人。 熙谨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从东北方传来的,他凝望过去,看到那边有一个村庄,距离不过一里多路,哭声正是从村庄中传来的。 熙谨一惊,难道是辽兵来侵略了?这些时日,辽兵虽然不敢大举来犯,但仍然不时有小股辽兵前来宋境打草谷,所以宋境之中,仍然不时出现辽兵,此时村民哀哭,不是辽兵来侵,还能是什么事? 熙谨想到这里,心中惊凛,他回头望望,发现自己的部下还没来到,他不能再等下去,便跳下马来,走到一棵树前,解下披风,系在树上,又掏出一把短刀,在树皮上刻下记号,指明方向,为自己的部下指示,然后跳上马,一勒马缰,独自向那村庄奔去。 越近村庄,熙谨心中越是奇怪。那村庄中传来的哀哭之声虽然越来越清晰,但整个村子却很是安静,并没有村民仓皇奔逃,若是辽兵来到,村子之中应该是鸡飞狗跳,村民人人仓皇奔逃才对。 熙谨来到村外,哭声越来越清晰,此时还能听到一些喝叫阻止之声,好像有人制止不许哭闹。 熙谨越来越奇怪,进了村子,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此时,他以为是辽兵侵略,不敢大意,所以并不敢急闯而入,而是放缓速度,手执钢刀,警惕着向前缓行。 此时村子中家家户户院门紧闭,街上并无百姓仓皇逃走,他更为奇怪,若是辽兵来袭,村民应该四处奔逃才对,绝不会像这样人人缩在家中闭门不出,但若不是辽兵来袭,只是村中有人死亡其家属哀哭,乡民一向纯朴相互助,为何没人前去帮忙?他见村民死亡的情境,半个村子的人都会去帮助安葬,村中喧哗非常,绝不像现在这般安静。 熙谨心中惊疑不定,越发谨慎戒备,他跳下马来,手执钢刀,一步步向哭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就在他快要接近哭声传来的地方时,旁边一个院门忽然悄悄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小孩子的脑袋,那小孩子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正在向外探看,忽然看到熙谨,脸色一变,连忙又缩了回去,把院门关上,好似十分惧怕熙谨。 熙谨更加奇怪,他此时穿着宋兵的服装,按道理说,宋国百姓见到他,应该如同见到救兵一般,如何反而惧怕他? 熙谨站在院门口,停下脚步,此时距离那哭泣之声,不过二十多丈远近,他不明情况之下,最好不要冒险前去,他决定先探明情况。 想到这里,熙谨伸手轻轻拍了拍院门,里面并没有人应答,却传来一阵悉萃之声,听得出里面有人,但却不开口回答。 熙谨猜到,里面的人是惧怕才不敢应答,他低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是宋国的军人,并不是契丹兵,请你们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过了一会,才听到一个脚步声音走到院门前,一个男人颤抖着说:“长官,我们家里没有年轻美貌的女子,你到别处去吧。” 熙谨一怔,说道:“大叔,我不是来抢民女的,我是刚刚路过此地,听到村里有哭声,我是前来查探情况的。还请大叔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那男人半信半疑说道:“你,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熙谨说道:“大叔,我是一个人来的,请你告诉我,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院里的男人又犹豫了一会,才把院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惊惧的男人脸孔。 第一百九十八章:兵痞为患 那男人看到熙谨一个人站在院外,脸上态度很是和蔼,这才稍微放心,向外探了控脑袋,确定熙谨只是一个人,才说道:“你真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熙谨越加奇怪:“大叔,你说的他们是什么人?” 那男人看了看熙谨的军服,说道:“跟你一样,当兵的。” 熙谨道:“他们是咱们的军人,还是契丹人?” 那男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兄弟,你还是走吧,这事你管不了。” 熙谨道:“大叔,你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男人又向外探了探脑袋,好像很是惧怕,说道:“你先进来再说吧。” 那男人打开院门,熙谨牵着小雄进了院门,那男人又把院门关上。 熙谨看到这家院子,十分简陋,只有几间草屋,草屋的屋门紧闭着,从窗口中露出几双惊恐的眼睛望着他。 熙谨知道这家人害怕他,说道:“大叔,我不想惊忧你的家人,咱们就在院子里说吧。” 那男人也有此意,当下二人坐在院子的板凳上。 熙谨道:“大叔贵姓?” 男人道:“我姓刁。你是哪个兵营的?” 熙谨道:“刁大叔,我是牛头集兵营的。” 刁大叔道:“原来你是牛头集兵营的,怪不得你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事。” 熙谨道:“大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的那些当兵的,是什么人?” 刁大叔叹了口气,悲愤中带着无奈,说道:“那些当兵的,是小黄岗兵营的。” 熙谨道:“小黄岗兵营也是咱们宋国的军队,是咱们的子弟兵,你害怕他们做什么?” 刁大叔咒骂道:“什么子弟兵?他们比契丹狗更可恨!” 熙谨惊异道:“大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做了什么事,让你这样恨他们?” 刁大叔哼了一声:“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吗?他们在糟蹋妇女!” 熙谨大惊,说道:“大叔,你这话可有凭证?可不能胡乱诬蔑军人。” 刁大叔道:“要凭证?你自己去看就是了。你以为我们的村民为什么哭?那些哭的人,就是被糟蹋的女人家属!那帮狗贼,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隔三岔五,总要过来胡作非为,谁家有漂亮的姑娘,谁家就倒了血霉啦!” 熙谨气血翻涌,立即便拔刀而起,但想了想,又按捺下来,说道:“刁大叔,便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上报巡检府,让郭大人法办这帮兵匪?” 刁大叔冷笑道:“郭大人?你以为这帮兵匪为什么这么大胆?领头的那个大队头,就是郭大人的小舅子!” 熙谨听到此言,脑子中立即闪过郭进的九夫人的内弟吴公子的嘴脸,说道:“可是一位姓吴的?” 刁大叔道:“除了他,还有谁?他叫吴世英,我们老百姓背地里都叫他无人性。这个无人性贪婪好色,经常带着一帮手下,跑出来抢我们老百姓的财产,看到谁家的姑娘长得好,就拉过去糟蹋。” 熙谨气往上涌,说道:“郭大人难道不管吗?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刁大叔说道:“郭大人知不知道,我们不清楚,但是前些日子,附近村里有一个姑娘被无人性糟蹋了,她家人告到巡检府去,巡检府给的话是,会追查下去,可是当天晚上,便有一伙蒙面人闯进那姑娘的家中,把那姑娘一家老小,全部杀了,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去巡检府告状了。我们这些老百姓,被契丹狗欺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连自己国家的军人都欺辱我们,我们老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熙谨再也按捺不住,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提起钢刀,但要出门而去。 那刁大叔连忙上前拦住熙谨,说道:“小兄弟,你要干什么?” 熙谨道:“我要去抓捕那吴世英,交给巡检大人处治。” 刁大叔说道:“小兄弟,我看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劝你不要管了,你管不了,你还是快走吧。” 熙谨道:“管不了也要管,我不能任这帮兵匪污辱我们大宋军队的名声。” 刁大叔道:“就算你能抓到他又能怎么样,他是郭大人的小舅子,郭大人岂会向你?还不是把他放了,说不定被惩治的是你。” 熙谨道:“大叔,我相信郭大人不是事非不分的人。” 刁大叔道:“就算郭大人不偏向你,可是他们有十多个人,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若是你真想抓他,我劝你还是回去找你们牛头集军营的章都头,我听说章都头英勇过人,说不定他能抓到无人性。” 熙谨道:“谢谢大叔的信任,我便是章熙!” 熙谨说完,健步离开院子。 那刁大叔听说此人便是章熙,不由咋舌难下。 熙谨执刀出了院门,心中气血翻涌,悲愤难平。想不到宋军之中,竟然有这么一股兵痞在祸害百姓,大宋军营的无数健儿,辛辛苦苦用鲜血和生命打出来的好名声,都被这伙兵匪败坏了,他绝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他知道那个吴世英是郭进的小舅子,不论吴世英的行为郭进知不知情,但只要冲突起来,郭进在被九夫人吹枕边风的情况下,多半会对他不利,说不定受军法处治的不是吴世英而是他,就算郭进不惩治他,只要九夫人受宠一日,他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但这些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为了大义,岂能去顾虑这些小节,别说九夫人和吴世英这些人他不放在眼中,便是面对辽兵的千军万马,他也昂然不惧。只要有人侵害宋国百姓,不论是契丹兵,还是宋兵,他都要与之战斗,若是连百姓都不能保护,他不是枉为军人,枉为人了么? 熙谨迎着哭声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不远,但看到一所宽大的院子前,散落着十数匹战马,另有两三个宋兵正在院门口懒散的巡视着。 哭声正是从这所院子中传来的。 熙谨知道吴世英等人正在这所院子中糟蹋妇女,再也忍耐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钢刀,昂首阔步,向院子走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后援赶到 熙谨一走过去,院门口的那三个宋兵便看到了他,立即露出警惕之色,但并不惊慌,反而迎了过来。 其中一个宋兵喝道:“站住,你是哪个营队的?” 熙谨沉声说道:“我是牛头集军营的,我叫章熙。” 那三个宋兵听到章熙之名,脸色都变了变,一个宋兵勉强笑了笑,说道:“原来是章都头,失敬了。” 熙谨说道:“你们把吴世英叫出来,我有话问他。” 一个宋兵嘿嘿笑道:“章都头,对不住了,我们吴队头正在忙着,没空招呼你。” 另两个宋兵都猥琐的笑了起来。 熙谨大怒,冷冷地目光逐个扫过三个宋兵,三个宋兵被熙谨冰冷的目光慑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熙谨喝道:“你们身为大宋军人,不思杀敌报国,却在这里祸害百姓,糟蹋民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们对得起身上这身军装吗?你们还是大宋军人吗?” 有两个宋兵脸现愧色,另一个宋兵却勃然大怒,喝道:“章熙,你少在这里耍威风,别说你一个小小的都头,便是营指挥使大人在此,也不敢管我家吴队头的事,你快滚开,免得吴队头出来,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熙谨冷笑道:“他不出来,我也要他出来!” 熙谨说着,执刀快步上前,那个宋兵大怒,拔出腰刀,便向熙谨砍来,另两个宋兵也拔出了腰刀,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熙谨迎上那个宋兵,一刀砍去,两刀相交之时,熙谨飞起一腿,踢中那个宋兵的胸膛,那宋兵惨叫一声,身子跌了出去。另两个宋兵大惊,连忙扑过去向熙谨进攻,熙谨展开刀法,与两个宋兵战在一起。 院中有几个宋兵听到外边的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拔出兵器,吆喝着冲了过来。 熙谨正与两个宋兵交战,看到又有别的宋兵冲了过来,不由心中着急。他本可以杀掉面前的两个宋兵,可这两个宋兵虽然可恨,却毕竟是宋国军人,而且他们不是主犯,他不忍心杀死他们,所以刚开始还留着情面,现在看到他们的救兵已到,若是被他们包围,他便有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熙谨再不留情,一个连环脚,先飞起一腿,踢中一个宋兵的手腕,随即又一脚踢在这宋兵的裆部,这宋兵惨叫着捂着裆部倒下去。熙谨收拾了一个宋兵之后,另一个宋兵正在向他背部砍来,他忽然下蹲,转身一刀,砍中背后那个宋兵的大腿,那宋兵惨叫着倒了下去。 熙谨转眼之间,便收拾了三个宋兵,各自惨叫不止,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四五个围上来的宋兵,看到熙谨如此神勇,都有惊凛,他们虽然把熙谨团团围住,却一时不敢上前。 为首一个宋兵喝道:“你是哪个营队的?为什么杀伤自己人?” 熙谨喝道:“你们这帮祸国殃民的败类,谁跟你们是自己人?快把吴世英叫出来,跟我去向巡检大人领罪。” 有个受伤的士兵一边惨叫呻吟,一边说道:“他,他是牛头集的章熙……” 几个宋兵看到熙谨来意不善,又被他身上的凛然正气所慑,一时作声不得,再听到章熙的名号,都感到有些惊惧。 熙谨也不理会几个宋兵,踏步上前,便要向院内直闯。 为首宋兵无奈,只好上前拦住,脸色和缓说道:“章都头,你也知道我家吴队头的身份,你这样闹将起来,只怕吃亏的是你。” 熙谨道:“那我便和吴世英到巡检大人面前理论,请巡检大人评个是非。你让开。” 宋兵说道:“我不会让开的。章都头,你虽然厉害,但我们还有七八个兄弟能打能斗,你一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劝你快离开吧,免得伤了和气。” 熙谨道:“你不让开,我便闯进去。” 宋兵一挥手,几个宋兵上前,把熙谨团团转住。 熙谨面对五六个宋兵的包围,仍然凛然不惧,手执钢刀,准备硬闯。 就在这时,忽然马蹄声响,奔驰而来。 熙谨回头一望,只见侯小仙率了十多个士兵,正在奔驰而来。他看到自己的人马已到,立即松了口气。 那几个宋兵看到对方来了十多个骑马,气势汹汹,他们都脸色大变,不敢再向熙谨进攻。 侯小仙等人按照熙谨留下的标记,一路追寻而来,远远看到熙谨被几个宋兵包围,不由都有些惊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侯小仙奔到近前,跳下马来,快步来到熙谨的面前,问道:“都头,怎么回事?” 熙谨一指几个宋兵,脸色愤怒地喝道:“这几个兵匪跟着他们的长官,在这里祸害百姓,糟蹋民女。” 熙谨的部下军纪严明,从来没发生过骚扰百姓之事,听到这帮人竟敢做出这种事,都是勃然大怒,跳下马来,拔出了兵器,把几个吴队的宋兵团团围住。 此时吴队的宋兵的人数反而落在下风,而且这几个宋兵心有愧疚,不敢作战,士气懊丧。 熙谨对为首那宋兵喝道:“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我便把你们交给巡检大人,由大人依军法处治,说不定还能免了死罪,若是你们胆敢拒捕,那就不怪管我不客气了。”对自己的部下厉声喝道:“把他们绑了,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那几个宋兵不敢反抗,乖乖任熙谨的部下绑了起来。 熙谨带着侯小仙和四五个士兵,径直向院子中快步走进。 熙谨带人进了院子,便看到一个厢房门前,站着两个持刀宋兵,正把守着那间厢房。哀哭之声,正是从那厢房中传出来的。 熙谨脸色阴沉,带人向那厢房走去。 那两个宋兵看到熙谨带人快步而来,来意不善,都很是惊慌,执刀迎了过来,喝道:“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熙谨一挥手,四五个部下快步上前,把两个宋兵包围住。 熙谨喝道:“吴世英在哪里?” 两个宋兵虽然惧怕熙谨等人,但更惧怕吴世英,所以都闭嘴不答。 熙谨喝道:“把他们绑了,若敢反抗,当场格杀。” 两个宋兵不敢反抗,任熙谨的部下把他们绑了。 熙谨快步走到厢房之前,见门上上了一把铁锁,便一刀砍去,那铁锁却很是坚固,刀砍不动。熙谨心急救人,正要再砍。侯小仙十分机灵,早从一个宋兵腰中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锁,推开了厢房的屋门。 第二百章:解救少女 只见厢房之中,关着一对中年夫妇,恸哭的正是这对中年夫妻。 那中年夫妻看到厢房门被打开,他们并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出现的又是穿着宋兵服装的男人,他们都脸上露出悲愤恐惧之色。 那中年妇人忽然扑过来,跪倒在熙谨的面前,哭喊道:“长官,求求你,饶了我女儿吧,我女儿年龄还小,她会死的……” 熙谨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凄然,连忙双手把中年妇人扶起来,说道:“大婶您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外边那些兵匪都被我绑了,你们快告诉我,你们女儿现在哪里?” 那一对中年夫妇又是惊恐又是不信,怔怔地望着熙谨。 熙谨连忙把中年夫妇请出屋外,来到院子中。中年夫妇看到几个祸害他们的宋兵果然被绑住了,这才相信了熙谨。 中年妇人扑通一声,又给熙谨跪倒:“长官,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那中年男人却对熙谨说道:“长官,你快跟我来,那无人性正在糟蹋我女儿……” 中年男人说着,疯狂一般快步向后院奔跑。 熙谨连忙带着侯小仙和两个士兵,快步跟随在中年男人身后。中年妇人在一个士兵的搀扶下,也跌跌撞撞的跟随过来。 这个院子分为前院和后院,他们现在所处的是前院,另有一个后院。 中年男人带着熙谨快步跑到后院,后院中并无宋兵把守,院子中也很宁静,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 中年男人一边奔跑进后院,一边哭喊着:“姻儿啊,姻儿,你在哪里?爹来救你啦,你不要怕……” 中年男人一边跑着,一边向一个厢房跑去,熙谨担心中年男人出事,紧紧跟随在后。 中年男人跑到那间厢房门前,那房门虚掩着,瞧不见里面的情形,中年男人刚要推门闯进去,忽然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只腿突然踢了出来,正中那中年男人的心窝,把那中年男人踢个跟头,跌得头破血流。 熙谨大惊,连忙上前搀扶中年男人。 这时,吴世英敞着怀,赤着上身,穿着衣装,晃悠着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娘的,嚷嚷什么,老子这才刚完事……” 吴世英走出厢房之后,看到院子中站着的几个士兵,却都不是他的手下,不由怔了怔,随即便认出熙谨正是在巡检府让他吃过苦头的那小子,他微微一惊,但并不惧怕,反而嘴角噙着冷笑,说道:“我道是谁来打扰老子的好事,原来是你小子。我的手下呢?” 熙谨把中年男人搀扶起来,交给身后的一个士兵,怒视着趾高气扬的吴世英,沉声喝道:“吴世英,你的手下都已经被我抓起来了,你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到巡检大人……” 吴世英大怒,骂道:“你娘的,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抓老子的人……” 熙谨不待吴世英骂完,忽然上前一步,一巴掌打了过去,这一掌迅速快捷,正中吴世英的脸颊,登时把吴世英打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身子打了个转,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 吴世英捂着被打肿的脸颊,又惊又怒,又骂道:“你敢打老子……” 熙谨又是迅速一巴掌打去,吴世英想躲,仍然躲不及,被打中了另一面脸颊,登时两边的脸颊都红肿起来。 吴世英一时不敢再骂。 这时,那中年妇人已经赶到后院,她顾不上许多,脸色惶恐快步向屋中跑去,刚进门一看,便惨叫了一声“我的姻儿……”便昏迷过去。 中年男人随即跟了进去,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闺女,我的闺女啊……” 熙谨知道房中发生了惨事,他急于救人,顾不上吴世英,对侯小仙和一个手下喝道:“先把他绑了。” 熙谨说着,快步进了房中,便看到凄惨的一幕。 只见房间中的一张床上,横躺着一个少女,那少女赤裸着身子,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布满折磨虐打的痕迹,情形惨不忍睹。 此时中年妇人已经昏迷在地,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奔到床前,望着昏迷中的女儿,他悲愤哀痛,张着双手,跪在床前,老泪纵流,却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施救。 熙谨走了进来,看到如此惨状,心中疼痛愤恨,他不顾上男女有别,快步来到床前,伸手扯了一张被子,盖在少女的身上,只露出脸面和脖颈部分。他伸手在少女的鼻前一探,感到虽然呼吸微弱,但仍有呼吸,又摸摸她的脉搏,仍在跳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知道这少女是被吴世英虐待折磨的昏迷过去,并没死去,但若是不赶紧施救,只怕性命难保。 熙谨见这少女不过十二三岁年龄,还未成年,看她身上的伤势,吴世英并不只是污辱了她,还虐待折磨了她,竟然对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下如此毒手,熙谨真恨不得马上杀掉吴世英,但现在顾不上杀吴世英,赶紧救人要紧。 这时,侯小仙和另一个士兵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都是又惊又怒。那个士兵连忙把中年妇人挽扶起来,放在一张椅上施救。侯小仙跑过来,帮助熙谨。 熙谨安慰那中年男人,说道:“大叔,小妹妹还活着,要赶紧找大夫过来施救。你们村中可有大夫?” 中年男人已经六神无主,说道:“村西有一位大夫。” 熙谨对侯小仙说道:“你赶紧派人去请大夫过来。” 侯小仙听命,连忙向屋外跑去,他还没跑到房门,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惨叫。 熙谨一惊,正要过去观看,这时侯小仙已经跑到门口,看到了院子中的情形,脸色大变,对熙谨喊道:“那小子杀了我们一个兄弟,正要逃跑……” 熙谨恨不打一处来,快步向屋外跑去,刚出屋门,便看到他的一个手下倒在血泊之中,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刀,吴世英正在院墙跑去。 熙谨又惊又怒,转头对侯小仙喝道:“不是让你把他绑上吗?为什么被他逃了?” 侯小仙心中有愧,低声说道:“我们正要绑他,他说他是巡检大人的小舅子,我们便不敢绑他,只派人看着他,没想到他竟敢逃走……” 这时,吴世英已经跑到院墙,正要跳上墙头,再迟片刻,便要被他越墙逃走。 熙谨顾不上训斥侯小仙,此时他对吴世英已经恨极,顾不上多想,转眼看到倒地死亡的士兵手中握着一杆长枪,他快步上前,俯身伸手抓起长枪,对准吴世英的后背,猛地一掷,长枪破空,向吴世英飞去。 第二百零一章:为民除害 吴世英的双手刚攀上墙头,正在努力向上提升身子,长枪迅猛飞来,正中吴世英的后心,穿胸而过,把吴世英钉在墙上,吴世英只发出半声惨叫,双脚悬在空中蹬动了两下,双手无力的垂落,便气绝而亡,身子犹在半空悬着晃悠。 侯小仙和几个士兵都被吓愣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熙谨怒极之下,掷出长枪,当时就是想杀死吴世英,但看到吴世英真被杀死之后,他反而有一些后怕,知道这次的后果十分严重,说不定他自己都有性命之危。但事已至此,怕也没用,还是要妥善安排好后事。 熙谨先不向吴世英走近,脸色镇定,转头对一个士兵说道:“你赶紧到村西去请大夫过来救人。” 那士兵这才从惊惶中清醒过来,连忙跑了出去。 熙谨健步向吴世英走去,来到近前,用力拔出枪杆,吴世英的身子软软坠落下来,胸口的血洞犹在冒着鲜血,脸色狰狞可怖,已经没了气息。 熙谨不用查看吴世英,便知道吴世英已经死去了。 侯小仙和两个士兵随后跟来,侯小仙伸手试探了一下吴世英的鼻息,确定吴世英死亡之后,脸色惨白,颤声说道:“都头,他死啦……” 熙谨脸色不变,淡淡地说道:“死了更好,把他的尸体带上,待会跟我进城去交给巡检大人。” 侯小仙脸色惊惶:“都头,你还敢去见巡检大人?你快逃命去吧,有多远走多远。” 熙谨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要逃跑?” 侯小仙着急地道:“都头,这小子可是巡检大人的小舅子,你杀了巡检大人的小舅子,巡检大人岂能饶你?你听我的,还是赶紧走吧。” 熙谨道:“吴世英祸害百姓,糟蹋民女,更杀害我军士兵试图逃脱,人证物证皆在,我不相信巡检大人会是非不分。再说了,若是巡检大人真的是非不分,我若是逃了,他岂不要责罚你们?” 侯小仙道:“大不了大家一起走,不当这个兵便是。” 熙谨厉声道:“胡闹!若是牛头集兵营的兄弟们都逃走,大宋国就少了一百多位英勇的战士,我们岂能为了吴世英一个人,就放弃保卫国家的誓言?更何况私自逃离军队,被抓住了也是死罪,难道让这一百多将士,都不当兵,反而去当逃犯吗?你不必说了,赶紧把吴世英的尸体收拾了,待会跟我一起进城去见巡检大人,巡检大人若是怪罪下来,我自会一力承担,没有你们的责任。” 侯小仙不敢再劝,只好和两个士兵一起动手,把吴世英的尸体搬出了院子,绑在马背上。 吴世英的手下看到吴世英被杀,人人脸色大变。 侯小仙十分机灵,知道此事不会善罢干休,一边安排了一个士兵骑马火速回转牛头集兵营,报知胡副都头,一边把吴世英的手下召集在一起,开始训话。 侯小仙说道:“你们几个听着,吴世英祸害百姓,糟蹋民女,不但拒捕,而且杀害了我们的一个兄弟,他在逃跑过程中,被我家都头失手杀死。吴世英作恶多端,本是该死,可你们也都知道,他是巡检大人的内弟,所以,巡检大人可能不会轻易放过我家都头。你们几个跟着吴世英作恶多端,祸国殃民,本是死罪,但我家都头认为你们是受吴世英的协迫,不得己而为之,所以饶你们一死。待见到巡检大人之后,你们也不必替我家都头说什么好话,只要把吴世英的罪状,如实向巡检大人禀明便是。你们若是颠倒黑白,在巡检大人面前,诬蔑我家都头,嘿嘿,我们牛头集一百五十余将士,上下齐心,到时侯要找各位的麻烦,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吴世英的部下见吴世英已死,他们没了靠山,而且现在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当下连声答应,有些人痛诉吴世英的罪状,有些人夸奖章都头是为民除害,他们都愿意在巡检大人面前替章都头求情。 侯小仙安抚了吴世英的部下之后,又派人请来村中的保长和一些长者,先说了吴世英的罪状,又说了章都头为民除害杀死了吴世英,只怕巡检大人会惩罚章都头,到时侯希望村民能出面为章都头求情,并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 那些村民都对吴世英痛恨之极,又久仰章都头之名,现在听说章都头嫉恶如仇,杀死了吴世英,人人拍手称快,都答应为章都头求情。 侯小仙安排妥当之后,这才稍微心安一些,但仍然心中忐忑,不知道巡检大人会如何处罚熙谨。 在侯小仙在外边安排的时侯,熙谨正在农家院中等着大夫为少女诊断伤情。毕竟男女有别,而且涉及敏感部位,所以在大夫来到之后,便由少女的母亲中年妇女和大夫在屋中为少女检查伤情,少女的父亲中年男人则陪同熙谨在门外等着。 中年男人忧心如焚,老泪纵横,垂头丧气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熙谨心头沉重,不知怎么劝慰,只是站在一旁。 这时,大夫推门走了出来,脸色沉重忧愁。熙谨和中年男人连忙迎了上去。 中年男人焦虑地问道:“叶大夫,我家姻儿怎么样?” 大夫叹了口气,说道:“令嫒受创十分严重,不幸中的万幸,性命尚可保住,只不过要好生休养几个月……” 中年男人和熙谨听到少女能保住性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中年男人说道:“谢谢叶大夫,还请您救小女一命。” 大夫道:“这个自然,不过,令嫒身体上的创伤我虽能医治,可她精神上的创伤,我就没办法了,你们要好生看守她,免得她想不开会自寻短见。唉……” 中年男人心头黯然,说道:“我们会好好看着她的。” 大夫道:“现在令嫒已经睡下了,我回去取些药来,再来为令嫒诊治。” 大夫走后,中年男人才想起吴世英之事,回头望着熙谨,担忧地说道:“多谢章都头大恩大德,救了小女,我们一家感恩不尽。” 熙谨道:“大叔,是我们军中治军不严,才出此败类,使大叔家中遭此不幸,是我们军队对不起您。” 中年男人道:“章都头,你杀死了无人性,只怕巡检大人不会饶了你……” 熙谨勉强笑了笑:“大叔,你不必为我担心,巡检大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好生看护令嫒,我要去见巡检大人了。待我回来的时侯,再来看望大叔。” 中年男人又千恩万谢,把熙谨送到门外,目光担忧的望着熙谨带人绑着吴世英的几个手下离开。 第二百零二章:清除败类 熙谨骑着小雄,行在最前面,侯小仙骑马行在熙谨的旁边。 他们这次出来,所带的都是骑兵,人人有马,吴世英的部下也都是骑马来的,所以马匹足够他们骑用。吴世英的尸体被绑在一匹马上,那些部下被反绑着双手,也是每人一骑马。熙谨的部下骑马把吴世英的部下包围在其中,吴世英的部下没人敢骑马逃走。 一路上,人人心头沉重,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向易州行走。 行了一程,眼看着易州将近,城墙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侯小仙仍不放心,催行马匹,与熙谨并肩而行,低声说道:“都头,你真的不走吗?现在要走还来得及,一旦进了城,再想走可就难了。” 熙谨道:“我的主意已定,不必再说了。” 侯小仙暗叹一声,只好闭口不语。 熙谨忽然想起一事,勒停马匹,待后面的马匹跟上之后,他问吴世英的一个部下:“我问你,吴世英做恶的时侯,你们为什么不把那姑娘父母的嘴巴堵起来,任他们叫喊哭闹?” 那宋兵说道:“章都头,不瞒您说,吴世英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坏,他糟蹋姑娘的时侯,故意不让我们堵住人家姑娘家人的嘴巴,就是要让他们哭喊叫闹,说这样可以才增加乐趣……” 熙谨本来心中忐忑不安,觉得自己没经过军事审判,便杀死了吴世英,虽然是激于义愤,但毕竟没经过军法审判,算是私自杀人,而且吴世英不是自己的部下,但听到这名话,不由心中痛恨到极点,想不到吴世英的心理如此扭曲,糟蹋人家姑娘不算,还要让家人在旁边啼哭助兴,如此行径,天人共愤,若不是当场杀死他,把他交给巡检大人处治,多半会被无罪释放,这样的恶人岂能容他活在世上,再去糟蹋民女。 熙谨想到这里,对杀死吴世英,再也没有一丝愧疚不安之心,当下带着部下,昂然进入易州城,直奔巡检府。 熙谨带人进了巡检府,把吴世英的尸体摆放在院子中,把吴世英的部下押了上来,令人去禀报巡检大人郭进。 众人大惊,连忙飞奔内府,向郭进禀报。 郭进吃过午饭后,正要内室午休,听闻此言,大吃一惊,睡意全无,连忙匆匆穿上衣服,快步赶到前面的巡检大院,只见院子的地上摆着吴世英的尸体,跪着几个被绑的吴世英部下,熙谨带着十多个部下正垂手而立。 熙谨等人看到郭进来到,连忙上前行礼。 郭进不理会熙谨,快步来到吴世英的尸体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最宠爱的小九夫人的弟弟吴世英? 此时,与熙谨打过交道的陈偏将,也听说此事,连忙赶了过来。他站在旁边,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郭进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熙谨喝道:“谁干的?” 熙谨不卑不亢抱拳行礼:“是卑职所为。” 郭进指着熙谨的鼻子,大骂道:“你他娘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熙谨镇定地说道:“知道,他是巡检大人的内弟吴世英。” 郭进大怒:“你既然知道他是老子的小舅子,你还敢杀他,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熙谨道:“正因为卑职知道他是大人的小舅子,所以我才会杀了他,这都是为了大人好。” 郭进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熙谨盯着郭进,凛然不惧,说道:“大人,你可知道吴世英做过什么事?” 郭进有些难堪,但脸色仍然板得铁青,喝道:“老子知道他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就算有些小是小非,也罪不至死,更论不到你来杀他。” 熙谨道:“他可不是一点小是小非,大人你可知道,吴世英糟蹋民女之事?” 郭进一怔:“这个,这个我倒不知……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熙谨道:“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曾有人举报过,但举报之人,全家都被杀害,谁还敢前来举报?大人,你可以问问你的部下,可有人收到过百姓的举报?” 郭进回头一望自己的几个部下,有几个部下连忙低下头去,不敢接触郭进的眼神。 郭进一怔,知道果有此事,只不过这些部下都不敢向他如实禀报,所以他才不知道,他虽然知道吴世英仗着他的权势,胡作非为,但却想不到吴世英在外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但糟蹋民女,更为了灭口,杀害人家满门。 郭进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熙谨看到这里,已经明白郭进是被部下蒙蔽了,并不知情,他又升起一丝希望,进一步说道:“大人,今天卑职前来,本是想给大人进献春节之礼,走到半途,听到百姓啼哭之声,卑职赶去,正撞上吴世英糟蹋民女,卑职本想把吴世英抓住,押解过来,请大人亲自处理,可是吴世英却杀死了看守的士兵,妄想逃跑,卑职在抓捕的时侯,把他杀死。” 侯小仙连忙上前说道:“大人,我家都头不是想杀死吴世英,只是一时失手……” 侯小仙是想为熙谨开脱,同时也给郭进一个台阶下,所以才说熙谨是失手杀死吴世英。 但熙谨却并不领情,说道:“不是,卑职不是一时失手,卑职是有心要杀死吴世英的。” 郭进本来还想着顺势下个台阶,治熙谨一个过失之罪,但却没想到熙谨如此不通事故,更不给他情面,不由脸色铁青,怒视着熙谨,说道:“好你个章熙,吴世英怎么说也是军人,你不经审判,便擅自杀死同袍战友,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谁给你的胆子!” 熙谨道:“是大人您给我的胆子。” 郭进一怔,怒道:“放屁,我什么时侯让你杀死他了?” 熙谨昂然说道:“大人你一向教导我们,要治军严明,对扰乱百姓的军中败类,绝不姑息,一旦发现,可以立即行刑。吴世英祸害百姓,糟蹋民女,又拒捕杀害我的战友,这些人都是证人,卑职杀死吴世英,正是遵守大人的教导,不但是为民除害,更是为军中清除败类。” 第二百零三章:巡检府对质 郭进被熙谨说得一时语塞。 熙谨说完,侯小仙和部下纷纷为熙谨证明,指责吴世英的罪状,便是吴世英的几个手下,也纷纷为自己开脱,说都是受吴世英逼迫,才陪同吴世英做出那些恶事。 郭进听了众人之言,更加明白吴世英的确是罪有应得,对熙谨不但不能惩罚,还要奖励其英勇行为,可吴世英是他最为宠爱的九夫人的弟弟,这可如何对九夫人交代? 郭进十分为难,一时沉吟不决。 就要这时,九夫人已经得到有人禀报,得知自己的弟弟被人杀死,连忙奔跑而来,一眼便看到弟弟的尸体躺在那里,登时又悲痛又愤怒,抚着弟弟的尸体,大声哭喊起来。 郭进见到九夫人来到,更感难为,站在那里直搓手跺脚,不知如何劝解。 熙谨等人看到九夫人来到,都是心头一凛,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罢干休。侯小仙和那帮部下心中焦急,熙谨却问心无愧,脸色不变。 九夫人恸哭一阵之后,抬起头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扫视着熙谨等人:“是谁杀了我弟弟?” 熙谨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是我……” 九夫人不待熙谨说完,目光变得恶毒凶狠,忽然抽出郭进的腰刀,一刀向熙谨的脑袋砍了过去。 郭进和侯小仙等人大惊,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熙谨向后微一退步,九夫人这一刀便砍了个空。九夫人上前一步,又是一刀砍去。 郭进及时来到,抓住九夫人的手腕,说道:“夫人,交给我来处理吧……” 九夫人怒发冲冠,嘶喊道:“你放手,他杀了我弟弟,我要亲手杀了他为世英报仇!” 郭进不敢激怒九夫人,只好放开九夫人,九夫人如发疯一般,冲向熙谨,连砍了数刀,都被熙谨步步避开。 熙谨连避了几刀之后,忽然抽刀在手,大喝道:“住手!” 熙谨这一喝如舌绽春雷,不但众人都被震了一震,连暴怒之中的九夫人也被吓得怔了一怔,一时不敢再砍。 熙谨厉声道:“我看你是巡检大人的九夫人,才让你几刀,你若再不知好歹,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熙谨这句话一出,不但众人脸色大变,便是郭进也脸色一变。夫人平时仗着受宠,别人都不敢得罪她,便是郭进也让她三分,从来没人敢对她如此厉声训斥,现在熙谨不但杀了她弟弟,更对她大声训斥,众人都感到震惊,同时感到心底感到一阵快意。 九夫人被熙谨的凛然所震慑,一时不敢上前,却怒声骂道:“你不客气又怎么样,你敢杀害我弟弟,我杀了你这个匹夫!” 熙谨道:“你再动手,我便杀了你,我敢杀你弟弟,便敢杀你。” 九夫人刚上前一步,听闻此言,吓得不敢再动。 熙谨又道:“我乃是大宋军人,便是有罪,也是上司来杀我,你虽是巡检大人的九夫人,但你毕竟不是我的长官,我岂会袖手任你砍杀?不信,你便来试试!” 九夫人被熙谨喝止,不敢再对熙谨使横,转头望着郭进,大声骂道:“郭老五,你的手下欺侮我,你还不为我做主?” 郭进皱着眉头说道:“夫人,这是军务,你是妇道人家,就不要参与了,交给我吧……” 九夫人忽然刀头一转,对准自己的心窝,大声道:“我不管,今天你不杀他,我便死给你看!” 郭进大惊,正要上前去抢刀,但他脚步方一动,九夫人又喝道:“你别过来,你敢过来,我便立时自杀。” 郭进连忙停下脚步,不敢再动。 众人看到九夫人竟然以死相逼,都替郭进感到为难,更为熙谨感到惊恐。只有熙谨脸色不变。 郭进虽然知道错不在熙谨,但现在被九夫人所逼,使他十分为难,不由便迁怒于熙谨,转头怒视着熙谨,喝道:“章熙,你不经本官审判,便擅自杀死军士,违犯军纪,我饶你不得,来人,给我拿下!” 郭进的几个部下,虽然感到郭进此举不妥,但却没人敢劝,只好上前,欲擒下熙谨。 熙谨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大人,卑职本来敬你是一条好汉,想不到你却屈从妇人之言,要治卑职的罪,卑职便是死了,也不服你!” 郭进被熙谨讽刺的一阵燥热,更是震怒,大喝道:“他娘的,反了你了,竟敢这样跟老子说话。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拿下!” 几个部下无奈,只好上前擒拿熙谨。 一个部下劝说道:“章都头,你不要反抗,不然俺们也很为难。” 熙谨把刀一扔,凛然说道:“来吧,我不反抗便是。你们都是我的同袍,我不会把刀对准你们,被你们杀死,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恨自己这双眼睛瞎了,跟错了长官。” 几个部下听闻此言,对熙谨更是佩服,心中惭愧,他们虽然包围住熙谨,却并不上前砍杀或擒杀,只是转头望着郭进。 郭进被熙谨激得下不了台,暴跳如雷,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要本官亲自动手。” 几个部下无奈,只好再上前一步。 熙谨忽然说道:“不劳你们动手,我会自己了断。”转头对郭进说道:“郭大人,我会自己杀死自己,不劳你动手,不过,杀死吴世英,都是我一个人所为,与我的部下没有一点关系,我死了之后,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你可答应?你若不答应,我死不瞑目!” 郭进暴怒之下,不及多想,喝道:“你要死便死,我饶过他们便是。” 熙谨不再多说,又俯身从脚边拾起钢刀,对准自己的心窝,正要刺下去。 侯小仙等人听得热血沸腾,齐齐抽出腰刀,对准自己的心窝,侯小仙大喊道:“都头,我们同生同死,岂能由你一人顶罪,大家便一起死了!” 郭进等人没想到熙谨的部下也都如此悲怀壮烈,准备一起自杀,他们全都脸色大变。 郭进指着侯小仙等人,大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以为这样威胁老子,老子便怕了你们不成?你们要跟着章熙一起死,本官便成全你们。” 熙谨也对侯小仙喝道:“咱们来时都说好了,出了事由我顶着,你们继续当兵,保家卫国,为何出尔反尔,不听我的命令?” 侯小仙笑道:“别的命令我们都听你的,就是这个命令不听。你死了,我们还当劳什么子的兵,长官是非不分,我们这些底下当兵的也没什么劲头,大家说是不是?” 牛头集兵营的人齐声称声。 第二百零四章:以死相逼 熙谨心中十分感动兄弟们的义气,他本想自杀而死,但他一动手,自己的部下也不免要跟着他自杀,他自己死倒是无妨,却不忍连累自己的十多个部下一起死,所以一时犹豫不决,对准自己心窝的这一刀,无论如何也捅不下去。 巡检府的将士看到牛头集兵营的将士上下齐心,都感到震憾,齐齐望着郭进,看郭进如何行为。 郭进也十分为难,他被九夫人所逼,又被熙谨激怒,一时下不了台,现在被逼到这步田地,若是不杀熙谨,如何对九夫人交代?若是杀了章熙,又如何对自己部下的数万将士交代?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进来,向郭进禀报道:“禀大人,牛头集兵营的胡副都头求见。” 郭进怒道:“他来干什么?叫他们滚开!” 郭进的话还没未落,胡副都头已经带着三个大队头和十个中队头,一共十五人左右,快步走了进来。 熙谨看到牛头集的兄弟到了,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是侯小仙安排的,不由向侯小仙瞪了一眼。侯小仙脸色自若,也不瞧看熙谨,只是望着胡副都头。 胡副都头名叫胡枫,为人机警多智,沉稳干练,进来之后,一眼便看到熙谨和侯小仙等战友正拿刀对准自己的心窝,便明白了事态的发展,他率着部下,一起跪倒在郭进面前。 胡枫恭敬地说道:“牛头集兵营副都头胡枫,率领全都一百五十名战士,前来拜见大人。” 郭进听到牛头集兵营的士兵都到了,又惊又怒,厉声道:“你们来干什么?” 胡枫恭敬地说道:“大人,卑职等人前来为章都头求情。若是大人惩罚章都头,我等甘愿一起受罚。” 郭进怒道:“有你们什么事,老子只杀章熙一人,你们都给老子滚回去!” 胡枫脸色不动,镇定地说道:“若是大人杀了章都头,不罚我等,我等便请求解甲归田,脱离军队。” 郭进怒发冲冠,大吼道:“反了,反了,你们这帮王八蛋竟敢威胁老子,你们全部脱下军装,给老子滚回老家种田去!” 熙谨大喊道:“胡副都头,你岂可为了我一人,连累全都的兄弟们,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吗?你们还是赶紧回转军营。” 胡枫说道:“章都头对我等有仁有义,兄弟们愿意跟着你一起受罚,卑职也劝说不得。章都头别的命令,卑职一定遵守,可这个命令,请恕卑职执行不了。” 熙谨看到胡枫与几个部下人人脸色坚毅,知道劝说不动,只好默然不语。 郭进更加为难,想不到章熙如此深得人心,全都上下一百五十多战士,都愿意跟着共同受罚,他若是杀了章熙,不但会失去一个战斗力勇猛的都营,也会寒了部下十多万将士的心,可若是不惩罚他们,不但没办法对小九夫人交代,而且受逼迫这个先例一开,他在军中的威信何在? 郭进骑虎难下,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进来,禀报道:“大人,花田村的保长带领村中三十多名农民,前来求见大人。” 郭进一怔:“他们又来干什么?不见,叫他们回家。” 陈偏将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人,农民有事求见大人,大人最好见一见,问明他们有什么事,这样才显得大人爱民如子。” 郭进无奈,只好说道:“叫他们进来吧。” 熙谨听到农民也来了,转头一望侯小仙,见侯小仙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知道又是侯小仙安排的,不由心中更是感激,想不到侯小仙平时嬉皮笑脸,到了紧要关头,却很有些智谋。 很快,几个士兵带着二三十个农民进了巡检府大院,为首的二人,一个是保长,一个正是被吴世英玷辱少女的父亲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到熙谨和侯小仙等人正拿刀对着自己的心窝,便猜到是被巡检大人逼迫如此,齐齐脸色大变。 中年男人大喊道:“那位是巡检大人?” 士兵向郭进的方向示意,说道:“那位便是我们巡检大人。” 中年男人扑通跪倒在郭进面前,悲怆地大喊道:“大人,您可不能杀章都头啊,他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二三十个农民齐齐跪倒在地,又哭又喊,全是为熙谨求情,有人痛骂吴世英祸害百姓的罪状,有人夸奖章都头是为民除害。 郭进只听了一会,便明白这些都是他境下的农民,深受吴世英迫害,前来为章熙求情来的。听了这些农民的哭诉,吴世英简直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他这个巡检大人,竟然被蒙在鼓中这么长时间不知,不由心中又羞又愧,作声不得。 九夫人一直拿刀对着自己的心窝,本以为用以死相逼一招,能逼郭进杀死熙谨,没想到先是来了百多战士为熙谨求情,现在又来了几十个刁民为熙谨求情,再看郭进的表情,好像有些动摇,只怕会饶过章熙,九夫人可按捺不住了。 九夫人怒气冲冲,拿刀指着那些农民,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帮刁民,休得血口喷人,我弟弟人品端正,根本没做过这些事,都是你们胡编出来的,你们诬蔑我弟弟,我杀了你们这帮刁民!” 那些农民这才知道,这位便是吴世英的姐姐,郭进的九夫人,顿时群情激愤。 中年男人指着九夫人骂道:“好你个泼妇,便算你是巡检大人的小老婆,我拼着不要老命,也要跟你理论理论。你说我诬蔑你弟弟,俺闺女被你弟弟糟蹋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要不是你弟弟真做过这种事,谁会拿着自家闺女的清白,前来诬蔑你弟弟?你要杀,便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众人纷纷指责九夫人。 九夫人恼羞成怒,转头对郭进的部下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帮刁民全部杀死!” 众部下没有一个听九夫人的,都望向郭进。 郭进仍然沉默不语。 保长说道:“大人,你今天便是杀了我们几个,也杀不光花田村全村的百姓,杀不光整个易州的百姓,老非姓心里有杆称,谁是坏人,谁是清官,我们心里都清楚,今天你不会我们做主,我们便进京告御状,请皇上为我们做主。”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脸色大变。 第二百零五章:关进大牢 郭进听闻此言,也是脸色一变,想不到一个农民竟敢威胁他,他本想发怒,但也有所顾虑,万一真被这些人进京告御状,还真是件麻烦事。 此时陈偏将已经胸有成竹,俯在郭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郭进听了陈偏将的话,点了点头,对着农民大声说道:“胡说,本官一向爱民如子,谁说本官要杀你们了?你们快快站起来吧。” 九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向郭进看去,但郭进去不看九夫人的脸色,亲自上前,把保长和中年男人挽扶起来。 农民们又惊又喜,称赞巡检大人英明,都从地上站起来说话。 中年男人说道:“大人,您不责罚章都头了吧?” 郭进看了熙谨一眼,熙谨脸色如常,仍然保持不卑不亢的表情,郭进心中又爱又恨,不由瞪了熙谨一眼,转头对众农民说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情,可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章熙不经本官审判,即杀死吴世英,不论吴世英是否罪有应得,章熙也违反了军法,必须按军法处治……” 郭进的话还没说话,众农民又喧哗起来,纷纷说不能惩罚章都头,不然他们今天就不走了。 陈偏将大声道:“你们不要吵闹,听大人把话说完。” 众农民渐渐平息下来,望着郭进。 郭进说道:“本官知道,你们想保住章都头,本官可以向你们保证,按军法处治,并不是要砍他的脑袋,也不是要撸他的官职,只是要关他的禁闭,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众农民还是认为有些过重,中年男人说道:“大人,小的们不明白,章都头为民除害,杀了军中败类,为什么不奖赏他,反而要关他的禁闭?” 郭进有些回答不上来,求助的望向陈偏将。 陈偏将对众农民说道:“大人已经说过了,军有军规,章都头虽说是为民除害,可的确不经审判便杀了人,只关他的禁闭,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们不要再争了,若是惹急了大人,大人秉公处理,对章都头没有任何好处,你们不但帮不了章都头,反而是害了他。”转头对熙谨说道:“章都头,你若是认同大人的处理,便对乡亲们说几句。” 熙谨也想不到郭进如此开恩,只是关他几天禁闭,这的确是最轻的处罚了,当下对众农民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章熙谢谢你们。郭大人按军法处治我,的确是对我格外开恩了,大家不要再为难郭大人了。” 众农民听到熙谨此言,这才放心。 九夫人听到这个处治,知道今天是要不了章熙的命了,不由心中恨怒,瞪着熙谨,一双眼睛凶光闪烁。 那保长久经世故,转眼看到九夫人的眼光,知道九夫人在暗中打主意,他向郭进大声道:“巡检大人,若是章都头在坐牢期间,出了什么事,您可怎么说?” 郭进也知道保长担心九夫人会在牢中暗害熙谨,他素知九夫人睚眦必报,也有此担心,听闻此言之后,立即瞪了一眼九夫人,大声说道:“我郭进在此发誓,若是章熙在坐牢期间,出了差错,我郭进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让你们当球踢!” 这句话即是向农民表明心迹,同时也是向九夫人表明决心,令九夫人不敢妄动。 九夫人听到这话,知道郭进已经不偏向她了,而且现在众怒难犯,她要以死相逼的法子是行不通了,又恨又怒之下,狠狠瞪了一眼熙谨,又瞪了一眼郭进,转身向后堂走去。 郭进接触到九夫人的眼光,知道回去之后,少不得要被她刁难一番,不由心中苦笑一声,但也松了口气。 郭进安排士兵,把熙谨绑了,押入大牢。 熙谨从容受缚,被押送去大牢。 牛头集士兵看到都头只是被关禁闭,都松了口气。郭进也不责罚众士兵,令胡枫带着士兵回转兵营,继续操练,一切如常。 郭进又吩咐把吴世英的尸体好生安葬,交给副官处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郭进把陈偏将叫到密室商议。 郭进说道:“小陈,你说你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即可以惩罚章熙,又可以平息小九的怒火,是什么办法?” 陈偏将道:“大人,您可真想杀了章熙?” 郭进气恼地说道:“当然不是,老子是很喜欢这小子的,就是这小子不识抬举,弄得老子下不了台,老子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这小子跟老子动刀动枪的,老子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当时,他要是给老子软个服,老子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陈偏将微微一笑,说道:“章都头正是这种宁折不弯的脾气,所以大人才喜欢他,若他是圆滑之徒,大人早就砍了他了。” 郭进笑道:“这话倒是不错,正因为这小子的牛脾气,老子才喜欢他。不过,要不杀了他,小九可饶不了我,我休想再跟她亲热了,可要杀了那小子,老子是真舍不得。你说你有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陈偏将道:“大人您可听说了,皇上正在召集兵马,明年开春,即进攻汉国?” 郭进说道:“我也听说了,可咱们镇守的易州,又不跟汉国接界,用不着咱们去打仗。” 陈偏将道:“咱们虽然不用调动主力部队,但也要派出一些将士,前去支援前线。大人,到时侯,您可以调遣章熙率兵前往。若是章熙命大,那是他自己的能力如此,若是章熙在战争中伤亡,也能平息九夫人一口气,只要您好好劝劝九夫人,容章熙在牢里安稳的度过一个月便可。” 郭进大喜,拍着陈偏将的肩膀说道:“好,好计划,真是一箭双雕啊,即解决了支援军队的问题,又解即了我家小九的问题。还是你有办法。” 陈偏将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郭进自回府内,安抚九夫人,要九夫人不要暗害章熙,一个月后即调遣他去前线,到时侯就会在战场上送命。九夫人听到这话,才算稍微出了口恶气,也不再派人加害熙谨。 从此,熙谨便在狱中坐牢。牢中人人佩服熙谨,对他照顾有加,营中的众兄弟不时前来探监,送些好吃好喝的,倒也没有受苦。 陈偏将也来探监,把实情告诉熙谨。熙谨对派上战场并不反感,感谢陈偏将为他开脱的良苦用心。他在牢中无事,一边读些兵书,一边锻炼身体,等待着被派遣到战场。 第二百零六章:赶赴战场 公元九六九年,宋国开宝二年正月初一,宋国皇帝赵匡胤因军队出征在即,不上殿听政。 二月初八,赵匡胤与赵普等文武大臣商议已定,任命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指挥使党进担任他的副手,宣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石岭关部署,建雄军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以征汉国。赵匡胤在长春殿设宴款待,任命彰德军节度使韩仲斌贝为北面都部署,彰义军节度使郭延义担任副职,以防备契丹趁机进犯。 十一日,赵匡胤下诏亲征,任命开封府尹赵匡义为上都留守,枢密副使沈义伦为大内部署、判留司三司事。 十七日,赵匡胤率领大军从京城出发。二十八日,逢大雨,大军驻扎在潞州,同时下令宋国北方境内各路节度使和巡检使,除了留下重兵镇守本地,还要抽调部分兵力,支援前线,赶向太原城下汇合。 易州巡检使郭进得到命令,他部下有二万五千将士,由于易州与辽国接界,为防备辽国趁机侵袭,只能抽调十分之一的兵力支援前线。郭进便抽派了一个军的兵力,约有二千五百多将士,由一位军指挥使率领,赶赴太原作战。 一个军有五个营,一个营有五个都,每个都有一百人,熙谨便是这些都头之中,最年轻的一位。 这一日,熙谨正在牢中读着兵书,牢头进来禀报,说是巡检大人召他过去。 熙谨在牢中已经听到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知道他赶赴战场的机会来了,当下便换上干净衣服,出了大牢,前往巡检府去。 到了巡检府,一个士兵告诉熙谨,巡检大人正在内室等他。 熙谨跟着士兵进了内室,推开内室的门,一个人进去。 郭进正在室内静坐,看到熙谨进来,向他招招手,说道:“过来,坐吧。” 郭进也不客气,先向郭进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坐在郭进的下首。 郭进打量了一下熙谨,笑了笑:“你小子坐了一个多月的牢,倒也没瘦。” 熙谨道:“多谢大人关照牢头,牢头没有为难卑职。” 郭进道:“你知道就好,老子本不想杀你,都是你杀了老子的小舅子,老子没办法,只能把你关起来,煞煞你的傲气。” 熙谨道:“谢谢大人开恩。” 郭进道:“开恩也说不上,不过你在牢里活着一天,我那小九便没一天不在老子耳边吵闹,老子没办法,只能把你派到前线去,一来是圣命如此,二来也图个耳根清静。你若是死了,那是你的命不好,怪不得我,你要是能活下来,再立个功回来,小九也拿你没办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熙谨道:“卑职明白。” 郭进道:“你明白就好。”望着熙谨,郑重地说道:“章熙,你虽然经常顶撞老子,但老子可不想你死掉,你给老子好好活着回来,听懂了吗?” 熙谨看出郭进对他也很是关切,不然也不会把他一个小小的都头单独叫来谈话,心中很是感动,恭敬地说道:“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活着回来。若是卑职死了,以后就没人敢惹大人生气了。” 郭进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说的对,好好活着回来,再来惹老子生气。行了,你去向窦江涛报到吧。” 熙谨道:“大人休息,卑职告退。” 熙谨站起身子,行了一礼,恭身退出,径向军指挥使窦江涛去报到。 窦江涛是此次出行的军指挥使,掌管两千五百兵马,却很是年轻,只有三十出头。窦江涛接见了熙谨,又为熙谨引见了营指挥使祝司伟,祝司伟掌管五百兵马,也很是年轻,只有二十七八岁,以后熙谨便归祝伟的营部管辖。 窦江涛和祝司伟都知道熙谨是郭进面前的红人,虽然杀了郭进的小舅子,仍能活命,还能保持原职,这可不是一般的宠爱,再加上熙谨独自深入辽国,杀了燕京大将周刚,所以都对他很是客气,简单交谈了一些出行的事情,便命熙谨回去安排,两日之后赶到易州城下汇合,郭大人会摆酒壮行。 熙谨回到都营,全营上下一片欢呼,当晚便为熙谨接风洗尘。在酒席上,熙谨先谢过众兄弟之恩,又说了全都人马都要赶赴前线之事。有的士兵为了即将打仗而欢呼,有的士兵却担忧在战争中伤亡,但不论如何,上司有令,势在必行,只能接受服从命令。 酒宴之后,熙谨留下胡枫和侯小仙朱大同沈玫奔流儿,以及几个大队头和中队头,继续商议出行之事,决定留下一个大队头和一个大队的兵力,留守本都,其他的一百多名士兵,全部赶赴前线。 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是天明时分,众人也不再睡觉,又继续安排事务。胡枫与众人一起安排出行所需要的物资和战马。熙谨独自一人,前往纪妻和小金花的住处,向她们告别。 纪妻听闻熙谨要上战场,很是为他担忧,小金花更舍得离开熙谨,拉着熙谨的袖子不放手。熙谨也是心头难过,但又不得分别,叮嘱了纪妻一些事情,又说他虽然走了,但营中还有留守的士兵会来照顾她们,并向她们承诺一定会活着回来见她们。 熙谨虽然做了承诺,但心中却是凄然,因为这次上战场,无论战况如何,他都很难活着回来了,因为他有一个最重要最秘密的任务,无论这个任务能不能成功,他都难活命。 熙谨与全都的将士处理好一些出行事务之后,已经是深夜时分,胡乱睡了一个时辰,便早起赶路,前往易州城外。 牛头集兵营的一百将士,在晨曦拂晓之时,开始出发了。 熙谨骑在马上,回望兵营,心中颇为不舍,他在这军营中虽然只生活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但这一年之中,他学习的经历的都太多了,这里有他太多的回忆,这一别,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熙谨又深深凝望了一眼兵营,便毅然转过身去,向易州行路。 众人赶到易州城南门的时侯,窦江涛的人马已到,两千五百名即将出行的宋军健儿,集合在城外广场上,显得军威整齐,兵强马壮,旗帜鲜明。 郭进亲自前来,为众将士送行,并摆下酒宴牲畜祭天。 三声炮响之后,赶赴战场的宋国开始向西行军了。 熙谨骑马行走在军队的行列之中,心潮起伏。他虽然参军一年,也经历过惨烈的小型战斗,但并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这次出行,才算是赶赴真正的战场,迎来最惨烈残酷的战争生涯。 第二百零七章:擅离职守 熙让在辽国上京皇宫之中,继续充任着宫中侍卫,每天正常上下班,闲暇便与萧燕燕相聚游玩,二人感情越来越浓。 京城的生活好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耶律贤与耶律喜隐等有志于帝位之人,暗中加紧拉拢人心,萧思温与女里等大臣也是各为其主,明争暗斗,争帝之战一触即发,只有辽帝天顺皇帝仍然醉生梦死,不知死期将近。 转眼到了二月,熙让在皇宫之中也快有半年的时间了。这一天,熙让如往常一般,吃过早饭之后,赶到皇宫当值。 熙让仍与余万程和周顺一个小队,余万程是小队头,他们的中队头是契丹人喜哥。 喜哥安排好属下的工作之后,悄悄把熙让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隆运,我要回家一趟,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到茅房去了,然后赶紧到我家通知我,我好赶回来,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回家了。” 熙让与喜哥的感情甚好,当然答应,说道:“喜儿哥你回家便是,我会帮你隐瞒的。你家中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小弟也过去帮忙?” 喜哥笑了笑:“这事你可帮不上忙。不瞒你说,你嫂子这几天就要生孩子了,我也估摸不准是哪一天,又不放心,只能尽量抽出时间在她身边陪着她。” 熙让喜欢道:“恭喜你要当爹了!喜哥儿,既然嫂子快要生娃儿了,你为什么不干脆请假,在家好好陪着嫂子?” 喜哥又喜又忧,说道:“咱们侍卫请假是没有薪水的,等你嫂子生孩子之后,就要摆满月酒,家中里里外外的花费更大,我的薪水本来就不多,若是再请假,只怕花费起来更是捉襟见肘,还是不请假了。不过,就是担心我当值时间,擅离职守,私自回家,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我会受到责罚,所以要请你帮我圆个谎。” 熙让道:“咱们宫中这么多侍卫,皇上也不会只找你一个人,再说了,我进宫这么久了,也没见皇上召见过你,你不必担心,尽管回家去陪嫂子,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说你上茅厕了,然后赶紧去通知你。” 喜哥道:“谢谢你了兄弟,等你下班之后,和周顺兄弟到我家来,我请你们喝酒。” 熙让笑道:“去喝酒可以,只不过嫂子有孕在身,可没法子吃她做的饭菜了。” 喜哥笑道:“别以为只有你嫂子做的菜好吃,这些天都是我做菜,手艺也是不错的,等你们过来,我亲自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熙让道:“那好,下班我们就过去唠叨你。” 喜哥又是叮嘱熙让了几句,便悄悄离宫回家,去陪怀孕的妻子了。 熙让待喜哥离开之后,便和余万程周顺一组,赶到御花园去值勤。此时熙让的小组已经能接近皇帝身边了。 天顺皇帝正在御花园饮酒作乐,一些太监和近侍陪同,并无几个宫女。天顺皇帝不喜女儿,所以身边之人,很少宫女。 天顺皇帝与众人玩了一阵叶格游戏,便感到索然无味,便改为“投壶”游戏。 投壶游戏也叫掷箭游戏,本是发源于中国春秋时期的一种上层士大夫之间的游戏,传到辽国之后,大受皇亲贵族的欢迎。掷箭游戏并不是射箭,而是摆放好一个箭壶,站在一定的距离之远,手拿箭簇,向箭壶之中抛掷,谁离得远又能掷中,便是谁的技巧高明。 熙让在不远处的院门处站岗,看着皇帝玩兴正浓,也没当回事,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些内急,便低声对身边的余万程请假,要去茅厕一趟。余万程也感到不会出什么意外,便准了熙让的假。熙让离开御花园,到别的院子的茅厕去解手,熙让想不到他刚走不久,便出事了。 天顺皇帝已经醉态可掬,站在五步之外,仍然掷不进箭壶之中,渐渐感到不耐烦,便命众人来掷。皇帝都掷不进去,别人谁敢掷进去?所以都隐藏自己的实力,不敢掷入箭壶之中。 天顺皇帝见众人都掷不进去,越发暴燥起来,忽然喝道:“你们这帮饭桶,怎么都这么笨?喜哥呢?喜哥投的好,叫他过来投壶。” 转人转头一望,身旁没有喜哥。 这时,一个近侍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卑职刚才进宫之时,看到喜哥儿正好出宫……” 天顺皇帝皱皱眉头:“现在不是他当值吗?为什么出宫?” 另一个近侍说道:“陛下,听说喜哥的妻子怀了身孕,这几天就要生产,他可能回家去陪妻子了吧……” 天顺皇帝大怒:“是他老婆生孩子重要,还是保护朕的安全重要!把耶律鲁叫过来,问问他喜哥请假没有?” 众人不敢怠慢,有人连忙飞快去寻耶律鲁。 耶律鲁正在外边的通道上巡视,听闻皇上召见,连忙飞奔而来。 天顺皇帝喝道:“耶律鲁,喜哥现在离宫回家,他可曾向你请假?” 耶律鲁微一沉吟,说道:“卑职没有接到喜哥的请假。”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头一沉,不远处的余万程和周顺更是心中惊凛,不明白耶律鲁为什么不肯帮喜哥圆个谎言。 天顺皇帝勃然大怒:“喜哥在当值期间,擅自职守,分明不把朕放在眼里,此等奴才,留之何用,你们赶紧把他抓回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看到皇帝发怒,人人心头惊惧,不敢上前劝谏。 耶律鲁也并不劝谏,说道:“都是卑职管教不严,卑职立即派人把他抓来,任从圣上处置。” 耶律鲁当即安排部下另一个中队,出宫去喜儿家抓捕喜儿回宫,他知道余万程和周顺是喜儿的部下,担心他们会私自放走喜儿,所以余万程和周顺虽然就在旁边,但却并不安排他们前去,而是安排了另一个中队。 熙让在茅厕之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恭之后,便悠然地踱着方步,正要向御花园走去,他还没进院门,便看到一队十多人的侍卫脚步匆匆,向另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熙让刚刚一怔,便看到周顺从御花园中出来,脸色惶恐。 周顺看到熙让,脸色惶急,快步跑到熙让身边,低声说道:“隆运,坏了,要出大事了,喜哥儿这次恐怕性命不保了!” 第二百零八章:附带伤害 熙让大吃一惊,听周顺说明事情的经过之后,不由又惊又愧,想不到自己去了一趟茅厕,却害了喜哥,辜负了喜哥的信任,同时他也有些奇怪,不明白他们的上司耶律鲁为什么不肯为喜哥圆个谎言,只要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说喜哥请了假,便不会有事了。 熙让正要去质问耶律鲁的时侯,耶律鲁正好带着两个手下,从御花园中走出来。 熙让脸色一沉,走到耶律鲁面前,说道:“大人……” 耶律鲁不待熙让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说道:“不必多说,你跟我来。” 熙让毕竟还要顾及耶律鲁上司的身份,只好沉默不语,跟着耶律鲁走进了一个房间。 耶律鲁吩咐两个手下等在门外,只有他跟熙让二人进去。 一进门,熙让便质问道:“大人,你为什么不救喜哥一命?” 耶律鲁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擅离职守,的确没向我请假,我只是对皇上具实禀报而已。” 熙让一窒,说道:“就算喜哥儿没向你请假,是他的不对,可是,你只要替他圆一个小小的谎言,便可以保全他的性命和职位。” 耶律鲁道:“我没义务替他说谎,他自己做错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熙让盯了一眼耶律鲁,说道:“你是没义务,可是我有义务,喜哥走的时侯,请我帮他遮掩,现在他出事了,我去向皇上请罪,请皇上惩罚我,免了喜哥的罪。” 熙让说完,便要走出去。 耶律鲁喝道:“站住!” 熙让站住脚步,并不回头,冷冷说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耶律鲁道:“你以为你过去,皇上便会饶了喜哥?你是什么身份,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到时侯不但救不了喜哥,连你这条命都搭上了。” 熙让道:“那我便陪着喜哥一起上路,也不要做背信忘义苟且偷生的小人。” 熙让说完,抬脚便行。 耶律鲁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糊涂,我是在帮你!” 熙让一怔,回过头来,盯着耶律鲁:“大人此言何意?” 耶律鲁道:“你认为,我为什么不帮喜哥儿圆谎?” 熙让悚然一惊,说道:“你是故意想让皇上杀死喜哥?” 耶律鲁道:“不错,皇上杀的宫中侍卫越多,树敌便越多,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背叛他的宫中侍卫所为,与别人无关。你懂不懂?” 熙让道:“可是,喜哥要是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耶律鲁道:“喜哥死了,他的弟弟小哥还活着,这可是步好棋子,再加上前些日子,被皇上杀的侍卫东儿的弟弟辛古,有了他们两个对皇上有仇的人,皇上要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得别人了。” 熙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是要让小弟和辛古背黑锅!” 耶律鲁冷冷说道:“以后出了什么事,总要有人来背这个黑锅。女里大人交代过,你隆运不肯背黑锅,我们要再找几个替罪羊吧。” 熙让心中纠结,说道:“可是,喜哥的妻子已经临盘在即,难道要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他的妻子,以后如何生活……” 耶律鲁冷冷说道:“成大事者,岂可拘束于小节!我们要救的是数百万大辽百姓,便是附带伤害了一些人和家庭,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熙让冷笑道:“好一个附带伤害,你口口声声为了大辽百姓,那为什么不牺牲你自己,却要别人牺牲?” 耶律鲁大怒,一拍桌子喝道:“韩隆运,你少在我面前摆架子,若不是女里大人再三叮嘱,我早就想杀了你!你以为你是韩匡嗣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吗?要论家世,我可是皇族,哪里有你汉臣子弟说话的份!” 熙让毫不惧怕,冷笑道:“我是汉臣子弟,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你是皇族,却干着造反的事,你以为自己有多伟大吗?” 耶律鲁怒极气极,手按腰间宝剑的剑柄,随时便要拔剑相向。熙让也毫不惧怕,手按腰间宝剑的剑柄,只要耶律鲁敢拔剑,他便也不客气,大不了闹将起来,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耶律鲁毕竟顾虑比熙让更多,看到震慑不住熙让,只好软了下来,把手掌离开剑柄,放缓脸色,说道:“我不与你理论,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找女里大人和萧大人说,今日之事,已成定局,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救不了喜哥。你先在这里休息,等时侯一到,我自会放你回去。” 耶律鲁说完,便走到门口,吩咐门外的两个手下,好生看守着熙让,不许熙让外出。 熙让也明白耶律鲁所言有理,喜哥的命运已定,他一个小小的侍卫,便算胆大包天,在皇宫之中,也激不起什么风波,更救不了喜哥,当下也不再反抗,只要室中静坐。 两个侍卫把守着房门,不许熙让出去。他们都认识熙让,也不为难熙让,陪着熙让说些闲话。 熙让盘膝静坐,闭目不答,任两个侍卫在旁边叨唠。 熙让心潮起伏,想着喜哥的音容笑貌,和喜哥妻子贤惠的笑容以及隆起的小腹,他心中绞痛,又愧疚又悲伤,想不到喜哥这么信任自己,自己却害了他,辜负了喜哥对他的一番信任和亲近。可是他也明白,耶律鲁的所为也有其道理,杀了喜哥,的确可以激发喜哥弟弟小哥对皇上的仇恨,只是可惜喜哥成了争夺皇位的牺牲品。 熙让几次想要离开此地,赶去解救喜哥,这两个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也知道,就算他离开此地,也救不了喜哥,反而可能搭上自己的生命。也许正如耶律鲁所言,成大事不可拘束小节,更要忍辱负重,等待最佳时机,为了他自己的目标和雄心壮志,不得不牺牲一些人,不得不放弃一些原则。 这两个时辰之中,熙让表面上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天人交战,最后终于放弃解救喜哥,保全自身。 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一个侍卫过来,把两个看守熙让的侍卫叫走,可以放熙让自由了,那两个侍卫向熙让告辞先走了。 熙让心头一沉,知道喜哥应该已经被天顺皇帝杀死了。 第二百零九章:行动在即 熙让心头郁闷,无精打采走出房间,出了院子,没走几步,便遇到了余万程和周顺二人。 余万程和周顺二人都是心头沉重,脸色忧愁悲痛,他们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熙让,没有说话。 熙让心中沉重,待二人走近之后,低声问道:“喜哥儿怎么样啦?” 余万程叹了口气,说道:“被皇上杀了……” 周顺悲痛中带着愤慨,咬着牙低声说道:“何止是杀了,皇上命人把喜哥铡成数段,又碎成了肉泥!” 熙让大吃一惊,他虽然猜到喜哥会被杀害,却没想到竟然死得如此之惨,惊道:“皇上为什么下此毒手?” 余万程叹息道:“说是以儆效优,看谁还敢在当值期间擅离职守……” 熙让恨不得立即把天顺皇帝抓过来杀死,如此暴虐之人,的确不配坐在帝位上。如此一来,他更坚定了把天顺皇帝拉下帝位的决心。 熙让沉痛地问道:“喜哥的家眷可受到牵连?” 余万程道:“这个倒没有追究下去。皇上杀死喜哥,只是酒醉,等酒醒之后,说不定便忘了此事,所以他没当场宣布抄家,喜哥的家中便不会有事了,以后薪水还会照发,抚恤金也少不了。” 周顺悲愤地说道:“人都死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余万程叹道:“正因为人死了,要钱才有用,喜哥的老婆就要生孩子了,生下孩子之后,以后全靠这些钱来生活了。幸好喜哥还有父母和弟弟可以照顾他的妻儿,不然孤儿寡母的,可就真惨了。同僚一场,以后咱们也多帮衬点就是了。” 周顺道:“这个自然,喜哥对咱们不薄,他虽然死了,他的妻儿咱们要好好照顾,老余哥,隆运,咱们要不要现在去看望他的妻子?” 熙让眉头一皱,如此情境,他如何忍心面对喜哥妻子家人? 余万程老成持重,说道:“最好现在不要去,毕竟皇上刚杀了喜哥,我们还是要避避嫌的,等过几天再去吧。咱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不要被牵连进去。” 熙让松了口气,说道:“老程哥说的极是,咱们过几天再去吧。” 周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也不再坚持,三人沉默不语,向侍卫司的院子走去。 此时正值交接班时间,前来当值的与下班的开始交接工作。 三人正在沉默不语地走着,忽然迎面来了一人,三人无意中一看,不由都是心头一沉。 那人满脸悲痛哀伤,正是喜哥的弟弟小哥,小哥是前来当值的,正来接替他们的班。 小弟低头行路,并没看到三人。三人看到小弟悲痛的表情,他们都感到心中凄惨。 周顺刚要上前去安慰小哥,被余万程拦下。 余万程低声说道:“他刚失去了哥哥,咱们去安慰也没用,让他去吧。” 周顺便不再去,三人目望着小弟进入侍卫司的院子,都感到心头沉重,意兴索然地走出皇宫,各自回家。 熙让并不回家,而是径直向萧府走去。 萧思温刚从公署回来,在书房休息了一会,熙让便来到了。熙让此时可以自由出入萧府,并不需要佣人禀报,所以问明家丁得知萧思温在书房,便赶了过来。 萧思温笑道:“隆运,你是来找燕燕的吗?她就在她的房间。” 熙让脸色沉郁,说道:“叔叔,我不是来找燕姐的,我是来找您的。” 萧思温道:“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一个佣人前来奉茶,熙让便没说出来。萧思温看到熙让的表情,也是猜到一些,没再追问。 待佣人奉茶退出之后,熙让才说道:“叔叔,咱们什么时侯行动?” 萧思温笑了笑,说道:“等不及了吗?是不是为了喜哥的事?” 熙让道:“喜哥是我的朋友,他的死,我心里很难受。叔叔,也不只是为了喜哥,若是再让皇上这样坐下去,下一个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现在宫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人心已经思变,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萧思温脸色一整,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已经同女里大人商议过,决定尽快行动。” 熙让道:“准备哪一天动手?” 萧思温道:“据女里大人所说,三日之后,皇上会到怀州狩猎,到那时就是动手的好机会!” 熙让大喜,说道:“那太好了,叔叔,需要我做什么?” 萧思温道:“皇上出行,你身为近身侍卫,应该要跟随前往,我也会授意女里大人和耶律鲁,安排你跟随出行。到时侯,你联合几个对皇上心怀怨恨之人,一起动手。我已经听耶律鲁禀报过今天的事,喜哥被杀,他的弟弟小哥肯定对皇上怀有极大的怨恨,再加上以前被杀东哥的弟弟辛古,还有一些其他心满怨恨之人,你想办法把他们凝聚起来,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熙让道:“这个就交给我了。叔叔,若是行动成功,如何处置皇上?” 萧思温道:“把他擒下即可,擒下之后,你立即派人通知我,我自会赶来料理后事。” 熙让一皱眉头,问道:“只是活擒,不杀死皇上吗?” 萧思温摇摇头,说道:“我们身为臣下,反叛皇上,已经是大罪,若是再杀死皇上,更是逆天大罪,就算换了新皇帝,新皇帝为了顾及自己的名声,也会与我们抛清关系,降罪于我们,这种弑君之罪,千万不可沾染。所以不可以杀皇上,只把他软禁即可,我们再立明君,至于新皇上如何处置现在的皇上,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熙让点点头:“我明白了。叔叔,您准备立何人为新君?” 萧思温摇摇头:“我还没拿定主意,按说,耶律罨撒葛和耶律喜隐是我的女婿,我应该在他们二人之中推选一个,可是,他们都没有耶律贤的能力,但可惜耶律贤是女里的女婿,耶律贤当了皇帝,宠信的会是女里,而不是我。若是论私,我应该推选自己的女婿,若是为公,我应该站在耶律贤这一边。” 熙让道:“叔叔,还有三天就要动手了,你要尽快拿定主意。” 萧思温道:“你放心,三天之内,动手之前,我会确定人选。你也要尽快安排一下,把那些人凝聚起来,动手的时侯,我会派耶律鲁帮助你,你自己也要随机应变。” 熙让道:“我明白。”忽然眉头一皱,说道:“叔叔,我联合起来的那些人,一旦成功之后,他们就是背黑锅的反贼,他们都有家有口,有父母妻儿,我怎么忍心让他们背这黑锅?” 萧思温微微一笑:“傻孩子,他们虽然是反贼,但也是推翻昏君,拥立新君的功臣,再说了,到时侯你立了大功,可以在新皇帝面前为他们求情开脱,新皇帝也不会杀了他们,最多关上几年,不会祸及他们的父母妻儿的。” 熙让道:“若是如此,我也能心安一些。”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在书房外禀报道:“大人,瑞王爷求见。” 第二百一十章:自荐为婿 萧思温一怔:“他怎么来了?”对家丁说道:“你先请王爷到客厅用茶,我马上过去。” 家丁应了声是,转身走开了。 萧思温对熙让说道:“耶律贤这个时侯过来,应该是听女里说了三日之后,要在怀州动手,所以赶过来拉拢我,我且去看看他怎么说。” 熙让点点头,说道:“应当是这样。叔叔,咱们去见一见他吧?” 萧思温看了一眼熙让,说道:“隆运,我知道你和耶律贤的关系很好,本来我们谈话不应该避着你,可是,这种事最好不要有第三人在场,不然,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熙让心中打了个忽悠,隐隐有些不祥之兆,但萧思温已经说了不想让他参与谈话,他也不好强求,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叔叔和耶律贤谈吧,我就先回去了。” 萧思温与不忍太过冷落熙让,说道:“要不你去找燕燕……” 熙让道:“不用了,改天我再找燕姐吧。再过三天就要行动,我要赶紧去联络小哥和辛古。” 萧思温点头说道:“那好,一切就交给你了。” 熙让向萧思温辞别之后,准备绕过客厅,向前院走去。 他刚走到前院,却看到耶律贤正站在前院的客厅门外,在欣赏着厅前的一株梅树,并没进入客厅之中。 熙让看到耶律贤的时侯,耶律贤也看到了熙让,远远扬了扬手,露出高兴的微笑:“隆运,你也在萧大人这里呢?” 熙让无奈,只好走了过来,笑道:“贤兄,真巧,你也来了。” 耶律贤笑道:“我找萧大人有些事情商议,你是来找燕妹的吧?” 熙让听耶律贤叫“燕妹”,如此亲昵的称呼,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勉强笑了笑,说道:“不是,我也是找萧大人有些事情商议。” 耶律贤笑道:“那倒是我打扰了你们,要不,咱们一起商议吧。” 正在这时,萧思温从后院走了过来,笑道:“瑞王爷,我和隆运的事情已经谈完了,他还有别的事,你就让他先走吧。” 既然萧思温已经下了逐客令,耶律贤也不好挽留熙让,便不再说什么。 熙让心中有些不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笑了笑,说道:“是啊,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你们谈,我先走了。贤兄,告辞了。” 熙让转身走了两步,耶律贤忽然说道:“隆运,你先到回家等我,我一会去找你。” 熙让一怔,回过望来,看到耶律贤正向他展示出真诚的笑容,他也向耶律贤笑了笑,说道:“好,我回家等你。” 熙让转身走了出去。 萧思温待熙让走远之后,拱手对耶律贤说道:“瑞王爷,请到客厅用茶。” 耶律贤道:“大人,小王有些机密之事,想与大人商议,不知有没有清静的地方?” 萧思温道:“那便请王爷多走几步,到下官的书房用茶。” 两人走进萧思温的书房,待下人奉上茶之后,萧思温即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两人坐定之后,萧思温望着耶律贤,耶律贤也目光炯炯望着萧思温,一时都没言语。 过了一会,萧思温才说道:“瑞王爷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耶律贤道:“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明白我此来何意了。我已听女里大人所言,说是你们准备三日之后,便要动手了,是也不是?” 萧思温点点头,说道:“不错。” 耶律贤道:“那大人有没有想过,推翻皇上之后,立何人为君?” 萧思温平静地说道:“还没想好。” 耶律贤望着萧思温,目光炯炯,脸色平和中带着坚毅之色,缓缓说道:“大人,不是小王在您面前,贬低你的两位女婿,耶律罨撒葛为人懦弱,耶律喜隐喜怒无常,都不是明君之选,只有小王做上皇帝,才是对大辽最好的选择。” 萧思温淡淡一笑:“可惜王爷不是下官的女婿,是女里大人的女婿。” 耶律贤笑道:“我知道大人是担心这一点。大人,谁说男人只能娶一位妻子?别说我以后做了皇帝,可以三宫六院,便是我现在身为王爷,也可以娶多位妻妾。” 萧思温仍然淡淡地说道:“可是我萧思温的女儿,却不能给别人当妾,更何况我家燕燕,岂是居于人下之子?” 耶律贤正色道:“我正是仰慕燕妹的人品才能,才亲自向大人提亲的。若是我为帝王,女里大人的女儿,人品和才能,都不足以担起皇后的母仪天下,只有燕妹才能。所以,若是大人推为我帝,我在此向您承诺,三个月之内,我必立燕妹为皇后。” 萧思温要的正是耶律贤这句话。他早有意立耶律贤为君,只是担忧耶律贤为君之后,女里的地位会超过他,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但在心中,隐隐盼望耶律贤能成为他的女婿,所以才会支开熙让,单独会见耶律贤,此时得到耶律贤的承诺,当然心动了,但又不想立即便答应下来。 耶律贤看到萧思温沉吟不语,知道他已心动,当下进一步说道:“彼时我为皇帝,燕妹为皇后,大人为百官之首,我们三人一起携手,大辽必能在我们同心协力之下,国力强盛,开创盛世之举。大人佐世之才,自不必说,燕妹虽是女子,却雄才大略,若为皇后,成就必在述律皇太后之上。大人,还请你三思!” 萧思温心中已经是千肯万肯,却还是说道:“女里大人的女儿先许配给王爷,只怕立燕燕为皇后,女里大人不肯。” 耶律贤道:“我已为帝,他不肯便又如何?我身为皇帝,要立谁为皇后,谁能管得了?” 萧思温淡淡一笑,说道:“若是王爷也如此对我和燕燕,我们也奈何不得王爷。” 耶律贤当即站起身子,举手向天,发誓道:“若是我为皇帝之后,有负萧大人和萧燕燕,教我耶律贤天打雷劈,乱箭穿心,坠马而死!” 萧思温听到耶律贤发下如此毒誓,说明他的确有诚意,登时放下心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勾心斗角 萧思温沉吟了一下,说道:“便是如此,事成之前,也需要先瞒着女里大人,不然,他恼怒之下,只怕反而会败了王爷的大事。” 耶律贤道:“我也正有此意,这件事目前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待我登基之后,我自会昭告天下,女里大人再想反悔,也是不敢了。只是,不知道燕妹会不会认同这门亲事?” 萧思温微微一皱眉头,说道:“我也有此担心,燕儿与隆运情投意合,感情甚厚,只怕不容易拆散他们。而且,就算燕儿为了当上皇后,愿意放弃这段感情嫁给你,只怕隆运这边也不好交代。隆运的父亲韩大人与我情同手足,我虽然还没明言把燕儿许配给隆运,但也算是默许了,如果我毁约,未免对不起韩大人和隆运他们。” 耶律贤道:“只要大人还没亲口承诺他们的婚事,便还有挽回的余地。” 萧思温道:“还有一点,隆运的性格十分刚烈,若是发现你把燕儿抢了去,只怕他会与你决裂,对抗于你,当然,到时侯你已经是皇帝,自然不用怕他,可是,我很是喜欢这孩子,我担心他触怒了你,你会伤害他,那可就是陷我萧家于不仁不义之地了。” 耶律贤说道:“这一点还请大人放心,小王绝对不会伤害隆运兄弟。不瞒你说,小王与隆运也早已经结盟,他会助我登上帝位,到时侯,他是有功之臣,又与我亲如兄弟,我岂会伤害他?大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他对我有所忤逆,我也不会伤害他。” 萧思温道:“能得王爷如此承诺,我也就放心了。” 耶律贤道:“当然,在事成之前,还是不能让隆运知道你我之间的承诺,事成之后,我自会找机会向隆运说明。大人,燕妹这里,您要不要先征询她的意见?” 萧思温微一沉吟,摇摇头说道:“先不必了,等成事之后,你做了皇帝,我再告诉燕儿,我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过,若是她不愿嫁给你,还是想嫁给隆运,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她,我最疼爱这个女儿,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耶律贤道:“大人放心,我耶律贤不是强人所难之辈,若是燕妹不肯嫁我,我也不会强迫她,到那时大人虽然不是我的岳父大人,小王对大人也必以父辈恭敬,朝中大事,还要仰仗大人。” 萧思温道:“我也会好好劝劝燕儿,希望你我能成翁婿关系,这样才更牢靠。” 当下,二人又商议了一些起事之时的细节,耶律贤看看时侯不早,便向萧思温辞别,带着自己的几个家将,去韩府寻找熙让。 熙让回到家中,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等着耶律贤的来访。 熙让回想起耶律贤造访萧府时,萧思温的暧昧态度,使他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好像预感到有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正在进行,但他又不敢深入去想,他一会认为萧燕燕与他情深意浓,不会辜负他们之间的感情,一会又认为耶律贤与他兄弟情深,不会横刀夺爱。虽然如此想,但他总定不下心来,只感到心烦意乱,难以安静,这是他从来没有遇过的情况。他胆气甚豪,便是刀架脖子,也能保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可是一旦牵涉到感情,便也有束手无策,患得患失之感。 熙让正在心烦之时,听到一个家丁在门外禀报:“二公子,瑞王爷前来造访,正在向您这边过来。” 熙让道:“我知道了。” 熙让回来之时,已经吩咐门口的家丁,若是瑞王爷来访,不必引到客厅,可以直接引到他后院的书房之中,所以耶律贤可以直入后院。 熙让的书房就在卧室旁边,兼做客厅使用。 熙让走出卧室,来到书房。耶律贤把自己的家将留在客厅用茶,他一个人在韩府家丁的引路下,来到了熙让的书房。 熙让看到耶律贤神色自若,脸色镇静,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推断他与萧思温所谈何事。熙让已经久经世故,也变得城府深沉起来,当下也不多问,把耶律贤请到书房坐下,吩咐家丁奉上茶来,然后与耶律贤闭门而谈。 耶律贤开门见山,说道:“兄弟,你我情如手足,我也不与你见外,咱们就直奔主题吧。我已听女里大人说过,三日之后,皇帝狩猎之时,你们便要动手,是也不是?” 熙让道:“贤兄,你已经听女里大人说了,又找了萧大人求证,应该知道这是真的。” 耶律贤道:“那萧大人有没有告诉你,事成之后,他要立何人为君?” 熙让看了耶律贤一眼,说道:“萧大人对我说,他还没确定推选何人为君。” 耶律贤盯着熙让,说道:“兄弟,我曾向你承诺,若你帮我登上帝位,我保你位极人臣,荣华富贵,希望你能帮我。” 熙让道:“我当然会帮你,不过,不知道萧大人同不同意?若是他不同意,便是我想帮你,也势单力薄,难以成事。” 耶律贤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与萧大人达成盟约,目前萧大人和女里大人,以及高勋大人,还有一些大臣,都会助我成事。我只想知道兄弟你的态度,是不是站在我这边?” 熙让道:“贤兄只管放心,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望着耶律贤,淡淡说道:“只是不知道贤兄是怎么说服萧大人推选你的?萧大人可是一心想着,推选他的两位女婿其中的一个,登上帝位的。” 耶律贤知道熙让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但他脸色不变,镇静自若,笑道:“萧大人虽然有此私心,但他也是极明事理之人,更是为了辽国百姓和大辽基业着想,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婿并不是明君之才,所以愿意推选我做皇帝。当然,我也向萧大人承诺,我登上帝位之后,便册封他为‘于越’。兄弟,你应该知道,于越是大辽最高荣誉,自大辽开国以来,只有两位于越,萧大人可以做第三位于越,这位荣耀,已经超过他做为皇帝岳父的身份了吧?” 熙让也知道于越这份荣耀非同小可,若是耶律贤真的向萧思温如此承诺,萧思温的确有可能会推选他为皇帝,可是,能做到于越,不但要深得皇帝信任,更要对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百官敬重,只怕萧思温的分量和功劳,还达不到这个境地,而且现在的于越是耶律屋质,正当壮年,也不能随便便把耶律屋质退职赋闲。 第二百一十二章:击掌为誓 熙让有些不信:“若是萧大人为于越,那耶律屋质大人如何?据我所知,耶律屋质大人曾救过兄长的性命,你总不能把他罢免了吧?” 耶律贤道:“耶律屋质大人虽然德高望重,但他不会支持我登上皇帝之位,所以萧大人支持我登上帝位之后,我会劝耶律屋质大人退职赋闲,若是他不肯,便和萧大人同为于越,也无不可。” 熙让道:“一国之内,岂可有两位于越?” 耶律贤笑道:“凡事皆在人为,我登基之后,很多事都需要改革,便是同有两位于越,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熙让道:“贤兄所言有理。” 耶律贤道:“这些事让愚兄操心就是了,你不必多虑。兄弟,愚兄有一事相求于你。” 熙让道:“不知兄长有何事吩咐。” 耶律贤沉吟了一下,说道:“兄弟,事成之后,萧大人有没有告诉你,如何处置皇上?” 熙让道:“萧大人的意思是,把皇上软禁起来,等新皇上登基之后,由新皇上处置。也就是说,等你登上皇位之后,如何处置天顺皇帝,都由着你了。” 耶律贤盯着熙让,说道:“愚兄想请你帮助的便是此事,愚兄想请你当场杀死皇上,不可留他活命。兄弟你也知道,我们大辽的皇族争夺皇位,便是有逆反之人,皇帝也是只杀大臣,不杀皇族之人,我若是登上帝位之后,便杀了天顺皇帝,别人会说我心狠手辣,不讲情义,可若是容他活在世上,只怕他的党羽不会死心,还想着死灰复燃,到时侯便会纷争不休,所以,只有当场杀死了他,才能免除后患。” 熙让一惊,说道:“我明白你想永除后患,又不想担负弑君之罪名,可是,若是我当场杀死他,这个罪名,不是由我担着了吗?” 耶律贤道:“女里大人和萧大人,不是给你备好棋子了吗,你就鼓动小哥和辛古动手,到时侯你把罪名推脱给他们。” 熙让皱眉说道:“可是小哥和辛古也有家人,让他们背这个黑锅,我于心何忍?” 耶律贤道:“这事总要有人来背这个黑锅,行动之前,你可以让他们先安置好家人,把家属都移出京城,事成之后,你便放他们逃走,让他们隐姓埋名,我登基之后,假装通缉他们,但不会真正致他们于死地。这样怎么样?” 熙让道:“你能保证不把他们赶尽杀绝吗?” 耶律贤道:“我向你保证,我若是伤害他们,教我耶律贤不得好死!” 熙让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也请你放心,到时侯,我会想办法杀死天顺皇帝。” 当下,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耶律贤便告辞而去。 熙让在家吃过晚饭之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向外走去。 熙让出了家门,来到皇城东门,在城门旁边的一家茶楼的大厅,拣了个临窗的位子,要了壶茶,静静喝茶等着。 约有一柱香时间,便看到在皇城值勤的宫中侍卫下班了,陆陆续续从东华门中走出来,有的侍卫步行,有的侍卫骑马,各自收工回家。 这时,熙让看到小哥郁郁寡欢地一个人从宫门走出来,垂头丧气地沿街走着。 熙让看到小哥,便从茶楼走了出来,向小哥迎了过去。 小哥垂着头走着,没看到熙让。 熙让走到小哥面前,低声喊道:“小哥……” 小哥抬头看了看熙让,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脸色仍然悲痛哀伤,说道:“隆运兄弟……” 熙让沉痛地说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大哥。” 小哥道:“不关你的事,都是那狗……”说到这里,小哥终于没敢骂出狗皇帝三字,长长吸了口气,压了下去。 熙让道:“小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小哥道:“回去也睡不着,咱们就聊聊吧。” 熙让和小哥又回到茶楼,要了一间静室,要了一壶好茶和点心,边吃边聊。 小哥喝了两口茶,悲上心来,忽然俯案恸哭:“我哥,我哥他死的好惨啊……” 哭声悲痛压抑,令人闻之也心头凄惨。 熙让走过去,把房门关上,等小哥哭了一阵之后,他忽然说道:“小哥,你想不想为你大哥报仇?” 小哥抬起血红的眼睛,迷茫地说道:“我当然想,可是杀死大哥的人是皇上,我怎么报仇?” 熙让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联络了一些痛恨狗皇帝的人,准备把他推翻,重新推选明君。不知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小哥一惊,随即咬牙切齿道:“只要能把狗皇帝推下台,算我一份。兄弟,你们都有些什么人?” 熙让道:“他们的身份,我暂时不方便透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都是权势极大的文臣武将,不但可以推翻皇帝,还能重新举选新皇帝。不过,有一点,需要我们来动手,他们的身份不便出面,只能在事成之后,负责善后。” 小哥道:“行,我参加……”又有些犹豫,说道:“可这毕竟是抄家的大罪,我虽然不怕死,可我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即将临盘的嫂嫂……” 熙让道:“这个我已经帮你考虑过了,行动之前,你先把你父母和家人,移动京城,让他们去乡下暂避风头,等新皇帝登基之后,再接他们回来。你放心,新皇帝已经向我承诺,只要你跟着干了这件大事,不但不问你的罪,还会赏赐于你。” 熙让为了拉拢小哥,不得不向小哥隐瞒一些事情。 小哥说道:“只要能推翻狗皇帝,有没有功劳,我不在意,只要能保我家平安,我便是死了,也是甘心。” 熙让脸色凝重,诚恳地说道:“小哥,我向你保证,事成之后,就算不封赏你,也会保你活命,更不会祸及你的家人。我愿与你击掌为誓!” 小哥望着熙让诚恳地目光,很受感动,说道:“好,隆运兄弟,我相信你,我跟着你们一起干!” 二人伸出手掌,重重击了三掌。 第二百一十三章:有所隐瞒 熙让和小哥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熙让让小哥连络辛古和一些对皇帝心怀不满之人,明天中午时分再见一面。商议之后,二人各自回家。 第二天一早,熙让先到皇宫上班,向耶律鲁告了一天的假,然后到酒楼订了一桌酒菜,令中午时分送到韩家的一处老宅。这个老宅是韩匡嗣的父亲韩知古生前所居,现在韩知古去世后这里已经没人居住,只留有几个家丁打扫庭院。熙让把这些家丁都派遣回家,做为聚会之地。 酒菜送来不久,小哥和辛古到了,另外还有四个宫中杂役,有的是厨师,有的是饲养员。 熙让把院门关上,请六人入座,边喝酒边商议。 酒过三巡之后,熙让把酒杯向桌上一放,冷峻地目光向六人缓缓扫视一遍,沉声说道:“各位今天到这里来,应该知道我请各位前来,是为何事了吧?” 辛古的脸色沉痛,对熙让说道:“韩公子,小哥都对我说过了,你放心,我们跟着你干,狗皇帝杀了我哥哥,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把他推下龙椅,我们早晚有一天也会死在他的手里。” 一个厨师咬牙说道:“狗皇帝杀了我父亲,我跟他有血海深仇!” 另一个饲养员说道:“上次我为狗皇帝的马接生,那马难产而死,狗皇帝就迁怒于我,把我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妻子杀死,一尸两命,我也要跟狗皇帝讨还这笔血债。” 其他人纷纷痛诉皇帝的血债,都是被皇帝压迫欺凌之人,人人恨不得马上就杀死皇帝。 熙让道:“各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要推翻狗皇帝,不但是为我们自己报仇,也是要为大辽国铲除这个暴君,另立一位明君,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 小哥说道:“韩公子,你说的大道理我们不懂,我们就想推翻狗皇帝为亲人报仇,你就告诉我们怎么做吧。” 熙让道:“待会我就会把计划告诉各位,在说出计划之前,我要明确告诉你们,这个行动,若是失败,你们全都没命,便是成功了,你们也是罪人,只能过着逃亡的生活,等新皇帝登基之后,才能得到赦免。你们敢不敢下这个决心?” 小哥辛古和另一个厨师,态度坚定都说敢,另三人却有些犹豫害怕了。 熙让盯着众人,语气冰冷地说道:“若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现在就可以退出,离开这里,但要是胆敢去向皇上举报我们,就算我们死了,也会有人为我们报仇,到时侯你和你家人的下场,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是心中一凛,知道上了这条贼船,再想下船就难了,韩家公子既然敢推翻皇帝,背后肯定还有无数的大人物撑腰,若是背叛了他们,下场将会很惨,所以众人都只好答应,纷纷表态愿意跟随。 熙让说道:“既然大家都下了决心,那我再给各位吃一个定心丸。各位,你们虽然都跟皇帝有仇,但他毕竟是皇帝,所以我们不能杀死他,不然我们的罪行就太大了,谁也保不了我们,所以,你们行动的目的,只不过是把他软禁起来,另立明君。这样一来,各位只要暂避风头,等新皇帝登基之后,就会赦免各位的罪行,各位也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 众人听说不是杀死皇帝,只是软禁起来,虽然有些不解恨,但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也知道杀了皇帝的后果,如果能不杀皇帝最好,新皇帝登基之后,他们也算是功臣,还有后缓的余地,就算没有功劳,也能恢复现在的生活,可保平安无事。 熙让虽然得到耶律贤的授意,要当场杀死皇帝,但却不能对这些人说明,免得他们听到杀死皇帝害怕,临阵退缩,所以他只说是软禁皇帝,这样罪行便轻了很多,再说新皇帝会赦免他们,更令他们放心。他自己也认为耶律贤已经对他承诺,登基之后会赦免这些人,所以他虽然对这六人有所隐瞒,但也没想要加害他们。 众人听了熙让的话,都暗中松了口气。 一个饲养员说道:“韩公子,我们逃亡期间,家属怎么办?” 熙让道:“你们可以先让家属离开京城,暂避风头,待新皇帝登基之后,再让他们回来,就算他们被抓到,我们也会有人保住他们,只把他们关在大牢,不会伤害到他们,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各位,参与这件事的幕后之人,都是有权有势的文臣武将,天顺皇帝一死,就是他们持掌大权,你们和你们家人的生死,都是他们说了算。你们协助推翻天顺皇帝的功劳,他们都知道,所以他们只会暗中为你们开脱,不会伤害到你们。”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稍心。 一个厨师问道:“韩公子,到时侯官府到处通缉追杀我们,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熙让道:“这个我已经为各位安排好退路了,到时侯,你们可以到燕京暂避风头,燕京是我父亲管辖之地,他会好生安顿你们。” 辛古说道:“能得到韩大人的保护,我们就放心了。韩公子,我们什么时侯动手?” 熙让道:“在京城不能动手,不然事成之后,还没等你们逃出去,就被抓住了,而且宫中的守卫太严,没有机会动手。两日之后,皇上会到怀州狩猎,就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我会想办法,把各位都安排跟着皇上去狩猎,到时侯咱们里应外合,把天顺皇帝推下台。” 众人听到两日之后便要动手,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当下,众人一起商议了一些细节和应对情况。 商议已定,众人要告辞回家,去安排家属出城之事。 熙让盯着众人,目光镇定而冷酷,缓缓说道:“各位,咱们以后就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若是有人敢出卖众兄弟,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众人都是心头一凛,然后说不敢。 熙让这才把众人送到院门,任众人各自回家。 第二百一十四章:召集会议 熙让送众人回家之后,径向耶律贤的王府走去。耶律贤接见熙让,得知熙让已经与小哥和辛古等六人定了计划,大为高兴。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然后约定明天晚上,在萧思温的别院召开会议。 第二天,熙让仍然如常前往皇宫值勤,下班之后,回家吃了晚饭,便赶向萧思温的别院。 萧思温早已经布置妥当,院子内外,都有暗哨把守,戒备森严。 熙让进了别院的客厅,萧思温等人已经在客厅中坐着了。 在座的除了萧思温,还有女里和高勋,耶律鲁和另外一文一武两个官员。熙让在众人之中,官职虽低,但由于他是最关键的人物,所以气度上并不输于别人,他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镇定从容。 熙让进来之后,先后向众人见礼,他虽然傲气,但毕竟官职比不上众人,所以礼数不可少。众人都知他代表韩匡嗣,又是关键人物,所以对他的态度并不傲慢。 萧思温待熙让与众人行礼之后,向他招招手,著他坐在自己旁边,低声向他询问了一些事情。其他人也低声交换着意见,等着最重要的人物耶律贤出现。 过了不久,耶律贤翩然而至。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耶律贤令众人免礼,自己坐在居中的一张椅子上。 众人开始商议大事。 耶律贤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今天在座诸位,都是本王的心腹,本王的身家性命,和大辽的百年基业,就交付到各位手上了。” 众人又齐齐起身,纷纷说道:“下官愿跟随王爷,供王爷差遣。” 耶律贤摆摆手,令众人再次落座,说道:“由于事关机密,所以今天前来参加会议的人少,但各位放心,本王背后还有很多支持者,一旦举事,本王便势在必得,绝不给耶律景反击的机会。” 女里说道:“别说瑞王爷背后还有很多支持者,便是在座各位,也都是身居要位,国之栋梁,你我众人联手,再加上瑞王爷运帱帷幄,何愁大事不成?” 萧思温道:“明日一早,皇上便要到怀州狩猎,我们都不能跟随前往,只有耶律鲁大人和隆运贤侄,得以宫中侍卫身份跟随前往,所以,大事能不能,全系在他们二人,只要他二人能完成他们的关节,其他的事,自有我等处理。” 耶律鲁说道:“下官身为侍卫之首,对于调遣安排宿卫之事,自可做主,只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下官不方便动手,只能有劳韩公子了。” 众人都一起望向熙让。 熙让微微一笑,说道:“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不过是不想背这个黑锅而已,要在下来背这个黑锅罢了。” 耶律鲁被熙让说破心事,不由脸色一变,愠怒的瞪视着熙让。 耶律贤连忙说道:“隆运,你不要这样说耶律鲁大人,他自有他的难处,才会安排你主持行动。再说了,我们都是参与此事之人,若是事情失败,谁也脱不了关系,我相信耶律鲁大人必会全力助你成功的。” 耶律鲁连忙说道:“还是瑞王爷圣明,下官定当肝脑涂地,助王爷登上龙位。” 熙让也不想与耶律鲁闹得太僵,对耶律贤说道:“行动的计划,我已经制定好了,请王爷放心。” 耶律贤道:“我相信隆运兄弟你的能力,不过,有时侯会有些突发状况出现,计划没有变化快,你要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熙让道:“我会的。” 耶律鲁道:“王爷,下官虽然掌管宫中侍卫,但侍卫之中人员复杂,虽然有些人是下官的心腹,但也有些并不是下官的心腹,他们中间有人与各位王爷有勾结,若是当今皇帝出了事,难保这些侍卫会去通知别的王爷,谁若率先赶到,谁登上龙椅的机会便更大一些,所以,韩公子的行动一旦成功,必须要第一个通知您,您率人赶到,便能登上龙椅。” 女里说道:“对,谁先赶到怀州,谁便能坐上皇上,王爷要最先赶到,别的王爷再来的时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为时已晚。” 熙让道:“一旦成功,在下会飞马赶回京城,禀报王爷,王爷便可第一个赶到了。” 耶律贤脸色凝重,望着熙让,说道:“此事十分重要,就托付给隆运兄弟你了。” 熙让点点头:“王爷请放心。” 高勋说道:“别的王爷赶到的时侯,瑞王爷您已经登上龙位,只怕那些王爷不服,会起兵生事,下官身为南院枢密使,手下可以调动南院的军队,听从王爷的差遣,镇压兵变。” 萧思温道:“若是发生战争,牵涉甚大,还会惊忧到百姓,有违我们的本意,最好是防患于未燃。王爷登基之后,可立即传令各军队,没有皇上的亲令,任何人不得调动京城周围的兵马,如此一来,那些王爷再想闹事,也没有兵马可调,纷乱自平。” 耶律贤道:“各位大人设想周到,小王谢谢各位大人的帮助。小王向各位大人承诺,若是小王能得登大宝,得不负各位大人的厚爱,人人加官进爵,功名利禄。” 众人齐齐起身谢恩,又各自落座。 萧思温沉吟一下,说道:“王爷,把皇帝软禁起来,不知您登基之后,打算如何处置?” 耶律贤道:“萧大人请放心,皇上怎么说也是小王的族叔,一直对小王不薄,小王若是能做上皇帝,也不会为难他,把他软禁在冷宫,令人好生看守,不得过问政事,不会杀了他的。” 萧思温道:“如此最好,今上虽然昏庸暴虐,但他毕竟是我妻子的弟弟,把他推翻下来,是瞒着我妻子进行的,若是再伤害了他的性命,下官可不知如何对妻子交代了。” 耶律贤又安抚了一遍萧思温,令他宽心。 熙让在旁边看了一眼耶律贤,心中暗笑,没有说破出来。 众人又继续商议各种细节问题,直到深夜,方才分散而别。 耶律贤和熙让同行,两人在深夜的街头,边走边聊,一直送到韩府的门口。 耶律贤在韩府门口,握着熙让的手,诚恳地说道:“兄弟,愚兄的前程,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事成之后,你我仍以兄弟相称,我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不,是你韩家生生世世的荣华富贵。” 熙让心头感动,说道:“兄长请放心,我一定助你登上龙椅。不过,事成之后,我希望你也能帮我一次。” 耶律贤道:“什么事?” 熙让道:“现在事还未成,还不知你我能不能活命,若是事败,只怕你我都已经死了,不说也罢,若是成了,我再告诉你。” 耶律贤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事成之后,无论你要求我什么,我都答应你。” 熙让道:“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了,咱们击掌为誓。” 耶律贤伸出手掌,与熙让击了三掌,然后目送熙让进入韩府院门,他才带着随从径回瑞王府。 第二百一十五章:黑熊山 第二天,即二月二十二日,天顺皇帝率部至怀州狩猎。 这次出行,只有几个文武大臣跟随前往,萧思温、女里和高勋等密谋参与者,为了事后避嫌,故意没跟随前往。 耶律鲁身为宫中侍卫龙翼营的总管,负责安排护卫工作,亲自统领五十余名宫中侍卫护驾,另有一百多人一个都的皮室军兵力在外围保护。 此时出行,耶律鲁已经得到授意,准备对天顺皇帝动手,所以带领的五十余名侍卫,多数都是他的亲信,熙让做为直接执行者,也跟随前往,仍与余万程周顺三人为一小队。小哥和辛古等参与之人,经耶律鲁安排,也都跟随其中。 上京距离怀州不过一百多里,大队上午出发,至中午时分,已经赶到怀州的黑熊山脚下。众人扎下行营,先行安歇,起火做饭。吃过饭后,天顺皇帝兴头正浓,又在车辇上睡得足了,当下也不午休,便率领五十余人的侍卫队伍,进入黑熊山之内打猎。 黑熊山是怀州境内的一所山峰,方圆百里,山势险峻,因黑熊多而得名。 天顺皇帝自己骑了一匹马,五十名余侍卫,有一半骑马,一半步行方便围堵猎物,向山中行进。 天顺皇帝的身体虽然被酒所蚀,但辽国乃是草原民族出身,皇上也是马上得来的天下,不似中原王朝的皇帝那般文弱,所以天顺皇帝的体力和骑术弓箭,仍是不凡,在众侍卫的协助之下,打猎到傍晚时分,收获颇丰,猎得几头鹿和獐子,却没猎到一头黑熊。 有侍卫劝说皇帝,天色将晚,入山已深,不如今日先回去,明天再来猎熊。天顺皇帝却不甘心,执意要猎到一头熊才肯回去。众人无奈,只得又继续向山内推进。幸好不久之后,即遇到一头黑熊,众侍卫大喜,把黑熊围困之后,由天顺皇帝亲自动手,把黑熊射杀,天顺皇帝这才心满意足,起驾回营。 回到行营之后,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天顺皇帝余兴未尽,着令厨房立即把黑熊剥皮烧烤。天顺皇帝吃着熊肉,喝了数斤烈酒,吃饱喝足之后,便倒头大睡。 皇帝睡后,众侍卫方才安稳下来,他们跟随皇帝打猎,感到很是疲劳,除了有数几个怀有心事的侍卫之外,大多数侍卫都去睡了。 耶律鲁安排了自己的几个亲信,守卫着皇上的行营,把熙让叫到自己的帐篷内商议。 耶律鲁屏退左右,只留熙让一人,说道:“韩公子,皇上已经睡了,周围都是我们的人,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你可以行动了。” 熙让道:“大人,行动计划我已经有了,可是要如处何置皇帝?若是只把他软禁起来,只怕他不服,一旦反抗,便会闹将起来,惊动了别人。” 耶律鲁冷笑道:“瑞王爷和萧大人的顾虑太多,只想着把皇帝软禁,可是只是软禁他,便会把我们牵涉进去,所以,我们要改变计划。” 熙让望着耶律鲁,说道:“改变计划?你的意思是?” 耶律鲁冷冷说道:“我们行动的目的,是要推翻皇帝,不让他做皇帝,只要不杀他的命,废他的双脚和眼睛,都没关系。” 熙让道:“若是瑞王爷和萧大人知道了……” 耶律鲁打断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瑞王爷不是告诉你,可以随机应变吗?若是他追问起来,你便说皇帝反抗太厉害,你不得不废了他。再说了,这是他的命令,他吩咐你在行动的时侯,把皇帝弄成一个废人,这样一来,就算留皇帝一条命,也不能再跟瑞王爷争夺皇位了。” 熙让说道:“还是女里大人计划周密,那为什么不干脆杀了皇帝呢?” 耶律鲁道:“杀了皇帝的罪名太大,若是日后泄露出去,女里大人会被追究,所以还是要留着皇帝的命,只把他弄成废人即可。” 熙让道:“卑职明白了。好,对付皇上的事,就交给我了。不过,我已经向小哥他们保证,事成之后,不会杀害他们。” 耶律鲁道:“这个自然。事成之后,你把小哥他们带到后面的虎口崖,那里没有士兵巡逻,你可以从那里放走他们。” 熙让道:“卑职明白,谢谢大人。” 耶律鲁道:“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几个兄弟帮你?” 熙让道:“不必了,皇上已经睡下了,我和小哥他们六个人一起动手,对付皇上绰绰有余,只要大人你把守士支开,其他的事,便不用你费心了。” 耶律鲁道:“好,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显得很是真诚地望着熙让,说道:“隆运兄弟,你千万记住,你只管把小哥和辛古他们带过去,让他们动手,你尽量不要动手,免得以后会被治罪,成功之后,你再把辛古和小哥他们放走,到时侯没有证据,也不会牵涉到你。” 熙让也显得很是感激地说道:“谢谢大人关心。” 耶律鲁道:“这事要做得隐秘,等小哥他们弄废皇上之后,你便把他们引到虎口崖,不要惊动太多人。我虽然把周围的侍卫,都安排了咱们的兄弟,可也难保这些人之间,没有别的王爷的奸细。你放走小哥他们之后,赶紧过来通知我,由我安排善后,你再赶紧去通报瑞王爷和女里大人,请他们马上过来,到那时,便大事已定。” 熙让道:“大人果然考虑周详,卑职佩服。” 耶律鲁忽然想到一事,说道:“你那两位同队的兄弟,知不知道此事?” 熙让道:“卑职还没告诉他们。” 耶律鲁一皱眉头:“你真是糊涂,这么重要的事,你岂能不事先拉拢他们,若是他们发现了你,坏了事……” 熙让道:“大人不必担心,他们虽没还没参与此事,但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不会出卖我的。” 耶律鲁道:“不行,为防万一,事成之后,要把他们灭口,免得把你供出去。” 熙让道:“卑职明白,事成之后,卑职会亲自动手,把他们杀掉灭口。” 耶律鲁笑了笑:“这才是正大事的人。” 熙让道:“若是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卑职这就开始行动了。” 耶律鲁道:“行,去吧!” 熙让向耶律鲁拱手行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耶律鲁望着熙让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的笑容。 第二百一十六章:张良计过墙梯 熙让走到侍卫行营,来到小哥的帐篷,小哥正在等待着熙让,见熙让来到,立即紧张起来。 小哥道:“隆运兄弟,要动手了吗?” 熙让点点头,说道:“皇上睡着了,周围的守卫都换成我们的人了,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机会。你去把辛古和花哥他们召集起来,咱们到皇上的行营前会合。” 小哥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连忙去召集辛古等人。 熙让回到自己的帐篷,他和余万程和周顺三人共用一个帐篷。 余万程和周顺二人都躺在厚厚的毛毡上,拥着兽皮做被褥,还没入睡,正在闲聊。 熙让进来之后,周顺看到,说道:“隆运,你怎么还不睡觉,到处乱跑什么,这大冷的天。” 熙让盘膝坐在二人中间,望着二人,脸色凝重,缓缓说道:“余大哥,周二哥,我要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余万程和周顺看到熙让的神情凝重,他们也都警惕起来。 余万程最为最成持重,说道:“兄弟,有什么事,你说吧。” 熙让道:“我今晚要做一件大事,便是推翻天顺皇帝,拥立新皇帝!” 余万程和周顺脸色大变,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余万程才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就觉得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原来你在策划这件事。” 熙让道:“老余哥,周二哥,你们愿不愿加入我们?” 余万程皱着眉头,说道:“兹事体大……” 熙让道:“我知道,若是失败,我们皆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但若是成功了,我们都是拥立新君的有功之臣,可以得到升迁,光耀门庭。更何况,我不会让你们轻易涉险,只要得到你们的支持,我自会去行刺皇帝,不用你们动手。” 周顺又惊又惧:“你要杀死皇帝?” 熙让道:“天顺皇帝暴虐无道,嗜酒嗜睡,弄得辽国民不聊生,留他活着,只会对大辽有害,不如杀掉他,另立明君。” 周顺道:“你要立何人为君?” 熙让道:“请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他的名字,不过我可以保证,他若是帝,绝对是位明君,可以振兴大辽。参与此事的人,皆是又权有势的文臣武将,若是我一人,万万成不了事,你们现在搭上这条船,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事成之后,也能水涨船高,跟着受到封赏。我本来可以瞒着你们,但我想与你们有福同享,所以现在拉你们入伙,事成之后,我会禀明新君,封赏你们。” 余万程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我们不愿参与呢?” 熙让道:“你们若是不参与,我绝不会为难你们,但你们会失去一个大好机会。” 周顺道:“隆运,你不怕我们去告发你吗?” 熙让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参与此事的都是重臣,你若是告发了我,败了大事,自会有人对付你们。再说了,现在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只怕你们还没见到皇帝,便已被杀了。” 余万程与周顺相互对视了一眼,周顺又望着熙让说道:“兄弟,我是不会告发你的,可是,我真不敢参与你们,万一事情泄露,我们一家老小……” 熙让道:“若真是事情败露,我会一力承担罪名,不会把你们拉下水。你们便推说不知,就算会受到一些责罚,也不会连累家人。” 周顺和余万程还在犹豫着。 熙让道:“老余哥,周二哥,咱们汉人在辽国为官,势单力薄,处处受那些契丹官员的欺负和排挤,若是此事成了,也能提高咱们汉官的地位,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咱们。” 周顺愤愤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些辽官处处为难咱们汉人,咱们也风光一次,教那些辽官不敢小瞧咱们汉官。隆运,我跟你干了!”转头望着余万程,说道:“老余哥,咱们干吧?” 余万程没有回答,望着熙让说道:“兄弟,你刚才说不用我们动手行刺皇帝,那你要我们做些什么?若不是你需要我们帮你,我相信你也不会拉我们入伙。” 熙让笑了:“还是老余哥老成持重,我的确需要你俩的帮助,因为,现在这里的人,我只相们你们二人,别人我都不相信。” 周顺奇怪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这里都是你们的人吗?怎么又不相信他们了?” 熙让道:“不瞒你们说,这次参与此事的那些大臣,虽然一心要推翻皇帝,但他们之间也有内部斗争和勾心斗角,新皇帝还没策立,他们已经在暗中争权夺势,排除异己。兄弟我是行动的执行者,若是事败,他们便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的头上,若是事成,他们也会想办法把我灭口,让幕后真相成为永远的秘密。” 周顺大惊,说道:“兄弟,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合作?” 熙让道:“若是不借助他们的力量,我一个人岂能推翻皇帝?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冒一些风险,如何能大富大贵?他们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若是怕了他们,我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中混?所以,我要请你们的帮助。” 余万程道:“我明白了,隆运,以后咱们兄弟三人一心,同心协力,提升咱们汉官的地位,在契丹王朝之中,打出一片天地。” 熙让说道:“正该如此!” 熙让伸出一只手掌,余万程伸出一只手掌,压在熙让的手掌上面,周顺也伸出一只手掌,压在余万程的手掌上面,三人以此为誓,结成同盟。 余万程道:“隆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需要我们做什么了。” 熙让把早就想好的计划,告诉了余万程和周顺。二人一听计划,虽然也有些凶险,但毕竟不是亲自刺杀皇帝,罪名便小了很多,当下便同意了。 商议一定,余万程与周顺二人,各自收拾妥当,按照熙让的计划行动。 熙让得到二人相助,心中稍安,便告辞而去,离开帐篷,去皇上的行营之前,准备刺杀皇帝的行动。 第二百一十七章:悄然行刺 熙让赶到皇上行营之外,看到暗影之中,影影绰绰站着几人,他走了过去,正是小哥和辛古以及花哥等六人。 小哥等人迎上熙让。 熙让压低声音说道:“马上就要行动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小哥说道:“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命令了。” 辛古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说道:“韩公子,我们没有兵器,就用这个。” 熙让说道:“有这个足够了,待会进去之后,大家听我的指挥。大家记住,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动手,把皇上绑起来,别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我已经安排好撤退的路线,会送你们平安离开。” 熙让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和细节,然后率领众人向皇帝的帐篷走去。 皇上帐篷门外,有四个侍卫正在把守,看到熙让率领六人走过来,为首一个侍卫上前问道:“你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熙让不慌不忙,说道:“耶律鲁大人吩咐,皇上忽感腹中饥饿,传令厨房前来烧烤熊肉。” 那几个侍卫都是耶律鲁早就安排好的,虽然不知道熙让要进去做什么,但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若是熙让带人进去,他们便远远走开,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进去。 为首侍卫说道:“原来是隆运兄弟,既然是指挥使大人吩咐,那就请进去吧。我们到别的地方巡逻一番。” 为首侍卫说完,为宽熙让等人之心,所以便远远走开了。 小哥和辛古等原本还有些担忧,无法接近皇上,现在看到侍卫走开,都猜到是熙让与幕后之人早有安排,当下稍为心安,但想到马上就要绑架皇帝,更为紧张起来,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熙让也很是紧张,手心泌出汗水,若是计划失败,他和韩匡嗣一家就有被满门抄斩的危险,韩匡嗣相信他,把全家老小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让他参与这个计划,他可不能害了韩匡嗣一家,若是成功了,那他在辽国的地位将平步青云,借辽兵收复大周的理想便有希望完成。 熙让带领六人,进入皇帝的帐篷,只见帐篷宽敞,分为内外两个隔间,外间是接待所用,里间是皇上的卧室,中间用一张绵帐隔开。 熙让等人先进入外间,外间的四角悬挂着四盏气死风灯,灯光明亮,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着刚刚吃过的残羹剩肉,还有几个酒坛倒在地上。 他们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向内间走去。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和狂跳的心跳声。 熙让和小哥都是宫中侍卫,可以随时携带兵器,所以都有兵器,辛古花哥等人并不是侍卫,所以没有兵器,有的人拿了菜刀,有的人拿着短叉做为兵器。 熙让等人走到内间外边,便听到里面传来鼾声如雷,知道天顺皇帝还在沉睡,胆子都大了一些。 熙让走在最前面,他轻轻掀起绵帐,走入内间,小哥等人随后跟了进来。 众人看到,内间里面悬挂着两盏气死风灯,因为皇上在睡觉,所以灯光被控制的很是昏暗,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们可以看到,天顺皇帝正躺在中间的那张大床上,呼呼酣睡。 熙让虽然是宫中侍卫,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天顺皇帝,但见天顺皇帝满脸络腮胡须,狮鼻阔口,相貌粗犷。身躯肥胖雄伟,比起一般人要高出一头,肥胖一倍有余。 众人也是第一次敢这样打量皇帝,他们平时惧怕皇帝,不敢抬头看他一眼,此时终于可以近距离观看皇帝。由于惧怕皇帝的恐惧心理,皇帝虽然在沉睡之中,他们仍然感到胆颤心惊,迟疑着不敢靠近那张大床。 临到动手之时,熙让反而镇定下来,他和小哥辛古等人不同,小哥和辛古虽然仇恨皇帝,但皇帝的余怒犹在,而且皇上所代表的皇权和威严,使他们心有余悸,可熙让本身就是皇子,所以对皇帝并没有惧怕心理,也没有神秘之感,而且他对皇帝并无切身之仇,只是为了自己的目标才刺杀皇帝,反而更能冷静客观。 熙让看到皇帝沉睡,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打算在不惊动外边侍卫的情况下,先把皇上绑起来,然后送小哥等人离开这里,他再回头杀死皇帝,免得现在当场杀死皇帝,小哥等人惧怕,节外生枝。 主意一定,熙让的目光一扫,看到床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大盘之中,还有一块被啃去大半肉的熊骨头,目光再一转,看到床头有一条长长的毛巾,他心中便有了办法。 熙让目光一转,看到小哥等人站在床边,惧怕的望着天顺皇帝,知道他若是不率先动手,别人不敢动手,当下低声说道:“大家记住,千万不要叫皇上叫喊出来,免得惊动别的侍卫,虽说侍卫中有咱们的人,但也不能保证每个侍卫都是咱们自己人,所以千万不能让皇帝叫喊出来。待会我把骨头堵在皇上的嘴里,再用毛巾捂住他的嘴巴,你们一起动手,把他绑了。小哥,辛古,你们四人按住他的四肢,花哥,你们两个用绳子绑住他。” 众人虽然惧怕,但看到熙让如此镇定,他们也稍微心安,当下有人拿出绳子,有人准备按住天顺皇帝的四肢。 熙让一手拿起那块熊骨,一手抓起毛巾,来到床头,此时天顺皇帝还在酣睡,张大嘴巴,流着涎水。熙让悄悄把熊骨塞进天顺皇帝张开的嘴巴里,天顺皇帝仍然没醒,熙让这才放心,又小心翼翼把毛巾放到皇帝的嘴巴上,用一只手一推天顺皇帝的脑袋,在天顺皇帝一扭头时,他迅速把毛巾打了个结,这样一来,天顺皇帝的嘴巴里有骨头堵着,嘴巴外又有毛巾堵着,一时之间,吐不出来骨头,便叫喊不出来。 众人看到熙让已经堵住了,胆子又大了一些,四人悄悄上前,紧紧按住天顺皇帝的四肢,另有两人手拿绳索,准备绑住皇帝的手和脚。 就在这时,天顺皇帝终于醒了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二百一十八章:力搏皇帝 天顺皇帝一睁开眼睛,便感到手脚被几个人按住,大吃一惊,残余的酒意立时惊醒过来,刚要张嘴大喊,才觉到自己的嘴巴被堵塞住了,叫喊不出,这一下又惊又怒,便拼尽全力挣扎起来。 众人看到天顺皇帝睡了,又惊又怕,手脚发软,按着天顺皇帝便使不出力气,差点被天顺皇帝挣脱。 熙让一看不对劲,连忙沉声喝道:“大家不要怕,要是让他跑了,大家都活不成,快用力按住他!” 熙让双手紧紧压住天顺皇帝的脑袋,不让皇帝起身,众人听了熙让的话,又一起用力按住皇帝的四肢,另两人就要绑缚皇帝的手脚。 天顺皇帝的体力本来就远远超过众人,生死攸关之时,更激发了潜力,用力挣扎着四肢,手脚乱动,两个绑缚的人,几次都没有成功。 其中的花哥最为惧怕皇帝,他按住天顺的一条胳膊,无意中一抬头,接触到皇帝仇恨的目光,不由胆子一弱,力气更弱了几分。 天顺皇帝趁此机会,猛然用力一甩,把花哥摔了出去,跌倒在地,天顺皇帝抽出了一条胳膊之后,回手一拳,打中按住他另一条胳膊的辛古,辛古被这一拳打中脸孔,登时鼻血涌出,眼冒金星,按不住皇帝的胳膊。 天顺皇帝的两条胳膊一空出来,如虎添翼,闷吼一声,双手忽然出手,抓住了熙让按住他脑袋的双手手腕,用力一扭,熙让的力气比不过天顺皇帝,被天顺皇帝把他的双手分开。熙让大惊之下,正要用力再按住天顺皇帝,但天顺皇帝不但力气大,武功也很是不弱,忽然一松手,双拳齐出,打在熙让的下巴上,登时把熙让打得疼痛难忍,眼前一黑,身子向后跌去,松开了天顺皇帝。 此时天顺皇帝虽然仍然躺在床上,双脚也被两个人按住,但他的双手却得到自由。 天顺皇帝看到敌人众多,迅速判断形势,知道只有喊来侍卫,才有可能脱险,他双手一得自由,也来不及挺身从床上坐起,便双手去解被堵住嘴巴的毛巾。 熙让被打得跌倒在地上,看到天顺皇帝解毛巾,知道若是天顺皇帝解开毛巾,吐出嘴里的骨头,但可以大叫大喊,召来救兵,那就功败垂成了。 熙让大急,一起跳起身子一边喝道:“快抓住他的双手,不要让他解开了毛巾。” 此时花哥和辛古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天顺皇帝的动作,也知道不能让皇帝解下毛巾,当下顾不得疼痛,连忙又扑了过去,每人抱住天顺皇帝的一条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阻止皇帝解毛巾。 天顺皇帝虽然勇力过人,但毕竟一条胳膊的力气,敌不过别人全身的力气,想要解毛巾的双手,渐渐被辛古和花哥二人分开。 天顺皇帝忽然闷吼一声,一条腿猛地一缩,又猛地一蹬,按住他这条腿的那个厨师力气较弱,被天顺皇帝蹬飞,把腿抽了出去。天顺皇帝的一条腿得到自由,随即一踢,把按住他另一条腿的小哥踢开,他的双腿又得到了自由。 熙让正好赶到,双力又用力压住了天顺皇帝的脑袋,不让皇帝起身,为了压制住天顺皇帝挣扎的力度,他把整个身子的力量都用上了。 天顺皇帝的双臂被控,脑袋被压,但他的双脚却得到自由,他的一脚撑在床上,另一只脚忽然用力在向上一踢,脚尖踢向正按住他脑袋的熙让。 熙让正按住皇帝的脑袋,身子向前倾着,他没想到肥胖的皇帝竟然有如此好武功,登时脑袋被皇帝一脚踢中,虽然不致命,但也疼得头昏脑涨,按住皇帝脑袋的双手一松,后退了两步。 天顺皇帝的脑袋和双脚一得自由,便用上了力气,双臂用力一摆,又猛地向里一抽,正在按住皇帝双臂的辛古和花哥,被皇帝的力气带动,不由自主地相撞,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都感头脑昏涨,不得不松开双手。 此时,天顺皇帝的脑袋和四肢都得到了自由,他肥胖的身子在床上一个翻滚,便稳稳地跳下床,站到地面之上,双手便去解捂住他嘴巴的毛巾。 天顺皇帝刚解开毛巾,正要吐出嘴里的熊骨,就在此时,熙让已经跳到床上,从床上又一个飞跃,双脚分开,稳稳骑在天稳皇帝的脖子上,双手用力一搬,扣住了天顺皇帝的下巴,不使他张开嘴巴。 天顺皇帝无法张嘴吐出熊骨,便想把熙让从脖子上掀下来,他双手握住熙让的手腕,想要分开熙让的双手。熙让这次再也不会松手,他知道只要一松手,皇帝便会吐出嘴里的熊骨,大声叫喊,远处的侍卫也会听到赶来,那就是功败垂成。 熙让一边用力和天顺皇帝对抗力气,一边喝道:“大家一起动手,快,别让他跑出去。”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向天顺皇帝扑过去。但天顺皇帝的双手双脚都得到自由,虽然被熙让骑在脖子上,只凭着双脚,众人仍然近身不得,不等靠近,便被皇帝一腿踢了出去,跌倒在地。 天顺皇帝一边想分开熙让的手腕,一边脚下向外间走去,几个想近身的人都被他踢开,他庞大的身躯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无比威猛,衬托的熙让等人软弱无力。 辛古和花哥等人看到事态紧急,顾不得不杀皇帝了,都掏出菜刀和短叉,想用武器攻击,但天顺皇帝本身武功极高,虽然被酒所蚀,此时情急之下,反而潜发了无限潜能,几个人虽然拿着武器,仍然近身不得,被皇帝踢开。 此时,熙让骑在天顺皇帝的脖子上,天顺皇帝大踏步向外走,同时踢飞攻击的众人,众人虽然被踢开之后,又再攻上,仍然被踢开。 众人此起彼落,一个被踢飞,另一个仍然奋不顾身的攻上去,但还是被踢开,阻不住天顺皇帝的去路。 天顺皇帝终于走出了内间,走到了外间,众人又追到了外间,仍然向天顺皇帝扑过去,也仍然被天顺皇帝踢开。 天顺皇帝终于走到了外间的帐篷门口,只要一出帐篷,被外边的侍卫看到,熙让等人便是功败垂成,计划便是失败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弑君之人 熙让骑在天顺皇帝的脖子上,双手紧紧固定住天顺皇帝的脖子,想把他的脖子拧断,但他的双手手腕被天顺皇帝紧紧抓住,用不上力气,眼看着天顺皇帝一脚踏出,就要迈出帐篷的门口,不由又惊又急,喝道:“快抱住他的双腿……” 辛古和小哥连忙从后面扑了过来,一人抱住天顺皇帝的一条腿,死死抱住,再也不肯放松。天顺皇帝再也迈不动脚步,大急之下,双手松开熙让的手腕,去抓辛古和小哥的后衣领,抓住之后,双臂一展,把辛古和小哥远远抛了出去,跌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熙让的双手得到了自由,终于来了机会,他双臂用力,沉喝一声,双手固定住天顺皇帝的脖子,用力一拧,只听“格勒”一声,竟把天顺皇帝的脖子拧断了。 天顺皇帝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向后倒下去,庞大的身躯跌倒在地上,发出扑得一声震响,双脚蹬动了几下,再也一动不动了。 熙让拧断天顺皇帝的脖子之后,担心皇帝还没死,所以然后紧紧抱住皇帝的脖子,直到皇帝倒下时,他仍然抱着皇帝的脖子不松手,被一起重重摔在地上,仍然不肯放手。 众人都被皇帝踢得满身疼痛,他们不知道皇帝已经死了,离得最近的小哥又连忙扑了过去,紧紧压住皇帝的一条胳膊,却感觉皇帝没有挣扎,不由有些奇怪,抬头向皇帝一看,只见皇帝的双睛突出,嘴鼻流血,死鱼般的眼睛正在瞪视着他。 小哥大骇,吓得连忙松开皇帝,向后退去,边退边指着皇帝说道:“他死了,他死了……” 众人又惊又喜,连忙围了过来,望着皇帝,但却不敢靠得太近。 熙让听小哥说皇帝死了,这才松开一只手,探试了一下天顺皇帝的鼻息,果然没有了呼吸,又摸了摸天顺皇帝的脖颈处的脉搏,没有脉动,这才相信皇帝果然死了,他缓缓放开双手,站起身来。 众人确定皇帝已经死亡,反而平静下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恐又有劫后余生的轻松,帐篷之内,一时安静下来。 熙让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兄弟们,对不起,我本不想杀他,但我不杀他,今天咱们兄弟谁也活不成,只能把他杀死了,是我对不起各位。” 小哥说道:“兄弟,你不必道歉,杀死他和绑架他,都是一样的罪名,如今他死了,咱们的一口恶气也算是出了。” 辛古道:“不错,我早就想杀死这狗皇帝了!”说着,重重踢了天顺皇帝的尸体一脚。 熙让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逃走。大家帮帮我,把皇上的尸体抬到龙椅上,这样侍卫不会太早发现,给你们留出逃跑的时间。” 众人一起动手,把天顺皇帝的尸体抬到里面的大床上,又盖上被子,做成皇帝仍在睡觉的模样,这才向外走去。 众人走出帐篷,来到空地上,深深呼吸了外边的清新空气,抬头望去,只见一勾弯月,斜挂西天。 公元九六九年,二月二十二日,天顺皇帝耶律景至怀州狩猎,当夜被近侍小哥、疱人辛古等六人杀死,时年三十九岁,庙号穆宗,附葬于怀陵。 小哥辛古等六人跟随着熙让,走了几步,看到几个侍卫正在走来,都不由又紧张起来。 熙让也有些紧张,担心侍卫现在叫喊起来,他虽知道这些侍卫是耶律鲁安排好的,但他不知道耶律鲁会在什么时侯对他下手,所以很是紧张。 幸好那些侍卫已经得到耶律鲁的指示,并没在这里为难熙让。为首的侍卫说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熙让道:“皇上吃饱喝足,又睡下了。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吩咐,大家不要打扰他休息。” 侍卫会意,说道:“好的。你们走吧。” 熙让与众人都松了口气,向外走去。 皇帝的卫队行营,是一层一层的向外展开,最中间的是皇帝帐篷,外围一圈一圈的是侍卫和大臣的帐篷,最外围是皮室军的帐篷,各帐篷之间都有很大的距离,绵延有半里之远。 熙让早就熟悉了路途,带领小哥辛古等六人,绕开巡逻的侍卫和士兵,沿着一条小路,很快来到一里之外的虎口崖。 虎口崖是下山的必经之路,一出虎口崖,就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他们走向虎口崖,远远望去,只见崖顶一块巨石如同张开的虎口,所以得名虎口崖,一钩弯月,发出惨淡的光芒,更映衬着虎口崖的险峻。 众人走到虎口崖下,熙让站住脚步,说道:“各位兄弟,离了虎口崖,暂时不会有危险了,你们连夜逃走,赶向燕京吧。” 熙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交给小哥,又说道:“你们到了燕京,把这柄短剑交给我父亲,有此剑为信物,他会好好照顾你们。待事情平息之后,我再接你们回来。” 小哥接过短剑,说道:“兄弟,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熙让道:“我不能走,我还要留下来善后,我若是走了,以后就没有人在新皇帝面前替你们平冤了。” 小哥道:“那好,我们众兄弟的性命和家人的性命,就交付给你了。” 众人也纷纷与熙让道别,正要赶路之时,忽然旁边的山石后面,无声无悄地走出来十多个人。 众人惊觉,大吃一惊,连忙回头望去,却见为首之人正是耶律鲁,后面带着十多个侍卫,个个脸色不善,眼神阴冷,呈包围之势,缓缓把众人包围起来。 众人都很震惊,显得手足无措,有的掏出菜刀,有的掏出短叉,准备战斗。 熙让却很镇定,说道:“大家不要怕,耶律鲁大人是自己人,他是咱们这次行动的幕后指示人。” 小哥等人听到耶律鲁竟然是幕后主指人,虽然感到惊奇,但也并不意外,没有耶律鲁这位侍卫首领做内应,他们这帮人岂能随便便刺杀了皇帝? 众人听说耶律鲁是主指人,都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耶律鲁却脸色阴冷,冷冷喝道:“大胆逆贼,姓韩的,谁跟你是自己人?你谋害皇帝,意图造反,本官要抓你回去问罪。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 第二百二十章:虎口崖 耶律鲁一声令下,众侍卫包围上来,刀剑齐举,就要冲前砍杀。 小哥辛古等人大惊,又操起武器,准备拼命。 熙让却很是镇定,微微一笑,说道:“且慢!” 众侍卫看到熙让如此镇定,都是一怔,暂时停止了攻势。 熙让对耶律鲁笑了笑,说道:“耶律鲁,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让我做替罪羊了?” 耶律鲁狞笑一声:“不错,你是汉人,这几个家伙又是你带着进入皇上寝宫的,你不做替罪羊,谁做?” 熙让道:“既然我要死了,那就让我死个明白,这是萧大人的意思,还是耶律贤的意思?” 耶律鲁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他们都不知情,这是女里大人的意思。现在你可以死个明白了。” 熙让说道:“我明白了。” 耶律鲁说完,一挥手,对侍卫喝道:“杀了他们,一个活口不留!” 熙让忽然高举双手,做了一个动作,两个刚冲到他面前举刀欲砍的侍卫,看到他的动作,不由一怔,就在此时,忽然从黑暗中射出两支箭,正中两个侍卫的后心,两个侍卫扑通栽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众侍卫大惊,来不及攻敌,连忙四处瞧看,这时,又是两支箭从黑暗中射出来,又射死两个侍卫,只剩下六个侍卫和耶律鲁了。 这六个侍卫不敢攻敌,都全神戒备着突然袭击射来的箭簇。 耶律鲁又惊又怒,没想到熙让竟然在此埋伏了帮手,他本来以为熙让一个人,再加上几个不会武功的厨子,他带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绰绰有余了,没想到对方暗中隐藏了高手,还没现身,便射死了他的四个手下,敌暗我明,这可不好对付。 耶律鲁已经猜到是谁,对着射箭的方响喝道:“余万程,周顺,你们也要跟着谋反吗?” 黑暗中传来周顺的声音:“耶律鲁,别以为我们汉人好欺负,你让我们汉人背黑锅,咱们跟你势不两立。” 耶律鲁道:“你们不要跟着韩隆运同流合污,乖乖出来,我保你们无事。” 熙让笑道:“耶律鲁,你乖乖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你死个全尸。” 耶律鲁大怒,对手下侍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 耶律鲁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腰刀,亲自上前砍杀熙让,熙让抽出宝剑迎上耶律鲁,同时对小哥等人喝道:“杀完他们,你们才能平安离开。” 小哥和辛古等人各出武器,与众侍卫厮杀在一起。 余万程和周顺看到众人厮杀在一起,弓箭没了优势,便从黑暗中跳出来,抽出腰刀,帮助众人与侍卫战在一起。 辛古小哥六个再加上余万程和周顺,共有八人,迎战六个侍卫,耶律鲁和熙让两人厮杀,打得难解难分。 余万程和周顺都有不错的武功,一对一迎战一个侍卫,小哥也是侍卫,武功也不错,也迎战一个侍卫,辛古等五人与三个侍卫混战,他们虽然没有武功,但却拼了性命,不多时,便有一个侍卫被砍中一菜刀,随即又被两人合力砍死,很快变成二对一。两个侍卫失去优势,陷于困境之中。 余万程和周顺很快杀死了对手,又去帮助辛古等人,不多会儿,六个侍卫只剩下两个还在咬牙苦战,另外四个已经被杀。 又厮杀了一阵,这两个侍卫也被众人齐心协力杀死,只有耶律鲁还在与熙让交战。 熙让一边与耶律鲁交手,一边观察着战斗的情形,看到自己这边占了上风,但不与耶律鲁拼命,只是采取守势,边打边退,消耗耶律鲁的体力,耶律鲁虽然武功高强,但熙让只守不攻,耶律鲁也奈何不得熙让。 耶律鲁看到手下都被杀死,余万程等人正在包围而来,他心中发慌,虚晃一刀,抽身便退,转身飞快逃走。 众人刚要向前追赶,被熙让伸手拦住。 熙让从余万程手中接过弓箭,对准耶律鲁的方向,一箭射去,只听耶律鲁哎呀一声,正在奔跑的身子忽然倒了下去,俯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哥快步向耶律鲁跑去,走到近前,俯身想要查看耶律鲁死了没有。 熙让连忙喊道:“小哥不要靠近,当心他诈死……” 就在此时,耶律鲁忽然翻身,一刀向小哥的左脚砍去,小哥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耶律鲁又是一刀,这一刀砍在小哥的脖子上,小哥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中。 此时熙让已经赶到,看到小哥中刀,他心中恨极了耶律鲁,猛地一剑捅入耶律鲁的心窝,又残忍地转动了几下剑身,耶律鲁嗷嗷惨叫两声,便气绝而亡。 熙让连忙去扶小哥,只见小哥的脖子已经被砍断一半,眼看是不能活了。 熙让想不到小哥还没逃走,便被杀害在此,他心中悲痛,低声喊道:“小哥,小哥……” 小哥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兄弟,我不能去燕京了,我家人就拜托给你了……” 小哥的话没说完,便气绝而亡。 辛古等人都已经赶了过来,看到小哥惨死,众人兔死孤悲,人人心中凄惨,不由落下泪来。 熙让长长吸了口气,从小哥的手中拿起那把短剑,转身交给辛古。 熙让道:“辛古哥,这柄剑就交给你了,你带着兄弟们去燕京投奔我父亲。事不宜迟,快快走吧。” 辛古道:“隆运,你刚才也看到了,女里大人要害你,你留在这里,只怕也会出事,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熙让道:“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便真的成了反贼,我留在这里,女里只能暗中使坏,明里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们刚才也听到了,以后新皇帝便是瑞王爷耶律贤,他不会害我的,我只有留下来,才有机会帮你们平反,不用担心我,你们快走吧,总有一天,我会接你们回来的。” 辛古等人听熙让说得有道理,便不再争论。辛古接过短剑,放入怀里,与另四人向熙让行了一礼,便转身匆匆而逃,五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熙让心中惨然,望着五人的背影消失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百二十一章:报讯 熙让目送辛古和花哥等人离开之后,转头问余万程道:“老余哥,我让你把我的马牵过来,现在何处?” 余万程向不远处一指,说道:“你的爱驹就在那边。” 熙让道:“你们继续在这里守侯,若是有人发现皇上驾崩,意图赶到京城报信,你们就在这里截住,杀成报讯者,若是报信之人太多,你们拦截不住,也不要强求,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任他们离去。两位哥哥,只待耶律贤登基之后,荣华富贵就等着咱们呢。我现在就去向耶律贤报信。” 余万程和周顺继续隐藏在暗影之中,准备拦截别的报讯者。 熙让辞别二人,快步向牵马之处赶去,来到近前,果然看到自己的那匹小红马,就牵在一棵树上。 熙让这次早有预谋,准备刺杀皇帝之后,需要快速赶到京城报讯,所以把自己的小红马带过来,让余万程事先牵到虎口崖边,杀死耶律鲁之后,便飞快赶向京城报讯。他已经料到耶律鲁在事成之后,会杀他灭口,所以先派余万程和周顺埋伏在此,反杀了耶律鲁,听闻耶律鲁要杀他,只是女里一个人的主意,并不是萧思温和耶律贤的安排,他才松了口气,感觉二人对他还算有情有义,并没存害他之心,所以他决定去向耶律贤通风报信,通知耶律贤赶来登基。 熙让上了小红马,快马加鞭,向京城方向奔驰。夜色正浓,残月如钩,小红马神骏非凡,脚力奇快,宛如一道闪电在夜色中奔行。 不久之后,熙让便奔离了羊肠小径,来到通向京城的大道,小红马更是如履平地,放开速度,四蹄翻飞,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京城的北门。 怀州黑熊山距离京城虽然不足二百里,但小红马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奔了回来,真可谓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别的马匹,绝没有这个脚程,便是要回来报讯,也无法赶在熙让的面前。 此时已经深夜,城门早已关闭,除非是高官贵族,难以打开城门,但北城门的守将是高勋的部下,高勋早有安排,给了熙让一个令牌。 熙让到了北城门下,掏出高勋的令牌,那守城将领不敢怠慢,也不过问原因,打开城门,放熙让进入京城。 熙让进了城门,仍然快马加鞭,在京城的街道上奔行,不过一柱香时间,已经赶到了耶律贤的瑞王府。 瑞王府门前的家丁也早已经得到耶律贤的安排,看到熙让赶来,并不需要禀报,直接带着熙让,来到客厅之中,同时另有家丁快步入内禀报耶律贤。 耶律贤一直盼望着熙让的消息,紧张的一夜没睡,合衣躺在床上,听得熙让赶到,大喜过望,连忙快步跑向客厅。 熙让一路奔行而来,十分疲惫,但神情却很是振奋,在王爷客厅喝了几盏热茶之后,体力已经恢复大半。 耶律贤快步奔进客厅,说道:“隆运兄弟,事情如何了?” 熙让微微一笑:“贤兄,大事已成,只待你前去登基了。” 耶律贤十分激动,但却也更为镇定,说道:“谢谢兄弟,详情咱们等会在路上谈,现在我立时派人去报知萧大人和女里大人以及高将军他们。” 耶律贤说完之后,立即传令四个贴身的家将,一个飞骑赶向萧府通知萧思温,一个飞骑赶向女里大人的府上报知女里大人,一个飞骑赶向高勋的府弟通知高勋,众人在北城门下集合。 四个贴身家将早有准备,得令之后,立即骑上早就准备好的健马,快马加鞭,各自去下通知。 耶律贤召集了府中二三十个健壮家将,这些家将都是耶律贤蓄养的私兵,人人武功高强。耶律贤自己骑了一匹马,众家将也都骑了马匹,携带了兵器,熙让仍骑小红马,众人一起离了瑞王爷,向北城门赶去。 一路行来,耶律贤与熙让并绺而行,听熙让说了刺杀皇帝的经过。熙让并没说耶律鲁受女里的指示要杀他灭口之事。 众人赶到北城门下,待了不久,萧思温向带了十多个家将赶到,听说皇帝已经死了,虽然吃惊,但事已至此,也不再追问下去。 很快,女里带了十多个家将赶到,先是讯问了刺杀皇帝的经过,听说皇帝已经死了,心中暗喜,又问耶律鲁是否在那里主持局面。 熙让看了女里一眼,假装沉痛说道:“耶律鲁大人追捕刺杀皇帝之人,反而被那些逆贼杀害,已经殉职了。” 女里一惊,看了熙让一眼,明白是被熙让暗中加害了,他心中虽然愤恨熙让,但现在不是算帐的时侯,以后会有机会整治这小子的。 高勋的府弟距离较远,所以最晚赶到,不久之后,高勋带了三五个士兵,飞骑赶来。 高勋飞快赶到耶律贤面前,拱手说道:“下官因为有事安排,是故来迟,请王爷勿怪。” 耶律贤道:“无妨,高将军你来的正好。” 众人聚集一处,简单谈起了一些事情,便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高勋把守城门的将领召来,说道:“萧指挥使,皇上在怀州的行营出了乱子,我现在和瑞王爷萧大人前去平乱,你在这里把守好北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任何人从此经过。” 守将有些为难,说道:“枢密大人,这皇城之中,皆是皇亲贵族,卑职官职微弱,只怕拦截不住。” 高勋道:“若是真拦截不住,你也不要强拦,只要想方设法拖慢他们的速度,然后派人前去怀州通知我。” 守将道:“这个卑职可以做到。” 守将打开城门,放熙让和耶律贤等人出了城门。 熙让看了看众人所带领的家将和兵士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人,不由一皱眉头,对耶律贤说道:“贤兄,咱们这些人只怕人手不够,若是有人不服,这些人可镇压不住。” 耶律贤道:“兄弟只管放心,这个高将军已经有了安排。” 正在这时,只见前面蹄声奔腾,出现黑压压一片兵马身影。那些人马虽然众多,但纪律严明,并无马嘶人吼的喧哗,除了蹄声奔行,并没有别的声音。 那一队人马很快奔到近前,为首一个披戴盔甲的将军在马上拱手道:“狼牙营指挥使段成方,率领一千将士,前来听从枢密大人号令。” 众人看到又来了一千盔甲鲜明的将士,这一来声威大振,人人精神振奋起来。 当下,耶律贤率领侍中萧思温、飞龙使女里、南面枢密使高勋,及一千兵马,飞速赶向怀州行营。 第二百二十二章:率兵勤王 熙让与耶律贤并骑奔行在前,众将士紧紧跟随在后,快马加鞭,奔行到怀州之时,天色仍然没有大亮,只不过晨曦初露,残月将隐。 熙让与耶律贤率人奔到虎口崖时,远远看到几个士兵的尸体躺在地上,心中都是一惊。 熙让赶到此地,余万程和周顺在大石后面看到熙让,连忙从暗影中跳了出来。 熙让看到是二人在此,连忙迎了过去,耶律贤也跟了过来。 余万程和周顺看到熙让带着耶律贤赶到,知道要立耶律贤为君,他们不敢怠慢,连忙向耶律贤行礼。 耶律贤道:“我已经听隆运说过,二位对本王有功,不必多礼。”指了指地上的士兵尸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余万程道:“隆运兄弟吩咐我们在此把守,凡是有前去京城通报之人,都被我们拦截下来,这些人是被我俩射杀的。” 耶律贤道:“原来如此,看来,行营中已经知道皇上遇害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 耶律贤与熙让率领众人,继续向行营奔行。 还没赶到行营,远远便看到行营中一片混乱,有人放声恸哭,有人来回奔走,有人束手无措,有人低声谈论,还有人大声训斥。 熙让知道天顺皇帝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所以行营中才乱成一团。 熙让骑在马上,向行营奔行,远远便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瑞王爷来了!” 行营之人,听到瑞王爷来了,又惊又疑,有些人心中稍定,有些人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说破。 众人连忙上前见礼。 此次皇帝出营,身边所带大臣极少,只有十多个大臣,其他皆是侍卫和皮室军的将士。 为首的一个大臣跪在地上,大声哭诉道:“皇上驾崩啦……” 耶律贤心中早已有数,但脸上却做出震惊的表情,跳下马来,大声道:“皇上驾崩了?怎么会这样?” 那大臣哭道:“下官也不知情,下官听得卫士禀报之时,皇上已经遇害。” 耶律贤又道:“弑君的凶手是何人?” 一个侍卫道:“杀害皇上的凶手现已查明,是近侍小哥、疱人辛古……”他看了看熙让,本想把熙让也说出去,但看到熙让与耶律贤站在一起,目光正在盯着他,他心知有异,可不敢把熙让也供出来,连忙又改口说道:“……花哥等六人!” 耶律贤道:“可曾抓到他们?本王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为皇上祭天!” 那侍卫并不知道耶律鲁已经被熙让杀死,说道:“凶手已经逃走,耶律鲁大人率人前去捉命,,尚未回来。” 耶律贤道:“必须抓到凶手,为皇上报仇!皇上现在何处?” 几个大臣带领耶律贤熙让与萧思温女里和高勋,来到皇帝的帐篷外间,只见天顺皇帝已经被摆放在外间,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了被子。 耶律贤上前掀开被子,确定天顺皇帝已经死亡,心中大喜过望,脸上却装做悲痛无比,扑通一声跪在床前,放声恸哭。 萧思温女里等大臣,也不免跟着恸哭一场。 女里哭了一会,抹去眼泪,大声说道:“皇上已经驾崩,无可挽回,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应该立即推选出新皇帝,以安民心,稳固大统。” 萧思温道:“正该如此。皇上在世之日,常常对瑞王爷说道:吾儿已经成长,吾可以放心把皇位交给你了。本官认为,我等应该遵照皇上的旨意,推选瑞王爷为新皇帝。” 那十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耶律贤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小王何德何能,岂敢继承皇帝之位?” 女里大声道:“瑞王爷乃是世宗之子,本来就是皇位的正统继承者,现在天顺皇帝驾崩,瑞王爷正好顺理成章继承大统。瑞王爷英明神武,我大辽人人皆知,瑞王爷若是登上皇位,实乃我大辽之福,百姓之福也。” 其中有一个胆子较大的大臣说道:“瑞王爷登基,我等本来也没有意见,只不过下官有些疑问,不知瑞王爷如何会得知皇帝驾崩,恰好赶来此地?我们也是刚刚得知皇上崩驾,瑞王爷远在百里之外的京城,如何能预料到皇上会今晚驾崩呢?” 众大臣心中皆有此疑问,只是看到耶律贤率领一千精兵赶来,显然是早有预谋,志在必得,他们心中惧怕,不敢提出疑问,现在有人提了出来,他们都盯着耶律贤,看他如何说话。 熙让和耶律贤早就把这个问题商议好,当下熙让说道:“是卑职去通知的瑞王爷。” 众大臣都望向熙让。 那大臣盯着熙让,说道:“韩公子是如何预料到皇上会遇害?” 熙让脸色镇定,说道:“卑职也不知皇上会遇害,只不过卑职暗中听到有人要对皇上意图不轨,所以卑职连夜赶往京城,请瑞王爷率兵前来平叛,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皇上被奸人所害。” 那大臣道:“你身为宫中侍卫,得知有人要加害皇上,你为什么不直接禀明皇上?” 熙让道:“卑职官职低弱,皇上岂会相信卑职的话?” 大臣说道:“就算皇上不相信你,你可以禀报你的上司,为何反而要舍近求远,去请瑞王爷前来。” 熙让道:“要加害皇上之人,正是卑职的上司耶律鲁!” 众人听闻此言,不由大惊失色,就连耶律贤和女里,也是脸色一变,望着熙让,不明白熙让为什么这样说。 熙让脸色不变,继续说道:“正是耶律鲁要加害皇上,暗中指使对皇上心怀怨恨的小哥和辛古,意图行刺皇上。耶律鲁是卑职的上官,卑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不敢相信身边的同僚,无奈之下,只得前往京城,请求瑞王爷率人赶来,主持大局,保护皇帝,却还是晚了一步,被耶律鲁的奸计得逞,杀害了皇上。” 众大臣听闻熙让此言,不由信了几分,情态如此发展,也不由得他不信,不敢不信。 女里脸色阴沉,喝道:“韩隆运,你说耶律鲁是主指行刺皇帝之人,你可有证据?” 熙让冷笑道:“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可保证,耶律鲁是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和那些刺杀皇上的凶手一起逃跑了。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寻找他,若是找得到他,卑职可以任你处罚。” 女里听到熙让此言,猜到耶律鲁已经被熙让杀害了,他不由心中恼怒,但又不敢揭穿熙让的谎言,不然便会把自己出卖了,只得恨恨地瞪视了熙让一眼,便闭口不语。 第二百二十三章:清除异己 耶律贤也已经猜到了熙让与耶律鲁之间的斗争,更进一步猜到女里指示耶律鲁要杀熙让灭口,反被熙让杀死,把罪名都推到了耶律鲁身上。耶律贤不由更是佩服熙让的能力,现在皇上被杀,有耶律鲁做替羊罪反而更好,料想女里不会为了耶律鲁便会反目。 耶律贤道:“不错,本王得到隆运的禀报,得知耶律鲁要加害皇上,本王连忙率领高将军和萧大人前来,来是想镇压叛乱,却不想晚了一步,皇上已经遇害。” 萧思温道:“抓捕凶手,追查同谋,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解决的,目前当机立断,应该是马上推选新君,不然,各位王爷人人都要当皇帝,你争我夺,到那时,大辽将会四分五裂,流血牺牲,民不聊生,我相信各位大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众大臣都认同萧思温的这番话。 一个大臣说道:“萧大人所言极是,还请萧大人主持大局。” 萧思温脸色平和,语气诚恳,说道:“各位大人,瑞王爷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相信各位大人也早已知道,他若得登皇位,可为明君,各位大臣拥立皇上有功,皆是有功之臣。为自己,为大辽,还请各位拥立瑞王爷登基。” 众大臣也早已经对天顺皇帝的统治感到担忧,又知瑞王爷英明,若是为帝,实可以振兴大辽,当下也没有异议,纷纷发言,表示愿立耶律贤为帝。 耶律贤大喜,多年夙愿终于得偿。 众人议立一定,当下便在天顺皇帝的灵柩前,拥立耶律贤为帝,百官上尊号为天赞皇帝,耶律贤正式成为辽国的第五位皇帝。 耶律贤当即追封天顺皇帝为辽穆宗,便葬在怀州的怀陵。 耶律贤登上皇位,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众官员正纷纷向耶律贤晋言之时,耶律贤忽然脸色一变,喝道:“穆宗被害之案,必须追查下去。辛古和小哥等行凶之人,抓到他们的家人,立即关在大牢之中,待追捕到他们之后,一起满门抄斩!” 熙让听闻此言,大吃一惊,刚要说话,但看到耶律贤的脸色威严,而且有百官在场,他毕竟是臣下,不能此时反驳皇上之言,他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立即反对。 耶律贤又道:“耶律鲁乃是主谋凶手,罪加一等,削去爵位,把他的家人关部关进大牢,待抓到他之后,满门抄斩。” 女里听闻此言,心中虽然不愿,但也没有反驳,此时他已经被成为新皇帝的岳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众官员听闻皇上这些话,纷纷赞扬皇上英明。 耶律贤忽然又喝道:“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右皮室详稳萧乌里只,你二人保护穆宗不力,致使穆宗被奸人所害,你二人可知罪?” 耶律夷腊和萧乌里只二人,都是此次跟随天顺皇帝出行之人,一个是殿前司的指挥官,一个是皮室军的指挥官,他们二人都不是耶律贤一系,都被瞒在鼓里,他们虽然不愿意拥立耶律贤登基,但事态的推进,由不得他们左右,正在心中忐忑不安,担心会被耶律贤以追责之罪问究,此时果然来了。 耶律夷腊大怒,喝道:“耶律贤,你刚登上皇位,便要清除异己吗?” 耶律贤脸色冷酷,喝道:“若是你们二人,老老实实的伏法,朕便只追究你二人之罪,饶过你们全家,若是胆敢反抗,出言不逊,朕便诛你们满门老小!” 二人脸色大变,不敢再进反抗。 高勋立即指挥几个士兵冲了过来,把二人绑了下去,立即斩首示众。 众臣看到耶律贤登基之后,立即便斩杀了两个皇亲贵族,人人惊惧,但先帝遇刺,这二人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今皇上虽然严厉,理由却很充分。 耶律贤望了众臣一眼,说道:“你们不必惊慌,他二人是保护穆宗不力,朕特杀他二人,赦免他们家人。只要你等忠心拥护朕,朕保你们平安无事,人人皆得封赏。” 众臣再次谢恩。 耶律贤对高勋说道:“你立即安排二人,暂时接管殿前司和皮室军的兵马。” 高勋听令,立即派了两个得力手下,拿了令牌,前去接管殿前司和皮室军的兵马和官职。 又安排妥当之后,耶律贤令众臣暂退,只留下萧思温女里高勋和熙让四人。 熙让看到耶律贤登基之后,杀伐果断,冷酷镇定,与前先的温润如玉,简直判若两人,他虽然已经料到如此,但亲眼看到,还是不免心中隐隐有异,却又说不出那里不舒服。 耶律贤屏退众臣之后,只留几位心腹之人,又恢复了温和之态,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对众人围围做了一揖,诚恳地说道:“朕今日能得登帝位,实是各位拥立之功,我在此谢谢各位。” 此时耶律贤已经是皇帝,众人哪敢怠慢,连忙跪倒还礼,纷纷说“陛下洪福齐天,天意如此。”。 只有熙让没跪,站着没动,一双眼睛淡淡地瞧望着耶律贤。 萧思温转眼看到熙让没跪,不由大急,悄悄一拉熙让,低声说道:“贤侄,快给皇上跪下。” 熙让仍然站着没动。 耶律贤已经瞧见,笑道:“隆运兄弟,你是否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熙让淡淡说道:“你是皇帝,我岂敢对你不满意。只不过你做了皇帝,受万人敬仰,我却成了不仁不义之徒,受人唾骂。” 耶律贤笑道:“你可是为了辛古和花哥等人打抱不平?” 熙让道:“你向我承诺过,不会追责他们的罪名,为何出尔反尔?” 耶律贤仍然不恼,笑道:“他们毕竟是杀害穆宗的凶手,我若是现在赦免他们,怎么说得过去?我把他们的家人关起来,说等抓到他们之后,再一起斩首,你已经把他们藏起来了,只要他们一日不被抓到,他们的家人便一日不会有危险,我哪里失信了?” 熙让想想也对,对耶律贤的气恼不由减了几分,但还是说道:“他们的罪名一日不除,他们便有危险,难道他们从此就不能见天日了,要永远躲藏着吗?” 耶律贤道:“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的来,待过些时日,穆宗遇害一案,风头便会渐渐过去,人们也就会遗忘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把他们送到国外,这样就永远不会被抓到了。至于他们的家人,先关在大牢里,过几个月,我会大赦天下,他们的家人慢慢就会放出去了。” 萧思温道:“隆运,陛下这样做,已经是仁至情尽了,你不可意气用事,快谢过陛下隆恩。” 熙让也感到只能如此了,只得向耶律贤抱抱拳,说道:“谢谢陛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帝位之争 耶律贤笑道:“你不必谢我,应该是我谢谢你。隆运,我向你保证过,我做了皇帝之后,会做一位明君,绝不会滥杀无辜。我刚才杀耶律夷腊和萧乌里只,你可知为何?” 熙让道:“微臣不知。” 耶律贤道:“我们虽然先一步来到怀州,捷足先登,但现在京城之中,必然也已经得到消息,不久之后,便会有人赶来,与我争夺皇位。我们这里虽然有一千多兵马,但殿前司和皮室军也有二三百人,若是这些人跟我们同心协力,也许有希望可以打退来兵,可若是殿前司和皮室军在里面跟我们捣乱,与敌人里应外合,那我们便有危险了,所以我把他们二人杀死,夺了他们的兵权,把殿前司和皮室军的部队,收为我们自己的兵力。” 女里道:“不错,耶律夷腊是赵王耶律喜隐的人,萧乌里只是太平王耶律罨撒葛的人,不论那二位王爷来夺取帝位,这二人都会在背后反叛我们,所以陛下才下令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熙让这才明白,恍然道:“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快步前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北城守将萧查苏派人前来,有要急禀报。” 耶律贤道:“宣他进来。” 那士兵快步出去。 耶律贤道:“萧查苏把守北城门,现要派人前来,应该是有人出城了,却不知是哪位王爷最先赶来。” 那士兵很快带领一个守城士兵进来帐篷。 士兵先向皇上行礼,然后说道:“启禀皇上,太平王耶律罨撒葛强要出城,萧指挥使阻拦不住,派小人飞骑前来汇报皇上,请皇上早做准备。” 耶律贤转头看了一眼萧思温,笑道:“我以为会是赵王耶律喜隐先来,却想不到是太平王先到了。” 萧思温眉头紧皱,摇了摇头:“陛下,太平王即是下官的内弟,又是下官的女婿,下官很是为难。” 耶律贤道:“萧大人不必有难,我向你保证,不伤他性命便是了。”转头问士兵道:“太平王带了多少人马?” 士兵道:“小人看到太平王只带了三五十个家将。” 耶律贤道:“他来争夺皇帝之位,应该不会只带三五十人,可能又召集了城外的兵马。高将军。” 高勋道:“臣在。” 耶律贤道:“吩咐我们的兵马,全部出动,咱们到山下迎迎太平王。” 高勋道:“臣遵旨。” 当下,众大臣拥着耶律贤,一起向黑熊山下赶去。 黑熊山下,便是一片宽广的平原,正适合冲锋陷阵。 高勋调动一千骑兵,率先在山下摆开阵势。五十多余宫中侍卫,和一百名皮室军,保护在皇帝和大臣的周围。 熙让骑马站在耶律贤的背后,只见高勋的一千骑士,军威整齐,旗帜鲜明,严阵以待。 耶律贤骑在马上,目光炯炯有神,凝望着远方,脸色镇定,已然具有一代明君之风范。 众大臣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耶律罨撒葛会带来多少兵马,这场战争谁胜谁负,若是耶律贤胜了还好说,若是耶律罨撒葛胜了,那他们都成了拥立耶律贤为帝的叛臣,只怕有掉脑袋的危险。 其中最为忧心的是萧思温,耶律罨撒葛即是他的小舅子,又是他的女婿,关系非同一般,若是耶律罨撒葛胜了,虽说不会问他的罪,但他会失去耶律罨撒葛的宠信,若是耶律罨撒葛败了,只怕耶律罨撒葛的性命难保,虽然皇上说过不伤其性命,但刀枪无眼,万一死在乱军之中,他如何向妻子和女儿交代?真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谁胜谁负,他都不好过。 众人等了不久,只见前方的远方尘头大起,一彪骑士奔驰而来,扬起漫天的飞尘。 女里也骑马停在耶律贤的身后,用马鞭一指,笑道:“太平王果然昏庸无能,如此驱马急奔,战马早已疲惫不堪,我军以逸待劳,这场仗是稳操胜券了。” 耶律贤却是眉头一皱,说道:“太平王虽然性格懦弱无为,但也是经常指挥用兵之人,岂会不懂这个道理?他如此急驱战马,只怕是有持无恐,兵力远远超过我们。” 女里道:“他们虽然还没到近前,但观其阵势,也不过一千余骑,兵力与我们相当,他们是远道而来,人马疲惫,我军却是以逸待劳,不用交战,便可以判断出胜负了……” 女里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再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远方的左右方向,又扬起漫天的尘土,竟然又来了两队骑兵。这两队骑兵一左一右,拥着中间的一队骑兵,三支骑马齐齐奔腾而来,每队骑兵至少有千人以上。如此一来,敌人是以三对一,耶律贤一方的兵力人数便占据劣势了。 这次不但众大臣脸色大变,表情惶慌,便是耶律贤也吃惊不小,没想到太平王这么短时间之内,竟然召集了三千多骑兵赶来。 耶律贤素有奇志,心中虽惊,却脸色镇定如常,他知道这一战不但关系着自己的性命,也关系着帝位的稳固,他刚刚登上帝位,便遇到如此危机,若是败了,那自然是活不成了,但他若是胜了,那是以少胜多,便可以打出威风,教人不敢小瞧他这个皇帝。 众人看到耶律贤镇静如常,也都稍微心安。 高勋策马停在耶律贤旁边,看清了对方的旗帜,对耶律贤说道:“皇上,来的是皮室军凤翼营的骑兵。” 耶律贤点点头:“凤翼营的指挥使萧不到是耶律罨撒葛的小舅子,怪不得敢跟着他来夺取皇位。” 女里变色道:“凤翼营是皮室军最精锐的骑兵团,这下可难对付了。” 耶律贤脸色镇定,笑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怕他何来?” 这时,那三支骑兵奔驰到距离耶律贤等人一箭之地之后,便停了下来,互为犄角,呈包抄之势。 高勋的面院骑兵凝神以待,双方呈对垒之势。双方虽然都是辽国骑兵,但兵营不同,军服的颜色也不相同。皮室军都是契丹兵,高勋的南院兵马都是汉兵,这一战,不但是皇帝之争,更是汉辽两族骑兵的争锋之战。 中间那支骑兵,为首之人,正是太平王耶律罨撒葛,他挥手阻止部下前进之后,自己纵马上前,扬着马鞭,大喝道:“耶律贤何在,快来拜见本王!” 第二百二十五章:阵前惑敌 耶律罨撒葛上来便向耶律贤公然叫场,而且直呼其名,显然来意不善,是来争夺皇位了。 女里低声说道:“陛下,你不可出阵,免得被弓箭所伤。” 耶律贤微微一笑:“他敢公然叫阵,我岂能龟缩不前?你们都不要过来,待我一人前去。” 耶律贤说着,便纵马出阵,,汉族骑兵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供皇上通进。 御营之人和敌营之人,看到耶律贤一人独自出阵,人人震惊,但也很是佩服这位新皇帝的胆量。辽人崇尚武力,耶律贤虽然不是以武著名,但既然敢孤身犯险,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小瞧这位新皇帝了。 耶律贤纵马奔上前,远远便向耶律罨撒葛在马上拱手说道:“叔叔别来无恙,小侄在此有礼了。” 耶律罨撒葛是天顺皇帝的弟弟,按照皇族的辈份,耶律贤应该称其为族叔。 耶律罨撒葛三十岁左右,相貌粗犷,体形健壮,但神情却并不彪悍,反而显得有些文雅,与他的雄伟身躯不成正对。 耶律罨撒葛本是为抢夺皇位而来,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斗的准备,只等耶律贤出阵之后,便对其一顿臭骂,然后开战,但是耶律贤却甚是恭敬有礼,倒使他怔了一怔,满腔的怒火消了几分,但犹有余怒,扬起马鞭,指着耶律贤喝道:“耶律贤,见了本王,为何不下跪行礼?” 耶律贤微微一笑,说道:“你虽是我的族叔,但我现在乃是大辽皇帝,岂可跪你?” 耶律罨撒葛大怒,喝道:“放屁!谁让你当的皇帝?我皇兄驾崩,理应由本王继承皇位,本王才是真正的皇帝!” 耶律贤不卑不亢说道:“我乃是太祖嫡系长子一脉,父皇又是世宗皇帝,按照我大辽皇室的规矩,只有我才有资格继承皇位。耶律罨撒葛,只要你臣服于我,我可以保你的爵位不变,你仍然是太平王,若是胆敢逆反,休怪我不讲情面。” 耶律罨撒葛不擅言词,被耶律贤几句话说得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大喝道:“黄口小儿,本王不与你嘴上逞英雄,有本事,咱们在战场上见个高低,你若是胜了,你便当这个皇帝,你若是败了,便把皇帝让给老子。” 这时,萧思温从阵后纵马前来,远远扬手喊道:“太平王,万万不可开战……” 耶律罨撒葛看到萧思温出阵,更是气怒,大喝道:“萧思温,你即是本王的姐夫,又是本王的岳父,你我乃是至亲,你为何不助本王登基,反而要跟着耶律贤谋反?你这不是胳膊肘向外拐吗?” 萧思温来到近前,停在耶律贤身侧,对耶律罨撒葛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平王,正因为你我乃是至亲,我才不忍心看你犯错。现在皇上已经登基,百官拥戴,天意如此,你不可逆天行事,赶紧下马参见皇上,皇上会赦你无罪。” 耶律罨撒葛气极反笑:“谁说天意如此?我偏要逆天而行。萧思温,本王问你,你可是铁了心要跟着耶律贤与本王做对?本王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投向本王,本王对你既往不咎。” 萧思温看到耶律罨撒葛的兵马比御营骑兵多出三倍有余,也是心中惊凛,担心耶律罨撒葛获胜,此时,他若是站到耶律罨撒葛一边,为时还不太晚,若是依然站在耶律贤一边,那等到耶律罨撒葛获胜之后,可就没他的好处了。 萧思温判断形势,心中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耶律贤心中也是暗暗着急,若是萧思温此时反水,对他这边的军心打击非同小可,他刚刚登基,本来根基不稳,若是萧思温此时反水,只怕别的大臣也会跟着反水,投向耶律罨撒葛一边,那这一仗不用打,耶律罨撒葛便已经胜了。 耶律贤虽然心中着急,但脸上的表情却愈加镇定,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萧思温,微微一笑,说道:“侍中大人,朕不逼你,你自己选择吧。” 萧思温刚刚经过复杂的内心选择,已经偏向了耶律罨撒葛,毕竟自家的性命要紧,此时投向耶律罨撒葛,说不定还能保持现在的官职,跟着耶律贤若是失败,自己虽然有可能活命,但仕途前程就算到此为止了。 萧思温刚要骑马向耶律罨撒葛行去,但他胯下的马匹还没动,便听到了耶律贤之言,他向耶律贤看了一眼,只见耶律贤脸色镇定,目光澄清,一付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之态,他再向耶律罨撒葛看了一眼,看到耶律罨撒葛表情迟疑,心神不宁,两人相比,耶律贤更有君主之姿势,高下立判。 萧思温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主意,决定还是把赌注押在耶律贤身上,他向耶律贤拱手说道:“陛下,微臣对您忠心耿耿,不必选择了。” 耶律贤登时放心,微微一笑:“多谢萧侍中。” 耶律罨撒葛大怒,扬鞭指着萧思温喝道:“萧思温,既然你不讲情面,那就不要怪本王对你无情了。待本王胜了,便削了你的官位,打入大牢。” 耶律贤笑道:“太平王,等你胜了再说吧。” 耶律罨撒葛道:“本王兵力多你三倍,胜你还不容易?” 耶律贤笑道:“步阵打仗,岂要兵力多少,而在指挥作战之人。耶律罨撒葛,你虽然勇武,却非将帅之才,你不要自不量力,与朕做对。” 耶律罨撒葛暴燥起来:“磨嘴皮子有什么用,打过便知道了。” 耶律贤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开战,你若是失败了,就算朕不杀你,也会削了你的爵位,你把软禁起来,有生之年,休想得到自由,你若是现在弃械投降,朕可以保证不追究此事,你仍然享有太平王的爵位和俸禄,朕仍以王叔待你。” 耶律罨撒葛听闻此言,不由有些犹豫,他本来性格懦弱,被人鼓动要争夺皇位,一鼓作气而来,却没想到万一失败之后的后果,此时听耶律贤一说,失败之后便会失去爵位,失去自由,不由有些迟疑不决。 耶律贤看到耶律罨撒葛有些意动,心中暗喜,又对着敌人的阵营,大声喝道:“朕乃天选之子,大辽皇帝,尔等与朕做对,乃是逆天而行。你们皆是朕的子民,皆是朕的部下,朕不忍杀害你们,你等若是现在投降,朕保证不追究你们的过错,若是你们执意造反,待朕胜利之后,不但把你们全部杀死,还要问罪你们的家属。” 凤翼营的骑兵听到耶律贤此言,虽然他们有必胜的把握,但听到万一失败之后,竟然有如此严重的后果,都不由有些踌躇不安,军心有些散乱。 第二百二十六章:双军厮杀 凤翼营的统领萧不到正是耶律罨撒葛的小舅子,也是极力鼓动耶律罨撒葛争夺皇位之人,看到军心浮动,又惊又怒,纵马出阵,回身对自己的阵营大声喝道:“我等将士,不可听耶律贤胡言乱语。耶律贤谋害皇上,我等要奋力诛杀此贼,为天顺皇帝报仇,推选太平王为新皇帝,到时侯,各位皆是有功之臣,人人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凤翼营将士听闻此言,军心又再次振奋。 萧不到驱马赶到耶律罨撒葛身边,说道:“王爷,你休听耶律贤小儿在此蛊惑人心,应该速速开战,早些把此贼擒下,登基为帝。” 耶律罨撒葛精神一振,清醒过来,对耶律贤喝道:“耶律贤,你休得乱我军心,闲话少说,咱们快来打上一仗,以胜负来决定咱们谁做皇帝!” 耶律贤见对方没被他言词打动,只得开战,当下也不多言,拨转马头,与萧思温一起回转到本阵。 耶律贤回到本阵之后,并不缩回军后,而是停马在将士之前,对萧思温道:“萧侍中,你且退到阵后。” 萧思温大惊,说道:“陛下,您千万不要亲自作战,刀枪无眼,万一……” 耶律贤道:“事关我们大家的生死存亡,我岂能缩在后面。你不必再劝,快快回去。” 萧思温无奈,只好退到阵后。 高勋策马来到耶律贤身边。 耶律贤对高勋说道:“高将军,这一战关系着你我的生死,朕在此为你掠阵,一切就交给你了。” 高勋拱手说道:“多谢陛下的信任,臣定当全力挫败敌人,保护陛下的周全。” 高勋说着之后,立即指挥准备战斗,令旗一招,汉军骑士随着令旗的指示,展开了阵势。 熙让与余万程和周顺等几十个宫中侍卫,保护在耶律贤周围。 对面的萧不到也展开了令旗,三支辽军骑士仍然保持着各自的队列,分成三个方向,准备向御营攻进。 大战一触即发,人人屏息静气,蓄势待发。 高勋忽然大喝道:“击鼓!” 汉军骑士之中,鼓手击起了皮鼓,蓬蓬作响,声威大振。与此同时,辽军的骑士之中,也击起了皮鼓,以壮声威。 两边同时鼓声大作,声威振天。 鼓声响了一会,便停止下来,鼓声一止,辽军的中间一支骑马按兵不动,左右两支骑兵,忽然纵马奔驰,包抄而来,数千军士齐声呐喊,各挺兵器,蹄声如雷,向汉军骑兵冲杀而来。 汉军骑兵仍然屹立不动,骑在马上严阵以待。 两支辽军骑兵快要冲到汉军骑兵阵前之时,高勋一声令下,汉军骑兵纷纷放箭,箭族如雨,射向辽军骑士,登时射死数十名冲到最前面辽军,但辽国势众,前仆后继,仍然奔驰而来。汉军仍然屹立不动,只是射箭。 辽兵被射死了数百骑士,终于冲到了汉军之前,最前面的骑士已经冲到了十丈之内。 高勋脸色镇定,又是一声令下,汉军骑士忽然全部纵身跳下战马,一半骑士从马身上取下一杆钩镰枪,另一半骑士抽出腰刀。 汉军骑士骑下战马之后,用力击打马臀,马匹受惊,迎着冲过来的辽军奔去,与辽军的战马撞在一起,登时引起一片混乱。 辽军虽然冲入汉军的阵中,却被汉军的战马冲乱了阵形,阻碍了凌厉的冲势,只得慢下速度。汉军弃了战马之后,便手执钩镰枪,在战马间隙之中,冲入辽军的阵中,用钩镰枪勾刺辽军的马匹,辽军的战马吃痛,便把背上的辽军掀下马来,后面执着腰刀的汉军便冲杀过去,砍杀辽军。 辽军骑士擅长在马上冲锋陷阵,一旦落下马来,战斗力便弱了几分,而且落到地上之后,那些长兵器便不顺手,反而不如汉军的腰刀灵活,有些落马的辽兵被汉军砍杀,有些被战马践踏而死。但也有些机警的辽军不待汉军钩镰枪来到,便用长兵器刺死汉军。 双方在乱军阵中,相互砍杀,各有死伤,汉军擅长钩镰枪的使用,再加上执刀汉军的协助,配合无间,所以伤亡较少,辽军伤亡较重。不过这两支辽军合在一起有两千多人,汉军只有一千余人,所以虽然辽军伤亡重,但人数仍然比汉军多,所以厮杀十分惨烈,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熙让并没加入战斗,策马立在耶律贤身边,观看着战场形势。他虽然在军中一年有余,但还没看到过千人以上的战斗,更没看到过如此惨烈的战斗,不由看得势血沸腾,手足微微颤抖。 耶律贤脸色镇定,盯视着战场,他也没参加过这样的战斗场面,心中也是慌乱,但他知道自己是一军之主,一国之君,就算心中再怯也不能表露出来,所以表面仍然显得十分镇定。 那些大臣远远躲藏在阵后,距离有半里之遥,看到这等场面,人人惊恐慌乱,瑟瑟发抖。 惨烈的战斗持续着,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活着的人越来越少,战场之上,到处是双方战士伤亡的尸体和战马的尸体。两方的战士仍然在相互攻击,相互厮杀。此时活着的是辽军骑士,已经不足三百人,汉军活着的人数,却有五百人左右,但双方的人数都在迅速减少,迅速死亡。 耶律罨撒葛看到自己的部下死伤惨重,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神情显得暴燥起来。萧不到却很是镇定,仍然按兵不动,保存着自己身后的那支骑兵。 熙让刚开始看得热血沸腾,渐渐便麻木起来,双方战士惨叫声和呻吟声,已经变得闻耳不充,开始观察战场,判断形势。 女里强打精神,策马立在耶律贤身后,担忧地说对耶律贤说道:“陛下,这般厮杀下去,我军就算能杀光这队敌军,只怕活着也不过一二百人,再加上咱们的一百多皮室军和五十余名侍卫,仍然不到五百人,对方却还有一千兵马未动,只怕我们还是处在劣势。” 耶律贤道:“不错,耶律罨撒葛之所以把主力部队按兵不动,就是想保存实力,用人肉战术来对付我们,他是想拼着用两千骑士的性命,来换取我一千将士的性命,待我们的人死得差不多了,他再率一千骑士,前来攻打我们。” 女里脸色惨变,颤声说道:“那我们不是注定要失败了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势均力敌 耶律贤仍然镇静自若,笑道:“战争形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还不一定谁胜谁负,女里大人不用害怕。” 众人虽然惊惶,但看到耶律贤仍然十分镇定,也都稍微心安。 就在众人谈话之间,战场中的厮杀仍在持续着,不一会儿,辽军的两千铁骑,便被斩尽杀绝,汉军的一千多骑士,也只有一百五十余人还活着,而且多数都受了伤。 对阵的萧不到仍然按兵不动,并没趁机进攻。 高勋传令,那些活着的汉军骑士开始寻找受伤的战友,抬了回来,来不及救治,只是把伤者暂时安放在一处。 对阵的萧不到也传出号令,一百多名骑士纵马来到战场,从马上跳下来,抽出腰刀,开始寻找自己的战友,但他们寻到受伤的战友之后,并不是抬回去救治,而是就地一刀斩杀,免得累赘。 熙让在对边看到这一幕,不由心中惊凛,这些契丹军果然与汉军大为不同,他在韩匡嗣部下,受到的教导是不能抛弃战友,更不用说亲自斩杀受伤的战友了。高勋同样是汉人将军,战争之后,令士兵寻回战友,和韩匡嗣一样的做法,也是救治士兵,但契丹人乃游牧民族出身,性格彪悍,生性残酷,与汉人的习性大为不同,一旦战友受伤,便会被认为是累赘,若是战争结束,也许还有可能医治伤者,若是战斗还没结束,便要把战友杀死,一来是不给自己留下累赘,二来也是免得战友落入敌人之手受到侮辱。 那队辽军斩杀光自己的战友之后,又呼哨一声,齐齐纵身上马,回到本营。 耶律罨撒葛率着萧不到,亲自出阵,大喊道:“耶律贤,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马上投降,本王可以留你一条命,否则,本王便砍了你的脑袋!” 耶律贤不理耶律罨撒葛,转头对高勋说道:“高将军,做最后一搏吧,成败在此一举!” 高勋道:“臣遵命!” 高勋传令,他的副官率领一百多皮室军出阵,站在队伍的后面。先前的那队骑士都早已失去战马,变成了步兵,但他们的钩镰枪仍在,所以仍然站在皮室军的前面,斗志昂扬。这一百名皮室军刚才没有加入战斗,所以体力充足,斗志昂扬。 五十余名侍卫仍然保护在耶律贤身侧。 耶律贤大声道:“诸位将士,此时正值国家危机之时,诸位将士当奋力战斗,以身报国,无论死活,皆官升三级,赏银百两,牺牲将士的赏金,由家属领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将士听闻此言,皆大声呼道:“圣上英明,我等奋勇杀敌,以报圣上。” 耶律贤又大声道:“凡是活捉耶律罨撒葛者,赏银万两,杀死萧不到者,赏银十万两!” 耶律贤知道萧不到才是真正的掌权之人,只要杀死萧不到,敌营将有溃不成军,这一来,众将士更是斗志昂扬,人人皆想得到封赏。 耶律贤看到时机成熟,大喝道:“进攻!” 高勋传下号令,御营率先发动攻击,呐喊着向对边的阵中冲杀过去,这些士兵只有皮室有三五十骑战马,其他士兵皆是步行,但人人奋勇争先,声势也极为骇人,以二百人的步兵,攻打一千铁骑。 凤翼营的士兵看到御营如此阵势,被夺了先声,一时有些惊惧,不敢拍马迎战。 萧不到一看到气氛不对,立即传下号令,登时鼓声大作,一千铁骑在鼓声催促之下,尽数冲杀过来,千马奔驰,向御营冲去。双方很快奔近,前头部队接触到一起,立即展开了血腥厮杀。 双方第二轮的战斗又开始了。 萧不到和耶律罨撒葛已有必胜之心,所以并不与御营拼命,他们只是命令众将士冲杀,自己却留在后面,由二三十余骑士保护着。 耶律贤端坐在战马上,观察着战场的情形,指着战场,转头对熙让笑道:“隆运,只要拿下耶律罨撒葛和萧不到,便可以尽快结果战斗,你要不要立这个功劳?” 熙让道:“好,陛下在此观战,微臣便是拼着一死,也要拿下耶律罨撒葛和萧不到。” 耶律贤道:“你有这个决心,朕便成全你。这五十多余名宫中侍卫,你尽数带走,朕的身边,只留原来的家将即可。” 熙让又惊又喜,他有这五十余名宫中侍卫协助作战,很可希望能靠近敌人的主帅,可这五十余名侍卫一走,耶律贤身边就只有二十多个家将保护了,若是被敌人靠近,那可是十分危险。 熙让顾虑耶律贤的安危,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耶律贤道:“大丈夫当断则断,犹豫什么,你不用顾虑我的安全,快带人前去。” 熙让的热血上涌,大声道:“微臣遵命!” 熙让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的余万程和周顺,然后大声对众侍卫说道:“各位长官和同袍,此是咱们报效皇上的机会,大家伙跟我一起冲杀过去,活擒太平王,杀死萧不到!” 那些宫中侍卫,多数的官职都比熙让高,但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皇上命他为首领,他们当然不敢违抗圣命,只能以熙让为首,当下齐声说道:“请韩大人吩咐。” 熙让道:“大家以我为首,结成椎形方阵,全力向敌人的主帅位置冲杀过去。” 当下,熙让从一个士兵手中拿过一把长枪,纵马率领五十名宫中侍卫,冲入交战的战场之中。 熙让纵马冲在最前面,余万程和周顺策护在左右两旁,他们刚一入战场,便有数件武器招呼过来,他们也各展兵器,与敌人战在一起。 这五十名宫中侍卫,都骑有战马,算是一队骑兵,他们人人武功高强,若在地上交战,至少一个人可以对付三人普通的士兵,但现在在马上交战,冲锋陷阵,又是在乱军之中,杂乱无章,各般武器刺杀打砸,有明枪,也有暗箭,实在防不胜防,险象环生。 第二百二十八章:直取敌营 一千凤翼营骑士与二百多御营兵马,厮杀成一团,现在人数虽然比上一场少,但血腥惨烈,犹有过之,凤翼营人数虽众,御营兵马却斗志昂扬,虽然以少敌多,仍是毫不退缩,双方杀得难分难解,一时难分胜负。 熙让率领五十名宫中侍卫,在战场中厮杀,以椎形向前推进,但每推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不时有侍卫惨呼着从马上摔落下去,被乱马践踏而死,也有在马上被武器杀成,立即死去,尸体摔落地上,被乱马践踏成肉泥的。 熙让不知自己杀了多少敌人,也不知自己有多少战友被敌人杀死,他身上已经有几处负伤,幸好都不严重,只是满身浴血,即有自己的血,也有敌人的血,还有战友溅到他身上的血。 熙让已经杀红了眼,只凭着一腔血勇,向前冲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终于快要冲出战场的另一端,距离敌营的主帅位置不过二三十丈远了。 他的长枪早已经拆断了,不知丢到何处,也不知中途换了几件武器,总之就是没了武器之后,顺手便抢夺敌人的武器使用,有时双方空空,便空手对敌。 这时,一个骑士从旁边用大刀向他的脑袋削过来,他在马上一俯身子,避过了大刀,顺手用手中的钢刀刺入敌人的肋下,那骑士惨叫着摔落马下,立即便被马践踏而死。 熙让杀了骑士之后,顺手夺过敌人的大刀,护在身前,准备再次厮杀,却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敌人再冲杀过来,他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一手按刀,一手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鲜血,游目打量了一下战场的情势。 只见战场上虽然还在厮杀,但人数已经大为减少,双方的战士都死伤过半,所以战场上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拥挤,在熙让周围三丈之内,暂时没有敌人冲过来。 熙让回头一看,只见他带过来的五十名侍卫,只有十多个人还跟随在他身后,其他人不是被杀死了,便是被乱军冲散了,便是这十多个侍卫,也都负有或轻或重的伤势,人人满身浴血。 这些宫中侍卫,虽然武功高强,但平时只负责保护皇帝,很少遇到危险,更没经历过种战场厮杀,现在被迫无奈,冲锋陷阵,也是为难他们了。 熙让再转头一看,只见敌营的旗帜之下,耶律罨撒葛和萧不到正端坐在马上,观察着战场情形,周围有二三十个骑士包护着,距离熙让不过二三十丈远了。 熙让转头对众侍卫喊道:“各位兄弟,叛贼就在前方,咱们去杀了他们!” 众侍卫都已经疲惫不堪,但也看到敌营主帅就在不远之处,再听到熙让之声,众人都振奋起精神,呐喊着,纵马向敌人主帅阵营冲锋。 刚才在乱军之中,人马晃动,熙让这支小队,并没引起萧不到的注意,但现在熙让已经快要冲出战圈,终于引起了萧不到的注意。 萧不到看到熙让已经快要冲近过来,脸色大变,用手一指,喝道:“把他们截住!” 此时战场中的骑士人人自顾不暇,没有人能抽身回来保护主帅,只有身旁的二十多个骑士可用。 那队骑士,分出一支十人小队,纵马奔前,保护在主帅的身前,一手执盾,一手执武器,等待着熙让等人冲杀过来。 熙让挥舞着大刀,威风凛凛,当先冲出战场,向骑士奔行而来。余万程和周顺等侍卫紧随其后。此时他们看到敌人的主帅就在眼前不远,这个大功眼看就要拿到手,人人振奋,斗志更盛。 熙让纵马奔到近前,向中间的那个骑士一刀砍去,那骑士举盾一挡,熙让的大刀砍在盾牌上,发出一声震响,与此同时,举盾旁边的两个骑士,各挺长枪,分刺熙让的前胸,余万程和周顺恰好赶到,分别替熙让挡住了一件兵器。 那十人骑士小队,并不向前冲锋,只是严防阵地,十多个侍卫随后赶来,冲杀了几次,都被这十人骑士小队所拦,冲不过去。 这时,战场中有骑士看到御营中有人要行刺主帅,想要救护,纷纷奔驰而来,约有三五十人。 熙让转眼看到骑士正在赶过来,若是骑士赶来,对方人数增多,再想冲到敌营的主帅前面,那是不可能了,他心中大急,牵着马缰,后退了几步,拍着小红马说道:“马儿啊马儿,今天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了。” 熙让说完,再次催马而上,向骑士奔去。那骑士刚要挺枪便刺,熙让忽然一提马缰,小红马长嘶一声,身子忽然腾空而起,竟然从骑士的头顶跃了过去。那骑士大惊,不顾伤敌,连忙一缩脑袋,避开了马蹄,待要再伤敌之时,熙让和小红马已经落到十人骑士队的身后。 熙让落地之后,并不回头去望,拍马上前,直向敌人主帅奔去。 十人骑士大惊,想要追击熙让,但众侍卫又冲杀过来,无奈之下,只得任熙让一人攻过去,他们仍然继续抵御侍卫的冲击。 熙让一人直奔萧不到和耶律罨撒葛,萧不到脸色大变,又气又怒,提了狼牙棒,一提马缰,孤身一人,纵马向熙让奔来,想亲自动手杀死熙让。 熙让挥舞着大刀,纵马向萧不到奔去,两人急速冲锋,各自挥舞兵器,来到近前,猛地向对方砍去,只听当的一声大震,两般兵器相交,熙让的力气比不上萧不到,被震裂了虎口,再也握不住兵器,兵器脱手飞出。 萧不到哈哈大笑,再次高举狼牙棒,又砸向熙让的脑门,若是砸中,熙让立时便会脑浆迸裂而死。 熙让手中已经没有兵器,他也早就料到自己在马上不是萧不到的对手,心中早已经有了对策,不待萧不到的狼牙棒砸到,他的身子忽然跳到马背上,在马背上弓起身子,向前一纵,还没待萧不到的狼牙棒砸到他,他已经撞到萧不到的腋窝下,把萧不到撞下马来。 两人齐齐落马,翻滚到地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一战退敌 熙让滚落到地上之后,来不及起身,便紧紧压在萧不到的身上,试图控制住萧不到。萧不到的身躯足足有熙让两倍肥大,力量更比熙让大了许多,他的狼牙棒已经脱手,便用两手抓住熙让的衣领,用力一提,便把熙让的身子拎了起来,反手一扔,把熙让摔在地上,随即身子一翻,庞大的身躯便骑压在了熙让的身上,一只手叉住熙让的脖子,一只手向熙让的脸上狂砸。 熙让的身高体重在汉人之中虽然尚算健壮,但和体形庞大的萧不到相较,却显得很是瘦弱,被萧不到骑压在身上狂殴,他虽然用双手护住面部,仍然被暴风骤雨般的拳头打得头昏脑涨,口鼻流血。 熙让大急,知道再这般打上几拳,他便要昏迷过去,被萧不到狂殴至死,他眼角忽然瞧见萧不到腰间的腰刀,急中生智,忽然张口一吐,一口血痰吐到了萧不到的左眼上,萧不到本能的袖子去擦眼上的血痰,就在这一瞬间,熙让忽然伸出右手一探,抓住了萧不到腰刀的刀柄,用力一抽,把腰刀抽了出来。 萧不到惊觉到熙让抽出他的腰刀,惊怒之下,反手便要抢熙让手中的钢刀。熙让一刀在手,胆量立壮,潜力暴发,忽然一刀刺入萧不到的咽喉之中。萧不到疼极,双手抓住刀身,想把刀从咽喉中抽出来,熙让双手用力,一寸一寸把刀向萧不到咽喉深入刺入,终于刀尖从萧不到的后颈露了出来。 萧不到的脖子被钢刀刺穿,再也使不出力气,双手虽然还是抓着刀身,但已经没有了力气,双眼突出,仇恨地瞪视着熙让,嘴中鲜血涌出,滴落在熙让的身上。 这时,耶律罨撒葛身边的十几个骑士,看到这一幕,有五个骑士连忙飞骑来救,眼看就要奔到熙让的身边。 熙让忽然大喝一声,手腕一拧,刀随劲动,这一刀竟然把萧不到的脖子斩下来半个,半个脑袋向旁边歪斜,再也不能活了。熙让用力一掀,把萧不到的尸体掀开,他纵身跳了起来,一手揪住萧不到的发吉,一手又是一刀砍去,把萧不到的整个脖子砍断,把脑袋提在手中。 这时,那几个骑兵已经奔到熙让的面前,但为时已晚,熙让已经把萧不到的脑袋斩了下来,提在心中,他们又惊又怒,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上前。 熙让提着萧不到的脑袋,纵身跳上小红马,站在马背之上,高举着萧不到的脑袋,对着战场中大声喝道:“萧不到已死,尔等快快投降!” 萧不到是风翼营的主帅,在军中的威信远远超过耶律罨撒葛,这些凤翼营的将士都是他的部下,现在眼看到主帅被杀,他们本来已经没有斗志,此时更是斗志全消,拿着兵器,犹豫不决。 耶律贤远远看到熙让杀了萧不到,大喜望过,纵马奔行过来,大声喊道:“抛下兵器,可免一死!” 这时,凤翼营的辽军将士还有七八百人活着,御营汉军只有四五百人,论人数还是凤翼营占据优势,但凤翼营的主帅一死,王爷耶律罨撒葛惊惶失措,指挥不力,凤翼营的辽军人人没有斗志,听了新皇上之言,便有人抛下了兵器,束手就擒。 兵败如山倒,一有人抛下兵器,便如感染一般,人人抛下兵器,不过半刻,战场中的辽军人人抛下兵器,再无一人战斗。御营中的汉军也不再砍杀敌人,拿出绳索,开始缚绑辽军。 耶律罨撒葛虽然外表雄壮,但性格懦弱,争夺帝位都是萧不到一力鼓动,他自己并没有多少信心和决心,现在萧不到一死,他更没有了主心骨,再看到部下纷纷抛下兵器,更知大势已去,惊慌失措。 熙让看到敌人已经投降,心中宽慰,仍然站在马背上,回过身来,对着十多丈之远的耶律罨撒葛喝道:“太平王,你的部下都已经投降,你还不抛下兵器,求皇上免你一死?” 耶律罨撒葛犹豫了一会,忽然恨恨说道:“别人抛下兵器可以活命,耶律贤岂会饶我活命?”转头对身边的十几个骑士说道:“咱们走!” 耶律罨撒葛说完,纵马而行,行了两步,听不到后面有动静,回头一望,只见那十几个骑士都停在那里没动。 耶律罨撒葛看到连忙自己的亲兵都不愿跟随着他,更是心灰意冷,也不说话,拍马向前,孤身一人向荒野中逃跑。 那些亲兵虽然不愿跟随耶律罨撒葛逃走,但也没人愿意前去擒他献功,所以都眼睁睁看着耶律罨撒葛逃走,并无人向前追赶。 熙让倒是想追赶,但他刚要追赶,身上的伤势发作,忽然一阵头昏,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摔在地上,疼痛之极,一时竟然爬不起身来。 余万程和周顺连忙骑马而来,纵身下马,上前搀扶熙让。 周顺担忧地问道:“隆运,你怎么样?” 熙让道:“我死不了,你们快去追太平王……” 耶律贤远远纵马而来,大声道:“不必追了,任他去吧!” 耶律贤奔到近前,跳下马来,亲自上前搀扶起熙让,诚挚地说道:“兄弟,你杀了萧不到,立了大功,愚兄感谢你。” 熙让道:“能为皇上效力,是微臣的职责。陛下,你快派人去追太平王,不然就追不上了。” 耶律贤道:“不必追了,我本来就没有杀他之意,既然他已经逃走,就任他去吧。就算追上了,萧侍中那里也不好交代,毕竟他是萧侍中的女婿,我已经向萧侍中承诺不会杀他。” 熙让道:“让他逃去,他日若是卷土重来,岂不是留下一个祸患?” 耶律贤笑道:“耶律罨撒葛外强中干,便是给他多十倍的人马,他也成不了事,更何况萧不到一死,他已经没了强有力的支持者,不必担心他。”眉头皱了皱,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耶律喜隐,耶律喜隐性情暴虐,不好对付,我本来以为他会是第一个赶来争夺皇位的人,却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真是奇了怪了。” 耶律贤说完,把熙让扶到一处坐下,著令军医优先为熙让救治,然后他在萧思温、高勋和女里的拥护下,一边开始命人清理打场,清点伤亡人员,安抚受伤将士,一边命人前往京城,把京城中的重要官员叫到怀州,前来参见新皇帝。 第二百三十章:正式登基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已经是天色近晚时分,众人也都移回行营之中。 不久之后,耶律贤命令高勋就近调来了两支兵马,约有十万之众。有了这十万兵马,耶律贤等人再也不惧,他们知道,就算再有人反叛,急切之时,也难以在京城周围调动如此众多的兵马。 十万兵马来了之后,耶律贤即令高勋在黑熊山前摆开阵形,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十万兵马刚刚安置好,京城之中的几十位重要官员,在几名兵士兵的“保护”下,前来怀州参见新皇帝。 众官员早就欣赏耶律贤的能力,而且耶律贤是世宗之子,继承皇位是名正言顺,当下也没有异议,便是有些心怀不臣之心的官员,进来的时侯,看到外边的那十万兵马,也不敢再有异议,当下众官员重新参拜皇上,山呼万岁。 熙让虽然受伤较重,倒也没有致命伤,被军医简单包扎之后,稍加休息,便也参与朝政,跟在耶律贤身边,眼看着耶律贤指挥若定,调动有度,展露峥嵘,一步步登上辽国的最高权力巅峰之位。 熙让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羡慕,耶律贤已经登上帝位,成为辽国之君,他这个周国皇子,却不知要什么时侯才能夺回国土,不过,耶律贤已经登基,待时机成熟之后,他便向耶律贤借兵,攻打宋国,恢复周国也指日可待。 众官员参拜新皇帝之后,耶律贤为安人心,暂时保留众人的官职不动,也没在此时封赏有功之臣。 这时,有一个新来的大臣上前奏道:“陛下已经登基,应当即刻启程,赶回上京,接受百官和百姓的恭贺。” 耶律贤道:“朕也有此意,只是朕初登大宝,只怕还有人不服,若是在京城之中,厮杀起来,难免会祸及百姓,民不聊生,朕于心不忍。” 大臣说道:“陛下仁慈之君,实乃百姓之福,大辽之福。陛下乃是世宗之后,又授命于天,谁敢不服?便是有耶律罨撒葛之流以卵击石,不是也被陛下以少胜多,给打败了吗?不会再有人敢反叛陛下了。” 耶律贤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平王虽然被朕击退,只怕那赵王不会轻易臣服。” 众大臣听闻此言,一时作声不得,他们也都早已经知道赵王耶律喜隐一直觑视皇位。 另一位大臣上前说道:“陛下,微臣虽然不能保证赵王会不会造反,但微臣倒是可以保证,至少一个月内,赵王不会造反。” 耶律贤好奇道:“这却是为何?” 那大臣说道:“微臣听闻,赵王昨天下午时分,在闹市奔马,马匹受惊,把赵王从马背上掀翻下来,又被马蹄踢中了胫骨,受伤颇重,只怕没有一个月的养息,是不能下床行走了。” 耶律贤哈哈大笑,说道:“我还奇怪,那赵王为何迟迟没有赶来造反,原来是被马踢了。朕还以为他在召集兵马,要与朕好好打上一仗呢。” 那大臣说道:“陛下,先不说赵王会不会造反,就算他要造反,百姓也不会服他。他昨日在闹市奔马,马匹踢死了一个三岁小儿,那小儿的父亲不忿,拼死去拦马匹,才致使赵王落马受伤。微臣还听说,赵王气怒之下,不但杀死了那小儿的父亲,还派兵去杀了他们全家老小十五口。似此等恶行,百姓人人痛恨,岂会服他?” 众大臣纷纷说道:“赵王暴虐无度,天怒人怨,岂能与陛下的慈悲心肠相提并论。”“陛下应当早日回宫,以安民心,以正大统。” 耶律贤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既然各位都这样说,那朕便回宫。今天时辰已晚,先好生休息,明天一早,即起驾回宫。” 众人听闻此言,又再次跪倒。当下,众臣散去,君臣各自休息。 第二日四更时分,高勋即吩咐士兵生火造饭,吃过饭后,已经是五更天明时分,众臣拥护着耶律贤,开始起驾回京。为免惊忧百姓,耶律贤吩咐高勋只带三千将士进入京城,同时为了防止有人起兵造反,令十万大军暂时驻扎在京城之外,若是有变,这十万大军可以迅速做出应对。 耶律贤率着文武百官,骑着高头大马,在三千将军的拥护下,缓缓进入京城,沿着街道,向皇宫行进。 京城中的百姓已经听闻新皇帝登基之事,这些百姓早对穆宗的统治十分怨恨,一来怀念世宗在位时的清明,二来早就听闻世宗之子耶律贤的英名,现在世宗之子耶律贤当上新皇帝,众百姓人人欢喜,沿街之上,百姓早已自发的清扫街道,泼洒清水,在街道两旁披红挂彩,以欢迎新皇帝。 耶律贤骑在马上,一边缓行,一边颦颦点头,接受着两旁百姓的道贺,意气风发。 熙让骑马跟随在耶律贤身边,对耶律贤说道:“陛下登基,真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耶律贤叹了口气,说道:“我大辽臣民,在穆宗皇帝的控制之下,压抑已久,朕以后一定励精图治,使百姓过上富足生活,安居乐业。” 女里和萧思温也跟随在皇上身侧,他们都是久经官场的大臣,虽然心中认定耶律贤是他们的女婿,但现在已经是君臣有别,可不敢跟皇帝离得太近,所以反而不如熙让无所顾虑,跟皇帝走得亲近。 女里在熙让身后,不时盯熙让一眼,眼神中又是阴冷,又是妒忌。 耶律贤率领百官,进入皇宫,登入大殿,终于坐上了那把龙椅。 留在京城的一些官员也已经赶来,当下众百官齐齐向耶律贤参拜。 耶律贤待众臣参拜之后,又率领百官,奠拜天地和祖先,然后开始主持朝政。朝政多数仍是按照旧制,也做了一些改革。耶律贤虽然想大力阔斧的进行改革,但也担心现在根基不稳,改革的力度太大,会激起一些豪强势力的反对,所以只能徐徐图之,稳步推进改革。 第二百三十一章:皇权初定 耶律贤安排好朝政之后,开始封赏有功之臣。任命萧思温为北院枢密使,兼任北院宰相。任命女里为政事令、契丹行营都部署。高勋率兵击退叛军,功劳最大,封为秦王。 熙让被封为东头承奉官,补枢密院通事。虽说官职不大,但升迁却是最多,他从一名普通的宫中侍卫,不过从八品的职位,升为枢密院通事的从三品职位,直接官升五级,这是他杀死萧不到之功,并不是杀死天顺皇帝之功。他暗中接受耶律贤的命令,杀了天顺皇帝,虽然功劳很大,但却不便对外宣扬,所以只能宣扬他深入敌阵杀死萧不到之功。熙让只有十五岁年龄,已经官至从三品,这在辽国还是从未有过之事,除了皇族之外,在汉军之中,从来没有过如此年轻的官员。 余万程和周顺也皆得到封赏,成为从六品的官职,虽然仍在宫中侍卫司任职,却是担任侍卫大队头之职,俸禄增了数倍。 宫中侍卫在怀州平叛之战中,伤亡惨重,耶律贤又下令从各部门抽调精英,选择可以信任之士,补充宫中侍卫之职,以保护皇宫和皇帝的安全。侍卫统领耶律鲁生死不明,先不按谋杀天顺皇帝之罪处理,也不追究其家人。统领之职,耶律贤安排了一位自己信任的族兄担任。 辽穆宗耶律景有三个弟弟,二弟太平王耶律罨撒葛已经逃亡在外,据悉是逃到沙陀去了。冀王耶律敌烈和越王耶律必摄,虽然也有争位之心,但感到势力单薄,时机不成熟,所以暂时隐忍下来,承认了耶律贤的帝位,前来参见新皇帝。耶律贤虽知二人皆有反意,但在对方没有发起叛乱之前,也不能屠杀他们,所以只是好言安抚,暗中派人监视着他们。 耶律贤最为忌惮的是赵王耶律喜隐,耶律喜隐却没有任何动静,只在家中养伤,即不来参见新皇帝,也不起兵造反。既然耶律喜隐没有露出叛乱之意,耶律贤也好先动他,免得激起别的王爷的逆反心理,联合起来一起反抗他,所以,他只能派人暗中监视耶律喜隐的动向,一旦发现耶律喜隐谋反,掌握证据之后,他便下手除去耶律喜隐。 这些事说来虽快,但其实都是徐徐图之,一直忙了半个月之久,耶律贤才算是处理好一切,感到终于坐稳了龙椅,心中安定下来。 熙让在这半个月之中,一边到枢密院就任,处理一些公务,一边跟随在皇帝身边,帮着皇帝出谋划策,同时向耶律贤和萧思温等人学习政务。耶律贤虽然极为英明,事事都有自己的判断和决策,但熙让总能帮着出些主意,耶律贤也会尽量采纳,很是尊重熙让的意见,这让熙让心中很是安慰,感到耶律贤的确没有忘掉当初对他的承诺。 熙让在辽国朝迁中的官职虽然不高,年龄虽然尚轻,但人人皆知他是新皇帝面前的红人,人人对他极为恭敬,便是那些皇族和王爷也对他很是客气,官职比他高很多的官员,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更不论那些官职比他低的官员,极力奉承讨好。 这一日,散朝之后,耶律贤心情大好,留下萧思温和女里,以及熙让等几个亲信大臣,在御花园中散步赏花。 萧思温跟随在皇帝身侧,一直有些愁眉不展。 耶律贤转眼看到,笑了笑:“萧爱卿,你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朕也许能帮你解决。” 萧思温忽然跪倒在耶律贤前面,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恕罪。” 耶律贤笑道:“你可是要为耶律罨撒葛求情?” 萧思温道:“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微臣的女儿已经嫁给耶律罨撒葛为妻,耶律罨撒葛叛乱失败,孤身逃亡到沙陀,小女留在京城,担忧夫婿的安危,时常来微臣面前哭诉,求微臣在陛下面前为耶律罨撒葛求情,免其死罪。微臣知道,耶律罨撒葛叛乱陛下,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但幸好陛下有皇天保佑,没受到伤害,所以还请陛下看在微臣的薄面上,对耶律罨撒葛能从轻处置。” 耶律贤沉吟了一下,说道:“朕本也没有处死耶律罨撒葛之意,既然爱卿又为他求情,那好,朕便答应你,只要耶律罨撒葛回京,不再谋乱,朕可以向你保证,不但不会杀他,还会保留他的王爷之位。” 萧思温又惊又喜,大喜望过:“陛下,您说的可是真的?” 耶律贤笑道:“君无戏言,朕什么时侯对你的承诺没有实现过?” 萧思温大喜,又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子,说道:“多谢陛下隆恩,微臣先行告退,让小女赶紧派人通知耶律罨撒葛回京向陛下请罪。” 耶律贤准许之后,萧思温这才离去。 女里望着萧思温的背影,眉头紧皱,说道:“陛下,您怎么能容许耶律罨撒葛回来?他若回来,只怕仍有异心,留在京中总是隐患,不如除去……” 耶律贤摇摇头,说道:“耶律罨撒葛资质平庸,不足为惧,放他回来,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留在京城,反而可以控制他的行动。再说了,他的两个弟弟对我皆有不服之心,现在放他回来,也是送他两个弟弟一份人情,是和他们修好的机会。我现在当登帝位,根基尚不稳固,总不能到处树敌,弄得众叛亲离。” 女里只好说道:“陛下圣明,微臣佩服。”抬头看了一眼耶律贤,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您与小女的婚约,也有些日子了,您看,是不是也该举办婚礼了?陛下,尽快策立皇后,对国家对百姓,都有安抚之作用。” 耶律贤沉吟了一下,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那三日之后,朕便与令爱举行婚礼,迎娶令爱。” 女里大喜,叩头说道:“谢主隆恩。” 耶律贤笑道:“你以后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了,还是快起来吧。” 女里站起身子,说道:“陛下大婚之日,只有三天时间了,时间紧迫,微臣现在就回去,置办婚礼。微臣告退。” 女里告退之后,众臣都向耶律贤道贺。耶律贤嘴角含笑,坦然受之。 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耶律贤与萧思温暗中有约定,耶律贤登帝之后,萧思温会把萧燕燕嫁给耶律贤,现在看到耶律贤答应迎娶女里之女,他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长长松了口气。 第二百三十二章:进京面圣 熙让从皇宫告退回家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骑着小红马还没行到院门前,远远便看到院门前停着二三十匹健马,旁边有二三十个穿着汉军服装的士兵。几个韩府的家丁正在用大茶壶给士兵倒茶。士兵拿着大碗,就在院门口站着喝茶。 熙让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院门前忽然出现这么多士兵。 他骑马走近,这才发现,这些士兵都是他十分熟悉之人,竟然是父亲韩匡嗣身边的亲兵卫队。熙让再仔细一看,那些健马之中,果然有韩匡嗣的坐骑,不由又惊又奇,连忙飞骑赶过去。 那些士兵也看到了熙让,欢笑着向熙让挥手打招呼。 熙让飞身下马,笑道:“各位大哥,你们怎么到上京来了?” 为首的亲兵队长笑道:“公子,我们是跟着留守大人来的。” 熙让更是惊喜:“我父亲也来了吗?” 亲兵队长道:“大人正在府中。” 熙让笑道:“父亲来了,那太好了。纪大哥,你们怎么不进去歇歇脚?” 亲兵队长道:“留守大人一路奔波,身上满是灰尘,大人只是回府换件衣服,便要带我们带宫面圣。” 熙让明白,外地驻兵的将领回京之后,不得在家中多停留,更不得随意会见亲朋和同僚,便要立即进宫面圣,免得被怀疑有不轨之心,所以韩匡嗣才在家换件衣服之后,便要立即进宫参见皇帝。 熙让说道:“各位大哥,我先进去参见父亲,咱们待会再聊。” 熙让辞别众亲兵,快步向府中走去,进了府中,径向韩匡嗣夫妇的卧室走去。 韩匡嗣在韩夫人和几个丫环的帮手下,已经换了一件干净衣服,在众人的策拥下,刚走出卧室的房门,熙让已经快步来到。 熙让见到韩匡嗣,连忙快走几步,双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孩儿拜见父亲。” 韩匡嗣上前,双手把熙让扶起来,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熙让起身,说道:“父亲您怎么进京来了?” 韩匡嗣道:“我接到新皇帝的密旨,进京面圣。隆运,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韩匡嗣把熙让带到书房,关上房门,二人开始谈话。 熙让把进京之后的种种经历,言简意赅地向韩匡嗣述说了一遍。韩匡嗣静静听着,偶尔插话问一句,又继续聆听。 等熙让说完之后,韩匡嗣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听你这么说,新皇帝倒的确是位明君,他虽然命你暗中杀死了天顺皇帝,但这是永除后患、稳固政权的手段,无伤他的圣德。” 熙让道:“不错,天顺皇帝死有余辜,孩儿便是觉得耶律贤能成为英明之主,所以才协助他登上帝位。” 韩匡嗣道:“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你以后切不可在别人面前,直呼圣上的姓名,免得落人口实,惹祸上身。” 熙让道:“这个孩子儿明白,不过皇上对孩儿很是器重,没有旁人在场的时侯,他都是叫我兄弟,让我仍唤他贤兄。” 韩匡嗣脸色凝重地说道:“孩子,伴君如伴虎,他是皇上,对你好时,你怎么样都好,若是你有半点忤逆于他,你以前所有的好,也会变成不好,所以,还是要跟皇上保持一定的距离,更要注意君臣的身份有别。” 熙让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也知道韩匡嗣这是经验之谈,更是对他的关心,所以诚恳地说道:“孩儿明白,孩儿以后会注意的。” 韩匡嗣望着熙让,眼神中满是爱怜,说道:“隆运,你立此大功,深得皇上信任,以后我们韩家,就要靠你光大门庭了。为父年龄已老,你大哥又不成器,以后这个家就靠光宗耀祖了。” 熙让说道:“父亲您言重了,若不是您在朝中德高望重,孩儿怎么会有机会接近皇权中心,孩儿能有所成就,都是父亲的栽培,都是韩家的余荫。” 韩匡嗣道:“虽说你靠着我的关系,才能参与此事,但若不是你自己的聪明才智,也成不了事。”望着熙让,脸色凝重,说道:“孩子,我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熙让道:“父亲您只管吩咐,孩儿一定遵从。” 韩匡嗣道:“为父的几个孩子,最得我心的就是二儿子德让,可惜他英年早逝。隆运,因为德让,你我才能成为父子,为父时常在你身上,看到德让的影子。刚才我问过你母亲,她也说时常会把你认成德让。隆运,我知道你的身世,必有难言之隐,我不过问你以前的身份,我只问你,你以后行事,可愿意以我儿韩德让之名?” 熙让心头一震,说道:“父亲,您是说,让我直接改名为韩德让吗?” 韩匡嗣点点头,说道:“正是!为父虽然有些私心,想让你把韩德让之名,扬名天下,但这样对你也有一个好处,别人听到你的名字,便知道我已经不是把你当做义子,而是认你为亲生儿子了,对你以后行事,也有所帮助。” 熙让心头有些踌躇难决,他感念韩匡嗣对他的恩德,认其为父,改为姓韩,这个情有可原,可是,认义父从其姓是一回事,直接改为另一个人的姓名,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若改名为韩德让,以后所有的风光,都是韩德让之的了,他感恩韩德让对他的关照,本来让韩德让扬名立万他没意见,可他是堂堂的周国王子,是有雄心大志的人,他的志向是率兵打回中原,夺回大周的江山,以柴熙让之名恢复柴家的大周,他若是改名为韩德让,那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中原百姓岂会服他? 熙让本想拒绝,但抬头看到韩匡嗣恳求的眼神,心中又软了下来,回想起韩匡嗣和韩夫人对他的爱护,实在不忍心拒绝他们。 熙让沉吟了一会,抬头望着韩匡嗣,缓缓说道:“父亲,既然您这样说了,孩儿也不能拒绝您。不过,在此之前,孩儿想把孩儿真正的身世告诉您,您听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让孩儿改名叫韩德让。” 韩匡嗣道:“孩子,为父一直好奇你的身世,既然你愿意说,为父求之不得,你说吧,为父听着。” 第二百三十三章:真实身份 熙让望着韩匡嗣,缓缓说道:“我乃是大周世宗皇帝之子:柴熙让!” 韩匡嗣大吃一惊,登时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大周世宗?你父亲是周世宗柴荣?” 熙让点点头,道:“不错,我父亲是柴荣,我哥哥是周国皇帝柴宗训。” 韩匡嗣脸色震撼,过了好久,才长长吁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你是大周将领的后人,没想到却是大周世宗的后裔。说起来,我与你父亲还在战场上交过锋,那时虽说各为其主,我却很是敬仰你父亲世宗皇帝,他是一代明君,若不是英年早逝,大周天下哪里会落到赵匡胤手里。” 熙让恨恨说道:“赵匡胤狼子野心,父皇在世之时,待他不薄,他却趁父皇驾崩,皇兄年幼之际,陈桥兵变,夺取我大周天下,囚禁我皇兄和母后,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贼子!” 韩匡嗣有些奇怪,说道:“辽宋之间虽然也有战争发生,但尚有使者往来,我对宋国的事情,也略有所闻。听说那赵匡胤夺取大周天下,兵不刃血,市不易肆,虽然软禁了周国皇帝和太后,却并没杀害你们柴家人,为何你会沦落在辽国?” 熙让怒道:“赵匡胤只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他夺取大周江山之后,为免别人唾骂,表面上善待我柴家人,其实却在暗中迫害我柴家人。” 当下,熙让把他和弟弟熙谨二人如何受到迫害,又如何流落到辽国的遭遇,原原本本向韩匡嗣诉说了一遍。熙让虽然知道他们是受赵匡义的指使暗害,但赵匡义乃是赵匡胤的弟弟,而且夺取大周天下的并不是赵匡义,而是赵匡胤,赵匡胤才是罪魁祸首,所以他把这笔帐都算在赵匡胤的头上,对赵匡胤恨之入骨。 韩匡嗣听了之后,叹道:“赵匡胤的盛名之下,原来名不符实,我原本以为赵匡胤是位英明仁慈之君,没想到却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他夺取大周江山,是为了做皇帝,这个也可厚非,可是他暗中杀害你们柴家人,这就有损阴德了。” 熙让道:“不错,赵匡胤当年只不过是我父皇麾下的一个小卒,我父皇器重他,与他结拜为兄弟,升为重臣。父皇驾崩之时,皇兄年幼,父皇还曾向赵匡胤托孤,要赵匡胤好好扶佐我皇兄,谁料赵匡胤狼子野心,有负父皇重托,竟然趁机窃取我大周天下,自己做了皇帝,此乃不仁不义之徒!不过,皇帝人人想做,赵匡胤若只是夺取了我大周的江山,还有情可原,可他却两面三刀,表面上只是软禁我柴家人,暗中却毒杀了我的幼弟,还要杀害我和熙谨,这是要对我柴家人赶尽杀绝。若不是我皇兄目标太过明显,他赵匡胤担心被天下人唾骂,只怕我皇兄也他暗害了,便是如此,我皇兄的命也是危在旦夕,说不定什么时侯就被赵匡胤暗害了。” 韩匡嗣点点头:“帝王之意,天威难测,你皇兄的确身处危险之中。幸好你现在身在辽国,赵匡胤鞭长莫及,伤不了你。” 熙让道:“父亲,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安逸,在辽国乐不思蜀,有朝一日,我总会打回去,把大周江山夺回来。” 韩匡嗣道:“你有此雄心,我自然支持你。”望着熙让,说道:“孩子,你支持新皇帝登上帝位,可是想着,要向辽国借兵?” 熙让道:“父亲英明,孩儿正有此想法。我现在深得皇上信任,待时侯成熟之时,我便向皇上借兵,攻打大宋。” 韩匡嗣微微一皱眉头,说道:“孩子,宋国和我大辽,迟早要有一场大战,便是你不向皇上借兵,皇上也会寻个理由,讨伐宋国。可是,你若是借辽国之兵,攻打宋国夺回大周……孩子,你可知道伍子胥?” 熙让道:“父亲,您是担心,就算我成功夺回大周,也会像伍子胥一样,受国人唾骂吗?” 韩匡嗣点点头,说道:“伍子胥是楚国人,他的父亲和兄长被楚国杀害之后,他逃亡到吴国,后来借吴国之兵,打回楚国,把楚国君主鞭尸三百,他虽然解了恨,楚国却亡了国。伍子胥不但被楚人唾骂,便是在吴国,也不得重用。你和伍子胥当时的情况很像,现在在宋人眼中,我大辽国乃是蛮夷之人,是异族,你带着异族的兵马,就算夺回了国家,只怕也会像伍子胥一样,不但被你国人唾骂,也会被辽人所不耻。” 熙让沉吟半晌,说道:“父亲,您说的这个问题,孩儿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除了借大辽的兵马,孩子实在没办法夺回大周。现在皇上刚登上帝位,便是向他借兵,他也不肯,等时机成熟再说吧。” 韩匡嗣道:“对,这件事急不得,以后再说吧,若是你执意要借兵,我也会帮你向皇上请求的。” 熙让道:“谢谢父亲。父亲,你现在已经知道孩儿的身世,孩儿若是借兵攻打宋国之时,便要以我柴熙让之名,才能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在此之前,我可以用韩德让之名,在此之后,我要恢复柴熙让之名。父亲,您认为如何?” 韩匡嗣道:“你这个想法很好,只不过,你是世宗的皇子,现在要做我的儿子韩德让,会不会委屈你了?” 熙让诚恳地说道:“父亲,您和德让哥哥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何来委屈一说?能成为您的孩子,是我的荣幸。” 熙让说完,在韩匡嗣面前重新跪倒,说道:“孩儿韩德让,叩见父亲大人。” 韩匡嗣双手把熙让扶起,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父子二人又谈了一会,韩匡嗣说道:“孩子,你先在家等侯,为父现在要进宫面圣,同时请求皇上的准许,许你以韩德让之名行事。” 熙让道:“父亲,我的身世,你先保密,待时机成熟之时,我自会禀明皇上。” 韩匡嗣道:“这个自然,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便是你的母亲和你大哥,都不要告诉他们。” 熙让把韩匡嗣送到院门口,韩匡嗣带了随从兵士,前往皇宫面圣。 熙让回到家中,去寻韩夫人,以韩德让之名,重新拜见韩夫人。韩夫人抚着熙让,思念着去世的韩德让,又悲又喜。 第二百三十四章:两情相悦 韩匡嗣一直在皇宫待到深夜才回到家中,不及休息,便来熙让的卧室寻找熙让。 熙让并没睡下,一直在等着韩匡嗣回来,二人到熙让的书房谈话。 韩匡嗣先把和皇上的一些谈话内容告诉了熙让,又告诉熙让,皇上已经同意熙让以后以韩德让之名行事,明天在朝堂便会公布此事。 熙让并不太关心此事,问道:“父亲,您准备在京城住多久?” 韩匡嗣道:“我不能在京城久留,目前宋国正在攻打汉国,边关告急,为了防备宋国趁机侵略我国,我要回去早做布防。今天面圣之时,听闻皇上三日之后,便要与女里大人的女儿大婚,我准备参加过皇上的婚礼之后,便赶回南京。” 熙让沉吟了一会,说道:“在父亲回南京之前,孩儿有件事,要征求父亲的同意。” 韩匡嗣道:“什么事?” 熙让道:“孩儿和萧大人的女儿萧燕燕,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萧大人也已经默许此事,孩儿想请父亲去向萧大人为孩儿求婚。” 韩匡嗣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真是天作之合!萧家三姑娘乃是女中豪杰,与我儿正是天生一对。好,这门亲事,为父会亲自登门,向萧大人提亲。” 熙让大喜,再次谢过韩匡嗣。 韩匡嗣笑道:“目前朝中上下都在操办皇上的婚事,待皇上大婚之后,我便与你一同拜访萧府,把你和三姑娘的亲事订下之后,我再回燕京。好了,孩子,时侯不早了,明天还要上朝,你早些休息吧。” 熙让道:“父亲一路奔波劳累,也早些休息吧。” 韩匡嗣与熙让告别,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韩匡嗣与让一起去参加早朝,在皇上还没来之前,韩匡嗣与萧思温等人在殿前相见甚欢,一众老友谈笑风生,相互问侯。 待皇上登朝之后,众臣连忙参见皇上。 议过朝政之后,耶律贤便公布熙让正式成为韩德让,赐名隆运。从此在正式场合,熙让便以韩德让为名,私下场所,亲朋好友仍唤他为隆运。 众臣又商议皇上大婚之事,耶律贤唇角含笑,接受着众臣的道贺。女里脸色生风,笑逐颜开,也接受着众臣的道贺,只有萧思温眉头微皱,脸色隐隐有些担忧。 熙让与韩匡嗣并肩站在众臣之中。 韩匡嗣低声对熙让说道:“孩子,等会退朝之后,我先向萧大人探探口风,看他对这门婚事有什么看法。” 熙让道:“多谢父亲。” 这时,耶律贤在龙椅上看到韩匡嗣与熙让在窃窃私语,他微微一笑,说道:“韩留守。” 韩匡嗣连忙走出队形,行礼道:“微臣在。” 耶律贤道:“现在宋国正在攻打汉国,为免宋国趁机侵略我大辽国土,你在京城的这几天,与高枢密好好商议一下南京的布防,退朝之后,你便赶到枢密院,与高枢密好好商议。” 韩匡嗣道:“微臣遵令。” 耶律贤又望着高勋,说道:“高枢密,韩留守所驻防的南京,乃是我大辽的南门,容不得有失,他要兵,你便给他兵,他要马,你便给他马,总之要保证南京的安全。” 高勋道:“微臣遵令。” 耶律贤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萧思温,笑了笑,说道:“萧宰相,退朝之后,你留下来,朕要与你商量一下北院的改革之事。其他爱卿,若是没有别的事启奏,便退朝吧。” 众大臣听闻皇上要退朝,便纷纷告退。 女里见皇上只留下萧思温一人,心中有些不悦,但他马上就成为皇上的岳父大人,便也没再多想。 韩匡嗣虽然想退朝之后,向萧思温提亲,但皇上有令,他只得与高勋一起到枢密院商议军事。 熙让虽然有些失望父亲不能向萧思温提亲,但转念一想,他与萧燕燕两情相悦,迟一天早一天也没什么,他退朝之后,没有回家,径自到萧府去找萧燕燕。 这些天,熙让一直忙于公务,与萧燕燕见面很少,便是见面,也只是匆匆一见,便又匆匆分别,但两人的感情并没有淡薄,反而比以前更浓烈。有时熙让愧疚不能时常陪着萧燕燕,萧燕燕反而劝说熙让好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不要沉迷于儿女情长,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萧燕燕此时并不知道父亲萧思温与皇上耶律贤的约定,所以把满腔热情,都投入在熙让的身上,把熙让认为自己未来的夫婿。 熙让到萧府去找萧燕燕之时,萧燕燕正在房中读书,看到熙让前来,十分欢喜,二人一起骑马出城,到郊外游山玩水,一直玩到天黑时分,这才双双回城。城门虽然关闭,看守城将领看到是萧家三姑娘和皇上面前的红人韩家二公子,连忙把城门打开一条缝,放二人进城。 熙让和萧燕燕进城之后,并不着急送萧燕燕回府,两人又寻到一家酒楼,点了饭菜,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直到饭后,熙让才护送萧燕燕回到萧府,看着萧燕燕走向院门,他才拨转马头,自回韩府。 萧燕燕刚走近府门,一个家丁便快步迎了上来,说道:“三姑娘您可回来啦,老爷和夫人吩咐,您回来之后,赶紧去见老爷和夫人。” 萧燕燕有些奇怪:“是不是家中出什么事了?” 家丁说道:“家中并没出什么事,只是老爷今天有些奇怪。” 萧燕燕道:“怎么奇怪了?” 家丁道:“小的也说不上来,三姑娘你见了老爷,自然就知道了。” 萧燕燕也不再询问家丁,自己径向父母的院子走去。 她走进父母的院子,看到房间中亮着灯光,房门中却是紧闭着,院子中也没有家丁和丫环侍候。她不禁有些奇怪,不明白父母在商议什么事,竟然把家丁和丫环都赶出了院子。 萧燕燕走到门前,抬头声音喊道:“爹,娘,你们休息了吗?” 只听萧思温的声音说道:“燕儿回来啦,我们还没休息,你进来吧。” 萧燕燕走近房门,只听里面的门闩一响,萧思温从里面打开了门。萧燕燕心中更是惊奇,不明白父母为何把门闩上。 她进了房间,才看到父母二人的脸色都很奇异,显得又是严肃凝重,又是欢喜欣慰。 萧燕燕奇道:“爹,娘,家中出什么事了吗?” 萧思温用奇异的眼神望着萧燕燕,缓缓说道:“燕儿,爹要对你说一件大事,此事不但关系着你以后的幸福,也关系着咱们萧家的前程,你好好听着。” 萧燕燕心头一沉,缓缓说道:“爹,到底是什么事,您说吧,女儿听着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得知真相 第二天,熙让上朝之后,便被耶律贤留下,与几位大臣一起操办皇帝大婚之事,开始忙碌起来,再没机会和萧燕燕见面。 两日之后,耶律贤与女里的女儿,开始举行大婚之礼,普天同庆。婚礼按皇家礼仪举行,热闹非凡。皇亲贵族皆前来向皇帝道贺,只有赵王耶律喜隐托病未到,也没派人送来贺礼。 皇帝大婚这一天,百官在御花园中欢聚一堂,饮酒作乐。熙让也为耶律贤高兴,更为自己高兴,耶律贤娶了女里的女儿,也去掉了他的一块心病,心情愉悦之下,喝了很多酒。 天色将晚时分,百官齐齐向皇上道别,要皇上早些进洞房。 熙让最先走出皇宫,骑了自己的小红马,趁着酒兴,便去萧府见萧燕燕。 熙让到了萧府门口,跳下马来,问一个家丁道:“三姑娘可在家中?” 那家丁说道:“韩公子来啦,三姑娘正在家中。” 熙让把马缰交给家丁:“给我看好马,我进去见三姑娘。” 熙让时常出入萧府,来去自如,也不用人禀报,可以径直入内。那些家丁早已熟稔了,当下从熙让手中接过马缰,把小红马栓在门旁的大树上。 熙让脚步不稳,摇晃着向萧府走去,刚走到府门口,萧燕燕的二姐萧道临从府中走了出来。 萧燕燕的两个姐姐,大姐萧胡辇已经嫁给太平王耶律罨撒葛,二姐萧道临嫁给赵王耶律喜隐,都已经出嫁了。 熙让看到萧道临,只是斜视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因为初次见面之时,萧道临对熙让的态度很恶劣,所以熙让对萧道临也没有好感,更何况萧道临嫁给耶律喜隐之后,萧道临因为熙让帮助耶律贤登上帝位,她对熙让的态度更为恶劣,熙让也不去理她,二人便是在萧府相见,也是谁都不理会谁。 二人在门口相遇,熙让只是斜视了萧道临一眼,并不理会她,正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萧道临却站住脚步,冷冷地斜视了一眼熙让,忽然冷笑道:“你可是来找燕燕的?” 熙让听萧道临的语气不善,他也没有好气地说道:“关你何事!” 熙让说着,脚步不停,便要从萧道临的身边走过去。 萧道临盯着熙让的眼神中,露出鄙视之色,带着恶毒之意,笑道:“有的人当了乌龟王八,头上戴了顶绿帽子,自己却还蒙在鼓里,真是可笑之极” 熙让大怒,停下脚步,瞪着萧道临,大怒道:“你说谁是乌龟王八?” 萧道临凛然不惧,冷笑道:“我说你是乌龟王八,怎么了?” 熙让更是气怒,伸手向腰间拔剑,剑出鞘一半,又停下来,指着萧道临的鼻尖,大喝道:“你若不是女子,我便一剑砍了你的脑袋!” 萧道临仍然不惧,冷笑道:“你冲我一个女人发威,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怎么不去砍抢你女人的那个人的脑袋?” 熙让道:“谁抢我的女人了?” 萧道临嘴角泛起一丝恶毒的笑意,道:“当今皇帝,你敢去砍他的脑袋吗?” 熙让又惊又怒,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皇上怎么抢我的女人了?” 萧道临上下打量着熙让,脸上带着又可怜又鄙视的表情,摇头说道:“唉,真是可怜,可怜,全天下都知道了,就瞒着你一个人。” 熙让大怒,一把抓住萧道临的手腕,大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萧道临的手腕被熙让握得十分疼痛,但她脸上的恶意却更浓了,盯着熙让暴怒的脸孔,冷笑道:“燕燕就要嫁给耶律贤了,你当真不知道吗?” 熙让心头震动,厉声道:“你胡说!” 萧道临冷笑道:“我胡说?你以为我爹爹为什么推选耶律贤做皇帝?若不是耶律贤和我爹爹暗中有了约定,会娶燕燕过门,我爹爹会选他耶律贤当皇帝吗?” 熙让心头大震,他一直担心的事现在被萧道临说破,情知萧道临说的不错,若不是耶律贤与萧思温达成了某种协议,萧思温怎么会推选耶律贤当皇帝,而不是推选自己的另外两个女婿? 旁边的那些家丁看到大小姐与韩公子吵闹,都不敢上前相劝,有一个家丁连忙悄悄从二人身边进入院中,前去禀报萧夫人。 熙让虽然知道萧道临说的是实情,但却不愿意相信,颤声说道:“便是萧大人答应了,燕姐也不会同意的……” 萧道冷哈哈大笑,打断熙让的话,大笑道:“你当我那位三妹是什么省油的灯吗?她从小做梦都想当皇后,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她怎么会不同意?韩隆运,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一条汉狗,一个区区的芝麻粒大的小官儿,能跟皇上的身份相比吗?她怎么会看是上你?便是要我挑选,我也会选择嫁给皇上,才不会嫁给你一个汉人小官。” 萧道临尖酸刻薄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句句戳中熙让的心窝,熙让早就有隐隐有这个恐惧,只是一直不敢面对,现在被萧道临无情的揭穿出来,句句说中他的心事,句句使他心惊。 熙让的身子颤抖,脸色大变,忽然把萧道临的手腕一甩,喝道:“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你,我现在就去找燕姐问个明白……” 熙让说着,便要向里面直闯,萧道临却伸手拦住了他。 萧道临冷冷说道:“站住,你干什么,我萧府岂是你随便闯入的地方。你便是去质问燕燕,也没有用,无论她愿不愿意嫁给耶律贤,都不是她能做主的,皇上要娶她,她敢不嫁吗?韩隆运,你把耶律贤当兄弟,他却把你当傻子,暗地里抢了你的女人,你要是男子汉,就去找耶律贤算帐,一刀把他杀了!我们契丹人,崇拜的是英雄好汉,你把耶律贤杀了,燕燕自然就是你的了!” 熙让气往上冲,喝道:“不错,罪魁祸首是那耶律贤,我这就去找他算帐!” 熙让回身便走,快步向小红马走去,来到近前,不及解开马缰,抽出宝剑,一剑把缰绳斩断,便跳上小红马,快马加鞭,奔驰而去。 这时,萧思温和韩匡嗣,带着几个随从,骑着马,从另一个方向行来,他们看到熙让在街上纵马奔驰,不由都是脸色一变,相视了一眼,眼中露出惊惶之色。 萧道临望着熙让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而恶毒的笑意。 第二百三十六章:大闹皇宫 熙让快马加鞭,向皇宫奔驰。一路之上,他一颗心脏都快要被气炸了。他虽然一直隐隐有这个担心,却没想到竟然恶梦成真,耶律贤真的要抢他的燕姐。别人背叛他倒也罢了,但他一直视耶律贤为兄弟,而且在耶律贤登上帝位的事件中立了大功,耶律贤却背叛了他,要抢他的燕姐,这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他也知道这样去找皇上算帐,凶多吉少,后果十分严重,很可能生命不保,雄心壮志付于一旦,但他却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抢回来,又如何能抢回自己的国家? 不到一柱香时间,熙让便赶到了皇宫。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皇宫中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正是皇帝大婚之夜。 熙让进入东华门,也不下马,骑着马便向皇宫中直闯。守门的侍卫大惊,但他们知道熙让深受皇帝信任,现在骑马直闯,也许是有紧急大事要向皇上禀报,所以侍卫虽惊,却没人敢上前拦住熙让。 皇上的婚房是交泰殿,熙让在皇宫之中,快马加鞭,直向交泰殿奔行。 交泰殿外,有几个侍卫正在把守着院门,看到熙让骑马赶来,都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拦住马头。 熙让从马上跳下来,脸色铁青,喝道:“皇上在哪里?” 一个侍卫大队头连忙说道:“韩公子,皇上正在殿内洞房……” 熙让不理众人,快步向院内走去。 众侍卫吃惊,但也不敢拦住熙让,任熙让闯了进去。 熙让进入院子,只见院子之中也有几个侍卫在巡逻把守,大殿之内,灯光通明,大殿旁边却没有侍卫巡逻,显然皇上正在洞房,侍卫不敢靠大殿太近。 熙让昂然闯进院子,在院中站定,对着大殿喝道:“耶律贤,你给我出来!” 在院中巡逻的几个侍卫,看到熙让进来,本来也没在意,听到熙让竟敢直呼皇帝的姓名,而且脸色铁青,显然来意不善,众侍卫人人大惊失色,连忙围了上来,有的侍卫抽出了兵器。 为首一个小队头压低声音说道:“韩大人,皇上正在洞房,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熙让不理那小队头,仍然对着大殿喝道:“耶律贤,你给我出来!” 那小队头大急,说道:“韩大人,你不要让我等为难……” 另一个和熙让关系不熟的侍卫喝道:“韩德让,皇上的圣名岂是你喊的,大逆不道,再不出去,休怪我等无礼了。” 熙让刷地抽出宝剑,冷笑道:“你无礼便要怎样?这是我和耶律贤的事,你给滚出去!” 那侍卫脸色一冷,亮着兵器,向熙让走来,喝道:“别以为你受皇上恩宠,便可以在皇宫之中嚣张,今日便把你擒下,交给皇上处罚。” 有几个与熙让相熟的侍卫,显得十分为难,有几个与熙让并不熟悉的侍卫,都亮出兵器,向熙让围拢过来,准备动手。 熙让已经被气昏了头脑,又对着大殿喝道:“耶律贤,你不要做缩头乌龟,有种的出来跟我当面对质,你再不出来,我便要冲进去了。” 那侍卫厉声道:“你敢再向前一步,杀无赦!” 正在这时,有两个侍卫从院外快步而来,正是余万程和周顺。 余万程和周顺看到熙让在宫中大闹,直呼皇帝姓名,而且手执兵器,都惊得脸色大变,连忙拦在熙让面前。 余万程惶恐说道:“隆运,你胡闹什么,这里可是皇宫,你喝醉了,快快回去休息,别惊忧到皇上……” 熙让道:“我没醉,今天耶律贤不出来,我便大闹皇宫,叫他做不成新郎。” 余万程一皱眉头,说道:“你若是再胡闹,惹得龙颜大怒,愚兄也很是为难。” 熙让大声道:“老余哥,周二哥,今天耶律贤不出来跟我说个清楚,我绝不善罢干休,便要直闯进去,你们职责所在,亮出兵器来吧,我不怪你们。” 余万程和周顺犹豫着,也不知要不要亮出兵器。 众侍卫看到劝不住熙让,全都抽出了兵器,有些与熙让交情好的侍卫,也亮出了兵器,熙让虽然以前受皇帝恩宠,但现在熙让要对皇帝不利,他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任熙让胡闹下去。 熙让面对众侍卫的团团围困,昂然不惧,手执宝剑,便要向里直闯。 为首那侍卫喝道:“把他擒下!” 众侍卫刀剑齐举,正要向熙让进攻,熙让也举起宝剑,准备战斗。 就在这时,殿门忽然打开,耶律贤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下,喝道:“住手!” 众侍卫看到皇帝出现,连忙停止进攻,转过身来,齐齐向皇上行礼。 熙让冷笑道:“耶律贤,你终于出来了。” 耶律贤脸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恼怒,先对熙让微微一笑,又对那些侍卫喝道:“你们都退出去吧。” 众侍卫大惊,一侍卫说道:“陛下……” 耶律贤脸色一沉,道:“不必多言,快快退出去。” 众侍卫无奈,只好退出院子。 余万程退出之时,走近熙让身边,低声说道:“隆运,你千万不要傻事。” 熙让不理余万程,瞪视着耶律贤。 很快,众侍卫退了出去。院子中只留下熙让和耶律贤二人。 耶律贤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和颜悦色地说道:“隆运,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熙让盯着耶律贤,愤恨地说道:“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 耶律贤望着熙让,点点头:“是真的。” 熙让怒气上涌,厉声道:“耶律贤,你已经有了妻子,为何还要抢我的燕姐?” 耶律贤脸色冷静,说道:“隆运,我知道你很生气,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抢你的燕姐,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大辽……” 熙让打断耶律贤的话,喝道:“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什么为了大辽,都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耶律贤仍然不生气,也不恼怒,脸色仍然平静,说道:“我承认我也喜欢燕妹,但我娶她,绝不是为了我自己,真的是为了大辽。” 熙让气极反笑,说道:“好啊,我倒要听听,你抢了我的燕姐,到底是怎么为了大辽。” 第二百三十七章:要做皇后 耶律贤微微叹息一声,说道:“隆运,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并非是长寿之人。” 熙让心头一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贤脸色沉重,缓缓说道:“父皇母后和我长兄遇难之时,逆贼耶律察割带人到处追杀我,我那时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虽然侥幸逃过一命,但受惊吓过度,这个病一直都没好转,现在还经常从恶梦中惊醒,时常感到心悸心搐。我曾经让大夫诊断过,大夫说,我的寿命不过再有十年多一点。” 熙让已经听萧燕燕说过此事,当时二人也都判断耶律贤活不长久,但想不到耶律贤自己也知道此事。 熙让心中不由对耶律贤起了一丝同情,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愤怒掩盖,怒声说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更不应该娶燕姐为妻,那岂不是害了她吗?” 耶律贤道:“这皇位本来就是我家的,我必须在有生之年,把皇位夺回来,但夺回来之后,就要想办法守住,让我的子孙继续传承下去。正因为我命不久矣,才要娶燕妹为妻。燕妹虽是女子,但她巾帼不让须眉,我死了之后,只有她才能治理国家,保全我耶律贤一脉,继续统治大辽,这才是我要娶燕妹的原因。燕妹也知道我活不长久,但她为了实现自己的报负和志向,愿意和我只做十多年的夫妻。” 熙让厉声道:“你说燕姐同意这门亲事,我不相信!这只是你和萧思温两人的阴谋,燕姐肯定还蒙在鼓里。” 这时,萧燕燕的声音传了过来,幽幽说道:“这门亲事,的确是我自己同意的。” 熙让心头一震,转头望去,只见萧燕燕从院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萧思温和韩匡嗣二人。 韩匡嗣在半路拦住萧思温,原本是要为熙让向萧燕燕提亲,萧思温没有当时拒绝,邀请韩匡嗣到萧府详谈。二人刚到萧府门口,便看到熙让快马加鞭而去,二人心中惊诧,询问过萧府的家丁,才知道萧道临已经把皇上和萧燕燕的亲事,泄露给熙让。萧思温和韩匡嗣大惊,来不及责骂萧道临,他们知道熙让的性格倔强,肯定是去找皇上当面对质,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来,二人认为只有萧燕燕才能劝阻熙让,便带了萧燕燕一起前来皇宫。 熙让转头看到萧燕燕,刚才的怒火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一片柔情,只感到咽喉发紧,哑声说道:“燕姐,你来啦……” 萧燕燕向熙让点点头,然后转身对耶律贤行礼道:“燕燕参见皇上。” 耶律贤道:“燕妹,快快免礼。” 萧思温和韩匡嗣也连忙上前参见皇上。 韩匡嗣惶恐说道:“陛下,微臣管教无方,致使隆运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微臣定当重重责罚他。” 耶律贤微微一笑:“韩留守不必紧张,我和隆运情若兄弟,我们兄弟之间有一些误会,争执几句,不是什么大事,你只管放心。” 韩匡嗣这才松了口气:“陛下宽宏大量,微臣十分感激。”转头对熙让喝道:“隆运,你还快谢过陛下隆恩。” 熙让望望耶律贤,又转头望望萧燕燕,仍然挺身站着并不不跪。 韩匡嗣大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望向萧燕燕,向萧燕燕使个眼色。 萧燕燕会意,对耶律贤说道:“陛下,我想和隆运单独说些话,还请陛下恩准。” 耶律贤并无不悦,说道:“外边风凉露重,你们不如到那边的厢房去谈话。” 交泰殿的院子中,房屋甚多,耶律贤指了指偏殿的一个房间。萧燕燕谢过皇上,拉着熙让的袖子,向那个房间走去。 耶律贤带着萧思温和韩匡嗣,到对边偏殿的一个房间交谈。 萧燕燕拉着熙让,进了房间,这房间中并没有亮灯,二人也没有点灯,院子中的灯光照过来,房间中的光线虽然微弱,但依稀可以看清事物。 二人进了房间,借着朦胧的光线,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相对而坐。 熙让望着萧燕燕,暗淡的光线下,萧燕燕别有一番美艳,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发亮,也正在凝望着他,她的目光澄清宁静,微微带着几分愧疚和爱怜。 熙让的胸口发热,咽喉发紧,涩声说道:“燕姐,你真的要嫁给耶律贤吗?” 萧燕燕不答这话,说道:“隆运,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爱,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熙让听了这话,心中发苦,说道:“看来你是真的要嫁给他了。燕姐,你要嫁给皇上,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萧燕燕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要瞒着你,我也是两天前刚刚知道的,知道之后,还没见过你的面。没有机会告诉你。那天咱们游玩回来,我爹和我娘对我说,皇上要娶我进宫,而且皇上向我爹爹承诺,保证让我做上皇后。说真的,我也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他。隆运,你是我最爱的男人,我愿意嫁给你,只做你的妻子,可是,你也知道,我一直梦想着做皇后,希望能像述律皇后那样,参与朝政,改善时局……” 熙让苦笑道:“所以,你就决定要嫁给耶律贤了?” 萧燕燕正色道:“就在我刚才进宫的时侯,我还没做好决定。我听爹爹说,你到皇宫来闹事了,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我以为皇上会杀了你,至少也会把你打入大牢,革职查办,若是那样,我便与你同甘共苦,把亲事当面向皇上推掉,陪着你一起吃苦。可是,刚才我看到皇上并没有降罪你,这说明皇上是位有情有义的英明君主,胸襟宽广,若是嫁给了他,便有我发挥才能的空间,所以,我就在刚才做了决定,我要嫁给皇上,我要做大辽的皇后!” 熙让长长吸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只能祝福你了。” 熙让说完,举步向外走去。 萧燕燕站起身子,欲追上来:“隆运……” 熙让一抬手,摇摇头:“不要跟上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萧燕燕只好停下脚步,望着熙让一步步走出房间,她的脸色显得愧疚、不安、不舍和爱怜。 第二百三十八章:满室花香 熙让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交泰殿,骑上小红马,失魂落魄地离开皇宫,回到家中,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心潮起伏,一时难以入睡。他脑海中全是萧燕燕的音容貌,可是,这些却再也与他无关了。 过了不久,熙让听到窗外脚步声响,随即响起韩匡嗣的声音,低声询问一个家丁:“二少爷回来了吗?” 家丁压低声音说道:“二少爷已经睡下了。老爷,二少爷回来的时侯,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韩匡嗣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事,你们这几天好好侍候他,有什么事,赶紧向我汇报,我不在家,便向夫人汇报。” 家丁应声是。 韩匡嗣又在窗外伫立了一会,叹息一声,悄悄走开了。 熙让也在心中叹息一声,他刚刚遭到耶律贤和萧燕燕的背叛,感到自己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没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爱护自己,他正在自暴自弃之时,忽然听到韩匡嗣对他的关心,使他冰冷的心中有了一丝温暖之意。 熙让直到天亮微亮时分,才朦胧睡去。一觉睡到中午,他也不起床,家丁把饭菜送到他的卧室,他吃过饭后,又躺到床上,即不去上班,也不过问任何事。 期间,韩夫人来到熙让的房外,悄声询问家丁熙让的情况,家丁如实禀报,韩夫人已经得到韩匡嗣的叮嘱,所以也不来劝说熙让。熙让乐得耳根清静,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但又想不出一个头绪,只感到头脑中昏昏沉沉。 熙让在消沉低迷中度过了几日,这几日,他一直躺在床上,最多到院中的茅厕去解手,连院子外边也不走动,更不出府门半步。 韩匡嗣夫妇都很是担忧,却不知如何劝解熙让,只得吩咐家丁好生侍候,他们并没前来劝解,只在暗中关心。 熙让也不知自己在床上躺了几天,他现在已经心灰意冷,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也不关心任何事。 这一日下午时分,韩匡嗣忽然走进了熙让的房间。 熙让躺在床上,看到韩匡嗣进来,他也不下床行礼,只是漠然说道:“爹爹您来啦。” 韩匡嗣望着形容消瘦,目光呆滞的熙让,心中大为疼惜,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你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你要振作起来!” 熙让裂开嘴唇,傻子般笑了笑:“爹,你不必劝我了,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我振作起来有什么用?” 韩匡嗣正色道:“大丈夫活在世上,应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岂可为了儿女私情,便消沉低迷,不知自爱?” 熙让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连燕姐都不爱我了,我爱自己有什么用?” 韩匡嗣道:“就算你燕姐不爱你,你还有为父,还有你母亲关心你。” 熙让道:“爹,你放心,我不会自杀,也不会一直消沉下去,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只不过现在,你让我自己待几天,我会好起来的。” 韩匡嗣道:“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了,你还要躺到什么时侯?” 熙让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躺到什么时侯,时侯到了,我自然会起来。” 韩匡嗣气得想骂醒熙让,但看到熙让软弱憔悴的表情,实在不忍心骂他,只好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出去。 熙让躺在床上没动,侧眼看着父亲的背影走出去,他心中忽然一阵愧疚和凄凉,感到对不起父亲,但他实在没有心情振作起来,只感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振作。 到了晚上,家丁又送来了精美的饭菜,熙让吃过饭后,又躺到床上。家丁把剩菜端出去之后,过了不久,忽然又来了四个家丁,端来了一个大澡桶,里面盛满了热水,放在熙让的卧室中。 熙让转眼看了一眼澡桶,说道:“你们干什么?” 为首一个家丁笑道:“二少爷,你在床上躺了这些天,身子都发臭了,你自己闻不到吗?” 熙让道:“就让我臭着吧,不用你们管。” 那家丁笑道:“二少爷,老爷吩咐过了,今天晚上,你必须洗个澡,你要不自己洗,我们便动手帮你。兄弟们,来,给二少爷宽衣,咱们给他好好搓搓澡。” 这四个家丁嘻笑着,便要上前解熙让的衣服。 熙让无奈,只好说:“你们都退出去,我自己洗便是。” 那几个家丁也不强求,笑道:“那我们先出去了,一会回来,若是二少爷还没洗好,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几个家丁转身走了出去,并把房门掩好。 熙让又在床上躺了一会,也嗅到了自己衣服上和床铺上的馊味,只好强打精神下了床,脱去衣服,跳入澡桶之中,开始洗澡。 熙让刚跳入澡盆之中不一会儿,忽然房门一响,那四个家丁又走了进来,其中两个家丁一个抱着新的被褥,一个抱着新的衣服,另两个家丁空着手。 熙让一惊,连忙把身子缩入水中,生气道:“你们怎么不敲门就闯进来了?” 一家丁笑道:“二少爷,你光洗澡还不行,你的被褥和衣服都要换新的。你放心,我们不偷看你。” 熙让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理会那四家丁。那四个家丁一起动手,把床上的被褥和熙让的衣服,全都换成新的,又出门而去。 熙让洗过澡之后,跳出澡桶,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新被褥上,感到身上轻松,心情好了许多。 不一会儿,家丁在外边敲门:“二少爷,您洗好了吗?我们可要进来了。” 熙让道:“进来吧。” 两个家丁进来,把澡桶抬了出去,又进来两个家丁,每人端了一小盆带有香味的清水,在房中各处泼洒,很快房间中充满了花香味道,令人精神愉悦。 熙让躺在床上,虽然不关心任何事,但也有些奇怪,说道:“你们今天是干什么,又是让我洗澡,又是泼撒香水。” 家丁笑道:“小的们也不知道,这都是老爷的吩咐。也许是老爷白天来你房中,被臭味薰着了,所以才要小的们彻底清除一下。” 熙让苦笑一声,感到也许真是如此,便不再理会几个家丁。 几个家丁整理好房间之后,便走了出去,把房门关上。 熙让把床前桌上的灯吹熄,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闭着眼睛,想着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熙让正要朦胧入睡的时侯,忽然房门轻轻一响,敞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悄悄走了进来。 熙让被惊醒过来,以为又是家丁闯进来,不由有些恼怒,喝道:“你们怎么又进来了?” 那人不应声,一直走到熙让的床前,才停住脚步。 熙让的鼻中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女子体香,不由心头一荡,隐隐猜到来人是谁,却又不敢相信,颤声说道:“是谁?” 黑暗中响起了萧燕燕幽幽地声音:“是我,你的燕姐!” 第二百三十九章:意乱情迷 熙让心中狂跳,涩声道:“燕姐,你怎么来啦?” 萧燕燕不答话,站在床边,轻快地脱去外衣,只著内衣,她掀开被子,钻进了熙让的被窝中,躺在熙让的身边。 熙让鼻中闻到萧燕燕身上传来少女独有的体香,耳中听着萧燕燕近在只尺的呼吸,他只感到全身颤抖,心头狂跳,整个身子像是僵硬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萧燕燕侧着身子躺在熙让身边,一手曲起枕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放在熙让的胸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喃喃低语道:“我听韩伯伯说,你一直情绪低落消极,我特意过来看望你。” 熙让咽喉发干,哑声道:“燕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萧燕燕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我,怨我背弃了咱们当初的誓言。” 熙让咽了口唾沫:“燕姐,我不怨你,你要做皇后,我不能成全你,只有耶律贤才能成全你,你的选择是对的。。” 他虽然嘴上说不怨,但深心之中,对萧燕燕也是有一股幽怨之气的。 萧燕燕自然听的出来,她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隆运,我明天便要嫁给耶律贤了,明天是我的大婚之日。” 熙让心头一震,只感到心中又酸又苦,他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但想不到这么快,他心肠一硬,用手推开萧燕燕放在他胸膛上的手,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明天便要出嫁了,为何又来找我?” 萧燕燕又把手放在熙让的胸膛上,并且轻轻解开熙让的内衣,把手伸向他的胸膛,抚摸着他的肌肤,在他耳边昵喃道:“隆运,我虽然嫁的是耶律贤,但我心中爱的是你,我知道你也爱我,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在我出嫁之前,我把我的身子给你,当是偿还我们以前的盟约。” 萧燕燕的这番道理,若是别人说出来,被儒家传统的人听到,只怕会笑掉大牙,但萧燕燕说来,却十分自然,而且显得情真意切,一片柔情蜜意。 熙让心头一颤,不再推开萧燕燕的手,萧燕燕很快把熙让的衣衫全部解开,又在被窝里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脱掉,两人真正的赤诚相对。 熙让鼻中嗅着萧燕燕的体香,耳中听着她的呼吸,皮肤接触到她温软的皮肤,只感到意乱情迷,热情高涨。 萧燕燕的玉手,在熙让的身上抚摸着,渐渐向下…… 熙让在意乱情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使他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连忙伸手按住萧燕燕的玉手,不让她的手再动。 熙让低声说道:“燕姐,你把身子交给我,若是耶律贤知道了,他对你……” 萧燕燕道:“他知道了也没什么。隆运,我们契丹人,不像你们汉人那样,把女人的贞节看得那么重。耶律贤需要的是我的头脑,是能帮他汉理国家的才华,至于我的第一次给了谁,他不会在意。再说了,我和你已经恋爱了这么长时间,他心里早已经认为我们发生过关系了,他仍然愿意娶我,就说明他并不在意这种事。” 熙让心中一片迷茫,他对萧燕燕一片真情,相恋这几个月以来,他对萧燕燕一直以礼相待,最多就是拉拉手,亲亲嘴,并没越雷池半步,就是想着在新婚之夜,能光明正大的和萧燕燕行周公之礼,但萧燕燕明天就要嫁给耶律贤了,他想与萧燕燕结婚的愿意便成了泡影,萧燕燕在新婚之前的这个夜晚,主动把女孩子的第一次献给他,他应该接受,一偿夙愿才对,可是,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那里不对。 就在熙让灵台混乱,天人交战之时,萧燕燕已经翻过身子,轻轻骑压在他的身上,一只玉手引导着,就要…… 熙让头脑中的最后一片理智忽然清醒过来,他忽然用力推开萧燕燕的身子,把她推下他的身体,他用一张被子包住萧燕燕的身子,又用另一张被子包住自己的身子。 萧燕燕吃了一惊,说道:“隆运,你……” 熙让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低声说道:“燕姐,我们不能这样做!” 萧燕燕惊讶地说道:“我自愿给你,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熙让声音清朗而真诚地说道:“燕姐,我敬你,爱你,敬的是你的才华,爱的是你的品格,而不是想得到你的身子。你虽然自愿给我,但我却不能接受。你要嫁给耶律贤,便要完完整整的嫁给他,他才会像我一样敬你、爱你,若是你把第一次给了我,他也许仍会待你好,但绝对不会像你完整的嫁给他那样待你好。燕姐,为了你的将来,也为了不玷辱你我之间这份真诚的情意,我们不能这样做。” 萧燕燕在黑暗中凝望着熙让,沉默不语,熙让也在凝望着萧燕燕,他的眼神一片真诚,一片澄清。 萧燕燕久久沉默着,过了半晌,才幽幽说道:“隆运,你不会后悔?” 熙让道:“我也许会后悔很多事,但这件事,我绝不会后悔。” 萧燕燕不再说话,开始穿衣服,很快把衣服穿好,从床上站到地上,望了熙让一会,幽幽说道:“隆运,我明天便要结婚了,你会不会过来参加婚礼?” 熙让摇摇头:“我祝你新婚大禧,但我不会去参加你的婚礼。” 萧燕燕点点头:“我明白。我走了。” 熙让道:“我不送你了。” 萧燕燕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在黑暗中可以看到她依然恋恋不舍,走的很慢。忽然,她又转过身子,快步跑到床前,抱住熙让的身子,向熙让吻了过来。 熙让也抱住萧燕燕,用力地吻着她。 两人都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亲吻,所以吻得十分投入,甜蜜中又带着辛酸苦涩。 两人吻了许久,萧燕燕忽然轻轻一推熙让,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再不回头。 熙让望着萧燕燕走了出去,唇角还留着萧燕燕的余温,直到萧燕燕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仍然怔怔望着门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第二百四十章:心灰意冷 第二天,耶律贤与萧燕燕在皇宫举行婚礼。 萧燕燕虽然是耶律贤的第二位妻子,但婚礼之隆重,比起第一次婚礼更为宏大,百官朝贺,普天同庆。 女里和他的女儿虽然心中不悦,但皇帝要娶几位女子,可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只能把怨言埋在心中。 其中最为高兴的是萧思温,他终于如愿以偿,把一位女儿嫁给了皇帝,而且是最聪明最出色的三女儿,依三女儿的才能,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当上皇后,他这位皇帝的岳父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此时,逃亡到沙陀的耶律罨撒葛已经回来,在萧思温的陪同下,亲自到皇宫向耶律贤请罪。耶律贤果然不负承诺,并不怪罪耶律罨撒葛,仍然保持了耶律罨撒葛的王爷之位。 耶律喜隐的伤势早就好了,但仍然不上朝参见新皇上,也不参加皇帝的婚礼。 熙让也不去参加皇上和萧燕燕的婚礼,但也不似以前那样颓废了,第二天一早,便从瘫躺了几天的床上起来,到府中的练武场去练了身手。几天不练,练过之后,出了一身大汗,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回房洗过澡,去韩夫人房中向母亲请安。韩匡嗣已经去参加皇帝的大婚,只有韩夫人一人在屋。韩夫人看到熙让前来请安,精神也不错,显然已经振作了许多,这才放心下来。 熙让和韩夫人一起吃过早餐,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这时,隐隐能听到皇宫方向,传来的鞭炮和鼓乐之声,显然皇帝的大婚正在举行。 熙让此时心中已经不再烦躁,但也不去想皇帝和萧燕燕的婚礼之事,径直回到书房,开始读书。 当天晚上,直到很晚,韩匡嗣才从皇宫回来,他刚参加完皇上的婚礼,喝得有些微薰。 韩匡嗣刚走进院子,便看到熙让在院中等着他,他吃了一惊:“孩子,你怎么还没休息?” 熙让脸色很是平静,说道:“爹,您什么时侯回南京?” 韩匡嗣道:“再过三日,我便回南京。” 熙让道:“爹,我跟您一起回南京。” 韩匡嗣吃了一惊:“孩子,你现在枢密院任职,是最有权力的部门,升职的机会也比别人多,很多人求都求不来,你跟我回南京能做什么?” 熙让淡淡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权力不权力,跟我没有关系,我跟着您回南京,还能帮着你做些事。” 韩匡嗣道:“孩子,爹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皇上待你不薄,你只有留在皇上身边,才能实现你的抱负。” 熙让道:“爹,我主意已定,您同不同意,我都会跟着您回去。” 熙让说完,向韩匡嗣行了一礼,又说道:“爹,时侯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孩儿也去睡了。” 熙让说完,转身便走。 韩匡嗣望着熙让的背影,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脸显担忧之色。 熙让在家中安静地读书,练武,吃饭,睡觉,即不去上班,也不去上朝,眼看着三日的时间已到,明日韩匡嗣便要离开上京,回转南京。熙让也收拾好行李,准备跟随韩匡嗣一起回南京,这京城之中,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事物了。 三日之后的下午时分,熙让正在书房读书,一个家丁飞快奔跑进来,累得气喘吁吁,说道:“二少爷,皇上……皇上来啦……” 熙让一皱眉头:“他来做什么?” 家丁道:“小的不知道,老爷正陪着皇上到您这里来,老爷要小的赶来禀报您,要您做好迎接皇上的准备。” 熙让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家丁退出之后,熙让并不起身,仍然端坐在书桌前,手捧着一本书,做出读书的模样。 很快,院子中传来韩匡嗣和耶律贤的谈话声,几个人边走边谈,走了过来。 韩匡嗣的声音说道:“请陛下恕罪,隆运这孩子可能没接到通知,才没出来迎接圣驾。” 耶律贤的声音笑道:“无妨,他不出来迎我,我便去他房中找他。” 萧燕燕的笑声传来:“陛下,待会隆运若是冲撞了您,你可不许生气哟。” 熙让听到萧燕燕的声音,心头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耶律贤笑道:“这个自然,燕妹,你把我当成小气鬼啦?” 熙让听到耶律贤那声“燕妹”,喊得十分亲切,不由心中一酸,心肠又硬了下来,又坐了下来,并不出门去迎接圣驾。 耶律贤和韩匡嗣萧燕燕三人,边谈笑风生,边走进了熙让的房间中。 韩匡嗣在门口喊道:“隆运,圣上到了,快来迎接圣驾。” 熙让只得站起身子,但并不参见耶律贤,而是对韩匡嗣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孩儿见过爹爹。” 韩匡嗣叹了口气,转眼望向耶律贤,一脸无奈苦笑。 耶律贤并不生气,笑了笑,对熙让道:“兄弟,你便是不想见我,也不想见到你的燕姐吗?” 熙让向萧燕燕望了一眼,萧燕燕正在嫣笑着望着他,只见萧燕燕脸色红润,肌肤焕发着光彩,眉梢眼角之中,带着一份初为人妇的韵味和风情。 熙让心中更是苦涩,从萧燕燕饱满的情绪中,可以看出来,萧燕燕已经是耶律贤的妻子了,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萧燕燕才会有这样满足又满意的风韵。 熙让心中发苦,涩声说道:“燕姐……” 萧燕燕微微一笑,说道:“隆运,听韩伯伯说,你准备跟他一起回南京,是不是呢?” 熙让道:“正是,我明天便跟着父亲一起回南京。我本来就是奉父亲之命,前来上京协助新皇帝登基,现在已经成功,上京已经没有我什么事了,我自然便要回到南京。” 熙让说这些话时,仍然不向耶律贤看一眼。 耶律贤却微笑着望着熙让,此时微微一笑,转头对韩匡嗣和萧燕燕说道:“韩大人,燕妹,我想和隆运单独聊聊,你们先避让一下,如何?” 韩匡嗣道:“谨遵陛下圣命。” 萧燕燕对熙让嫣然一笑,说道:“隆运,陛下听说你要回南京,很是不舍,非要亲自来劝说你,你跟陛下好好谈谈,别耍小性子,知道吗?燕姐也不希望你走!” 萧燕燕说完,又冲熙让嫣然一笑,转身和韩匡嗣一起走了出去,并把房门轻轻关上。 房间中只剩下耶律贤和熙让二人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三个条件 耶律贤转头望着熙让,微微一笑:“兄弟,你不请我坐下吗?” 熙让淡淡说道:“陛下请坐。” 耶律贤这才坐下来,指着对面的椅子:“兄弟,你也坐下,咱们哥俩好好谈谈。” 熙让默不作声,坐在耶律贤对面的椅子上。 耶律贤望着熙让,真诚地说道:“隆运,我知道,我和燕妹都有负于你,你生我们的气是应该的,但愚兄还是想请你留在京城佐助我。” 熙让淡淡说道:“你现在已经贵为皇帝,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也帮不了你什么了。陛下,你是一国之君,对我一个无名之辈,不必枉自屈驾,有失您的身份。” 耶律贤笑了笑:“兄弟,你才是枉自菲薄,你哪里是什么无名之辈?你可是大周国的王子!” 熙让心头一震,不由站起身子:“你怎么知道……噢,我爹告诉你了?” 耶律贤正色道:“你不要怪韩大人,他也是为了你好,才向我说明你的身份。” 熙让望了耶律贤一眼,看到耶律贤的脸色真诚,他又重新坐下来:“我爹是怎么说的?” 耶律贤道:“韩大人把你的真实身世都告诉我了,我才知道你原来是大周柴世宗的皇子。韩大人本来想一直替你保守着这个秘密,但你准备跟他回南京,他认为你回到南京之后,再也无法实现你的抱负,他为了让我挽留你在京城,所以把你的身份告诉我,想让我劝你留下。” 熙让道:“大周和大辽交战多年,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肯留下我吗?” 耶律贤正色道:“大周和大辽虽然交战多年,相互为敌,但都是为了燕云十六州,为了各自的臣民和疆图,并不是因为私报。你父皇柴世宗虽然是大辽的敌人,但柴世宗雄才大略,乃一代人杰,我大辽上下人人都佩服的很。更何况世宗已经英年早逝,大周国也被宋国取代,你我之间,早已没有仇恨,你我应当携起手来,同仇敌忾,共同与赵宋为敌。” 熙让盯着耶律贤:“你的意思是:你愿借兵给我,攻打赵匡胤,助我夺回大周江山?” 耶律贤点点头,缓缓说道:“正是如此!兄弟,不是我自吹自擂,你要夺回大周江山,只有借助我大辽的兵力,才能希望成功。当今天下,南方的几个小国,先后被赵宋所平,赵宋的疆图已经扩张极大,没有哪个国家能打得过宋国,只有我大辽幅员辽阔,兵强马壮,才能打败赵宋。” 熙让道:“你为什么肯答应借兵给我?” 耶律贤道:“你我情若手足,你又助我成为大辽的皇帝,我借兵给你,把你推为皇帝,是还你的人情。当然,愚兄肯借兵给你,也有些私心。” 熙让道:“你我不妨摊开来说,你有什么私心?” 耶律贤道:“说是我的私心,其实也是为了大辽的公事。现在宋国在赵匡胤的统治下,日愈强盛,假以时日,必须威胁到我大辽,所以,我要把宋国灭掉,以保我大辽的江山稳固。” 熙让淡淡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不想做伍子胥。” 耶律贤道:“伍子胥之所以留下千古骂名,是因为他借吴国之兵,灭掉楚国,使楚国的国土,被吴国占领,楚国的百姓,被吴国奴隶,所以才被楚国百姓痛恨。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借兵助你打下赵宋之后,中原江山仍交由你们柴家统治,我大辽不占你们一寸土地。” 熙让道:“那你们辽国岂不是吃亏了吗?” 耶律贤摇摇头道:“不会吃亏,我只想保全大辽现在的疆图,只有灭掉宋国,大辽才能平安无事。当然,我助你夺回江山之后,还有三个条件。” 熙让道:“什么条件?” 耶律贤道:“第一,你们国家,永远不得主动向我大辽开战,我们要永结同盟,辽周为友好之邦。” 熙让道:“这个自然,没有谁想打仗。” 耶律贤道:“第二,我借兵给你,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是你那位被赵匡胤废掉的皇兄的面子,所以,你夺回大周之后,只能由你做皇帝,不能让你兄长做皇帝。” 熙让紧皱眉头,说道:“我借兵攻打中原,只想着恢复我周国的江山,并无心帝位。再说了,若是我皇兄还活着,我岂能夺他的帝位?” 耶律贤道:“他的帝位,早已经被赵匡胤夺走了,你是从赵匡胤手中夺回来的,并不是抢的你兄长的帝位,你不必心中有愧。其实,我让你做皇帝,一来是为你好,二来,也是为了咱们两国的百姓好。你我情若手足,你我都做了皇帝,我们自然不会打起来,两国的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不受战争之苦,若是你兄长做了皇帝,他跟我们辽国可没有感情,说不定哪天就会撕毁盟约,挑起两国的战争。” 熙让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若是真的夺回中原,我皇兄还活着,我便劝他劝退位,把皇帝之位让给我。” 熙让答应这个条件,一方面对皇兄心中有愧,另一方面,也有隐隐的喜悦,他虽然和皇兄的兄弟感情不错,但已经多年没见,感情早已经淡薄,能自己做皇帝,当然比任何人做皇帝都好。只不过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这份喜悦,没显现出来。 耶律贤道:“你可以先礼后兵,若是他不肯退位,你也要做皇帝,那时有我大辽的兵马助你,你皇兄不敢跟你争。这是第二个条件,你必须答应,若是不肯答应,我便不借兵给你。” 熙让点点头:“好,我答应你。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耶律贤道:“第三个条件是:周国要承认燕云十六州永远是我大辽的国土,周国永远不得侵略染指。” 熙让心中一震,沉吟不语。燕云十六州自古以来都是中原王朝的国土,五十多年前才被石敬塘割让给辽国,自己的父亲柴荣一直想夺回来,若是自己答应这个要求,不但有愧于父亲,更会成为中原王朝永远的罪人,就像石敬塘一样被世人唾骂。但若是不答应,耶律贤便不肯借兵给他,大周国永远没有恢复的一天。所以熙让沉吟不决,即想借大辽之兵,又不想留下千古骂名。 第二百四十二章:帝王盟约 耶律贤也知道这个条件是最为困难的,熙让不敢贸然下这个决定。当然,若是熙让痛快的答应他,他便会怀疑熙让到时侯会出尔反尔,不敢相信熙让了。 耶律贤说道:“这个条件,是最重要,也是必须的,不然,我借给你兵马打仗,我大辽军健在战争中不知要死掉多少,若是没点好处,就算我答应你,大辽的臣民也不会答应。更何况,燕云十六州已经在我大辽的统治下五十多年,民心早已经臣服于大辽,你要夺也夺不回去,只不过是徒增百姓的战乱之苦。” 熙让沉吟了许久,才说道:“燕云十六州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的疆图,别说我还不是大周的皇帝,就算我已经是大周的皇帝,也不敢答应你这个条件,不敢承认燕云十六州是你们辽国的田土,不然,我比伍子胥更遗臭千年。” 耶律贤断然说道:“你不答应,那是万万借不了兵的,你也休想再夺回大周江山了。” 熙让道:“我虽然不能答应你,承认燕云十六州是大辽的国土,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若是你助我夺回大周,做了皇帝,我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在你在位之日,我不来跟你争夺燕云十六州,到你我都死了之后,我们的后人如何处理这件事,那是他们的事了,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 耶律贤道:“你的意思是:先搁置争议,留给后人处理?” 熙让道:“正是如此,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若是你还不肯答应,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回南京,仍然做一名镇守边关的小卒。” 耶律贤低头沉吟了一会,抬头望着熙让,毅然道:“好,我答应你,在你我有生之年,不为燕云十六州发生战争!你我击掌为誓!” 耶律贤站起身子,伸出手掌,与熙让击了三掌。 二人重新落座,气氛比刚才融洽了许多。 熙让忽然苦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我现在以落难王子的身份,跟你这位大辽国君,谈一些帝王之间的协定,别人听到,只怕会笑掉大牙。” 耶律贤笑道:“兄弟,有我助你,你总有一天能夺回江山,做上皇帝!”脸色一整,说道:“不过,我现在的帝位还不稳固,自身难保,所以短时期内,不能借兵给你,还请兄弟谅解。” 熙让道:“我理解,我会帮你的帝位更加稳固,待时机成熟,你再借兵给我。” 耶律贤道:“正是如此。兄弟,你不打算回南京了吧?” 熙让一笑:“你以大辽皇帝的身份,如此诚心诚意的挽留我一个落难王子,我要再走,也太不识抬举了。” 耶律贤哈哈大笑:“好兄弟,以后有旁人在场时,你叫我一声陛下,只有你我二人时,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两人相称而笑,以前的种种不快,烟消云散。 二人又谈了一会,耶律贤便要告辞而去。熙让也不再摆架子,与耶律贤携手走出院子,送出韩府的大门。 韩匡嗣和萧燕燕看到二人携手而出,显然已经冰释前嫌,都替二人高兴。 耶律贤与萧燕燕登上停在韩府门前的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保护下,辞别韩匡嗣和熙让父子,马车缓缓向皇宫进行。 韩匡嗣送走皇宫的马车之后,转头望着熙让,低声说道:“孩子,对不起,为父把你的身世告诉了皇上……” 熙让道:“爹,没关系,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要谢谢您,不然,我跟着你回到南京,我的抱负永远不能成功了。” 韩匡嗣心头宽慰,说道:“皇上答应你了?” 熙让点点头:“我和皇上已经谈好了条件,爹,咱们进去,我告诉您条件的内容。” 父子二人进了府内,自去谈话。 萧燕燕和耶律贤相对坐在车厢内,她看到耶律贤的脸色轻松,笑道:“看来你们兄弟已经和好了。” 耶律贤笑道:“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加上有共同利益,自然和好如初。” 萧燕燕点点头,说道:“贤兄,你真打算帮助隆运夺回大周,登上帝位吗?” 耶律贤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道:“隆运的聪明才智,不在你我之下,若是他做了大周的皇帝,用不了几年,就能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说不定比现在的宋国更为强盛,对我大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成为大辽最强劲的敌人,所以,我会借兵助他攻打中原,但绝对不能让他做皇帝。” 萧燕燕皱皱眉头:“贤兄,你既然不想让隆运做皇帝,为什么还要与他做出约定?” 耶律贤道:“大宋现在强盛之极,已经是我大辽最强大的邻国,辽宋之战必有一番恶战,我正愁攻打宋国出师无名,现在隆运以恢复周国为名,借我大辽之兵,攻打宋国,正是我们出兵的最好的机会,有了恢复大周的旗号,我大辽攻打宋国,也有少了很多阻力,待打下宋国,中原江山便会在我大辽的统治之下。” 萧燕燕皱着眉头,说道:“贤兄,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了辽国,可是,我俩都有愧于隆运,你骗他可以,可不能伤他的性命。” 耶律贤道:“燕妹你放心,我耶律贤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我是为了大辽的江山,才骗了熙让,但绝对不会杀害他。等攻下中原,他若是臣服于我,我便封他为周王,统治现在的宋国地界。” 萧燕燕担忧道:“他性子倔强,只怕不肯做你的傀儡。” 耶律贤伸出手来,握住萧燕燕的手,笑道:“燕妹,你放心,我说过不会伤他性命,便不会伤他的性命。他不做周王,我便把他软禁起来,供他好吃好喝,赏他良田美女,让他逍遥快活的过一生。” 萧燕燕得到皇帝的承诺,稍微放心一些,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贤兄,我嫁给你,已经负了熙让,你这次又骗了熙让,也是有负于他,咱们都对他有愧,可千万不能杀害他,得好好补偿他。” 耶律贤道:“这个自然,只要他好好助我,再加上他的才能,我大辽的爵位,还不是任他挑选?燕妹,我知道你对他心有愧疚,你放心,咱们好好对他,不会亏待他的。” 萧燕燕望着耶律贤,盈盈一笑,两人持手相握,柔情蜜意。 马车缓缓行进,进入皇宫之中。 第二百四十三章:汉国来使 第二日一早,韩匡嗣带了十几名随从,回转南京,继续镇守南京,以防宋军。 熙让送别韩匡嗣,一直送到上京南门之外,两人依依惜别。待韩匡嗣走后,熙让骑着小红马,径向皇宫行去。 到了皇宫之时,太和殿中的早朝仍在进行中。熙让把小红马牵到宫外,步行向太和殿行去。 耶律贤正端坐在龙椅上,和众臣商议朝政,看到熙让进来,便向熙让点头微笑。 熙让恭敬地向耶律贤行了君臣之礼,述明上朝来迟的原因是送别父亲,耶律贤并不责怪,令熙让站到班列之中。 熙让的品阶虽低,并不足以位列朝班,但他受到皇帝特别的恩宠,所以能以从五官之职,位列朝班。 众臣正商议之时,南府宰相耶律沙出列禀报道:“启禀陛下,汉国使者昨日已至上京,今日恳请进殿参见吾皇。这是汉主刘继元的奏表,还请陛下过目。” 耶律沙献上奏表,值日太监呈递给耶律贤。 耶律贤接过之后,并不看奏表,皱了皱眉头:“他们是来搬救兵的吧?” 耶律沙道:“正是。” 耶律贤道:“我大辽的兵马,不是已经支援他们汉国了吗?” 耶律沙道:“此次宋国侵汉,举倾国之力,百万大军北上攻汉,汉国节节败退,我大辽先前只派遣了一万兵马,难以抵抗宋国的百万大军,汉主刘继元恳求陛下再发救兵,以解汉国之围。” 耶律贤不再言语,打开奏表看了看,便把奏表掩了起来,眉宇间显出忧色。 耶律贤道:“诸位爱卿,你们认为要不要助汉?” 一大臣说道:“启禀陛下,汉国兵力微弱,每逢宋国攻打,便要向我大辽借兵,我大辽的将士死伤无数,像这等小国,只是烫手山芋,不如早些抛弃,以保存我大辽的兵力。” 又一大臣说道:“陛下,汉国乃是我大辽的附属国,并且历代汉主皆以儿臣侍之,若是我辽国弃之不顾,任由汉国灭亡,有违我大辽历代皇帝与汉国的盟约,更会寒了别的附属国的心。” 另一大臣说道:“萧大人此言差矣,像这等附属国,最多也就是向我国进贡一些无关紧要的礼物,但我国付出的却是大辽健儿的性命和鲜血,代价并不对等,这是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那大臣怒道:“耶律大人,汉国与我大辽齿唇相依,这等国家大事,岂可视之为买卖?” 另一大臣说道:“天下任何事,都可视之为买卖,国家大事为什么不可?对我大辽有利的生意,我大辽才做,对我大辽没利的生意,做来干什么?萧大人,你是不是暗中收了汉主的什么好处,才替汉主说好话?” 那大臣大怒:“耶律图胡,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萧至中是从国家大局着想,哪里像你一样到处敛财,贪赃枉法!” 这两个大臣皆是契丹人,虽然身具高位,但仍然不改契丹人粗豪的脾气,一言不和,便要在朝堂上动手打架。 众臣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把二人拉开,才没变成一场互殴的闹剧。 耶律贤也不责怪两人在朝堂上的失礼,说道:“萧至中和耶律图胡的话都有道理,你们就不要争了。诸位爱卿,你们是什么意见?” 当下,众大臣纷纷上奏,有的大臣主张派兵支援汉国,有的大臣主张任由汉国自生自灭,两派分成两个阵营,各述己见,在朝常上争得不亦乐乎。 耶律贤也拿不定主意,感到双方说的都有些道理,所以沉吟不决,他转眼一看,只见于越耶律屋质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加入争执的双方阵营。 这耶律屋质虽然只有五十余岁,但却是百官之首,丰姿秀逸,德高望重,人人敬仰,更对耶律贤有救命之恩,所以耶律贤登上帝位之后,仍尊耶律屋质为百官之首,事事垂询于他,在朝臣中的地位,便是萧思温和女里也比不上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说道:“叔祖,您有何高见?” 耶律屋质乃是五朝元老,在太祖之时,便已经在朝为官,而且辈份极高,是太祖的远房侄子,和太宗皇帝平辈,世宗也要叫他一声叔叔,所以耶律贤按族辈要叫耶律屋质为叔祖,现在耶律贤虽然已经成为皇帝,但仍呼耶律屋质为叔祖,以示尊重。 众臣听闻皇上垂询耶律屋质,都不敢再争执,都望着耶律屋质,等他发言。 耶律屋质虽然得到皇帝的尊重,但却并不恃物自傲,仍以礼示之,当下向皇上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陛下,微臣认为,两边说的都有道理,无论陛下如何决定,微臣都支持陛下的圣命。不过,微臣认为,陛下最好还是先见见汉国的使者,看他们怎么说,陛下再决定不迟。无论陛下派不派兵支援汉国,汉国的使者远道而来,于情于理,陛下都应该接见。” 耶律贤点头道:“不错,既然叔祖如此说,便宣汉国使者进殿吧。” 耶律屋质道:“陛下,微臣认为,最好不要在朝堂之上接见汉国使者,若是到时侯诸位同僚再争执起来,会让汉国使者见笑,有失我大国体统。” 耶律贤笑道:“叔祖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便宣汉国使者到养心殿见驾。叔祖,你也跟着见见他们吧。” 耶律屋质答应了。 当下,耶律贤下令退朝,只留下耶律屋质萧思温女里高勋耶律沙和熙让等几个大臣,一起到养心殿接见使者。 众人到了养心殿,宫女献上香茗,众人饮茶聊天。 不一会儿,值日太监来报:“汉国召弟公主、汉国宰相李挥,前来见驾。” 耶律贤道:“宣他们进来。”转头对众臣笑道:“怎么汉国的公主也来了?” 众臣都笑了笑。 很快,值日太监带领着一男一女,走进了大殿。 这男的年约四十多岁,是汉国的新任宰相李挥,那女的不过十五六岁,年轻美貌,英姿飒爽,正是汉国公主云岚。 第二百四十四章:暴君弑母 云岚在代州杨府休养了几个月,伤情早已经好了,她本想飘然远去,流浪江湖,从此远离朝廷之事,但杨继业和杨延昭一再挽留,她只好继续留在杨府。 杨延昭每天都来陪云岚聊天,两人的感情日愈深厚,但碍于伦理,二人不敢谈情说爱,只能把爱意埋在心头,虽然有些痛苦,但二人能朝夕相处,在痛苦中也有些欣慰。二人皆想,就算不能结婚,但二人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也可以满足了。 杨延昭父子虽然驻防在汉国之北,但汉国京城太原的消息,仍然能传到这里,消息来源是来往的客商,也有前来巡视的官员。云岚虽然表面上对太原的消息充耳不闻,但心中却很是关心,杨延昭也知道云岚的心情,所以杨延昭每次听说到太原的消息,便会告诉云岚。云岚只是听着,并不做评判。 但京城不好的消息,一件接一件的传来,皆是刘继元当了皇帝之后的荒唐暴虐的行为,凡是在他登基之前,得罪过他的大臣,都被他随便找个理由杀掉。 杨继业听闻之后,虽然心中很是生气,却不敢说什么。杨延昭却少年气盛,每次听闻之后,便气愤地向云岚述说。云岚听了之后,心中暗怪皇兄刘继元的暴虐,杀了那么多文臣武将,简直就是自毁长城,但她仍然不做评价,也没有回京劝阻皇兄的打算。 这一日,杨延昭快步走进云岚的房间,气得脸色铁青,满腔悲愤,说道:“姑姑,你知道皇上又做了什么吗?” 云岚坐在椅上没动,淡淡说道:“他又做了什么?” 杨延昭长长吸了口气,说道:“他杀死了皇太后!” 云岚大吃一惊,站起身子,语气颤抖:“什么?他,他杀害了母后?” 杨延昭却一屁股坐下来,悲愤地说道:“不错,他杀死了郭太后!” 云岚颤抖地说道:“母后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也是他的舅母,是他的养母,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要杀母后?” 杨延昭说道:“刘继元在没登基之前,他的妻子何氏因小故毒打宫女,那位宫女是郭太后的亲信,郭太后看不过去,便责骂了何氏几句……” 云岚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没过几日,二嫂便忽然亡故,死因不明。难道说皇兄认为二嫂的死,跟我母后有关系?” 杨延昭道:“不错,皇上认定何氏是被郭太后暗害的,但那时他还没做上皇帝,所以只能隐忍,现在登上帝位之后,便为何氏报仇,下令把郭太后杀死了,同时还有很多先帝的嫔妃遭到牵涉,死亡甚众。” 云岚身子颤抖:“他,他怎么如此狠心……” 杨延昭怒道:“皇上杀害郭太后,虽然大逆不道,但勉强能说得上是为妻报仇,尚有情可原,但他做的恶行,远不止此,他不但杀害了郭太后,还杀害了郭太后的两个亲生儿子,你们的两位弟弟。” 云岚悲愤异常,身子颤抖:“两位小弟年龄尚幼,又哪里得罪他了,他连孩子都要杀?” 杨延昭道:“两位小王爷虽然年幼,但却是先帝的亲生骨肉,而且先帝在世之时,曾有遗言,要隔代传位于小王爷。当今皇上为了防止小王爷成年之后,会争夺他的帝位,所以杀害了两位小王爷,从此再也没有人跟他争皇帝了!” 云岚的眼泪流出来,心中十分悲痛,郭太后对她便如亲生女儿一般,两位小弟也把她当成亲生姐姐,她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想不到母后和两个弟弟,却被残暴的二哥给杀死了。她心中对刘继元恨极,恨不得现在就赶到京城,亲手杀死刘继元,为母后和弟弟报仇,但刘继元是皇帝,杀了他,汉国便没有国君,将会大乱,汉国便会灭亡。云岚思前想后,只得强咽下这口气。 杨延昭悲愤地说道:“我父亲和我都是忠义之士,保的若是明君,便是死于战场之上,也是为国尽忠,但现在却要保那位暴君,实在心有不甘。依我之意,便要宣告天下,与那个暴君脱离关系,另投明君。可是父亲却说,皇宫的事咱们不管,咱们身为臣下,身为军人,只要保守国土,忠诚为国便可。” 云岚说道:“你父亲的话有道理,他要保得不是皇帝,而是汉国的百姓。” 云岚在杨延昭的陪同下,到城外对着南方京城的方侠,遥奠母后和弟弟,泪如雨下,哭得几欲昏去,被杨延昭再三劝慰,扶回家中休息。 云岚心伤母后和弟弟之死,心情抑郁,变得更为沉默寡言。 又过不久,云岚便听到宋国攻打汉国的消息,宋国势如破竹,快要攻到京城太原了。她又担忧起来,担心太原被宋国攻破。她几次想要赶回太原,但想到已经答应过死去的陈士叔叔,不再参与国家大事,又想起刘继元的冷酷无情,便又放弃这个念头,仍然在杨府居住下来。 这一日,云岚和杨延昭到野外骑马打猎,两人策马奔腾,猎了几只山鸡和两只獐子,都很高兴。云岚的心情也开朗起来,二人看看天色将近,边谈边走,回府而去。 杨继业时任汉国建雄军节度使,驻防代州,节度府就在代州城内,杨府就在节度府的旁边,左面是公署,右面是杨府。 两人向杨府走去,还没走近杨府,远远便看到一个车队,停在公署的院门口,一些人正在府门前忙碌着。 两人看这阵势,猜想可能是前来巡查的京城官员,也没在意,催马走过那车队之时,杨延昭随口问一个公署门前站岗的士兵:“是什么人来了?” 那士兵恭敬说道:“回禀少将军,是京城的宰相大人来了。” 虽然经常有高官前来代州巡查,但像宰相这种级别的官员,还很是少见。 杨延昭微吃一惊:“宰相大人怎么来了?” 那士兵道:“宰相大人是准备到辽国的上京请求援兵,路过代州,在此歇息,明天一早便要赶路,老将军吩咐我们好生侍候着。” 杨延昭转头一望云岚,看到云岚沉默不语,正在垂首沉思。 杨延昭低声道:“姑姑,你怎么啦?” 云岚这才如梦如醒,说道:“我没事。”问那士兵:“宰相大人现在何处?” 那士兵道:“老将军陪同宰相大人,正在后院用餐,为宰相大人接风洗尘。” 云岚对杨延昭道:“咱们过去看看。” 杨延昭点点头,和云岚把马栓在公署门前,两人走进公署,向后院走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纵论时局 云岚和杨延昭走进公署后院,看到后院之中,灯火通明,一片喧哗之声。公署的后院即有接待公差休息的房间,又有供应公差吃饭的厢房。 此时,后院的厨房中锅勺叮当,几个厨师正在为公差做饭,还有几个厨子把饭菜送到厢房之中。 杨延昭对接待公差的房间,都很是熟悉,知道接待普通公差和高级官员,并不是一个房间,所以他引着云岚,向前直行。他们进入后院,走了几步,便看到旁边的一个厢房中,有二三十个普通士兵,正在几个杨府士兵的陪同下,吃饭喝酒,房门敞开着,里面传出热闹的喧哗声音。 二人再向前走几步,又看到一个厢房中透出灯光,走过去的时侯,看到房门虚掩,打开一条门缝,从门缝中可以看到杨府的几个高级将领,正在陪同三五个京官喝酒,这些人的官阶较高,素质也较高,所以相对安静许多,并没有大声喧哗,言谈举止都甚有礼节。 杨延昭引着云岚,再向前走,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前,这个房间的房门关闭着,窗子也紧闭着,里面透出灯光,不走近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走近之后,才能听到里面传出低声交谈的声音。 杨延昭和云岚听到房间中有两个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个人正是杨继业,另一个人的声音,云岚隐隐有些熟悉,她猜想此人应该就是新任宰相李挥。 杨延昭低声道:“爹爹在房中。姑姑,咱们要不要进去?” 云岚道:“咱们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厨子端着饭菜,向这个房间走来。杨延昭悄悄一拉云岚,避开厨子,二人绕到房间的后面,这里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 杨延昭和云岚站在后窗外边,用唾沫沾湿了手指,在窗纸上轻轻一捅,捅出两个小洞,二人从小洞中向房间观望。 只见房间中的桌子上摆了几道精美的菜肴和酒坛,杨继业和一个四十左右的官员正在交谈,那官员白面微须,正是新任宰相和赴辽使者李挥。 这个房间中,只有杨继业和李挥二人,气氛显得很是安静,甚至沉重,二人的脸色也都很是忧愁,并无饮酒的欢乐气氛。 只听杨继业长叹一声,说道:“皇上如此做法,只怕迟早会失去民心。” 李挥叹息道:“哪里是迟早失去民心,而是早已经失去了民心,只不过他毕竟是皇上,咱们做臣子的,也没有办法。” 杨继业道:“皇上的手段,也太狠了些,杀了郭太后,尚可说是妻子报仇,可是连两个十岁不到的小王爷也不放过,怎不叫人心寒?” 李挥冷笑道:“他不杀两位小王爷,怎么能睡得着觉?只有杀了两个小王爷,才没人跟他争夺皇位。杨将军,你也是先帝的义子,你是不在京城之中,你若在京城,只怕皇上也要怀疑你会跟他争夺皇位,将对你不利。” 杨继业苦笑道:“我也是正有此顾虑,所以虽然听说宋军已经逼近太原,我也不敢主动请缨,前去太原求援,就是担心皇上会怀疑我是去抢他的皇位。” 李挥叹道:“这次赵匡胤御驾亲征,看来是势在必得,一路行军,势如破竹,我汉军是节节败退,很多将领不战而降,宋国眼看就要逼近太原,可是皇上却还在屠杀功臣,铲除异己,宠信奸相郭无为,如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大汉就要被宋国灭亡了。” 杨继业道:“李大人,咱们都身受先帝之恩,不为当今皇上,为先帝、为百姓,也要尽忠职守。” 李挥叹道:“现在朝中多是奸诈怕死之辈,就算你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只怕也与事无补,难有回天之力。” 杨继业道:“李大人你这次出使辽国,若是能说服辽帝,再派遣十万辽兵支援我国,也许尚有打退宋军的可能。” 李挥道:“赵匡胤这次举全国之兵力,号称百万之众,就算没有百万,三四十万大军还是有的,便是辽国再派十万兵马,只怕也不是宋国的对手。” 杨继业道:“辽人勇武,尤其擅长马上冲锋,宋人文弱,辽人往往可以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五,十万辽兵,足以抵过三十万宋军,再加上我汉国的二十万兵马,击退宋军,不是没有希望。” 李挥苦笑道:“我的杨将军啊,你是不了解目前的形势,现在我汉国哪里还有二十万大军?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现在只怕十万大军也不到了。” 杨继业脸色一变:“形势这么严峻了吗?” 李挥道:“郭无为与赵匡胤暗中勾结,人人皆知,只有皇上一人蒙在鼓里。郭无为一直隐瞒军情,皇上和朝中大臣,并不知道前线的形势如此严峻,所以大军压境,京城之中还在醉生梦死,若不是我有位至交好友在前线作战,暗中通报于我,我也不知形势已是如此严峻了。” 杨继业道:“李大人,你为何不绕过郭无为,把实情如实禀明皇上?” 李挥叹道:“我怎么会不禀报,只不过皇上不相信我,斥责我在危言耸听,动摇人心。我无奈之下,才主动请缨,出使辽国,希望能从辽国借些兵马,暂缓我汉国的燃眉之急。” 杨继业道:“辽国已经派了一万兵马前去太原以南,支援我国,再让辽国派兵,只怕有些困难。” 李恽道:“若是辽国的天顺皇帝还在位,我放下身段,苦苦哀求,未必劝不动天顺皇帝。只是,一个多月前,辽国换了位新皇帝,不知道这位新皇帝的性情如何,所以,我也没有把握能说服辽国派兵。” 杨继业道:“我的驻地与辽国接界,在辽国也有几位好友,对这位新皇帝略有所闻。这位新皇帝是世宗皇帝的儿子,听说很有些才华,很有些手段,是位英明之君。” 李恽苦笑道:“新皇帝若是昏庸之人,我吹捧他一番,说不定还能说服他,他是英明之君,这事反倒难办了。” 杨继业有些奇怪:“这是为何?” 第二百四十六章:忠心之臣 李恽正色道:“自我汉国世宗神武皇帝在太原称帝以来,至今已有十八年,这十八年来,无论是周国的郭威、柴荣,还是现在的宋帝赵匡胤,哪一个不想吞并我国,屡次对我国动兵。我汉国虽然败多胜少,却仍然屹立不倒,这是为何?” 杨继业道:“自然是君明臣贤,百姓拥戴。” 李恽笑了笑:“非是臣下说圣上的坏话,我汉国的前几位皇帝虽说尚算明君,但比起柴荣和赵匡胤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只怕尚有不及,杨将军认为下官说的是否有些道理?” 杨继业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李大人所言极是。” 李恽道:“再说臣贤,满朝文武之中,文官不必说了,只说武官,这十八年来,除了杨将军,我大汉还有别的军事奇才吗?下官不是轻视杨将军,杨将军自然是我汉国的栋梁之才,但杨将军你认为,你和宋国的潘美、李继勋和曹彬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杨继业叹道:“他们几位虽是我的敌人,但我自叹不如。” 李恽道:“也许你杨将军可以和他们几位不相上下,但在我汉国,像杨将军此等军事奇才,只你一人而已,但在宋国,可是良将如云,雄兵百万。” 杨继业沉重地说道:“的确如此。” 李恽道:“宋国无论将领还是士兵,无论国力还是经济,都比我汉国强大十倍,甚至百倍,这十八年来,还没吞下我汉国,不是我汉国的能力,而是因为有辽国的协助,若是没有辽国的支援,十五年前,柴荣就已经把我汉国吞并了,哪里还有支撑到现在。” 杨继业点点头:“不错,辽国对我汉国,的确有大功。” 李恽道:“辽国为什么会支援我汉国,第一,是我汉国皇帝,卑躬屈膝,以‘儿皇帝’自居,甘愿做辽国的附属国,年年进贡。第二,我汉国处在辽国与宋国之间,是他们的军事援冲地带,若是没有了汉国,他们两个大国便要直接相对,辽国没有把握打败宋国,所以才留下我们汉国这个缓冲区,一直对我国进行军事支援。” 杨继业道:“辽国虽然支援了我汉国,但我汉国并没有亏待他们,一直进贡金银玉帛。” 李恽笑道:“那一点金银玉帛,能值几个钱?这些年来,辽国死在我汉国的将士,至少也有数万之众,损失的马匹器械,更是不计其数,说直白点,这些年来,辽国一直做着赔本的买卖,支援我汉国。他们以前支援我汉国,一来是因为以天朝自居,好大喜功,二来是想留下与宋国的军事缓冲区,现在宋国主动攻打我汉国,这个军事缓冲区不留也罢,反正辽国迟早要与宋国有一场大战,不如保存力量,和宋国直接交战。所以说,正因为辽国的天顺皇帝是昏君,我汉国才能因他好大喜功,说服他支援我国,若是换了明君,头脑清醒,岂肯再做这赔本的买卖?” 杨继业脸色凝重:“原来如此,李大人你这样一说,辽帝只怕不肯派兵了。” 李恽道:“这只是一方面,话虽如此,若是我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还是有希望能说服辽帝的,只不过,我担心辽帝为了自身的安全,不肯派兵。” 杨继业道:“他自身的安全?” 李恽道:“我也听说辽国的新帝是世宗之子耶律贤,他能登上帝位,说明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但天顺皇帝的几个弟弟,都不是善男信女,必然不甘心帝位旁落他人之手,更何况还有耶律李胡的儿子耶律喜隐,在旁边虎视眈眈,耶律贤的帝位,坐的并不稳固,那几位王爷迟早会发动政变,争夺帝位。耶律贤担心派出大军支援汉国,他在辽国国内的力量就会减弱,别的王爷发起政变之时,他无力镇压,所以不肯出兵助我汉国。” 杨继业脸色凝重:“李大人说的不错,以我对辽国的了解,耶律贤的确有这些隐患,想不到李大人也对辽国如此了解。” 李恽道:“下官要出使辽国,自然要对辽国现在的时局,做些功课,才能知己知彼。” 杨继业道:“李大人,你说的这些情况,的确不利于说服辽国派兵,这次出使,你有几成把握?” 李恽望着杨继业,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不瞒杨将军,下官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但就像杨将军所说,下官身受先帝之恩,不得不尽忠职守,为了大汉的基业,为了大汉的百姓,下官便是拼着粉身碎骨,也要说服辽帝派兵支援。” 云岚在窗外只听得热血沸腾,再也忍耐不住,伸手用力一推窗子,把窗户推开。 杨延昭大吃一惊,刚要伸手拉住云岚,云岚已经跳上了窗户,再一跳,落入房间之中。 李恽和杨继业万万想不到窗外有人,看到有人跳进来,都大吃一惊。杨继业看到是云岚,才松了口气,李恽看到是云岚,却更加吃惊,目瞪口呆地望着云岚,像见了鬼一样。 云岚跳进房中之后,喝道:“李恽,你可还认得我?” 李恽连忙跪地行礼:“微臣拜见公主。” 云岚一挥手:“免礼,你站起来吧。” 李恽不敢站起,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微臣不知公主在外,刚才有大逆不道之言,还请公主恕罪,微臣罪该万死……” 云岚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忠臣,该死的不是你,你起来吧。” 李恽听到公主夸他是忠臣,这才敢站起身子:“多谢公主。” 这时,杨延昭也已经跳了进来,站在云岚的身边。 杨继业瞪了杨延昭一眼,暗怪他带着公主偷听,杨延昭不敢接触父亲严厉的目光,垂下头去。 李恽起身之后,对云岚说道:“微臣在京城听闻,公主在和亲的路上,被匪人杀害了,朝中上下,人人悲痛,想不到公主还活得好好的,微臣心中十分欢喜。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云岚对李恽说道:“这件事待会再说。李大人,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打算跟你一起到辽国,说服辽国派兵支援我国。” 第二百四十七章:四个女兵 云岚此言一出,杨继业杨延昭和李恽都大吃一惊。 杨继业说道:“妹妹,此事万万不可……” 云岚说道:“兄长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杨继业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杨延昭说道:“姑姑,当今皇上昏庸,你又何必为他……” 云岚说道:“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汉国的基业,为了汉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李大人和杨兄长都早已经看透了皇帝的为人,却依然愿意忠心报国,他们是为了什么?他们是为了汉国和百姓,不是为了皇帝一个人的江山!” 杨延昭看到云岚的神情坚决,知道劝说不动,只好不再说话。 李恽望着云岚,沉吟了一会,说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亲自赴辽请求援兵,这个面子,可比我这个宰相大的多了,此次求援的把握,多了几分。只是路途遥远,车马劳顿,委屈了公主。” 云岚道:“你李大人都不怕辛苦,我自然也不怕。李大人,事不宜迟,咱们明早一早便启程,赶赴辽国上京。” 李恽道:“一切但凭公主做主。” 杨延昭望向父亲:“爹,孩儿向您请命,带领一队人马,保护公主进辽。” 杨继业还没答话,云岚先说话了:“不必,延昭,你还是留在代州,现在宋兵压境,皇上随时都有可能调动你们的兵马,南下抵御宋兵,不必跟我前去辽国,留在军营听侯调遣才是你的职责。” 杨延昭着急地说道:“辽国上京距离遥远,境内又很不太平,万一危及到公主的安全,可如何是好?” 云岚转头问李恽道:“李大人,你此次带了多少人马?” 李恽道:“文官和随从有十多人,杂役二十多人,另有五十名士兵保卫。” 云岚道:“有这些人足够了。辽国境内的土匪,看到我们这么多兵马,不敢随便出来打劫,辽国的官兵,也不会触犯我们汉国的使者。” 杨延昭看到云岚的神情镇定,说的甚有道理,只好闭口不言,但仍是满脸担忧之色。 杨继业沉吟了一下,说道:“此次李大人带领的使者团中,并无女眷,公主一个女孩子,甚是不便,为兄家中有几位女子,颇通些武艺,为兄给你安排四位女子,一来可以保护公主的安危,二来也能照顾公主的生活起居。” 云岚这次不再推辞,谢过杨继业。 当下,四人重新坐下,一起用餐。席间,云岚把和亲路上遇袭一事,告诉了李恽,并说明袭击之人并不是土匪,而是郭无为派出来的精兵。李恽不由又痛骂郭无为一番。 李恽骂过郭无为,说道:“公主,你上次和亲遇袭之后,下落不明,连皇上都以为您已经遇难了。那次和亲的队伍,全部被害,和亲之事,自然不了了之,辽帝并不知情。后来皇上又派了使者前往辽国,因为没有公主和亲,皇上也没向辽国再提和亲之事,所以此次进辽,公主也不必再旧事重提。” 云岚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事我自有打算。” 杨延昭听了此言,转眼看向云岚,只见云岗的脸色虽然坚决,但眉宇间隐隐有些苦涩之意,不由心中一震,隐隐预感到不祥。 云岚不再谈论此事,席间又问了一些京城发生的事,听闻皇兄刘继元暴虐残酷,杀害忠良,排除异己,不由深感痛心,却并不责骂指责。李恽虽然知道云岚也痛恨刘继元,但人家二人毕竟是兄妹,他可不敢再当着妹妹的面痛骂哥哥了,所以只是陈述事实,不敢再骂皇帝。 因为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所以四人简单吃过饭后,便各自分别,回去休息。李恽和部下,自有杨继业的部下安排进驿馆休息,杨继业亲自送李恽到驿馆,并叮嘱一些事情。 杨延昭和云岚辞别二人,一起回府。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不语,进了杨府,一直走到云岚的院子前。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杨府之中一片宁静,只有旁边的公署中,还有人语马嘶之声,但传到这里,反而更增添此处的宁静。 杨延昭有一肚子的话要向云岚诉说,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以一直沉默不语,到了云岚的院门前,他站下脚步,转身望着云岚,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姑姑……” 云岚却不与杨延昭交谈,淡淡说道:“时侯不早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杨延昭心中暗叹一声,只好把想说的话,都咽下肚子,说道:“那姑姑早些休息吧,我告退了。” 杨延昭脚步沉重,向前行去。 云岚望着杨延昭的背影,那背影显得甚是落寞孤单,她心中一酸,张口想喊住杨延昭,但她只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沉默不语,看着杨延昭走远,她心中暗叹一声,转身进入自己的院子,和衣躺在床上休息。 这一夜,云岚心潮起伏,直到天色朦胧亮起,仍然没有睡意,当下从床上起身,收拾了一些行李,打成个包袱。她刚收拾好,就听到院子中有丫环禀报,请她起身,她知道是杨继业派人来催启程了。 她背起包袱,转身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几个月的房间,只怕从此一别,再也回不来这个房间了,不由心中有些凄凉,在这个房间中,杨延昭陪同她欢声笑语,陪同她禀烛夜话,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 她心中不舍,却又很快硬下心肠,转身走出了房间,走出院子。 刚出院门,云岚便看到杨延昭站在院外,身后站着四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兵。 杨继业训练了一队年轻女兵,用来保护府内女眷的安全,这一队女兵只有十人,个个精通武艺,比起普通士兵更为厉害。为首的两个女兵,一个叫杨春凤,一个叫杨排凤,不但精通武艺,而且聪明才智,颇通兵法。杨继业对这十个女兵,视为子女,十分珍惜,现在为了保护云岚的安全,竟然拨出四个女兵,而且为首的是最为聪明干练的杨春凤,可见杨继业对云岚是十分关心,不然哪舍得如此割爱。 第二百四十八章:出使大辽 杨延昭看到云岚提着一个包袱走出来,再看她的装扮,也已打扮成远行的样子,不由心头一酸,但并没表露出来,向云岚抱拳行礼,说道:“见过公主!”转头对身后的四个女兵说道:“你们还不拜见公主!” 这四个女兵和云岚甚为熟悉,都早已经猜到云岚的身份,但无论杨家还是云岚,从不表露身份,她们也故作不知,却对云岚始终保持着恭敬之礼,今天一早杨延昭已经向她们说明了此次保护公主的任务,她们才确定了云岚的公主身份。 四个女兵一起向云岚行礼,恭敬地说道:“奴婢参见公主!” 云岚说道:“各位姐妹不必多礼,以后少不得要委屈各位姐妹。” 春凤道:“能追随在公主身边,是奴婢的福份。” 杨延昭道:“公主,家父吩咐她们四人保护侍候公主,并为公主配备了一辆马车,一匹健马,另有她们四人的健马和兵器。家父正在陪着李宰相,请公主过去一起用餐,饭后即可启程。” 云岚点点头:“我先去向大嫂道别。” 杨延昭在前领路,云岚跟随在后,春凤带着三个女兵,跟随在云岚的身后。 云岚先向杨继业的夫人和几个弟弟道谢。杨夫人听闻云岚要去辽京,甚为不舍。几个弟弟也拉着云岚的袖子,不肯放云岚离开,在杨延昭的劝说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云岚。 另一边厢,春凤四个女兵也与杨排凤众姐妹挥泪分别。 云岚与杨家人忍痛分别,和杨延昭等人一起前去驿馆。 众人来到驿馆门前,杨府士兵正在帮着使者团准备出行。众人进入驿馆之后,和杨继业李恽一起吃过早饭,然后杨继业和杨延昭率领一支部队,护送公主和李恽的使者团出城。 李恽和云岚各乘一辆马车,其他人都坐着马匹,拉着贡品,出城而去。 出城之后,一直行了十里,李恽看看时侯差不多了,令马夫停马,车队停了下来。 杨继业提缰走到李恽面前,翻身下马。 李挥拱手说道:“杨将军,多谢款待,待下官归来之时,再来拜谢将军盛情。将军请留步吧。” 杨继业道:“李大人一路多珍重,末将祝大人马到成功,凯旋而归,到时侯,末将再摆酒席,为大人庆功。” 云岚也从马车上走下来。 杨继业走到云岚面前,抱拳行礼,凝重地说道:“公主,为兄不能再保护你了,你多多保重自己。” 云岚长长吸了口气,诚恳地说道:“这些天来,多谢兄长的关怀,小妹铭记在心,若是还有相见之日,小妹必报大恩。小妹走后,兄长也多多保重自己。” 两人又相互叮嘱了一番,云岚便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杨延昭站在旁边,一直想和云岚单独说几句话,但云岚并不看他,又有别人在旁,他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只能站在旁边,目光忧郁地望着云岚,看到云岚要上马车,这才鼓起勇气,上前两步,说道:“姑姑……” 云岚一只脚已经跨上了车垫,听到杨延昭的声音,只好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杨延昭,说道:“延昭,好好保护你父母。” 云岚说完,便踩着车垫,上了马车,进入车厢。 杨延昭只好涩声说道:“姑姑多珍重……” 杨延昭怔怔地望着车帘垂下,暗叹一声,退开了两步,让马车前行。 马车夫收起车垫,催动马车,马车向前行去。 李恽与杨继业挥别,上了马车。 领队将领催促马队,马队向前行去,很快便行的远了。 杨延昭站在高处,望着云岚乘坐的轿子,一点点消失在起伏的山峦之中,他心情沉重郁闷,久久不肯离去。 杨继业站在儿子身旁,看着儿子的神情,他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杨延昭与云岚之间的那种感情,他当然能看得起来,但即不禁止,也不能点破。在杨继业看来,云岚与儿子杨延昭虽无血缘之亲,但杨继业是云岚义父的干儿子,云岚自然是杨延昭的义姑,这种伦理辈份绝对不能乱了,两个年轻人就算有那份感情,也是绝对不可能结合在一起的,他这个做父亲做义兄的,也绝对不会同意。 杨继业轻轻一拉儿子的衣袖,低声说道:“公主已经走远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杨延昭脸色黯然,点点头,跟在父亲身后,向健马走去。众人上了健马,拨转马头,向城内赶回。 杨延昭上了健马之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云岚的那辆马车,正好转过一个山头,再也看不到了。 杨延昭心中一痛,泪水不由滴落下来,他连忙转过身子,催马而行,不敢再回头去望。 云岚又何尝不是心中愁伥。此次使辽,不知是否还有与杨延昭相见之期,也许此次分别,便是永别,便就算不是永别,两人碍于伦礼也不能结合在一起,倒不如早些分开,免得在一起更为痛苦。 云岚此次自愿出使辽国,一来是想为汉国尽忠,以报父皇之恩,二来也是想和杨延昭分开,免得二人在一起越久,感情越浓,更加痛苦,所以她才主动出使辽国,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事情到一个份上,她就不再回汉国了。 云岚坐在车厢内,任车马摇晃,她心情沉闷,不去理会,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 使者团到了汉辽两国交界之处,交接了公文关牍,继续前行,不久就到了辽国的云州,云州节度使又安排了一小队辽兵,护送汉使进京,以策安全。 使者团出了云州,转向东北方向,前往上京。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北方天气凉爽,所以乘马并不辛苦劳累,只是云岚心忧宋汉战局,想早些赶到上京,求兵救援,所以一路催促快行。李恽也是此念。随行之人虽然辛苦,但不敢违令,是以云州距离上京,虽有两三千里之遥,使者团却用不了不过半月时间,便赶到了上京。 到了上京,自有外交官员接待使者团。李恽说明来意,献上汉主的奏章,请外交官转呈辽帝。只是此时已经晚了,外交官只能明天上朝再奏。当晚,李恽和云岚在驿馆安歇。 次日一早,云岚和李恽便赶到辽国皇宫之外,在外面的宫殿休息,等着辽帝的接见。一直待到快要午时,仍不见辽帝宣他们进宫,二人都很是忧愁。直到有人通报,命他们进宫到养心殿见驾,二人才松了口气。他们就担心辽帝不肯见他们,便打发他们回去,现在辽帝召见,他们又升起了希望。 云岚和李恽跟着使者,进了皇宫,在值日太监的引领下,进入了养心殿。 第二百四十九章:兄妹相认 云岚和李恽在值日太监的带领下,进入养心殿。 养心殿中,辽帝耶律贤居中而坐,偏左下首是耶律屋质,两边分别坐着萧思温和女里,然后是耶律沙和高勋,熙让官职最低,坐在最下首,却也是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云岚是公主身份,李恽是宰相身份,云岚虽是公主,但一来是女子,二来李恽才是第一使者,所以云岚跟在李恽的身后,进入养心殿中。云岚虽然是汉国公主,但汉国是辽国的附属国,连汉国皇帝都在辽帝面前自称“儿皇帝”,公主自然也只能以臣下之礼相见,所以云岚进来的时侯,是低垂着头进来的,以示对辽帝的恭敬。 熙让看到云岚进来,虽然只看到她的半个侧脸,他却感到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站起身子,双目紧盯着云岚。 熙让和云岚分开已经九年之久,分别之时,二人都只是六岁大的孩子,而且熙让在宫中已经听闻姨母一家被赵匡胤派人杀害,他以为两位表妹也已经遇难,此时见到这位汉国公主,却依稀看到她们的影子。他刚才听到值日太监报汉国公主之名时,听到 “刘云岚”三字时,只是心中微微一动,但他认为表妹云岚早已经死了,天下叫“云岚”的女子不知凡几,岂会是这位汉国公主?所以他也没太在意,但现在这位汉国公主一进来,虽然他只看到一个侧面,却感到了一份极为熟悉的感觉,不由自主站起身子,双目紧盯着汉国公主。 云岚低着头向前走,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的一个人挺身站了起来,她心中微微好奇,她虽然看不到熙让在盯着她,但她能感到那人的炯炯目光正在盯着她,她身子为汉国公主,一向自由惯了,虽然在辽国皇宫,仍然不改本色,看到有人在盯着她,她也微微侧头,向那人望去。她转头望去,看到的是熙让的正脸,这一望之下,她不由心头一震,停下脚步,挺直身子,直直地盯着熙让。 熙让这次终于看清了云岚的正脸。 两人面面相对,四目相望,都不由愣住了。 耶律贤等人看到熙让与汉国公主面面相对,好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熟人,都有些奇怪,但都没说话,只是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李恽正在弯腰低头向前行走,从眼角的余光发现公主没有跟上来,不由停下脚步,轻声说道:“公主……” 云岚并没有理会李恽,仍然盯着熙让。 虽然两人分别之时,熙让还是儿童,现在已经成为英挺健壮的美男子,但相貌依稀相识,尤其是熙让身上的那股傲然的气质,她更为熟悉。她本来不敢相信,自己的姨兄身为周国皇子,应该被囚禁在宋国才对,怎么可能在辽国皇宫之中,但从此人看她的那种目光和那震惊的表情,她认为此人就是自己的姨兄熙让,不然不会有那种表情。 两人相望了良久,都心头大震,心潮起伏。 熙让终于鼓起勇气,哑声喊道:“云岚?” 这一声喊出,云岚终于确定面前这位年轻男子,就是自己的姨兄熙让,不由喊道:“熙让!” 二人认出对方之后,都大喜若狂,同时向前快走两步,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在一起。 九年以来,二人都历经劫难,现在终于见到自己真正的有血缘的亲人,不由又喜又悲,抱头痛哭。熙让倒还好些,毕竟是男子,抱着表妹,只是流泪。云岚却是女孩子,虽然外表坚强,但却是一直强撑着自己,现在见到了表哥,多年来的委屈和悲痛,终于得到了发泄,这一哭起来,就放声恸哭,直哭得天愁地黯,不可抑止。 二人都浑然忘了身在辽国皇宫之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二人了,只顾着恸哭,全然忘了旁边还有别人。 耶律贤和萧思温等人,看到这一幕,都很是奇怪,面面相觑,但却没有出言制止。 女里素来与熙让有根蒂,本想趁机训斥熙让,但转眼看了看耶律贤,又闭上了嘴巴。 李恽先是大惊,担心公主这样无礼,辽帝会怪罪下来,但他转眼一望,发现辽帝只是微微而笑,望着二人痛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为二人高兴,他才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却又不由好奇,公主从来没到过辽国,怎么会认识这位辽国的官员? 二人哭了许久,熙让渐渐清醒过来,轻轻放开抱着云岚的双臂,用袖子为云岚擦着脸上的泪水,疼爱地说道:“妹妹,你怎么成了汉国的公主?” 云岚也用袖子,为熙让擦着脸上的泪水,说道:“哥哥,我正要问你,你怎么在辽国的皇宫?” 熙让道:“说来话长,咱们待会好好说。”转头对耶律贤说道:“陛下,她是的我的表妹,周国大将军韩通将军的女儿韩云岚!” 众人听闻汉国公主刘云岚,忽然成为周国大将之女韩云岚,都很是惊讶。 耶律贤却知道熙让的身世,笑道:“你们兄妹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隆运,你带你表妹到偏厅好好说话。” 熙让道:“谢陛下。”转头对云岚说道:“岚妹,咱们走吧。” 云岚身为汉国公主,自然不会少了礼节,虽然熙让让她走,她却并不马上就走,反而走上前,对耶律贤行了君臣之礼。 李恽还没对辽帝行礼,此时看到公主行礼,他也连忙上前向辽帝行礼。 云岚对耶律贤行礼,恭敬说道:“臣女汉国公主刘云岚,参见大辽天赞皇帝,祝皇帝龙体康泰。” 耶律贤笑道:“请公主免礼。” 云岚拜谢之后,挺身站起,对耶律贤说道:“陛下,臣女即是汉国公主刘云岚,也是周国韩云岚,今天臣女与熙让哥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说,所以臣女暂时告退,待会再来参见陛下。至于臣女此次的来意和请求,先由卑国的宰相李恽向陛下晋言。” 耶律贤笑道:“隆运与朕情若手足,你们兄妹相认,朕也替你们高兴,你们先去好好聚聚,待会再来不迟。去吧。” 云岚又谢过耶律贤,与熙让携手而出,自到偏殿说话。 李恽向耶律贤君臣等人奏明此次请求援兵的来意。 第二百五十章:再订盟约 熙让带着云岚,来到养心殿的偏厅,述说各自的遭遇。说到悲伤处,二人悲痛大哭,说到欢喜处,二人喜极而涕,九年以来的生活,真是波涛汹涌,九死一生。 说完之后,二人又忽然沉默下来,都不言语,心中即是悲怆又是欢喜,心情复杂之极。 过了好久,熙让才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你我二人,一个是周国皇帝之子,一个是周国将军之女,竟然有家难归,流落异乡,我成为辽国的大臣,你成为汉国的公主。” 云岚叹道:“我们虽然经历了一番劫难,现在的处境还不太惨,至少我是公主你是大臣,可怜妹妹和熙谨哥哥,下落不明,不知他们是生是死。若是他们活着,不知现在何处。” 熙让道:“我一直没有云枫妹妹的消息,不过,我认为熙谨有可能还活着。” 当下,熙让又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了云岚。 云岚听了之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为不可能,熙谨哥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成为宋兵。宋国皇帝赵匡胤是我们的仇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为虎作伥,成为宋国的士兵,做赵匡胤的爪牙?” 熙让叹道:“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造化弄人,谁也不知道谁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说你我吧,汉国和辽国都曾经是我大周国的敌人,现在,还不是我成为辽国的官员,你成为汉国的公主?若是熙谨知道了,他一样难以理解我们的行为,同样会认为我们是为虎作伥,是敌人的爪牙。” 云岚沉默了一下,幽幽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熙让哥,汉国虽然曾经是周国的敌人,我父亲在世之时,也曾与汉国打过仗,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汉国皇帝收养我为义女之后,待我如同亲生,两位皇帝哥哥,待我也是不薄,我已经把汉国当成自己的国家了。熙让哥,你认辽国官员韩匡嗣大人为义父,辽国皇帝又待你甚好,你就没把辽国认同自己的国家吗?” 熙让叹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皇上待我情如兄弟,大辽的各级官员都对我恭恭敬敬,我对辽国,怎么可能没有家的归属感呢,只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我的志向是有朝一日,借辽国的兵马,攻打宋国,夺回我大周的江山。” 云岚道:“你这个想法很好,不过,辽帝肯借给你兵马吗?” 熙让道:“皇上亲口向我承诺,待时机成熟,他会借我兵马攻打宋国,助我夺回大周。事成之后,由我们柴家人做皇帝。” 熙让虽然把云岚当成至亲表妹,可现在也不敢向她说明和耶律贤的真实盟约,若是说出耶律贤的条件是让熙让做皇帝,把哥哥柴宗训推下去,再说出承认燕云十六州归属辽国,他担心云岚会瞧不起他,所以只能暂时隐瞒。 云岚虽然不知熙让和耶律贤真实的盟约,却有自己的看法,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怕辽帝出尔反尔,等他们辽兵真的打下了宋国,又不肯把江山让给你们柴家了,熙让哥,你可不要太相信辽帝。” 熙让道:“我自然也想到这一点,真到那时侯,我自会想办法对付他。这些时日,宫廷中的尔虞我诈,我看得太多了,耶律贤虽然待我不薄,但一旦牵涉到国家和政治的利益,别说我们只是情如兄弟,便是真的亲兄弟,真的亲父子,他也会做出背叛之事。” 云岚道:“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云岚沉默了一下,又说道:“熙让哥,不如咱们也做个约定。” 熙让笑道:“什么约定?” 云岚道:“你知道我这次来辽国的目的,是为了向辽国借兵,支援我汉国。我担心辽帝不肯借兵,你和辽帝的感情很好,只要你能帮我,说服辽帝借兵,待你以后攻打宋国的时侯,我汉国也出兵助你,宋国再厉害,在你借的辽兵和我汉国大军的夹击之下,也会土崩瓦解,你夺回大周的把握更大一些。到那时,无论是你做周国的皇帝,还是宗训哥哥做皇帝,我们汉国和你们周国,永结同盟之好。” 熙让有些意动:“这个主意不错,若是有你们周国相助,攻打宋国的确更有把握。” 云岚道:“还有一点,若是你夺回了中原江山,辽帝出尔反尔,不肯还你皇位,我们汉国再帮你抵御辽国。熙让哥,你认为怎么样?” 熙让道:“咱们兄妹一心,这个主意当然好。不过,我也担心皇上不肯借兵给你,虽然我和他的关系不错,可是,这牵涉到他的帝位,就算是我也劝不动他。他现在初登帝位,根基不稳,他担心若是借兵给你们,别的王爷趁机造反,他自己会被夺去帝位。” 云岚道:“话虽如此,但你说的话,他总会听取一些,比我们汉国使者说的更有力度。再说了,我还有一个办法,劝他借兵。我们一起努力,我相信总能说服他的。” 熙让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云岚望着熙让,说道:“这个办法,容我先卖个关子,等会咱们去辽帝的时侯,若他不肯借兵,我再说出来,你就知道了。他肯借兵,我便不说了。熙让哥,你要相信我,就算我用了这个办法,以后,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站在汉国这一边。” 熙让一惊:“岚妹,你要做什么?” 云岚一笑,说道:“哥,你不用担心,也许这个方法用不着呢。咱们谈的时间不小了,只怕他们都等急了,咱们去见辽帝吧!” 云岚说着,站起身子,当先向外走去。 熙让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云岚在打什么主意,但从云岚决绝的表情中,他认为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云岚既然不肯说出来,他也无法,只好跟在云岚的身后,一起向养心殿的大殿走去。 大殿之中,李恽已经向耶律贤述明此次出使的目的,恳求辽帝借兵助汉。 耶律贤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即没拒绝,也没答应。 云岚走进来的时侯,先望向李恽,李恽也望向云岚,脸色忧愁,向云岚暗暗摇摇头。 云岚心头一沉,知道李恽还没说服辽帝。 第二百五十一章:以身相许 云岚虽然心中已经知道李恽还没说服辽帝,但表面不动声色,以礼拜见辽帝。 耶律贤道:“公主不便多礼,请起。来人,赐坐。” 云岚谢过之后,坐在下首。 熙让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且看云岚如何说服耶律贤。 云岚道:“我们的来意,想必李大人已经向陛下说明了,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耶律贤皱了皱眉头,说道:“宋国侵汉,我大辽已经派出了一万兵马协助,足以显示我大辽对汉国的诚意支持。” 云岚道:“宋国倾全国之兵,挟百万之众,陛下的一万兵马,难以解我汉国之困,还请陛下再派精兵十万,我汉国上下,对陛下的大恩,永世不忘。” 耶律贤道:“我大辽幅员辽阔,边界线太长,防御周边国家的兵力尚且不足,难以再抽调十万兵马。不过,公主和我弟隆运乃是亲戚,我辽国又与汉国互为友好之邦,既然公主开了金口,朕便再令云州的三万兵马,支援汉国。这总可以了吧?” 云岚道:“臣女先谢谢陛下的大恩,不过,三万兵马仍然难以抵御宋军,就算十万兵马,也只是势均力敌,胜负难料。既然陛下肯再派三万兵马,不如不直接派出十万,辽汉联手,尚有一线希望可以打退宋军。” 耶律贤笑道:“公主,你可真会讨价还价,不过,你也要为我们辽国考虑一下。我们辽国即要防备周边国家和宋国的侵略,又要抽调兵马协助你们汉国,哪里来的这许多兵马?” 云岚道:“辽国乃是天下第一强国,拥有雄兵百万,良骑万乘,区区十万兵马,对大辽来说,不到十分之一的兵力,但对我汉国来说,却能解我汉国的灭国之危,更何况,打败了宋国,大辽的军威可以威震天下,不但可以令宋国畏惧,也可以震慑周围的小国,又可以得到我汉国的臣服,一举三得,陛下何乐而不为?” 耶律贤笑道:“公主话说的漂亮,可你也知道,这些年来,为了协助你们汉国,我大辽损失了多少兵马,又何曾得到过什么好处?” 云岚正色道:“大辽的协助之恩,汉国上下人人铭记在心,感恩戴德,但若说辽国没有从中得到好处,臣女倒有些不服了。” 此言一出,李恽脸色一变,连忙向云岚使眼色,示意云岚不可顶撞辽帝。 女里的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你虽是汉国公主,但只不过是区区的弹丸小国,岂敢对我辽帝无礼!” 耶律贤却不生气,笑了笑,说道:“公主,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辽国得到了什么好处?” 云岚脸色不变,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辽国支援我汉国,我汉国感激不尽,每年的朝贡,从来没有缺少过,每次辽兵支援打仗之后,我汉国也是给足了抚恤金和补偿,我汉国虽然国家贫困微小,但对于钱财和物资,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大辽,这些年来,辽国的确损失了不少兵马,这个我们汉国十分感激,但我汉国向辽国的贡品和物资补偿,也花掉了汉国三分之一的库银,大辽之所以现在富足强盛,我汉国并不是没有一点功劳。” 耶律贤笑了笑:“你这样一说,我辽国倒也算是得了一点好处。” 云岚道:“这只是物质上的,还有军事的,在军事上,我汉国地处辽宋夹持之地,为辽宋两国的军事缓冲地带,若是我汉国被宋国所灭,辽国便要直接面对宋国的侵略,大辽虽然不惧,但毕竟也要损失不少兵马,这从辽国的两个京城,就可以看得出来。” 耶律贤笑道:“公主且说说看,从哪两个京城能看得出来?” 云岚道:“大辽的西京是云州,因为在我汉国之北,有我汉国夹持在其间,云州从来没受到过宋军的侵略。大辽的南京燕京城,是直接和宋国交界,这十多年来,宋国时时侵袭燕京,先不说宋国损失了多少兵马,燕京至少接损失了数万兵马,这些兵马的人数,并不比辽国支援我汉国的时侯损失的人数少,但从来没有得到过经济和物质的回报,所以说,支援我汉国,保持着辽宋的军事缓冲区,对大辽有利无害。” 耶律贤笑了笑,说道:“公主,你这些话,虽然有些道理,但都是从你们汉国的角度谈论问题,却没从我辽国的角度考虑问题。” 云岚道:“还请陛下指点。” 耶律贤道:“目前我大辽需要的并不只是物资,还有百姓的民意,你们汉国虽然补偿了一些钱财,但我大辽失去的是将士的生命和鲜血,钱财有价,生命却是无价的,所以说,我们辽国并没有得到好处,若不然,我们辽国给你们汉国等价的钱财,要你们汉国牺牲同数的将士,只怕你们是不肯的。” 云岚微一沉吟,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女只计算了钱财和物质,却没计算将士的鲜血和性命,臣女知错了。” 耶律贤道:“再说军事方面的,这些年来,你们汉国夹持在辽宋之间,的确起到了辽宋两国缓冲的作用,但汉国只是偏居一隅,并不能全部屏蔽在辽宋之间,我辽国的南方边界,和宋国交界的地方还有很多,与宋国也时常有小型战争,但我辽国何曾吃过败仗?所以说,便是没有了汉国,对我辽国也没有损失,大不了跟宋国面对面交战,像燕京,像南方的边界一样,我大辽岂会惧怕宋国?” 云岚被说的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才说道:“如此说来,陛下是不肯借兵给我汉国了?” 耶律贤皱了皱眉头,沉吟不语。 女里在旁边说道:“公主,我们陛下的圣意是:你要明白,借兵给你,是我大辽对你们汉国的恩惠,而不是等价交换,不借兵给你,也在情理之中,我大辽无愧于你们汉国。” 云岚不理会女里,只是盯着耶律贤,说道:“陛下,您肯是不肯?” 耶律贤仍然皱眉不语。 众人也不敢开口。 云岚心头一横,忽然站起身子,说道:“陛下,您若肯借兵,臣女愿嫁给陛下,做牛做马,侍候陛下。”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 第二百五十二章:顾虑重重 熙让听了云岚此言,心头大震,这才知道原来云岚说的最后的办法,就是此事。 耶律贤也是吃了一惊,微笑道:“公主何来此言?” 云岚正色说道:“臣女虽然姿色平庸,难以匹配陛下,但臣女毕竟是汉国公主的身份,臣女娶给陛下,以示我汉国对大辽的臣服,臣女愿以自己一人,换取辽汉两国永结同好。” 萧思温与女里都盯着耶律贤,心中各有打算。 耶律贤笑道:“朕甚是感动公主的盛情,只是朕已经有两位贵妃了。” 云岚道:“臣女只希望能服侍陛下,做牛做马,陛下能把臣女留在身边,臣女心愿以足。” 耶律贤盯着云岚:“你不计较名份?” 云岚道:“臣女不敢计较名份,更无意与两位贵妃争宠。” 耶律贤笑道:“你是一国公主,不计较名份,岂不是委屈你了?” 云岚道:“臣女只希望陛下能借兵,协助汉国,臣女便是粉身碎骨,也会报答陛下,再说了,能服侍陛下,是臣女的福分,哪里会有委屈?只不过,不知陛下能不能看得上臣女的姿色。陛下若是看不中臣女,不愿娶为嫔妃,便是留在宫中做个婢女,臣女也愿意。” 众人在旁闻言,皆是动容,想不到汉国公主为了借兵,竟然如此委屈自己,宁愿只做个婢女。 耶律贤盯着云岚,叹息道:“你以公主之尊,竟然肯如此委屈,朕心中实在感动。公主天香国色,容艳绝世,朕岂会看不中你的容貌?……” 萧思温和女里都是心头一跳,望着耶律贤正要发言。 耶律贤继续说道:“……不过,朕已经有两位爱妃,目前无意再娶嫔妃,所以,朕只能辜负公主的盛情了。” 萧思温和女里这才放心了。 云岚却心中大急,说道:“陛下……” 耶律贤道:“公主,朕虽然辜负你的盛情,但朕向你保证,朕会好好考虑是否借给你兵马。你和李丞相先回去好好休息,朕要与诸位爱卿好好商议一下,有了结论,自会派人通知你。” 云岚无奈,只好说道:“谢谢陛下,还望陛下慎重考虑,汉国上下数百万百姓,全凭陛下出手相救了。” 云岚和李恽向耶律贤拜谢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熙让把云岚送到殿外,云岚忽然握住熙让的手,目中滴下泪水:“哥哥,你要帮我。” 熙让用力点点头,说道:“岚妹,你放心回去休息,我一定尽力促成此事。” 云岚点点头,和李恽走出养心殿。 熙让转身回到殿中,殿内,耶律贤正在与众臣商议。 这几位大臣也是分成两派,有同意借兵的,也有不同意借兵的。 女里正在说道:“陛下,道理您刚才都说的明白了,所以微臣认为,不宜借兵给汉国。” 萧思温道:“陛下,汉国公主的话,也有些道理,支援汉国,留下这个军事屏障,对我大辽还是有些益处的。您初登帝位,根基初不稳固,此时不宜与宋国直接交战,而宋国一旦灭掉汉国,很可能会一鼓作气,继续挥兵北上,侵略我国,所以微臣认为,应该借兵助汉,免得战火烧到我辽国。” 耶律贤点点头,转头问高勋:“高将军意下如何?” 高勋道:“微臣认为女里大人所言有理,借兵汉国,损失的是我辽国的将士,目前陛下应当保存实力,以防国内有人造反。” 耶律贤再问耶律沙:“兄长,你意下如何?” 耶律沙是耶律贤的族兄,又是南院的宰相,位高权重,所以耶律贤虽是皇帝,仍呼耶律沙为兄长。 耶律沙道:“陛下,微臣不擅言词,但微臣认为萧大人的话有道理,宋国倾全国兵力攻汉,一旦灭掉汉国,但会继续北上,侵略我国云州之地,不如趁早阻击。” 一共六位大臣,四个大臣各执一词,熙让和耶律屋质尚没说话。 耶律贤先不问耶律屋质,转头问熙让:“隆运,你认为如何?” 女里冷笑一声:“他和汉国公主是表兄妹,陛下不用问,他当然是向着汉国公主了。” 熙让横了女里一眼,不理女里,向耶律贤恭敬地说道:“陛下,先不说助不助汉国,只说我大辽与宋国,是不是迟早要有一场大战?” 耶律贤道:“宋国一心要夺取我大辽的燕云十六州,赵匡胤又是雄才大略,已经吞并了南方诸小国,与我大辽,必有一场恶战。” 熙让道:“战火蔓延之下,受苦的是战区的黎民百姓,若是没有了汉国这个地界,战火就要在我辽国展开,受苦的将是我辽国的百姓。既然迟早要与宋国有一场大战,不如就把汉国做为战区,与宋国一争长短。若是挫败宋国,我辽国的军威大震,宋国再也不敢随意侵略我国,就算军情失利,我军还可以退守防线,再御宋军。” 女里冷笑道:“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现在陛下初登帝位,那些王爷都在虎视眈眈,若是陛下派兵,那些王爷趁机造反,陛下拿什么镇压叛军?” 熙让冷冷说道:“大辽有雄兵百万,只借给汉国十万兵马,岂会有损陛下的根基?现在我国最大的敌人,只有宋国,别的小国根本没有能力敢跟我大辽作战,只要打败了宋国,更可以震慑那些小国,此是扬我军威之时,若是前怕狼后怕虎,才是有损我大辽的威风和国力。” 女里脸色一变,刚要发怒。 耶律贤说道:“女里大人,隆运,你们不要争了。” 两人都相互怒视了一眼,不再说话。 耶律贤紧皱着眉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倒不是怕那些王爷会趁机造反,而是担心,万一我借兵助汉,被宋国打败了,不但那些王爷会趁机造反,而且我在百姓之中,会失去威信。那些王爷有了这个把柄,说我指挥不力,能力不足以担当辽国皇帝,他们起兵叛我,便有了理由。” 萧思温道:“我大辽与宋国交战,一向是胜多败少,陛下不必担忧。” 耶律贤道:“那是以前,这次赵匡胤御驾亲征,是势在必得,而且宋国倾举国之力,挟雄兵百万,来势汹汹,我大辽只有十万兵马,就算再加上汉国的几十万败兵残将,又岂能抵挡百万宋军?若是败了,不但是汉国灭亡,便是我的帝位,也不稳固了。” 众人听耶律贤说的有理,都不做声了。 一直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的耶律屋质,忽然说道:“既然十万兵马不行,那就出兵二十万!” 第二百五十三章:举荐良才 此言一出,众人皆吃了一惊,齐齐望向耶律屋质。 耶律贤说道:“叔祖,您此言何意?” 耶律屋质道:“陛下,您刚才也说了,若是打了败仗,会动摇您的帝位,既然如此,不如孤注一掷,多派兵马,一举挫败宋军,如此一来,即可以保住汉国,继续做我国的屏障,又可以震慑国内心怀叛逆之人,不敢再怀疑您统领大辽的能力。” 耶律贤道:“叔祖所言极是,只不过,我辽国再派二十万兵马,便能打败宋军了吗?宋军可是号称百万大军。” 耶律屋质说道:“宋军号称百万,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绝不可能真的出兵百万。宋国也许真的有百万大军,但宋国的南方还有一些小国未平,为了防止那些小国作乱,宋国必然会派兵驻防,不会全部出动攻打汉国,依臣猜测,此次宋军不过五十万兵马。” 耶律贤道:“便是五十万宋军,也远远超过我辽兵的二十万。” 耶律屋质道:“陛下没有和南人交过手,微臣却曾多次与南人交锋。南人文弱,远远不及我契丹男儿的英勇善战。非是微臣夸口,南人的五十万大军,与我大辽二十万大军,若是正面交锋,败的必然是宋军。” 耶律贤点点头,说道:“南人的体质,的确比不上我契丹男儿。”转头望着熙让,微微一笑:“隆运,你不必在意,你虽也是南人,但这些年来,已经成为我大辽男儿,对起别的南人要强健的多。” 熙让微笑道:“陛下和北院大王所言极是,中原男子的体质的确比不上契丹男子。这是实情,我生气什么?” 女里说道:“北院大王,两国交战,讲究的是冲锋布阵,宋军知道体质不比我辽军,当然会避开正面冲撞。虽然在体质上,我大辽可以以少胜多,但南人诡诈,往往出其不意,也经常有以少胜多的案例,而且此次宋军不但兵多将广,几位能征善战的将军都跟随赵匡胤御驾亲征,赵匡胤是武将出身,自己本身就素有谋略,大辽未必便有胜利的把握。” 耶律屋质道:“女里大人何必长敌人士气,灭自己的威风?赵匡胤虽是一国皇帝,但要说到军事才能,只能算中上之资,非是用兵奇才,不足为惧。” 女里道:“就算赵匡胤只是中上之资,可曹彬和潘美二人都是上将之才。” 耶律屋质淡淡一笑:“他二人的确是上将之才,难道老夫就是平庸之才了吗?” 耶律贤又惊又喜:“叔祖,您愿意亲自领兵前往吗?” 耶律屋质对耶律贤拱手行礼,说道:“只要陛下不嫌弃微臣资质平庸,微臣愿意领兵前往。” 耶律贤笑道:“叔祖您太谦虚了,您乃是天纵之才,是我大辽的第一良将,谁敢说您的资质平庸?若是叔祖肯亲自领兵前往,此事定可成功!” 女里和高勋虽然不赞同出兵,但皇帝的主意已定,而且耶律屋质亲自带兵,他们都不敢再说什么了。耶律屋质乃是大辽第一良将,他们若是再敢劝阻,那岂不是怀疑耶律屋质的能力?他们虽然自知深受皇帝信任,但要和耶律屋质的地位相比,还差了一些。 熙让看到皇帝同意出兵,又有耶律屋质统帅,不由大喜,说道:“陛下,微臣愿意跟随北院大王出征,攻打宋国,还请陛下恩准。” 耶律贤笑道:“只要你不怕辛苦,朕就准你前往。不过,北院大王是统帅,要他答应,你才能去。” 耶律屋质望着熙让,点头说道:“韩公子天姿雄伟,能得韩公子相助,老夫甚感欣慰。” 熙让向耶律屋质抱拳说道:“以后下臣听取老大王调遣,还请多多关照。” 耶律屋质笑道:“这个关照,是让老夫不派你打仗呢?还是派你打仗呢?” 熙让笑道:“自然是打仗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萧思温道:“陛下,微臣想举荐一人,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现在才华得不到施展,此次出征,正好可以给他一个施展的机会,相信此人定能协助北院大王。” 耶律贤道:“萧爱卿要举荐的是哪位官员?” 萧思温道:“此人虽然已经有了官职,但他嫌弃官职不匹配他的才华,所以并不就任,平日里只是玩耍嬉戏,没有正经生计。” 女里笑道:“萧大人,行军打仗,需要的即是服从命令的士兵,又是身手矫健的战士,你举荐的这个人,有了官职而不就任,分明是不服从命令和管理,又喜玩耍嬉戏,看来身手也稀松平常了,像这种眼高手低,只会纸上谈兵的无聊之人,用来何用?” 萧思温正色道:“女里大人此言差矣,这世上有些人循规蹈矩,也有些人不循常规,并不是他没有才能,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飞冲天,威震天下。刘邦当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韩信也曾受过胯下之辱,但他们携手建立了大汉三百年的基业,女里大人难道说他们都是眼高手低的无聊之人吗?” 女里的脸色一变,正要再辨。 耶律贤说道:“两位爱卿不必争论了。萧爱卿,你说的此人是谁?” 萧思温道:“禀陛下,此人叫耶律斜轸。” 耶律贤眉头一皱,道:“耶律斜轸?原来是他!” 女里道:“陛下,微臣也听说过此人,此人虽是皇室宗亲,但游手好闲,是个浪荡公子,把家产几乎败光了。此等人岂可放在军中?便是放在军中,用不了多久,也会因为违法乱纪,被军法处治,破坏了军中的风纪。” 耶律贤摇摇头,说道:“不,我过他曾经见过几次面,此人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但的确很有才华。他是怀才不遇,才放纵自己,若是给他一个机会展示才华,我相信他必能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做出一番成就。” 耶律屋质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也见过此人,此人的确有些才干,稍加磨练,以后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既然皇帝和北院大王都这样说了,女里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恨恨地瞪了萧思温一眼,不再言语。 萧思温看到皇帝和北院大王都夸他举荐之人,心中大悦,望了女里一眼,眼中暗藏讽刺。 二人的结蒂更深。 萧思温道:“谢谢陛下和北院大王,微臣回去之后,即命耶律斜轸前往北院大王的公署报到,还请北院大王录用,委以重任。” 耶律屋质道:“这个自然。”转头对耶律贤说道:“陛下,微臣也想向陛下举荐一人。” 耶律贤笑道:“叔祖,您是此次出征的统帅,您要带领何人出征,委以何职,不必和我商议,你只管调遣即可。不过,此人能得叔祖的举荐,我倒是有些好奇,是谁有这样的荣耀,能得到叔祖的赞誉?” 第二百五十四章:后起之秀 耶律屋质道:“此人名叫耶律休哥,是隋王耶律释鲁之孙,南院主薄耶律绾思之子。去年,乌古、室韦二部背叛我大辽,耶律休哥随我北府宰相肖斡,讨伐乌古室韦,立有奇功,肖斡向我禀报休哥之功,我面见休哥,发现他的确是不世出之才,他日必为我大辽栋梁,所以微臣想此次出征,依然带他前往。” 耶律贤点头道:“耶律休哥的确是将帅之才,叔祖,便是你不向我举荐,我也准备向您举荐,此次出征带上他。不过,我听说他在东京镇守,并没在京城,待我下道命令,著他进京。” 耶律屋质道:“他昨日正好回家省亲,目前正好在京城。只不过他官职尚低,没有进宫晋见皇帝的机会。” 耶律贤点点头:“如此甚好,省了一道调令。”面对众大臣,缓缓说道:“我大辽虽然兵多将广,但也要注重培养新的人才和力量。韩德让、耶律斜轸、耶律休哥,他们三人都年轻有为,都是后起之秀,乃是我大辽新生的力量,假以时日,必为我大辽的栋梁之才,此次出征,正可以历练他们。” 众人齐声恭喜皇上得拥良才,大辽基业永固。 被皇帝金口夸奖的三人,只有熙让在场,另两人都不在场,众人不由都又是羡慕又是妒忌熙让。熙让也是心中美滋滋地。 当下,众人又商议如何派兵出征。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由北院大王耶律屋质为最高统帅,率兵二十万出征。南院宰相耶律沙为先锋,统兵五万,率先出发,耶律屋质从各地调来十万精兵,随后跟进,另派驻防云州的辽兵,调兵五万,总数为二十万精兵。 众人商议之后,便各自回去做准备事宜。 熙让出了皇宫,来到驿馆去见云岚。云岚听说辽帝肯派兵,心中大喜,而且更令她喜出望外的是派兵的人数,远远超过她的预期,有了二十万精兵,汉国的危险可除,登时松下一口气来,再三向熙让道谢。熙让说道,不必谢他,辽国肯出兵助汉,是有辽国自己的打算,自己人微言轻,并没帮上什么。云岚知道熙让说的是实情,但若不是熙让一再鼓动出兵,辽帝和北院大王也未必就肯出兵,所以熙让在此次说服辽帝之中,实是功不可没。 耶律屋质要抽调全辽国各地的兵马,所以要待半个月后,才能出征。但耶律沙可以先调动京城附近的三万皮室军和两万汉军,共五万人马,组成先锋军,率先出发,所以熙让的行程,定在三日之后。熙让在这三日,要尽快溶入军队生活,所以只能安排了自己的两个弟弟,陪着云岚在上京游玩一番,他却不能陪同云岚游玩。 云岚虽然心急如焚,但大军调动,非是她能左右的,所以她只能耐心等上三天,游历上京和附近景色。 当天下午时分,熙让便赶到耶律屋质的官署去报到。 耶律屋质是北院大王,熙让是南院官员,所以他平时很少到北院的官署,但也知道官署所在地,当下骑了小红马,径向北院官署赶去,到了官署门口,跳下马来,栓在门前的马廓,步行进入官署。 战事来临,出征在即,北院官署中一片忙碌,人人来去匆匆,为调兵遣将做准备。 北院一个官员接见熙让,说道:“韩大人,这两天北院大王先派遣耶律沙大人出征,正在和耶律沙大人研究作战计划。大王吩咐过,凡是跟随前锋出征,前来报到的将领,都到偏院集合,您可以先到偏院休息。” 熙让道:“已经有人来了吗?” 官员说道:“您是第三位,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已经到了。” 熙让还没见过这两位,不由有些好奇,说道:“你先忙着,我去见见他们。” 那官员派出一个小兵,引领熙让前往偏院,到了院门,小兵指着院门,让熙让自己进去。 熙让进了院子,步入正厅,正厅中,正有两人坐着。这两人,一个穿着身著白袍,一个身著蓝袍,都是便服,二人都不到二十岁年纪,和熙让的年龄相仿。 那白袍少年,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目光如电,气度沉稳之中,又带着凌厉的霸气,便坐在椅子上,仍能感到此人身躯雄伟高大,气势凌人。 熙让看到此人,不由心中喝了一声彩:好一个契丹男儿! 那蓝袍少年,相貌清俊,表情沉稳详和,并没有凌厉的气势,但眼光却很有智慧,自有一股内在力量,使人不敢小视他。 熙让一望之下,已经明白两人的身份,他抱抱拳头,对那白袍少年笑道:“这位兄长想必就是耶律休哥了。”又望着蓝袍少年,笑道:“这位兄长,应该就是耶律斜轸。” 那两人看到熙让的态度沉凝,步伐坚定,英挺之极,也是心生好感,一起从椅子上站起身,齐齐向熙让抱拳行礼。 耶律休哥说道:“我正是耶律休哥,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蓝袍少年笑道:“休哥,你这可就走眼了,面前这位兄台,少年英武,气度非凡,小弟我虽然没见过他,但也猜到,他必是当今大辽皇帝面前最红的红人,韩德让韩公子了。” 熙让笑道:“斜轸兄目光如炬,小弟佩服,小弟正是韩隆运。” 耶律休哥道:“我真是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你就是韩隆运,失敬,失敬!” 三人重新见礼,各自落座。三人都是少年英才,胸有奇志,一见之下,彼此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熙让说道:“两位兄长皆是大辽的后起之秀,人物俊雅,小弟能结识二位,真是三生有幸。” 耶律斜轸道:“韩公子太谦虚了,你才是大辽的栋梁之才,又深得皇帝器重,能结识你,才是我的福气。哈哈,不瞒你们说,我平时玩世不恭,刁儿郎当,若不是萧大人一再叮嘱,要我收敛一些,我都没有机会,能跟你们二位有功之臣的人坐在一起。” 耶律休哥道:“我不会说话,但我知道,萧大人识人善用,既然举荐了你,你必有过人之处。韩公子的才能,自不必说了,倒是小弟,只会打仗,实是一介武夫,能跟你们二人共坐一室,才是我高攀了。” 熙让笑道:“我们就不要相互吹棒,也不要过于谦虚了。你我三人此次随军出征,同生共死,若是两位兄长不弃,小弟想跟两位兄长结为异姓兄弟,不可两位兄长意下如何?” 第二百五十五章:义结金兰 熙让见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二人,皆是少年俊才,与他年龄相仿,知道此二人以后必能成为辽国的栋梁之才,他有心结纳,所以提出结拜,若有这二人的协助,日后在大辽他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虽然都是皇亲贵族,但与皇帝耶律贤一支已经是远族了,所以若是没有功劳,很难接受皇权中心。耶律休哥因战功积累,也只不过是个中下层军官,耶律斜轸的官职更小,而且尚无寸功,二人都在等待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才能,以他们现在的地位,比起熙让差的远了,更何况熙让的官职虽然也不算高,但一来熙让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二来熙让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若是熙让不先提出义结金兰,他们二人倒是不敢高攀,所以熙让提出之后,二人都是大喜。 当下三人叙过年岁,耶律斜轸十八岁,年龄最大,耶律休哥十六岁,熙让十五岁,年龄最小。 三人一切从简,拿过桌上的果品,当成供品,当下三人跪在桌前,点了香烛,就在桌前跪倒,拜过天地,又相互对拜,同言“同甘共苦,生死相诺”,熙让喊耶律斜轸大哥,喊休哥为二哥,二人皆呼熙让为三弟。 三人结义之后,站起身子,相视而笑。 耶律斜轸说道:“两位弟弟,今天咱们兄弟三人先草草结拜,待凯旋归来,咱们再禀告父母,大摆宴席,告知天下。” 熙让道:“咱们此次出征,若是侥幸不死,必能战功加身,到时侯风风光光回来,风风光光大摆宴席。” 耶律休哥道:“不错,你我兄弟三人一心,看以后谁敢欺侮咱们!” 三人哈哈大笑,意气风发。 正在这时,耶律屋质和耶律沙走了进来,看到三人的气氛融洽,都很替他们高兴。 三人看到两位上官进来,连忙上前见礼。 耶律屋质笑道:“免礼吧。看你们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也让老夫开心一下。” 熙让道:“禀报大王,我们三人已经义结金兰,同生共死,效忠大辽。” 耶律屋质道:“你们年轻人意气风发,老夫甚是欣慰,以后你们就是大辽的栋梁,大辽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熙让笑道:“大王正当壮年,我等年少无知,还需要大王的提携指点。” 耶律屋质点点头,望向耶律斜轸,说道:“斜轸,我听说你平时玩世不恭,这次随军出征,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是触犯军纪,我绝不饶你。” 耶律斜轸连忙恭敬地说道:“请大王放心,卑职以前好高骛远,虚度年华,所以放纵自己,现在大王肯给卑职一个机会,能为国效力,卑职万分感激,绝对不会让大王失望。” 耶律屋质点点头,逐个看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休哥身上,说道:“休哥自幼弓马娴熟,若论马上冲锋陷阵,应该是你们三人之中最厉害的,更难得颇识谋略,可谓文武全才。” 耶律休哥抱拳道:“大王过奖了。” 耶律屋质望向耶律斜轸,说道:“斜轸,三人之中,可能你的武艺最差,不过,老夫能看得出来,若论机智应变,他们二人皆不如你。” 耶律斜轸道:“卑职只喜读兵书,研究鬼谷子和孙子兵法,对于武艺,并不精通。不过,卑职认为,武艺再高,不通兵法,也只是一个武夫,不能成为将帅之才。” 耶律屋质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并不是每一刻都有人保护在你身边,关键时侯,你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能保住性命,指挥战斗,所以,你要提升自己的武艺,不要依靠别人保留你。” 耶律斜轸道:“多谢大王教诲,请大王放心,卑职虽然不擅长冲锋陷阵,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卑职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耶律屋质点点头,说道:“那就好。”看向熙让,说道:“隆运,你在韩留守的帐下磨练已久,又做过宫中侍卫,身手很是不错。韩留守是我大辽的用兵奇才,你耳濡目染之下,谋略自不会差了,乃是我大辽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少年俊彦。” 熙让道:“大王过誉了,卑职虽然得到过家父的教诲,只不过还是难及家父的万分之一。” 耶律屋质道:“你不必过谦,老夫能看得出来,你即有休哥之勇,又兼斜轸之智,所以,老夫打算命你为前锋官,斜轸和休哥为你的左右双臂。” 三人都是又惊又喜,连忙谢恩。 熙让道:“大王,卑职有些不明白,耶律沙大人不是先锋官吗?” 耶律屋质道:“耶律沙大人的确是先锋官,你是先锋中的先锋官。” 熙让道:“卑职不太明白,还请大王明示。” 耶律屋质道:“老夫接到线报,宋国的军队,前锋已经接近汉国的京城太原,只要宋军控制了太原,必然会先派一支部队,抢占白马岭,以阻我大辽援军。白马岭是大辽到太原的必经之路,只要宋军抢占了白马岭,占了地理优势,我军便很难突破宋军的防线,救援汉国更无从谈起。” 熙让道:“卑职明白了,大王是想令卑职带一队精兵,把白马岭抢过来。” 耶律屋质道:“不错,我大辽和宋军,谁先抢到白马岭,谁便有希望打胜仗。过了白马岭之后,便是平原,再没有崇高的山岭,我辽国军队,最擅长的是马上冲锋,在平原之中交战,那是势如破竹,宋军知道在平原上不是我辽军的对手,必然会想方设法,把我军阻在白马岭之外,所以,我派你们先过去,把白马岭抢过来。” 耶律休哥道:“大王,我们不跟随耶律沙大人一起行军吗?” 耶律屋质摇摇头,说道:“耶律沙大人率领的大军,即有骑兵,也有步兵,行程太慢,而我统领的十万大军,行程更慢,但是在战争之中,分秒必争,所以,我命令你们,率领五千骑兵,率先赶去,快马加鞭,抢占白马岭。若是抢下白马岭,你们三人皆记一个大功,若是失了白马岭,皆记一个大过。你们有没有信心?” 三人都感热血沸腾,齐声说道:“卑职领命,必夺白马岭!若是不成,愿受军法处治!” 第二百五十六章:先锋中的先锋 耶律沙在旁边听得甚是担忧,说道:“大王,他们三人年龄太小,而且只有休哥打过仗,派他们领兵,是不是……” 耶律屋质打断道:“老夫正是看中他们的年轻气盛,就是要他们凭着一腔血气,夺下白马岭。” 耶律沙不敢再劝,说道:“他们都没到过白马岭,要不,下官给他们安排一位年长的将领……” 耶律屋质道:“你安排年长有经验的将领,只怕不肯服从他们的命令,倒不如就让他们三个年轻人去闯闯。再者说,汉国的杨继业将军就在白马岭以北,他们会合了杨将军,一起攻占白马岭,有杨将军带路,不是比我们的将士更熟悉地形吗?杨继业见了我们辽军,必然会待以上宾,不会制肘我军,反而安排一个年长的我军将领,有些拖泥带水,不利于发挥他们年轻人的勇气。” 耶律沙虽然担忧,但只好说道:“大王所言极是。” 耶律屋质道:“你调拨五千骑兵给他们,告诉骑兵将士,若是有人不服从他们的命令,军法处治。” 耶律沙道:“遵命!” 熙让道:“大王,我们什么时侯出发?” 耶律屋质道:“待会你们三人即跟随耶律沙大人去见骑兵,安排妥当之后,明天凌晨立即出发。十日之内,必须赶到白马岭!” 三人领命,跟随耶律沙而去。 耶律沙带着熙让体哥和斜轸三人,赶到南院部队的骑兵营,调拔了五千最精锐的骑兵,把骑兵营中大小的士官召集起来,当场任命熙让为主将,休哥和斜轸为左右副将,并命令全营上下遵从熙让三人的命令。 熙让接了兵符和令牌,把全营的士官召集起来,开了会议,每个士官的职位不变,明日凌晨时分,在城西门集合出征。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已经夜色已深。 熙让与休哥和斜轸分别,各自回家安排。 熙让辞别了二人,先不回家,骑马直奔驿馆,去见云岚。 云岚已经躺在床上,还没入睡,听到手下汇报,连忙穿好衣服,坐床上起来,请熙让入内。 熙让把事情说了,又说道:“原本还想着和你一起出发,现在军令在身,我只能先行一步了。岚妹,为了你的安全,你跟着耶律沙大人一起走吧。” 云岚摇摇头:“不,我跟你一起走。” 熙让道:“我们的任务是抢占白马岭,必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十分辛苦……” 云岚道:“你们为了汉国,都不怕吃苦,我怕什么?熙让哥,我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女孩,你不必担心我。再说了,只有我跟着你们,杨将军才相信你们是真心相助。” 熙让只好点点头:“那好,岚妹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到城西门外集合,若是迟了,我们不会等你。” 云岚道:“你放心,我不会迟的。” 熙让辞别了云岚,自己回家。 云岚命人把李恽请来,告诉李恽和使者团跟随耶律沙一起回国,她带着四个女兵先行一步。 熙让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韩夫人已经睡下了。熙让在韩夫人的窗外,向韩夫人禀报,明天一早便要出征,请韩夫人保重自己。韩夫人又惊又忧,坚持起床,送给熙让一件亲自缝制的新衣,又千叮万嘱,在战场上一定要保重自己。 熙让泪别了韩夫人,回到自己的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床上静躺了一会,不敢睡觉,看看时侯差不多了,当下悄悄起床,到院中牵了小红马,行出院门,骑上小红马,向西城门奔行。 熙让出了西城门,天色仍然不明,但五千骑士已经军容整齐地等待着。拂晓的夜色中,只见黑压压一片人马,并无马嘶人吼的混乱,显示这是辽国最精锐的一支骑兵。 耶律体哥和耶律斜轸已经到了,正骑在马上交谈,看到熙让过来,连忙催马迎了上来,三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又有几个骑士营的军官赶了过来,向三人禀报:五千骑士已经全部到齐,随时可以出发。 熙让转头看看,云岚还没赶来,不由有些失望,认为表妹毕竟是女孩子,吃不得苦,正在这时,云岚带着四个女兵,全都骑着骏马,奔行过来。熙让这才放心。 熙让抬头看去,只见东方的天色已经露出鱼露白,时辰差不多了,正要下令放炮启程。 正在这时,城门处有人高喊道:“皇上驾到!” 熙让一惊,转头望去,只见耶律贤和萧燕燕,骑着骏马,在耶律沙和几十个侍卫的拥护下,奔行而来。 熙让连忙策马迎了上去,赶到近前,跳下马来,恭身迎驾。休哥和斜轸等将士都跳下马来,恭敬行礼。身后是一片跪倒在地的骑士营的士兵。 耶律贤和萧燕燕跳下马来,向熙让走来,说道:“快起身。” 熙让站起身子,说道:“陛下,不是说好,您不来送行了吗?” 耶律贤道:“我大辽将士出征,朕身为皇帝,哪能不来送行?” 耶律贤面对众骑士,大声说道:“我大辽男儿听着,上了战场之后,好好杀敌,不要弱了我契丹男儿的威风,待你们凯旋归来,朕好好奖赏你们!” 众士兵齐声大呼“吾皇万岁”,声威震天。 有人端过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酒杯。耶律贤拿过酒杯,面对众将士,敬天敬地敬众人。众将士再呼万岁。 耶律贤又端起一杯酒,脸色凝重,对熙让说道:“兄弟,今天愚兄为你壮行,祝你马到成功,凯旋归来!” 熙让势血沸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多谢陛下!” 萧燕燕也拿过一杯酒,说道:“隆运,燕妹祝你早日归来,功成名就!” 熙让接过,又一饮而尽:“谢谢燕姐!” 熙让把酒杯一摔,大声道:“放炮,启程!” 三声炮响,五千骑兵齐齐跳下战马,在拂晓中出发了。 熙让跳上小红马,向耶律贤和萧燕燕挥手而别,纵马而去。云岚等人紧紧跟随在后。 耶律贤和萧燕燕目送着骑兵营渐行渐远,脸色凝重,目光澄清。 熙让催马行了一阵,回头望去,只见皇城的城楼,在晨曦之中,勾勒成一道剪影,耶律贤和萧燕燕的依然站在城墙下为他送行。 熙让心头一热,洒下两行热泪,转过头来,纵马而行。 辽国上京的城楼在众骑士的身后渐行渐远,尘土飞扬之中,众骑士绝尘而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纵容部下 赵匡胤御驾亲征,北伐汉国,共统兵五十万,号称百万大军,一路北上。 李继勋为前锋,当先冲锋陷阵,赵赞和党进为两支侧翼,攻克两边的敌人,曹彬和潘美等数十名文臣武将,策拥在赵匡胤部下。宋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汉地纷纷丢失,汉军将领败的败,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不过两个月,已经连取汉国数十个大小城池,直逼汉国京城太原。 每取下一地,赵匡胤便留下一支兵马驻防,以备再起叛乱,所以五十万大军,逼近太原之时,已经只有二十万大军了,但仍然远远超过汉军的数量。 宋国北方的厢军纷纷前来,投入宋军的主力,这些厢军的数量虽然不多,战斗力也比不上赵匡胤的禁军,但更增加宋军的威势,而且前来之时,随便攻打了经过的汉国城池。 李继勋统领五万军马,率先赶到太原城下,先不进攻,一边下令扎下营城,一边派人飞报皇帝。 赵匡胤率领十五万大军,随后赶来,在李继勋后面的百里之距,听闻李继勋已经在太原城下扎营,大喜过望,由于天色已经晚了,当晚就地扎营,第二日一早,便率兵赶到太原城下。 熙谨所在的一支厢军,由军指挥使窦江涛统领,共有两千五百名将士,即有步兵,也有骑兵,所以行程并不快,从易州一边向西行军,也赶到了太原城下。 熙谨等人所经之地,在没进入汉地之时,多数是在宋境之内行军,并没有进入辽国的地界,所以没与辽国军队发生战争,在进入汉国之后,所到之处,这些汉国土地已经被宋军攻下,便是有小股的汉军,看到宋军经过,也望风而逃,不敢与宋军交战,所以熙谨等人一路行来,并没有经历战斗,便赶到了太原城下。 一路行来,进入汉国之后,熙谨看到的是战乱之后的满目疮夷,被焚烧的城镇和村庄,携儿带女流离失所的百姓,以及到处烧杀抢掠的宋国军队,心头不由十分悲痛沉重,郁闷压抑之极。 军指挥使窦江涛的军令并不严明,一路行来,不时发生抢掠事件,很多士兵趁机混水摸鱼,烧杀抢掠,耽搁了进军的速度。 这一天,熙谨看不过去,在晚上扎营之后,窦江涛召开的一次会议上,熙谨抱拳说道:“禀指挥使大人,一路行来,我军有些士兵烧杀抢掠,骚扰百姓,实在为损我宋军的形象,还请指挥使大人严禁此等行为,约束部下。” 众军官的脸色都些异样,歪眼瞧着熙谨。 窦江涛却不以为然,说道:“我们拿生命打仗,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多抢些银子?” 熙谨正色道:“我们身为军人,职责是保卫国家,怎么是多抢银子?” 窦江涛哈哈大笑,众军官多数也哈哈大笑,以为笑话。 窦江涛大笑道:“章都头,本官知道你为人正直,你说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家,本官倒在问问你,你现在站的土地,是哪个国家的?” 熙谨答道:“我们早已经深入汉国,这里当然是汉国的地方。” 窦江涛笑道:“对啊,这里又不是我们宋国的地方,我们抢的又不是宋国的百姓,我们只不过是抢汉国百姓的银子,你着什么急啊?” 熙谨脸色一沉:“汉国的百姓难道不是人吗?” 窦江涛脸色也是一沉,说道:“章熙,你不要忘了,汉国百姓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抢敌人的银子,玩敌人的女人,哪里不对了?你说我们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这话是有道理,可我们要保护的是宋国的百姓,而不是汉国的百姓。你章都头为了保护宋国的百姓,竟敢杀了巡检大人的小舅子,这一点,我们佩服你,也敬重你是条好汉,但我们抢汉国百姓的银子,这个你可管不了了。” 一都头笑道:“人家章都头两袖清风,不肯与我等同流合污。” 一个营指挥使笑道: “章都头,我们进军打仗,你说我们不是为了抢地盘,抢银子?哪我问你,皇帝御驾亲征,攻打汉国,难道不是抢汉国的地盘?抢汉国的银子?只不过是皇帝老人家抢大的,我们抢些小的罢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出言嘲讽熙谨。 熙谨脸色铁青,竟然无法反驳,只气得身子颤抖。 熙谨的上司祝司伟并没嘲笑熙谨,脸带同情之色,悄悄把熙谨拉出军帐,劝道:“章熙,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可是,你也不要管得太宽了。” 熙谨气愤道:“我们身为宋国正规军队,若是放纵部下,烧杀奸淫,那与土匪还有什么分别?” 祝司伟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的同袍很快就要上战场打仗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把命丢了,就是有些不法行为,也任他们去吧。你我职位低微,要管也管不了。再说了,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他们抢掠是汉国的百姓,又不是在我宋国境内作恶多端,你便是禀报监军,监军也不会严厉禁止他们。” 熙谨道:“监军大人严查军纪,怎么可能不管军中这些不法行为?” 祝司伟道:“你难道不知道,有时侯为了激励战士,将领在攻城之时,会承诺战士,城破之后,可以抢掠数日,甚至屠城数日?连一国之君和大将军都有过此等放纵部下的行为,何况你我这等小小军官?” 熙谨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祝司伟所言属实,古往今来,为了攻城,不知有多少君主将领,为了激励将士,放纵部下攻城之后可以大掠三五日,甚至屠杀全城百姓,在唐朝末年,甚至有军阀下令沿途屠杀百姓,用人肉充做战粮的灭绝人性的行为,现在他的战友虽然有些不法行为,但远远没有做恶至此。 熙谨正色道:“祝指挥使,虽然自古以来,皆有此等恶习,但并不代表这是正义的。自古以来,真正成大事,留贤名者,皆是正义之师。行军打仗,不骚扰百姓,才能得到百姓拥护,便是奸雄如曹操,也曾明令禁止部队骚扰百姓,不得践踏百姓的庄稼。” 祝司伟叹道:“熙谨,话虽如此,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的境界太高,不代表别人也像你这样仁慈,若是再这样下去,你就没有朋友了。我们行军打仗,只有团结战友,才有可能打胜仗,若是你身边的战友都不信任你,还怎么保护你的安全?你要想组成一支军纪严明的部队,那等你当了大官再说吧。” 熙谨道:“我的官职虽然卑微,但我会严禁自己的部下,在我部下,绝对不允许出现骚乱百姓,烧杀抢掠的行为!” 当下,熙谨召集了自己的一百名部下,严厉禁止有任何不法行为,若有不法之人,定斩不饶。熙谨的部下都是熙谨训练出来的,对熙谨的命令十分服从,所以他的都营,是这一支厢军之中最为严格清白是部队。 众人继续西行,不多日便进入晋阳地界,再有一日,便可以赶到太原城下。 第二百五十八章:烧杀抢掠 这一日,众人正在进军,眼看明日便可赶到太原城下,众人都很是兴奋,进程也快了很多。他们一路行来,并没经历过战斗,但明日到了太原城下,便要投入到攻城的战斗之中,所以有人兴奋,有人紧张。 正行之间,忽然迎面来了一支百姓逃亡的队伍,这群百姓有数百人之多,有人推着小车,小车上堆放着一些物品,有人携幼扶老,步履艰难,边行边哭。 逃难百姓的队伍很长,人数众多,远远看可以听到哭泣喊闹之声,十分凄惨可怜。 众军士正在行军,看到这一群逃亡的百姓,认为又有油水可捞,不待长官下令,便一拥而上,有人骑马,有人步行,向那队百姓冲了过去,开始抢掠,有人不肯给,便一杀斩杀。 那群百姓远远看到宋国的军队,大为惊惧,正要避开,但人数太多,而且都是老弱病残,行程太慢,很快便被宋军追上,登时哭喊声和惨叫声一片,四散逃亡。 二千五百名宋军,参加抢掠的,至少有一多半,有些心软的宋军虽然没有参与,但也没有上前阻止。多数队伍之中,倒有一半人马参与了抢掠。 只有熙谨的都营,没有一个人参与抢掠,仍然保持着整齐的队伍,继续向前行军。 这时,一个较高的土坡之上,出现了三五十骑人马,这是一支宋国的部队,为首的是位不到四十岁的将军,后面是他的部属。 将军骑在马上,看到宋国军队正在抢掠汉国百姓,百姓四散逃亡,十分凄惨,不由心中黯然,长叹了一声。 副将也是脸色沉重,说道:“将军,我等虽然一再严令禁止,但这种扰民之事,仍然时有发生。我们自己的部下倒还好说,别的将军的部下,咱们也不好管得太严,免得伤了和气。” 将军叹了口气,说道:“既然遇到了,就管一管吧,你派人去叫他们住手。” 副将应了一声,转身吩咐身边一个将士,说道:“叫他们住手,不可太过放肆,若不听令,军法处治。” 那将士带了三五个部下,纵马而去,前去阻止抢掠之行。 将军忽然脸露惊讶之色,向不远处一指,说道:“你看那一支部队。” 副将顺着将军所指的方向一瞧,只见宋军的队形混乱,因为有人员脱队前去抢劫,多数小型队伍散乱,人员参差不齐,只有一支部队,约有百人之众,队形整齐,显然是并无一人脱队前去抢劫。 副将也很是好奇,说道:“这是一个都的兵力,别的营队都有人前去抢掠,只有这一个都营之中,没有一个人脱队,看来这位都头,倒是军纪严明,只可惜官职太小,不能约束整个部队。”对将军笑道:“将军,此人倒是颇有您的风范,您要不要见见他?” 将军笑了笑,说道:“你派人去把这位都头和他的长官,一起叫过来。对了,先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副将应了一声,转身吩咐身边两个士兵前去。 熙谨正在带领自己的都营行军,忽然斜刺里奔驰过来两匹骑马,马上坐的是宋军。这些时日,他们在汉国经常遇到宋军,很少遇到汉军和辽军,所以看到宋军也并不惊奇,仍然继续前行。 那两个宋兵却直奔熙谨的队伍而来,来到近前,勒停战马,说道:“你们谁是这个都的都头?” 熙谨骑马上前,在马上拱手说道:“卑职章熙,是本都的都头。” 那两个士兵跟随的乃是大将军,平时所见,也皆是高官,所以对一个小小的都头并不客气,一个士兵说道:“我们将军要见见你,你跟我过去。” 熙谨好奇,说道:“你们将军是何人?” 那士兵不耐烦地说道:“你去了自然知道。”又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领队是谁?” 熙谨道:“我们是易州巡检使的部下,此次的领队是军指挥窦江涛窦大人。” 士兵道:“窦指挥使现在何处?” 这时,窦江涛在不远处已经看到,连忙催马奔来,在马上拱手说道:“下官窦江涛,请问两位是哪位将军的部下?” 士兵说道:“见了将军你自然知道。你们两个,暂时停止行军,跟我去见我家将军。” 窦江涛看那两个士兵虽然只不过是小兵,但官威甚大,把他这个军指挥使都不放在眼里,猜到必是哪位大将军的部下,所以不敢违抗,当下喝止部队暂停行军,他与熙谨二人,跟着那两个士兵,向将军所在的地方催马行去。 熙谨远远便看到那位将军的队伍,只有三五十人,却没亮出旗号,所以不知是哪位将军,奔到近前,只见将军端坐在马上,虽然并不显得威风凛凛,但详和的表情下,却隐含着极大的威仪,令人心生敬意。 窦江涛和熙谨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对将军抱拳行礼。 窦江涛说道:“下官窦江涛,奉易州巡检使郭进郭大人之命,率领二千五百名将士,前来听从上官调遣。下官窦江涛拜见将军!” 熙谨在窦江涛身后,抱拳行礼道:“卑职章熙,拜见将军。” 将军在马上,淡淡看了窦江涛一眼,说道:“原来你是郭进的部下,怪不得如此纵容部下。” 窦江涛心中忐忑,惶恐问道:“不知将军如何称谓?” 将军不理会窦江涛,跳下马来,走到熙谨面前,上下打量着熙谨,看到熙谨仪容端正,气度沉凝,相貌清俊,脸上的那一道刀疤,不但没有破坏他的相貌,反而更添了一份军人的英武之气,不由心中喜爱,微笑道:“你叫章熙?” 熙谨连忙再次行礼:“卑职叫章熙。” 将军道:“刚才那队没有参与抢掠的都营,是你的部下?” 熙谨恭敬地说道:“正是卑职的部下。” 将军道:“别的营队,都有人参与抢掠,为什么你的部下,却没有一个人参与抢掠?” 熙谨抬头望着将军,先不回答,说道:“卑职大胆,敢问老将军如何称谓?” 将军微微一笑,说道:“我叫曹彬,不知你听过没有?” 熙谨心头大震,脸色一变,失声道:“你就是曹彬?” 第二百五十九章:大将曹彬 曹彬与潘美、李继勋同为名震天下的宋国名将,尤其是曹彬,不但兵法卓越,而且心地仁慈,以不杀降兵、不扰百姓、治军严明而威震天下,人人敬仰称赞。 李继勋与汉辽时常交战,为了激励士气,最为纵容部下,部队时常虐杀战俘和掠夺无辜百姓,所以李继勋的名声虽著,却是凶名卓著。潘美统帅指挥能力一流,但对于部下也甚是宽松,虽然不像李继勋那般纵容部下滥杀无辜,却也不严厉禁止部下的抢掠,只有曹彬治军最严,一旦发现部下有违法乱纪者,必然严惩,所以曹彬大军所到之处,不但受到宋国百姓的拥戴,便是敌对国家的百姓,也很是敬重他。 曹彬是周国开国皇帝郭威的贵妃的外甥,称郭威为姨父,与郭威的养子周世宗柴荣算是姨表兄弟,他也曾在柴荣的部下为官,算是周室的近亲宗族,赵匡胤夺取大周之后,周室的近亲宗族虽然没有被迫害,但也没得到重用,只有曹彬不但得到了重用,而且官具极品,深得赵匡胤器重,隐隐许为当朝第一名将。 赵匡胤还没夺取大周天下的时侯,时任大周殿前都点检,掌管禁兵,权势最重,众臣莫不前来结纳,只有曹彬不偏不倚,不是公事从来不登门拜访,遇到宴会,也很少参与。赵匡胤夺取天下之后,把曹彬从平阳召到皇宫,亲自接见,问曹彬:“以前我总想亲近你,你为什么总是疏远我呢?”曹彬恭敬地答道:“我是周室近亲,又任宫内职务,端正做官,尚朋害怕有过失,哪里还敢妄自交结呢?”赵匡胤认为曹彬洁身自爱,不沾染政治,对他更为器重,授他为客省使。 曹彬曾与郭进率领骑兵,攻打汉国的乐平县,打败汉将侯霸荣,汉国将领率领大军前来增援,曹彬三次作战,都打退了敌人,赵匡胤改置乐平建为平晋军,曹彬为节度使。 几年之后,曹彬改任左神武将军,次军,宋国攻克汉国的辽州,汉国借辽兵收复失地,辽穆宗派六万骑兵来进攻平晋军。曹彬与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率领宋军六万,在城下迎战辽军,大破汉辽联军,这是宋辽交战之中,少数以同等数量的军队,打败辽军的战役,自从以后,曹彬的大名,不但在宋国大振,更是威风远扬,远达辽国。 不久之后,曹彬又兼任枢密承旨,被召回京城,与潘美一起,主管平定南方诸小国,立功最著。 去年宋国攻打汉国之时,曹彬即为前军都监,率兵直逼太原,可惜事与愿违,没有成功,在赵匡胤召回之下,只得撤军。此次攻打汉国,赵匡胤再次派曹彬任前军都监,率军先行,和李继勋一起为先锋。李继勋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势如破竹。曹彬紧随其后,即要前方照顾李继勋的兵马供给,又要照顾随后跟来的皇帝御驾,所以,他夹在李继勋和皇驾之间,平衡前的战事和后方供应,实为宋将第一人。 熙谨在周国皇宫之中,年龄尚小,并没见过这位远房的表叔,也很少听说此人.后来参军之后,时常听闻到宋国那些大将军的英勇事迹,不由心向往之。他对李继勋并没有什么好感,对潘美的印像虽然不错,但还没达到崇拜的程度,只有对曹彬此人,甚是崇拜,心中暗暗推为偶像,暗中立誓要做像曹彬那样仁慈又英勇的将军。 他时常拿自己的上官郭进与曹彬相比,郭进虽然也有些豪迈之气,但贪财好色,更像兵匪,实在难以使他佩服,不由心中暗想,若是能投入曹彬的帐下为军,那该多好啊!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此时忽然听说面前此人就是他最为佩服的曹彬,不由惊呼出声,失态之下,竟然忘了礼仪。 曹彬的副将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将军之名!” 那副将虽然是训斥熙谨,但语气并不严厉,甚至还带着几份笑意,副将也看出熙谨并不是无礼,只是崇敬之下的惊喜才一时失礼所至。 熙谨单膝跪地,恭敬而惶恐地说道:“卑职无礼,请将军恕罪。卑职虽是远在易州,但将军之名,如雷惯耳,卑职能得见将军一面,实是三生有幸!” 这些话虽然人人会说,但熙谨说来,却是句句语出真诚,绝无客套恭维之意。 窦江涛也连忙跪倒在地,叩见曹将军。 曹彬岂会看不出来熙谨的真心实意,微微一笑,上前亲自把熙谨扶起来,笑道:“小伙子,你很好,起来吧!” 熙谨谢过,站起身子,与曹彬面面相对。 熙谨此时的身高,已经与普通成年人等同,虽然不是高大威武的身材,却也算是中上,曹彬也不甚高大威武,也是中上身高,两人站在一起,身高相仿,四目相对。 熙谨这才看清曹彬的相貌,只见曹彬相貌并不出众,甚至有些普通,虽然四十岁还不到,但胡须和头发之中,竟然有些灰白之须,显然是用忧劳过度所至,但他的目光澄清,脸色详和,使人一望之下,即生敬重之情,又有亲近之意。 曹彬也看清了熙谨的相貌,忽然心中一惊,更为仔细的观看着熙谨,又暗暗摇了摇头,仍然盯着熙谨的脸孔不放。 曹彬盯着熙谨,缓缓说道:“小伙子,你是哪里人氏?” 熙谨忽然心中一凛:难道曹彬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敢说是京城人氏,只好说:“卑职是易州人氏。” 曹彬轻轻噢了一声,不再言语,仍然打量着熙谨,眼神中有些疑惑。 副将笑道:“将军,您怎么盯着人家不放,难道您以前见过他?” 曹彬说道:“倒是没见过,只不过感觉他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熙谨一惊,不敢说话。 副将笑道:“将军您那位故人是谁?卑职认不认识?” 曹彬摇摇头,说道:“那位故人已经仙逝,不说也罢。”转头问熙谨道:“刚才我问你,为什么你的部下,没有一个人参与抢掠?你还没回答我。” 第二百六十章:兵临城下 熙谨恭敬地说道:“回禀将军,卑职的部下不参与抢掠,是因为卑职的约束。” 曹彬道:“你为什么要约束他们?” 熙谨道:“我们是军人,不是土匪,只有军纪严明,才能成为纪律部队,成为最有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军队。” 曹彬笑了笑,说道:“要知人性本贪,你如此约束部下,不怕他们不和你一条心吗?” 熙谨道:“卑职倒认为,人性本善,人之所以有贪念,只因缺少约束和引导。卑职虽然官职低微,部下很少,但卑职相信,只要卑职对部下加以引导,劝人为善,卑职的部下便会成为好人。” 曹彬盯着熙谨,说道:“战场之人,杀戮为重,好人岂能为成好士兵?心软的好人,怎么能做一个好战士?” 熙谨正色道:“将军,心软之人,一样能成为英勇的战士。上阵杀敌,当然是以杀死敌人为目的,但战场之下,仍然可以做一个好人,战场上的勇士,和战场下的好人,并不相违。” 曹彬道:“士兵上战场,用是生命相搏,随时可能丢掉性命,他们要抢些东西,他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怎么看?” 熙谨道:“若是为了抢东西,那不必做军人,去当强盗好了。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家,保卫百姓,而不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 曹彬笑道:“若是连银子都没抢到,就在战场上丢了性命,那不是有些亏了吗?” 熙谨正色道:“大丈夫生在世间,就算不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至少也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若是为了抢劫才当兵,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也并不是英雄,若是为了保家卫国,保卫百姓,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便是没有银子,也不枉在世间走了一遭。将军,您治军最为严明,卑职说的这些道理,您早就想到了,卑职这样做,也是受您的影响。卑职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将军指点。” 曹彬微微一笑:“你很好了!”转头望着旁边的大汗淋淋的窦江涛,语声转冷,说道:“你都听到了么?” 窦江涛被羞愧地无地自容,连忙跪倒在地,惶恐说道:“卑职听到了,卑职纵容部下,卑职该死,甘愿领受将军的处罚。” 曹彬道:“我先不罚你,但以后再敢纵容部下违法乱纪,我定斩下你的头颅,以敬效优!” 窦江涛连忙叩头:“谢谢将军不杀之恩,卑职绝不敢再犯。” 曹彬道:“连你部下的一个都头,都知道这些道理,你身为军指挥使,竟然不知道这些道理,你不羞愧吗?” 窦江涛大汗淋淋,连忙说道:“卑职羞愧难当,卑职以后向章都头多多请教。” 曹彬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也难怪你,你们的郭大人就喜欢纵容部下,想不到几年不见,他的部下还是这般松散。”看了一眼熙谨,笑道:“幸好还有你,没给郭进把脸丢光。” 熙谨连忙说道:“其实郭大人治军严明,只不过是兄弟们远离了郭大人,又身在敌国,所以才松懈了一些。” 曹彬道:“你不必替老郭说好话,他是什么习性,我还不知道吗?窦指挥使,你要记住,汉国的百姓,同样是活生生的性命,我军攻下汉国之后,汉国即为宋国,汉国的百姓,即为宋国的百姓,要对他们一视同仁,即可烧杀抢掠?” 窦江涛道:“卑职谨记在心,绝不敢忘。” 曹彬道:“你们来时,郭进要你们投奔哪个部队?” 窦江涛道:“郭大人吩咐,要我等直奔太原,到前路监军处报到。” 曹彬道:“我正是前路监军,你们就在我的部下。” 窦江涛大喜,连忙掏出军牌和公文,递交上来。曹彬的副将接了,吩咐窦江涛带领部下,跟随曹彬一起回营。 众人开始向前行军。曹彬对熙谨甚是喜爱,吩咐熙谨慎跟随在他身旁,两人边走边谈。窦江涛的官职虽然比熙谨高,却只能远远跟随在后。 熙谨能与曹彬并肩骑行,心中甚是高兴,但也担心曹彬会认出他的身份,心底有些忐忑。曹彬虽然不认识他,但曹彬认识他的父亲柴荣,曹彬很可能会从他的相貌,发现与柴荣有些相似之处,只不过曹彬不敢肯定而已。 幸好曹彬再也不询问他的家庭和身世,只是问一些行军的情况。 熙谨答了几句,担心曹彬再询问他的身世,便主动询问曹彬目前的战局。 熙谨道:“这里距离太原还有多远?” 曹彬道:“不过五十里路了。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我军的军营了。” 熙谨道:“我军已经在太原城下扎营了吗?” 曹彬道:“昨天李继勋将军已经扎好行营了。” 熙谨道:“还没开始攻城吗?” 曹彬道:“等皇上来到之后,即刻攻城。” 熙谨心头一跳,说道:“皇上什么时侯到?” 曹彬道:“皇上今天中午,便会赶到太原城下。” 熙谨心底狂跳,距离仇人赵匡胤越来越近,他的复仇大计即将实现,想到这里,身躯不由微微颤抖起来,他担心曹彬发现他心底的秘密,转移话题道:“现在我军的布置如何?是不是已经把太原的四面城门,都包围住了?” 曹彬道:“四面城门,已经都包围住了,防止汉主刘继元逃跑。不过,攻城的时侯,应该会聚集兵力,主攻南城门。” 熙谨道:“我军势众,四面城门一起攻打,不是更有把握吗?为什么只攻南城门?” 曹彬道:“陛下认为,我军一路势如破竹,将士斗志昂扬,凝聚起来攻打南门,可以一举攻破?只要攻破南门,其他三门不攻自破。” 熙谨道:“将军认为呢?” 曹彬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的意见并不重要,陛下乃是军事奇才,一切听从他的命令。” 熙谨心头一动,偷偷瞧了曹彬一眼,发现曹彬眉间隐现忧色,显然对赵匡胤的进攻计划并不赞成,但却不敢违令。 众人又行了多半个时辰,远远便看到密密麻麻的宋军军营,绵延十数里,铺展开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皇上驾到 李继勋率先赶到太原城下,在南城门外扎下行营,曹彬随后率大军赶来,二十万大军集结在太原城外,为了主力攻打南城门,所以在南城驻兵十万,东北西三个城门,各驻兵三万,以防备太原城军的汉主逃跑。赵匡胤率领一万精兵,暂时还没赶到太原城下。此时太原城附近的汉军,已经逃入城内,关闭城门,准备驻城死守。 熙谨所看到的,是太原城南的十万大军的行营,这十万大军的行营连绵十数里,在太原城外一路铺开,远远望去,只见旌旗随风招展,军帐星罗棋布,军人骑士奔行其间。 熙谨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众多的军帐,不由心底震憾。 宋军扎营的地方,距离太原城十里,远远可以望到太原城的巨大宽阔的城廓。 曹彬身为主帅,营帐在行营的中心位置。 接近宋军的营寨,曹彬停下战马,对熙谨说道:“皇上很快就要到了,我要去安排接驾的事宜,你们先去扎下帐篷,杜营头会帮你们安置。” 曹彬说完之后,便吩咐身边的一个随从,让那随从安置熙谨等人的营队,然后曹彬带着副官和众随从,赶向自己位在宋营中间的帐篷。 熙谨等人恭送曹彬走开之后,便跟随着那随从,来到一处宽敞之地,在随从官的指点下,两千五百将士开始扎下帐篷。 窦江涛身为营队指挥,带着公文和令牌,跟着那随从,到曹彬的帐下军官那里去正式报到,被暂时编入曹彬麾下的神武军之中。 熙谨等人扎下帐篷,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众人初将投入到大部队之中,周围都是别的营队的军帐和军人,大家天南地北走到一起,各地方言都有,大战还没开始,所以众人虽然紧张,但更为兴奋,三五成群,在军营中乱转,打听着战争的故事和战局的进展,所以很快与别的营队的士兵打成一团,气氛热闹起来。 两千五百名士兵扎下的帐篷,可不像在牛头集兵营那般宽敞了,往往十多个士兵挤在一个帐篷之中,洁身自好的沈玫和奔流儿也不能再享受单独房间的待遇,只能和熙谨胡枫等人挤在一起帐篷内。 扎下帐篷之后,众人打开地铺,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被褥,一切妥当之后,侯小仙和朱大同生性好动,鼓动熙谨到外边走走,沈玫和奔流儿不喜热闹,留在帐篷之中,熙谨和胡枫侯小仙朱大同四人,一起走出帐篷,到军营之中走动。 熙谨四人在军帐的间隙中行走着,沿途皆是天南地北的腔调,听来颇为有趣。这些帐篷并不是混乱无章的扎下,而是按照阵势和方位扎下的,所以行走其间,并不感到混乱,而是像走在宽敞的街道上,纵横交错,经纬分明。 熙谨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在牛头集军营他是首领,但到了整个宋营之中,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官,比他官职大的军官太多太多了,所以他行走在军营之中,并不引人注目,没人把他一个小都头当回事。熙谨也很享受这种平凡的感觉,和几个战友一起行走,渐渐走到宋营的北部。众人站在营队的边沿,遥望着十里之外的太原城。 此时正值三月,艳阳高照,虽然相距十里,仍能清楚的看到太原城廓上招展的旗帜,隐隐可以看到城廓上士兵奔走晃动的身影,显然太原城内也在做着守城的防备。 在宋营和太原城之间,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带,即无村庄,也无行人,仿佛连飞鸟都嗅到了大战一触即发的危机气息,不敢再此飞翔。 熙谨望着太原城,心情十分复杂,很快他就要加入攻打这座城池的队伍之中,他分不清这是正义,还是侵略行为?若说是正义,宋国为什么要攻打汉国,人家汉国人民好好在此生活,宋国却要攻打他们,抢占他们的城池和土地,杀害他们的百姓和人民,宋国何来正义之言?那些流失离所的百姓,在凄惨的逃亡的身影,又出现在熙谨的脑海中。若说是侵略,为什么父皇在世之时,以统一华夏的名义,也曾数次攻打汉国,意图划入周国的疆图,便是曹彬这样的仁义之人,也力主平定汉国,划为宋国的疆图,这究竟是收复还是侵略?是正义还是暴虐? 就算是收复故土,统一华夏,但汉国的百姓何其无辜,是哪个国家的百姓,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受战乱之苦?宋国没打来之前,汉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宋国一打来,百姓便惶惶不可终日,相信在那太原城中,不久之前,百姓还生活在一片详太平之中,而现在宋国兵临城下,那些百姓提心吊胆,哪敢睡个安稳觉? 熙谨年纪虽轻,却已经想得很多很远,他的养母被辽兵所杀,义妹被辽兵所掠下落不明,他对辽国自然是痛恨的,但在他进入燕京之后,看到燕京的辽人和宋人相安无事,生活安居乐业,与宋国百姓无异,他便开始深思战争的意义,这次进入汉国,沿途遇到的百姓,并无多少辽人,目之所及,耳中所知,汉国百姓与中原百姓根本没有不同,百多年前来,同是大唐王朝的臣民,只不过唐末战乱,分成无数个国家,才成为不同国家的臣民,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都与中原百姓无异,这让他更怀疑战争的正义性。 熙谨想到这里,不由心中发苦,几乎想抛开一切,脱离军营,脱下军装,远遁深山之中,做一个普通的百姓,再也不参与战争,再也不忍受战友被杀害之痛,更不必杀死别人。 就在这时,忽然宋营之中一阵骚动,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宋营的南方不远处,尘土飞扬,马蹄翻飞,一彪人马正奔行而来。 众人心中惊异,朱大同询问一个宋兵,那宋兵兴奋地说道:“皇上来啦!” 熙谨的心头一沉,一股巨大的仇恨涌上心胸,双目之中,不由露出浓重的杀机。 第二百六十二章:行刺未遂 赵匡胤在太原城百里之外,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率领一万精兵,直奔太原而来。赵匡胤一马当先,身后是潘美郭文斌等文武大臣和一万精兵。 李继勋和曹彬早得通报,率领数千部下,立在宋营之外,恭迎皇上的圣驾。 赵匡胤飞身下马,哈哈大笑:“继勋兄,国华弟,你们立了好功劳啊!” 李继勋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年龄比赵匡胤为长,曹彬比赵匡胤小几岁,字国华,所以赵匡胤称他为弟,但君臣有别,二人都以陛下称呼赵匡胤。 曹彬恭敬说道:“非臣之功,实是陛下天威所至,敌人望风而逃,我军才能剑指太原城。” 李继勋道:“陛下,我大军已经包围太原城,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军即可进攻,踏平太原城。” 赵匡胤道:“先不着急,待朕前去看看。” 李继勋道:“臣立即下令,我军摆开阵形。” 赵匡胤道:“不必了,让他们休息吧。谅那刘继元也不敢主动出击。” 当下,十万大军按兵不动,赵匡胤只带着此次随行的文武官员,和数百名侍卫精兵,众人拥护着赵匡胤,放缓马速,向太原城下行去。 十万大军的军士都站在帐篷的间隙之中,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观看着皇帝。 熙谨和胡枫朱大同侯小仙等人,混在宋兵之中,也在观望着皇帝。 赵匡胤的部下,从军营之中最宽敞的走道行过之时,正好路过熙谨的面前。 熙谨身子微微颤抖,手掌紧紧握着腰刀的刀柄,掌心已经泌出了冷汗,看着赵匡胤渐行渐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他已经能清晰的看到赵匡胤的面目了。 国家被夺,兄弟被杀之恨,充斥着熙谨的头脑,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着:杀死赵匡胤,杀死赵匡胤…… 熙谨此次出征,并不是真的打算要攻打太原,他最大的愿望,是伺机刺杀赵匡胤,只要杀了赵匡胤,报了国家被夺兄弟被杀之仇,他便是立即被乱刀分尸,也在所不惜了。 他一直幻想着如何杀死赵匡胤,想像着一刀砍下赵匡胤的头颅,或是一刀捅入赵匡胤的心窝,在他的心中,他已经不知道杀死赵匡胤多少次了,但当赵匡胤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侯,他反而紧张起来,只感到身子颤抖,双脚发软,咽喉发紧,呼吸十分困难。 赵匡胤骑在马上,行在最前面,缓缓行来,那高大雄伟的身躯,外袭着鲜明的盔甲,如同天神一般的威严,浓密的眉须,锐利的双目,还有脸上那种王者之威和仁者之慈混和的气质,都给了熙谨一份巨大的压迫感,使熙谨忽然感到自己的渺小。 赵匡胤并没注意到混杂在士兵中的熙谨,他怎么可能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都头?九年来,熙谨早已经长大成人,相貌大变,便是面对面,赵匡胤也未必能认得出来,更何况熙谨混在众多的士兵之中,所以他一边缓马而行,一边与两旁的李继勋和曹彬笑谈着,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熙谨望着赵匡胤意气风发的样子,忽然从心底涌出一股悲愤之恨,若不是赵匡胤夺了他大周的江山,现在骑在马上的,应该是他的皇帝哥哥柴宗训,陪同在身边的两位大臣,应该是他柴熙谨和哥哥柴熙让。 想到这里,仇恨又压过了熙谨的软弱,他深深吸了口气,右手紧紧握住腰刀的刀柄,只待赵匡胤从他面前经过时,他便暴起发难,拔刀刺杀赵匡胤! 赵匡胤行的更近了,只有十步远的距离了。 熙谨又深吸了口气,只待赵匡胤行到他的面前,五步远的距离时,他便要动手了。 没有人注意到熙谨,只有赵匡胤身边的曹彬。 曹彬陪同在赵匡胤的右边,正是在赵匡胤和熙谨中间的位置,他原来微微落后赵匡胤一个马头的位置,以示对皇帝的尊重。他骑在马上,目光忽然看到路边的熙谨,发现了熙谨的眼神有异,再转眼一看,看到熙谨的手掌握在刀柄上。 曹彬暗吃一惊,但却不动声色,微微一催马匹,保持着与赵匡胤的马头平行,如此一来,便横在了熙谨和赵匡胤的中间,熙谨若是行刺,只能先杀死曹彬,才能再刺杀赵匡胤,但这样一来,先不说能不能杀死曹彬,只怕就算杀死曹彬,旁边的侍卫也能及时保护赵匡胤,熙谨不但没有机会行刺,自己也会立即被乱刀分尸,不但报不仇,自己也死的毫无价值,更何况曹彬是他的偶像,是有仁名的大将军,他怎么能忍心杀死曹彬? 熙谨的腰刀,已经拔出了一半,忽然看到曹彬横在中间,挡住了赵匡胤的身子,不由暗吃一惊,停止不动,再想拔腰刀之时,曹彬有意无意间转过头来,向他淡淡看了一眼,他更是心中惊凛,这一刀再也拔不出来,身子僵硬,怔在那里。 曹彬看了熙谨一眼,并无任何表示,又微微一勒马缰,不着声色的落后了赵匡胤半个马头,继续前行。熙谨再想拔刀行刺时,后面的大臣和侍卫已经跟随而来,他刺杀赵匡胤的最佳机会已经失去了。 没有人发现这一幕,更没有人想到,赵匡胤的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赵匡胤在文武大臣和拥护下,已经行了过去。 熙谨怔怔站在那里,望着赵匡胤消失的方向,一阵微风吹来,他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原来他刚才太过紧张,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熙谨回味着曹彬刚才的那个眼神,心底又是一阵寒意。曹彬刚才的那个眼神,好像已经发现他要行刺皇帝的意图,不然怎么会早不催赶半个马头,晚不催赶半个马头,恰恰在他要动手的时侯,催赶半个马头,遮住了赵匡胤的身子?若是曹彬已经猜到他要行刺,为什么不当场揭穿他,命令侍卫把他抓捕或杀死?曹彬到底有没有猜到他的真正身份,有没有发现他要行刺的意图? 熙谨正在心中忐忑不安之时,旁边的胡枫轻轻碰了一下熙谨的手臂,低声说道:“快看,那是潘大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指点江山 熙谨崇拜的是曹彬,胡枫的偶像却是潘美,所以胡枫一直留意着潘美,听了旁边一个认识潘美的士兵指出之后,连忙告诉了熙谨。 熙谨顺着胡枫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潘美正骑在马上,夹杂在赵匡胤的文武大臣之中。 潘美这次随驾出征,并没有统兵指挥,只是做为皇帝身边的参谋官员,随侍在旁,所以他并没紧跟在赵匡胤的身后,他也保持着低调行事,并没在最前面的几个大臣之中。 熙谨是认识潘美的,九年前他和熙让在皇宫中行刺赵匡胤,赵匡胤为如何处治两个小孩子,曾征询过众大臣的意见,别的大臣都劝赵匡胤斩草除根,只有潘美劝谏不要杀害周帝之子,熙谨就在旁边听着,所以他对潘美一直心怀感激,至于以后赵匡胤和赵匡义兄弟仍然要杀害他们,那只是赵匡胤兄弟阴毒,并不是潘美的责任了。 熙谨定睛看去,九年前不见,潘美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稳重一些,欣长的身材依然笔挺,须发依然黑亮,目光依然详和,皮肤依然白晰光泽,在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依然是那位卓尔不凡的美男子。 熙谨望着潘美,心中充满感激之情。潘美骑在马上正在行着,目光无意中向熙谨的方向望了过来。熙谨担心潘美认出自己,连忙低下头去。 潘美并没看到熙谨的相貌,他就是看到了,也未必能认得出来,所以径直从熙谨的面前行过。 熙谨看到赵匡胤已经行远,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只好暗叹一声,决定等侯机会,总要杀掉赵匡胤,方消心头之恨。 赵匡胤率领百余名侍卫和大臣,离了宋军军营,径向宋营和太原城之间的开阔地带行去,越行越近,城廓上的景物看得更加分明。 远远望去,只见城廓上人影晃动,旗帜飘扬,汉军已经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赵匡胤乃是武官出身,在枪林箭雨之中习惯了的,所以胆子甚大,毫不惧怕,更何况他虽然只带了百多人,但身后就是他的十万大军,所以胆气甚壮,径向太原城下行去,一直行到距离太原城二里多的地方。 那些武官倒也罢了,那些文官却甚是害怕,担心汉国忽然打开城门,冲出一彪兵马,行得越近,脸色越惨,显出担忧害怕之色。 曹彬虽然不惧,却也要担心皇帝的安危,也不敢让赵匡胤靠得太近,看看距离差不多了,在旁边劝道:“陛下,就到这里吧。” 赵匡胤停下马来,说道:“好。” 赵匡胤一停马,后面的众人也停下马匹,齐刷刷站在赵匡胤的身后,观察着汉国朝城太原城。 太原城乃是千年古城,虽然历经战火,但每次战后都会重建起来,所以现在的太原城,东西至少有十里之远,南北也有十里之远,单是南城,就有三道城门,每道城门相距三四里之遥,每道城门又有三道小城门。东北西三个城门,也是如此。 太原城最大的城门,就是南城门的居中的这道城门,名为“延夏门”,宽和高各有三丈。 赵匡胤正面对着的就是延夏门,距离延夏门只有二里之远。城门上的守将早已经看到赵匡胤,但担心有宋军有诡计,并不敢开门冲杀出来。 李继勋指着延夏门,说道:“陛下,去年臣率兵已经赶到此地,火烧了那个延夏门,只可惜契丹的救兵赶到,陛下又下旨令臣撤兵,才又让汉国苟活了一年,这次,臣定把此门攻下。” 赵匡胤笑道:“辽国天顺皇帝刚驾崩不久,新君帝位未稳,未必肯再派兵援汉,此正是我宋国收复汉国的机会。现在太原城中,有多少汉军?” 李继勋凑近赵匡胤,低声说道:“根据无为刚传来的线报,现在太原城的士兵,不足五万,而且老残病残,不堪一战。” 赵匡胤笑道:“他们只有五万士兵,我大宋有雄兵二十万,倒显得欺负他们了。” 身后众臣都笑了起来。 曹彬却并不发笑,正色说道:“陛下,不可小瞧太原城的防守能力,去年我和继勋兄、党进兄,攻打了三个月,都没攻下此城。” 李继勋不以为然,说道:“国华老弟,你何必长敌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去年我们三人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十万,太原城内的士兵也有十万,兵力相当,汉军又是踞城而守,占了地利,还有契丹救援,我们背腹受敌,才只得退兵。现在皇上御驾亲征,我军士气高涨,兵力又远超敌人四倍,又没有契丹兵前来捣乱,这次要取太原城,易如反掌。” 曹彬摇摇头,正要再说。 赵匡胤笑道:“能不能打下来,明天便见分晓了。不过,为了不使双方的士兵伤亡太多,我还是想再给刘继元一个机会,只要他开城投降,便不用打了。” 李继勋道:“陛下仁慈,只是那刘继元不识抬举,未必便肯投降。去年陛下连下十二道诏书,劝刘继元投降,他都不肯接受,这次只怕还是不肯,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 赵匡胤道:“去年他仗着契丹兵来救,心存侥幸,自然不肯轻易投降。这次兵围城下,契丹还没大军前来,他没有了依靠,说不定便会投降了。朕有好生之德,给他和太原城的百姓一个机会,若是他执意不肯,那就不能能朕硬要攻打太原了。” 赵匡胤说到此处,忽然回过头来,大声道:“谁愿意替朕,进城去劝降汉主?” 那些文武官员,都有些惊惧,此时两国正在交战,若是一个不好,便有杀身之祸,虽然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但两国交战,杀掉来使的例子也不少。 所以此言一出,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自告奋勇。 曹彬等了一会,见没人站出来,他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愿往。” 这时,潘美一勒战马,越众而出,说道:“曹将军,你身为主帅,明日攻城,全仗您和继勋兄了,不可出了差错。”对赵匡胤拱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愿往。” 赵匡胤展颜笑道:“有则平兄前往,大事可成。” 当下,赵匡胤拿出早就亲笔写好的诏书和公文,交给潘美,潘美恭敬地接过来,带了三五个随从,纵马向太原城下奔去。 众人在后面望着潘美的身影,担心会忽然从城上射下箭来,把潘美等人射死。 幸好那些守城将士,虽然痛恨宋军,但看到宋军连绵不绝的军营,也是心中胆寒,不敢轻易得罪宋国,见宋国使者只来了三五个人,当下放心,把城门打开一条缝,放宋国使者进入太原城内。 第二百六十四章:培植力量 宋军兵临城下,汉国太原城中人心惶惶,不但平民百姓惊恐不安,便是朝中大臣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自从云岚离开太原城亲去辽国和亲,路遇劫匪,生死不明,汉帝刘继元虽然猜测到是郭无为的指使,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并不追究此事,继续巩固着自己的势力,铲除异己,先后找理由杀死了舅母兼养母郭太后,又除掉了两个弟弟,从此汉国再也没有人能名正言顺跟他争夺皇帝。 刘继元铲除了刘姓皇族的势力,便开始拉拢安置自己的势力,把重要部门的官员,换上自己的心腹,各大军营中的武官,也换上自己的心腹。在此过程之中,不可避免得与郭无为发生过磨擦,但二人并没有发生大的冲突和争执。 刘继元知道自己的根基尚不稳固,所以并不与郭无为正面冲突,比如任命官员之时,他想任命自己的心腹,郭无为若是执意坚持任命郭的心腹,刘继元也不与他争执,便任命郭无为的心腹,但却又在郭的心腹周围,安置上自己的心腹,以架空郭的心腹的权力。刘继元毕竟是皇帝,任命官员的权力还是有的,郭无为虽然心中不满,也不好与刘继元撕破脸。 面对表面恭敬暗中反抗的刘继元,便是老谋深算的郭无为,也渐渐感到无力控制了,若是宋军再不攻来,只怕用不了多久,郭无为便会被刘继元反噬。 若只是文官的任命,郭无为也不跟刘继元争执,毕竟宋军一打来,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什么作用,主要是武官的任命,郭无为与刘继元明争暗斗的厉害,因为每一个军官的任命,直接管辖着数千数万的将士,或这军官是郭无为的部下,在宋军攻打之时,郭无为可以命令这军官率领部下,全体投降,但这军官若是刘继元的心腹,刘继元便可以命令军官率领部下,拼死抵抗,那就增加了宋军攻城的难度。 战争时期,军队才是最重要的权力。 刘继元也曾经想过把北方的杨继业调到南方的前线,以抵抗宋军,但郭无为却一再阻挠,说北部战线同样重要,不可轻易调动杨继业,不然,若是辽国趁机吞并汉国,没有了杨继业的镇守,辽国大军南下,会先宋军一步把汉国灭掉。 刘继元也担心自己杀害母后和弟弟的恶行,被杨继业追究,听郭无为如此说,虽然知道郭无为只是为宋军消除进攻的力量,并不是担心辽国侵略,但他也没有强势命令把杨继业调来,所以南方的战事虽然吃紧,杨继业并没接到调令,仍然镇守北方代州。 郭无为劝说刘继元打消调动杨继业的念头,以为刘继元毕竟还是惧怕自己的,不免又有些得意,认为自己又占了上风,听说宋军一路北上,直取太原,更是心中狂喜,只待宋国大军一到,便想办法打开城门,放宋军进城,把太原献给赵匡胤以做功劳。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把四个城门的守将,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尤其是南城门的守将,更是他的忠心心腹,若是刘继元不肯投降,他便命守城将领打开城门,迎接宋军进城。 但是五天之前,郭无为的如意算盘被打乱了,都是因为汉将马峰的到来。 马峰和杨继业是汉国最重要的将领,杨继业镇守汉国的北境,马峰镇守汉国的南镜,与宋国的潞州相接,赵匡胤和李继勋攻打汉国,第一仗便是和马峰打的,因为兵力太过悬殊,马峰吃了败仗,丢了城池,一路向北败退,但退而不乱,沿途召集周边的汉国兵马,阻慢宋国的进攻,且退且战,可谓是虽败犹荣。宋军若不是因为马峰的沿途阻拦,不到一个月便可以打到太原城下,现在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方才打到太原城下,都是马峰之功。只因兵力太过悬殊,若是同等的兵力,李继勋和曹彬未必便能轻易打败马峰。 马峰自己的三万大军,几乎全部战死,只有几百个士兵,沿途召集来的兵马,也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逃亡的逃亡,败退到太原的时侯,身边不过两三千人。 马峰退到太原城下的时侯,郭无为命令守城将领,不许放马峰进城,并说马峰是败将,若是还有一点将军的自尊,应该自杀谢罪。刘继元却派人传来命令,立即放马峰进城。那守将不敢违抗圣命,只得放了马峰进城。 马峰进城之后,早朝还没有退,马峰顾不得换上污衣,连忙进殿见驾,在大殿之下,当着汉国文武官员的面,跪下向刘继元谢罪。 郭无为喝道:“马峰,你这个宋军的败将,还有何面目回来?” 马峰不理郭无为,对着刘继元痛哭流涕,说道:“罪臣连失数城,本来无颜面对陛下,只是宋军势大,已经直逼太原,罪臣只想着为大汉国尽最后一片忠心,拼尽最后一份力气,也要与宋军拼个死活,待打退宋军之后,若是罪臣还没战死,罪臣宁愿在陛下面前自刎,以谢罪天下。” 刘继元从龙椅上站起身子,走下台阶,亲自上前扶起马峰,温言说道:“爱卿为国尽忠,虽然吃了败仗,但忠心可嘉,更何况若不是爱卿拼命阻拦住宋军的进程,宋军早在一个月前,已经逼近太原了。爱卿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 此言一出,郭无为的脸色一变。 马峰感激的更是五体投地,再次跪倒谢恩。 刘继元当着文武百官的宣布,任命马峰为兵马总指挥,负责太原城的安全防守,坐镇南城门,以拒宋军。 郭无为的脸色大变,刚要出言反驳,但看到刘继元坚定的脸色和语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总不好跟刘继元当面争执,他只得隐忍下来,心中却极为恼怒。马峰任了兵马总指挥,便是架空了他的权力,削减了他的兵权,他再想打开城门私放宋军进城,那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郭无为虽然恼怒,知道刘继元已经在利用马峰来对付他了,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想过带着自己的兵马出城投奔宋军,却又不能拿着城池献给赵匡胤,就算是去了宋国也没有面子,当下他只得隐忍下来,等待着时机。 刘继元利用马峰,削弱了郭无为的权力,稳住了最重要的南城门的守将,心中稍安,又悄悄发出命令,把自己的心腹调给马峰,增加马峰的力量,所以马峰虽然是败将,却不但没有获罪,反而更得皇帝信任。 宋军终于逼近太原,在太原城外扎下营寨。 第二百六十五章:宋国使者 第二日,刘继元与群臣在大殿中商议抵御宋军之事,由于大军压境,所以早朝一直从凌晨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文武大臣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争执不休。 刘继元心中早已经打定主意,只是眯着眼睛,冷静地聆听着众人的话,自己很少开口。 郭无为冷眼旁观,不知刘继元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他也不开口,只是暗中示意心腹大臣,提出与宋军议和的建议。 主战派和主和派,各述己见,从早上争到下午,仍然在争执着,没有一个统一的结论。 正在这时,值日官来报:“启禀皇上,宋国使者前来拜见吾皇。” 听闻宋军的使者到来,主战派建议立即斩杀宋使,以示抗战到底的决心,主和派建议不可杀宋使,无论是战是和,都应该听听宋使说什么。 刘继元冷静地说道:“宣宋国使者进来吧。” 不久,值日官带着潘美和两个随从官员,昂首阔步,走进汉国皇宫的大殿之中。 郭无为是认识潘美的,看到潘美前来出使,心中微微一惊,仍然站在旁边,不动声色。 潘美进来之后,并不向刘继元下跪,只是站着拱拱手,说道:“下官宋国潘美潘则平,参见汉国皇帝。” 一个主战派官员喝道:“你这宋人好生无礼,见了我国皇帝,为何不下跪行礼!” 潘美镇静地说道:“我潘美生平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我国皇帝,从来不曾跪过别人。你家汉主虽然是皇帝,但并非我潘美的皇帝,是以不跪。” 那官员大怒,正要再训斥潘美。 刘继元却很大度,挥挥手道:“算了,不跪就不跪吧。潘大人,你此来何意?” 潘美道:“我宋国皇帝心地仁慈,有好生之德,不忍摧残太原城,令生灵涂炭,是以派下官前来,劝陛下投降……” 刘继元哈哈大笑,打断潘美的话,说道:“赵匡胤若是真有好生之德,便不会一再侵略我汉国,杀我汉人,夺我汉城。” 潘美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我大宋传承李唐,乃是中华正统,有统一华夏之责,汉国之地,实是华夏之地的一隅,只有归属宋国的版图,华夏才能统一。我宋军攻打太原,只是收复国土,并非侵略。” 刘继元冷笑道:“谁承认你们宋国是中华正统?我还说我汉国才是中华正统呢!你们宋国既然要统一华夏之地,那为什么不去收复燕云十六州,却来侵略我汉国?不敢去招惹大辽,却来欺我汉国,分明是捡软柿子捏罢了。” 潘美森然说道:“收复汉国之地,我大宋军队,即去收复燕云十六州,中华之地,寸土不让。陛下,下官前来,并非要与你理论,现在我百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还望陛下为百姓着想,避免战争发生,归降我宋国。” 刘继元道:“归降你们宋国,我有什么好处?” 潘美道:“吾帝向陛下承诺,只要陛下肯归顺大宋,便封陛下为王,以王爵之位视之。” 刘继元道:“是不是还让我留在太原?” 潘美道:“陛下封王之后,便请移驾到我宋国京城汴梁的王府之中。” 刘继元笑道:“你现在说的好听,只怕待我到了你们的京城,你们要杀要剐,还不是由着你们?” 潘美正色道:“吾皇乃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岂会食言?现有诏书为证,还请陛下过目。” 潘美说着,从随从手中接过诏书和公文,递给值日太监,转呈给刘继元。 刘继元看着诏书,低头不语。 潘美又说道:“只要陛下归降,不但陛下可以保有王位,陛下的文武大臣,官职虽有些所变化,但俸禄和供给,半点不少,愿意留在太原为官的,可以继续留在太原,想换个地方的,也悉从尊意。” 那些文武大臣,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官职,听到宋使如此承诺,不但主和派心中大喜,便是刚才的主战派,也有所动摇,所以都齐齐望向刘继元,希望刘继元答应投降。 刘继元却忽然站起身来,双手一撕,把宋帝的诏书撕得粉碎。 潘美和众汉臣心头一惊,知道刘继元不肯投降。 刘继元把诏书撕碎,用力一扔,指着潘美厉声说道:“潘美,你休得在此花言巧语,欺骗我汉国君臣。” 潘美正色道:“有吾皇的亲笔诏书在此,下官怎么欺骗陛下了?” 刘继元喝道:“赵匡胤的话,岂有信得?”对百官大声说道:“诸位爱卿,不要听信宋人的话,他们出尔反尔,从来不讲信用。四年之前,赵匡胤侵略南方的蜀国,蜀国皇帝孟昶投降宋国,宋国把孟昶掳至宋国京城,拜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秦国公,但是不过七日,孟昶却忽然暴毙,年仅四十七岁。诸位爱卿,孟昶正当壮年之时,怎么会忽然无故暴毙?自然是被赵匡胤暗害了。前车之签,若是朕投降宋国,孟昶便是朕的榜样,用不了几天,朕便会被赵匡胤杀害。还有孟昶的那些文武大臣,当初宋国也是各种承诺,但一旦投降之后,他们不是被贬职,便是被杀害,所以,诸位爱卿,千万不要上当,宋人不可相信!” 众臣听闻此言,人人脸色大变,他们当然也听闻过此事,刘继元的话并不是胡编乱造,而是实情,听了这些话之后,不但主战派更坚定了不降之心,便是那些主和派,也有些犹豫不决了。 潘美心中暗叹,知道刘继元的话确是实情,他无法反驳,蜀国皇帝孟昶忽然暴毙,他也猜到是赵匡胤所为。不过,他也有些诧异,从郭无为提供的情报,刘继元本是刻薄昏庸之徒,怎么会忽然如此精明,难道是郭无为的情报有误? 潘美想到这里,不由转头向郭无为望了一眼,只见郭无为眉头紧皱,显然刘继元的精明,也大出郭无为的意外。 刘继元看到众臣已经被他说动,心中甚是满意,又立即手指潘美,大声喝道:“来人,把宋使绑了,推到午门外斩首!” 第二百六十六章:鼓励士气 此言一出,众臣人人色变。殿旁的几个持戟武士立即冲了过来,要绑潘美和两个随从。 潘美神情镇定,脸色不变,两个随从却吓得瑟瑟发抖。 郭无为心中大急,潘美乃是赵匡胤最为器重的大将之一,若是在此被杀,他郭无为有何面目见赵匡胤,如何向赵匡胤交代? 想到这里,郭无为顾不上妗持,连忙上前两步,对刘继元拱手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刘继元居高临下,盯视着郭无为,冷笑道:“司空大人,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可?” 郭无为说道:“陛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数千年的规矩。您刚才还说,咱们汉国才是华夏正统,若是斩杀了使者,岂不授人话权,被人非议?” 刘继元道:“宋人杀害了我数十万百姓,朕只杀他一个使者,谁敢笑我?” 郭无为道:“陛下,此次宋军有数十万大军,您杀掉他们一个人使者,并不能减轻多少我国的负担,反而会激怒宋军。” 刘继元失笑道:“都要打仗了,还怕激怒他们吗?” 郭无为正色道:“陛下,战场之人,无论杀死多少敌人,都是理所当然,但若是斩杀手无寸铁的使者,便会理亏。非是微臣危言耸听,万一我们的太原城被宋军攻下,宋军为了报复,很可能会下令屠城,我们君臣的性命难保,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是不杀使者,尚还有一线商榷的机会。陛下,非是微臣长敌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实是为陛下和诸位同僚留一个回旋的余地。” 刘继元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 此时,几个持戟武士已经把潘美三人绑了起来,等侯着皇帝的进一步吩咐。 这时,一个主战派的武将,越众而出,向刘继元抱拳说道:“陛下,司空大人所言极是,无论我们如何痛恨敌人,都不可斩杀使者。” 另一个主战派的文官说道:“陛下,不如放使者回去,让使者转告赵匡胤,我大汉宁可玉碎,绝不投降的决心。” 刘继元点点头,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如此说,那就放了他吧。” 郭无为这才松了口气。 几个持戟武士为潘美松绑。 潘美神情自若,淡淡一笑,向刘继元抱拳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刘继元道:“你回去告诉赵匡胤,我汉国绝不投降,他若有本事,便打进来吧。” 潘美道:“下官会向吾皇转达陛下的话,不过,为了陛下和各位大臣的安危,为了太原城数十万的百姓,还请陛下三思。” 刘继元道:“不必三思了,我太原城军民一心,决不投降。” 潘美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下官也无话可说了。下官回去之后,吾皇可能明天便会攻打城门,若是陛下改变心意,可在天明之前,向我军递上降表。战争一旦开始,陛下便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刘继元不答潘美,对一个文官说道:“孙尚书,你送潘大人出去吧。” 那文官对潘美一拱手:“潘大人,请。” 潘美也不多言,对刘继元抱拳一礼,转身走了出去,在他转身的时侯,向郭无为投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郭无为不敢有所表示。 刘继元又坐回到龙椅上,俯视着众臣,缓缓说道:“诸位爱卿,你们对守住太原城,没有信心吗?” 众臣心中的确没有信心,便是主战派,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并不战胜的信心,所以听了皇帝的话,都沉默不语,无人应答。 刘继元笑了笑,说道:“你们没有信心,朕倒是有信心的很。” 一个大臣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太原城外,至少有二十万宋军,我城中的所有士兵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人,兵力太过悬殊,如何能打败宋军?” 刘继元道:“我们不需要打败宋军,只需要坚持一个月,辽国大军一到,宋军必然撤退。” 另一个大臣担忧地说道:“可是李恽大人前往辽国求援,尚无消息传来……” 刘继元道:“你们不必担心,朕昨晚接到李恽的飞鸽传书,辽帝已经同意借兵二十万。” 众臣听到辽国借兵二十万,神情大为振奋起来。 一大臣说道:“若有辽兵二十万,自然不惧那宋军了。只不过,二十万辽军何时赶到?” 刘继元道:“辽国的前锋军队五万,一个月内,必然能赶到,会合云州五万精兵,共十万精兵,先来支援。一个半月之内,十万大军由北院大王耶律屋质亲自统帅,必能赶到。二十万辽军,打二十万宋军,宋军必败无疑。” 听闻十万辽军半个月内即可赶到,众臣多数大喜,只有郭无为与其心腹之人,心中愀然不乐。 一个大臣忽然脸露忧色,说道:“陛下,辽国的十万前锋,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赶到,但我们能守住半个月吗?” 刘继元笑道:“我太原三城,横跨汾水,连堞互援,易守难攻。过往太原的战事,西晋末年,刘琨守太原,以少胜多,达九年之久;唐李光弼据太原守城,凭城临阵,以两万老弱残兵,力拒安禄山十万雄兵;先帝在世之日,周国世宗皇帝柴荣,御驾亲征,攻打我太原,我汉国将士踞城拒降,十万周兵无功而返,而且丢失辎重,被我汉军所得,那柴荣回去之后,不久便一命归西,便是去年,宋国也有十万兵马,攻我城门,同样是无功而返,反被我军趁势而下,连抢宋国数城。所以说,诸位爱卿,别说守城半个月,便是守上三个月,赵匡胤也打不进来。” 众臣听了刘继元如此乐观的分析,虽然并不全部认同,但也升起了希望,都感到很是振奋。 刘继元看到士气已足,当下吩咐众人退朝,各自去布防,为明天的大战做准备。 郭无为望着高踞龙椅,指挥若定的刘继元,心中忽然隐隐升起一丝恐惧,他这才真正明白,他扶持起来的,并不是一个昏庸无为的傀儡皇帝,而是一条深稳不露又阴险狡诈的毒龙,他不但已经无力控制这条毒龙,反而有随时被反噬的危险。 第二百六十七章:大军围城 潘美回到宋营,来到赵匡胤的皇帝行营,向赵匡胤禀报了汉主刘继元拒降的决心。 赵匡胤静静听完潘美的汇报,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朕本不想多行杀戮,但既然刘继元拒不投降,朕为了统一华夏,只得强行收复太原城了。” 当下,赵匡胤亲自为主帅,发布命令:明日辰时(上午七点至九点),准时攻城。 四面城门一起进攻,主攻南门,东北西三门,也同时进行攻击,但主要兵力集中在南城门下,其它三门,每个城门只有三万兵力,南城门则聚集十万兵力。 李继勋为负责攻打南城门的将领,赵赞为负责攻打西城门的将领,党进为负责攻打东城门的将领,何继筠为负责北城门将领,曹彬和潘美等其他将领,随同皇帝,一起在南城门下监战。 众将得令之后,立即各自回到本营安排,连夜召集部下的中低层军官,把命令次弟传令下去。 宋军在城下已经歇了一天,体力恢复,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得到明日攻城的命令,立即投入到战前的准备之中。一切准备就宜之后,又连忙休息睡觉,为明天的战斗养足精神。 熙谨所在的这支厢军,跟随曹彬部下的神武营,得到的命令是进攻南城门。 夜深之后,熙谨躺在帐篷之中,并没入睡。帐篷外边仍然传来兵士走动和交谈的嘈杂声,同帐战友的呼吸声粗重,不时夹杂着翻身的声音,显然也是大战在即,人人心情激动,难以入眠。 熙谨躺在被褥上,心潮起伏,即为白天没有杀成赵匡胤感到懊悔,又为明天的大战感到担忧。赵匡胤本是他的仇人,现在他却成为仇人的爪牙,充当一枚攻城的卒子,父皇若是地下有知,只怕也会对他不齿。他本来为身为一名军人,能保卫易州百姓而感到自豪,但自从见了赵匡胤之后,他却为自己身为一名宋兵,而感到羞耻。但无论他是自豪,还是羞耻,都要继续做下去。若是明天战死沙场,那么一切恩怨和仇恨,都随着他的死亡而烟消云散,若是他能侥幸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再寻找机会刺杀赵匡胤。 熙谨思绪混乱,也不知过多久,才朦胧睡去,刚入睡不久,便被催促起床的号令惊醒。 宋军各营的伙头兵四更便开始起床造饭,参加战斗的宋兵五更开始起床吃饭,吃过饭后,立即集合,准备赶赴战场。 熙谨和自己的厢军战友,都被编为第一轮攻城的步兵,只有奔流儿一支骑兵,被暂时编为骑兵营之中。 在李继勋的号令下,十万大军分为两个队营,五万兵士站在前面,做为第一轮冲城的先锋,另五万大军,暂时观战保存休力,为第二轮进攻的兵力。 李继勋为攻城总指挥,披戴盔甲,威风凛凛,骑在马上,发号施令。号令所至,各营队随着令旗,开始站好队形。 晨曦初升之时,霞光万道之中,三声炮响之后,十万宋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开始向太原城缓缓推进。 赵匡胤披戴盔甲,骑着高头大马,马身上也护着铁甲,遮住重要的部位。曹彬和潘美等文武大臣,策拥在赵匡胤身后,行在十万大国的中间。 十万雄兵在太原城外的开阔地带行军,远远望去,麻麻密密,一眼望不到尽头,声威之浩大,实在令敌人胆寒。 刘继元早已经得到守城将领的汇报,得知宋军营中一夜未定,料到今日宋军必来攻城,所以天色不明,刘继元便率领文武百官,前来南城,亲自督战,在南城主帅马峰的陪同下,来到城楼之上,向城外望去,待见了城下密密麻麻而来的宋国大军,不由心头生出寒意,跟中露出怯意。 汉国的文武百官看到宋军这等阵势,全都脸色惨白,身子瑟瑟发抖,心生怯意。 郭无为袖手站在刘继元身旁,冷眼旁观,看到刘继元和众官员面露惧色,他不由微微冷笑,心出幸灾乐祸之意,心道:“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昨天还嚷嚷着要和宋军开战,今见了宋军的阵势,也吓得快尿裤子了吧?” 郭无为看到刘继元露出惧意,上前一步,正要趁机晋言,劝说刘继元投降。 这时,一个主和派的文官却抢前一步,走到刘继元的身边,颤抖着说道:“陛下,宋军势大,我军只怕难以抵挡,趁宋军还没攻打之时,不如赶紧献城投降吧,陛下还能保留王爵之位,城中百姓也能免受战火波及。” 刘继元转眼一望,只见众官员全都脸露惧怕之色,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等着他答应投降。他昨晚虽然信心满满,认为能在宋军的攻击下,支持到辽国的大军来援,但当看到宋军的威势之后,又有些犹豫了,所以一时沉吟不语。 马峰连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投降。宋军虽然势大,但只要我等君臣一心,齐心协力,定能支持到辽兵的救援。陛下,我大汉国数十年的基业,您不能拱手让给赵匡胤,做一个亡国之君,对不起汉国的历代祖先!” 刘继元把心一横,眼神一冷,牙齿一咬,忽然抽出宝剑,一剑斩了过去,众人大呼声中,那个刚才劝降的文官,被一剑斩在脖颈上,捂着脖子惨叫。 刘继元喝道:“朕意已决,坚守城池,谁若再敢说投降二字,他便是榜样。来人,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祭旗!” 马峰大喜,立即亲自上前,一把揪住那文官的发吉,一剑把那颗脑袋砍了下来,撒在一面旗帜上,令人把这面血旗升起,血旗飘扬在城楼上空。 那些想要劝降的官员,见到如此惨烈一幕,吓得人人噤声,不敢再劝。 郭无为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暗中冷笑,且看宋军破城之时,那刘继元的下场如何。 这时,宋军已经越行越近,前列的宋军,距离太原城门,不过一千步远近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攻城投石 宋军此次攻战,志在必得,推出了许多攻城所用的器械,有冲车、云梯、渡濠车、投石车、床弩等等战争工具。 数高达八丈以上的云梯,梯的顶层站着几个士兵,即可以观察到敌城之中的情形,又可以用不同颜色的令旗发布命令。另有无数座攻城所用的云梯,梯顶可以升高五丈以上,下面由数十个士兵推动车轮,梯上用湿透的皮革包裹,推到敌城墙之下,士兵可以从顶梯跳到敌人的城墙上。 二三十座高高的云梯,在密密麻麻的军队之中,显得尤为醒目。 宋军的最前排是无数台投石车,投石车后面是渡濠车,再后面是冲车和云梯,再后面是宋军的主力攻城队伍。 熙谨和厢军的战友,便在第一轮的攻城队伍之中,前面便是巨大的投石车。 宋军在距离太原城下,一千步远近的地方,停止了前行,排列开队形。这个距离,正好是城中敌人的弓箭射不到之处,便是用强劲的床弩,射到此处,力度也难以伤人了。 赵匡胤看看时辰已到,命令身边的部将,用令旗向前方不远处的李继勋发出进攻的信号。 李继勋得令,发出命令,宋兵之中忽然三声炮响,炮声一停,立即鼓声大作,震撼天地。 鼓声震天之中,李继勋大喝道:“发射!” 宋军最前沿无数台蓄势待发的投石机上面,早就放好了磨盘大小的石块,上面浇上了牛油,士兵点燃大石,石块燃烧起来,在发射的命令之中,无数燃烧的大石,凌空飞起,投掷向千步之外的太原城。 睛空之下,无数燃烧着的大石,一齐向太原城射去,这种场面,蔚为壮观。 在宋军的齐声呐喊之中,无数大石砸向太原城,有的落在城墙之上,有的落入城墙之内,还有更远的,落入城内,也不知城内哪家的百姓遭了殃。 燃烧着的巨石落到城墙上,破坏力极大,被砸中的地方,立即陷落一个大坑,若遇易燃之极,便要燃烧。 巨石落下之时,城内的汉军立即一片惊呼惨叫,虽然早已经或用盾牌抵挡,或连忙躲避,但仍然死伤无数,惨烈无比。 刘继元在马峰的保护下,正站在城楼之顶,一块燃烧的大石飞速砸了过来,众臣连忙惊呼奔逃。马峰大声命令之下,数十个士兵手持盾牌,挡在刘继元的面前。 这块大石落在刘继元面前的三步之处,立即砸中了三四个士兵,把两个士兵砸死肉酱,另两个士兵折断了手腿,在惊叫惨呼之中,大石余势未消,仍然向刘继元翻滚过去,眼看就要砸中刘继元。 刘继元只感到手足发软,想要闪身避开,但他身边都是持着盾牌的士兵,太过拥挤,一时间竟然躲避不开,眼睁睁看着那燃烧着的大石向他翻滚过来,眼看就在砸中他。 马峰就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急,忽然抢过一个盾牌,把盾牌挡在身前,用尽全力,向那大石猛力撞了过去。那大石落在墙楼上,只是惯性向前滚动,力度已经不大,所以马峰猛力一撞之下,竟然把大石撞斜了方向,翻滚着向旁边滚动,被里面的城墙一挡,但停止不动了,但犹在燃烧着。旁边的士兵立即泼去冷水,把火焰熄灭。 一块大石砸落在城墙之上,尚有如此威势,更何况数百块数千块大石齐发,太原守城将士,立即死伤无数,惨呼呻吟声之声不绝于耳,乱成一团。 宋军投出第一次大石,随即又放好第二块大石,投掷过去,连绵不绝,汹涌而来。 刘继元转头看看那块停止不动的大石,又转头看看被大石落地时砸得足以没到膝盖的那个大坑,不由目瞪口呆,脸色苍白,一阵风吹来,感到一阵寒意,原来已经被吓得冷汗湿透了衣背。 马峰很是担忧,连忙趋步来到刘继元面前,惶恐地问道:“陛下可曾受伤?” 刘继元这才回过魂来,颤抖着说道:“没有伤着,谢谢爱卿救了我。” 马峰道:“陛下还是回宫休息,守城之职就交给微臣吧。” 旁边两个大臣也连忙劝皇帝回宫。 刘继元心里巴不得赶紧逃离,但看到众人都脸色惊慌,城墙之上一片慌乱,他知道如果他此时离开,不用两个时辰,宋军便要破城而入,当下他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大声说道:“朕身为一国之君,岂可临阵脱逃?赵匡胤既然敢御驾亲征,朕岂会弱于他?今天朕要在这里,与众将士同甘共苦,生死与共。马将军,你不必照顾我,赶快抵挡宋军。” 文武百官全都吓得脸色惨白,急欲逃走,但皇帝都不走,他们岂敢离开,当下都硬着头皮,双腿发软,站在皇帝之后,城墙之上。 马峰见皇帝发出了命令,要与他们守城将士一同作战,立即精神一振,发出命令,喝令众将士不要惊慌,严阵以待,打败宋军的进攻,同时派人去各处告知将士,皇帝御驾在此,与将士共同作战,将士们应当英勇杀敌,报答皇恩。 汉国将士听闻皇帝亲自作战,登时士气大振,战斗情绪高涨。 宋国的投石车仍然绵绵不断的投掷大石,但汉军已经有了经验,再有大石落下,便远远避开,虽然仍有无数将士死伤,但伤亡却并不十分惨重。汉军待大石砸落之后,连忙上前泼撒冷水,扑灭火焰,同时救助受伤的战友。 石块落入城内,无数百姓的房屋燃烧起来,无数百姓被砸死砸伤,痛哭惨呼,奔走躲避。 太原城墙之上,惨烈悲壮,无数将士死伤,到处是燃烧的火焰,到处是塌落的城墙,幸好城墙甚厚,大石砸来,只是砸掉了外皮的砖墙,里面用泥土沙石夯成的内墙,却并没有多少损坏,所以城墙依然巍然屹立不倒。 无数燃烧着的大石,仍在呼啸着投向太原城的城墙之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将军下令 熙谨站在最前沿的宋军之中,周围的战友远远观望着太原城上的汉军死伤惨重,疲于奔命,狼狈不堪,宋军齐声欢呼,振臂高呼着。 熙谨却高兴不起来,只为汉军感到悲哀和同情,为战争的残酷感到恐惧。汉军每牺牲一个将士,在宋军眼中,都是减少了一个敌人,但在熙谨眼中,那却是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那些生命曾经欢笑过,曾经有过喜怒哀乐,有过家人和爱人,但这一切都在战争中消灭了。 赵匡胤在宋军之中,观望着战势,眼神冷峻清亮,毫无停止之意。他身经百战,杀伐无数,虽然也不愿多伤人命,但他乃是胸怀大志、雄才大略之人,在战场之上,绝不会怜悯敌人的生命,甚至不会怜悯自己部下的生命。 赵匡胤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吩咐部将,向前沿阵地的李继勋发出进攻的命令。 李继勋得令之后,命令投石车继续投掷大石,同时前沿的第一轮五万将士,一起发动冲击,攻向太原城。 随着李继勋的一声“进攻”,前进的号角吹角,战鼓响声之中,五万将士,全部步行,向前攻击。 五万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形,一起大声呐喊着,冲向敌城,这种声势,足以使敌人胆寒。 刘继元和文武官员站在城楼上,躲在盾牌之后,观望着城下的宋军,看看密密麻麻进攻来的宋军,都感到胆惊心跳。 马峰身为主帅,在两面盾牌的掩护下,站在高台之上,大声发布命令,令旗挥动之下,汉军准备好了迎击宋军的进攻。 五万宋军将士,向太原城下奔行而来。 最前沿的数千名战士,一起推动着攻城器具,有冲车、云梯、渡濠车、床弩等,在这些推车的战士之前,是无数手执盾牌的士兵,保护着推车的士兵。 此时,后方的投石车为了防备大石落在自己的队伍中,便停止了发射。 推动床弩的宋国士兵,在五百步之外,便停止前进,稳住床弩车之后,便架起了粗大强劲的弩箭,向城墙上的汉国士兵射击。 汉军一边躲避宋军的弩箭,一边组织弓箭手和其他的守城器具。 马峰冷冷观望着蜂拥而来的宋军,一动不动,脸色坚毅冷静。 旁边的一个副将看着宋军越来越近,最前沿的宋军已经越过了五百步,只有四百步远了,忍不住说道:“将军,快下令吧!” 马峰冷静说道:“不急,待敌人再近一些。” 那副将虽然焦虑不安,但却不敢违令,只得眼睁睁看着宋军越来越近。 马峰看到宋军已经逼近到三百步远的距离,发布命令:“射箭!” 汉军得到主帅之令,立即开始射箭,登时,箭如飞蟥,射向逼近的宋军。 宋军虽然早有防备,用盾牌护体,但箭簇纷飞之下,距离又近,惨叫声中,冲在最前沿的无数士兵中箭,或死或伤。 但宋军势大,前仆后继,仍然连绵不绝的攻击过来。 此时,若是俯瞰高空,向下望去,只见五万宋军,密密麻麻冲向太原城的南城门。再扩展望去,只见另十万宋军,分别攻击汉国的另三个城门。宋军四面一起进攻太原,汉军在四面城门一起阻止宋军。 太原城的四面城墙,绵延数十里,处处烽火,处处在战火之中,场面触目惊心,震憾天地。 熙谨和沈玫等战友,就在最前沿的队伍之中。熙谨等人做为步兵,沈玫等人做为弓箭手,冲在最前沿。 熙谨双手持盾,冲在最前面的队伍之中。他虽然心怀怜悯,但战令一出,他立即以最英勇的姿势,投入到战斗之中。 城上汉军的箭簇纷纷射来,距离近,劲力足。熙谨手执盾牌,也不知用盾牌挡住了多少射来的飞簇,幸好并没中箭受伤,但他身边的那些战友,很多并没有他幸运,有人中箭死去,有人中箭受伤,受伤战士有人惨呼,有人呻吟,还有人痛得满地打滚,十分凄惨。 战争之中,每个人只顾着自己,已经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照顾到战友,熙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侯便会中箭,所以更顾不得别人,只是尽量保护着自己不受伤,把盾牌举在头顶,护住脑袋和心脏的部位,快步向前奔跑。 推动攻城器具的士兵,因为要全力推动器具前进,所以顾不上自己,只能由战友举着盾牌保护自己,但乱箭纷飞射来,那些举着盾牌的士兵都有人被射中,更不用说保护推车的士兵了,所以推车的士兵,死伤最多。但宋军军纪严明,计划缜密,一旦有推车士兵伤亡,便立即有别的士兵补上,前仆后继,用鲜血和生命保证攻城车的前进。 虽然只有三百步的距离,但对宋兵来说,却是举步维艰,每前进一步,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无数的宋军被射中,无数的战士在前进中死亡。 战场之上,到处是惨呼声,呻吟声,但这些声音并没有阻止宋军前进的步伐,宋军很快便逼近到城门之下。 宋军后方的床弩仍然绵绵不绝的射向城墙上,但床弩的威力比不上投石块,所以城墙上的汉军一边避让着弩箭,一边向城下的宋兵射箭,但宋兵实在太多,终于还是被宋兵冲到了城下,汉军仍然用箭射击着。 战斗持续着,双方都是死伤惨重,但宋军的死亡人数更多。 太原城墙外,有五丈左右的护城河,深及三丈,河水中遍布着削尖的木枪和荆棘,以及别的尖锐之物,只要有人落入河水之中,不是被淹死,便会被刺死,而且士兵不能步远前进,更无法游过河水。只有城门之处,原有大桥通行。但汉军为了阻挡宋军,已经把大桥毁去,只有河流,河水之中,和别处一样布满陷阱和尖刺,无法通行。 熙谨持着盾牌,终于最先冲到了护城河边。无数的宋兵和熙谨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冲到了护城河下。 沈玫和无数的弓箭手也冲了过来,这些弓箭手原本只是持盾保护自己,向前冲进,待冲到城下之后,便丢下盾牌,由战友用盾牌掩护他们,这些弓箭手腾出双手,拿出弓箭,向城上的士兵射击。 熙谨和沈玫靠得最近,正好组成一组。 第二百七十章:床弩 熙谨快步跑到沈玫前面,大喊道:“沈兄,我掩护你,你射箭!” 熙谨举起盾牌,挡在沈玫的面前,保护着自己和沈玫。 沈玫早已经搭好弓箭,对准城墙上的汉军射去,他箭无虚发,每一箭射去,必射中一个汉军,但城墙上的汉军密密麻麻,人头涌动,沈玫的箭术再好,也射不胜射。 其他最先攻到护城边的宋军,纷纷组队,盾牌手以盾牌掩护弓箭手,弓箭手向城上的汉军射击。城墙上的汉军毫不退缩,同样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弓箭手居高下,向逼近城下的宋军射击。 双方各有死伤,场面十分惨烈。 宋军的攻城大部队,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已经逼近到护城河下,被濠沟所阻,无法前进。宋兵推动渡濠车,把渡濠车内装备的沙包和泥土,推入河水之中,试图把濠沟填平,把河水中的尖锐物掩盖住,士兵可以从上面渡过。 城墙上的汉军开始转移目标,主要向宋军的渡濠车上射箭。宋军的渡濠车顶部护有铁甲和编藤,遮挡敌人的箭簇,两边留有格洞,用以投放泥土沙包。士兵纷纷把车上的泥土沙包推入濠沟之中,填充河水。 城墙上箭如雨下,渡濠车内的士兵虽然有些伤亡,但因顶部的铁甲和编藤拦住了多数箭簇,所以伤亡并不惨重,便是有了伤亡,后面的士兵又补了上来,连绵不绝。 数百辆渡濠车一起出动,在付出了重大的牺牲之下,有些渡濠车终于填充了几条道路,士兵可以从上面奔行通过。 大批的宋军已经涌到护城河边,一旦有濠沟被填平,无数的宋军便抬着一架架登城梯,搭到墙壁上,向上攀登。这种登城梯轻便易携,约有五六丈高,六七个士兵便可以抬动奔跑,搭到敌墙之后,士兵顺序沿梯攀爬,登上敌上的城墙。 汉军有人手执长枪,向最先爬上登城梯的宋军乱捅乱刺,有人拿着钢刀劈砍,还有人射击正在向上攀登的宋兵,更有汉军待宋军的登城梯一搭上墙跺,便一起用力,把登城梯掀翻,梯上正在攀爬的宋兵便被摔了下去,有人跌在地上,摔断手足,折断脖颈,摔碎脑袋,还有的宋兵被掀进濠沟,落在河水中,被河水中隐藏的尖锐之物刺死。 宋军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仍然难以登上城墙,便是有些士兵奋勇登上了城墙之上,但由于人数太少,很快便被城上的汉军杀死。 惨烈的战斗持续着,到处是厮杀,到处是烽火,到处是惨叫,到处是呐喊,杀声震天,天地变色。 熙谨和沈玫所在的方位,正好是太原城的南城城门之下,也是汉军最多的地方,防守最严的地方。 沈玫箭无虚发,弓箭手每人发放的三十支弓箭,他早已经射光了,便去拣来旁边死伤弓箭手战友的箭簇,继续向城上射箭。别人射出十箭,难以伤到一个敌人,他每射一箭,必然射中一个敌人,虽然敌人有盾牌或墙跺掩护,他不可能每一箭都射死敌人,但也能令敌人受伤。 沈玫高超的箭术,很快便吸引了城墙上汉军的注意,一个将领指着沈玫,大声吩咐了几句,城墙之上,立即架起了一张床弩,粗大尖锐的弩弓,对准了沈玫。 熙谨正用盾牌掩护着沈玫,看到城墙上的床弩对准了他们,他大吃一惊,连忙喊道:“沈兄,快躲――” 说时迟那时快,床弩已经激射而来,直射熙谨的盾牌,熙谨本想躲避,但这时沈玫正在射出一箭,若是他躲避,沈玫便会被床弩射中。熙谨一咬牙,只好双臂用力,硬挡射来的床弩。 床弩乃是由机关发射,比起普通弓箭强劲十倍,现在距离又近,不过只隔着一条五丈多远的护城河,正是床弩的射程劲道最足的距离,只见一弩箭发出尖锐的劲风,呼啸而来,直奔熙谨的盾牌。 只听一声大震,一声闷哼,那弩箭已经穿透了熙谨手中的盾牌,余势未消,箭簇仍然向前刺去,刺入了熙谨胸前的体内,幸好胸前有士兵的皮革挡住,入肉不深,但鲜血立时即涌出,幸亏由盾牌消去了大半的劲道,若是再强劲两一分,这一弩便要把熙谨穿胸而过,饶是如此,巨大的劲道震得熙谨双臂发麻,虎口流血,再也握不住盾牌,盾牌脱手而飞,他的身子也被震得跌落在地,那弩箭仍在盾牌之中,并没留在他的体内。 熙谨的盾牌一失,他和沈玫的身子便暴露在外,城上的汉军已经箭如雨下,纷纷向熙谨和沈玫射击而来。 熙谨的身子跌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子,便看到城上的箭如飞蟥,向他射来。 他心中暗叹一声,只道这次再也躲不过去,只怕便要被乱箭射死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举着一面盾牌挡了过来,正好挡在熙谨的前面,挡住了射来的箭簇,只听怦怦之声不绝于耳,那面盾牌也不知挡住了多少支箭簇,幸好这些箭都是普通铁弓所射,无法穿透盾牌。 熙谨定睛一看,原来挡在他面前的宋兵,正是他的属下朱大同,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向沈玫望去,只见沈玫也被一面盾牌遮挡住,挡在沈玫面前的,正是侯小仙。 沈玫被侯小仙用盾牌掩护住,转头看到熙谨胸前流血,不由大怒,又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运足臂力,向城墙上射去。 几个汉军刚出一支床弩之后,又放上一支弩箭,准备再次发射,沈玫的一箭射来,正中一个汉军的脖颈,穿透而过,余劲不消,又射中另一个汉军的咽喉,两个汉军惨叫着死去。 众汉军都被沈玫这一箭的力道骇住,一时不敢发出床弩。 那旁边指挥作战的将领大怒,拨开一个士兵,走到床弩前,准备亲自发射床弩。就在这时,沈玫又一箭射来,正中这将领的胸前,竟然把护心镜射碎,箭簇虽然没有刺入这将领的体内,但强劲的撞击力度极大,把这将领震得昏了过去,仰身摔倒。 汉军一阵慌乱,随即那将领的副官顶替上来,指挥着继续射击床弩,但这一支床弩射下来的时侯,沈玫和侯小仙已经避开,并没有射中他们,床弩的力道不减,洞透了后面两个宋军,又飞行了几步距离,劲道才消,落在地上。 惨烈的战斗持续着。 第二百七十一章:冲车 南城门下,在熙谨和沈玫等宋兵的齐心协力之下,城楼上的汉军被攻击得难以抬起头来,射来的箭簇便稀少了许多。推动着渡濠车的宋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把渡濠车推到护城河边,开始填平濠沟,后面的士兵绵绵不断的送来沙包和泥土等填充物,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把濠沟填平。 濠沟填平之后,数十个宋兵推动着一辆巨大的冲车,行了过来,旁边无数个盾牌手,举着盾牌,掩护着推车手的宋兵。 这冲车是撞击城门专门的攻城器具,冲车由无数个轮子推动前进,车板上固定住一根长约三五丈,粗约两人合抱的大树干,顶部尖锐,用来撞击城门。 城楼上的汉军纷纷向冲车射箭,无数的宋兵被射死,又有无数的宋兵补上来,推动着冲车前行,在抛下无数宋兵的尸体之后,冲车终于越过了被填平的濠沟,推到了城楼下面,城门之外。 巨大的城门紧闭着,城门从里面被紧紧顶住。 数十个推动冲车的宋兵,齐声呐喊声中,推动着冲动,一下下撞击着城门,城门虽是没有被撞开,但整个城楼都在颤动着。 城楼上的刘继元郭无为等君臣,站在被盾牌保护的盾阵之后,感到脚下的城楼在瑟瑟颤抖,全都脸色如土,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只有马峰临危不惧,脸色如常,站在高台上指挥着,看到宋兵在撞击城门,仍然毫不惊慌,大声喝道:“泼油,放火!” 一声令下,汉军端出早就准备好的燃油和易燃之物,从城楼下纷纷向城下的宋兵泼去,另有汉军扔下火把,或是射下火箭。 城楼下推动冲车的宋兵被油泼中,被火点燃,虽然有盾牌也难以抵挡无孔不入的燃油,立即陷入火海之中,无数的宋兵燃烧着,呻吟声,惨叫着,四处奔逃,有的被活活烧死,有的跳入河水之中,被河中的尖锐之物刺死,乱成一团,顾不得撞击城门。 另有无数的宋兵,跑到河边,把带来的棉被和衣袍在水中浸温,披在身上,回到冲车,继续撞击着城门。但城楼上的燃油绵绵不继的泼撒下来,原本湿透的衣袍或棉被,很快便被烘干,失去了抵御力,也燃烧起来,惨厉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第一轮冲到城楼下的宋兵,便被烧死大半,幸存的和受伤的,惨叫着向后逃去。 一个宋军将领,站在被填平的濠沟之处,挥剑一连斩杀了几个逃跑的宋兵,大声喝道:“临阵脱逃者,斩!” 幸存和受伤的宋兵不敢再逃,但也不敢再向城门攻击。那冲车和车上那根巨大的树木,已经燃烧起来,树木巨大,还没被烧毁,但冲车的车轮已经被烧毁,巨木落在地上,失去了冲撞的功能。 此时城上的汉军的乱箭依然纷纷射来,又有不少宋兵被射死,但城下的宋兵也在向城下射死,也有很多汉军被射死。 在宋军将领的命令之下,又一辆冲车,在数十名宋兵的推动下,在盾牌的掩护下,推到了南城门下,撞击着城门。 汉军如法炮制,又向下泼撒燃油,射下火箭,很快,这支攻打城门的宋兵又被烧死大半,城门仍然没被攻破。 在宋军攻打南城门的时侯,别处的宋军依然在攻打着城墙,用登城梯攀登着,但仍然被汉军紧紧压制住,冲不到城墙之上。 前沿的宋军将领,看到登城梯不起作用,便喝令云梯前进。 宋军的无数辆渡濠车,已经填平了无数条道路,宋军推动着高大的云梯,冲到了城楼之下。这种云梯需要数十个士兵在下面推动,梯身由机关组成,可以升降,最高可升高达五六丈,外边用湿透的草席或防火之物包住,里面是阶梯,可以容三四个人并肩攀登而上。 这种云梯的威力,比起轻便的登城梯,不可同日而语。 数十辆数百辆高耸的云梯,依次在太原城下排开,远远望去,像一座座高塔。 宋兵从云梯之中,拾阶而上,向上攀登,登上云梯的顶层,便能与城墙上的汉军同一个高度,汉军便失去了居高临下的优势,而且云梯周围有遮拦物,不用担心汉军的箭簇射来。但这种云梯也有一种短处,便是只能从梯口出来,而且梯口狭窄,只能容三四个人一起冲出,所以汉军只要安排十多个,堵在梯口的位置,刀枪箭簇齐发,但能阻断宋兵从梯口攻进来。 宋兵绵绵不断的攀登上云梯,又绵绵不绝的被杀死在梯口,很快梯口便堵满了宋军的尸体。宋军只能把受伤或者死亡的战友,从云梯上掉下去,才能打通梯口的通道。这种云梯虽然外表吓人,但攻城的作用并不大,而且汉军不时从梯口射进火箭,泼撒燃油,很多云梯开始燃烧起来,很多梯内的宋兵被燃死燃伤,不时有燃烧的士兵从云梯上跌落下来摔死摔伤。 宋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在将领的催促之下,仍然源源不继的攻击而来,云梯配合着登城梯,太原城的城墙之外,处处是战斗和烽火。 另有汉军,用系有铁索的床弩,从侧旁射击宋军的云梯,弩箭一旦射中云梯,汉军便齐心协力,用机关扯动箭弩,箭弩带动云梯,巨大的拉力之下,云梯被扯得向旁边歪斜,再加上梯内的宋兵的重量,这个云梯很快便摔向地面,落在宋兵队伍中,摔死或者摔伤,砸死或者砸伤无数的宋兵。 这时,攻击南城门的宋兵,已经被打退了三次,三次冲车都被烧毁,死伤惨重,城门却仍旧坚固紧闭。 负责攻打城门的宋军将领大急,又再催促第四辆冲车前进。但推车的士兵看到前几次攻击的战友的惨状,都畏缩不敢上前。 那宋军将领大怒,挥剑斩杀了两个士兵,命令向前攻。别的士兵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向前推动冲动。 熙谨一边举着盾牌,掩护着沈玫向敌人射箭,一边观察着城楼的情形,心中有了主意,对沈玫说道:“沈兄,你跟我来。” 沈玫跟着熙谨,快步来到宋军将领面前。 那宋军将领看到熙谨和沈玫转身回来,以为熙谨和沈玫是逃兵,正要挥剑喝骂,熙谨大声说道:“将军,卑职有事禀报!” 第二百七十二章:云梯之战 宋军将领停止砍杀,喝道:“你们不在前攻城,退回来做什么?” 熙谨说道:“将军,我军只要一靠近城门,汉军便用火烧,我军只有压制住城楼的汉军,不使敌人用火,才能突破城门。” 宋军将领怒道:“这还用你说,老子不知道吗?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压制住汉军?” 熙谨道:“我军站在云梯之上,用箭射击敌人,便可以压制住汉军。” 宋军将领道:“云梯一旦靠近城楼,便会被敌人用火烧毁,或者用床弩射中之后,把云梯拉倒。” 熙谨道:“所以我军不必靠近敌人的城楼,只要保持在五丈远的距离,敌人的火攻便不能奏效。同时在梯内置放清水,一旦敌人的火箭射来,立即灭火。再用两根粗长的绳索,系在云梯的两边,若是云梯向一旁歪斜,另一边马上拉紧绳索,稳住梯身。” 宋军将领上下打量了一眼熙谨,说道:“你小子便是有些头脑,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 熙谨谢过宋军将领,宋军将领吩咐推来两辆云梯,另外又指派了十几名箭术高超的弓箭手交给熙谨调度。 熙谨吩咐数十个士兵,用水桶在河中取水,站在云梯各个梯层处,一旦被火箭射中,立即用水灭火,并且地面的士兵要源源不绝的送水上去,保证不可缺少水源。 熙谨召来自己都营的战士,和胡枫每人率领一辆云梯,他亲自带领几个盾牌手,带着沈玫和几个弓箭手,上了云梯最顶层。胡枫等人上了另一辆云梯的最顶层。另有士兵找来四根粗长的绳索,每个云梯的中上部位,左右各系两根绳索。 两辆云梯一左一右,向前推动,在护城河边沿停下,与对岸城楼上的汉军,遥遥相对,相距五丈远近。 熙谨带了三四个臂力强壮的士兵,手持盾牌,在梯口结成盾阵,沈玫和两个弓箭手,站在盾阵的后面,张弓搭箭,蓄势待发。另一辆云梯上面,胡枫也是如此指挥。在他们的下方,是提着水桶准备随时灭火的士兵。 宋军的云梯在推动和升高之时,城楼上的汉军乱箭射来,但云梯的周围护有铁甲和遮拦物,所以箭并不能射入梯入,有汉军射来火箭,试图用火烧毁云梯,但梯内的士兵早有准备,不待火势蔓延,便用水泼灭。 梯下的众士兵一起转动机关,两辆云梯继续升高,一直升到超过城楼的高度,以居高临下之势,停止升势,开始向城楼上射箭。汉军射不中云梯内的宋军,只好向梯口处的宋军射箭。 梯口之处,熙谨和几个宋兵用盾牌掩护着沈玫等箭手,向城楼上射箭。这些弓箭手,虽然比不上沈玫的箭法高强,但也皆是千里挑一的精兵,齐心协力射击之下,登时射死了无数的汉军。 汉军也组成盾牌,与云梯上的宋军相互射,双方各有死伤。宋军一旦有箭手中箭,立即后面的箭手便补了上来,继续射击。梯口狭小,汉军的箭很难伤到宋兵,但宋兵的箭却能伤到汉军,所以汉军暂时被压制住火力,缩在盾阵之后,射箭的弓箭手被沈玫等宋军连连射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云梯下的宋军将领看到城楼上的火力果然被云梯压制住,大喜,连忙再次下令用冲车进攻。 推动冲车的士兵土气大振,奋勇向前推动冲车,用巨大的木桩撞击着城门,咚咚咚的撞击声中,城楼又在微微颤动着。 有些汉军想再用燃油向城下泼撒,但刚一露面,便被沈玫等弓箭手射中。 沈玫等人也用了火箭,有的汉军中箭之后,便被烧死,有的汉军刚端着燃油想要泼撒,宋军的火箭射来,燃油便在城楼上燃起来,烧死了不少汉军,汉军阵形大乱之时,又被宋军射死不少,顾不上向下泼撒燃油,龟缩在盾阵之后。 宋军将领看到此计奏效,大声喝令撞击城门,无数的宋兵冲了过去,一起推动冲车,撞击着城门。 马峰躲在盾阵之后,看到宋军快要攻破城门,不由眉头紧皱,他盯着那两辆云梯,知道若是不把这两辆云梯毁去,便无法火烧攻城的宋军。 马峰叫来两个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两个副将,一左一右,分头奔去,各自叫了十多个士兵,推动几辆床弩,远离开宋军云梯上弓箭手的射程,一直到十多丈外,才停止了床弩。 熙谨在云梯口的盾牌缝隙中,看到汉军在推动床弩,脸色一变,转头对沈玫喊道:“沈兄,敌人要用床弩对付咱们,快射他们。” 沈玫也已经瞧见,调转方向,向床弩射去。但床弩虽然已远,沈玫的弓箭射到之时,劲力已消,便是射死了几个士兵,别的士兵又立即补上。另一辆云梯上的弓箭手,也向另一个方向的汉军的床弩射击,也是无济于事。 城楼下的汉军终于装好了弩弓,扳动机关,弩箭呼啸而来,分别射向两辆云梯,每支弩箭的后面,钉着一条长长的铁索。 城下的宋军看到这一幕,齐声惊呼,云梯若是被弩箭射中,覆倒之灾在所难免。 沈玫长长吸了一口气,搭上一支弓箭,眼睛盯着射来的那支弩箭,等到弩箭快要射到云梯之时,他忽然射出箭簇,箭簇脱弦飞出,恰恰击中射来的弩箭的箭尖。 弩箭是由机关发出,劲道何道之大,沈玫就算是神箭手,毕竟是人力,绝对无法和弩箭的力度相比,所以他射出的箭簇虽然迎上了弩箭,却一碰之下,立即被撞飞。但弩箭从十丈外射来,劲道已经消减了不少,虽然撞飞了沈玫的箭簇,却失去了准头,偏了几分,巨大的弩箭擦着云梯边沿飞了过去,并没钉入云梯之上。 城下的宋军看到这一幕,登时齐声喝彩。 便另一个云梯却没有这般幸运了,那云梯上面的宋军弓箭手可没有沈玫这种箭术,无力躲偏弩箭,被射个正着,箭簇钉入木梯之中。 城上的汉军大声喝彩,一起用力扳动床弩机关,回收绳索,在巨大的拉扯力下,那云梯向一旁缓缓向左倾斜而去,若是摔向地面,便是梯毁人亡。 梯内的宋军虽然备有清水用以灭火,但一时之间,却无法阻止倾斜之势,弩箭深深钉入木梯之内,一时间无法拔出,弩箭后面连接的又是铁索,更无法斩断。 云梯中的宋兵大声惊呼,梯下的士兵也是大声惊呼。 第二百七十三章:倒塌的云梯 宋军将领连忙大声下令,云梯下面拉扯着绳索的数十个宋兵,连忙向右拉动绳索,试图阻止云梯的倾斜之势。 两股势力相较之下,云梯向左倾斜之势,竟然被慢慢止住了。又有无数的宋兵冲了过来,加入拉动绳索的队伍之中,宋兵人多劲大,向左倾斜的云梯,竟然被扯得缓缓向右倾斜回来。 云梯上的宋军弓箭手人人自顾不暇,顾不上射击城楼上的汉军。汉军的指挥官连忙下令,无数的火箭射向宋军拉扯云梯的绳索,虽然多数都没射中,但也有几支火箭射中了绳索,这绳索并不是铁索,而是麻草所结,被火箭射中之后,便燃烧起来。 云梯上的宋兵见势不妙,纷纷从云梯中跳下来,低层的倒还好些,高层的士兵跳下,不是被摔倒胳膊,便是被摔倒腿脚,还有被摔死的,或者被战友砸死的。 绳索很快便被烧断了,宋军再也无力阻止云梯的倾斜之势。汉军扳起机关,向回拉扯弩箭,弩箭带动倾斜的云梯。 这座云梯终于轰然倒下,无数来不及逃走的士兵被砸死砸伤,惨叫声呻吟声响成一片。 胡枫指挥的那座云梯倒下去,只有熙谨指挥的这座云梯还在屹立着。少了一座云梯,城上汉军的压力大减,又分出兵力,开始向撞击城门的宋兵泼撒燃油,立时有不少的宋兵被烧死,攻城的进势慢了下来,宋兵仍然不肯撤退,前仆后继的进攻着。 城楼上的马峰看到此计奏效,精神大振,又吩咐士兵,再推两台床弩,向另一座云梯一起发射弩箭。 三台床弩齐发,向熙谨所在的云梯射来。沈玫再厉害,也应付不了三支弩箭,只射偏了一支弩箭,另有两支弩箭,仍然激射而来。 熙谨大为着急,连忙命令后面上来一个盾牌手,补他的位置,抵挡汉军的弓箭,他手持着盾牌,从缝隙中钻了出去,站在云梯外边,盯着一支射来的弩箭。 那支弩箭射来的方向,并不是直接射来熙谨的方向,而是他的下方。熙谨紧盯着那支弩箭射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握住盾牌,待到弩箭快要射到云梯之时,他忽然大喝一声,以盾牌护体,猛然向飞来的弩箭跳了过去。 众人大呼声中,熙谨已经一个凌空飞跃,跳在半空之中,迎向射来的弩箭。 熙谨知道弩箭射来的力度非同小可,若是他正面撞击,必然会连盾带人,被弩箭洞穿而过,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撞击弩箭,而是跳到弩箭的上方,用盾牌和身体的重量,下压弩箭的箭簇。 只听怦得一声大猛,弩箭果然被熙谨撞击得失去了准头,偏了开去,擦着云梯的梯队飞过。 但弩箭射击的力度,何等迅猛,熙谨虽然撞偏了弩箭,但被那股巨大强劲的力度一撞,他只感到眼前金星乱迸,头脑一昏,身子不由自主,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子,又猛地向云梯撞去,撞断了几根木块,重重跌落在梯内,一时间胸口发闷,竟然不能动弹。 两个宋兵连忙来扶熙谨,熙谨张口吐了一口污血,只感到心头烦恶,全身酸软无力。 又一支弩箭随即呼啸而来,熙谨已经再也无力应付,距离太近,沈玫虽然又射出一箭,但箭被弩箭碰飞,依然呼啸而来。 有两个英勇的士兵被熙谨所鼓舞,也手执盾牌,纷纷从云梯上跳了下去,试图把弩箭撞偏几分。但这两个士兵虽有熙谨之勇,却无熙谨之智,一个士兵跳下的早了,还没撞到弩箭,自己却从空中跌落下去,被摔成一团肉泥,另一个士兵又跳得慢了,盾牌还没碰到弩箭,一条腿却被弩箭射穿,惨呼声中,整个身子被弩箭带着,向前射去。弩箭余劲未消,怦得一响,钉如云梯的木头之中,深达两尺有余,那士兵的一条腿被弩箭刺穿,身子悬挂在弩箭之上,凄厉的惨呼声令人头皮发麻。 城楼上的汉军看到一支弩箭中了目标,大声欢呼,连忙扳动机关,回转铁索,云梯在铁索的带动下,开始倾斜。云梯上的宋兵大惊失色。 熙谨一看不妙,连忙喝道:“传令下去,大家不要慌忙,按秩序退出去。” 众人一传十,十传百,连忙按秩序退出云梯,所以并没发生跳梯和相互践踏的行为。 与此同时,梯外的宋兵连忙拉扯绳索,与床弩的力量对抗,试图阻止云梯的倾斜之势。 城上的汉军又纷纷向绳索射来火箭,绳索很快便被射中,开始燃烧起来,终于嘣得一声大震,绳索断为两段,云梯没有了绳索的拉扯,被床弩拉得向旁边倾斜。 熙谨在云梯之中,指挥着战友向梯下撤退。低层的士兵纷纷从缝隙中跳出去,高层的士兵只能从台阶上一层层向下来。这些士兵看到梯身倾斜的越来越严重,都很害怕,有些就可从高处跳下去,被熙谨喝止,众人看到熙谨如此镇定,也都稍许安心,按顺序忙而不乱的退出梯外。 熙谨一直到众人都退了下去,他才要退出,但这时梯身已经倾斜过半,云梯自身的重量,再加上床弩铁索的拉扯这力,云梯终于轰然向下倒去。 熙谨连忙跳入云梯的窗口,此时他已经处在倒楼第二层,所以从窗口中跳出去,并没有摔伤,旁边的两个战友连忙把熙谨扶起来,向后退去。 他们刚刚退到安全之地,那云梯已经轰然倒地,尘土飞扬之中,云梯被摔得粉碎。但却并没有因此受伤的士兵。 熙谨虽然无力阻止云梯的倒塌,却也因他的智慧和勇敢,挽救了云梯中无数战友的生命。 两座云梯先后倒下,再也无法压制城楼上的汉军,汉军没有了顾虑,开始向撞击城门的宋军,泼撒燃油,射击火箭,没过多久,攻城的宋军便被消灭了,幸存者连忙四散奔逃。 宋军无得重新整队,再次发动进攻。 攻城的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正午,已经整整两个时辰,宋军都没有攻破太原城的南城门。 战斗仍在持续着,处处是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战鼓声。 第二百七十四章:身先士卒 宋军一直进攻了两个时辰,仍然没有攻下太原城,在后方观战的赵匡胤不由皱紧了眉头。 曹彬观望着战局,也很是担忧,对赵匡胤说道:“陛下,我军气力已乏,应该替换上阵了。” 赵匡胤点点头,传令下去,后面还没参加战斗的五万宋军,就地吃些干粮,喝些清水,三柱香时间之后,立即进攻。 后方的宋兵吃喝完毕,精神已足。三声炮响之后,五万宋兵呐喊着冲向太原城。 后方的宋兵很快攻到太原城下,前方的宋兵暂时向后撤退休息。前方的宋兵挽扶着受伤的战友,向后撤退一千步,原地休息。 医护兵连忙赶来救治伤员,包扎伤口。受伤太重的,抬到大后方的军营中养伤,受伤较轻还有战斗力的,只做简单的包扎,仍然留在战场准备战斗。 后方到处是受伤士兵的呻吟和惨呼声,有的断腿,有的断臂,还有的肚子被剖开,肠子流了出来,惨状不一。 没有受伤或者受伤较轻的士兵,回到后方之后,已经疲惫不堪,躺在地上,喘喘直喘,还有的倒头大睡。 熙谨并没有受伤,虽然他也疲惫不堪,直想倒在地上美美睡上一觉,但责任心使他不能休息,他帮着救治伤员,检点自己的部属,发现他所带来的一百名部下,竟然折损过半,阵亡了二十多人,受重伤被抬下去的二十多人。还有五十多人,其中还有十多个受轻伤的,完好无损的只有二十个不到。胡枫和侯小仙朱大同都受了轻伤,幸不致命,还能战斗。沈玫和熙谨都没有受伤。 奔流儿和十多个牛头集的骑兵,被暂时编入窦江涛的部下,第一次攻城时,窦江涛没参与,在第二轮攻城战士之中,所以现在窦江涛和奔流儿等易州厢军,已经冲进了战阵之中。 熙谨看到战友伤亡惨重,不由心中悲痛,心情沉重压抑之极。 在曹彬和潘美的指挥之下,有将领负责组织救治伤员,有将领负责送来食物和清水为士兵补充体力,还有将领统计伤亡人数,重新整理队伍。 曹彬带领将士,救治伤员。潘美带领将士整理队伍。另有将领派人送来食物和清水。 撤回来的宋兵吃过食物和清水,或坐或躺在地上休息,恢复体力,观望着前方的战场。 第二轮攻城的宋兵,早已养足力气,此时如猛出柙,人人奋勇争先,攻打着太原城。太原城上的汉军虽然疲惫不堪,但忍着饥饿和干渴,坚持着战斗。 宋军虽然凶猛,仍然攻不下太原城。 撤退到后方的宋兵,在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接到命令,全体投入战斗。后方的这支宋军,原来的五万人,经过上午那一场恶战,还有战斗力的已经不足三万人,而第二轮攻城的五万宋军,已经伤亡了一万人,两支宋兵加起来共有七万人左右,一起攻打太原城。 赵匡胤和文武大臣的身边,只留有几千精兵护卫。 熙谨和战友们又投入了新一轮的战斗之中。 惨烈的战斗持续着,从早晨到中午,又从中午到日落黄昏,双方将士的死伤都十分惨重,但宋军仍然攻不下太原城。 太原城上的汉军就像一块弹簧,压力越大,反弹力便越强,五万宋军攻打时,汉军已经难以支撑,处于劣势,但当七万大军一起攻打时,汉军虽然还是处在劣势,但却仍然能苦苦支撑着,不使宋军破城而入。 宋军利用云梯和轻便的登城梯,也曾经多次攀上了城墙,都因为冲上去的人数太少,被城上的汉军围而歼之。 宋军在攻城的过程中,不但伤亡了数万战士,而且损失了无数的云梯和登城梯以及其他的攻城器具。 熙谨和沈玫胡枫以及战友们,在攻城之时,手持盾牌,冒着城上射下来的箭雨,冲到了城墙之下。这时,前面的一队宋兵,正沿着一张登城梯,向城墙上攀登。城上的汉军用乱枪戳死了最上面的一个宋军,又用铁叉把登城梯猛力一推,登城梯倾倒下来,最上面的几个宋兵惨叫着摔下来,下面的几个宋兵也被摔伤。 熙谨同仇敌忾,看到宋兵的战友受伤,激起他的愤怒,他转头对胡枫说道:“胡哥,咱们上!”转头对沈玫说道:“沈兄,你在下面掩护我们。” 胡枫点点头,一言不发,快步上前去扶登城梯,熙谨和别的战友连忙上前帮忙,众人一起把登城梯立在城墙上,他们担心若是立的太高,会被敌人用铁叉把登城梯推下来,所以梯头并没搭在墙头上,没露出顶部,汉军便无法用铁叉推开登云梯。 侯小仙和朱大同并没有攀登梯子,两人都手持盾牌,挡在沈玫面前,沈玫搭上弓箭,蓄劲而发。 熙谨搭好登城梯,手持盾牌,第一个冲了上去,沿阶而上。胡枫随后而上。 城上的汉军从城墙上向熙谨射箭,都被盾牌挡住,熙谨很快便爬到了梯子的顶部,这个距离,汉军的长枪已经可以刺到熙谨了,虽然有盾牌遮拦,但长枪用汉军直接使劲,劲道比箭要强劲许多,熙谨用盾牌挡着刺下来的长枪,但却无法向上继续攀登了。 沈玫早就蓄势待发,待熙谨爬上梯子顶部之后,立即放箭,一箭正中一个持枪下刺的汉军的咽喉,那汉军惨叫一声,身子从城墙上摔落下去。沈玫连发三箭,射死三个持刺的汉军,众汉军不敢再刺,连忙用盾牌护体,向沈玫放箭。沈玫面前有两面盾牌掩护,汉军稀落的箭簇并不能伤到沈玫。 熙谨上方没有了汉军的威胁,连忙又向上攀爬,他的盾牌在前,刚一露出墙头,城内的汉军便乱刺捅来,刺在盾牌之上。 熙谨顾不上危险,大喝一声,伸出左手在墙头上一拉,身子猛地向上一跳,双脚便站到墙垛上。他的双脚还没落地,身子已经暴露在汉军面前,登时汉军的乱枪刺来,捅向他的双脚,眼看就要在他腿上刺出几个血洞。 第二百七十五章:跌落城下 熙谨忽然凌空翻了个跟头,不但避开了刺来的乱枪,而且稳稳落在城墙之内。熙谨身在半空之时,手中的钢刀便猛地向前砍去,砍中一个汉军,那汉军受伤连忙后退,熙谨的双脚便落在了地上。 熙谨双脚一落地,立即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一阵乱劈乱砍,几个汉军一时不敢上前,但此时宋兵只有熙谨一个人跳了上来,后面的宋兵还没跟上,汉军人数势众,并不惧怕熙谨,待熙谨胡乱砍了几刀,几个汉军便围攻过来,刀枪齐发,攻向熙谨。 熙谨以一敌一,也许还能战胜一个汉军,但几个汉军一起攻来,他立时险象环生,他不敢攻敌,只能用盾牌护体,边战边退。 胡枫随后跟上来,刚一露头,两个汉军长枪刺去,胡枫无奈,只好又缩回头去。 熙谨被几个汉军围攻,他的刀短,敌人的枪长,长枪乱刺之下,他伤不到敌人,而敌人的长枪却可以伤他。他眼见胡枫被逼退回去,心中一急,便乱了章法,钢刀被敌人的一杆长枪撞掉,失去了兵器,只有一面盾牌,他只能用盾牌连连挡住敌人刺来的长枪。 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汉军,双手持着一个长枪,对着熙谨一阵乱刺乱捅,想把熙谨刺死,但几次都被熙谨灵活的避开。 这个高大汉军被激怒了,忽然大吼一声,抛开手中的长枪,俯身从地上拾起一面盾牌,大吼道:“宋狗你别跑,有种咱俩撞一个!” 高大汉军嘶吼着,双手持着盾牌,借用身体的力量,忽然猛地向熙谨冲撞过来,劲道凶猛。 熙谨大惊,他可不敢跟那高大汉军相撞,连忙向后一退,但他的脚下被地上的一具尸体一绊,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步伐,那个高大汉军的盾牌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正与他的盾牌撞个正着。 那高大汉军的力量比熙谨大了许多,又是迅猛冲闯而来,力道非同小可,这一撞之下,把熙谨差点撞倒,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城墙边沿,立足不稳。 另有两个汉军正要用长枪刺向熙谨,那高大的汉军大吼道:“都不许插手,这条宋狗是老子的!” 那两个汉军不敢违抗高大汉军,连忙又去枪刺正要再次露头的胡枫。 高大汉军向后撤了两步,又嘶吼一声,盾牌在前,向熙谨冲撞过来,熙谨的背后便是及腰高的城墙垛,若是被高大汉军撞中,被墙垛一挤,只怕要吐血而亡,被夹成肉饼了。 熙谨大惊,来不及多想,连忙伸手一按墙垛,身子跳到城墙之上。那高大汉军猛力撞击过来,没撞上熙谨,收势不及,撞在墙垛上,熙谨只感到脚下的墙垛一阵颤动。 熙谨站在墙头上,向下一望,只见外侧便是高达五丈有余的城墙,若是摔了下去,必死无疑了。 熙谨心头一寒,连忙向内一跳,想要落到城墙之内。这时,那高大汉军又是嘶吼一声,盾牌在前,向熙谨撞了过来。 熙谨的双脚还没落地,身体悬空之时,高大汉军已经撞了过来,这一次撞个正着,盾牌撞盾牌,只听一声大震,熙谨手中的盾牌脱手而飞,他的身子被巨大的劲力撞得直飞出去,越过墙跺,向城外飞去。 旁边的汉军齐声为战友的力气大声喝彩,汉军的士气大振。 熙谨被撞飞,身子向城外落去,这一刻他的意识竟然无比的清晰,他身子飞在空中,仍能看到城头上飘扬的汉国旗帜,和汉军狂笑的嘴脸,能看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汉宋两国士兵在交战,能看到胡枫等战友还在登城梯上苦苦攀登,还能看到沈玫和侯小仙朱大同望着他的悲痛表情。 看到战友们那悲伤的表情,他知道战友们认为他这次要牺牲了,他身下是高达五丈的高空,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便是不死,也要终身残废,生不如死。 熙谨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苦涩,同时也有一种解脱的轻松,在这一刻,他十五年来的种种经历,如电光石火般涌上心头,那般快速,又那般清晰,所有所有的一切恩仇,都将离开而去了。 随着身体落地的一声怦然大震,熙谨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意识,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惨烈的战斗仍在持续着,从早晨一直战到天黑时分,宋军仍没打下太原城。 赵匡胤骑在马上,在后方督战,他以为今天便可以攻下太原城,没想到折损了无数的将士,仍然没有攻下太原城,不由眉头紧锁,脸色沉凝。 曹彬看看天色,奏道:“天色已晚,我军已经十分疲惫,斗志已弱,不如今日暂且收兵,明日再作计较。” 赵匡胤点点头,无奈地说道:“收兵吧。” 潘美道:“陛下,牺牲的将士的遗体,如何处理?” 赵匡胤沉吟一下,说道:“派人去和汉军交涉,双方各自带回牺牲的将士尸体。若是汉军不肯,咱们便继续攻城。” 潘美道:“陛下,现在已是三月,天气渐暖,那些尸体应该早些处理,不然容易引发瘟疫,对我军不利。” 另一大臣说道:“陛下,微臣已经查探过周围的地形,西南方向,有一片山谷,谷中有许多天然大坑,可把尸体投入坑中,以土掩入,防止瘟疫蔓延。” 赵匡胤:“那便如此吧。传令下去,鸣金收金。” 皇命传达,宋军鸣金收兵,早已经疲惫不堪毫无斗志的宋军,连忙撤退,退到安全线之后,开始休息整队。 汉军也不来追赶,只是加强防守,坚守城池。 宋使骑马赶到南城门楼下,与汉军交涉,要求各自打扫战场,带回牺牲的将士,在此期间,不得攻击对方。汉军同意。 宋军遂派出大批士兵,赶到太原城下,抬回自己牺牲的战友,检查是否还有活命之人。 太原城周围,到处是散乱的尸体,城墙下面,更是堆积着如山的尸体。这些尸体之中,多数是攻城的宋兵,守城汉军的极少,守城汉军的尸体多数都在城墙之上。 为了不引起正面冲突,或是防备宋兵趁机攻城,汉军暂且按兵不动,严守城池。宋军先来打扫战场。宋军牺牲的将士数万之多,直用了一个时辰,宋军才把全部牺牲将士的尸体搬运完毕,只留下汉军的尸体。 待宋兵退去,汉军才从城楼上放下器具,把牺牲将士的尸体运回城中,自去处理。 第二百七十六章:作战计划 赵匡胤率领大军,回到中军大帐。众将领跟随皇帝,进入帐营之中。有部属送来饭菜,赵匡胤毫无食欲,眉头紧皱,怔怔地瞧着面前的食物发呆。 众臣虽然腹中饥饿,但看到皇上不动著,他们也不敢吃饭,都愀然不乐,帐中的气氛压抑而沉重。 这时,李继勋从帐外走了进来,满脸羞愧,跪倒在地,说道:“陛下,都是微臣无能,没能一举攻下太原,求陛下降罪,微臣罪该万死。”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朕御驾亲征,便是打不下来,也是朕的责任,不关你的事。朕恕你无罪,你起来吧。” 李继勋谢恩之后,站起身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赵匡胤道:“我军伤亡人数多少,统计出来了吗?” 李继勋道:“已经统计出来,我军进攻南城的十万兵马,重伤失去再战能力的,有一万多人,轻伤者不计其数,牺牲的将士……约有两万多人。” 赵匡胤的脸色一紧,说道:“折损了将近一半?” 李继勋垂首说道:“是。” 赵匡胤道:“另外三个城门的统计结果报来了吗?” 李继勋道:“刚刚呈报上来,三个城门的十万将士,差不多也是折损过半,伤亡了三四万人,轻伤者不计其数。” 赵匡胤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朕率二十万大军,亲自攻打太原,想不到只是今日一战,便折损了将近十万兵马,明日如何再战?” 李继勋道:“陛下不必气馁,我军虽然伤亡很重,太原城内的守军,也必然折损不少,他们只有五万兵马,便是只折损了一万多,也不过还有三四万,我军至少还有十二万人可以战斗,仍是以四打一,人数远远超过汉军。待明日,我军再去攻城,必然可以攻打下来。” 赵匡胤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曹彬在旁边说道:“李将军,汉军踞城而守,居高临下,我军以下攻上,处于不利地位,运用人海战术,只会增加伤亡人数,未必便能攻下城池。” 李继勋拂然不悦,说道:“曹将军,照你这么说,打不下来,难道便不打了吗?陛下御驾亲征,你要陛下空手而回吗?” 曹彬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李将军勿怒。” 李继勋的官职其实没有曹彬的官职高,见曹彬如此说,便也不再讽刺顶撞,放缓语气,说道:“那依曹将军之意,应该如何?” 曹彬道:“太原城池虽小,但却易守难攻,依下官之意,此事欲速则不达,宜徐徐图之。” 李继勋皱眉头说道:“徐徐图之?那要等到什么时侯?” 曹彬没答李继勋,转头对赵匡胤说道:“陛下,太原城以往的战事,唐李光弼据太原作困兽斗,凭城临阵,以两万老弱,据安禄山十万雄兵。十数年前,陛下也曾跟随柴世宗伐太原,以十万雄兵,仍没打下太原,最终无功而返,所以说,我军若是硬攻,很难攻下太原,不如把太原城围困起来,待城内粮草继绝,自然会出城投降,我军便可不战而胜。” 李继勋道:“曹将军,你还忘了说一件事,西晋末年刘琨守太原,以少胜多,达九年之年,难道说,你要陛下在这太原城下,等待九年之久吗?” 曹彬说道:“何用九年之久,只要我大军把守住太原的四城城门,不许汉军出入,不用三个月,城内的粮草必然用尽。到那时,就算刘继元不肯投降,城中的士兵和百姓为求活命,也会推翻刘继元,打开城门。” 潘美一直沉默着,此时说道:“曹将军所言极是,下官昨晚出使汉国,进入太原城,发现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显然百姓并没有长久防守的信心,被我军包围时日一久,再加上城内粮食断绝,百姓必然慌乱,刘继元的皇位难保。再加上有郭无为兄在城内做为内应,伺机而动,也许不必等到三个月,郭兄便会发动政变,推翻刘继元,迎接我军进城。” 赵匡胤说道:“曹爱卿和潘美卿所言都有道理,可是你们忘了一点。朕已经接到辽国上京的飞鸽传书传来的线报,辽军的五万军马已经出发,还有十五万大军随时出发。若是辽军到了,我们虽然不惧辽军,但到那时背腹受敌,更难应付。去年就是如此,虽然兵临太原城下,只因辽国大军赶到,我军不得不撤军,难不成今年又要重演?” 曹彬道:“陛下,今年不同去年,去年我军准备不足,才被辽军突袭而来,今年只要我军做好充足的准备,把辽军拒在太原城外,断了汉军的后援,不使他们合兵一处,便可以把太原围而歼之,只要抢下太原,辽军自然不战而退,便是要战,我军以太原为据点,辽军也占不到便宜了。” 赵匡胤道:“曹爱卿,如何才把辽军拒在太原城外?” 曹彬道:“辽军前来援汉,只有经过两个地方,辽国大军才能靠近太原,我军只要派出两路人马,守住这两个地方,辽军便无法通过。第一路兵马,抢占石岭关,截断辽国从云州南下的援军,石岭关乃是辽军从云州通向太原的必经之路,辽军若是南下,必然要抢占这个军事领地,我军可抢先一步,占据这个要地,把辽军拒于岭外。第二路兵马,抢占娘子关,截断辽军西出定州,由东路经娘子关援汉的通道,又可以占据太原东部沿山的战略要地,造成闭门灭汉之势。” 赵匡胤大喜,说道:“曹爱卿果然用兵如神,就依你之言,把石岭关和娘子关先抢过来,占住地盘。你看派谁去打?” 曹彬道:“这两个关口,现在虽然还是汉军把守,但兵微将寡,很容易便可抢过来,最重要是抢过来之后,能守住那里,以阻辽军。现在党进兄正在镇守东部城门,可以使党进兄把攻城之责,交给副将,党进兄亲自去镇守娘子关。东门距离这里较近,便是有了变故,我军也可以及时支援。” 赵匡胤道:“北部呢?” 曹彬道:“现在攻打北城门的是何继筠将军,何将军英勇善战,尤其擅长防守,朕下可以派何将军前去攻打石岭关,镇守在那里,以阻断辽军南下。若是陛下许可,微臣愿意代替何将军镇守北城门。” 赵匡胤道:“北城门距离这里最近,声援较慢,曹爱卿不辞辛苦,那就更好了。就依爱卿之言,依计行事。” 当下,君臣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赵匡胤传下调令,众将依令而行。 李继勋今日攻城没有成功,算是打了败仗,虽然皇帝没有责怪他,他自己却感到羞愧,又看到曹彬受到皇帝器重,心中颇不是滋味,怔怔地望着桌上的一杯酒水发怔,这时,旁边的一个将领碰了一下桌子,那杯中的水荡漾起来。 李继勋望着荡漾的酒水,忽然心中有一个注意,连忙对赵匡胤说道:“陛下,微臣有一计,可以尽快攻下太原城。” 第二百七十七章:水淹之计 赵匡胤抬眼望向李继勋:“李爱卿,你有何妙计?” 李继勋道:“水淹太原城。” 赵匡胤很感兴趣:“噢,如何水淹太原城?” 赵继勋道:“以汾河之水,浇而灌之。陛下,这汾河从西北而来,绕着太原城流向东南,沿着太原城的西部蜿蜒而流。太原城的西部地势偏高,只要我们阻断河水南流,河水满溢之后,自然会向地势低的地方流淌,我们再加入引导,挖掘数条河道,把河水引向太原城,待河水满溢之后,一旦开闸,其势汹涌无比,必能水淹太原城。太原城一淹,我军再要攻城,易如反掌。这样一来,即可以减少我军将士的伤亡,又可以在辽军赶来之前,攻下太原。” 曹彬脸色大变,连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赵匡胤皱眉说道:“曹爱卿,有何不可?” 曹彬道:“水淹太原城,遭殃的是城内数十万百姓啊!我宋军乃是仁义之师,这等绝门灭户之法,生灵涂炭,千万不可施实。” 李继勋大怒:“曹将军,死的又不是我宋国的百姓,你心疼什么?汉国的百姓遭殃,你来可怜,我宋国死了数万将士,你难道不心疼吗?” 曹彬不理李继勋,继续向赵匡胤说道:“陛下,我们身为军人,无论是杀死敌人,或是被敌人杀死,那是死得其所,谁也说不出什么,可若是牵涉到无辜百姓,便有伤天理。比如今日,我们攻城之时,杀死多少汉国士兵,都是应当如此,可要屠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便是不仁之师,受人唾骂,就算陛下得到太原城和整个汉国,也会失去这里的民心。” 赵匡胤听闻此言,皱眉不语,沉吟不决。 李继勋越发大怒,指着曹彬喝道:“曹彬,你是在骂我不仁不义吗?” 曹彬并不动怒,淡淡说道:“不敢,只是本官不赞成此法。” 李继勋倒也不敢上前扭打曹彬,直气得脸色铁青,转向赵匡胤,说道:“陛下,您倒是评评理,微臣只想效忠陛下,尽快打下太原城,可是曹将军却骂微臣不仁不义,这是何道理?” 赵匡胤道:“李爱卿不必动怒,朕相信曹将军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转向众臣,说道:“诸位爱卿,你们怎么说?” 一时之间,有人赞同李继勋之计,有人反驳,和曹彬一样,认为水淹太原,过于恶毒,有违天理。 赵匡胤也拿不定主意,转眼看到潘美一语不发,问道:“潘爱卿,你怎么看?” 潘美皱皱眉头,说道:“李将军此法,虽然有些毒辣,但也的确是一条妙计。” 李继勋得到潘美的支持,不由向曹彬横了一眼。 曹彬对潘美说道:“潘将军既然知道此计恶毒,为何还要赞成?你难道要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潘美道:“请曹将军息怒,先听下官把话说完。”转向赵匡胤,说道:“依曹将军之计,我军踞守石岭关和娘子关,截断辽军援汉,围困太原。这个法子自然是好的,可是有一个隐患,或是太原城真能支持三个月,在这三个月内,辽军万一突破了我军的防线,与太原城内的汉军里应外合,我军便要背腹受敌,只能撤军,无功而返。” 李继勋道:“下官正是担心如此,所以才想出这一计,却想不到被曹将军唾骂。” 潘美微微一笑,说道:“曹将军用兵正道,自是人人敬重,但用兵之法,也可以诡道取之。李将军此计虽诡,但的确是妙计。水淹太原,不但可以减少我军将士的伤亡,也可以加快破城的速度,用不了一个月,便可以在辽军突破我军防线之前,取下太原,到时侯,无功而返的便是辽军。” 曹彬的脸色阴沉,说道:“原来潘大人为了取胜,竟然不顾伤及无辜百姓。水淹了太原城,便不顾那城内的数十万百姓的死活了吗?” 潘美正色道:“曹将军,下官知道你心地仁慈,不忍心伤害百姓,可是你不要忘了,那城内的百姓,并不是我国的百姓,而是汉国的百姓,我军攻城之时,那些百姓并不会坐而待毙,他们会人人皆兵,拿起所有能利用的武器,攻击我军的将士,那时,他们就不是无辜百姓,而是我们的敌人。曹将军,心地仁慈是好的,可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李继勋大喜,说道:“潘将军果然是文武双全,出口成章,讲得话就是有道理。” 曹彬竟然被反驳的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潘爱卿说的有理,有理。不过,毕竟那些百姓还没拿起武器,伤害到他们,朕也有些于心不忍。” 潘美道:“陛下仁慈,实乃百姓之福。陛下,我军引导汾水,修建河道,至少也要一月的时间,在这个一月之中,也许太原城会自动开门投降,便是不投降,我军的水道完成,也会对城内形成巨大的压力,恐惧之下,便有可能投降。所以,微臣之意,最好是修建河渠,引导汾水,至于要不要使用,到时侯可视情形而定,但要做到有备无患。” 赵匡胤龙颜大悦:“潘爱卿言之有理,要做到有备无患。李爱卿,明天开始,你便负责征召民夫,开始挖掘河道,引导汾水。” 李继勋道:“臣领旨。” 赵匡胤看了曹彬一眼,和颜悦色地说道:“曹爱卿,你仍依你的计划行事,前去北城镇守,辛苦你了。” 曹彬只得说道:“微臣领旨。” 君臣又商议了一些事宜,便分头行事。 第二日,宋兵不再攻打太原城,只是在城外筑起长连城,把太原城围困在其中,使城内将士和百姓不得出入,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汉军也不来突围,他们知道自己的优势只是守城,若是出了城门,必败无疑,所以紧闭城门,日夜把守着各处城门和关隘,防止宋兵的突袭和攻击。 第二百七十八章:死里逃生 熙谨的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中,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了迷茫的眼睛,便看到一块不规则的图案,那图案是正欲破晓的星空,星空上面挂着稀落的几颗星星,和一勾残月。 他的全身酸痛麻木,一动也不一动,呼吸十分困难,他试着想动动身体,但他的身子被紧紧的压住,一动也不能动。 熙谨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想通了自己身处的环境,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惧,意识到自己正被压在乱尸堆下,整个身体都被一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压住,只有面部有一些空隙,他才可以喘息,没被闷死在尸体下面,但周围尸体上传来的血腥味道,几乎使他又窒息过去。 熙谨被从城墙上撞落下去,原本必死无疑,幸好他落在一个尸堆上面,被那些尸体减去了落到地面的重力,才没被摔死,但也被摔得昏迷过去,还没等他清醒过来,随后又有尸体不断的压叠在他的身上,便把他埋在尸堆里面,待战斗停止之后,被清理尸体的宋兵,当成死人扔到推车之上,与别的宋兵的尸体,一起推到乱山的大坑之中,等待着天明之后,用土掩埋。 熙谨明白了身处的环境,便想挣扎起来,从乱尸堆里爬出来,但他的全身酸痛麻木,也不知哪处部位受了伤,又被几具尸体压着,一动也动不了。 他躺在乱尸堆中,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喊声和恸哭声,知道是宋兵在乱石堆中,扒找着自己最亲近的战友。他张口想要叫喊,把战友喊过来,但他的嗓子被一块凝固的血块堵住了,呼喊不得,他想用手把血块从嘴里掏出来,但手臂被压着,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心中感到一阵死亡的恐惧,他劫后余生,好不容易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若是爬不出去,很快便会被压死在下面。他呼喊不得,又被压在尸体下面,就算有战友在乱尸堆中寻找幸存者,只怕也不会发现他。他必然要靠自己,爬出乱尸堆,才有希望活命。 想到这里,熙谨压下自己恐惧的心理,他长长的吸了口气,艰难的移动着双臂,手臂终于能动弹了,他用手臂艰难的扒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几具尸体,但那些尸体你压我叠,相互压挤着,盘根交错,牵一动十,运十牵百,实在十分困难。 他仿佛用了一个世纪长的时间,终于把上面的那些尸体扒开了一条缝隙,缓缓从乱尸堆中,爬出上半个身子,又用尽最后的力气,从乱尸堆中站了起来。 晨曦初升之中,满身血污,污秽不堪的熙谨,摇摇晃晃地从乱石堆中站了起来,伸手抠出咽喉里面的血块,仰起脖子,发出一声压抑之极的嚎叫,然后他的身子又怦然摔倒在尸堆上面。 熙谨的嚎叫声,惊动了旁边的几个正在尸堆中寻找幸存者的宋兵,连忙奔跑过来。 晨曦之中,只见数万宋兵的尸体,被堆放在山谷的天然大坑之中,场面触目惊心,令人感到生命的卑微与渺小。 无数的宋兵,恸哭着,呼喊着,在乱尸堆中,从残缺不全面目模糊的尸体中,寻找着自己的战友,以及幸存者。也有一些“尸体”死而复生,与救护者抱头痛哭,但更多的尸体并没有还魂的希望。有些人已经寻找到自己战友的尸体,正在抚尸痛哭,有些人还在继续寻找着,呼喊着,悲痛凄惨的哭喊声,令人闻之动容。 熙谨只是因为用尽力气,才摔断在尸堆上,所以并没有昏迷过去,那几个宋兵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把熙谨扶了起来,关切地问侯他的编营和姓名。 熙谨还没回答,便听到一声惊喜的叫喊声:“老章,章都头,是你吗?” 熙谨转头望去,只见喊话的是侯小仙,旁边还有朱大同和胡枫。 熙谨大喜,连忙跌跌撞撞的迎了过去,侯小仙和朱大同大声呼喊着,跑了过来,胡枫眼中含着又悲又喜的泪水,也快步跑了过来。 众人奔跑到一起,侯小仙最先跑过来,一把抱住熙谨,朱大同随即而来,一把把两人都抱住了,熙谨也紧紧抱着二人,两人又是又悲又喜。 胡枫为人深沉,虽然欢喜,却没有上前与他们拥抱,只是站在旁边,微笑着望着他们。 侯小仙抱了一会,用力推开朱大同,说道:“你个胖子,快闪开,你快憋死我了。” 朱大同放开双臂,嘿嘿而笑,也不着恼。 侯小仙这才上下打量熙谨,含着泪水,欢喜地说道:“都头,你没死太好啦,兄弟们都快哭死了。你受伤了吗?” 熙谨活动了一下身子,说道:“肋骨好像断了两根,左腿也断折了,便还可以走路,别的地方都没伤着。”又去看侯小仙和朱大同胡枫,发现他们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但并不严重,这才稍微放心。 这时,沈玫和奔流儿带着几个士兵,快步跑了过来。 沈玫和奔流儿都不善于表达感情,看到熙谨活着,都很惊喜,却并没上前拥抱熙谨,跑到近前,便停下脚步。 沈玫打量着熙谨,点点头,简短地说道:“你没死,很好!” 奔流儿嗯了一声:“没死,好!” 熙谨看到自己最亲近的几个战友都活着,心中稍感安慰,又看到自己都营的战友,来了十多个人,联想到已经战死了将近一半,再加上重伤无法行走的战友,只怕他的都营中的战士,都过来寻找他了。 熙谨道:“你们怎么都来了?今天不攻城了吗?” 胡枫道:“已经接到上级命令,今日只守不攻,不用打仗。兄弟们都很担心你,一夜没睡,除了重伤不能动的,能走路的都来了,找了你一夜,终于找到你了。” 熙谨心头十分感动,对着众人一抱拳,说道:“兄长们都辛苦了,我谢谢各位兄长!” 众人齐齐还礼。 侯小仙道:“都头,咱们回去吧,找了你一夜,这肚子还没吃饭,饿的咕咕直叫。” 熙谨回头望了一眼乱石堆,心头黯然,说道:“咱们阵亡的兄弟,全都找到了吗?” 众人听闻此言,一阵悲痛,都低下头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转战北城 胡枫沉痛地说道:“非是咱们兄弟薄情寡义,这许多的尸体压挤在一起,又哪里去寻找咱们自己的兄弟?便是找到了,还不是一样埋掉?而且我们在寻找你的时侯,也在寻找自己的兄弟,从死尸堆里,捞回来三四个兄弟,已经抬回去了,再找也难找到了。咱们回去吧。” 熙谨心中一阵悲痛,黯然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回去吧。” 众人都心头黯然,默默向前走去。 熙谨行了一程,转头问胡枫:“咱们都营的兄弟,伤亡了多少?” 胡枫沉痛地说道:“咱们这次出来的一百多位兄弟,牺牲了四十多人,重伤了二十多人,其他的三十位兄弟都受了轻伤。” 熙谨心中一阵巨大的悲痛,说道:“我带着他们出来,却不能带他们活着回去,连他们的尸体都无法带回去,我真是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的家人。” 胡枫叹道:“咱们当兵的,这就是咱们的归宿。大将军战死了,至少还能马革裹尸,咱们这些小兵卒,死了之后,就是随地丢弃。现在牺牲的那些兄弟,虽然是乱葬,至少还有土掩埋尸体,若是咱们打了败仗,他们的尸体就会被敌人用火烧掉,或者任其腐烂。” 熙谨道:“咱们打胜了吗?攻下太原城了吗?” 胡枫摇摇头:“我军折损了七八万兄弟,还没打下太原城。” 熙谨道:“既然没打下来,今天为什么不继续攻打?” 胡枫说道:“听说皇上和几位将领,已经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准备围困太原城,具体的细节,咱们官职低微,并不清楚,只服从命令就是了。” 熙谨点点头,说道:“窦长官和祝长官怎么样?” 胡枫道:“窦长官在战斗中受了箭伤,幸不致命,祝长官倒是完好无损。他们对你还是很够意思的,本来为了防备敌人反攻,我军有令,不许士兵前来寻找战友的尸体,窦长官和祝长官顶着压力,把我们放出来寻找你,要不然,就算是硬要出来,也会被降罪。” 熙谨道:“我回去便向他们道谢。” 众人走出山区,又走了一程,远远便看到宋军的大营。 众人刚刚走近宋军的大营,从旁边行来一队人马,为首骑马的将军正是曹彬。 曹彬远远看到熙谨,纵马行了过来,走近之后,翻身下马,向熙谨行来。 熙谨连忙行礼:“卑职见过将军。” 曹彬上下打量着熙谨,很是关心,温言说道:“你活着回来就好。刚才我去问过你的长官,说你很可能已经阵亡了,我还担心呢。” 熙谨心头感动,这位统兵百万的大将军,竟然如此关心他一个小小的都头,当下恭敬地说道:“谢谢将军关心,卑职死里逃生,还能为将军效劳。” 曹彬点点头,说道:“陛下已经制定新的作战计划,守北城的何将军,要去抢占白马岭,截断契丹南下之军,本官前去顶替何将军之职,去镇守北城,若是你愿意,可以随我而去。” 熙谨道:“能得以追随将军,卑职倍感荣幸。” 曹彬道:“好,你先回营报到,待会我会派人发过去调令,你们这支厢军,便跟着我前往北城。” 熙谨辞别曹彬,率人回营报到。窦江涛和祝司伟看到熙谨活着回来,都很高兴。熙谨向窦江涛道谢之后,又转达了曹彬的命令。窦江涛并不异议。很快,曹彬正式的调令转来,窦江涛清点本部人马,拔营起寨,跟随曹彬的神武营,一起转战北城。 曹彬率领一万多马兵,来到北城,与何继筠交换了职位,何继筠率领一万多兵马,快马加鞭,连夜赶赴白马岭。曹彬的大军在北城扎下营寨,堵住北城大门,只围不攻,休养生息。 过了三日,何继筠传来消息,宋军已经攻下白马岭,党进也传来消息,宋军已经抢占了娘子关。赵匡胤大喜,令二将严守关口,防止辽军突袭进来,同时派李继勋四处征召民夫,挖掘河道,欲引导汾水,淹灌太原城。 曹彬对熙谨很是器重,虽然调来了窦江涛的全部人马,但却把熙谨的都营调到中军帐中,由曹彬直接指挥调度,窦江涛和祝司伟已经管不到熙谨了。二人虽然羡慕妒忌,却也为熙谨高兴。 熙谨跟随在曹彬身边,对曹彬的品性人格更为佩服。 这一日,曹彬带着熙谨,率领数百人马,赶到太原城北门之外。曹彬料定汉军不敢开门进攻,所以只带了数百人马,一万大军在后面严阵以待,若是汉军真敢出城,一万宋军便会掩杀而来。 曹彬带领人马,在城外一箭之地,停止前进,绕城而行。 汉军远远望到,却真的不敢打开城门突袭,便是连远远放箭都不敢,一片宁静,只是在城头观察着宋军的行动,防止宋军忽然来袭。 曹彬望着太原城,忽然叹了口气。 熙谨跟随在曹彬身后,说道:“将军何故叹息?” 曹彬道:“一个月后,只怕这太原城就要被淹了,本官叹息的是,那城中数十万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熙谨一惊,说道:“将军,太原城为何会被淹?” 曹彬把李继勋水淹太原的计划,和皇帝已经同意的事情,向熙谨简短的说了一遍。 熙谨大惊,说道:“城中百姓何辜,竟要以水灌入?这般恶毒之计,灭绝人性,难道皇上也同意了吗?” 曹彬叹息道:“皇上一心只想着统一华夏,这汉国又不肯投降,皇上攻城心切,也就同意了。” 熙谨盯着曹彬,说道:“那将军是如何看法?” 曹彬摇摇头,说道:“我只是一个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陛下有令,我的什么看法并不重要。” 熙谨道:“将军,卑职有些事,想要请教将军。” 曹彬道:“什么事?” 熙谨转头向旁边的几个副将看了一眼,说道:“卑职想向将军单独请教。” 曹彬点点头,吩咐部属隔开五丈的距离,他和熙谨并骑而行,边行边谈。 第二百八十章:仁君暴君 熙谨转头望着曹彬,微一沉吟,说道:“卑职这些话,可能会得罪将军,还请将军恕罪。但卑职若是不说,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曹彬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我恕你无罪。” 熙谨庄容说道:“将军战功卓著,以不杀降卒而美名无扬,卑职十分佩服。但刚才将军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那卑职要问:难道皇上要将军屠杀降卒和无辜百姓,将军也要服从吗?” 曹彬沉吟一下说道:“皇上心地仁慈,不会要我屠杀降卒和百姓的。” 熙谨冷笑道:“心地仁慈?心地仁慈会下令水淹太原城吗?这和坑杀降卒,屠杀无辜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曹彬说道:“我虽然不赞成这个计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攻下太原城最快的计划。” 熙谨道:“为了攻下太原城,就能使用一切卑鄙手段吗?这汉国百姓何辜?太原百姓何辜?他们在此安居乐业,为什么要攻打他们,难道为了皇上的一己之私,就要侵略他们吗?” 曹彬说道:“统一华夏,乃是帝王大业,怎么是皇上的一己之私呢?” 熙谨道:“谁规定的宋国才是华夏正统?宋国凭什么要统一华夏,令百姓遭殃,生灵涂炭?” 曹彬久久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说道:“章熙,你听过一句话吗?叫‘以杀止杀’。” 熙谨道:“以杀止杀?听是听说,却却不能赞同,杀就是杀,哪有止杀之说?这是强词夺理罢了。” 曹彬道:“章熙,老百姓只有在一个统一的国家里,才能真正安居乐业,在一个混乱的战争年代,百姓是不可能安居乐业的。西晋以后,八王混战,五胡乱华,争战不休,相互杀戮了数百年,百姓是何等凄惨,若不是后来大唐统一了华夏,哪有大唐百姓数百年的安居乐业?唐末以来,五代十国,兵荒马乱,百姓的生活又是何等凄惨,若不是当今皇上雄才大略,统一四方,宋国的百姓何来十数年的安居乐业?现在汉国的百姓也许要受战乱之苦,但只要归入大宋的版图,自然也可以享受到安居乐业的生活,所以,这是以杀止杀!” 熙谨冷笑道:“统一华夏,百姓便可以安居乐业吗?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可是更加的暴虐无道,百姓苦不堪言。” 曹彬正色道:“秦始皇千古一帝,功过咱且不论,单论心地仁慈这一方面,那是万万不及吾皇的!” 熙谨气往向冲,再也压抑不住,冷笑道:“赵匡胤若是心地仁慈,为什么要抢柴家的天下?他分明是个卑小人,哪里是什么仁德之君?” 曹彬脸色震动,盯着熙谨,一言不发。 熙谨再也不怕,紧盯着曹彬,说道:“卑职虽然佩服将军,但对将军行事,却也不敢认同。听闻将军乃是柴天子的亲戚,赵匡胤夺了柴家的大周江山,将军不举兵讨贼,反而跟随赵匡胤,四处征战,为他打天下。将军难道不心中有愧吗?” 曹彬沉默了半晌,说道:“皇上窃取大周江山,我虽然不认同,但大势已去,天意如此了。再者说,皇上取了大周的天下,对百姓只有好处,并没有坏处。” 熙谨冷笑道:“有什么好处?难道柴皇帝便不能成为仁君吗?” 曹彬正色道:“先不论柴皇帝能不能成为仁君,当时他毕竟年幼,根本无力统治偌大的一个国家,当时的周国,四面皆有强敌环伺,北方更有如狼似虎的契丹,若是柴皇帝坐下去,不待他长大成材,周国不是被列国瓜分,便是被契丹所灭,哪里有现在的太平盛世?赵天子虽然窃取了大周,但赵天子励精图治,政治清明,中原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章熙,你只在易州,这几年想必没到过中原,没见到中原的繁华富足,你若是到了中原,便会知道,吾皇实在是千古难逢的仁君。” 熙谨被说动了,久久不语。曹彬也不再说话。两人继续并络而行。后面几丈之外,是随行的部队。 过了好久,熙谨才喃喃说道:“仁君,仁君?一个仁义之君,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 曹彬正色道:“皇上虽然仁慈,但他雄才大略,岂可以妇人之仁度之?战场之上,杀伐决断,战争之后,为政清明,使国内的老百姓过上好生活,这便是仁君。自古以来,帝王之心,便是征战四方,扩大疆图,这是我们所不能阻止的,我们身为一个军人,最大的幸运,便是能跟随一位明君,保卫百姓,统一国土。” 熙谨喃喃说道:“保卫百姓,统一国土?保卫百姓,统一国土?” 曹彬也不再言,与熙谨并络而行。 又行了一程,曹彬转头看了熙谨一眼,眼中若有深情,说道:“章熙,我不深究你的身世,你也不必对我明言,你只要记住,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话,不要再和任何人谈起,不然会有杀身之祸,我也保不住你。” 熙谨心中感动,他料到曹彬已经猜到他的身世,便并不揭穿他,恭敬地说道:“谢谢将军的叮嘱,卑职明白。” 曹彬吸了口气,用马鞭指了指太原城,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全力打下太原城,也是帮柴世宗圆了一个愿望。” 熙谨一怔:“柴世宗的愿望?” 曹彬笑了笑,说道:“你以为皇上为什么执意要攻下太原城?柴世宗在世之时,曾经多次攻打太原城,都无功而返,世宗深以为恨。当时皇上跟随世宗为将,感同身受,所以皇上登基之后,立誓要打下太原城,一雪世宗之恨,圆世宗的志向。” 熙谨心情复杂,说道:“原来如此?” 曹彬道:“世宗在世之时,皇上跟世宗是结义兄弟,感情深厚,皇上虽然取了世宗的天下,但对世宗的家属和后人,并没有加害。幼帝降为郑王,与小符太后移居在房州。” 熙谨已经听人说过此事,只是那些人并不是大官,也是道听途说,并不可信,此时得到曹彬亲口证实,当下心中安定,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母后和皇兄还活在世上,如此说来,那赵匡胤倒也没有对我柴家赶尽杀绝。” 熙谨说道:“原来柴家皇帝和太后还在人间,不知柴家皇帝的三位弟弟如何了?” 熙谨说到这里,眼睛瞟了曹彬一眼,眼含深意。 曹彬也转头望了熙谨一眼,沉默了一会,说道:“世宗皇帝的小儿子生了重病,已经去世了许多年,另两位小王爷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熙谨淡淡一笑,说道:“生了重病,和下落不明,难道他们不是被人暗害了吗?” 曹彬正色道:“皇上并无迫害三位小王爷之心,便是真的被人暗害,也非皇上本意,只是皇上身边的人,妄自揣测圣意,暗自下手,绝非皇上亲自下旨。” 熙谨叹了口气,说道:“只要太后和柴家小皇帝还活着,别的倒也没什么了,那两位小王爷,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 熙谨说完,便闭口不语,脸色黯然,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曹彬看了熙谨一眼,也不说话,继续前进。 众人又巡视了一会,便回转军营之中。 熙谨躺在床上,回想着曹彬的话,心潮起伏,一会为母后和皇兄尚在人世感到欢喜,一会又为自己的身世感到悲哀。 第二百八十一章:援兵赶到 熙让和云岚带着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等五千辽军铁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经辽国西京的云州境内,赶向汉国的代州。 路上,为了节约时间,五千铁骑并不进入驿站休息,夜里累了,便在野外简单扎营,稍作休息,不待天亮,便启程赶路,饿了渴了,便骑在马上吃些干粮,喝些清水。熙让和体哥斜轸等人,都是年轻男子,体力充足,云岚和四个女兵虽是女流,却都身怀武艺,不让须眉,所以虽然辛苦却绝不喊累。 从上京到西京云州,两三千里的路程,众人用了不到八天时间,便赶到云州境内,并不进入云州城中,而是直接从城外绕过,径直向南,直奔汉国的代州,只用一日时间,便赶到代州城下。 身在代州的杨继业父子,早已经得到云岚的飞鸽传书,得到辽国援军赶来,早已经率领数百名部下,到代州城外迎接,远远看到五千辽军铁骑奔驰而来,气势汹汹,不由心中安慰。 云岚和熙让并络而行,冲在最前面,远远看到杨继业和杨延昭,心中感到甚是温暖。马奔到前,杨继业和杨延昭早已下马,恭迎辽军。 杨继业抱拳说道:“臣杨继业恭迎公主和辽国上使。” 云岚站下马来,上前几步:“兄长不必多礼。”向随后下马跟来的熙让指了指,说道:“兄长,这位是韩德让韩公子,是辽帝派来支援我国的前锋官。” 杨继业见熙让如此年轻,却是统领,不由有些惊讶,但仍恭敬地向前行礼,说道:“杨继业见过韩将军。” 熙让还礼道:“杨老将军威震天下,在下久仰大名。老将军不必多礼。” 云岚又为杨继业引见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杨继业看到三位辽军统领,皆是少年英才,后面的那些辽军铁骑,也是年青力壮之士,虽然一路奔波,稍显疲惫,却但仍军容整齐,不由心中甚慰。 杨延昭在旁边怔怔看着云岚,心中很是欢喜,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云岚了,想不到云岚不但回来了,还真的搬来了救兵。但他一看到云岚和熙让神情亲密,好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他可不知熙让和云岚的关系,又见熙让虽然年轻,但气度华贵,俊美非凡,真是人中龙凤,不由感到有些自惭形秽,心中升起一股醋意,怔怔站在那里,竟然忘了上前见礼。 云岚为杨继业引见了辽军将领之后,望向杨延昭,目光中甚是温暖,微微一笑,转头对熙让说道:“熙让哥,他就是杨少将军。” 杨延昭听云岚呼唤那位韩公子“熙让哥”,而且笑意盈盈,神态亲近,不由心中更酸,强作精神,上前一步,向熙让拱手说道:“杨延昭见过韩将军。” 熙让上下打量了一眼杨延昭,笑了笑,说道:“杨少将军果然威风凛凛,英俊不凡。” 杨延昭一怔,说道:“韩将军过奖了。” 杨继业对熙让说道:“韩将军,请您率领贵军进城休息,在下已备下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 熙让道:“此次在下奉我辽帝和北院大王之命,要来抢占白马岭,咱们就不要耽搁行程了,不如现在就直奔白马岭,免得被宋军抢了先机。” 杨继业叹了口气,说道:“韩将军,您来迟了一步,在下今天刚刚接到情报,白马岭已经失守,被宋军抢占了去。” 熙让和云岚等人都大惊失色。 云岚着急说道:“兄长,您怎么袖手旁观,不去助守白马岭?” 杨继业叹了口气,说道:“为兄虽然一直想上战场,可是没有接到皇上的军令,为兄不敢擅长行动。待为兄想拼着受些责罚,也要赶去助守白马岭之时,白马岭已经失守了,都怪为兄优柔寡断,才使白马岭失守。也是为兄料敌不明,没想到宋军这么快就抢占白马岭。” 杨延昭为父打抱不平,说道:“这事不能怨家父,白马岭原来的守将,是英勇善战的周波将军,可是就在数日之前,周波将军忽然被调走,换了一个昏庸无能的守将,若是周波将军镇守,宋军哪有那么容易就抢到白马岭?” 云岚说道:“周波将军是不是被调去守京城了?” 杨延昭冷笑道:“若是去守京城,也还罢了,却是被调到我国最偏远的西北岚州。” 云岚皱眉说道:“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皇兄怎么如此糊涂?” 杨延昭道:“哪里是皇帝糊涂,肯定是郭无为捣鬼。” 云岚咬牙说道:“这个郭无为真是可恨!我若回到京城,第一个便宰了他!” 杨延昭说道:“不管怎么说,白马岭已经失守,被宋军占据。白马岭易守难攻,尤其是从北向南进攻,更是难以攻打,我们便是要抢回白马岭,也不着在一时了,更何兄辽国援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不如养足精神,明天再去攻打。” 云岚说道:“白马岭已经失守,太原城如何呢?” 杨继业道:“公主不必担心,宋军进攻太原城,打了一天,损兵折将了近十万人马,并没成功,现在是围而不战,意图围困太原城,所以他们才急急抢占了白马岭,目的是想把辽国援军阻在白马岭之外,长久围困太原。以为兄判断,至少在一个月之内,太原城是不会有被攻破的危险。” 云岚这才稍微放心,抬头看了看天色:“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急在一时了,现在天色已晚,就先在代州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夺回白马岭。” 杨继业带领熙让等五千辽军,向代州城赶去。到了城外,由于辽军太多,所以并没有全部进城,五千辽军在城外的汉军军营休息,自有汉国军士接待,只有熙让和几个重要将领,跟着杨继业进入城内,在公署宴请。 一路之上,云岚担忧战事,很少和杨延昭交谈,只向杨继业询问时局,并不时和熙让交换一些意见,显然对熙让甚是信任,甚至比对他们父子更加信任。 杨延昭想不通云岚为什么会和一个辽国的汉军将领如此亲密,对其如此信任,不由心中涌起一股醋意,当下也不作声,只是远远跟随在后,骑在马上,瞧望着云岚和熙让二人的背影。 第二百八十二章:不肯出兵 进了公署,云岚和杨继业父子做东,宴请熙让和耶律休哥耶律斜轸三人。 一路之上,杨继业已经把现在的时局告诉了熙让,熙让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酒过三巡之后,熙让问道:“杨老将军,你和太原城中可还能联络上?” 杨继业摇摇头:“自从宋军围困了太原城,在下便与城内失去了联络。原来的联络方式,一种是飞骑传递,可是现在宋军堵住太原城的四城城门,城里人出不来,外边的人进不去。还有一种是飞鸽传书,宋军在太原城外踞起了长连城,日夜都有士兵巡查,见到飞鸟便会射下来,我一连用飞鸽向太原城传送了几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想来信鸽被宋军射死了,或者是被郭无为扣下,隐瞒不报。” 耶律休哥怒道:“那郭无为如此可恶,你家皇上为什么不杀掉他?” 杨继业摇摇头,说道:“吾皇怎么不想杀掉郭无为,只是郭贼在我汉国经营多年,扎根太深,朝中的文武大臣,很多都是他的心腹。只怕吾皇一露杀机,还没动手,反会被他杀害。其实,宋国二十万大军,围困太原城,我倒不是很担心,而是担心郭无为在城内作乱,与宋军里应外合,杀害皇上,献出太原城。” 耶律斜轸道:“太原城易守难攻,在下早有所闻。宋军攻打了一天,折损了十万将士,锐气已失,再攻也是徒劳,所以宋军才想长久围困,待城内粮草断绝,再取太原城。宋军侵略汉国,已达一月之久,战事不利,想必汉帝早已经在城内蓄备了足够的粮食,就算不能支持三个月,支持一个月,料也无妨,只怕那郭无为在这一个月之内,暗中作乱,不待我大辽大军赶到,宋军已经占了太原城。若是宋军踞城而守,我大辽就算有二十万大军,只怕也无济于事了。” 熙让道:“所以说,我们要尽快赶到太原城。” 耶律斜轸道:“我们只有五千兵马,宋军至少还有十万大军,就算我军突破了白马岭,只怕也难以解太原之围。” 熙让道:“就算不能打跑宋军,至少我们可以攻进城内。” 耶律斜轸笑道:“我们进入城内,那就和现在的汉军一样,被围困在里面,再想打出来,可就困难了。隆运,北院大王交给咱们的任务,是抢占白马岭,既然白马岭已经被宋军抢先了一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依我之见,不如咱们在此等待大军,待大军赶到,再一起攻打白马岭。” 熙让一皱眉头,说道:“斜轸兄,我知道你不舍得咱们的军士牺牲性命……” 耶律斜轸摇摇头:“非也,不是不舍得,只不过徒劳无功之事,没必要白白牺牲部下。” 熙让道:“北院大王命令我们夺取白马岭,却被宋军抢先了一步,这是我们的失败,若是在此按兵不动,北院大王和耶律沙大人来到之后,我们必受责罚,显得我等无能。不如我们先攻下白马岭,也好给北院大王一个交代,不辱使命,至于攻下白马岭之后,要不要继续进兵太原,咱们到时侯再商量。” 耶律斜轸摇摇头,说道:“先不说我们能不能打下白马岭,就算我们真的打下来了,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我们商量了。宋军必然会派兵再夺,我们再守,如此你攻我守,永无休止。我们只有五千兵马,就算再加上杨老将军的一万军马,也只有一万五千兵马,宋军的兵力远超我军数倍,只怕不待我大军赶到,我们已经被宋军消灭了。” 熙让拂然不悦,说道:“既然斜轸兄如此惧怕宋军,那明日你在此等待大军,我率军前去攻下白马岭。” 云岚十分感动,对熙让说道:“哥,谢谢你!” 杨继业道:“在下愿领一万将士,协助韩将军作战。” 熙让转向耶律休哥:“休哥,你怎么说?” 耶律休哥笑道:“我一直跟北番的那些北蛮子打仗,还没跟宋人南蛮子打过仗,正好手痒,想杀几个宋人南蛮试试手。兄弟,我跟你去!” 耶律斜轸见熙让和耶律休哥都要去,沉吟了一下,对熙让说道:“你真的要去?” 熙让道:“当然要去,若是怕死,还上什么战场?” 耶律斜轸道:“你是主官,你要去,我自然也会跟着你去。不过,我们这样去攻打白马岭,于事无补,与大局无利。” 熙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斜轸道:“第一,我们打不下白马岭,第二,就算我们打下来,也守不住。我们一万五千兵马,就算打下白马岭,也打不过围城的十多万宋军,就算我们冲进了城内,也是只有被关上门挨打的份,并不能解决太原城的困境。我们只有保存实力,留在城外,等待大军赶到,二十万大军一起出动,才会希望打退宋军。” 熙让冷笑道:“你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 耶律斜轸并不生气,笑了笑,问云岚道:“公主殿下可想进入太原城?” 云岚道:“当然想。” 耶律斜轸道:“你不怕危险吗?” 云岚态度坚定地说道:“我不怕危险,就是千难万难,我也要进入太原城,协助皇兄,除掉郭无为这个内奸。” 耶律斜轸点点头:“公主殿下意志坚决,在下佩服。”转头问杨继业:“杨老将军熟悉白马岭的地形,白马岭可有山间小径,可以绕过守岭的宋军?” 杨继业点点头,说道:“的确是有一条小径,不过,那条小径不能行马,只能步行,而且险峻异常,随时有摔下山谷的危险。宋军刚占领那里不过一两天,应该不知道那条小径,不会派人把守。” 耶律斜轸说道:“我们一万五千大军,虽然攻不过白马岭,但若是只有五十余人,便可以悄悄绕过守关的宋军。公主,你既然决心要进入太原,那你可带五十名人马,从山间小径过去。” 杨延昭大惊:“这万万使不可,公主金枝玉叶,岂能以身犯险?” 云岚却微一沉吟,说道:“为了大汉国,我不怕危险。” 第二百八十三章:石岭关下 熙让皱着眉头,说道:“人数太多,容易暴露目标,若是只有五十人的突击小队,应该能避开宋军的巡查兵。岚妹,我陪你前往。” 云岚道:“哥,你就不必去了,太过危险。” 熙让笑道:“你都不怕危险,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再说了,我代表辽国前去,你皇兄见了我,确信我大辽军队随后赶到,也能安心,以坚定他抗宋之志。” 云岚点点头,说道:“谢谢哥!” 熙让道:“咱们兄妹何必客气!” 杨延昭见二人兄妹相称,心中更酸,说道:“末将愿意跟随公主前往。末将知道那条小径,可以为韩将军带路。” 云岚望着杨延昭,点点头,说道:“好!” 熙让说道:“那就我挑选二十多名精壮辽军,杨少将军挑选二十多名精壮的汉军,咱们联合行动,保护公主进入太原城。” 耶律斜轸说道:“各位,从小径通过白马岭,只是最轻松的一步,如何闯过围困城门的宋兵,才是最困难的。通过白马岭的小径,不能骑马,只能步行,宋军在太原城下筑起长连城,突击小队步行前去,必然会被宋兵拦截,还没靠近城门,就有全部被围歼的危险。” 熙让道:“现在想这么多,只会畏首畏尾,等过了白马岭,再随机应变就是了。” 耶律斜轸道:“虽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但谋定而动,总是有备无患。依我之见,突击小队过了白马岭,若是没惊动宋兵,便找地方潜藏起来,待到夜里,宋军必然有巡查兵在附近巡逻走动,若是遇到小股的巡查兵,便可以把这些巡查兵杀掉,抢了他们的战马,换上他们的军装,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宋营,然后快马加鞭,赶到太原城下,令守城将士打开城门,如此一来,便可以进入太原城了。” 熙让望着耶律斜轸,微微一笑,说道:“斜轸兄这个办法好,咱们就依你之计。” 耶律斜轸说道:“为了掩护突击小队通过白马岭,我们要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率领一万五千兵马,赶到白马岭,佯装进攻。我们的目的不是攻击,而是把宋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以掩护突击小队的行动。” 熙让道:“怪不得萧大人极力举荐斜轸兄,斜轸兄的确运筹帷幄,有将帅之才。” 耶律斜轸微微一笑,说道:“隆运,你既然要率领突击小队,那就先把兵权移交给休哥吧,由休哥和杨老将军率部汉军的将士,一起攻打白马岭,掩护你的突击小队。” 耶律休哥道:“斜轸兄,你是我们的兄长,就算隆运要移交兵权,也应该交给你来统领。” 耶律斜轸笑道:“我也是突击小队的一员,前往太原城,把兵权交给我做什么?” 熙让一怔:“你也要去?” 耶律斜轸笑道:“这些主意都是我想出来的,你不会想把我抛开,自己独占这份功劳吧?” 熙让笑道:“你不怕危险了?” 耶律斜轸笑道:“若是怕危险,我在上京花天酒地,多逍遥自在,何必跑到这战场上来受苦?” 熙让和耶律斜轸相视而笑,熙让刚才对耶律斜轸的误解烟消云散。 休哥说道:“你俩个都去了,留我一个人在此,多不好玩,要不我也去吧。” 耶律斜轸正色道:“我们三人,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等待我们的后援大军。休哥,留下来,你的责任更重,重担就交给你了。” 耶律休哥点点头说道:“那好,就交给我了,你们放心吧。” 众人商议一定,便开始拟定突击小队的人员。 熙让和耶律斜轸领队,周顺和余万程此次跟着熙让前来,二人也加入突击小队,另挑选了二十名身手灵活精明干练的辽国士兵。 杨延昭挑选了二十名精明的亲兵,加入突击小队。云岚仍然带领杨春凤等四位女兵前往。 突击小队共有五十余人。 众人拟定好突击小队的人员之后,便约定明天一早行军,然后各自回去休息。熙让和休哥斜轸三人,由有杨继业送到驿馆休息。杨延昭护送云岚和四个女兵,回到杨府休息。 进入杨府,杨春凤自带着女伴回到原来的房间去休息。 杨延昭送云岚向原来云岚所住的院子走去。 一路之上,杨延昭都沉默不语,云岚也不说话,二人在幽静的杨府中行走着。 过了一会,杨延昭忽然说道:“此次公主亲自出辽,从辽国借来大军,想必受了很多苦。” 云岚道:“倒也没受什么苦,比想像中顺利。” 杨延昭道:“那位韩德让将军,少年英俊,厉害的很!” 云岚看了杨延昭一眼,说道:“他不是真的姓韩,他只是辽国南京留守韩匡嗣大人的收养的义子。” 杨延昭心头更是苦涩,说道:“他把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公主,想必你们感情很好。” 两人谈话之间,已经进入了云岚的院子,来到房门前。 云岚听了杨延昭的话,站在房门前,并不进去,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在被父皇收为义女,成为汉国公主之前,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 杨延昭沉默了一下,说道:“听说公主原是大周将军韩通大人的女儿,不知是真是假。” 云岚点点头,说道:“不错,我父亲正是大周将军韩通。熙让哥也是大周国的人,他并不是韩德让,他的名字叫柴熙让,是我的姨表兄长。” 杨延昭一惊:“他姓柴?难道他是……” 云岚凝重点点头,说道:“不错,他是柴世宗的儿子,大周皇帝柴宗训的弟弟。” 杨延昭大吃一惊:“他是大周的王子?” 云岚道:“正是!他受赵匡胤的迫害,逃到辽国,机缘巧合,被韩匡嗣将军收为义子,以韩德让之名行事。” 杨延昭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云岚道:“柴世宗是我的姨丈,熙让哥是我的姨表兄长,我们有血缘之亲,但并无男女私情。” 杨延昭看了云岚一眼,低声说道:“姑表之亲,姨表之亲,结亲者比比皆是,柴熙让又少年英俊,公主难道没有动心吗?” 他原来一直唤云岚为姑姑,因妒忌云岚和熙让的感情,所以这次一直没叫姑姑,只叫公主。 云岚望着杨延昭,目光中闪着幽幽的光泽,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熙让哥是少年英俊,可是我,我心中早已经有了别人……” 云岚说完,又看了杨延昭一眼,再不说话,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并把房门关上。 杨延昭站在房门,怔怔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回味着云岚刚才的话,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是甜是酸。 第二百八十四章:突击小队 第二日一早,云岚向杨母辞别之后,便带着杨春凤等四个女兵,向府外走去,汇合了熙让和杨继业等人,众人来到城外,聚集军队。 汉国国土面积小,人口也少,所以整个汉国的军队,不足二十万,杨继业虽然镇守北境,统兵最多,部下也只有一万多兵马。杨继业只留下一两千兵马驻守代州,他亲自率领一万兵马,协同辽国五千铁骑,共一万五千兵马,浩浩荡荡,由代州向石岭关行军。 代州距离石岭关约有四五百里路,若是骑兵快马加鞭,一日便可以赶到,但此次汉军中多数是步兵,若是快进,消耗体力太大,为了防备被宋军打了伏击,所以汉辽联军并不急进,只是缓缓而行,保存体力,直到第二天下午时分,才赶到石岭关的北部。 众人赶到石岭关北部,远远便看到岭上飘扬着宋军的旗帜。 宋军的探马早已经探得汉辽联军前来,禀报给镇守石岭关的将军何继筠,何继筠令大军在岭上严阵以待,把守隘道,只守不攻。 石岭关的北部地势开阔,难以防守,所以防守的重点,是南部的白马岭,白马岭是石岭关的一部分,宋军的部队就驻防在白马岭。 杨继业和熙让等人来到白马岭的北部,在距离白马岭十里之处,占据了一个高坡,扎下军帐,暂不进攻。 众人扎下行营之后,起火造饭,吃过饭后,已经是黄昏时分。杨继业下令,大军在白马岭下摆开阵形,把攻城器具推了出来,做出一付要攻打的样子。 宋军果然十分紧张,做好了各种守城的准备。 汉辽联军的后方营帐之中,熙让和云岚、杨延昭等五十余人的突击小队,吃过饭后,就睡觉休息,养老足精神。直到天黑之后,才醒了过来,来到中军大帐之后集合。 突击小队全都是一身紧身黑衣,结束得干净利索,每人背了一张弓箭,配了三十支箭簇,用来远攻,每人一把腰刀或腰剑,用来近身搏斗,再配了一把短刀,藏在腰间或靴中。杨延昭另外安排了几个亲兵,携带了爬山的绳索和工具。 五十余人的突击小队,个个精神奕奕,整装待发。云岚和杨春凤等几个女兵,更是英姿飒爽。 熙让身为突击小队的首领,看到队员都已经准备好了,对杨延昭说道:“杨少将军,咱们可以出发了,请派人通知杨老将军,要他们攻打白马岭,掩护我们的行动。” 杨延昭点点头,派了一个亲兵,快马加鞭,去禀报前线督战的杨继业。 杨继业得到消息之后,下令攻击。 汉辽联军虽然阵势摆得很大,但并不先派步兵攻城,而是用抛石机,点燃了大石,向白马岭城墙上抛掷,另用床弩,发射火箭,射向城墙之上。 黑夜之中,无数燃烧着的大火球,抛向白马岭,蔚为壮观,所落之处,便传来宋兵的惨呼声和惊叫声。 何继筠令人严加防守,在城墙之上,同样向汉辽联军抛掷燃烧的大石,用床弩发射火箭,落向汉辽联军的队伍之中。汉辽联军也有人被砸中或射死,散开闪避。 两方并没有短兵相接,只是相互抛掷大石,射击火箭,远程交战。 战火一起,突击小队借着夜色的掩护,立即启程了。 五十人的突击小队,绕开战区,快步向石岭关的群山之间跑去,不过半个时辰,已经进入山区之中。只见这石岭关的群山也不甚高,但却险峻异常,连绵不绝,横亘在前。 杨延昭和两个熟悉路径的亲兵,在前引路,熙让云岚和耶律斜轸紧紧跟随在后,后面是四五十个突击队员。 进入山区之后,由于山坡的遮挡,已经看不到战区了,战区的宋兵也看不到这里。 正奔行之间,杨延昭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熙让发出命令道:“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准备翻过山岭。” 众人都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着,暂时休息一会。他们奔行了半个时辰,也感到有些累了,但却不敢坐下休息,仍然站着,调息呼吸。 杨延昭道:“这条小路十分难行,便是附近的猎户,也不敢夜间行走,为了防备被宋军的巡逻队发现,咱们不能每个人都拿着火把照路,不然火光太亮,会暴露咱们,只能前面领路的一个人拿着火把,分辨道路,后面的人紧跟着前面的人,为了防备摔下山谷,大家用绳子系在腰间。” 当下众人依计而行,用几条绳索,系在每个人的腰间,联系在一起,每个人的绳索间距有两步远,五十多人,排成了一条一百多步远的长龙。 杨延昭亲自在前领路,一手持着钢刀,劈砍荆棘,一手持着火把,照亮道路。云岚就在杨延昭的后面,熙让又在云岚的后面,依次而行。 这条山间小径十分狭隘,曲折蜿蜒,杂草丛生,荆棘遍布,杨延昭虽然在前劈砍,行速依然很慢。众人跟随在后,向上攀爬。 小径时而宽敞,时而狭窄,宽阔之处,可容五人并行,狭窄之处,便是一人前行,也很是危险,众人不得不紧贴山壁而行,双手紧紧抓住身边的山壁,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脚步,免得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下悬崖。 由于只有一个火把,除了杨延昭之外,没有人能看到脚下的路,只能依靠前面的人的提醒,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众人行了一个时辰,也不过行了两三里的路程。远处依然传来战火的声音,可以看到战区那边的夜空,被战火照亮。 在山间小径前进,不比平坦道路,众人即要攀爬山坡,又要提防小心脚步,不但体力消耗极大,便是精神也是紧紧绷着,一个时辰之后,已经十分疲惫。 熙让自己也感到很疲惫,看到众人也很是疲惫,担心有人在疲惫之下会出了差错,来到一处宽阔之处,足以容纳五十人的地方,便下令暂时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众人仍然不敢坐下,担心一旦坐下,便不想起身,便都站着休息,吃了些随身带着的干粮,喝了些清水,用以补充体力。 休息了一柱香时间,熙让下令,继续前行。 第二百八十五章:悬崖峭壁 由于杨延昭一直在前领路,劈砍荆棘,手臂早已经累得疲惫不堪,所以休息之时,另换了一个亲兵在前,杨延昭在后,其他众人还是在原来的位置。 众人又进了一个时辰。 杨延昭一边前行,一分借着夜色,分辨周围的地势,转头对身后的云岚说道:“公主,前面就是山顶了,到了山顶,下山的路径,就宽敞多了,坡势平缓,就没这么危险了。” 云岚道:“那好,大家加把劲,过了山顶,咱们就再休息一会。” 此话依次传递下去,众人听说快到山顶了,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加快了脚步。 众人又行了两柱香的时间,此时来到了一个狭窄之处,一面是凌空的悬崖,一边是峻峭的山壁。众人紧紧贴着山壁而行,只怕脚下一滑,便会摔下悬崖,虽然众人的腰间都有绳索系着,一个人摔落,同伙也会及时拉住,但这样一来,不免要给同伙添麻烦,甚至有把同伙也拉下悬崖之危,所以众人都十分小心,生怕出了差错。 正行之间,那最前面的亲兵正在劈砍着荆棘,忽然,杨延昭的身子一停,侧耳聆听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忽然抢上一步,一把抢过前面亲兵手中的火把,扔在地上,用脚踏灭。 众人都是一怔,连忙站在原地。云岚正要询问杨延昭,还没等她开口,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头顶的方向传了过来,她吃了一惊,连忙闭嘴。 这时,熙让等人也都听到了脚步声音,都不敢说话,一动也不敢动,屏息静气,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息。 随着脚步声音传来,很快便看到了明亮的火光正在渐渐移动过来,伴随着一些嘈杂的声音,和谈话的声音,却是一队巡逻的宋兵。 那队宋兵越来越近,前沿的宋兵,已经到了云岚等人的头顶上,若不是角度的遮掩,便可以看到他们了。 众人都十分紧张,有人握紧了兵器,有人扣上了弓箭,若是被宋兵发现,只能不顾一切的向上冲,与宋兵厮杀,但他们现在的位置,每次只能向前冲一个人,想后退也是困难,一旦发动战斗,只有被歼灭的份,没有还手之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亮,那队宋兵眼看就要来到突击小队的上方,再向前走几步,就算突击小队没拿火把,宋兵却拿着火把,光亮照耀之下,也会发现他们。 云岚转回头来,压低声音,对身后的熙让说道:“哥,咱们要不要冲上去,现在冲上去,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熙让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听他们的脚步声,这队宋兵至少有三五十人,咱们就算是冲过去,一时之间,也杀不光他们,而且厮杀声会引来别的巡逻队,把咱们包围起来,那时就前功尽弃了。” 云岚道:“若是现在不冲上去,等被他们发现的时侯,再想冲上去,已经晚了,咱们只有挨打的份。” 熙让十分为难,冲上去厮杀,便会暴露,就算杀死这队巡逻宋兵,也会惊动大批的宋兵,他们突击小队有被歼灭的危险,但若是不冲上去,被宋兵发现了,他们就失去了先机,更是会全军覆灭,连还击的机会更都没了。 熙让一咬牙,举起手掌,正要发出前冲的命令,忽然听到一个宋兵大声喝道:“停止前进……” 熙让一惊,停止发布命令,静观其变。 只听那宋兵喝道:“……不要向前走了,大家原地休息。” 原来突击小队的上方,就是山顶上一处开阔的平地,那队宋兵行到此处,就在平地上休息。 宋兵巡逻队纷纷坐在地上休息,有人拿出干粮食清水吃喝,有人拿出烟袋抽着,有人喝酒,还有人抱怨。 一个宋兵抱怨道:“咱们何将军也真是的,派咱们大半夜的,到这荒山野岭巡逻什么,敌人还能从这里溜上来?依我看,别说是人,就连兔子都跑不上来。” 另一个宋兵说道:“你别小瞧杨继业,杨继业号称‘杨无敌’,用兵如神,咱们宋军没少跟他打过仗,吃过他的亏,谁知道他会不会派人从山里溜过来,突袭咱们的后方。” 那宋兵笑道:“他就是派来三千五千的士兵,又有什么用?咱们白马岭有一万兵马,后方还有二十万兵马,他杨无敌加上契丹兵,撑死了也不过两万人,能打得过咱们二十万大军吗?十个打他一个,还有拿衣服的呢。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打下了白马岭,他们能守得住吗?” 另一个宋兵笑道:“你就别抱怨了,派咱们到这里来巡逻,正好可以不用守城,咱们在这里吹吹风,喝喝酒,不比守城打仗逍遥快活?” 又有一个宋兵笑道:“老冯说的对,在城里守城,说不定一颗大石头落下来,你张麻子就要回老家见你姥姥去了。” 宋兵张麻子笑骂道:“你姥姥!你个糟老子坏得很,大石头落下来,砸中了老子了,你个孬种也跑不了。” 那宋兵笑道:“老子至少睡过十个八个女人了,死了也值了,你小子还是个生瓜蛋子,连女人味都没闻过,还没睡过女人,死了那不是太冤枉了吗?” 宋兵张麻子骂道:“要是老子能活着回去,先睡了你婆娘,再睡了你妹子!他妈的,也是老子的命不好,本想着打进太原城,找个官家的小娘们开开荤,谁知道派到这荒山野岭来了,这里的娘们早跑远了,老子就是想开荤,也找不到娘们。” 另一宋兵笑道:“你小子就知足吧,至少在这里,你还能抢些百姓的猪呀羊呀的,过过嘴瘾,咱们何将军也不严查,你要是跟着曹将军,曹将军的军令可严着呢,就算你跟着打进太原城,别说找娘们开荤,你就是找头猪开荤,曹将军都砍了你的脑袋。” 被骂婆娘和妹子的那宋兵笑骂道:“砍他的脑袋干什么?依我看,最好是把他小子的命根子砍下来,教他什么荤都开不了,到死都是个童子鸡!” 众宋兵哈哈大笑,宋兵张麻子又是一阵大骂。 宋兵在山顶又笑又骂,欢声笑语,十分热闹,下面的突击小队却苦不堪言,动也不敢动,呼吸也不敢大声呼吸,只盼着宋兵赶紧走,但那队宋兵却并不着急走,坐在那里,边吃边喝边闹腾。 第二百八十六章:出师未捷 云岚正双手扶着山壁,贴壁而站,忽然感到左手掌尖上一阵微凉,她大吃一惊,连忙一缩左手,向上看去,借着山顶传来的微弱光线,只见一条黑细的小蛇,正迅速从她的掌尖滑过去。 云岚虽然英勇,但女孩子怕蛇之人,人人皆有,她也不能例外,见到毒蛇自然害怕,吓得身子向后一倾,脚下一滑,身子向悬崖下摔去。 两旁的杨延昭和熙让大吃一惊,连忙一起用力,拉紧绳索,云岚的身体悬在空中,被二人一左一右拉住,这才没有下坠。 杨延昭和熙让不敢用声,两人配合默契,一起用力,把云岚的身子提了上来,又站到小径之上。 杨延昭最为关心,压低声音问道:“姑姑,你没事吧?” 云岚惊魂未定,低声说道:“我没事。” 熙让道:“你怎么脚滑了?” 云岚道:“大家小心,有蛇……” 话声未落,最前面的那个亲兵,忽然闷哼了一声。 杨延昭一惊,连忙回过身去,问那亲兵:“小武,怎么啦?” 那亲兵低声说道:“被蛇咬了一口……” 杨延昭大惊:“有没有毒?” 那亲兵说道:“少将军放心,没毒。咱们不要说话了,免得被宋兵听到。” 杨延昭不再说话,心中却忐忑不安,只盼着宋兵快快离开,他好检查亲兵的伤势如何。但那队宋兵仍然笑闹着,并无离开之意。 突击小队的众人继续等待着。 杨延昭一直观察着亲兵的情形,只见过了一会,那亲兵的身子便轻微的颤抖起来,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杨延昭更是惊惧,猜到亲兵必然是中了蛇毒,他悄悄向亲兵移动了一步,低声问道:“小武,你是不是中了毒?” 亲兵苦笑一声:“好像是中了毒,没想到是条毒蛇。” 杨延昭又痛又惊:“咬在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亲兵道:“小腿。” 杨延昭蹲下身子,伸手摸向亲兵的小腿,他虽然看不清楚,但手掌一触之下,便感到亲兵的那条小腿,已经肿涨起来,比另一条小腿至少粗大一倍有余。 杨延昭心痛之极,抚着亲兵的腿,默然无语。 亲兵苦笑道:“这条腿只怕是保不住了。” 杨延昭一咬牙,说道:“大不了把你这条腿砍掉,至少还有命在。你放心,待会宋兵走了,咱们到了山顶,我帮你医治。” 亲兵说道:“到那时,毒气已经攻心,更救不成了。再说,我一条条断了,只会拖累大家。少将军,小武以后不能追随你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杨延昭大惊:“你要干什么?小武,我不许你……” 杨延昭的话还没说完,那亲兵已经快速抽出短刀,把腰间的绳索割断,纵身向悬崖一跳,杨延昭大惊,伸手去拉,却已经晚了,眼看着那亲兵的身子快速地、无声无息地,坠向悬崖深处。 杨延昭心中悲痛,眼中涌出了眼泪。这亲兵跟他年龄相若,两人感情最厚,虽是部属,实则亲如兄弟,现在那亲兵中了蛇毒,为了不拖累大家,自己跳下悬崖,实是英勇的行为。 出师未捷,已经牺牲了一位兄弟,杨延昭心中悲痛,久久无语。 后面的熙让和云岚等人也看到这一幕,都感到心头沉重。 云岚就在杨延昭身后,看到杨延昭沉默无语,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掌,去握住杨延昭的手。杨延昭反手握紧云岚的手掌,云岚可以感到杨延昭的身体在颤抖着。 两人都没有作声,整个突击小队也没有声音,静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好久,那队宋兵体息完毕,开始整队出发,离开了山顶,向来路回转。 看到光亮渐渐暗淡,听到脚步渐渐远去,突击小队的人员才松了口气,但刚才牺牲了一位战友,人人心头沉重,也没人出声。 等终于听不到宋兵的喧哗声,杨延昭才松开云岚的手掌,从地上捡起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火把,照亮前行的道路,向上攀登,很快便到了山顶之上。 众人都上了山顶,只见山顶之上,有一块平坦之地,正是那队宋兵休息的地方。 这里是石岭关最高的地方,众人站在山顶,向四周望去,只见远处的石岭关城门之处,仍然有炮火轰鸣,攻城的战斗还在持续着,周围各处,有火光隐现,那是宋兵的巡逻队在各处巡逻。 众人刚才休息已足,上了山顶之后,便不再休息,分辨方位,向没有宋兵巡逻队的地方行去。 下山的道路,不但没有危悬峭壁,而且坡度较低,比上路的道路轻松许多。众人不再担心有人摔落悬崖,便解开了腰间的绳索,手执兵器,在山林中敏捷地穿行着。道路宽敞,这时也不再是一人独行,而是杨延昭带领四五个亲兵,在前领路侦探,云岚和熙让行在中间,耶律斜轸带人行在后面。 众人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赶到了山脚,此时天色已经快要破晓。 熙让命令停止前进,把杨延昭和云岚耶律斜轸召集在一起,说道:“此时天色快要亮了,我们这些人如果出了山,没有了遮掩物,很快便会被宋军发现,不如今天就在山里隐藏起来,到了晚上再赶路。” 众人皆以为然。云岚虽然心急如焚,想早些赶回太原城,但欲速则不达,白天行动,被宋军发现,不但进不了太原城,还有被围歼的危险,当下也没有异议。 众人就近寻了个山洞,安排了几个士兵埋伏在洞外把守,轮番站岗,万一有宋军接近,立时示警。其他人皆到洞中休息。 众人进了山洞,山洞甚大,足容纳百余人休息。众人赶了一夜山路,早已经疲惫不堪,当下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清水,在洞外寻了些干草铺在地上,便倒头大睡。 幸好石关岭山岭甚大,宋兵的巡逻队并没有寻到此处,众人没受到干扰,在洞中休息了一天,体力得到恢复,待天黑之后,众人又吃饱喝足,准备乘着色启程。 第二百八十七章:洗澡 突击小队趁着夜色的掩护,向太原赶路。从石岭关到太原,约有一百多里的距离,众人虽然快步前进,但毕竟脚程不快,又不敢在大路行走,担心会遇到宋军的巡逻队,只能拣山间小路行走,累得疲惫不堪,到天夜微亮时分,也只赶了五十多里的路程。 熙让知道此地已经被宋军控制,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宋军的巡逻队,当下不敢大意,看看天色即将拂晓,命令突击小队停止前行,就近寻找藏身之处休息,到了夜间再赶路。 杨延昭熟悉周围的环境,指了指侧前方的一个小山岭,说那山岭之中有一片树林,众人可以到小树林中隐藏。熙让请杨延昭引路,众人向那山岭走去。 进入山岭,远远便看到一片浓密的树林,果然是一处藏身的好去处。众人加快脚步,还没走近树林,便看到林边有一面小湖,湖水澄清,在晨阳照耀之下,波光闪动。 众人已经两三天没有洗澡,又长途奔波,身上早已又臭又脏,看到那些湖水,不由都大声欢呼起来,有些跑在前面的士兵,不待请示长官,边跑边边丢掉兵器,脱下外边的衣服,只剩一件内裤,扑进湖水之中洗澡。 熙让转头打量着周围的地势,此时天色初亮,山中除了他们并无人踪,便不阻止部下洗澡,只是吩咐轮流洗澡,一半人洗澡,一半人站岗,免得有突发状况出现。另派了两个士兵,前去树林中侦察情况。 云岚和四个女兵,更是爱美,但她们是女孩子,不能和男兵一起在洗澡,五人便远远走开,走到数百步之后,几个女兵拉开一条长布,在长布的遮拦下,众女兵开始宽衣解带,跳入水中。 那些男兵远远望着,想看到些什么,却又看不清楚,但越是看不清楚,越是激起好奇之心,一直盯着看,若不是有公主在那里,只怕这些男兵便要吹起口哨来了。 熙让又好气又好笑,喝令男兵赶紧洗澡完毕,到树林中隐藏起来。那些男兵不敢违令,赶紧洗过澡,上了岸,又换一批男兵下了湖洗澡。 熙让和杨延昭耶律斜轸三人,也解下兵器放在岸边,脱下外衣,跳入湖水之中,洗去了满身的污秽和臭汗。 众人洗过澡后,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这时,两个进入树林侦察的士兵也回来了,报告树林中并没有危险,可以放心前去休息。 这时,云岚和四个女兵也已经洗好,向这边走了过来。 熙让命令士兵,把岸边清理干净,不可遗留下任何物品,免得有宋兵巡逻到此,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又吩咐几个士兵,留在树林边沿,观察外边的情况,万一有异动,立即禀报。 众人一起向树林中走去,进入树林,发现林中空气透畅,正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便席地而坐,掏出干粮和清水,吃了起来。吃完饭后,众人有的席地而卧,有的背倚大树,各自睡觉休息。 熙让正在睡觉,忽然一个士兵匆匆从林边跑进来,禀报道:“启禀韩将军,外边来了一队宋兵,正向这树林行来。” 熙让大惊,连忙命人悄悄把众人都唤醒,然后问那士兵:“来了多少宋兵?” 宋兵说道:“大约有三十多个,好像是一个大队的兵力。” 杨延昭在旁边说道:“难道是发现咱们了?” 熙让微一沉吟,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是,如果发现了咱们,不会只来一个大队的兵力。咱们先不要动手,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众人各持兵器,有的掏出腰刀,有的扣下弓箭,蹑手蹑脚向树林边沿走去。 来到树林边沿,只见两个士兵正在紧张盯着前方。 熙让等人凑过去一看,只见一队宋兵,正在向这边行过来,相距只有百多步的距离。那队宋兵只有三五匹战马,其他人皆是步行。 熙让见那队宋兵虽然脚步匆匆,却是队形散乱,并不是包围进攻的样子,这才稍微放心,暗中发出指令,若是宋兵赶到,便先下手为强。众人得到指令,各自蓄势待发。 那队宋兵却并不是向树林跑来,而是跑向湖边,纷纷脱下衣服,赤条条地跳进湖水之中。 原来这队宋兵也是来洗澡的,他们之中并无女兵,不像突击小队要顾及有女兵在旁边,跳水之时还要剩下一条内裤,这些宋兵却连内裤都不剩,赤条条便跳进水中,兵器在岸边散落了一地。 那几个骑马的军官也跳下马来,卸下兵械,脱个精光,跳入湖水之中嬉戏。 这队宋兵认为这里已经是他们的控制区,所以一时麻痹大意,即不派人先进入对面的树林中侦察情况,也不派人在岸边防守,竟然全部跳入湖水之中洗澡。 突击小队的众人看到宋兵只是来洗澡的,原来是虚惊一场,都不禁失笑。 杨延昭低声道:“这些宋兵若是不进入树林查看,咱们也不必动手,免得惊动了别的巡逻队。” 熙让目光闪烁,忽然说道:“不,他们不进来,咱们也要动手!咱们不是正发愁怎么接近太原城吗,老天爷就给咱们送来了宋兵的军装。” 耶律斜轸笑道:“对,抢了他们的衣服,骑了他们的战马,咱们大摇大摆的混进他们的军营。” 杨延昭笑道:“好,咱们正好痛打这帮落水的宋狗!” 熙让把腰中宝剑纳入鞘中,从背上取下弓箭,喝道:“进攻!” 熙让说完,两个箭步走出树林,双臂用力一拉弓箭,瞄准一个半个身子站在水中的宋兵,一箭射去,正中那宋兵的胸膛,扑通倒在水中,鲜血染红了湖面。 突击小队的众人都跳出树林,沉默不语,却脸露杀机,纷纷用箭向湖水中的宋兵射击,登时又射中几个宋兵。 正在水中嬉戏的宋兵大惊失色,有靠近岸边的宋兵,想要跑到岸边,去拾捡岸边的兵器反抗,但还没等捡到地上的兵器,便被箭射中,有的立时死去,有的受伤挣扎。有在湖水深处的宋兵,上岸已经不及,便向更深处潜逃,有的在游动时,被射中后脑,有的聪明的,一个猛子扎到水底,箭射不着,暂时逃过箭射之危。 第二百八十八章:伪装宋军 熙让率着五十余人的突击小队,突然从树林中蹿出,打了宋兵一个措手不及,这些宋兵都在水中,手无寸功,不过片刻,已经被射死了大半,有的死在岸上,有的浮在水中,只有五六个宋兵在水中逃得远了。而突击小队没有一个人伤亡。 熙让等人赶到岸边,有人继续向水中射箭,有的人抽出腰刀,斩杀受伤的宋兵。水中的那五六个宋兵,在逃跑的过程中,又被射死了三四人,只有两个人远远潜逃了,已经逃到距离岸边有二三百步远的远处,而且只露出一个脑袋,目标极小,众人箭射不中。 熙让站在岸边,张开弓箭,蓄劲待发,瞄准一个逃跑宋兵的脑袋。那宋兵十分狡猾,经常一个猛子扎下去,便在水底潜游出很远,然后钻出水面之时,只快速吸一口气,便又扎入水底之中。 熙让沉住气,等那宋兵又在水底露出脑袋,张口吸气之时,他一箭射出,只见那箭正射中宋兵的后脑,那宋兵的身子沉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又浮了上来,一动不动,随着水流飘浮着。 另一个宋兵逃得更远,已经逃到五百步远的距离,突击小队箭如飞蟥,仍然射不中那个宋兵。 熙让发了两箭,也没射中,不由摇摇头叹息一声。 正在这时,休哥忽然跳到一块大石上面,张开弓箭,向那宋兵瞄准,那宋兵刚刚从水底露出脑袋,休哥一箭射去,这一箭劲道十足,快如闪电,正中那宋兵的脑袋,那宋兵被射死在水中。 众人齐声为休哥喝彩。 这时,一个辽兵喊道:“韩将军,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 熙让道:“先不要杀他。” 熙让率领众人,来到那受伤的宋兵面前,那宋兵的小腹中了一箭,血如泉涌,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淋淋。 宋兵看到熙让等人凶气腾腾,感到十分恐惧,哀求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熙让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据实回答,我便不杀你。” 宋兵道:“大爷请问,小的知无不言。” 熙让道:“你们属于哪个部队?长官是谁?” 宋兵喘息着说道:“小的属于神武营部队,归曹彬将军管辖。” 熙让道:“你们为什么在此?” 宋兵道:“小的们只是例行巡逻,走得累了,知道此地有一个小湖,所以前来洗澡休息,并没想到会遇到各位大爷。” 熙让道:“这里距离曹彬的驻地有多远?” 宋兵道:“还有三四十里路的路程。” 熙让道:“你们今天的口令是什么?” 宋兵有些犹豫,不肯说出。 熙让眼神一冷,忽然伸手抓住那支插在宋兵小腹中的箭杆,用力一扭,疼得宋兵大声惨叫,连忙说道:“大爷住手,小的说,小说,今天的口令是‘满月’……” 熙让冷哼一声,放开了手:“早说了,也不用受苦了。”站起身子,转头对一个士兵冷冷吩咐道:“杀了他!” 那宋兵又惊又怒:“你说过不杀我的……” 熙让冷笑道:“我不杀你,但可没答应不让别人杀你。” 宋兵破口大骂,辽兵一刀砍下,宋兵的脑袋掉在地上。 忽然,云岚大声说道:“哥,有一个逃了……” 熙让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光着屁股的宋兵,正拼命向树林中奔跑。原来这个宋兵很是机灵,跳到岸上之后,其实并被没中箭,却躺在地上装死,并把身边战友的鲜血抹在自己身上和脸上,检查的两个辽兵一时大意,竟然被他蒙混过去,以为已经死亡,也没再补刀。那宋兵觑个空隙,便悄悄溜走,他不敢跳进水中,便向树林中跑去,想借着树林中的地形逃过追杀。 众人纷纷射箭,但那宋兵已经跑进了树林,众人的箭都射在树上,并没射中那宋兵。 熙让搭好弓箭,觑个准切,一箭射去,箭簇穿过树林的空隙,正中那宋兵的后臂,那宋兵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并没摔倒,反而跑得更快,很快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云岚刚要上前追赶。 熙让道:“算了,由他去吧。” 云岚道:“若是被他逃了,咱们的计划就不能成功了。” 熙让道:“他已经中箭受伤,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知能不能活下去,就算活下去,等他找到他们大部队的时侯,咱们已经进入太原城了。” 耶律斜轸道:“不错,若是派人追踪他,又要耽搁许多时间,不如就任他自生自灭吧。” 云岚见他们都这样说,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再坚持。 当下,熙让下令,把宋兵的尸体收拾在一起,拉到树林之中,来不及挖坑埋掉,便用树枝掩盖住,免得被人发现。 处理好宋兵的尸体,熙让吩咐众人换上宋兵的服装,但宋兵只有三十多个,而突击小队却有五十多人,服装不够,众人都有些为难。 熙让忽然想到一计,笑道:“这有何难,拿出绳索,把另一半人绑了,扮成被抓获的汉军也就是了。” 众人大喜,当下,三十多人穿上宋兵军服,另二十多人扮成被抓获的汉军。宋兵所遗下的战马,正好有四匹,熙让和云岚杨延昭耶律斜轸,每人骑了一匹,其他人皆是步行。杨春凤四个女兵,都穿上宋军军装。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已经是正午时分。众人便在湖边吃了些干粮清水,补充休力,然后向山外走去。 这时,他们穿着宋军的衣领,不必再躲躲闪闪的走小路了,而是走到大道之上,放心大胆向南而行,径向太原方向赶路。 一路之上,很少见到行人。此地是战区,已经被宋军所控制,战败的汉军早已经四散逃亡,不知所踪。老百姓不是已经逃亡,便是躲藏起来,不敢随意出来走动,所以一路之上,路上静悄悄地,十分寂静。 云岚骑在马上,不由心中悲痛,数月之前,她做为和亲公主,与丞相刘峻一起经过这条道路,那时还没发生战争,路上行人如织,农人在路边的田间劳作,一幅太平盛世之景,可是现在目之所及,路上行人绝迹,田间也无劳作的农民,夕阳映照之下,更显得荒凉,这都是宋国侵略所致,都是战乱所致。 云岚想到这里,更坚定了帮助皇兄刘继元,抵抗宋军的决心和勇气。 第二百八十九章:连天营帐 熙让和云岚杨延昭耶律斜轸等人,带着五十余人的突击小队,穿着宋军的军装,行走在南下太原城的大道上。一路之上,也遇到过几批巡逻的宋兵,但那些宋兵看到熙让等人都穿着宋兵的服装,并没怀疑他们。一路平安无事,在天黑时分,赶到了太原城北。 众人还没走近太原城,便远远看到宋军军营中一望无际的灯火,在夜色之中,绵绵不绝地把太原城包围在其中。他们所站的方位,是太原城北的方位,放眼望去,只见宋营的灯火把整个北城都包围其中,并且向东城向西城延伸而去,一眼望不到边。 众人看到宋军这等阵势,都不由暗暗心惊,颇有惧意,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熙让停下马,待云岚杨延昭和耶律斜轸三人行了上来,他骑在马上,转头对三人说道:“现在天色已经入夜,视线不明,正是我们进城的好机会。等会大家听我的号令行事,不要露出破绽,若是真的被宋军瞧出破绽,那我们只能硬闯了。” 耶律斜轸微一沉吟,说道:“若是不露出破绽,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了,若是真的露出破绽,就算我们硬闯,只怕也闯不过宋军的千军万马。” 熙让道:“那依兄长之意,该当如何?” 耶律斜轸道:“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护送公主殿下进入城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依我之意,我们派出两个小队,在进入宋营之前,便和我们分开行动,混入宋营之中,无论我们能不能闯过宋军的防线,但只要我们一靠近太原城,宋军必然怀疑,派兵追杀我们,我们便放出信号,这两个小队的兄弟,便在宋营之中趁机纵火烧营,引开宋军的兵力,就算不能把宋兵全部引开,至少也能减轻我们的压力,给我们争取一些进城的时间。” 熙让道:“此计当然甚妙,只不过,那两队纵火的兄弟留在宋营,只怕生命难保了。” 耶律斜轸道:“我刚才说了,只要能护送公主殿下进城,别的都不重要了。他们身为战士,在战场上牺牲,也是死得其所。” 杨延昭道:“耶律大人所言极是,我们身为军人,只要能保护公主进城,就算死也值得了。耶律大人,需要多少人?” 耶律斜轸道:“每个小队三人,可以相互策应,两个小队共六人,足矣。” 杨延昭点点头,转过头来,对自己的二十多位部下说道:“哪位兄弟愿意自告奋勇,执行此次任务?” 那二十多个汉军自知此次任务凶险,别的突击小队的人还有希望能冲破宋军防线,进入太原城,但留在宋营纵火之人,必死无疑,但他们皆是忠诚的军士,当下纷纷自告奋勇,请愿参加行动。 杨延昭说道:“不必这么多人,只要六位兄弟即可。” 但二十多位汉军战士,不甘落后,纷纷向前站立,争着报名。 杨延昭甚是感动,说道:“既然各位兄弟都要前往,那我便指明由谁前往,大家不要争了。”当下,杨延昭点明了六个汉军的姓名,那六个汉军应声而出,站在前列,每个人都露出坚毅之色。没有被点到的汉军,望着被点到的战友,眼中露出悲壮痛惜之色。 云岚跳下马来,对六个汉军一抱拳,说道:“我代表皇兄,谢谢六位壮士的忠肝义胆!” 那六个汉军齐齐抱拳还礼。 耶律斜轸见六个敢死小队已经确定,便指着军营的一个方位,说道:“从火光来看,那边的宋军较为稀少,我们便从那里进入,然后迂回赶向城门。你们两个小队,便在我们的一左一右,保持着五百步远的距离,混入宋军营中,寻好到最佳纵火的地方,然后等待我们的信号,信号一起,你们便乘起纵火,吸引宋军的注意力。” 那六个汉军齐声答应,当下分成两个小队,每队三人,在主力大队的一左一右,分开行动。 突击小队向宋军军营的一处灯光较为稀少的地方行去,渐行渐近,越来越靠近宋军的军营。 宋军驻扎在太原城外的军帐,并不是一字长龙的排开,而是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但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以在最快的速度内,与别的营队保持着呼应。 远远望去,看到的是太原城下,连绵不绝的灯光,好像没有一丝缝隙,但走近之后,便可以看到还是有很多空隙的,太原城周长近百路,宋军的十多万大军,不可能密密麻麻严丝无缝的全部包围起来,兵力主要驻扎在几个城门之处,不是城门的地方,兵力便比较稀少,防守也没有那么严谨。但不靠近城门的地方,突击小队就算能靠近,也无法进入城门,所以他们选择的地方,是距离城门并不远的地方,这样一来,突破了宋军的防线之后,只要再迂回一些,便可以直奔太原的城门。 北城的中城门外,驻守着宋军的主将曹彬,那里兵力最多,防守最为严谨,所以突击小队并不敢直取中城门,而是直奔北城的东城门,这里虽然也有宋兵驻守,但比起中城门的兵力少了许多,更容易突破一些。 突击小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靠近了宋军的军营,渐渐听到了马嘶人语之声。众人都很是紧张,手掌紧紧握着腰间的兵器,随时准备战斗。 熙让看到两处军帐之间,有一片宽约二百步的无人区,正好可以从那里经过。熙让暗中发出命令,骑在马上,不缓不快,向那无人区行去。众人紧紧跟随在熙让的身后,保持着队形,向前行去。 那两个纵火小队的三人组,分别向两个军帐行去。 两个军帐,并不是并排而立,而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错落而立,中间相距二百多步远,中间的那片无人区并无士兵巡逻。 众人看到无人区并无士兵巡逻,都暗中高兴,加快脚步向无人区行去,准备悄悄穿过这片无人区。 他们保持着安静,不敢发出大的声音,担心会惊到军帐中的宋兵。幸好一路行来,并没惊动北面那处军帐中的宋军,他们心中暗喜,继续前进,又行了百多步远,眼看就要穿过南面的那处军帐。 众人心中狂喜,只要穿过南面的这处军帐,便算是突破了宋军的防线,可以接近太原城了。 就在这时,南面的军帐之中,忽然走出十多个宋兵,为首的宋兵看到熙让等人,忽然大喝一声:“口号!” 第二百九十章:口令 熙让看到宋兵出现,暗吃一惊,但却毫不慌乱,端坐在马上,朗声说道:“满月!” 那宋兵听熙让答出了口令,较为放心,但还是走近过来,上下打量着熙让等人,说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熙让不慌不忙,说道:“我们是曹将军麾下神武营的,奉曹将军之命,前来巡逻。” 那宋兵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走吧。” 熙让等人都暗中松了口气,也不多言,向前行去。 那宋兵带着十多个部下,站在旁边,看着熙让等人从面前经过。 这时,杨春凤和三个女兵,都穿着宋军服装,混在突击小队之中,从那宋兵的面前走过。 在杨春凤经过那宋兵的面前之时,那宋兵忽然抽动了两下鼻子,用力嗅了嗅,皱眉说道:“怎么有小娘们的味道?”忽然对着杨春凤的背影大喊道:“你站住!” 熙让骑在马上,已经越过十多个宋兵的面前,听到宋兵这句话,不由心中暗吃一惊,知道杨春凤身上的女子体香,被宋兵闻到,受到怀疑。他连忙拨转马头,又赶了回来。 那宋兵一边大喝着,一边伸手来抓住杨春凤的左胳膊。杨春凤心中暗急,伸出右手握住腰间的宝剑,便要拔剑。 这时,熙让已经催马前来,对那宋兵冷冷喝道:“你干什么?” 那宋兵揪住杨春凤的胳膊,借着不远处军帐传来的暗淡光线,打量着杨春凤,说道:“这小子身上香喷喷的,个子又矮,倒像个娘们!” 这时,那十多个宋兵都拔出了兵器,随时准备动手。突击小队的人虽然没有亮出兵器,但都握紧了刀柄,也随时准备动手,望着熙让,只要熙让一声令下,战斗便一触即发。 熙让从马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冲到宋兵面前,正要迅速杀死那个宋兵,但他刚一靠近那宋兵,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当下灵机一动,迅速打消了杀死宋兵的念头,对着那宋兵冷笑道:“像个娘们?我看你小子是想娘们想疯了吧?”忽然大喝道:“你喝了多少酒!” 那宋兵一怔,眼中露出怯意,不自觉得松开抓着杨春凤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呐呐说道:“我,我没喝酒……” 熙让大喝道:“没喝酒,怎么有酒味?曹将军有严令,当值巡逻之时,不许饮酒,你身为中队头,明知故犯,按罪当斩!走,你跟我去见曹将军!” 熙让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去抓那宋兵。那宋兵更生惧意,连忙后退。 旁边的几个宋兵连忙上前,拦在熙让和那宋兵中间,陪着笑脸,对熙让说道:“这位长官,我们队头是饮了两杯水酒,但并没耽误巡逻值勤,还请长官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队头这次,待长官你不当值的时侯,我们队头好好请你一场。” “是啊,是啊,我们队头前几天在攻城的时侯,受了伤,伤口疼痛难忍,偶尔喝点酒,缓解一下疼痛,还请长官体恤一下,不要上报。” 那宋兵不敢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 熙让冷笑道:“别光说你们中队头,就是你们几个,也都喝了酒,每个人都酒气薰天的,成何体统?还有个当兵的样子吗?” 那几个宋兵都心中有鬼,只是陪着笑脸,连连作揖:“长官英明,小的们是饮了些酒,但也没耽误巡逻。太原城的汉军又吓得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咱们觉得没什么事,这天气冷,就……嘿嘿嘿,嘿嘿嘿,小饮了几杯……” 熙让冷笑道:“太原城的汉军不敢出来,可城外的汉军还没死绝,而且契丹的百万大军很快就到,像你们这等松懈,只怕哪一天被契丹人砍了脑袋,还在醉乡之中。” 那些宋兵连连陪笑:“长官教训的是,小的们再也不敢饮酒了,还请长官高抬贵手,小的们感激不尽。” 熙让只是虚张声势,当然不会追究下去,心中暗笑,却板着脸喝道:“这次就饶了你们,下次再让我撞上,必把你们押解到曹将军帐前受刑。你们都给我滚吧!” 那些宋兵连忙再次谢过,远远走开了。 突击小队的人看到十多个宋兵狼狈而去,大家化险为夷,都松了口气,又感到好笑,都很是佩服熙让的镇定和应变能力。 熙让跳上健马,众人继续前行,继续出了宋军的连营,站在防线之外。 熙让骑上马上,遥望着数里之外的太原城,太原城的城墙上,也是处处灯火。 熙让转过头来,指着前面的开阔之地,说道:“咱们已经出了宋营,前面就是数里的军事缓冲区,只要我们一向那边奔行,必然会有宋兵前去追赶盘查,我们很多兄弟是步行,所以很快便会被宋军追上。一旦敌人追上来,呼儿鲁,你率领咱们大辽的健儿,负责断后,哪怕战到一兵一卒,没有命令,也不得撤退!” 一个辽国士兵说道:“属下谨遵将军之命!” 熙让转头对杨延昭说道:“宋国的追兵,必然缓缓不断地追赶而来,我大辽二十个健儿抵抗不住,还请杨少将军安排属下,做为第二支断后小队。” 杨延昭道:“韩将军为了大汉国,先部署自己的属下,在下身为汉国人,当然更是义不容辞。”转头对一个部将喝道:“周政,你率领咱们的兄弟,做为第二支断后小队,只要公主殿下没有进城,你们就算全体阵亡,也不许撤退!” 那汉军大声道:“属下遵命!” 熙让对突击小队说道:“我们现在暂时还没脱离宋军的控制区,所以不能快速前进,免得被宋军怀疑,只能缓缓而行,一旦发现宋军有追赶上来,那时才可以全速前进。两支继后小队,依次留下阻击敌人,其他人不必管后面发生的事,只管全力前进,赶到城门之下。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了!” 熙让用马鞭一指太原城,脸色坚毅,语气沉凝:“前进!” 突击小队向那片黑暗的军事缓冲区行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飞骑报警 同一个夜晚,同一处宋营,就在熙让带着汉辽联军的突击小队,向太原城赶去的时侯,熙谨带着一个大队的宋军兵力,正在宋营附近巡查。 熙谨深受曹彬的器重,虽然只是一支前来支援的厢军分队,并不是曹彬嫡系神武营的部队,但却被曹彬收为帐下,亲自调动指挥。熙谨为人正直公允,曹彬便安排熙谨时常前去各军营巡视,代他监察各军营的军纪,严查是否有违法乱纪的事情,以及是否有军士酒后闹事。 这一天晚上,熙谨如往常一般,带着自己的二三十个部下,在军营各处巡逻。宋军已经在太原城下驻扎了半月之久,这半个月来,城内的汉军并没有突出重围之举,虽有辽兵来援的消息传来,但已被拒在石岭关外,并没有突破宋军在石岭关的防线,所以太原城下,并无战事发生,宋军难免松懈下来,便是熙谨所带的部队,比别的部队警惕性较高,也有些松懈,所以巡逻之时,只是例行公事,巡查一番之后,便会回营休息。只有熙谨一人,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警惕性。 熙谨骑在马上,朱大同侯小仙二人在他左右,胡枫和奔流儿沈玫并没跟着前来,后面是他的一支三十人左右的一个大队兵力,全都骑着战马。 众人已经在太原城北的辖区中巡逻了一番,并没有特殊的形况发生,众人便向回赶,准备回转中军大营,今晚便可以交差休息了。 众人都放松了警惕,骑在马上,谈论着回转帐篷之后,便可以放心的睡觉了,只有熙谨的目光四处张望着,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就在这时,北边传来急速的马蹄声响,那马蹄奔来的方向,并不是向他们这边奔来,而是直奔中军大帐,显然是传递军情的快骑。他们的职责是在宋营中巡逻,并不需要关心传递到中军大帐的军情,所以众人虽然听到那马蹄声甚急,却并不关心,那铁骑到了中军大帐,自有军帐的人接待处理。只有熙谨时时关心整个战局,听那铁骑来速甚快,知道有紧急军情发生,他分辨方位,一提马缰,催动胯下的战马小雄,向那铁骑迎了上去。 朱大同侯小仙等人看到长官前往,也只得催马跟随在后。 那铁骑越来越近,远远可以看到有三骑并行,一路奔驰而来。 熙谨斜刺里迎了上去,看看相距只有二三十丈远了,便大声喊道:“来者何人?” 那三匹铁骑越来越近,来到近前,停下急奔之势,但马匹仍然前行,为首之人说道:“我乃神武军第三营副指挥使杜冲,你是何人?” 熙谨道:“在下章熙,奉曹将军之命,在此巡逻。” 那杜副指挥使说道:“原来是章都头。” 说话之间,众人越来越近,渐渐会合一处,都停下马来,但并不下马,骑在马上说话。两人借着远处的帐篷传来的光线,已经可以依稀看清对方的相貌和形态。 熙谨隐隐认出那为首之人,的确是神武营中的一个军官,那人是营中的副指挥使,官职比他要高,当下在马上抱拳说道:“原来是杜副指挥使,卑职失礼了。杜副指挥使深夜奔马,是否有紧急军情?” 杜副指挥使骑在马上,打量了不远处的军营,说道:“章都头在巡逻期间,可曾遇到异常之事?” 熙谨一惊,说道:“卑职并没发现异常之事,杜副指挥使为何有此一问?” 杜副指挥使眉头紧皱,说道:“我们营队在距此以北三十里的侯集镇驻防,今日白天,指挥使派出了一支巡逻大队,在附近巡逻,这支巡逻队却全部遇害,只有一个士兵身受重伤,活着回来。据那士兵所言,他们在一个山中的湖水中洗澡之时,受到敌人的攻击,已经全部遇难。” 熙谨大惊:“敌人是什么来路?” 杜副指挥使摇头道:“敌人的身份来路不明,受伤士兵着急逃命,并不清楚敌人的身份。据士兵所说,那队敌人约有五十余人,个个身手敏捷,斗志昂扬,并不似溃散逃命的汉国败军,很有可能是汉辽联军的人,偷偷翻过了白马岭,避开了我军在白马岭的防线,深入此地。” 熙谨皱眉说道:“就算敌人是汉辽联军,但他们只有五十余人,我们有十多万大兵在此,他们孤军深入,难道不怕死吗?” 杜副指挥使摇摇头道:“听完士兵的汇报,我立即带领一个都营的兵力,赶到那个山中小湖,在湖边的树林中,挖出了我军士兵的三十余具尸体,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全都赤着身体,坑中也只有些内衣内裤,并无外衣,我怀疑这批敌人,换穿了我军的军装,混入我军的大营,意图不轨。我担心出事,所以连忙飞骑前来,禀报曹将军,请曹将军早做防备。” 熙谨大惊失色:“若是被这五十多个敌人混入营中,四处纵火,刺杀军官,那可非同小可。杜副指挥使,你赶紧去向曹将军汇报,我立即前往营中各处检查,告知各营紧加戒备,以防敌人纵火生事。” 杜副指挥使也不多言,带着自己的两个部下,快马加鞭,向中军大帐赶去。 熙谨回过头来,望着军中连绵不绝的营帐,各处营帐好似平安无事,并无异常发生。 熙谨皱了皱眉头,对自己的三十多个部下说道:“第一中队,第二中队,你们立即分开,赶往各营,通知各营的长官,敌人很可能已经混入我军之中,要各营长官不得慌乱,立即自纠自查,是否有敌人混入营中,一旦发现敌情,立即擒拿或者格杀!” 那两个中队各有十人,得到命令之后,齐声应命,立即分骑而出,前往各营通报,另有一支十人中队,留在熙谨身侧。 朱大同道:“都头,咱们去哪里检查?” 熙谨向正前方一指,说道:“咱们就从最近的地方,展开地毯式搜索。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务必把这伙敌人揪出来消灭掉!” 熙谨率着十余人的中队,策马向军营中奔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你追我赶 熙谨率队刚奔行了一箭之地,便遇到一支十多人的宋军中队。 熙谨担心敌人已经混入宋营,现在是草木皆兵,看到前面的宋军,便骑马奔了过去,喝道:“口令?” 这队宋军,正是刚才遇到熙让突击队的那队宋兵。 为首的宋兵中队头刚才被熙让训斥了一顿,看到又有长官前来,吓得心惊胆颤,连忙说道:“满月!” 熙谨听闻对方报出口令,心中稍安,但仍然策马前来,来到近前,骑在马上问道:“你们是哪个营队的?” 宋兵中队头说道:“我们是神武军第五军第四营第三都第二大队第一中队,奉长官之命,在此巡逻。” 熙谨道:“你们的军指挥使叫什么?” 宋兵中队头道:“马城。” 熙谨道:“营指挥使叫什么?” 宋兵中队头道:“周风。” 熙谨也只知道各个部队的营级以上军官的姓名,听那宋兵答应得没有破绽,便不再问都头是谁,又转而问道:“神武营军纪第三条例是什么?” 宋兵中队头颤抖着答道:“是,是……不得酗酒生事,不得聚众赌搏……”忽然扑通跪下,颤抖着哀求道:“长官饶命,小的只是饮了两杯酒,还请长官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 原来曹彬统领的神武营军纪严明,这三条例正是不得酗酒生事,熙谨并没闻到那宋兵中队头身上的酒味,只是顺口一问,以便核实身份,没想到那宋兵中队头以为是传门针对他的,他刚才已经被熙让假扮宋兵训斥过一顿,现在又被熙谨审查,当真吓破了胆子,连忙跪下求饶。 熙谨又好气又好笑,此时他哪里顾得上审查酗酒,当下不再说话,勒马便向前行,行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你们巡逻之时,可曾遇到异常的情况?” 那宋兵中队头见熙谨并不追究他酗酒之事,这才稍微放心,站起身来,说道:“不知长官指的是哪方面的异常情况?” 熙谨道:“比如说,有没有人虽然穿着我军的军装,但行为举止,并不像我军的人?” 宋兵中队头想了一想,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有有有,就在刚才,有一队人,就很是可疑。” 熙谨一惊,连忙跳下马来,一个箭步跳到宋兵中队头的面前,说道:“有什么可疑?” 宋兵中队头说道:“小的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可疑,就是觉得他们不对劲,其中好像还有几个娘们,身上香喷喷的。” 熙谨一怔:“有娘们?你是说那队人之中,有女人?” 宋兵中队头道:“对,对,对,是有女人。” 熙谨道:“他们有多少人?” 宋兵中队头道:“大约有五十多个人。” 熙谨心头一跳:“五十多人?就是他们,错不了。他们往哪里去了?” 宋兵中队头向南一指,说道:“我看着他们离开了军营,往到南边去了。” 朱大同在旁边说道:“都头,这帮人好像并不是来纵火闹事的,倒像是想溜进太原城,他们不是找死吗?” 熙谨脸色凝重,说道:“无论来的是什么人,我们都不能让他们进入太原城,不然就是我们的失职,必须把他们截回来。”转头问中队头:“他们走了多久了?” 宋兵中队头道:“大约有两柱香的时间。” 熙谨跳上马,向侧前方的两个军营一指,对朱大同和侯小仙说道:“老朱,老侯,你们立即赶到那两个军营,要他们的长官调出营中最精锐的骑兵,追杀敌人。同时要他们的长官严加防范,搜索敌人,以防敌人提前安排下人手,在营中纵火,扰乱我军。” 侯小仙和朱大同齐声道:“遵命!” 二人分别快马加鞭,一左一右,奔向两处军营。 熙谨转头对十个部下说道:“你们跟我前去追敌!” 熙谨率着十个骑兵,快马加鞭,径向南直奔,追赶敌人,尘土飞扬之中,十数匹战马迅速而去,只留下那队巡逻的宋兵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熙让率领着五十余人的突击小队,在黑暗之中,向太原城赶路。 宋军的大营和太原城保持着不到十里的距离做为军事缓冲区,宋军之所以保持着这个距离,就是以防城内的汉军忽然出击,有这十里的路程,宋军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战斗。 但在这十里的军事缓冲区之间,宋军仍然安排了数十处小营队,这些小营队的任务,是防止汉军忽然出击之时,小营队能及时向后方的大营示警。可若是城中的汉军忽然出击,就算这些小营队再提前做好防备,也会被汉军打个措手不及,这些小营队只是做为炮灰被敌人歼灭,唯一的用处只是向后方示警,所以这些小营队的人数并不多,却时刻保持着警惕,提防着城内汉军忽然出击,但对于后方的防守却很薄弱,所以熙让率领着突击小队,避开了几处小营队的驻军,悄然向太原城下前进。 熙让等人看到太原城楼上的灯火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三里的路程,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城楼上来回走动的汉军了,都心中大喜,同时也更加谨慎行事,保持着不快不慢的行速,免得行得快了,引起小营队的巡逻队的怀疑。 他们又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一处小营队,放眼望去,距离太原城,已经不足二里了,面前再也没有宋军的小营队,而且后方没有追兵赶来,此时已经可以放开马力和脚步,快速前进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熙让骑马行在前面,正要下令全速前行。 就在这时,忽然后方传来马蹄声响,众人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队宋兵正快马加鞭,追赶而来。 此时,前方已经没有宋兵,熙让已经不惧,当下脸色冷厉,勒转马头,对那个辽兵首领说道:“呼儿鲁,你知道怎么做了!” 辽兵首领脸色悲壮,沉声说道:“卑职明白,请将军前行!”振臂一呼,大声道:“契丹的健儿,随我留下断后!” 当下,辽兵首领,率领二十个部下,在后面摆开阵势,等待着追赶而来的宋兵。 熙让不理追兵,率领云岚杨延昭耶律斜轸等三十余人,快马加鞭,向太原城赶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列阵 那追赶而来的一队宋兵,正是熙谨率领的十多个骑士。 熙谨率马先行,远远看到前方果然有一批人马正在赶路,料到必是敌人假扮的宋军,便快马加鞭向前追赶。还没等赶上,却发现那一批人,竟然一分为二,前面的人马继续前行,后面的人停在当地。熙谨知道这是敌人留下来断后的小队,看看敌人的人数并不多,便毫不停顿,径直追赶上来。 那队辽兵摆开阵势,其中一人,点燃了一支烟花弹,烟花弹在夜空中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爆开,烟花极为灿烂夺目。 熙谨看到敌人发出烟花弹,心头一沉,猜到敌人很可能已在宋营中提前埋伏下人手,双方以烟花弹为信号,埋伏之人纵火烧营,扰乱宋军的布署和追赶。 果然,这边的烟花弹刚刚腾空不久,宋营之中,便升起两处火花,隐隐传来喧哗嘈杂之声。 熙谨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扭头回望,见宋营中起火,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敌人果然留下了人手伺机纵火,自己虽然派出朱大同侯小仙二人去通知那两处军营的长官,但却还是没找出来隐藏的敌人,被敌人乘机纵火。这火势一起,宋营虽然有应对之策,不至于受到很大的损失,但一时之间,只怕难以调遣骑兵前来追赶,虽然很快就可以调遣骑兵而来,但这毕竟需要时间,也许只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可以调遣骑兵追赶而来,但这一柱香的时间,对敌人来说,对宋军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一柱香的时间,宋军追赶不及,就被敌人逃进了城内。 这些念头在熙谨心中极快的闪过,但却并没影响他催马的速度,既然后援不能及时赶到,自己只有十个部下,也绝不能畏缩不前,任敌人逃走,他要极力把敌人拖住,等侯援军的到来。 熙谨骑的是黑马小雄,神峻之极,脚力远远超过别的战马,但小雄极有灵性,知道自己若是一骑当先,远远抛开别的战马,那么主人就是孤军深入,十分危险,所以小雄虽然领先而行,但却并没全力奔驰,只领先后面的战马十多步远的距离,快速奔行。 熙谨率领部下,越来越近,距离那队辽兵已经不过三百步远。 熙谨冲在最前面,放眼望去,只见那队敌人,约有二十人左右,一字排开,站在那里,胳膊举起,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也能猜到,敌人必是准备弓箭射击他们。 熙谨想到这里,连忙大喝一声:“盾牌!” 熙谨一边说着,一边从马鞍旁边摘下盾牌,挡在面前,他刚把盾牌挡在面前,迎面便有一支箭簇射来,正好射在他的盾牌之上,若是他迟了半分,这一箭便要射在他的胸部,虽然劲道已弱,但也要受伤不轻。 随即,箭簇纷纷射来,黑暗之中,看不到箭簇,只能听到“嗖嗖”的风声。 后面宋兵纷纷拿出盾牌,挡在面前,有一个宋兵挡得慢了一些,被箭射中,哎呀一声,落下马来。 熙谨连忙喝道:“下马,步行前行!” 熙谨说着,翻身从马上跳下来,拍了拍马背,小雄便向旁边跑去,以避箭簇。 众宋兵也纷纷跳下马。 熙谨跳下马之后,手执盾牌,身子微微弯曲,以把整个身体尽可能躲藏在盾牌之后,一边快步向前冲,一边又喝道:“马德彪,你和跟我并肩前进,其他人一字长龙,跟在我们后面。” 熙谨说完,那叫马德彪的宋兵两个箭步冲到前面,与熙谨保持并肩,二人的两面盾牌,挡在面前,后面的宋兵排成一字长形,跟随熙谨和马德彪之后,远远一望,便如一条长龙,如此一来,他们受箭簇射击的辐射面便小了很多,迎面射来的箭簇,都被前面的两面盾牌挡住了。 那中箭落马的宋兵,受伤并不严重,只是被箭簇射中了左肩膀,这宋兵十分强悍,一咬牙,把箭簇从肉中拔了出来,自己撕下一条衣袖,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右手执着钢刀,跟随在队形的最后面。 熙谨和马德彪手执盾牌,并肩而行,保护着自己,同时保护着身后的战友,那些射来的箭簇,都被两面盾牌挡住,再也没有宋兵受伤。 宋军很快逼近了辽军,已经不足一百多步的距离了。 熙谨停下脚步,大喝道:“两人一组,射箭!” 宋军迅速展开,两人一组,一前一后,前面的士兵执盾,后面的士兵射箭,配合默契之极,纷纷向辽兵射箭。 辽兵首领也喝道:“列阵!” 辽兵也迅速展开,却是三人一组,两人执盾,一人射箭,与宋兵相互射箭。 双方都有盾牌掩护,所以虽然箭风呼啸,却并没对敌人造成杀伤力。 那队辽兵已经抱着必死之心,只为拖慢宋兵追赶的速度,所以并不主动攻击,只是严守阵地,一步不退。 熙谨手执盾牌,从盾牌后面偷眼望去,只见那大队的敌人已经越行越远,若是再不冲过去,很快便可以进入太原城了,他再回头望去,只见宋营中的火焰已经熄灭,隐隐有马蹄声音传来。 熙谨心头一喜,知道宋营中已经把火势控制住,又调派来了骑兵支援,但又是一忧,援兵距离尚远,若是等着援军赶到,只怕敌人的大队已经进入太原城了,必须要在援军赶到之前,前去追赶敌人的大队,但面前这一关就过不去,自己只有十人,面前的这队敌人却有二十人,而且看情况,敌人的战斗力并不比自己的部下弱,甚至尤有过之。 熙谨手下的这十人中队,每个士兵都是经过熙谨精心培训的战士,代表了宋兵的最高水平,对付普通敌人,可以以一敌三,若是组阵而战,甚至可以胜过五倍兵力的敌人,但这队辽兵,同样也是熙让挑选的最精干的辽国战士,同样代表了辽军的最高水平,数量相等的情况下,宋兵都没有取胜的机会,更何况现在数量是宋兵的一倍,宋兵更不可能冲破辽兵的防线。 熙谨又气又急,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旁边不远处忽然马蹄声响,火把通明,呐喊声中,冲过来一队宋兵。 第二百九十四章:契丹勇士 原来这队宋兵是在缓冲区驻扎的小型兵营,只有一个大队三十余人的兵力,这队宋兵的军营距离此地并不远,但这队宋兵的人数太少,虽然听到这边发生了战事,但却不清楚内情,又在黑夜之中,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待他们看到后方军营有大部队赶来,他们才胆气大壮,集合兵马,奔行而来。 熙谨看到又有宋兵赶来,虽然人数不多,而且有骑兵步兵混杂,他却为之大喜,大声喊道:“宋军的兄弟快来,这里有敌人!” 骑马的几个宋军小军官率先赶来,步兵在后面奔跑。宋军几个小军官不清楚状况,不敢脱离大队,所以并不快行,而是等着身后大队步兵的脚程,控制胯下战马的速度。 为首的宋军小军官骑马来到近前,借着火把的映照,看到相互射箭的双方,都穿着宋兵的衣服,不由大奇,说道:“都是自己兄弟,怎么干起来了?” 熙谨大声道:“我们才是自己兄弟,他们是契丹人,假扮我军,不信你可以叫他们开口说话,是否是我们中原口音。” 宋军小军官对辽兵喝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辽兵首领虽然会说几句汉语,但并不精通,知道一开口便会被听出来,当下也不说话,搭上弓箭,一箭向骑在马上的小军官射去。 那小军官大惊,连忙躲闪,那箭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擦出一条血槽,小军官从马上摔落下来,一条腿还吊在马蹬之中,十分狼狈。 正好步兵赶来,前面的几个步兵连忙把小军官扶了起来。 小军官惊魂未定,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抹,一手鲜血,不由大骂道:“他娘的,果然是契丹狗,兄弟们,给我上,把这帮契丹狗灭了!” 三十人的宋兵大队,立即组成阵形,盾牌手配合弓箭手,向辽兵推进。另一方位,熙谨率领十人中队,同样是盾牌手配合弓箭手,向辽兵推进。 如此一来,辽兵腹背受敌。辽兵首领一声令下,二十个辽兵又变换阵形,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圈子,外边是一圈盾牌,弓箭手在盾阵中射箭。 两队宋兵很快便逼近了辽兵的盾阵,在推进过程中,双方虽然都有盾牌护体,仍然有人中箭伤亡。 两队宋兵推进到辽兵的盾阵之外,便有宋兵用长枪向辽兵的盾牌中捅刺,有的宋兵继续用箭射击,在伤害辽兵的同时,宋兵也有人被辽兵伤害。 辽兵首领性情彪悍,已存必死之志,不愿忍受被围攻的窝囊,发出号令:“契丹的健儿们,冲杀出去,与宋狗拼刀子!” 辽兵纷纷抛掉弓箭和盾牌,抽出腰刀,嘶吼声中,纷纷向宋兵中冲杀过去。 宋兵也抛去弓箭和盾牌,用钢刀和长枪与辽兵厮杀。 惨叫声,厮杀声,在火把映照下,刀光闪映,枪林箭雨,惨烈异常。 这次交战人数虽不多,战场不大,却血肉横飞,异常惨烈。 这队辽兵每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契丹勇士,不但箭术高明,搏击之术更为高明,抛开弓箭和盾牌,用钢刀砍杀,更为勇猛,再加上辽人身材高大,比起普通宋兵要高出半头,更占优势,所以他们人数虽然处在劣势,但气势却更为凶猛,冲入宋兵之中,宛如虎如狼群,颇有势不可挡之威。 那队宋兵的战斗力虽然也不弱,但比起辽兵,却是相形见绌,三个对付一个,仍被辽兵杀得伤亡惨重。 只有熙谨率领的十人小队,不但战斗力强劲,而且颇讲阵法,他们知道与辽兵单兵交战,只是以自己之短对敌人之长,所以并不与辽兵单兵交战,而是两人或三人一组,有人攻击,有人掩护,有人攻上,有人攻下,辽兵便手慌脚乱。 熙谨的中队十人,加上后来的宋兵大队三十人,共有四十余人,而辽兵只有二十人,数量上已经超过辽兵一倍,宋兵大队的三十人虽然战斗力弱,但熙谨的十人中队的战斗力却很强,此消彼长,相互支持,辽兵已经处在下风,伤亡惨重。 由于是短兵相接,战斗十分惨烈,不过半盏茶时间,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此时,辽兵只有三四个人还在咬牙奋战,死亡了十五六人之多,而宋兵的伤亡也不少,也有十四五人之多,但伤亡的多数都是后来的三十人大队的人,而熙谨的十人小队之中,只有一死两伤。 那辽兵首领已经身中数刃,满身浴血,仍然势如猛虎,在宋兵之中,来回冲杀,火把明灭映照之下,宛如一个杀神,势不可挡,十多个宋兵一起围攻,都困他不住,反而被他杀得连连后退。 熙谨在战斗中只受了轻伤,并不耽误行动,见那辽兵首领凶猛,心中也是暗暗佩服,但却不能不杀此人,他伸手取过一把弓箭,搭上箭簇,对着那辽兵首领的大腿射去,正中那辽兵首领的右腿。 那辽兵首领十分强悍,大腿中了一腿,一手执刀继续砍杀,一手抓住箭簇,用力拔了出来,还带出了一块肉,犹在滴血。辽兵首领并不把箭簇丢下,反而放在嘴里,用牙齿咬住箭杆中间,仍然奋力向宋兵攻击。 众宋兵看到辽兵首领如此强悍,都骇然变色,一时不敢上前。 熙谨伸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长枪,大喝一声,向那辽兵首领的钢刀挑去,他用的是巧劲,并不与钢刀正面碰撞,而是等刀身砍下去的一瞬间,猛然挑出,把辽兵首领的钢刀挑飞。 辽兵首领失去了手中的刀,旁边的一个宋兵胆子立壮,想抢个功劳,一刀向辽兵首领的肩膀砍下去。那辽兵首领并不闪避,反而向前一迎,宋兵的钢刀登时砍入辽兵首领的肩膀之中,深入数寸。 宋兵心中刚一喜,辽兵首领却瞪着血红的眼睛,忽然一伸手取下嘴里咬着的那支箭杆,捅入宋兵的咽喉,宋兵惨叫一声,立即死去。 与此同时,熙谨手中的长枪如毒龙出洞,一枪捅入了辽兵首领的咽喉之中,把辽兵首领的整个身子撞得向后仰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几下,便不动,那杆长枪犹留在咽喉之上,微微颤动着。 至此,这场惨烈的小型战斗才终于结束。 第二百九十五章:丢卒保车 熙让和云岚杨延昭耶律斜轸四人骑马,杨春凤四个女兵和十多个汉军士兵,跟随在后,奔跑前进,向太原城赶去。 熙让只关心云岚的安危,对杨春凤等汉军的生死并不关心,他本要催马先行,但云岚舍不得四个贴身女兵,坚持要等四个女兵和十几个汉军部下,所以他们虽然骑着马,却并没先行,而是和后面的步兵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只是稍微领先一些。 熙让心中焦急,担心宋兵追赶上来,不时回头去望,这时,看到一队宋兵已经冲破了辽兵的防线,正在追赶而来,人喊马嘶,火把闪耀。 熙让大急,若还是与步兵保持同样的距离,只怕还没赶到太原城下,就会被宋兵追上,那就前功尽弃了,目下只能丢卒保车。 熙让迅速分析了形式,迅速做出了判断,停下马来,转头对身边的杨延昭说道:“杨兄,步兵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这样下去不行,是时侯丢卒保车了。” 杨延昭虽然心中疼惜部下,但形式如此,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容不得他体恤部下,只能舍弃身后这帮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杨延昭想到这里,勒停战马,转过马身,骑在马上,大声说道:“兄弟们,辽国的健儿们已经为了我们,牺牲了性命,现在是咱们大汉国的兄弟做出牺牲的时侯了!” 那十三四个汉军早有必死之壮,闻言之后,一起停下奔跑的脚步,齐刷刷站在原地。 为首的汉军大声道:“少将军请保护公主殿下先进,我等在此阻击敌人!” 杨延昭在马上一抱拳,大声道:“兄弟们,拜托了!” 话没说完,杨延昭已经热泪盈眶。 云岚也热泪盈眶,在马上向众汉军抱拳说道:“多谢各位!” 众汉军齐齐向云岚还礼,然后排成队形,一起转过身子,背对云岚等人,面对宋兵追来的北方,脸色悲壮,一言不发,齐齐从背上取下弓箭,蓄劲待发。 杨春凤向云岚一抱拳,说道:“殿下,小婢以后不能服侍您了,你多保重。” 杨春凤说完,和三个女兵,取下弓箭,便要向汉军走去,准备留下来阻敌断后。 云岚心中不忍,对杨春凤说道:“凤姐,你们跟我走!” 杨春凤回过头来,凄然一笑,说道:“小婢跟着殿下,只会拖慢殿下的速度,殿下不必担心小婢,小婢的责任便是保护殿下,今日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云岚坚决地说道:“我不许你们死!”转头对熙让道:“哥,带上她们四人,要不然,我也不走了。” 熙让一皱眉头,带上这四个女兵,的确是个累赘,但看到云岚的态度坚决,若是不带上她们,只怕云岚真的不肯走,那他们此次牺牲了数十人才赶到太原城下,就前功尽弃了,再向北一望,宋兵越来越近,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熙让想到这里,也不说话,骑马上前,伸手抓住一个女兵的胳膊,说道:“你上我的马。” 那女兵跳上马背,坐在熙让的身后。 云岚看到熙让此举,知道熙让已经同意,连忙向杨春凤招招手,杨春凤也不多言,跳到了云岚的马背上,与云岚共乘一骑。另两个女兵,分别跳到杨延昭和耶律斜轸的马背上。 此时宋兵已经越来越近。 熙让一催战马,战马放开四蹄,向前奔驰,云岚等人紧紧跟随在后,向太原城下赶去。 那十多个汉军留在原地,一字排开,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宋兵,脸色悲壮,张弓搭箭,蓄劲待发,准备迎接一场没有希望活命的恶战。 熙让等人快马加鞭,向太原城北城的东城门赶去。此时他们不必等待后面的步行者,虽然两人一骑,仍然快了很多,不过一柱香时间,便赶到距离城门五百步远近。 太原城楼上的汉军将士,早就看到了远处的厮杀和追赶,但却不明状况,所以按兵不动,待看清有四骑前来,已经来到五百步远的弓箭射程之内,守城的将领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快快停下,不然把你们乱箭射死!” 熙让奔行在最前面,并不停止,一边催马,一边大喝道:“不要放箭,公主殿下凤驾在此!” 城楼上的众汉军听闻公主前来,都不由一怔,他们都以为公主在和亲的路上,已经遇害,怎么会忽然出现? 守城将领大喝道:“一派胡言,必然有诈,公主殿下已经被贼人所害……” 云岚策马而行,在马上大声道:“谁说本公主死了?” 城上的众汉军听得果然是女子声音,不由又惊又奇,按箭不放。 守城将领半信半疑,沉吟不定。 旁边一个副将说道:“大人,他们只有四骑马,就算放他们过来,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别万一真的误伤了公主,咱们可担当不起。” 守城将领点点头,说道:“不错,让他们过来吧。” 城上的汉军没有放箭,任熙让四骑八人,赶到城下的护城河边。护城河上的吊桥早被汉军毁去,河水中布满机关陷阱,在宋军攻城的时侯,河濠沟已经被宋军用沙土填平,可以直行到城门之下。 城楼上面,灯光通明,城上城下,皆可以看清对方。 云岚催马来到城下,摘下头上的军帽,露出满头秀发,仰起脸来,说道:“你们看清了,我是不是公主?” 云岚时常在太原城内外走动,太原城的士兵和百姓,倒有大半都认识她,那城楼上面的汉军,多半都认识她,见她摘下军帽,露出脸容,果然是公主殿下,不由惊呼起来。 守城将领也认识公主,看清之后,连忙在城上抱拳说道:“果然是公主凤驾,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云岚喝道:“少废话,快快把我们接上去。” 守城将领连忙说道:“卑职遵命。”转头大声吩咐道:“快放下摇篮,把殿下接上来。” 几个士兵连忙摇动机关,准备把一个用绳索系着的大篮子放下来。城门已经从里面固定,短时间能打不开,也不敢冒险打开,所以只能放下篮子,让城下之人站在篮中拉上去。 几个士兵正要放下摇篮,忽然旁边闪出一人,大声说道:“胡将军,千万不可放下摇篮!” 第二百九十六章:摇篮 守城将领转头一望,来者却是郭无为的部下党忠。 郭无为为了暗中打开城门,迎接宋军,在各处城门都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这党忠就是其中之一。但因仍有不少将领对汉国忠心耿耿,所以郭无为不敢轻举妄动,只吩咐他的心腹静待时机。 云岚在和亲的路上,被假扮土匪的郭无为的部下杀害,郭无为又派了党忠前去把那些部下杀人灭口,所以党忠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公主数月以来并没回城,党忠以为公主已经死了,却没想到忽然活着回来了,不知公主是否知道是郭无为指使的一切,若是放公主进城,只怕会对郭无为不利,他身为郭无为的部下,自然也会受到波及,所以他阻挠守城将领把云岚拉进城内。 党忠虽然不是守城的主将,但却是此处城门的监军,监军的职责虽然不是指挥战斗,但却是监察主将的,所以守城将领虽然掌管千军万马,却轻易不敢得罪监军。 守城将领疑惑地问道:“党大人,为何不能放下摇篮?” 党忠道:“胡将军,若是放进来的是宋国的奸细,这个责任你能担得起吗?” 守城将领皱眉说道:“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明明是公主殿下,怎么会是宋国的奸细?” 党忠沉着脸说道:“公主已经失踪数月之久,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现在忽然回来了?若是公主被宋国收卖了,充做宋国的奸细,你我放了进来,那可是罪不可赦。” 守城将领脸色一变,说道:“党大人,此话千万说不得,公主殿下身为我汉国公主,怎么可能做宋国的奸细?” 党忠冷冷说道:“你别忘了,公主原本就是宋国人,她并不是先帝的亲生子女。” 守城将领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说道:“殿下虽是宋国人,但她是周朝人,赵匡胤陈桥兵变之时,杀了她的满门,先帝收她为义女,对她恩重如山,她怎么可能会投靠敌人,反叛我大汉?” 党忠冷笑一声:“赵匡胤虽然杀了韩通,但事后又追封韩通为中书令,化解这个份仇恨,更何况,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的王妃,就是韩云岚的姨母,要我说,她们不但不是仇人,反而是亲戚。更何况,现在我大汉国的情形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破城的危险,寻常之人,逃走都来不及,谁还敢向里面闯?若不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个年轻女子,敢冒这个险吗?” 那守城将领虽然指挥战斗是一把好手,但却优柔寡断,没有主见,听党忠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他也担心公主是宋国派来的奸细,一时沉吟不决,不敢再吩咐放下摇篮。 熙让和云岚等人,在楼下听不到楼上的谈话,却看到城楼上有两人在交谈,摇篮却迟迟没有放下来。 熙让心中着急,转头向北望去,只见大队的宋兵,正在追赶而来,显然那十多个汉军,已经被宋兵全部歼灭,不用一柱香的时间,宋兵便可以赶到城下。 熙让等得心焦,心中大怒,抬头对城楼上喝道:“你们磨磨叽叽干什么,还不快放下摇篮,迎接公主上去?” 守城将领探头看了一眼熙让,没有说话,又缩了回去。 熙让又喝骂了几句,守城将领并不回答,也不探头再看。 云岚眉头一皱,对熙让说道:“只怕这城楼之上,有郭无为的人,不肯放我上去。” 熙让道:“你可是公主,难道郭无为的人真敢造反不成?” 云岚抬起头来,对着城楼上,缓缓说道:“为什么还不放下摇篮?” 守城将领听到公主问话,不得不答,探出身子,陪笑道:“公主请稍安勿燥,摇篮的绞盘坏了,卑职正在命人修理,请公主稍等片刻。” 云岚盯着那守城将领,说道:“守城将领是何人?” 守城将领陪笑道:“卑职名叫胡百夫。” 云岚道:“胡百夫,你的上官是何人?” 守城将领道:“卑职是马峰老将军的部下。” 云岚道:“你若是怀疑我,不敢放我进城,便去把马峰叫来,看他放不放我进城。” 守城将领连忙说道:“卑职岂敢怀疑公主殿下,真是绞盘坏了……” 云岚冷冷说道:“绞盘坏了?难道城楼之上,只有一个绞盘吗?” 守城将领不敢再答,转头对缩在后面不让云岚看到的党忠低声说道:“党大人,再不放公主进来,公主就要发怒了,这样僵下去也不是办法,依我之见,还是先放公主进来。” 党忠道:“既然公主说了,要你去禀报马将军,你便派人去禀报马将军便是,让马将军决定,要不要放公主进来,这样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你我的责任了。” 旁边那个副将再也忍不住了,横了党忠一眼,冷冷说道:“马老将军在南城驻防,这里是北城,一来一往,就算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一个时辰,等马老将军赶到之时,公主在城下早被宋兵乱箭射死了。党大人,不管你是何居心,你怕担责任,我不怕,我现在就拉公主上来,公主若真是奸细,我甘受惩罚。” 党忠大怒,喝道:“你一个小小的偏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出了事,你担得起吗?你烂命一条,能抵得上太原城内数十万百姓的生命吗,能抵得上圣上的安危吗?” 副将冷哼一声:“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今天老子就是拼着一条命,也要把公主拉上来。” 副将说着,便向绞盘走去,想亲自动手推动绞盘。 党忠更是大怒,忽然拔出腰剑,架在副将的脖子上,大喝道:“本官奉圣上和郭大人之命,在此监军,你敢抗命,本官马上杀了你!” 那副将的两个部下,忽然抽出腰刀,刀尖对准党忠的胸膛,大喝道:“你他娘的少拿郭无为在这里唬人,老子们连宋军都不怕,还怕那个奸相?今天你敢动我家大哥一根汗毛,老子把你们这帮狗砸碎剁了喂狗!” 党忠也有几个部下,也拔出腰刀,与副将的部下对峙。 城楼上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就要发生一场血战。 第二百九十七章:平安脱险 就在这时,只听得城墙上叮叮作响,还有一些箭簇向城楼上射击过来。原来是大批的宋军骑兵,已经追赶到城下四五百步远的距离,正在向城楼这边放箭。 率领宋兵的首领,正是熙谨。 熙谨率部杀死了二十个辽国士兵之后,整合了赶来支援的宋军巡逻小队,约有二三十人,继续向前追赶,又遇到阻路的十多个汉军,双方正在交战之时,后援的二百多宋军的骑兵赶到,一起动手,转瞬之间把十多个汉军士兵杀死,只留下两个活口,然后一鼓作气,直追到太原城下。 熙谨远远望去,只见那四骑八人,还在城楼之下站立着,并没有被城楼上的汉军拉上城楼,他不由心中奇怪,不明白这队闯关的人马,折损了四十多人,活下来的八个人,好不容易才闯到城下,应该与城内有很深的关系,城上的汉军却为什么不拉他们上去? 此时熙谨距离熙让有四五百步远,兄弟二人虽然距离如此之近,却因为夜色之中,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城楼之处虽然有灯光,但距离较远,熙谨仍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只能依稀看清几个人的身形。 同样的道理,熙让也万万想不到,紧紧追赶自己的宋兵首领,竟然是自己的亲兄弟熙谨。 带领两支骑兵而来的是朱大同和侯小仙二人,和熙谨汇合之后,便紧紧跟随在熙谨的马后,此时,他们已经赶到太原城下四五百步远。 朱大同大声道:“都头,再向前走,便要进入敌人的射程之内了,咱们只有二百多兄弟,会吃亏的。” 熙谨也知道进入敌人的射程之内,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不敢再向前追赶,但他费尽心机,折损了二三十个战友,如果被闯关之人就这样逃了,实在是心有不甘,当下喝立全体将士停止前进,用箭向熙让等人射击。 众宋兵停止前进,骑在马上,纷纷向城楼方向射箭,有的射向城下的熙让等人,有的射向城楼的汉军。 城下的熙让云岚杨延昭耶律斜轸等八人,只好跳下马来,围成一团,用盾牌掩护着自己,只听得盾牌之上,扑扑作响,也不知道挡在身前的盾牌之上,被射入了多少支箭簇,几面盾牌都被射成了刺猬。 乱箭如雨般射来,一个女兵的盾牌举得向上了一些,下面的小腿中了一箭,发出一声惨呼。 城楼上,汉军的守城将领仍然犹豫不决,但宋兵的箭簇纷纷射了上来,他只好先下令还击,喝道:“盾牌掩护,向宋军放箭。” 立即,无数的汉军向远处的宋军射箭,另有无数的汉军拿着盾牌,在城楼上组成一面盾阵,使宋兵的箭簇射不到城楼上。 宋兵见城楼上的汉军放箭,连忙从马上跳下来,在前方组成一道盾阵,弓箭手在盾阵后面向城楼处射箭。 双方开始放箭互射。 城楼上,盾牌之上,发出扑扑地被箭簇射中的声音,盾牌的上方,不时有箭簇呼啸着飞过去,盾阵的后方,却还是一个僵局。 盾阵之后,党忠和副将的部下,仍然举着刀剑对峙着,各不相让,内战随时爆发。 守城将领面对着这一幕,十分为难,一个是郭无为派来的监军,一个是自己多年的兄弟部下,若得罪了郭无为和党忠,他随时有被撤职查办甚至军法处罚的危险,但若是得罪了自己的兄弟部将,那就会寒了兄弟们的心,以后也难以服众了。 这些事写来虽然繁复,但其实只不过是瞬间的事。 副将转头对着守城将领大声说道:“将军,我等身为汉国军人,要保护的是汉国皇室和汉国百姓,不是郭无为那个奸相。公主殿下身为皇室中人,正是我们要保护的人,将军岂可因为惧怕郭无为,而对公主见死不救?若是皇上知道了,你如何交待?” 守城将领听了这话,幡然配悟,心道:“不错,这大汉国真正的主人是皇上,我岂可因惧怕郭无为而得罪皇上?公主是不是奸细,皇上自会定夺,哪是我一个小小将军能做决定的?再说公主只带了七八个人前来,就算放他们进城,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守城将领的主意已定,转头对士兵喝道:“放下四个摇篮,接公主殿下进城!” 几个士兵得到将领的命令,连忙去绞动机关,放下四面摇篮。 党忠的脸色铁青,盯着守城将领喝道:“胡百夫,你敢抗命!” 守城将领淡淡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你要治我的罪,便去把司空大人搬来。不过,末将虽然官职低微,服从的却是皇上和马老将军的命令,司空大人要治我的罪,也要经过皇上和马老将军的同意才行。党大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在这城楼上,我的兄弟可比你的多。” 党忠知道今天讨不了好,只好还剑入鞘,瞪着守城将领,恨恨说道:“你小子有种,咱们走着瞧!” 党忠说完,率领自己的几个部下,快步下了城楼,到了城下,骑上战马,径直去向郭无为汇报。 城楼上的汉军齐声欢呼,有人继续向宋军射箭,有人放下四个摇篮。 就在城楼上争执的时侯,城楼下面的熙让等人已经十分危险,他们虽然用几面盾牌组成了盾阵,但盾牌并不能遮掩住所有的部位,仍有箭簇透过缝隙射了进来,四个女兵都受了箭伤,杨延昭的左胳膊被箭射伤,耶律斜轸的大腿中了一箭,只有云岚和熙让二人被众人掩在最后面,才没有受伤,但时间久了,众人都难免被乱箭射死的危险。 熙让和云岚正在又气又急之时,城楼上忽然下来四面摇篮,连忙两人一组,各自站上了一面摇篮,由受伤较轻之人,举着盾牌,挡在前方抵御宋兵射来的箭簇。 四面摇篮缓缓升起,终于升上了城楼,摇篮中的人被汉军拉了上去,很快被挡在盾阵之后,宋兵的箭簇再也伤不到他们。 熙谨站在宋兵的盾阵之后,眼睁睁看着那四面摇篮升上了城楼,知道还是被敌人逃了,自己的这次追击堵截并没有成功,不由甚是失落懊丧,只好下令停止放箭,率军回转宋营。 身后,传来城楼上汉军的欢呼声、喝骂声,嘲讽声,在庆祝这次汉国的小小胜利。 第二百九十八章:兄妹相见 云岚和熙让二人站在一个摇篮中,被汉军拉上了城楼。 云岚一上了城楼,守城将领连忙来到近前,双膝跪倒,说道:“卑职救驾来迟,殿下受惊了,卑职甘受殿下降罪。” 那副将也连忙跪倒在地,说道:“殿下,此事不怪我家将军,都是郭无为的爪牙从中做梗,阻挠我家将军,我家将军才救驾迟了,若是殿下要责罚我家将军,还请把小的们一起罚了。” 副将说完,又把党忠如何阻挠之事,详细的告诉了云岚。 云岚静静听完之后,心中已经有数,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不罚你们。” 守城将领和副将谢恩之后,站起身来,吩咐士兵,赶紧医治伤者。 那四个女兵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耶律斜轸的腿部受伤,都不能骑马,只有杨延昭胳膊受伤,不耽误骑马。云岚想早些进宫面见皇兄,便令守城将领,好生照顾受伤的四个女兵和耶律斜轸,天明之后,再送到皇宫好生医治,她和熙让杨延昭三人,现在就要连夜赶向皇宫。守城将领又派了一支十人的中队骑兵,保护公主进宫。 云岚熙让杨延昭三人,都脱下了宋军的军装,换上了汉军的普通衣服。熙让和杨延昭都是男人,随便穿了汉军士兵的衣服,倒也罢了,云岚却是个年轻女子,城楼守城士兵之中,并无女装,而且她贵为公主,岂能穿士兵穿过的衣服?所以那守城将领,颇费了番功夫,才在众多士兵之中,询问到一件未曾穿过的新的男人衣服,请云岚换上。 云岚熙让杨延昭三人,骑着战马,带领十个士兵,向皇宫行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太原城中,一片寂静,除了四城的灯光,城内居民的灯光寂寥,看起来很是荒凉。 云岚骑在马上,一路行来,见城中的房屋,有很多受战火波及,不少房屋被烧毁,被砸塌,残墙破壁,一片狼籍,她心中又是悲愤又是疼痛,痛恨宋军为太原城的百姓带来的战乱和灾难,城还没破,百姓已经遭殃,或是城破,这满城数十万百姓,岂不更是家破人亡,被宋军屠杀? 想到这里,云岚更坚定了暂时抛开对皇兄刘继元的憎恨,助其守城的念头,她不是为了皇兄,而是为了这数十万太原城的百姓。 云岚熙让杨延昭带领十多个骑士,在城中快马加鞭,向皇宫赶去。沿途也遇到几支巡逻治安的士兵,那巡逻的士兵看到公主回来,都连忙请安。 两柱香的时间之后,云岚等人已经赶到皇宫之外。 云岚和熙让杨延昭三人进了皇宫,值勤的侍卫看到公主回来,又惊又喜。云岚问过侍卫,得知皇上正在交泰宫歇息,她令侍卫先一步赶紧去向皇上通报,她和熙让杨延昭三人,在养心殿等侯皇上。 云岚带着熙让和杨延昭三人,赶到养心殿,自有值勤的侍卫在前引路,进了养心殿大厅之后,太监和宫女献上果品点心和香茗。云岚无心品茶,在厅中来回走动着,焦虑地等待着皇兄的到来。 熙让的职责是护送云岚平安进入太原城,现在云岚已经平安回来,他落下心头一块大石,坦然而坐,又吃又喝,填饱早已经饥饿的肚子。 杨延昭虽然也松了口气,但他毕竟是臣下,在皇宫之中,可不敢大吃大喝,只饮些茶水,吃了两块点心。 刘继元正在一个嫔妃在交泰宫睡觉之时,得到侍卫的禀报,得知皇妹活着回来了,大为欢喜,连忙胡乱穿了衣服,著了袜子,也顾不上穿鞋,便快步前来养心殿。 云岚正在走动着,听到脚步声响,转头望去,只见刘继元匆匆而来,满脸欢喜之色。 云岚看到刘继元,心情十分复杂。她和大皇兄刘继恩的感情最厚,和刘继元的感情并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因听说刘继元杀害了她的母后和两个年幼的弟弟,母后和两个弟弟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和弟弟,但感情深厚,她早已经视为亲人,所以她对刘继元十分憎恨,恨不得一剑杀死他,但现在她看到刘继元快步赶来,满脸欢喜之色,是真诚的为她的到来感到高兴,她的心又软了几分,再看一眼,不由更是心软,甚至有几分感动。 原来刘继元匆忙之下,穿的那件外衣,并不是他的衣服,而是那位侍寝嫔妃的衣服,他在黑暗之中顺手抓来穿上,没有细看,此时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才能看出原来是件红色的女性衣服。而且他只穿着袜子,却没顾得上穿鞋子,显得又是滑籍又是可笑。 云岚却笑不出来,反而心中感动,对这位狠辣的皇兄,实在爱又爱不得,恨又恨不得,她心情复杂之极,刘继元匆匆前来,她却并不上前行礼,反而站在那里不动,盯着刘继元,不言不语。 刘继元仿佛没有觉察到云岚的无礼,快步而来,见到云岚,便眉开眼笑,说道:“妹妹,你可回来了,想死哥哥了!” 刘继元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伸手握住云岚的双手,目光在她脸上扫视着,目光温暖而关切,说道:“妹妹,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早些回来?你是不是受苦了?” 云岚的内心被刘继元的一片真诚感动了,多日来的怨恨、疲劳、紧张、恐惧、悲痛,一起袭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投入到刘继元的怀里,哇得一声哭喊出来,这一哭便再也止不住了,直哭得愁云惨雾,闻者同悲。 刘继元抱着云岚,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目光中也热泪盈眶,嘴里不时安慰着:“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怕,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兄妹二人抱头痛哭,旁边的侍卫和太监宫女,无不陪着落泪。杨延昭也为云岚高兴,眼睛中闪烁着泪光。 熙让在沿途的路上,已经从杨延昭口中,得知这位汉国皇帝刘继元的所作所为,杀害了抚养他长大的舅母兼母后,又杀害了两个弟弟,所以熙让对这位汉国皇帝,不但没有一丝好感,而且深为厌恶,若不是为了云岚,他才不会来救这种人,所以兄妹抱头痛哭的场面虽然感人,别人也都闻之落泪,只有他端坐不动,冷眼旁观,依然品着香茗。 第二百九十九章:分析时局 云岚哭了良久,渐渐止住哭泣,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说道:“皇兄,你先去换件衣服,我给你介绍一位尊贵的客人。” 刘继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一件女性衣服,又看到旁边的熙让气派非凡,虽然尚不知他的身份,但肯定也如云岚所说身份尊贵,自己这个皇帝可丢脸了,不由满脸通红,顾不得和熙让见礼,连忙躲到后室去找了衣服。 太监和宫女侍候着皇帝穿好衣服和鞋子,装束整齐,刘继元才重新出来见客。 云岚指着杨延昭,对刘继元说道:“皇兄,延昭是我们兄长杨继业的长子,是我汉国的将领,你是认识的,这个不必小妹介绍了。”指着熙让,又说道:“这位是辽国上使韩德让将军,奉辽帝之命,前来支援我国。” 熙让这才起身,并不下跪,只是微微抱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韩德让见过汉国皇帝。” 熙让乃是奉辽国皇帝派遣所来,是上国使者,对刘继元来说,身份非同小可,他虽是一国之君,在辽国官员面前,也不敢妄自尊大,连忙向熙让行礼,恭敬地说道:“小王见过韩将军,拜问辽帝龙体是否安康?” 熙让道:“吾皇龙体安康,有劳陛下过问了,在下回转之时,一定把陛下的请安转禀吾皇。” 众人寒喧之后,便开始谈论当下的时局。 云岚先把自己遇到劫匪,被杨延昭所救,留在杨府养伤,后跟随宰相李恽出使辽国,搬请救兵,又率领辽国先锋营前来,又如何率领突击小队,穿过宋军的防线进入太原城,源源本本向刘继元述说了一遍。 刘继元听完之后,又喜又忧,说道:“妹妹不辞劳苦,亲自前往辽国搬请救兵,为兄甚是感动。辽国大军一到,宋军必然望风而逃,只是不知辽国大军何时才能赶到?” 熙让道:“此次我大辽十数万大军,由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大人亲自统帅,南院宰相耶律沙大人为前锋,部队之中,即有骑兵,亦有步兵,再加上运送粮草和辎重物品,所以行程不会太快,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赶到。耶律屋质大人精通兵法,必然会兵分两路,一路由北方的石岭关而来,一路由东方的娘子关而来。” 刘继元叹了口气:“现在石岭关和娘子关,都已经落在宋军手中,宋军踞关而守,短时期间,只怕贵国大军难以突破宋军的防线,若是被宋军守上一个月,只怕不待贵国大军赶到,我太原城已经被水淹没了。” 云岚大惊失色,说道:“皇兄,太原城如何会被水淹没?” 刘继元满脸忧愁愤恨,说道:“宋军若只是用士兵攻城,我太原城虽然说不上固若金汤,也至少能坚持一阵子,宋军攻了一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并没攻下我太原城,便想着围困我们。我早已经预料到宋军这一招,早就在城中储备好足够的粮草,支持两三个月,没有问题。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宋军竟然如此灭绝人性,竟然要水淹我太原城,置我太原城中的数十万百姓的生命于不顾。” 云岚对太原城周围的地势非常了解,一听说宋军要淹城,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满脸忧愁愤恨。 熙让却并不了解太原城,说道:“太原城墙高达五丈,那宋军难道有呼风唤雨的异术,能平地里掀起五丈以上的风浪,不然,如何水淹太原城?” 云岚说道:“哥,你不了解太原城周围的地势,太原城的西部和西南部,地势较高,有一条汾河从那里经过,宋军只要阻断河流,把汾河之水引导过来,便可以水淹太原城了。水流不用高达五丈,只要有一两丈高的水,太原城墙被河水久泡之下,很快便会崩塌,那时宋军便可以从缺口冲进城内。或者不用他们攻城,只是等着,河水源源不断地缺口冲涌进城,我太原城的百姓和将士,便会被淹死很多,再也无力和宋军作战。” 熙让耸然色变:“宋军好恶毒的计划!” 云岚转头问刘继元:“皇兄,宋军的渠道,已经修到哪里了?” 刘继元叹了口气,说道:“距离西城,已经不过十多里了,用不到半个月,便会水临城下。” 云岚道:“皇兄,我想到西城去看看。” 刘继元道:“妹妹,你一路劳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到天亮之时再去也不迟。” 云岚道:“太原城危在旦夕,我哪里能睡得着,现在天色也快亮了,不如现在就去。” 刘继元道:“既然妹妹执意前往,为兄便陪你一起去。” 云岚说道:“皇兄,你是一国之君,就不必前去了……” 刘继元惨然一笑:“太原城若是破了,我哪里还能做得皇帝?走吧,咱们一起去。” 当下,刘继元吩咐宫中侍卫准备起驾。 云岚转头对熙让说道:“哥,我跟皇兄前往西城观察敌情,你一路劳累,先在宫中休息吧。” 熙让说道:“你我现在同荣同辱,你要去,哥哥便陪你去。” 云岚点点头:“谢谢哥哥。” 刘继元在旁边见熙让和云岚神态亲近,哥妹相称,不由大为惊奇,但熙让就在旁边,他不好询问云岚,只好说道:“既然韩将军愿意前往,小王感激不尽。妹妹,你和韩将军先去换件衣服,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在西华门外会合,你认为如何?” 云岚道:“好的。” 刘继元对一个宫女吩咐道:“你带公主前往她的寝宫,侍候公主换衣。”又转一个太监吩咐道:“你带韩将军和杨少将军前往永明宫,把朕那些未曾穿过的衣服,请韩将军和杨少将军换上。” 当下,云岚跟随一个宫女,前往她的旧日寝宫。 熙让和杨延昭跟着两个太监,到了一处宫殿,换上刘继元未曾穿过的便服。这些衣服非常华贵,柔软舒适,和他们身上穿的士兵的普通衣料可谓天壤之别。刘继元让他们穿自己的衣服,可以说是对他们非常重视礼待了,当然,这是照顾熙让这位辽国使者,而不是杨延昭的面子。 云岚回到离别数月之久的寝室,不由心中感慨,但事情紧迫,容不得她多愁善感,当下匆匆换穿了自己的旧衣服,结束妥当,出了寝宫,会合了熙让和杨延昭,一起赶往西华门外。 第三百章:承诺兵权 刘继元率领了三十五个宫中侍卫,全部骑着战马,已经在西华门外等侯。自有人为云岚熙让杨延昭三人牵来战马,三人骑上马,跟随刘继元一起向西城行去。 此时夜色还没明亮,正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熙让和杨延昭并肩而骑,落后在刘继元和云岚身后。他们身后是大批的宫中侍卫。 刘继元和云岚并肩而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二人并没有快马加鞭,而是缓缓而行,边行边谈。 云岚说道:“皇兄,小妹路遇劫匪之事,必是郭无为指使,意图破坏和亲,破坏辽汉之间的关系。” 刘继元点头说道:“这个我已经猜到了,只不过当时我初登帝位,根基不稳,才没有追究下去,目前为兄的根基已稳,迟早要杀掉郭无为这个奸贼。” 云岚道:“原来皇兄早就知道郭无为私通宋国。” 刘继元道:“我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只是当时朝堂之上,军队之中,身居要职之人,多数是他的心腹,我若是与他翻脸,只怕反要被他加害,就算我勉强能胜,那我汉国也会四分五裂,陷入内战之中。” 云岚道:“那现在皇兄有对付郭无为的办法了吗?” 刘继元摇摇头,说道:“我虽然暗中筹划,已经把重要岗位的文臣武将,换上了我的心腹,但郭无为的势力,仍然不可小瞧。现在强敌环伺,若是与郭无为撕破脸,只怕内乱一起,宋国便会乘机攻城,所以,我才一直隐忍着。” 云岚道:“可郭无为私通宋国,只怕他早晚有一天会私自打开城门,迎接宋军进城,不早些除掉他,总是一个隐患。” 刘继元道:“现在四城的守城将领,都已经换上了我和马峰的心腹,郭无为想打开城门迎接宋军,可没那么容易。他自己也知道此事,所以才迟迟不敢公然叛乱。” 云岚道:“皇兄若是现在对他下手,有几成胜算?” 刘继元沉吟一下,说道:“约有六成胜算,但为兄最顾虑的是:内乱一起,宋军乘机攻城,叛军里应外合,太原城不保。” 云岚道:“若是只治罪郭无为一人,公布他通宋的证据,那么他的部下群龙无首,便不敢公然造反。” 刘继元道:“有这个可能。但自从被你偷过证据之后,郭无为更加谨慎,若要找出他通敌的证据,只能领兵搜查他的府上,但若是领兵搜查,便是和他撕破脸了,只怕他会狗急跳墙,率兵造反。而且有一点,很有可能就算搜查他的府上,也搜不到证据,那些证据已经被他毁去了。” 云岚心中已经有了个计策,说道:“搜集郭无为的通敌证据之事,就交给小妹吧。” 刘继元说道:“妹妹,你上次冒险前往,郭府中人都认识你了,你可不能再次冒险潜入相府之中。” 云岚笑了笑,说道:“皇兄放心,小妹不必亲自涉险,自有办法获得证据。” 刘继元道:“那就好。妹妹,现在为兄只有你一位妹妹了,为兄可不想你再出什么事。” 云岚心头甚是感动,转头望了一眼刘继元,涩声说道:“皇兄,你,你,你……为何要杀害母后和两位弟弟?” 刘继元早就料到云岚必有此一问,叹了口气,说道:“你只知道我杀害了舅母,你可知道,舅母曾经杀害了我的一个儿子?” 刘继元称郭皇后为舅母,并不称为母后,显然是不想承担杀母之名。 云岚一怔,说道:“我只听说嫂嫂的死,可能和母后有关,母后哪里害过你的儿子?我那小侄子不是已经七八岁了吗?” 刘继元恨恨说道:“我儿现在是已经七八岁了,可是你嫂嫂被害的时侯,腹中已经有了我的第二个孩子,而且经太医诊断过,那是个男孩儿。舅母杀了我妻儿,我难道不该为妻儿报仇吗? 云岚心中暗叹,说道:“就算你对母后有怨恨,可是两位弟弟还年幼,你又为何杀害他们?” 刘继元道:“妹妹,我承认我杀害两位弟弟,心中有愧,可是,他们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若是任由他们活着,为兄岂能坐稳皇位?再者说,为兄杀害了他们的亲生母亲,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岂不向为兄报复?所以,为兄不得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云岚叹道:“皇兄,你,你也太狠了些……” 刘继元也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和他们感情深厚,但你和我一样,都不是他们的亲人,只是被收养之人,我们俩才是同病相怜。妹妹,这些话,为兄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也从来没人敢当面质问我。我拿你当亲妹妹,才和你说这些话,但今日之后,不许你再提此事。你若是不愿助我,我不怪你,也不会治你的罪,你可以在城里自由行事。但你若是肯助我渡过这次危机,我向你承诺,这大汉国之中,我是皇帝,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姑!” 云岚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助你,但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皇姑的身份,我是为了全城的百姓,和整个汉国的江山。” 刘继元展颜一笑,说道:“无论你是为了谁,只要你肯助我,我就高兴了。妹妹,我知道你一直想手握兵权,上阵杀敌,现在正是你发挥才能的好机会。马峰老将军的年龄已经渐老,汉国的将领之中,后继无人,妹妹恰逢其时,等打败宋军之后,我便劝马峰退休在家赋闲,把这汉国的兵马大权,交给妹妹你掌管,你我兄妹二人,一起稳固汉国江山。” 云岚虽然对刘继元的阴毒有些齿冷,但事已此至,也无可奈何,除非袖手不管,任刘继元自生自灭,但那样遭殃的将是汉国的百姓,她又与心何忍?而且她一直梦想着能指挥千军万马,上阵杀敌,现在刘继元承诺,让她当兵马大元帅,虽然还没实现,但想想就有些心动。 云岚便不再说话,保持着沉默。 刘继元知道云岚已经意动,也不再说此事,转过别的话题。 众人向西城赶路,半个时辰之后,已经来到西城门。 此时,天色已经露出光亮,晨曦初现。 第三百零一章:水能覆舟 西城门守城的将领闻报皇上和皇姑前来巡查,连忙率领部将下城迎接。 刘继元和云岚熙让杨延昭等人,在守城将领的陪同下,上了城楼,向远处眺望过去。 云岚和熙让杨延昭三人,昨晚只是在宋营的外围,观望宋军在城北的军营,已经感到宋军的营帐密密麻麻,连绵不断,此时站在城上向外眺望,目之所及,几乎全是宋营的营帐,由于天亮,那些连天的营帐的灯火已经熄灭,看起来另有一番惊心动魄之处。 最让他们惊心的,是宋军的营帐之外更远的地方,距离太原城约有十里远近的地方,远远可以看到三条汪洋的河水,远远延伸而来。原来的汾河距离太原城至少有二十多里远近,而且那边的地势较高,就算是站在太原城楼上,也看不到河水,现在能看到河水,正是因为宋军挖掘河道,把河水引导过来,越来越近。 虽然太原城楼距离河道有十里之遥,但这时太阳已经缓缓升起,在城楼上远远望过去,虽然看不真切,但也可以看到,挖掘河道的民夫已经开始工作,远远望去,密密麻麻,不知有几万民工正在工作,按这些数量的民工,只怕用不到半个月,便可以把河水引到太原城下。 太原城西城有三个城门,每个城门之间,相距约有三里远近,那宋兵指使民夫,挖掘了三条河道,每条河道,正对着一个城门而来,显然是想把河水引到城门,用水灌城。 相距十里,看不真切每条河道的宽度,但估量之下,每条河道的宽度都在十丈以上。民夫挖掘河道,把河道底下的泥土,堆垒在河道的两边,更加深了河道的深度。 云岚和熙让杨延昭三人,看到这番情形,都心中惊凛,默然无语。 刘继元更是眉头紧皱,显得一愁莫展。 过了许久,云岚才说道:“皇兄,宋军只要西城挖掘了河道,南城挖掘了吗?” 刘继元道:“南城也挖掘了,但是南城距离汾河较远了一些,而且因为赵匡胤就驻扎在南城,宋军也可能是担心河水倒灌,会危及到他们的皇帝,所以宋军只在南城,挖掘了一条河道,对着南城的西门而来。妹妹,你可还要去看看?” 云岚摇摇头:“不必了。皇兄,咱们回宫吧。” 刘继元点点头,下令起驾回宫。众人走上城楼,上了战马,沿着街道而行。 此时,太原城的百姓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但宋兵包围了城池,太原城的百姓人人自危,民不聊生,无心生计,所以街道之人,行人寥寥,门市零落,看起来很是萧条。 那些百姓见了皇帝的仪仗队,不但并不热情,反而显得很是惧怕,远远避开,有些避让不及的,便跪在路上,不敢抬头,等仪仗队走过之后,才敢起身。 云岚见到了几次这种情况,不禁有些奇怪,转头问道:“皇兄,咱们的百姓,怎么好像很惧怕咱们?” 刘继元苦笑道:“他们不但惧怕咱们,还很痛恨咱们。” 云岚奇道:“这是为何?” 刘继元道:“还不是为了粮食。为了储备足够的粮食,供应守城的士兵,我下令全城的百姓,把家中的粮食都贡献出来,若有隐藏不交者,重重惩罚,这些百姓心中不愿,所以痛恨咱们。” 云岚眉头一皱,停下战马,转头望着刘继元,正色说道:“皇兄,有些话我一定要说。现在国家的存亡,太原城的存亡,不只是守城将士的责任,也是满城百姓的责任,你强征他们的粮食,不顾他们的饥饿和生死,他们自然对咱们背心离德,不跟咱们一条心,不愿意和太原城共存亡,同荣辱。说不定不等宋军攻城,他们便在城内造反,打开城门,迎接宋军进城,如此一来,祸患比起宋军和洪水,更为可怕。” 刘继元皱眉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懂,只不过,城内的粮食有限,若是不强征百姓的粮食,我们的将士便会饿肚子,不到一个月,军中粮库的粮食便要吃光了,战士饿着肚子,还怎么打仗?” 云岚道:“那也不能为了填饱战士的肚子,便要去抢了百姓的口粮。皇兄,我们皇室和军队是舟,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兄,值此国家存亡之际,我们应该和城里的百姓同甘共苦,军民一心,才能抵御宋军,共同渡过这个难关。” 刘继元沉吟不语。 熙让在旁边说道:“陛下,岚妹所言极有道理,失了民心,便会失去国家,我大辽的军队也救不了你们汉国。” 刘继元见辽使说话了,不得不说道:“那依韩将军之意,应当如何?” 熙让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个外人,贵国之事,自有陛下和公主定夺。”转头对云岚一笑,说道:“想必岗妹已经有了主意。” 刘继元转头望向云岚,说道:“妹妹,你说,该当如何?” 云岚道:“皇兄,我们应当告示全城的百姓,不再强征他们的粮食,已经征收的,如数退还给他们,没有征收的,不再征收,另外,我们还应该在城中各处设立粥铺,救济饥民,这样才能温暖他们已经寒了的心。” 刘继元苦笑道:“妹妹,你说的倒是轻松,不但要把征收的退回去,还要开仓放粮,救济饥民,如此一来,咱们粮库中的粮食,只怕支持不了半个月。” 云岚道:“皇兄,走一步,算一步,宋军引导的洪水,不过十天,便要水淹太原城,迫在眉睫,正是需要百姓的时侯。” 刘继元道:“洪水来了,这些百姓能做什么?” 云岚道:“他们能做的太多了。皇兄,我且问你,洪水来了,你可有应对之策?” 刘继元摇摇头,说道:“我也是前天才得知宋军挖掘河道,还没想到应对之策。” 云岚道:“若是你相信小妹,就让小妹帮你出谋划策,你看如何?” 刘继元点头道:“我当然相信妹妹,却不知你有何计策?” 云岚道:“皇兄,你看小妹的吧。” 云岚说完,忽然一提马缰,纵马出了仪仗队,来到队伍的最前面,又跳下马来,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不远处的一些百姓大喊道:“太原城的各位百姓,你们可认得我是谁?” 第三百零二章:激励士气 云岚在太原城之时,时常出入皇宫,在太原城中游玩,城中百姓,倒有大半认识这位公主。云岚英姿飒爽,虽然说不上爱民如子,但对百姓却很是亲切,从来没有仗势凌人之事,而且时常帮助他们,所以城内的百姓,对这位公主还是很敬爱的。几个月年,听闻公主为了请求辽国支援汉国,前去辽国和亲,太原城的百姓都甚是感动,还曾夹道欢迎,挥泪送别,又听闻公主被土匪拦劫,生死不明,很多百姓还很伤心。 这次云岚活着回来,百姓们并不知道,就算有百姓看到云岚,但由于云岚被皇室的仪仗队保护着,所以他们不敢上前,而且因为对皇帝的憎恨,使得他们对云岚也有了警惕之意,所以一路行来,并没有人向云岚问侯。 这时云岚越众而出,离开了仪仗队,那些百姓胆子大了许多,慢慢围凑上来。 一个百姓喊道:“我们当然认得你,你是皇姑。” 云岚笑道:“不错,是我,我刘云岚又活着回来啦,你们欢迎我吗?” 那些百姓看到云岚笑容可掬,态度亲切,对她的亲近之意又多了几分,都围拢上来。 为首的一个中年百姓说道:“皇姑,您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云岚笑道:“阎王老子不收我,他说,你们汉国的百姓还想着你,舍不得你死,你就回去再多活几年吧。” 另一个老百姓说道:“皇姑长命百岁,阎王老爷收不了你。” 中年百姓忧愁地说道:“皇姑,宋军已经把太原城围起来了,咱们太原城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危险,您怎么又回来了,那不是太危险啦。” 云岚脸色坚毅,说道:“大叔,谁说咱们太原城会被攻破,我回来就是要跟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把宋军打跑的。” 中年百姓说道:“宋军有百万大军,咱们哪里打得过他们?依小的说,皇姑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咱们是走不了,要不然也早走啦。” 云岚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宋军就休想打进太原城,我誓与太原城共存亡!我也希望你们能跟我一起打宋军。” 一个年轻百姓,忽然冷笑道:“皇姑,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皇宫中粮食充兄,您吃得饱,喝得足,想怎么说都行,我们的肚子早就饿扁了,不用等宋军打进来,我们早就饿死啦,阎王老子不收你皇姑,却要收我们这帮饿死鬼。” 仪仗队中的一个宫中侍卫,在不远处听那百姓说话难听,正要上前喝骂,被刘继元伸手拦住。 刘继元端坐在马上,冷眼旁观,即不发怒,也不阻拦。 云岚早就料到会有人这般嘲讽她,她并不动怒,态度诚恳地说道:“各位百姓,我皇兄刚刚下令,不再征收百姓的粮食,已经征收的,会如数退还,公告今日便会传达各处。” 那些百姓听到这话,都是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那年轻百姓更不相信:“有这等好事?” 云岚一笑,说道:“皇兄有令,不但把征收的粮食退还给大家,而且还会在城中各处,设立粥铺,救济饥民。大家还不快谢谢皇上!” 众百姓又惊又喜,连忙向刘继元的方向跪倒谢恩。 刘继元心中虽然不舍得粮食,颇有点恼怒云岚擅作主张,但云岚却并不居功,而是把功劳都推给他这位皇帝,处处照顾他的面子和尊严,他眼看到众百姓纷纷跪下向他谢恩,态度诚挚,显然是发生内心,这是他自当皇帝以来,从来没得过的礼遇,不由心中对云岚的行为甚是感动。 刘继元纵马上前,越众而出,骑在马上,说道:“各位都是朕的子民,朕爱民如子,不必跪着了,都起身吧。” 众百姓又谢恩之后,这才站起身,仍然围着云岚谈话。 云岚站在一家商铺门前的台阶上,稍微高出众人一些,脸色凝重,说道:“各位乡亲,现在宋国侵略者就在太原城外,他们侵略我们的国家,吞并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的国民,现在,他们又要水淹我们的城池,准备把我们太原城中的数十万百姓淹死,乡亲们,我们只有同心协力,才能众志成城,打跑宋国的侵略者,保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太原城,保护我们大汉国!” 云岚的话,得到阵阵激烈的掌声,越来越多的百姓聚拢而来,听着云岚的演讲,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悲愤莫名,还有人擦拳磨掌。 那个中年百姓大声说道:“皇姑您说的太好了,可是宋军要水淹咱们太原城,咱们要如何应对?” 云岚说道:“宋军所挖的三条河道,对着咱们西城的三座城门,咱们便在城门之处,沿着大街,同样挖掘三条深坑,由西向东,惯穿全城,把河水引导入深坑之中,如此一来,咱们太原城便不会被水淹没。” 中年百姓说道:“皇姑这个办法,只能解一时之急,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水患,汾河之水,源源而来,若是只进不出,我太原城很快便会水满为患。” 云岚道:“当然要有进有出,我们把河水,从西城引到东城,再在东城挖掘河道,让河水从东城流出去。大家都知道,东城地势低平,不会蓄水,如此一来,汾河的水,只是在我们太原城流淌而过,并不会造成大的水患。” 众百姓听云岚说得浅显易懂,而且这个办法的确不错,都很松了口气,齐声称赞皇姑的聪明才智,为民分忧。 云岚又说道:“虽然在街道上挖掘河道,会给大家造成出行不便,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打退宋军,我们再填平河道,恢复原状。另外,挖掘河道的土程很大,咱们的将士还要坚守城门,严防宋国的突袭,所以不能抽调出太多的兵力,挖掘河道的重责,就要有劳各位乡亲们了,到时侯,只要还有劳动力的人,无论老弱,无论妇孺,都一起行动。大家说,好不好?” 众百姓此时对云岚已经极为信服,比起对皇帝更加信任,当下齐声答应,声势震天。 云岚看到已经激励起百姓的士气,心中也很是满意,便又说了几句,在百姓的夹道欢送之下,与刘继元熙让杨延昭等人,一起回到皇宫。 第三百零三章:应对之策 此时正是早朝时间,文武大臣正在大殿等待着皇帝,值日太监告诉众大臣,皇帝去西城巡视,还没回宫,令众臣在此等侯。众大臣只得在朝堂上等待着。 刘继元没有回内宫,带着云岚熙让杨延昭三人,径直向朝堂上走来。众臣看到皇帝进来,连忙跪倒行礼。 自有值日太监端过龙袍,侍候刘继元换上龙袍,坐上龙椅。 云岚一进入大殿,便看到了郭无为站在群臣之首,心中不由升腾起怒火,双目紧盯着郭无为。 郭无为早得到党忠的汇报,得知云岚活着回来了,虽然有些惊诧,却也没放在心上,料她一个女孩子,兴不起什么风浪,而且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劫匪之事,与他郭无为有关,所以他脸上波澜不动,若无其事。 众臣看到云岚活着回来,多数都又惊又喜,纷纷上前行礼,叩问公主殿下金安。 云岚一边前进,一边一一还礼,走到郭无为面前时,双目盯着郭无为,冷笑道:“郭司空,本公主活着回来,让你失望了吧?” 郭无为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平安归来,微臣十分欢喜,哪里会失望呢?微臣恭喜殿下,祝殿下凤体安泰,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继元端坐在龙椅上,担心云岚这时便与郭无为撕破脸,不好收场,连忙说道:“妹妹,咱们开始议事了。” 云岚虽然恨极了郭无为,但也清楚现在不是跟郭无为翻脸的时侯,又瞪了一眼郭无为,低声说道:“你少得意,咱们的帐慢慢算!” 云岚说完,不再瞧看郭无为,带着熙让和杨延昭,站在群臣的最前面。 刘继元坐在龙椅上,先向下面的熙让拱了拱手,对一个太监说道:“快给大辽上使赐座。” 那太监连忙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台阶之下的旁边,请熙让就坐。能在朝堂之上赐座,也只有上国使者才有这份荣耀,郭无为和马峰杨继业这等重臣,在朝堂之上,尚不能座,便是公主殿下,也只会站着的份。 熙让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 众臣见熙让年纪轻轻,却是辽国使者,都不由有些惊诧。 刘继元对群臣说道:“各位爱卿,这位是辽国使者韩德让韩将军!韩将军奉大辽皇帝之命,前来支援我汉国,共御宋国。诸位爱卿快快见过韩将军。” 众臣连忙向熙让拱手有礼。熙让也不起身,端坐在椅上,拱手向众臣还礼。 郭无为望着熙让,淡淡说道:“不知韩将军此次前来,带来了多少兵马?” 熙让已经知道郭无为的身份,心中憎恶,不愿与他罗索,只是淡淡说道:“只有在下一人。” 众臣本指望着辽国率领千军万马前来解围,此时听说只有一个使者前来,都不由十分失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刘继元说道:“诸位爱卿,韩将军此次孤身前来,只是先来通知我们不要惊慌。辽国二十万大军,随后即到。辽国大军由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大人亲自统帅,南院宰相耶律沙大人为前锋,韩将军率领五千骑兵,率先赶来,已经会合了我国杨继业将军的部队,驻守在石岭关以北,随时可以突破宋军的防线,前来解我太原城之围。” 郭无为道:“陛下,非是微臣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石岭关易守难攻,宋军据关而守,只怕便是辽国铁骑,也不容易突破宋军的防线吧。” 众臣皆是赞成郭无为之言,纷纷表示担忧。 熙让忽然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各位大人不必担心,我大辽北院大王用兵如神,小小的石岭关算得什么?只待我大军一起,自然势如破竹,直逼太原城下,把宋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众臣听闻熙让之言,又生起了几分希望。 郭无为暗中冷笑一声,说道:“韩将军,却不知北院大王,何时才能率军赶到石岭关?” 熙让道:“半月之内,必能赶到。” 郭无为道:“宋军已经在挖掘河道,引汾河之水,淹我太原城,十日之内,便要水漫太原,我们如何能支持到半个月?” 还没待熙让说话,云岚抢先说道:“这个就不劳郭司空关心了,我们已经有办法,可以化解宋军的水攻之计,只要化解了宋军的水攻之计,宋军便无法攻破太原城,只待辽国大军一到,宋军只能败退。” 郭无为道:“不知殿下有何妙计能化解宋军的水攻之计?” 云岚盯着郭无为,说道:“便是说给你听也无妨,也不怕你去告诉你的朋友。” 郭无为的脸色一沉,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又隐忍下来。 云岚也不再看郭无为,面对众臣,缓缓说道:“宋军引汾河之水,自西灌来,我们便在城中挖掘数条河道,打开城门,把河水引向东城的的低处,如此一来,河水只是在城中流过,对我城内造不成太大的破坏。” 众臣听了,多数都纷纷赞扬好计,只有郭无为嘴角含着冷笑,意似不屑此计。 一个将军也皱眉头说道:“殿下此计虽好,只是挖掘数条自西至东的河道,极为消耗人力物力,我们的将士还要驻守城墙,只怕分不出人手来挖掘河道。” 云岚道:“我们的将士不够用,还有太原城的数十万百姓可以帮助我们。我刚才已经和百姓们谈过了,他们都愿意协我们挖掘河道。数十万百姓一起动手,不过一周时间,便可以把河道挖好,宋军所引的河水,还要十日才到,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众臣更是大喜,赞扬公主的妙计和料敌机先。 郭无为的脸色渐渐凝重下来,这才知道,以前小瞧了这位公主,想不到公主竟然想得如此周到,刚刚进城,已经收卖了城内百姓的人心。 那将军思惟也很是慎密,想了想,又说道:“殿下,您的计策当然极为高明,不过,还有一点,若是我们打开城门,引水入城,放水出城,那宋军也可以从水中乘船进攻,如此一来,我们不是开门揖贼了吗?” 众臣听将军一说,这才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变了,都觉得公主这个计策,原来也说不上有多高明了。 第三百零四章:引蛇出洞 云岚却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何难,只要我们在各个城门之下,立起几根巨柱,巨柱之间,再用铁索缠绕固定,水流可以从巨柱之间经过,宋军的船支却不能通过,被巨柱和铁索所阻。在巨柱的前后的水中,再倒插一些尖锐之物和暗器机关,可以在水底戳刺宋军的船支。另外,我们再安排几支水军,乘着战船,在城门口阻击敌人。如此一来,城楼之上的守城将士,用弓箭和弓弩,远距离射击敌人的战船,使敌人不得靠近,若是宋军真的靠近,还没到城门口,便会被巨柱和铁索以及水底的暗器机关所阻,我们的水军再守着城门口,近距离阻击敌人。在上下夹攻之下,宋军要想从水中突破我军的防线,千难万难。” 众人听了之后,这才真正对公主佩服起来,连声赞叹公主的妙计。郭无为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没杀死这位公主,活着回来之后,却变得智慧而凌厉起来了。 云岚本来就喜欢行军步阵之事,在皇宫之时,便时常读些兵书,后来在代州休养这段时期,跟着杨继业又学习了很多军事知识,再加上她本身的聪明才智,此时的军事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将领,便是比起杨继业和马峰,也不遑多让。她虽然还没实战经验,此时说的军事布置,虽然还是纸上谈兵,但却切实可行。 众臣纷纷赞扬云岚的时侯,只有刘继元双眉微皱,不时向云岚望上一眼,又向郭无为望上一眼,心中甚是埋怨妹妹锋芒毕露,竟然提前把计划告诉了郭无为,郭无为若是派人通知宋军,这个计划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宋军会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云岚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皇兄的不满,讲完之后,又转头问郭无为:“郭司空,你认为此计如何?” 郭无为只好说道:“殿下用兵如神,微臣佩服。” 云岚胜利地一笑,不再理会郭无为,转头对刘继元说道:“皇兄,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把咱们刚才谈的那些事,一一落实下去,把老百姓的心凝聚起来,开始在城内挖掘河道,同时加紧打造小型船支,这些小型船支不但可以在水进城内之后方便交通,而且一旦宋军进城,可以做为战船使用,所以越多越好。” 刘继元深以为然,开始指派几个文武大臣分管此事,有的大臣负责把粮食退还百姓,设立粥铺,有的大臣负责监督挖掘河道,有的大臣负责督造船支,有的大臣负责巡逻治安,有的大臣负责设立巨柱和铁索以及机关埋伏。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刘继元宣布退朝,众臣纷纷散去。 刘继元带领云岚和熙让杨延昭三人,一起向后宫走去。 刘继元一边走,一边埋怨云岚说道:“妹妹,不是为兄说你,你还是不懂得收敛锋芒,你怎么能把御敌之策,让郭无为提前知道呢?现在他已经知道咱们的计划,肯定会通知宋军,到那时,宋军便会改变进攻计划,我们的对策就会失去威力。” 云岚道:“皇兄,城中布满了郭无为的耳目,就算我们不告诉他,一旦推进实施这些计划,到那时他也会知道。反不如索性让他知道,我们引蛇出洞,让他自露马脚。” 刘继元一惊,说道:“妹妹,你的意思是?” 云岚道:“郭无为现在肯定会想办法通知宋军,我们只要掌握到他通知宋军的证据,便可以对付他了。依我猜想,郭无为很可能会写亲笔信,交给心腹之人,连夜溜下城墙,向宋军传递情报。” 刘继元道:“郭无为老奸巨滑,若是不写亲笔信呢?” 云岚道:“郭无为之所以一直没有公然投奔宋军,肯定是想着,暗中寻找机会打开城门,把整个太原城献给赵匡胤,但郭无为的行为,一直被皇兄牵制着,无法打开城门贡献城池,赵匡胤无奈之下,才要用水攻之计,如此大费人力物力,消耗时间,郭无为已经失去了赵匡胤的信任,或者说,赵匡胤已经去郭无为能否献城,失去了信心。郭无为急于在赵匡胤面前立功,就算不能打开城门,也会尽量把城内的作战计划,告诉赵匡胤。赵匡胤也不是傻子,若非郭无为的亲笔信,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万一中了我们的圈套,宋军又要损兵折将。” 刘继元说道:“妹妹分析的极有道理,可是,就算郭无为写了亲笔信,通知赵匡胤,我们却如何把这亲笔信取过来?郭无为的心腹甚多,谁知道他会派何人前去向宋军呈送这封书信?” 云岚说道:“郭无为的心腹虽然甚多,但此事事关重大,他必会派一个最信任的心腹前去送信,若不是最亲信之人,万一背叛他,把他通敌的亲笔书信交给我们,他可不放心。依我猜想,此人很可能是党忠。” 刘继元皱了皱眉头,说道:“党忠是什么人?” 云岚道:“我在代州遇险的时侯,党忠曾经出现在代州境内,而且是党忠诛杀了那伙劫匪。” 杨延昭在旁边说道:“启禀陛下,皇姑遇险的时侯,卑职曾经派人调查过,杀死全部剿匪之人,正是那位党忠。” 云岚道:“郭无为先派了一伙手下,假装劫匪,要杀死我,后来又派了党进,把这伙劫匪全部杀死灭口,杀害公主,破坏和亲,如此重大之事,郭无为都交给党忠办理,所以这次给赵匡胤送信,郭无为很可能还会交给党忠办理,甚至会让党忠亲自前往。” 刘继元道:“那我们只要派人盯住党忠,在他准备偷溜出城的时侯,把他擒下,便可以取到郭无为通敌了证据了?” 云岚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现在只不过午时,郭无为就算要派党忠出城送信,也会等到夜深之时,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做一些布置。” 刘继元道:“妹妹,我们只要派人暗中盯住党忠就行了,还要做什么布置?” 第三百零五章:乔装暗访 云岚道:“皇兄,这党忠跟着郭无为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被我们抓住之后,自知必死无疑,也许不肯指证郭无为,所以,我们要想个法子,抓到党忠,取得郭无为的亲笔信,再由党忠出面,指证郭无为,这样一来,人证物证俱在,郭无为的那些部下才不敢造反。” 刘继元道:“妹妹有什么办法吗?” 云岚道:“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还不知能不能行得通,待事成之后,我再禀报皇兄。皇兄,我要出宫一趟,” 刘继元道:“妹妹要出宫做什么?需要我派多少人保护你?” 云岚摇摇头:“我不想多带人,免得引人注意,只带一人即可。”转头问熙让:“哥,你可愿意跟我前往?” 熙让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 云岚对刘继元说道:“皇兄,延昭的部下,在护送我们进城的时侯,已经全部阵亡,请你给他再给安排一些人手,由他调度指挥。” 刘继元道:“可以,我先调拔给他一百名御林军,若遇紧急情况,可以再多调派人马。” 云岚道:“一百御林军可以了。”又对杨延昭道:“你选派几个精明之人,盯着党忠的一举一动,先不要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杨延昭道:“遵命。” 云岚安排妥当之后,对刘继元说道:“皇兄,你先回去休息,我先回去换些衣服,待会也要出宫了。” 当下,众人分开行动,杨延昭跟着刘继元回到养心殿,由刘继元调遣人马给杨延昭。云岚和熙让走向云岚的寝宫。 云岚和熙让并肩走在皇宫的通道上。 熙让笑道:“妹妹自进城以来,遇事冷静,指挥若定,真有大将之风,为兄心中甚感欣慰。” 云岚叹道:“国家危急,容不得小妹多愁善感,都是形式所逼。” 熙让道:“还记得我们在大周皇宫之时,我和熙谨争论是以武定天下,还是以文御江山的时侯,云枫支持熙谨,你支持我,还立志要做一位女将军,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云岚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做周国的女将军,这是小妹最大的遗憾。” 熙让眼神坚毅:“妹妹你不必遗憾,赵匡胤夺了咱们大周,我早晚有一天会夺回来的。” 云岚点点头:“到了那一天,小妹必然倾尽全力,相助哥哥。” 两人交谈之间,进了云岚的院子。 云岚道:“哥哥,接下来的任务更重,咱们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还是先休息一个时辰,养足精神,再去做事。你先到陈叔叔的房间休息可好?” 熙让点点头:“可以。” 云岚带着熙让,走向陈士生前的房间。陈士的房间和云岚就在一个院子之中,自己一间独立的屋子。 云岚推开房间,房间中依然还是陈士生前的布置,云岚睹物思人,站在房间之中,怅然出神,泪水悄悄滑落下来。 熙让已经得知云岚和陈士的经历,知道云岚和陈士之间感情深厚,心中暗叹一声,说道:“妹妹,你先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你派人叫醒我即可。” 云岚也不忍心在这个房间多留,点点头,说道:“哥哥休息吧,小妹告辞了。”刚要转身便走,忽然想到一事,又回头说道:“哥哥,你身上这件衣服太过华贵,行事之间,很容易引人注意,待你醒来之后,可以换件陈叔叔的便服。” 熙让道:“我明白了。” 云岚辞别熙让,径自回去。 熙让已经极为疲乏,和衣躺到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云岚回到自己的寝室,也很快就醒着了。一个时辰之后,宫女进来把云岚唤醒。云岚吩咐宫女去请熙让起床,然后云岚洗漱之后,又穿上进城之时穿的那件士兵的普通衣服。 不一会儿,熙让穿了一件陈士的衣服,来见云岚。此时二人都穿着普通衣料的衣服,走在街上也不会引人注意。 二人简单吃了些饭,便一起向宫外走去,径直出了宫门,沿街而行,边行边谈。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再过一个时辰,天色便会黑暗下来。 熙让边走边问道:“妹妹,你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云岚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熙让道:“什么人?” 云岚道:“郭府的一个丫环,她叫紫玉。” 当下,云岚把如何混进郭府,结识了郭无为夫人的丫环紫玉之事,更加详细的告诉了熙让。这件事她已经告诉过熙让,只不过当时要说的事情太多,略过了丫环紫玉之事,现在才说的更加详细。 云岚说完之后,又说道:“紫玉妹妹虽在郭府为婢,但她人极聪慧,心肠又好,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受到郭无为的连累,所以想搭救她,而且她在府中为婢,可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能帮到我们。” 熙让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去见她,可她现在相府之中,如何能把她约出来?” 云岚道:“我与她相处几日,已经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咱们去她家里,由她的家人把她约出来。” 熙让见云岚已经胸有成竹,便也不多问,跟着云岚前进。 两人走了两柱香的时间,便来到一条小巷,走进小巷,云岚依门牌查找,在东户第三个院子门前停下,这里正是紫玉的家院。 云岚伸手拍了拍院门,很快,院子中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呀?” 云岚听那声音有些苍老,已经猜到是紫玉的母亲,高声说道:“婶婶,我是紫玉的朋友。” “来了,来了。”随着妇人的语声,院门很快打开了,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内,这妇人年约四十上下,虽然布衣荆裙,却容貌慈祥,使人一看便知是心慈之人,她正是紫玉的母亲。 紫玉娘听院门外的声音是个女子声音,打开门后,外边却站着两个年轻男子,不由一怔,孤疑地打量着二人。 云岚和蔼地笑了笑:“婶婶你放心,我是个女孩子,和紫玉妹妹是好朋友。我们能进去说话吗?” 紫玉娘打量了云岚一眼,忽然脸色一变,说道:“进来吧。” 云岚和熙让走进了院子,紫玉娘探头向外看了看,又缩回身去,把院门关闭。 第三百零六章:为奴为婢 紫玉娘关上院门,又闩上门插,转过身来,忽然对云岚双膝跪倒,颤声说道:“民妇叩见皇姑。” 云岚大吃一惊,连忙双手把紫玉娘扶了起来,说道:“婶婶,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紫玉娘颤声说道:“以前民妇曾在街上见过皇姑,皇姑虽然穿着男人衣服,民妇还能认得出来。民妇哀恳求皇姑,饶过我家小女一命,要杀要剐,都有民妇承担。” 云岚奇道:“婶婶,我和紫玉情若姐妹,我怎么会伤害她呢?你这话从何说起?” 紫玉娘颤抖着说道:“皇姑难道不是来抓紫玉的吗?” 云岚笑道:“若是要抓紫玉,何必我亲自动手,派官兵来抓就行了。” 紫玉娘说道:“皇姑说的有道理,倒是民妇瞎想了。” 云岚笑道:“婶婶,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抓紫玉?” 紫玉娘叹了口气,说道:“郭相爷私通宋军,在咱们国家,几乎是人人皆知,暗中骂其叛贼,早晚会被皇上满门抄斩。紫玉在相府为婢,自然也难逃其罪,民妇一直担心这一天的到来。” 熙让在旁边说道:“这位大婶,我看你倒是颇通情理,既然知道郭无为是奸贼,为何还要女儿在相府为婢,受株连之祸?” 紫玉娘满脸愧疚之色,沉吟一下,说道:“这位大人骂得极是,只是民妇也有难言之隐。” 云岚奇道:“你有何难言之隐?” 紫玉娘道:“皇姑请跟民妇来。” 紫玉娘说完,当前引路,向前走去。熙让和云岚跟随在后。 这院子只是普通的民宅,三间主屋,两旁有耳屋,三间主屋的中间,是客厅,两边各有一间屋子相通。 紫玉娘带着二人进了客厅,二人一进来,鼻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伴着一阵难言的臭气。 客厅的两边,各有一道小门,门上垂着帘子。 紫玉娘进了客厅之后,走到东首的一道小门前,掀起帘子,说道:“皇姑请看。” 云岚心中好奇,和熙让探头向内室一看,只见内室之中,点着一个火炉,火炉上还煎熬着一个药罐,犹在冒着热气。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容貌枯槁,双目无神,显然病情甚重。 云岚看到那中年男人,心头一沉,已经隐隐猜到什么。 紫玉娘又把门帘放下,说道:“皇姑,屋内污垢不堪,气息难闻,就不请皇姑进去了。皇姑请在客厅落坐。” 云岚心头沉重,和熙让坐在客厅的两张椅子上。 紫玉娘不敢就坐,站立在云岚的下首,脸色黯然。 云岚道:“叔叔得了什么病?” 紫玉娘叹了口气,说道:“他得了痨伤,已经没疴多年,卧病在床,不能营生,家中的积蓄早花光了,还欠了很多债务。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赚钱营生,只有紫玉一个女儿,幸喜我识些字,教过紫玉亦识些字,便想着把紫玉卖进官宦之家为奴,也能得些钱财,为她父亲治罪。非是民妇愿意让女儿以身侍贼,只是女儿是被卖进相爷,没有人身自由,情非得己。” 古代为奴为婢者,大约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雇用关系,有一定的人身自由,一个原因是被买卖,没有人身自由,紫玉即是属于被卖身为婢者。 云岚心头压抑,说道:“紫玉妹妹从来没说过这些事。” 紫玉娘道:“这丫头生性要强,哪里会对人诉说这种事。幸亏这丫环的卖身钱,她爹才又荀活了两年,只是委屈了这丫头了。不过,那郭无为虽然是个奸贼,郭老夫人的心肠倒好,紫玉侍候郭老夫人,倒也没受什么苦。郭老夫人不但对紫玉很好,还时常赏赐一些银两给紫玉,紫玉把赏赐的银两拿回来给她爹冶病,说起来,她爹能活到现在,还是多亏了郭老夫人。” 云岚苦笑道:“郭无为倒是有一位不错的夫人。” 紫玉娘道:“紫玉在相爷为婢,颇被人指责辱骂,紫玉心高气傲,受不得气,本想不顾一切,逃离相府,但一来是因为她爹身染重病,不能过逃亡的生活,二来也是因为郭老夫人待她甚厚,不忍心背弃郭老夫人,所以才在相府待了两年。” 云岚道:“原来如此,紫玉妹妹有情有义,她做得没对。不过,郭无为迟早会被法办,到时侯相府上下,全部都要受到株连之罪,我和紫玉妹妹若情姐妹,实在不忍心看她获罪,所以想给她一个立功的机会。当然,我也需要她的帮助。” 紫玉娘道:“皇姑您是说,只要紫玉能帮您,你就不惩罚她吗?” 云岚道:“不但不惩罚她,还会奖励她。” 紫玉娘道:“皇姑需要她做什么?” 云岚道:“你把她带过来,我当面和她说,怎么样?” 紫玉娘道:“当然可以,民妇这就去叫她过来。” 云岚道:“婶婶,你叫紫玉回来的时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你家。便是紫玉,也要出了相府之后再告诉她。” 紫玉娘道:“这个我明白,我会说她爹的病情忽然加重,要她回家探病,别人也不会怀疑。” 云岚道:“我在此等侯婶婶,婶婶快去吧。” 紫玉娘道:“好,药已经熬好了,待我侍候她爹喝下药之后,马上就去。皇姑请稍侯。” 紫玉娘说完,转身回到内室,收拾了一番,过了一柱香时间,又走了出来,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紫玉娘告辞了云岚,快步向相府而去。 云岚和熙让坐在客厅之中等待着。内室中传来的药味和紫玉父亲的阵阵咳嗽声,使二人的心头都极为沉重压抑。 云岚一直沉默不语,眉头紧皱。 熙让道:“妹妹,你在想什么?” 云岚道:“我在想,郭无为虽然罪大恶极,但他府中的下人,却不全是该死之人。就像紫玉妹妹,她便是有难言之隐,才入府为婢,像她这样的奴婢,相府之中,还不知有多少。而且这些下人身份卑微,并不曾参与郭无为的谋反,若是因为郭无为一人之罪,而株连整个相府之人,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熙让笑道:“既然妹妹于心不忍,那便只杀郭无为和他的亲属,饶过那些下人便是了。” 云岚点点头:“我也有此想法,只是不知皇兄肯不肯赦免他们。” 熙让说道:“你皇兄现在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据理力争,他会依从你的。” 第三百零七章:不请之请 云岚和熙让一边谈话,一边等待着紫玉的归来。 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紫玉和紫玉娘终于回来了。 云岚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站起身子,走到客厅的门口,向外望去,只见紫玉快步进了进来,紫玉娘跟随在后。 紫玉见到云岚,又惊又喜,连忙上前跪倒:“奴婢参见皇姑。” 云岚双手把紫玉搀扶起来,笑道:“紫玉妹妹,快起来吧。” 紫玉站起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云岚:“小婢以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是公主殿下,小婢多有失礼。” 云岚道:“紫玉,你我若同姐妹,你不必跟我客气。” 紫玉道:“小婢哪敢高攀。不知皇姑召见小婢,有何吩咐?” 云岚假装嗔怒道:“你若再跟我小婢小婢的自称,那是不把我当朋友,我便走了……” 云岚作势欲走,紫玉连忙拉住云岚的袖子,说道:“姐姐……” 云岚转过身来,展颜笑道:“这就对了。” 二女执手相视一笑。 紫玉娘在旁边说道:“皇姑,让紫玉陪着您,民妇失陪,到里间去照顾她爹爹。” 云岚道:“婶婶请便。” 紫玉娘转身进入内室。 紫玉望了望旁边的熙让,有些警惕之色。 云岚为紫玉介绍道:“妹妹,你不必担心,他是我表哥。” 熙让对紫玉微微一笑,说道:“紫玉姑娘你好。” 紫玉对熙让行了一礼:“小婢见过公子。” 紫玉甚是乖巧,云岚这位皇姑虽然把她当成姐妹,她自己却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看熙让气宇轩昂,非富即贵,又是皇姑的表哥,那当然是官宦之家了,云岚和熙让都不说熙让的姓氏,她也不问,只称其公子,自谦小婢。 熙让道:“你们姐妹好久没见,好好说说话,我去外边看看。” 熙让说着,转身走出客厅,到院子中站岗。 紫玉说道:“姐姐,您若不嫌弃,可以到我房间去谈。” 云岚道:“正想参观一下妹妹的闺房。” 紫玉带着云岚,走进旁边的一间偏室,这里是紫玉的闺房。紫玉虽然在相府为婢,但也不时回家居住,所以她的房间依然保持着原貌。房间中虽然陈设简单,但却充满了年轻女子的气息。 紫玉和云岚携手在床上坐下。 云岚道:“妹妹,你既然已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猜到,我那时为何混进相府了。” 紫玉点点头,说道:“其实姐姐那次离开相府之后,我已经猜到了姐姐的身份。相爷虽然没说丢失了什么东西,但他气急败坏,满府搜捕姐姐,便知相爷丢失的东西十分贵重,若只是普通的金银财宝或古玩字画,他绝不会如此紧张。联想到坊间盛传相爷私通宋国,我便猜测,丢失的肯定是他私通宋国的证据。那时我虽然不认得姐姐便是公主殿下,但也对公主的英名早有耳闻,推测之后,已经猜到姐姐很有可能便是公主,今天一见,小妹所料果然不差。” 云岚说道:“那次我从相府中取到郭无为通宋的证据,交给大皇兄,可惜我没有早做筹备,没想到反而把郭无为逼得狗急跳墙,提前发动政变,杀害了我的大皇兄,推选我二皇兄为帝。都是因为我经验不足,急于求成,才连累了大皇兄,这次我一定计划周密,人证物证俱在,拿下郭无为。妹妹,你要帮我!” 紫玉道:“非是小妹推却,小妹只是相府中一个小小的丫环,能帮姐姐做些什么?就是小妹想为姐姐偷取郭无为通宋的证据,小妹也不知藏在哪里?” 云岚说道:“我不要去你偷东西,我只想知道郭无为的贴身心腹党忠的事情,只要抓到党忠的把柄,策反党忠,就能扳倒郭无为。妹妹,你对党忠是否了解?” 紫玉道:“党忠时常出进相府,是相爷最为信任之人,小妹对他略有了解。”望着云岚,说道:“姐姐,扳倒郭相爷,是不是相府中人,全部都要受到株连?” 云岚点点头:“郭无为私通宋国,出卖国家,犯得是株灭九族、满门抄斩的大罪。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想让你立个功劳,我才好向皇兄求情赦免你。” 紫玉脸色凄惨:“谢谢姐姐一片好心,只不过相府中人,有很多小妹的朋友,那些人和小妹一样,都只是普通的平凡人,并不曾参与郭无为的谋反,若是连累他们,小妹于心不忍。” 云岚道:“妹妹,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心肠好,姐姐没有看错你,其实我刚才也想过了,就算扳倒了郭无为,也只治罪他的至亲之人,不祸及下人,你可以放心了。” 紫玉沉吟半晌,说道:“姐姐,你能饶恕我们这些下人,我替他们谢谢你。不过,小妹还有一个不请之请,请求姐姐再饶恕一个人。” 云岚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说道:“紫玉,你还要为谁求情?” 紫玉忽然起身,跪倒在地上,说道:“小妹想为郭老夫人求情,求姐姐饶了老夫人一命。” 云岚端坐在床上,眉头紧皱,冷冷说道:“紫玉,你不要得得寸进尺,别的人可饶,郭无为的大夫人是他的至亲之人,岂能饶过?别说是他的大夫人,就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一个也不能饶。只杀他郭无为一个人,那他造反的成本也太低了。他是没有亲生儿子,若是有亲生儿子,也要全部诛杀!” 紫玉泫然欲滴,悲声说道:“郭老夫人这些年一心事佛,并不曾参与郭无为谋反之事。情义难两双,小妹虽然知道郭无为罪该万死,但老夫人对小妹恩重如山,小妹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若是姐姐答应小妹这个要求,小妹当知无不言,协助姐姐把党忠策反,若是姐姐不答应,那小妹也没办法,只能等着和相府下人,一起承担株连之罪了,是杀是剐,小妹也只能受着了。” 云岚没有立即答应,双目冷冷地紧盯着紫玉。紫玉跪在地上,虽然低垂着脑袋,但态度却很坚决。 房间中的气氛一时凝固了。 第三百零八章:朋友之妻 紫玉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忽然几滴泪水,滴落在地上。 云岚看到紫玉的泪水,心中忽然一软,暗叹一声,说道:“我答应你便是,你起身吧。” 紫玉抬起头来,眼中仍然含着泪水,说道:“姐姐您是金口玉言,可不能骗我。” 云岚道:“我不骗你,但我也不能保证,皇兄一定会听我的,我只能向你保证,尽力向皇兄争取。” 紫玉道:“有姐姐这句话,小妹就放心了,若是皇长不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姐对郭老夫人已经尽到本份了。” 云岚把紫玉拉起身,两人又并肩坐在床上,侧首交谈。 云岚道:“那个党忠有什么家人吗?” 紫玉摇摇头,说道:“党忠是个孤儿,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姐妹,他原是西城的一个混混,后来进入军队,由于没有家人的拖累,打起仗来不要命,又有些身手,被郭无为赏识,收在身边,成为心腹,甚得郭无为的信任。” 云岚道:“这党忠也三十多岁了,还没成亲吗?” 紫玉道:“他并没有成亲。” 云岚皱眉说道:“若是没有兄弟父母,又没有妻子儿女,要策反他举证郭无为,倒是困难了。” 紫玉道:“他虽然没有妻子,却有一个相好的,而且已经怀有身孕。只是他隐藏的极好,很多人都不知道,只怕郭无为也不知道。” 云岚又升起一丝希望:“那你怎么知道的?” 紫玉道:“有一天,郭老夫人病了,我去帮老夫人抓药,药铺中却差了一味药材,那药铺伙计要回库房去取,我为了尽快回府,就跟着药铺伙计去库药取药,想着取了药之后,径直回府。那库房在一条小巷的深处,我在取药回来的时侯,看到党忠进了一所小院子,我看到他,他却没看到我。我知道党忠的家,并不在那个方向,有些好奇他到这里来做什么,就踮起脚尖,从墙头向里面看去,只见党忠进了院子之后,一个孕妇正在院子中等着他,两人很是亲热……” 紫玉说到这里,脸色红了红,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云岚却有些奇怪,说道:“党忠是军官,又是郭无为的心腹,就算有相好的,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为什么不明媒正娶,把那妇人娶为妻子?” 紫玉说道:“我原来也是这般奇怪,待我再仔细一看,认出那个妇人之后,就不奇怪了。” 云岚道:“那妇人是什么人?” 紫玉道:“以前,郭无为有两个心腹,时常跟随他的左右,一个就是党忠,另一个叫常顺,这妇人就是常顺的妻子。常顺的妻子曾经跟随常顺,到过相府,所以我认得她。” 云岚一惊,说道:“原来是偷朋友之妻,这个党忠也太对不起朋友了。” 紫玉摇摇头,说道:“也不如此,常顺在数月之前,忽然生死不明,再也没有回来,据说是在巡逻时,遇到山贼,被贼所害。郭无为按阵亡处理,还发放给常顺的妻子一笔抚恤金。” 云岚皱眉道:“常顺失踪有几个月了?” 紫玉想了想:“大约有五个月左右。” 云岚忽然笑道:“原来那个山贼的头目就是常顺所扮的。常顺若不是被我们所杀,也要被党忠杀死。” 当下,云岚把路遇土匪之事,简约地向紫玉说了一遍,紫玉只听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紫玉才说:“党忠和常顺平时关系甚厚,若不是奉郭无为之命,也不肯杀害常顺。想必是常顺虽然不是党忠亲手杀害,但党忠对常顺的妻子心怀愧疚,时时照顾于她,两人有了真感情,才结合在一起。党忠不敢让郭无为知道此事,担心郭无为忌惮,所以才和常顺妻子偷偷交往。” 云岚道:“党忠会不会只是玩弄常顺妻子?” 紫玉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是,常顺的妻子并不很漂亮,年龄也已经不小,那党忠不但官职甚高,长得也魁梧伟岸,若只是玩玩,不会寻找常顺妻子这样的妇人,我看他们眉目之间,的确有真情存在。党忠平时凶神恶煞一般,人人惧怕,但他看着那妇人的时侯,眼神却很是温柔,我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神态。” 云岚笑了笑:“既然有他牵挂之人,那就最好了。” 紫玉看了云岚一眼,说道:“姐姐,我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必然会用那妇人要胁党忠,不过,我希望,就算党忠不肯归顺你,你也不要伤害那妇人,那妇人已经身怀六甲。” 云岚道:“你把姐姐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用这个手段威胁党忠,岂会真的伤害一个孕妇?” 紫玉说道:“谢谢姐姐。其实,我看得出姐姐心肠好,所以才肯帮姐姐的。” 云岚一笑,伸手抚了抚紫玉的秀发,说道:“待这件事过去之后,你愿意跟随我吗?” 紫玉道:“若是姐姐不嫌弃小妹,小妹愿意服侍姐姐左右。” 云岚笑笑:“那就好,以后咱们姐妹又能在一起了。紫玉,这几天,你就不要回相府了,免得有什么危险发生。” 紫玉道:“我明白。” 云岚道:“你好好照顾你父亲吧,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紫玉把云岚送到院子中,云岚和熙让辞别了紫玉,径直向皇宫而去。 二人到了皇宫,杨延昭已经带领几个军士,前去盯梢党忠,尚未回来。 云岚和熙让前去见刘继元。刘继元听闻云岚已经掌握到党忠的秘密,有希望策反党忠指证郭无为,大为高兴。 云岚向刘继元求情,希望只杀郭无为一人,不祸及相府中的下人,以及郭老夫人。 刘继元听闻云岚为相府下人求情时,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听到又为郭老夫人求情时,不由有些犹豫,面露难色,说道:“妹妹,非是为兄嗜杀,不过,只杀郭无为一人,岂能起到震慑作用,以后谁都敢造反了。” 云岚道:“皇兄,只杀元凶,不祸及家人,正是体现了皇兄胸怀宽广,仁慈英明,反而会增加皇兄的威信。” 刘继元仍然摇头:“饶过那些下人,倒也罢了,再饶过他的那几个老婆,太便宜他们了,不可,不可。” 一直沉默不语的熙让,忽然说道:“陛下,依在下之见,你不但要饶过郭无为的老婆,还不能追究跟随郭无为谋反的那些部下!” 第三百零九章:送信 杨延昭在刘继元处领了兵符,有了一百名禁卫军的部下,他在一百名禁卫军中,挑选了十多个精明之士,跟着他行动,三人一组,分成三批,盯着党忠的行踪,一批守在郭无为的府门前,一批守在党忠的府门前,一批守在党忠在北城东门的办事处,另有一个小组负责联络通信。 杨延昭亲自带领一个小组,换上便装,盯守在郭无为的府门外。 郭无为从朝堂回来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思索着应对之法。从种种迹象推断,他知道刘继元和云岚很快就要对他动手了,他再不抢先行动,就会被刘继元和云岚所害,性命不保,更别说把太原城献给赵匡胤邀功了。 郭无为思索再三,终于下了决心,派人去把党忠唤来。 过不多时,党忠从北城东门的办事处匆匆而至。 党忠进了书房,站在门口,拱手说道:“卑职见过相爷。” 郭无为道:“把门关上,进来吧。” 党忠把门关上,走近郭无为:“相爷,您召见卑职有何吩咐?” 郭无为恨恨说道:“想不到那小丫头如此心机,比那刘继元更厉害三分,刚刚回来,就已经想到了破解宋军水攻的办法。我若是再不行动,只怕要毁在那小丫头手里了,到那时,别说把太原城献给赵天子,只怕性命都难保了。也怪我,一直犹柔寡断,没有早些动手,失去了先机,被刘继元削弱了不少势力,不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现在动手,也还不算太迟。” 党忠道:“相爷准备如何行动?” 郭无为道:“我准备召集兵马,在城内起兵,打开城门,迎接宋军进来,里应外合,拿下太原城,献给赵天子。” 党忠很是振奋,说道:“相爷终于要动手了,卑职就等着这一天呢。相爷准备什么时侯动手?” 郭无为道:“事不宜迟,明天晚上便行动。我写一封书信,你去送给赵天子,约好明晚三更,以烟花弹为信号,一起行动,我命人打开城门,放宋军进来,大事可定。” 党忠忽然想到什么,说道:“相爷,就算咱们打开城门,宋军攻打进来,到时侯免不了在城内有一番血战,宋军就算能打下太原城,只怕也要损失数万兵马。他们的水攻之计,已经快要成功了,到时侯先用水淹,再攻打太原城,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更不用折损数万兵马。只怕那赵天子不肯损失部下的性命,宁愿多等几日,先水淹太原城,再攻打过来。” 郭无为道:“我也想过这一点,不过,我认为,赵天子还是宁愿用兵攻打太原城,不用水淹之法。” 党忠道:“这是为何?” 郭无为道:“第一,水淹太原之计,已经被那丫头想办法破解,待会我会书信上写明那个办法,赵天子精通兵法,一看便知,水攻之计行不通了,只能用兵攻打。第二,就算水攻之计,仍然可行,赵天子也不愿多伤百姓之命,他之所以用水攻之计,是因为我一直没打开城门迎接他们,他失望之下,只能采用水攻之计,现在我愿意打开城门,他自然会放弃水攻,采用人攻之法。其实,赵天子是仁义的君王,也不愿意多伤平民的性命,他更爱惜羽毛,担心用水攻之计,淹死数十万平民百姓,会被人诟病,所以,我认为他会同意和我们里应外合。” 党忠道:“既然如此,相爷快快写封书信,卑职派人出城送给赵天子。” 郭无为摇摇头:“此事非同小可,你我的性命,和以后在宋国的荣华富贵,都在这封信上,千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送去,不得假手他人,若是万一情况不对,你立时毁去书信,我们再另谋它策。” 党忠道:“卑职送信过去,还回来吗?” 郭无为道:“你离城之后,若要回来,只怕会引人怀疑,所以你不必回来了,等宋军攻城之时,你跟着宋军一起回来就行。” 党忠道:“相爷不需要赵天子的回复吗?” 郭无为道:“赵天子若是答应,你让他明日午时,在南城门外,燃放三枚烟花弹,若是不答应,燃放两枚烟花弹,我自会派人盯守查看。你要赵天子不必派人送信,免得被人查获。” 党忠心有牵挂,不由有些犹豫。 郭无为瞟了党忠一眼,说道:“你在城中并无亲人,还犹豫什么?难道这城里还有你牵挂之人?” 党忠连忙说道:“除了相爷,城中并无卑职牵挂之人。卑职只是担心,卑职离开之后,相爷的安危。” 郭无为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别人保护。行了,我马上写封书信,你前去送信。” 郭无为写了一封书信,盖上自己的印盖,又用火漆封上信封,交给党忠,又再三叮嘱,这才放党忠离开。 党忠怀揣了书信,走出书房,离开相府。 第三百一十章:擒拿 党忠走出相府之时,已经是入夜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士兵来往巡逻。 常忠骑上了牵在府门外的健马,快马加鞭,向城中赶去。 常忠离开不久,杨延昭和三个精明的禁卫军,从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出来,也各自骑上健马,不远不近跟随在党忠身后。 党忠离开了相府,回到自己的家中,从家中找到几条绳索,他把几条绳索的头尾系在一起,度量了一下长度,已经超过五丈,这才放心,把绳索扛在肩膀上,又走出家门,骑上健马,向南城而来。 党忠来到南城的城墙之外,寻到一处城墙上没有巡逻士兵的地方,跳下健马,向城墙根走去。 太原城周长数十里,但兵力不足,所以不可能每一处城墙上都有巡逻兵,巡逻兵只能在城墙上往来巡逻,防守宋军。 党忠来到城墙根下,这里光线暗淡,左右数十丈外,才有士兵挑着灯笼在巡逻。 党忠站在城墙下,从腰间掏出两把短刀,一刀插入墙砖的缝隙之中,身子向上一提,另一刀又插入上面的砖缝之中,如此交替而上,虽然很是费力,但一柱香时间之后,也终于登上了城墙。 党忠跳上城墙,向左右警惕的一望,只见巡逻士兵的灯笼,都在数十丈外,并没有人发现他登上了城墙。 党忠不敢多停留,走到城墙的另一端,从肩上取下绳索,把一头索在城垛之上,另一头扔到城墙下,他抓住绳索,正准备顺着绳索滑下城墙。 就在这时,忽然有几个黑影,在城墙上快步而来,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却迅捷异常,很快就跑到党忠身边,等党忠警觉之时,那几个黑影已经靠近他了。 党忠大吃一惊,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来不及多想,手抓着绳索,便向城墙下跳去。 这几个黑影正是杨延昭等人。杨延昭等人远远看到党忠正在攀登城墙,已经登上一半,再想追赶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个禁卫军熟悉地形,连忙带领杨延昭赶到一处登城口,亮明身份,守城士兵放他们从登城口登上了城楼,所以他们虽然是后至,却比党忠快了一步登上城墙。 杨延昭等人不敢打着灯笼,在黑暗中快速向党忠的方向跑来,还没跑到近前,党忠已经手抓绳索,向城墙外跳下,若是被党忠跳下城,再想抓住他,可就难了。 杨延昭跑在最前面,看到党忠已经跳下,他又气又急,大喝一声,不顾一切,也忽然跳了下去,在半空中向党忠扑去。 党忠虽然看到杨延昭向他扑了过来,但城高五丈,摔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也是九死一生,他不敢松开绳索,只能一手紧抓着绳索,另一手从腰间掏出短刀,挥刀向扑过来的杨延昭砍去。 杨延昭武艺高强,虽然身在空中,并无借力之处,但眼明手快,看到党忠一刀砍来,他迅速一伸右手,闪电般擒住党忠的手腕,左手已经扳住了党忠的脖子,整个身子的重量扑到党忠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悬在半空,重重撞在城墙上。党忠在里面,脸部撞在城墙上,只撞得眼冒金星,鼻血涌出。 党忠又惊又怒,想要摆脱背后的杨延昭,但杨延昭一只手紧紧握住党忠的手腕,使党忠无法刺他,另一手紧紧揪住党忠颈后的衣领,使党忠无法摆脱他。两人一时僵持在半空之中。 另三个禁卫军已经赶到城墙上,连忙向上拉扯绳索,把党忠和杨延昭一起拉了上去。两个禁卫军继续向上拉扯绳索,另一个禁卫军上前夺过党忠手中的短刀,把党忠和杨延昭提到城墙上。 党忠一上城墙,就被两个禁卫军控制住了,两把钢刀顶在他的胸膛前。 党忠虽然心中惊惧,但还存着一丝侥幸之心,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本官的身份?” 杨延昭冷笑道:“党忠党大人,我当然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认识我了吗?” 杨延昭擦亮火石,光线跳跃闪动之下,党忠这才看清楚杨延昭的相貌,依稀认出是昨晚跟随公主进入太原城的其中一人。 党忠冷笑道:“原来是公主的人,本官身犯何罪,你们为什么要擒拿本官?” 杨延昭冷笑:“你深夜离城,有通敌之嫌,这里人人皆见,你还狡辨什么?搜他的身!” 杨延昭一挥手,一个禁卫军上前搜身,从党忠身上搜出一把短刀和几块碎银,以及一封书信。 党忠看到书信被搜出,脸色大变,但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杨延昭拿过书信,撕开信封,点燃火石,借着暗淡的光线一看,不由眼露杀机,盯着党忠。 党忠只是冷笑,并不示弱,也不言语。‘ 杨延昭把书信放入自己怀中,对部下说道:“把他绑了。” 两个禁卫军拿起党忠的那条绳索,把党忠反臂绑了。 杨延昭等人绑着党忠,又在党忠嘴里堵上破布,免得他叫喊。然后众人一起走下城墙,骑了健马,向城中行去。 杨延昭骑在马上,一直沉默不语。 一个禁卫军问道:“杨少将军,把这厮押解到何处?要不要进宫交给皇上?” 杨延昭道:“只怕皇宫之中,有郭无为的耳目,我们这次行动暂时不能走露风声。你们可有合适的地方,暂时把他关押起来?” 一个禁卫军说道:“卑职家中只有卑职一人居住,少将军可以把这厮暂时关在我家中,就在前面不远。” 杨延昭道:“好。你们之中,谁还知道他家住在何处?” 另两个禁卫军都说知道。 杨延昭对一个禁卫军说道:“免得节外生枝,我要亲自把党忠押到他家去,你立即赶向皇宫,向皇上和皇姑汇报,就说我已经拿到党忠,搜到证据,请皇姑前来处理。” 那禁卫军应了一声,催马而去,赶向皇宫去报信。 杨延昭和另两个禁卫军,赶向那禁卫军的家中。来到院外,跳下马,推着党忠,进了院子,又把院门关闭。 杨延昭令一个禁卫军守在院子中,和院子的主人那个禁卫军,一起推着党忠,进了客厅之中,等待着云岚的到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策反 云岚和熙让刘继元正在皇宫中等着杨延昭的消息,正在焦急之时,杨延昭派来的那名禁卫军赶来,禀报已经抓捕到党忠,查获了证据,现关押在城南的一户人家之中。 云岚得到消息,一边命令几个侍卫,前去通知控制常顺妻子的侍卫,把常顺妻子用马车带到城南关押党忠的院子,一边令前来报讯的禁卫军带路,她和熙让率领了十多个侍卫,一起向赶向关押党忠的院子。 云岚和熙让带领十多个侍卫,快马加鞭,很快赶到了院子外边。站岗的禁卫军把云岚熙让迎接到院内。 杨延昭正在等侯云岚,听得云岚赶到,连忙从房间出来迎接。 云岚问道:“证据何在?” 杨延昭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交给云岚。 云岚站在屋外,借着屋内传来的微弱光线,观看书信内容,她认得郭无为的笔迹,此时一看之下,正是郭无为的亲笔所书,而且内容是与宋军约定,明天晚上打开城门,里应外合进攻太原城。 云岚又惊又怒又喜,惊的是如果没有及时查获这封书信,只怕明天晚上,太原城将会不保,怒的是郭无为胆大包天,竟然出卖汉国,喜的是终于拿到了郭无为通宋的证据。 云岚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党忠呢?” 杨延昭一指屋内:“就关在里面。” 云岚道:“现在已经有了物证,若是再有人证,他的那些部下也不敢妄动了。我们只要策反党忠,由党忠指证郭无为,证据更加充分。” 杨延昭道:“我看那党忠好像并不怕死,只怕难以策反。” 云岚道:“我已经有了安排,现在我先去见见党忠。” 杨延昭领着云岚和熙让进了房间,党忠被反绑着手脚,坐在一把椅子上,嘴里仍堵着一块破布,旁边一个禁卫军执着兵器在看守着。 党忠看到云岚进来,仍然眼神冰冷,毫不惧怕,一付凛然不屈之色。 云岚向杨延昭点头示意,杨延昭会意,上前把党忠嘴里的破布拿下来。 云岚淡淡地说道:“党忠,我知道你是受郭无为的指使,只要你肯站出来指证郭无为,我便饶你一命。” 党忠说道:“我落在你们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我出卖相爷,绝不可能。” 云岚冷笑道:“你自以为是英雄好汉吗?我看你只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党忠怒道:“我哪里不忠不义了?” 云岚道:“你身为汉国人,却和郭无为一起私通宋国,充当宋国的奸细,背叛汉国,背叛皇上,这是不忠。” 党忠冷笑道:“皇上连我的面都没见过,相爷对我却恩重如山,我只要忠于相爷,不必忠于皇上。” 云岚冷笑道:“你身为汉国军人,拿的是汉国的俸禄,不是郭无为的俸禄。再说了,你真的忠于郭无为吗?” 党忠道:“那是当然。” 云岚道:“那我问你,当初假扮土匪,劫杀和亲队伍之人,是不是以常顺为首?” 党忠一怔:“你怎么知道?” 云岚道:“我不但知道常顺是奉郭无为之命,假扮土匪,欲图劫杀我,破坏汉辽和亲,我还知道你奉郭无为之命,把常顺等人杀人灭口。” 党忠脸色一变,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和常顺虽然情若手足,但这是奉相爷之命,我不得不如此,这正是我忠于相爷的表现,而且常顺并不是我亲手所杀。” 云岚道:“那常顺死后,你和常顺的妻子勾结在一起,你可曾禀报给郭无为?” 党忠脸色震惊:“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云岚冷笑道:“你瞒着郭无为,和常顺的妻子相好,这是不忠,常顺和你情若兄弟,他死之后,你却勾搭他的妻子,这是不义,所以说你是不忠不义之徒!” 党忠大怒,说道:“你虽是公主,但你若再出言不逊,可别怪我骂你……” 说没说完,杨延昭一个巴掌打过去,打中党忠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嘴角流血。 杨延昭怒道:“你敢辱骂公主,我砍了你的脑袋!” 党忠毫不惧怕,瞪眼说道:“你便是砍了我的脑袋,我也要说。阿瑛和我情投意合,我们绝不是勾搭成奸。你们骂我,也就罢了,若是侮辱阿瑛,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杨延昭正在再打党忠,被云岚伸手阻住。 云岚对党忠说道:“那你是说,你并不是勾引朋友之妻,是吗?” 党忠道:“常顺兄弟生死不明,阿瑛一个人孤苦伶仃,我时常去照顾她,渐渐有了感情,绝不是狼狈为奸。之所以瞒着相爷,是因为相爷曾经下令杀死常顺,所以我才不敢让相爷知道我和阿瑛的事。” 云岚道:“那阿瑛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党忠脸色惨然,说道:“是常顺兄弟的,常顺兄弟执行任务的时侯,阿瑛已经怀有身孕。但只要孩子出生,我就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好待她们娘俩。” 云岚道:“这样说来,你倒是有情有义之人了。” 党忠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必你来评价,我落在你们手里,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云岚冷笑道:“你若死了,谁来照顾阿瑛和孩子?” 党忠一怔,久久不语,脸色痛苦纠结。 正在这时,门外一个侍卫禀报道:“禀报殿下,已经将那妇人带到。” 云岚道:“把她带进来。” 党忠脸色大变:“你们要带什么人进来?” 云岚笑了笑:“你见了自然知道。” 很快,门外脚步声响,几个人走了过来,房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两个侍卫,推着一个孕妇走了进来。 党忠一直脸色惊恐,盯着房门,房门打开之后,他看到那孕妇,不由又惊又怒,喊道:“阿瑛……” 党忠一边喊着,一边就要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但他的双脚被绑在椅子脚上,这一站起身子,把那张椅子也带了起来,就要向孕妇走过去。 那孕妇脸色惊恐,忐忑不安,看到党忠被绑着,更为恐惧,喊道:“忠哥……” 那孕妇喊着,就要向党忠奔过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朝堂生变 云岚伸手拦住孕妇,不让她前进。 那禁卫军伸手按住椅子,把党忠按在原地不动,喝道:“老实点!” 党忠脸色惊恐,对云岚喝道:“殿下,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不要为难阿瑛。”又转孕妇安慰道:“阿瑛,你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云岚冷笑一声,转头对两个侍卫说道:“把她带到隔壁房间。” 那两个侍卫把孕妇带了出去,又把房门关上。 党忠脸色惊恐,说道:“殿下,你把阿瑛带到此处,意欲何为?” 云岚说道:“只要你在朝堂上指证郭无为,说明你是受郭无为的指使,勾结宋国,我便饶过你和阿瑛。” 党忠声音颤抖:“若是我不肯呢?” 云岚冷笑道:“你若是不肯,那就让她们母子,一尸两命,跟着你陪葬了。” 党忠摇摇头:“不会的,你是公主殿下,你不会滥杀无辜的。” 云岚冷笑道:“党忠,我告诉你,郭无为出卖我汉国,我汉国的江山都不保了,你认为,我还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党忠惊恐地盯着云岚,云岚眼露杀机,同样盯着党忠,又说道:“只要能杀掉郭无为,救我汉国,再狠毒的办法我都使得出来。” 熙让一直冷眼旁观,沉默不语,此时才说道:“党忠,就算公主不亲手杀害你的阿瑛,你却是罪有应得,只要把你杀掉,还有谁来保护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党忠十分纠结,额头冷汗淋淋,沉吟不语,难以决定。 这时,街上传来更鼓的声音,已经是三更时分。 云岚对党忠说道:“现在已经是三更时分,五更时分早朝将要开始了,若是你不肯在早朝上指证郭无为,那你对我就没有利用价格了。你必须现在马上做出决定,不然就来不及了。” 党忠仍然犹豫不决。 云岚眼神一冷,喝道:“来人,先把党忠杀了,再把那个妇人杀了,把他们埋在一起,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站在党忠后面的那个禁卫军举起钢刀,对着党忠的脖颈,作势欲砍。 党忠只好说道:“且慢!” 云岚伸手阻止住禁卫军,对党忠说道:“你拿定主意了吗?” 党忠道:“若是我指证郭无为,殿下会如何处置我和阿瑛?” 云岚道:“任你们自生自灭,绝不再追究你的罪行。你若是愿意接受,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笔银子生活。” 党忠道:“银子我自己有,我希望殿下能信守诺言,放过我们。” 云岚道:“只要你助我,我绝不追究你的罪行,若违此誓,教我天诛地灭!” 党忠见云岚发此毒誓,便相信了云岚,说道:“好,殿下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云岚见党忠同意,心中大喜,立即安排两个禁卫军继续看守孕妇,其他人一起赶回皇宫。云岚为防止意外发生,仍然绑着党忠,并在党忠的脑袋上扣上一个纸袋,使人看不清党忠的面貌,免得被郭无为的部下发现,去禀报给郭无为,使郭无为有了警觉。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云岚立即率领众人向皇宫赶去。 到了皇宫之时,已经是四更时分,很快就要早朝。 云岚命令侍卫,把党忠关押在宫内的一个厢房之中,等待命令,自己和熙让杨延昭三人,快步向刘继元的寝宫赶去。 刘继元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云岚,一夜没有睡好,听得宫女禀报云岚来到,连忙召见。 云岚把郭无为的亲笔信交给刘继元,又说了党忠愿意在朝堂上指证郭无为。刘继元大喜,人证物证皆在,已经可以对郭无为对手了,但又担心郭无为的党羽太多,若是不能在朝堂上当场擒下郭无为,只要被郭无为逃离朝堂,郭无为便会召集部下,公然起兵反叛,那时就要大乱,难以控制了,所以刘继元还有些犹豫不决。 云岚说道:“皇兄,不要再犹豫了,今天早朝上不动手,到了晚上,郭无为便要打开城门,迎接宋军入城了。若是任郭无为离开早朝,再派兵去他府上抓捕,郭无为必然不肯束手就擒,到时侯必然发生兵变,所以,最早的时机,就是在早朝上动手。” 刘继元道:“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里面,也有很多郭无为的心腹,若是我们动手,只怕他的那些心腹,会群起反抗。” 云岚说道:“那些人上朝之时,不敢携带兵器,只要我们先安排一百名禁卫军,控制在大殿之外,一百名禁卫军控制住大殿之内,谁也反抗,格杀无论!只要迅速擒拿住郭无为,控制了现场,公布郭无为的罪状之后,立即处死,那些人群龙无首,自然不敢反抗了。到时侯,皇兄再宣布,绝不追究郭无为的那些部将,齐心协力抵御宋军,就可以平息这场纷争。” 刘继元终于下了决心,吩咐两个忠诚侍卫,各自率领一百禁卫军,分别控制在朝堂内外,另安排几个心腹,在皇宫各处要隘把守,防止叛乱。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刘继元带领云岚熙让杨延昭从后殿进入朝堂。云岚熙让杨延昭都怀揣着兵器。 此时,文武百官正等待在大殿之内,太监宣布圣上驾到,文武百官连忙参拜皇上。 刘继元率领云岚熙让杨延昭等人,从殿后走了进来,刘继元向台阶上的龙椅走去,云岚熙让杨延昭三人,就站在台阶下面的右侧。 郭无为站在群臣之前,距离云岚只有数步的距离,参拜完皇上之后,望了云岚一眼,见云岚嘴角噙着冷笑,正在盯着他,那笑容有几分冷酷,有几分得意,他心中不由打了一个突,隐隐感到有些不祥。 刘继元端坐在龙椅上,待百官山呼万岁之后,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指着郭无为喝道:“来人,把郭无为拿下!” 话声刚落,从殿后忽然冲出十多个执戟武士,把郭无为围在其中,两个武士上前,把郭无为绑了起来,摘下官帽。 事出仓促,突如其来,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不明所以,一时都惊呆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三大罪状 郭无为的心腹遍布朝堂,满朝文武大臣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的心腹嫡系,另外还有一些靠拢他的,此时看到郭无为被擒,他们料到郭无为的阴谋已经败露,皇上要与郭无为清算,郭无为若是倒了,他们也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郭无为的那些心腹不约而同,一起站出身来,向前走去,意图拯救郭无为。 就在这时,忽然从大殿外边,迅速奔冲进来一百余名宫中侍卫,这些侍卫全都手持刀斧,杀气腾腾,奔进大殿之后,立即分成两列,分别面对着两边的文武大臣,寒光闪闪的兵刃,对准了两列的大臣。看这阵势,谁敢站出来为郭无为出头,立时便有刀斧加身之危。 众臣一时之间不敢妄动了。 郭无为心中虽惊,脸色却很是平静,镇静地问刘继元:“陛下,不知微臣身犯何罪,你令人绑缚微臣?” 刘继元还没回答,云岚已经喝道:“郭无为,你罪大恶极,罪状数不胜数。” 郭无为淡淡说道:“那就请殿下说上几桩,也让微臣心服口服,让文武百官也听个明白。老臣这些年来,对大汉国兢兢业业,尽忠职业,虽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功,皇上和公主如对待微臣,只怕会使百官心寒,以后谁还敢效忠大汉?” 文武百官听了,不由窃窃私语起来,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云岚冷笑道:“郭无为,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今日我便在朝堂之上,公布你的罪状,让你死得心服口服,也让文武百官知道你是罪有应得。你的罪状实在太多,我便拣你三个最大的罪状说。第一,你指使侯霸荣,杀害我大皇兄少平皇帝,又把侯霸荣杀之灭口,弑君之罪,罪大恶极!” 郭无为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侯霸荣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要怎么说都行,除非你拿出证据来,不然,如何使老臣心服,如何使众臣相信?” 云岚道:“证据等我会自然会拿出来,现在我公布你第二条罪状……” 郭无为道:“且慢!”转头盯着刘继元,冷笑道:“陛下,无论少平皇帝是被谁所害,都是老臣一力推荐你为君主,若不是老臣,你能当上这皇帝吗?老臣拥护你为皇帝,你却如此对待老臣,以后谁还敢效忠于你?” 刘继元道:“朕对你拥护之功,本来也是心怀感激,直到发现你的罪行之后,朕才明白你真正的意图,不得不把你擒下。” 郭无为道:“那你说老臣有什么意图?” 云岚喝道:“郭无为,你少避重就轻,听我公布你的第二个罪状。你派人伪装成土匪,劫杀和亲队伍,意图杀害本公主,破坏汉辽和亲。本公主虽然幸免于难,但丞相刘峻和数十名随行之人都被你杀害,此是你的第二大罪状。” 郭无为冷笑道:“老臣听说,那些土匪已经全部被官兵剿灭,没有一个活口,你又是怎么知道是老臣指使?哼哼,又是一个死无对证,强加之罪。老臣不服!” 云岚也冷笑道:“郭无为,你虽然派官兵把那些土匪全部杀掉灭口,但你却没把剿匪的官兵杀死。那领队的军官,自然是受你的指使。这个证据,等会我也会拿出来,让你哑口无言。” 郭无为脸色一变,心中更虚,嘴上却还是强硬,说道:“那你要强加给老臣的第三条罪状,又是什么?” 云岚不理郭无为,面对着文武百官,正气凛然,缓缓说道:“郭无为所有的一切罪状和恶行,都是因为第三条罪状而起,这第三条罪状便是:出卖汉国,私通宋国!” 此言一出,众臣皆脸色大变,目瞪口呆。 郭无为冷笑道:“前两条所谓的罪状,已经是欲加之罪,这私通宋国这罪,更是无稽之谈!老臣在汉国为官十五年,侍奉过四朝皇帝,若是私通宋国,为何不早些反叛?” 云岚不理郭无为,对众臣大声说道:“数月之前,我乔装打扮,混入郭无为的府上,搜集到郭无为私通宋国的证据,交给大皇兄少平皇帝,郭无为狗急跳墙,指使侯霸荣杀害我大皇兄。我大皇兄驾崩之后,郭无为以为我二皇兄软弱可欺,便推举我二皇兄为帝,想让二皇兄做他的傀儡。但我二皇兄英明神武,表面与郭无为虚于委蛇,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与郭无为的权力抗衡。郭无为无法控制局势,才没有反叛成功。” 文武百官之中,郭无为的心腹了解内情,皆知云岚所言是真,那些不是郭无为的心腹之人,听了这些话,再联想到此前的种种,也都信了大半。 郭无为说道:“殿下,你说一千道一万,都只是你的胡乱猜测,你拿不出证据,别说老臣不服,便是文武百官也不服。你今天冤枉老臣,明天便会冤枉别的大臣,这文武百官,总有一天会联合起来,起而反抗,这大汉国,将要毁在你一个年轻女子之手。” 云岚冷笑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危言耸听,你要证据,我便给你证据。” 云岚说着,从怀里掏出郭无为书写的那封亲笔信,但并不让郭无为看,而是先交给旁边的一位大臣。 郭无为看到那封书信,脸色登时大变,心中震惊。他之所以如此强硬,是认为云岚根本不会拿到他的证据,他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毁去了,就算云岚带人到他府上搜查,也搜不出有力的证据,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这唯一的一件证据,会落到云岚的手中。既然亲笔信已经落到云岚手中,那么,执信的党忠也已经落在云岚手中是无疑的了。 郭无为心中忐忑不安,只希望党忠对他忠心耿耿,不会出面指证他,他还有借口可以推诿,当下他沉默不语。 那大臣看完信后,脸色大变,双手颤抖,又转交给旁边的另一位大臣,依次传阅。一臣在看时,旁边的大臣都凑过来观看,然后再传阅下去。很快,整个大殿之中,文武百官都看完了,都各怀心思,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第三百一十四章:人证物证 大臣把书信传阅完毕,最后又交到云岚手中。 云岚接过书信,在郭无为的面前展开,冷笑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亲笔所写,准备送给宋国皇帝赵匡胤的书信,意图今天晚上打开城门,与宋军里应外合,攻我太原。” 郭无为只是瞄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殿下,你要诬蔑老臣,也真是费尽心机了。” 云岚道:“你的亲笔信在此,便是狡辨也不成,这里的文武百官,人人识得你郭司空的字迹,我哪里诬蔑你了?” 郭无为道:“你也说了,人人识得我的字迹,那就是人人都能模仿我的字迹。这天下自有能手,可以以假乱真。你只有一封让人模仿的书信,便诬陷老臣通敌,老臣不服,不服,不服!” 郭无为一连说了三个不服,一次比一次强硬。 云岚气极反笑,说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好,我再给你拿来人证。”抬高声音,大声道:“把党忠带进来!” 话声未落,两个宫中侍卫,带着党忠走了进来。这时的党忠,只是被反绑着双臂,嘴里的破布已经取下。 郭无为看到党忠进来,脸色一变,盯着党忠。 党忠看了一眼郭无为,眼神颇为复杂,只看了一眼,便赶紧转过头去,不和郭无为的眼神接触,走到云岚的面前。 云岚大声说道:“这个人,想必很多人都认识他。孙尚书,你说他是何人?” 那位大臣说道:“启禀殿下,微臣虽然不知道此人姓名,但知道此人是郭无为的部下。” 云岚又问另一位大臣:“胡侍郎,你可认得他?” 一位大臣说道:“回禀殿下,此人姓党名忠,是郭无为的贴身心腹。” 云岚大声道:“不错,此人正是郭无为最信任的贴身心腹,他叫党忠。”转头对郭无为说道:“郭无为,你可承认此人是你的部下?” 郭无为哼了一声,说道:“便是承认了,那又怎地?” 云岚说道:“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好说了。”转头对党忠说道:“党忠,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你把郭无为如何指使侯霸荣,杀害少平皇帝的事说出来。” 党忠看了一眼郭无为,郭无为冷冷地盯着他。 党忠不敢再看郭无为,抬头望着众大臣,说道:“陛下和各位大人在上,卑职名叫党忠,是郭相爷…郭司空的部下,数月之年,公主殿下混进相府,取走了郭司空……” 郭无为本来还指望党忠对他忠心耿耿,就算是被胁迫来到朝堂,也不会出卖他,但听了党忠的几句话,再看党忠的表情,虽然不清楚云岚用了什么手段,策反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党忠,但也知道党忠已经被云岚策反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指望不上了,不由又惊又怒,大喝道:“住口!”又转头对众臣喊道:“党忠昨日在我府上,调戏我府中的丫环,被我责罚,对我怀恨在心,才在此污蔑于我……” 云岚喝道:“他再不闭嘴,就给我掌嘴!” 两个侍卫举起巴掌,站在郭无为面前。 郭无为虽然惊怒,但担心受辱,也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并不能使人信服,只得闭上嘴巴,恨恨地盯着党忠。 党忠继续把接下来的事情说了一遍,郭无为如何指使侯霸荣弑害少平皇帝刘继恩,又如何指使党忠等人再杀掉侯霸荣灭口,以及如何指使常顺乔装成土匪,前去劫杀公主和和亲队伍,破坏汉辽和亲,又如何指派党忠再率领官兵杀掉常顺等人灭口,最后又说到昨晚郭无为如何写了这封亲笔信,如何指派他溜出太原城,前往宋营送信,与宋军约定今晚三更里应外合攻打太原城。 党忠做为亲历者和见证者,娓娓道来,有理有据,很多细节,便是要编造也编不如此准确,很多细节,便是郭无为别的心腹也不清楚,此时听党忠说出之后,才恍然大悟。那些不是郭无为心腹之人,更是完全相信,不由对郭无为的阴毒和叛逆恨得咬牙切齿。 郭无为已经知道辨无可辨,索性不再分辨,只是闭上嘴巴,微微冷笑。 党忠说完之后,又说道:“卑职身受郭相爷的提携之恩,原本不该出卖相爷,都是公主殿下对卑职晓以大义,卑职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罪行,卑职只得大义灭亲,在此指证郭司空的罪行,希望各位大人以此为签,不要做出背叛皇上和汉国之事,受人唾骂。卑职罪有应得,甘愿领受皇上和公主的一切惩罚。” 党忠后面的这些话,都是云岚教他说的,此时说出来,即显得党忠为了国家大义只得忍痛灭亲,又显得证言真实可信。 云岚说道:“党忠虽然罪大恶极,但郭无为才是罪魁祸首,先把党忠推下去,等侯发落。” 几个侍卫上前,把党忠带了下去。 党忠经过郭无为的面前时,又侧头看了郭无为一眼,只见郭无为脸色平静,也在淡淡地望着他,他的心中一阵愧疚,不敢再看,快步离开。 云岚对郭无为说道:“郭无为,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郭无为脸色平静,说道:“既然你已经掌握了证据,那我没什么好说的。”转头对众大臣,缓缓说道:“诸位同僚,郭某能与各位同朝共事多年,十分荣幸。郭某私通宋国,在皇上和公主的眼中,郭某是罪大恶极,罪恶滔天,但郭某自己却问心无愧。” 众臣看到郭无为如此冷静,虽然恨他的阴险狠毒,却也佩服他的胆量和气度,都不由脸露崇敬之色,并无一人上前辱骂指责。 云岚却是大怒,喝道:“郭无为,你吃里扒外,拿着汉国的俸禄,却要出卖汉国,投降宋国,你这反复无常的奸贼,竟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你还知不知羞耻!” 郭无为微微冷笑,说道:“我郭无为若真是不知羞耻之辈,你大汉国岂有支撑到今天?我侍奉大汉国十五年前,前十年,一直兢兢业业,尽忠责守,大汉国才能以贫困弱小的弹丸之地,在强盛的宋辽夹缝之中,支持到现在,若我真是没有半分贡献,几位先帝又不是瞎子,岂会升我为大司空?” 云岚点点头,说道:“前些年,你的确有些功劳,也算忠心,可为什么这几年又要私通宋国,出卖我国?” 第三百一十五章:郭无为之死 郭无为说道:“当年周太祖郭威不重用我,我才来到汉国,得到世宗神武皇帝的优待,我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帮着神武帝管理江山。周世宗柴荣率领十万攻打汉国之时,是我郭无为率军全力抵御,再加上辽军的支援,才保住了汉国。后来赵天子做了皇帝,派人暗中给我送了数封书信,都是劝我率部归顺宋国,许以高官厚爵,我也只是虚于委蛇,并没有真正归顺之心。” 云岚道:“那你什么时侯有了归顺之心的?” 郭无为道:“咱们汉国和宋国虽然相互为敌,但两国之间也不是没有使者往来。三年前,当时你们的父皇孝和皇帝还在世之时,曾经暗中派过一批使者,出使宋国,试图和宋国修好关系,以割让城池和年年进贡为代价,换取宋汉之间的和平。” 刘继元在龙椅上说道:“朕那时虽然还没登基,但对朝中大事,也算是了如指掌,朕怎么不知道此事?” 郭无为道:“别说是陛下,便是陛下的皇兄少平皇帝也不知此事。当时,因为先帝不肯对辽帝以‘儿臣’自居,辽国皇帝不喜,对汉国的支援明显减少,甚至有吞并之意。先帝感到了辽国的威胁,便想和宋国修好,但又担心和宋国修好不成,被辽帝知道后生气,所以才暗中派了使者团,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使宋国谈判。我便是使者团的代表,那次随行的使者,除了我,还有丞相刘峻和户部尚书罗大人。刘峻大人虽然不在人世了,但罗大人就在朝堂之上,陛下可以问问罗大人,此事是否属实。” 户部尚书罗大人出列,禀报道:“启禀陛下,郭司空说的确有此事。当时先帝为不让别人知道我等出使宋国之事,让我们以巡视边境为名,来到宋汉边境,然后悄然前往宋国的京城汴梁,前后行程约一个月时间。” 刘继元皱眉说道:“竟然真有此事。那为何没有谈判成功?” 罗大人说道:“赵匡胤对我们提出的割让城池和年年进贡的条件,并无兴趣,他要的是整个汉国,所以才没谈判成功。不过赵匡胤也没为难我们,还派人一路护送到宋汉边境。” 刘继元转头问郭无为:“你可是在那个时侯,才甘心投靠赵匡胤了?” 郭无为道:“不错,那次谈判虽然没有成功,但就是那次出使宋国,才使我下了决心,真心要归顺赵天子。” 刘继元冷笑道:“你一口一个赵天子,想必赵匡胤向你许诺了不小的爵位。” 郭无为道:“赵天子的确许诺了高官厚禄,我也不否认我不是为了高官厚禄才要投靠宋国,但我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爵位,而是为了使汉国的百姓,过上好生活。” 刘继元哈哈大笑:“郭无为啊郭无为,你一个叛逆之贼,竟然把自己说成为国为民、心忧天下的忠臣了,你自己不感到脸红吗?” 众臣之中,也发出窃笑之声。 郭无为却并不羞愧,也不生气,平静地说道:“我虽然不是忧国忧民的忠臣,但也不是对百姓漠不关心的冷血之人。那次出使宋国,我为了避嫌,从来没单独会见过赵天子,也没单独会见过宋国的大臣。但是在来回的路上,和宋国的京城汴梁城中,我亲眼见到了宋国的繁华和昌盛,而回到汉国,却是满目仓痍,民贫国弱,和宋国简直是天壤之别。” 云岚冷笑道:“汉国的贫弱,是谁害的?还不是因为宋国连年对我大汉侵略所致?” 郭无为道:“宋国乃是中华正统,赵天子誓要收复华夏故土,所以才对汉国兴兵。汉国若是能在宋国的统治下,老百姓的生活,能像宋国的老百姓那样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我郭无为便是被天下人唾骂,也死得其所了。” 云岚心中隐隐感到郭无为的话,有些道理,但仍然冷笑道:“我们汉国不侵略别人的国家,也不容许别人来侵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老百姓是富足还是贫困,都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绝不会任由宋国决定。郭无为,你颠倒黑白,也不能掩盖你谋反的罪行,逃脱惩罚。” 郭无为说道:“我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中,自然也不打算活着了。不过,你们就算杀了我,这汉国也不能逃过亡国之灾。” 云岚道:“就算有那一天,你也不会看到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郭无为低头沉吟了一下,抬头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没有了。” 刘继元喝道:“既然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就推出去斩了。”对众臣说道:“郭无为私通宋国,罪恶滔天,人证物证俱在,不容狡辨。来人,把郭无为推到午门外斩首。” 几个侍卫正要把郭无为推出去。 云岚忽然说道:“皇兄,为了避免有人劫囚,节外生枝,不必推到午门之外,就在此杀了吧。” 刘继元微一沉吟,说道:“好。” 云岚从腰下抽出一把短刀,走到郭无为面前,盯着郭无为的眼睛,说道:“郭无为,我来送你上路。” 郭无为毫无惧色,脸色平静,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之色,望着云岚,说道:“有劳公主殿下了。” 云岚忽然俯在郭无为的耳边,低声说道:“郭无为,你说那番话的目的,是想在你死后,你的那些心腹,继续谋反,给我汉国留在隐患,所以,你才在临死之前,不为你的那些部下求情,不把罪状自己包揽过去,你是想让我们再多杀几人,激起别人的反叛之心,使汉国自相残杀,让宋国有机可乘,是不是?” 郭无为被云岚道破心事,不由一怔,说道:“你……” 云岚带着恶意地一笑:“你放心,你的这个如意盘算是打不成了,你死之后,我不会再追究你的部下,所以不会生乱。” 云岚说完,忽然一刀捅入郭无为的胸膛之中,又把手腕拧了一拧,郭无为闷哼一声,登时胸前血如泉涌,立时死去。 众大臣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武将倒也罢了,文臣却有呕吐之感,连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云岚杀死郭无为之后,抽出短刀,大声说道:“谁再敢谋反,郭无为就是他的榜样!” 众臣噤若寒蝉,没有人敢作声。 云岚大声说道:“把郭无为的头颅,悬挂到南城门外,让赵匡胤看看,他城内已经没有内应了。” 两个侍卫应声是,拖着郭无为的尸体,拖出了朝堂。 第三百一十六章:绝不追究 云岚杀死郭无为之后,还刀入鞘,走到台阶之下,面对文武百官,大声说道:“郭无为虽然已经授首,可是皇上和本公主都知道,还有很多参与谋反之人,就在你们之中。” 有些心中有鬼的大臣,不敢抬头,心中惊惧。 云岚继续说道:“但皇上宽宏大量,决定不再追究下去,所以,没有参与郭无为谋反之人,应当继续效忠皇上,抵御宋军,参与郭无为谋反之人,只要从此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也不再追究下去,以后还是我大汉国的栋梁之才,委以重用!” 那些参与谋反的大臣,听到这些话,才心中稍安。 其中有一个参与谋反的大臣,鼓起胆子说道:“陛下,殿下,微臣虽然未曾参与谋反,但为了安定那些有谋反之心的人,微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和殿下,如何才能保证不再追究下去?” 这句话,正是那些谋反之人,人人想问的一句话,却又不敢自己问出来,现在有人问了,都抬头望着云岚和皇上。 云岚说道:“现在宋军兵临城下,大敌当面,若是再追究下去,只是自毁长城,引起兵变,皇上英明神武,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那大臣又道:“若是打退了宋军之后呢?会不会秋后算帐?” 这正是那些参与谋反之人最担心的,现在大敌当前,他们相信皇上为了不引起兵变,会暂时容忍他们,但一旦宋军退兵,以皇上以前那些狠毒的手段,谁敢保证皇上不会追究下去? 此时,刘继元不得不表态了,说道:“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顶,岂会出尔反尔?” 那大臣说道:“刚才一直是殿下在说,陛下并没亲口承诺。” 刘继元心中恼怒,冷冷地盯着那大臣。 那大臣虽然心中惊惧,但知道若是此时不坚持,以后仍会被报复迫害,所以索性大着胆子,抬头望着刘继元,等着刘继元的承诺。 云岚环目一扫,发现大臣之中,有不少人目光中都露出了凶光,显然若是皇兄不肯亲口承诺,这些人此时拼着一死,也要反抗起来,免得事后被一一追究杀害。 云岚无奈,只好转头对刘继元说道:“皇兄,您就亲口承诺吧。” 刘继元虽然心中不愿,但一来云岚已经请求,二来他也看出再不承诺,将会激起众怒,就算朝堂内外都有刀斧手,但一旦这些人群起反抗,场面仍会失控,只好说道:“好,朕向你们承诺,凡是郭无为的部下,和参与郭无为谋反之人,朕绝不再追究下去,朕若是食言,便教宋国抢了朕的江山。”说完之后,盯着那大臣,冷冷说道:“龚爱卿,朕立下这般毒誓,这总可以了吧?” 那大臣虽然心中仍然不相信刘继元,但目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好说道:“陛下宽宏圣明,微臣替那些人谢谢陛下。” 刘继元冷笑道:“只是不知‘那些人’中,包不包括龚爱卿?” 那大臣不敢作声。 云岚见事情已经暂时得到解决,不愿再节外生枝,连忙说道:“既然皇上已经向各位做出了承诺,那大家便可以放心了,从此以后,齐心协力,共御宋军。”对另一位大臣说道:“郭无为已经伏法,巫大人,你是刑部尚书,你可带人前去郭无为的府上抄家,记住,只把他府上的财产充公,把府中的下人遣散即可,不必搞诛连之罪。” 众大臣听闻并不对郭家行使诛连满门之罪,不由一怔,都暗中松了口气,既然对郭无为如此宽恕,那对他们这些人,想来也不会赶尽杀绝了。 那大臣也是一怔,说道:“殿下,放过郭府的下人,那郭无为的家眷呢?” 云岚道:“家眷亲属更不要诛连。” 大臣道:“微臣愚钝,那应该如何处治郭无为的家眷呢?” 云岚微一沉吟,说道:“郭无为虽然意图叛乱,但并没有成功,所以为害不大,而且他前些年,对我国有功,他的家眷都是些妇人,也不必难为她们。你也不必把她们关入大牢,只要把她们赶出府门,任她们自生自灭吧。” 众人更是吃惊,按郭无为的罪行是谋反,在历朝历代,对谋反的惩罚,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连九族,现在只杀郭无为一人,连他的几位妻子都不打入大牢,只是赶出府门,这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轻罚了。这更说明皇上和公主的确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打算。刚才那个逼皇上表态的大臣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会逼皇上表态了,现在虽然皇上表了态,但对他却是恨下了,以后随时可以找个别的罪名,致他死地。 那大臣吃惊之后,又称赞了皇上和公主的仁慈,这才转身而去,前去郭府抄家。 当下,君臣之间,开始商议抵御宋军的办法,无非是加快在城内挖掘河道的速度,和打造小船的速度,以及加强城墙的防守和城内的治安。 云岚和刘继元除掉了郭无为这个内奸,又安抚了郭无为的那帮部下,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便一心只顾应对宋军的水淹太原。 云岚的四个女兵已经被送到云岚的身边,就住在皇宫之中。云岚亲自督促城内各处的布防,带着四个女兵时时在各处巡视,与军民同苦同乐。反倒是刘继元,虽然关心战状,但又端着皇帝的架子,很少亲自到城中与民同苦同乐,就是偶尔出去一趟,也是前呼后拥,侍卫如云,百姓根本靠近不得,不像云岚那般深入群众,所以太原城的居民对云岚的好感,远远超过对皇上的好感,无论百姓还是军士,都亲昵地称呼云岚为皇姑。 熙让和耶律斜轸虽然也帮着云岚出谋划策,但他们毕竟是外国人,不方便插手太多事务,所以也乐得清闲,只等着水淹太原之时,协助云岚打仗即可。 汉军把郭无为的头颅悬挂在太原城的南门城楼上,又垂着一条布条,上写:郭无为之首。 城外巡视的宋军报给赵匡胤,赵匡胤派了认识郭无为的人前来查看,回禀果然是郭无为的首级。赵匡胤知道郭无为事败,被汉国所杀,心中痛惜郭无为的死亡,现在城内已经没有了内奸,只能依靠水淹之策,强行攻打太原城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西城战场 眼看着城西门外的三道河道越来越近,守城将士的心越来越提到嗓子眼上,紧张恐惧的气氛越来越重,虽然皇帝和皇姑时时前来监察慰问,将士们仍然紧张不安。 城内的三条主要街道,在百姓和将士们齐心协力之下,挖出了三条深深地濠沟,惯穿东西两个城门,准备使河水从城西进来,从城东流走。濠沟大约宽三四丈,按原有的道路的宽度,并没触及到两旁百姓的房屋和商铺。深达又是两三丈,挖出来的泥土,就培在濠沟的两旁,这样一来,濠沟已经达到四五丈深,把濠沟两边的交道都阻断了,通行不便,又造了一些长长的木板小桥,可以临时通行。 官府和富户以及一些小康之家,都紧急造成了许多船支,等待河水填满濠沟之后,用以渡河。 东西两城的城门口,都布置了机关暗器,用以阻拦宋军乘船从河水中进攻。 整个城内的气氛恐惧紧张。 太原城内,挖掘街道做为河道之事,早有宋兵在云梯上发现,报给赵匡胤。赵匡胤猜到了汉军的意图,下令东城的宋军,在太原城的东边,高高围成一道土墙,阻住河流。如此一来,汉军就算是把河水引出东城,也会被外边的高墙阻住,难以东流,把河水倒灌回太原城内。 赵匡胤这个计谋一出,众臣皆赞。 宋军挖掘河道的速度,原本很快,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汾河之水,引到了太原城西。原来的时侯,没有汉军的阻挠,宋军召集民夫,以士兵监督民夫挖掘,进度很快,但挖掘到一里之遥时,这时已经到了汉军的射程之内。 城楼上的汉军架起了强弩和弓箭,向挖掘河道之处,乱箭射来,射死射伤很多宋兵和民夫。 宋军为了遮挡汉军的弓箭,架起了高达三五丈的木墙,民夫在木墙后面劳作挖掘,汉军的弓箭再射来之时,都射在高高的木墙上,却难以伤到墙后面的宋兵和民夫了。 汉军便在弓箭上绑缚上牛油和燃烧,射到木墙上时,可以把木墙燃烧。 宋军便在木墙之外,挡上薄薄地铁皮,搭上湿草革,这样汉军的火箭再射来之时,便没有了威力。宋军在铁皮墙后面挖掘河道,缓缓推进,把汾河之水,引导而来。 放眼望去,城西的三条河道,已经汪洋一片,波光闪烁。 宋军的战船也陆续的打造好,放入河道之中,已经有数十支大战船,数百艘小战船。 双方各逞所能,在洪水没到达之前,就已经展开了角力和战斗。 在河道接近三里之遥时,赵匡胤率领文武官员,把行营从城南,移到了城西,亲自监战, 指挥战斗。 刘继元仍然留守皇宫,主持大局,只是经常前来西城巡视,以安军心。 兵马大元帅马峰,把南城交给副将,也前来西城主持战争。云岚身披盔甲,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协助马峰。马峰虽是主帅,但云岚身为公主,权力和威信已经隐隐超过马峰。云岚知道自己的战斗经验毕竟不足,比起身经百战的马峰还差太远,所以并不越权,仍以马峰为主,她从旁协助。 马峰对于云岚,也甚是敬佩,又顾及她的公主身份,所以也事事垂询于她,征得她的同意之后,才发号施令。二人合作,配合倒也默契。 整个宋汉战争的主战场,已经由城南,移到了城西。 由于主战场移到了城西,赵匡胤把东南两个城门的宋军,各抽调一万兵力,增援西城,现在西城的兵力最多。 北城由于还要防备辽兵突破了白马岭南下,所以并没抽调兵力,仍由曹彬统领,按兵不动,所以熙谨也仍在城南驻守,并没有和镇守西城的熙让和云岚交手。 宋军挖掘而来的三条河道,各宽约十丈左右,深达五六丈,从远处蜿蜒而来。三条河道,遥遥对应着西城的三个城门,相距之间,各有三里左右,中间仍是平坦的土地,宋军的军营,就驻扎在这些平地之上,由于河道的阻断,交道不便,但宋军的战船早已经打造好,连成一排,所以来往之间,可以从战船上经过。 赵匡胤的大本营,在城西的三条河道之间的土地上,距离太原城约有五里之遥,前后左右,各有无数的军营拥护。 这一日早晨,赵匡胤在中军大帐,召开了早朝,君臣商议了攻城的计划,吃过早饭之后,赵匡胤便率领文武官员,赶向前方巡视。 潘美李继勋和西城主将赵赞,拥在赵匡胤身后,其他各官员跟随而至。 因为距离大营距离太原城,只有五里多路,而且他们并不能走近一里之内,免得被汉军用弩箭射击,所以只有三里多的路程可行。赵匡胤又是将军出身,虽是皇帝,也并不坐步辇,只是步行而往。众官也皆是步行。 御驾的前方自有无数的侍卫持刀剑和盾牌防守,虽然距离较远,汉军的弩箭不可能射到,但还是要有些防备。御驾的后面,自然更有无数的侍卫和禁卫军随侍。 赵匡胤龙行虎步,行走在队伍中间,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这时,前方战线仍然在激烈地交战着。自从宋兵监督民夫,把河道挖掘到太原城一里之遥的时侯,战事已经再次点燃。 太原城楼上,汉军的箭如飞蟥,射击而来。城外,宋军架起高高的铁皮墙,阻挡着汉军的火箭。铁皮墙后,无数的民夫仍然在挖掘着河道,向太原城下推进。还有无数的宋兵,站在云梯之上,与城楼上的汉军保持着同一个高度,甚至高过城楼,与城楼上的汉军对射。 双方虽然都有防护,但仍然各有死伤,惨叫呻吟之声,不绝于耳,战斗之惨烈,比攻城之战的时侯,也不遑多让。 赵匡胤等人,在距离太原城一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再向前行,便有被汉军弩箭射中的危险,所以不能再前进了。 赵匡胤停下脚步,观望着不远处的战场。自有持盾侍卫在前面架起了盾阵。 第三百一十八章:宽慰君王 此时,挖掘的河道,虽然在汉军的阻挠下,推进缓慢,但三天之中,也推进了二三百步。由于汉军的阻挠,工程每天只能向前推进百步左右,还要付出无数民夫和士兵的性命。 这时,三条河道之中,已经战船林立,旗帜招展,只等河水进了太原城,战船便顺流而下,直攻太原。 赵匡胤观望了一会前方的战场,又转动身子,缓缓观望着挖掘而成的河道。河道之中的有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战船,还有很多民夫在打造着新的战船。 战船上的旗帜上,绣着宋字大旗,迎风招展。 再望眼远望,数万名军士和民夫,在阳光下劳作着,忙碌着。 这等景象,十分壮观。 赵匡胤却忽然脸色黯淡,意兴萧索,不发一言,转身向回走。 众臣心中惊讶,却也不敢多问,只好跟随在后,回到大本营。 赵匡胤也不理会众人,径直回到寝宫的帐篷之中,众臣只得各自散去,去忙自己的事。 只有潘美没走,他在赵匡胤寝宫之外,来回踱步,等了约有一柱香时间,便走到帐外,对当值的郭文斌说道:“文斌,请你禀报陛下,就说我要求见陛下。” 郭文斌有些为难,说道:“潘大人,我看陛下心情不好,若是没有重要之事,就让陛下一个人静静吧。” 潘美道:“我知道陛下为什么心情不好,让我劝劝陛下。” 郭文斌道:“那好,我去禀报陛下,就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召开您。” 郭文斌转身入内,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笑道:“潘大人,陛下召您进去。陛下还说了,也只有您潘大人和曹大人来了,他才会见你们,别的大人就不必见了。” 潘美微微一笑,走入帐内。 赵匡胤正坐在寝室之中,脸色黯然,眉宇间隐隐含有忧愁之色。 潘美走进来,在帐门处恭敬地行礼:“微臣叩见陛下。” 赵匡胤道:“仲询,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这些年来,赵匡胤虽然做了皇帝,对于自己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仍然待之甚厚,他虽然把一些人杯酒释了兵权,但并没进行迫害,反而更为优待。他还保留了一些人的兵权,这些保留兵权之人,其中就有潘美。这也是因为潘美性情谨慎,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开国功臣,不像石信守等人以功臣自视,忘乎所以,大肆敛财。 潘美的军功卓著,但从不持居自傲,而且对功名利禄看得甚淡,治军虽然不像曹彬那样严谨,但比曹彬的性格更为冲淡平和,所以赵匡胤对潘美甚为优厚。 赵匡胤待以前的那些老部下,有别人在场时,以君臣待之,在只有少数人或者单独相处时,仍然像以前的那帮老朋友,直呼其名,甚至称为兄弟,这一来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二来也是个性使然,天性如此。 潘美听赵匡胤称呼他的名,虽然心中感动,却仍保持着谨慎还不失亲近的态度,说道:“谢陛下。” 潘美走到赵匡胤的下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望了望赵匡胤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您是否心情不好?” 赵匡胤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看这河道推进的速度,明天一早,便可以直灌太原城了,胜利在即,我这心里,反而很是难受。” 潘美说道:“陛下之所以心里难受,是因为担心伤及太原城的百姓。”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汾河之水,灌入太原城中,只怕太原城的百姓,死伤无数,浮尸遍城。我当初答应引导河水,水淹太原城,原只想为一个后备计划,其实是想等着郭无为能在里面打开城门,接应我军进城,但没想到郭无为被汉主所杀,我们里应外合的计划失败了,只能使用水淹太原这个计划了。而且现在河道已经挖掘到太原城下,骑虎难下,不得不行了。但一想到要伤及城里的百姓,我这心里,就闷得慌。” 潘美道:“陛下仁慈。” 赵匡胤苦笑道:“若是别时,夸我仁慈,倒也罢了,现在马上要水淹太原,伤害数十万平民百姓,再说我仁慈,倒像是讽刺我了。” 潘美连忙说道:“微臣不敢……” 赵匡胤摆摆手:“你不必紧张,我不是责怪你,只是打个比喻。” 潘美这才放心,说道:“陛下,您虽然不忍心伤及平民百姓,但就像您所说的,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陛下御驾亲征,数十万将士上下一心,前来征服汉地,统一华夏,势不能空手而归,就从撤军。而且契丹大军,随时都有可能突破石岭关和娘子关的防线,逼近太原城,我们也不能再拖下去,只有尽快攻下太原,踞城而守,才能打退辽军,不然,若是在平地作战,辽军善于骑战,我军很难占到上风。” 赵匡胤叹道:“这些道理,我自然知道,也明白这太原城是非打不可的,可就是这心里难受,感觉自己太过残暴……” 潘美连忙说道:“陛下千万不可妄自菲薄,陛下英明神武,仁慈关爱,岂能与残暴沾上边儿。陛下即没有下令坑杀过降卒,又没有下令屠城,至于水淹太原,也只是无奈之策。陛下为帝,比起汉高刘邦和唐朝太宗,先不论武功,仁慈一面,已经远超他们,更不用说比秦皇汉武了。”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我前些年冲锋陷阵,攻城掠城,心肠倒也不曾软过,只不过这两年,可能年岁渐长,已经老了,这心肠倒是有些软了。” 潘美说道:“陛下正当盛年,哪里老了?陛下,水淹太原,虽然会伤及到一些百姓,但只要攻下太原之后,陛下下令,不再骚扰百姓,令太原城休养生息,再多加协助恢复生产,数年之后,太原城的百姓自然会安居乐业,那时,他们已经是我大宋子民,人人称赞陛下的仁德,没有人会再提及陛下曾经水淹过太原。” 赵匡胤苦笑道:“这些话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仲询,谢谢你来宽慰我。” 潘美笑道:“其实陛下什么道理都晓得,不用微臣宽慰。”脸色一整,说道:“陛下,大战在即,还请您暂时抛开杂念,专心指挥攻打太原城。” 赵匡胤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面色凝重,又恢复君主的威严,缓缓说道:“吩咐下去,全军准备,明天一早,即进攻太原城!” 第三百一十九章:全民皆兵 第二天一早,赵匡胤即下令宋军的水军将士驾驶战船,分别从河道之中,向太原城的西城三个城门,一起进攻。 此时,三河道已经推进到太原城门下,宋军在西城的两边,修建高高的河堤,防止河水外流,河流汹涌而来,向太原城门奔腾而去,涌入太原城内。 太原城上的汉军,为了不使河水一直浸泡城墙,也打开了城门,放河水流入城内。宋军便驾着战船,从河道中向太原城内冲杀。 太原城的三道城门之中,早就布下了机关陷阱,每个城门内都有几道高高的石柱,虽然河流可以从中间淌过,但大型战船却进不去,小型战船虽然可以进入,但还没等进入,就被埋伏在城内的汉军,或用弓箭射杀,或用火箭烧船,或用钩镰枪把小型战船钩拉到河岸上,分别击杀。有些战船还没进城,便被水中的尖锐之物刺破船底,船上的宋兵被淹死。 太原城的城门之中,宋汉两军用战船在水中厮杀,异常惨烈。 为了分散汉军的兵力,宋军不但在平坦之地,也展开了攻城之战,用云梯和木梯试图冲上城墙,城下的宋兵向城上的汉军射击,而且赵匡胤下令,宋兵在各处城外的守兵,一起进攻太原城,声势之大,比起第一天攻城,更为壮观。 汉军一边派兵紧守城门,一边派兵在各种城墙抵御宋军的进攻。 宋汉两军,经过一个多月的对峙,终于爆发了第二次太原城攻守之战。这次的战争,不但比第一次更为凶猛惨烈,而且又加入了水军交锋,大大增加了汉军守城的难度。 汉军本来在第一次守城之时,兵力和布防已经是勉强应付,现在又增加了水战,汉军的兵力更是捉襟见肘,应对困难。 原本太原城的百姓,对于守城并不很关心,但自从云岚回到太原之后,百姓对云岚十分信任,更被云岚激励起士气,在战斗打响之前,很多百姓自发的来找云岚,表示愿意与汉军一起并肩作战。 云岚被百姓的热情感动,吩咐下去,把百姓们组织起来,由有战斗经验的士兵带领百姓作战,无论年轻还是年老,无论妇人还是孩童,全民皆兵,共御宋军。 这些老百姓在士兵的带领下,经过几天的草草培训,便上了战场,他们没有兵器,就把家里的各式各样的武器拿来,有的是菜刀,有的是铁叉,还有打猎的弓箭。 这些百姓被派到城墙各处,和汉军一起守城,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士气振奋,而且居高临下,能给宋军造成一定的压力,所以这次的宋汉之战,汉军的正规军虽然不过三五万人,但城内的百姓已经是全民皆兵,能战斗的几乎都来了,至少有十多万百姓参与了战斗,数量几乎超过了宋军。 由于城内百姓的加入,汉军的踞守更加牢固,宋军从天明攻打到晚上,仍然没有进入城内。 刘继元在侍卫的保护下,坐镇在太原城西门的城楼上,一切的军事指挥,还是以马峰为主帅。 云岚为副主帅,带着四个女兵,在城墙上到处奔走指挥。 杨延昭率领一队精兵,被云岚安排在西城的北城楼,抵御宋军。 熙让和耶律斜轸是辽国人,也参与了战斗,他们没有指挥汉军的权力,便被云岚安排协助杨延昭守城。 马峰身为主帅,和刘继元镇守西城的中间的城楼,杨延昭和熙让耶律斜轸,镇守西城的北城门,另有一个汉军将领,镇守西城的南城门。 云岚做为副帅,可以机动行事,率领一支军队,在各处支援,一旦有地方战局吃紧,她便率兵前往,支援战斗。 战斗打了一天一夜,十分惨烈,宋汉双方的死伤都极为惨重。东南北三处的宋军,虽然只是分散汉军的兵力,主要依靠进攻西城门的宋国水军能冲进城内,所以并没全力进攻,但也是死伤无数,折损了很多将士。 西城的战斗尤其惨烈,宋军的大型战船,被摧毁了数十艘,有些战船是被烧毁,有些战船是被水底的尖锐之物刺穿,河入灌入船舱,坠入水下。小型战船更是损失无数。 最后,宋军被摧毁的大大小小的战船,堵塞在城门外,反而阻塞了宋军进攻的水路,无法前进。 河水汹涌而来,从西城灌入城内,从三条挖掘的濠沟之中,向东城奔流而去,出了东城门,向城外奔流。但东城门外,宋军已经修建了高高的堤坝,阻住了水流,河水向东流不动了,又倒灌回城内。 汾河水奔流不息地从西城门而入,被东城门外的堤坝阻住,只能窝在太原城内。 很快,城中挖掘的三条大濠沟,已经水满为患,渐渐漫过了濠沟,越过濠沟的高堤,开始到处奔流,凡是低凹之处,皆是水满为患了。 很多居民的房屋,被浸泡在河水之中,老弱病残之人,只得抛弃家园,聚集在高处。 河水之中,到处飘浮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和失足被淹死的尸体。哭泣声,痛骂声,此起彼伏,不一而足。 赵匡胤站在距离太原城一里之外,亲自督战,他原来还有些怜悯城内的百姓,但远远望去,只见城墙上,到处是百姓在抗抵宋军,不由大为震怒,抛弃了那一点怜悯之心,下令猛烈进攻,无论汉国的将士还是百姓,一律格杀勿论,不必留情。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时分,宋军仍然没有攻破城门,而且死伤惨重。赵匡胤虽然震怒,但担忧天黑之后,攻城的难度增加,只得下令收兵,明日再战。 宋军下令撤军。 赵匡胤命令检点伤亡的将士数目,半夜时分,收到各处传来的战况。东城由于城下被水淹没,后来无法进攻,所以伤亡最小,只有数百名将士。南城伤亡了数千将士,北城同样伤亡了数千将士,西城的伤亡最大,接近一万名将士,而且两个高级将领在攻城时牺牲了,一个是横州团练使王廷义,一个是殿前都虞侯石汉卿,其他的中低层军官,伤亡不计其数。 赵匡胤大为震怒,令将士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再攻打太原城。 第三百二十章:攻守之战 宋军撤军之后,云岚却顾不上休息,她连忙带领部下,前往各处慰问伤亡情况,检查各处的防备状况,安抚受伤战士,处理牺牲将士的后事。她匆匆安排好战事布防之后,又亲自到城里,指挥百姓如何自救,安抚无家可处的百姓。看到水中飘浮的尸体,听到百姓悲愤的哭泣,云岚的心都揪在一起。 云岚一直忙到天色凌晨时分,顾不上休息一会,又连忙回到城楼,继续主持战斗。 宋军的进攻,比昨天更加凶猛,河水不停歇地浇灌进城内,宋军也源源不断地进攻而来。 太原城被水淹,百姓死伤无数,反倒更激起他们对宋军的痛恨,军民一心,齐心协力,抵御着宋军的进攻。 第二天的进攻,宋国仍然没有攻下太原城,仍然折损了无数的将士。 赵匡胤发了狠,命令第三天继续进攻。 云岚仍然顾不上休息一会,匆匆赶到各处慰问将士和百姓,又忙到凌晨时分,仍然回到城楼,率兵抵御宋军的第三次进攻。 宋军第三天的进攻,已经失去了锐气,不如前两天凶猛。但汉国的军民,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体力和精神都疲惫到极点,所以防守也不如前两天的牢固,但宋军仍然打不进来。 第三天黄昏时分,赵匡胤看到还没攻打下来,虽然气恨,但无奈只得下令退军。 宋军一连攻打了三日,仍然没有攻下太原城,不由都失去了斗志,便是军中的将领,也失去了攻下城池的信心。 赵匡胤坐在中军帐中,听完部下汇报上来的伤亡情况,三日以来,共牺牲了两万将士,受伤的不计其数,不由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文武官员也都默然无语。 潘美沉吟了一会,说道:“陛下,依微臣所见,我军近日不宜再行强攻。” 赵匡胤皱眉道:“难道就不打了吗?” 潘美道:“陛下,不是不打,而是再延迟数日。这三日之战,虽然汉军死伤无数,我军的牺牲也非同小可,而且将士们的斗志已经不如前两天的振奋,就算明天再去攻打,只怕仍难以成功。现在大水源源不绝地灌入太原城内,太原城内的积水很深,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太原城便会被水淹没,到那时,我军便可以不战而胜。” 赵匡胤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不打了,等着太原城被水淹没?” 潘美道:“正是如此。河水从西而来,灌入太原城后,向东流去,我军只要把东城外的堤坝加高加固,不使河水东流,太原城内的河水无处流淌,只能积在城内,时日一久,太原城便会被水淹没,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就算不被淹死,也失去的反抗能力,到那时,我军便可乘船而入,收复太原城。” 从官员纷纷赞同潘美之计。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潘爱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就传令下去,我军按兵不动,休养生息,同时加紧打造船只,增高堤坝。”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将领进来禀报:“启禀陛下,汉国岚州刺史赵文度前来投降。” 赵匡胤笑道:“岚州刺史赵文度?还算他识时务,宣他进来吧。” 那将领转身而去。 众臣皆赞吾皇英明神武,汉国的战领纷纷前来投降。 很快,赵文度带了两个随从,在宋国将领的押送下,快步而来。 赵文度跪倒在赵匡胤的面前,说道:“罪臣赵文度,参见大宋国天下,愿宋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道:“你能来投降,很好,你起来吧。” “谢宋皇。” 赵文度惶恐地站起身子,又说道:“罪臣早已仰慕大宋天子的圣威,一直想来投诚,只是罪臣曾经跟随汉主,与宋国为敌,罪臣担心会被陛下惩罚,所以迟迟不敢前来,今天罪臣终于鼓起勇气,前来投诚,愿意领受大宋天子的任何惩罚。” 赵匡胤道:“以前你我各为其主,朕不怪你,既然你来投诚,朕十分欢迎。待打下太原之后,朕许你仍领岚州之境,你看如何?” 赵文度大喜,连忙再次跪倒拜谢:“微臣谢过吾皇。” 赵匡胤道:“赵爱卿,你前来投朕,部下还有多少兵马?” 赵文度又有些惶恐不安,说道:“微臣原有五千兵马,一个月前,被汉主抽调了三千兵马,前来防守太原城,还有两千兵马,不过,有五百兵马不识时务,不肯跟随微臣投降,已经离开岚州,不知去向,所以,微臣的部下只有一千五百兵马,仍在岚州驻守,只等陛下前去接管岚州。” 赵匡胤道:“人各有志,既然那五百兵马不肯前来,也就随他们去吧。爱卿,你虽然只有一千多兵马,但也足以证明你的忠心,你先下去休息吧。” 赵文度又谢过皇帝,被人领了下去。 赵匡胤转头对赵赞说道:“你把赵文度的那一千兵马,收编到你的帐下,把他们分开统治,免得他们怀有异心,假意投降,只要把他们分开,便兴不起风波。” 赵赞应命。 潘美说道:“陛下,岚州在汉国的西北境,和辽国的云州接境,虽然地势偏僻,但却也算是军事重地,现在赵文度已经投降我大宋,依微臣以见,我军应该派人前去接管那里,免得被辽军从那里突袭而来。” 赵匡胤道:“辽国要南下太原,最近的两条路是北方的石岭关和东方的娘子关,他们要取道岚州,岂不要拖慢行军速度?” 潘美道:“那耶律屋质用兵奇诡,就算取道岚州会慢上一些,但也不能不防辽军会从那里南下。而且赵方度刚才所言,有五百汉军并不肯向我国投降,这五百汉军,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不肯投降,必然会对我军不利,也应该派兵前去歼灭,以绝后患。” 赵匡胤点点头,对赵赞说道:“你派人率领五千兵马,前去接管岚州,严加防范,免得辽军从那里南下。” 赵赞再次领命。 君臣又商议了一会,看看天色不早,众人很是疲惫,便自各回营休息。第二天,赵匡胤不再令人进攻,只是按兵不动,等着太原城被水淹之后,再去收拾取城。 第三百二十一章:燃眉之急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夜未眠的云岚,早早站在城楼上,准备迎接宋军的第三次攻城,但放眼望去,只见宋军的战船按兵不动,军帐中也没有攻城的迹象。云岚和马峰等人商议,猜测宋军连续两天攻城没有成功,已经暂时打消进攻的念头,想待太原城被水淹没之后再来拾个便宜。 既然宋军不再攻城,众人都稍微松了口气。 马峰看着双眼红肿,面容憔悴的云岚,劝说云岚回去休息一下。城里已经水满为患,云岚哪能休息?她让马峰主持守城的战事,自己带着一批官员和士兵,前往城内救援水灾。 太原城并不是建在平坦之处,而是北方和西方地势较高,东方地势较低,所以汾河水从西方流向城内,向东方直灌而去。东城门已经被淹没在水中,最深的地方,几达一丈之深。南城门也有积水,但还不算太深。河流虽然自西城而入,但都是在西城的三条濠沟中流淌,直到过了三五里之后,才流淌不动,向西倒灌而回,而且西城的地势较高,太原城中,只有西部的河水最浅,深的地方也不过没到膝盖,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河水。所以,城中的居民,大多数都逃难聚到西部来了。 云岚带着一批士兵和官员,指挥安抚灾民,救济百姓,疏通河道,忙得焦头烂额。太原城中,更是一片狼籍,放眼望去,只见水中飘浮着无数的尸体和杂物,很多房屋已经被水淹没,只有屋顶还露在水面。 无数的士兵和百姓,驾驶着小船,在水中救助落水之人,或者打捞尸体。城中到处是哭喊声,求救声,水流声,摇橹声,乱成一团,像是世界末日的来临。 云岚不顾脏乱,亲自下到水中,和士兵一起救助灾民,亲力亲为,忙碌异常。众百姓和军士虽然悲痛惊惶,但看到皇姑如此爱民亲民,也心中稍安,对云岚感激不尽。 但太原城中,方圆数十里,至少有一半的城池已经淹在水中,就算云岚三头六臂,又能救得几人?太原城的百姓和士兵多数还要防守城墙,留在城中的居民,多数是妇孺老弱,便是有少数健壮百姓和军士,也是杯水车薪,救不胜救。 这时,熙让把守城的职责交给杨延昭和耶律斜轸,自己带了几个汉军,前来协助云岚救灾,看到太原城中这等惨状,也是心中惨然,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熙让对汉国并无好感,多年前他的父皇柴世宗数次攻打汉国,统一华夏的观念,自小根植于他的思想中,他小时也曾经立誓要收复汉国,统一华夏,此次若不是为了帮助云岚,他才不会把汉国放在眼中,甚至还打算恢复大周之后,前来收复汉国。 但这时看到太原城百姓的惨状,他早把以前的那些嫌隙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只想着帮助汉国打退宋国,他一边怜悯太原城的百姓,一边在心中痛骂赵匡胤的残暴,中原百姓在此暴君的统治之下,真是中原百姓的灾祸,他一定要推翻赵匡胤,把中原之地恢复大周的旗号,令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受战乱之苦。 熙让毕竟不是汉国人,对汉国没有切身的感受,所以忙中偷闲,在战斗的间歇倒是休息过两个时辰。但云岚是片刻也没有合眼,又忧心如焚,前两天也吃的很少,今天又从早上忙到下午,还没吃半点食物,肚中空虚,忽然感到一阵头昏,身子摇了摇,差点摔倒。 熙让正好在旁边,连忙伸手扶住云岚,关心地说道:“岚妹,你快休息一会。” 熙让把云岚扶到一处高地,扶她坐下来,望着她消瘦的脸颊,疼惜地说道:“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你去睡一会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云岚望着前方忙乱的景象,脸色忧愁,说道:“哥哥,我汉国的百姓在受苦受难,我怎么能睡得着?” 熙让叹道:“在这等情况下,你就是累死,又能救得几人?你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救出更多的百姓。” 云岚叹道:“顾不了那许多了,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吧。” 熙让说道:“河水源源不绝,自西城涌入太原城,东城之外,宋军又修了堤坝拦住了水流,使河水倒灌回城,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用不了三日,这太原城整个城池都会被淹没在水中,到那时,别说救别人,咱们自己都难保了。河水久浸之下,城墙很快就会倒塌,到那时,太原城就保不住了。” 云岚自责道:“都是我经验不足,自以为在城中挖掘三条濠沟,就能使河水自西而东出城而去,没想到宋军会在东城之门,修筑堤坝,阻住了河水,我导水出城的计划失败了。” 熙让道:“这也不能怪你,你想的那个办法,已经解了燃眉之急,若不然,咱们这两天也支持不住,已经被宋军攻破。不过,若要太原城长治久安,还要另想办法,把河水引出城外。” 云岚道:“我也想过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宋军拦截汾河的那条大堤坝毁去,大堤一毁,汾河水自然不再流向太原城,而是按原来的水道,向南流去。但这个办法十分困难,一来是我军无法出城,二来是宋军肯定派了大批兵力,保护那个堤坝,就算我军能出去几十个士兵,也无济无事。” 熙让道:“不错,要毁去大堤是很困难。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解一下燃眉之急。” 云岚道:“哥哥,什么办法?” 熙让道:“把宋军修筑在东城外的堤坝毁去,使河水东流,河水不在城内停顿,自然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云岚道:“只怕东城外的堤坝,宋军也会派人看守。” 熙让道:“宋军当然会派人看守,但那条堤坝,足有十多里长,宋军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派驻兵力,而且我们派遣数支水军,带上铁锹镐头之类的工具,深夜之中,潜游过去,寻找宋军驻防空虚之处,乘机挖掘堤坝。” 云岚脸色一喜:“哥,这倒是个办法。” 熙让道:“我们挖掘堤坝容易,只要挖掘出一道口子,河水冲灌之下,口子会越来越大,宋军就算想要修补,也十分困难了。待他们把此处的口子补上了,我们再在别处挖掘口子,让他们顾得了东,顾不得西,按下葫芦瓢起来。” 云岚大喜:“哥,好办法,咱们就这么办,我马上组织几支水军敢死队,今天夜里就行动。” 第三百二十二章:挖掘堤坝 当下,云岚传令下去,在全军召集精通水性的士兵,同时在百姓之中,征集精通水性的年轻男子,前来西城门下报到。 下午发出的征集令,傍晚时分,已经来了一百位士兵和二三百位百姓。 云岚面对三四百位军民,把计划说了一遍,又说了此次任务的危险性,很可能会一去不返,被宋军所杀。 众人齐齐自告奋勇,不怕危险,愿意前往。 云岚把这些人军民混编,编成三支小队,由军士带领,百姓协助,并指派了三位头领,每个头领率领一百人的小队,背负铁锹和镐头,从城东门潜游出去,前往一里之外的堤坝挖掘。 云岚本想亲自率领一支小队前往,被刘继元和马峰劝住,说她身为皇姑,此等危险行动,就不必亲自参加了,派人前往即可。 云岚只得放弃亲自前往。熙让也想亲自前去行动,但熙让乃是大辽使者,更不能轻身犯险,也被刘继元和马峰劝住。 杨延昭听到消息,请求把守城的重任,移交给熙让和耶律斜轸,他率队前往。 杨延昭是汉臣,刘继元准许。 这天晚上,云岚下令,这让三支敢死队,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到二更时分,由杨延昭率队出发。 二更一到,三支敢死队起床,带好铁锹和镐头,由杨延昭率领,上了停在濠河中的几条小船,向东城流去,到了东城时,正是三更时分。 云岚早早已经来到东城的城楼上,把计划告诉了西城楼上的守城将领,见到敢死队到了,便吩咐把城门打开一条缝,放敢死队出城。 此时,东城门下,水深已达丈许,房屋全淹在水中,连房顶都看不到了。杨延昭带领众人,下了小船,潜入到水中,出城而去。 云岚站在城楼上,看到敢死队已经出城,又吩咐关闭城门,望着敢死队在水中越游越远。 出城之后,按以前的计划,三支敢死队分开行动,一个居中直行,两个分开左右而游。 此时,正是深夜时分,太原东城之外,已经是汪洋一片,没在河水之中。 杨延昭率领的一支敢死队,是居中直行。这支敢死队的队员,皆是精通水性之人,在水中潜游如履平地,一里多的水路,不过两柱香时间,已经游到宋军修筑的堤坝。 这道堤坝已经高达两丈,宋军还在渐渐向上修筑,意图用这条堤坝挡住东流的河水。由于堤坝高达两三丈,所以在水中看不到宋军营帐的灯光,但能看到宋军在堤坝上来回巡逻的灯笼和火把。在堤坝的岸边,还有不少小型战船飘浮着。 杨延昭等人在水中潜游到岸边,无声无息,并没惊动堤坝上面巡视的宋军。 宋军也考虑到汉军会前来挖掘堤坝,释放水流,所以派了很多士兵,在堤坝上面来回巡视。 这条堤坝高达两丈,长达十数里,所以堤坝上面虽有宋兵巡逻,也不可能每处都有宋军。此时堤坝里面的河水,已经达到一丈多深,还在缓缓上涨着,露出水面的堤坝,只有一丈多高。 杨延昭等人紧紧贴着堤坝,只露出鼻孔以上的部位,静静等待着最佳时机。 这时,堤坝上的两队巡逻的宋军,正在交错而过,渐进渐远。 杨延昭看到两队宋军,都是背着自己的方向而去,估算他们再回到这里的时间,约有两盏茶的时间,但只要发现动静,奔跑而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赶到。 这一盏茶的时间虽短,但却已经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杨延昭当机立断,发出命令,一百多人的敢死队立时迅速而灵敏的跳到堤坝上面,取下铁锹和镐头,排成两队,在堤坝上挖掘起来。 这堤坝上面约有半丈多宽,能容五人并肩。百多人的敢死队,十人一组对面挖掘,共有十个小组,一起向下挖掘。 敢死队的行动虽灵敏轻捷,很快巡逻小队便发现异动,有人大声喝问。敢死小队不语,继续向下挖掘。宋军巡逻队立即发现不妙,一边吹响了警哨,一边奔跑而来。 警哨一响,整个堤坝上面的宋军全部惊动了,开始往来奔跑。 堤坝下面不远处的宋军的守堤大队,也开始有火把和灯笼快速移动过来,伴随着宋兵的喝骂之声。 敢死小队此次已经抱有必死之志,虽然惊动了宋军,仍然不声不响,全力向下挖掘,很快就挖掘到了及水之处。 这时,两旁都有宋军赶来,大声喝骂着冲了过来。 杨延昭一声令下,两边挖掘的敢死队员都用手中的铁锹和镐头与宋兵展开战斗,给战友争取挖掘的时间。 与此同时,左右三五里的地方,也传来宋军的警哨声,显然另两支敢死队也同时展开了行动,正在挖掘堤坝。 堤坝上面狭窄,只能容五人并肩,所以宋军虽人多势众,但并不能一拥而上,有些宋军便跳到堤坝下面,向敢死队射箭,立时有几个敢死队员中箭,或死或伤。 但就在这时,敢死队员已经挖掘到及水之处,水流已经漫过堤坝,向外流淌。敢死队员仍然向下挖掘,很快就挖掘到及腰之深,敢死队员全都浸在水中。 杨延昭指挥二三十个士兵,和宋兵混战。其他的敢死队员继续深挖。 宋军越来越多,敢死队员也越挖越深。在堤坝外边射箭的宋军,已经被泡在水中,水越来越深,宋兵只得步步向后撤退。 堤坝越向下,水便越向这边流淌。 宋兵也越来越多,箭簇纷纷射来,敢死队员又死伤十数人,有人的尸体被水冲下堤坝,还有人受伤未死,被冲下堤坝下面,被赶上来的宋兵杀死。 杨延昭一边指挥交战,一边观察挖掘的深度,看到缺口越来越大,就算宋军补救,也难以补上缺口,便发出撤退的命令,数十名敢死队员纷纷跳入水中,潜游而去。 宋军站在堤坝上,向水中纷纷射箭,但却不敢跳入水中追赶,只能眼睁睁看着敢死队员游逃而去,只得转身回来试图扑救缺口。 但河水汹涌,堤坝一旦被打开一道缺口,但会被越冲越大,再难补上缺口。宋军虽然竭尽全力,仍然堵不住缺口,只能看着缺口越来越大,河水奔流而出,只得一边向长官汇报,一边转移已经被浸泡在水中的军营。 第三百二十三章:闯城骑士 云岚站在城楼上,向东遥望着,远远看到一里外的堤坝上在厮杀,不由更是心急如焚,担心杨延昭和敢死队的安危。待看到那边的战事停息,更是心焦,不如杨延昭等人是生是死。 过不多时,有士兵上来禀报:“启禀公主,水位正在下降。” 云岚知道杨延昭等人已经成功,挖开了堤坝的缺口,河水从缺口奔流而去,不在城中停留。 又过了一会,杨延昭等人从水中探出脑袋,云岚大喜,连忙派人打开城门,迎接杨延昭等人进城。 杨延昭等人从水中湿淋淋地走上城楼,向云岚复命。不久之后,另两支敢死队陆续归来。检点伤亡情况,参加行动的三百多人,回来的人数不到一半,只有一百多人了。云岚虽然心痛,但水位正在下降,也心中稍感安慰,当下带领敢死队的人回去好生休息。 在黑暗之中,宋军无法控制堤坝的缺口,缺口越来越大,不到天明时分,堤坝已经失去了作用,河水从堤坝的缺口中,向城东的宋军大营冲去,一泻而下,汪洋一片。 宋军一边转移大营,又后退数里安营扎寨,一边禀报上级和皇帝。 赵匡胤也没有更好的计划,只得把东城的将领训斥一顿,再令人在外围修筑堤坝,引导水流,但待到外围的堤坝修成,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在这半个月中,是无法水淹太原了。 天明之后,太原城中的百姓看到水位越来越低,这才不那么惊惶,等到天黑时分,只有三条濠沟之中,流淌着从西城门奔来的河水,城中别处的积水几乎没有了,百姓们们更感到心安,齐齐赞扬皇姑的神机妙计。 百姓们以为皇姑亲自率领敢死队挖开的堤坝,就算有人说皇姑没有亲自参加,百姓们也选择不信,而是确信就是皇姑率领敢死队员,挖开堤坝,拯救了全城的百姓,在百姓们口口相传的渲染之下,皇姑几乎成了神仙的化身。 云岚也听到这些传闻,很多百姓当着她的面称她为九天玄女下凡,她刚开始还分辨几句,但老百姓根本不信,她也就不再分辨了。 一连三日,太原城中并无很深的积水,河水从西城而来,从城内的三条濠沟内流淌而过,向东城外流去,因为没有了堤坝的阻挡,河水不再倒灌回城内。宋军一时之间,也没有良策,只能聚集全力,召集数万民夫,另修一条堤坝。这么堤坝的弦线更长,所以工程更大,虽然是数万民夫一起动工,仍然需要半个月以上的工期。 云岚时常站在太原东城的城楼上,远望着宋军修筑堤坝。那条堤坝距离太原城约有三里之遥,比原来的那条堤坝又后撤了二里,她估算时间,堤坝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成功,在这半个月内,城内的军民不必再担忧积水,只要齐心协力在城墙上抵御宋军即可。 云岚这才心中稍安,待宋军修筑好新的堤坝之后,她再派人前去破坏就是了。她在原来的敢死队之中,挑选了几位精明之士做为首领,再征集精通水性的年轻人,由几位首领组织进行培训,同时派军中教官,教他们格斗搏杀之术,为下次的行动做准备。 虽然宋军没再进攻,但云岚也不敢放松警戒,她时时带兵在城楼上巡逻。她很少回皇宫之中,不是在城楼上巡逻,就是在城中安抚百姓。 这一天,半夜时分,云岚和熙让,带着四个女兵,率领一支汉军,正在城楼上巡逻,来到城楼的东北角时,忽然发现城下大乱,一队宋军正骑马追赶而来,火把通明,喊声震天。 云岚和熙让都是过来人,一看这种阵势,便知宋军不是来攻城的,而是在追赶什么人,就像他们上次进城的那种情况一样。 云岚立时下令警备,一边安排弓箭手准备,一边安排摇篮准备拉人上来。她们在城墙上等待着。 很快,那队宋军便骑到城外一里之外,宋军的前面,有两个骑士,正在快马加鞭奔驰而来,看这情况,这两个骑士应该就是被宋军追赶之人,双方相距不过二三百步的距离。后面的宋军一边追赶,一边用弓箭射击。那队宋军人数并不多,约有二三百人。 两个骑士和宋军越来越近,渐渐来到一箭之地,五百步远的距离了。 那两个骑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对着城墙上大喊着:“不要射我们,我们是汉国军人!” 云岚下令,命令城上的汉军,向后面的宋军射箭,放那两个骑士过来。 城上的汉军箭如飞蝗,纷纷向宋军射去。那队宋兵无奈,只得持盾护在前面,但仍然不肯后退,向那两个骑士射箭。 那两个骑士纵马来到城墙下面,抬头说道:“快拉我们上去,我们是岚州的军人。” 云岚看那两个骑士,穿的都是宋军的服装,她若不是自己经历过这种事,也不敢随便相信那两人,但自己经历过,便猜想这两个骑士,应该是和她们上次一样,穿着宋军的衣服,混入了宋军之中,寻找机会靠近了太原城。 云岚命令道:“快放下摇篮,拉他们上来。” 守城的那个将领却有些不放心,说道:“殿下,还是先问清楚为好。” 云岚说道:“他们只有两个人,就算让他们上来也无妨。” 守城将领不敢再说,下令放下摇篮,把两个骑士拉上来。 城外的宋兵仍然在纷纷射箭,主要射击摇篮中的两个骑士。 两个骑士已经站在摇篮之中,快要到达城墙上的时侯,忽然一个骑士中了一箭,正射在后心窝中,那骑士闷哼一声,身子一摇,从摇篮中摔了下去,跌落在城下的地面上,眼看是不能活了。 另一个骑士悲呼了一声,想伸手拉住同伙,但为时已晚了。 活着的骑士终于被拉到城墙上,两个士兵把骑士拉了上去,另两个士兵立即用盾牌保护住骑士。 城外的宋兵看到骑士已经上了城墙,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后撤。这队宋军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第三百二十四章:等待收编 那骑士上了城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显然甚是疲惫。 云岚从一个女兵手中拿过水壶,递给那骑士,温言说道:“渴了吗?喝点水吧。” 那骑士接过水壶,大口大口的喝着。 借着火把的光亮,云岚看到那骑士的衣服有血污,骑士身上有些地方被箭簇擦伤,幸好没有重伤,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骑士放下水壶,说道:“我是岚州赵文度的部队……” 守城将领脸色一沉,刷地抽出剑来,抵在骑士的咽喉上,喝道:“赵文度已经投降了宋国,你这是个叛徒!” 骑士面不改色,冷静地说道:“赵文度是降了宋,可我们营队的兄弟并没有做叛徒。” 云岚把守城将领的剑推开,说道:“万将军,你先不要着急,听他把话说清楚。” 守城将领只好纳剑入鞘。 骑士斜眼望着云岚,说道:“你是什么人?” 守城将领喝道:“你这狗东西眼瞎啦?这是公主殿下!” 那骑士听闻是公主,连忙一整脸色,单膝跪倒在地,拱手说道:“卑职不知是公主,还请殿下恕罪。” 云岚说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骑士站起身子。云岚又令一个士兵搬来一张椅子,请骑士坐下。 骑士面对公主,哪里敢坐,在云岚再三催促之下,只好坐了,说道:“素闻公主爱民如子,体恤下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岚笑了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骑士说道:“卑职名叫海安。” 云岚道:“你说赵文度降了,你们营队的兄弟并没投降,是不是真的?” 海安说道:“是真的。殿下,赵文度贪生怕死,不待宋军打到岚州,他便主动向宋国投降,并且要全军将士都跟着他投降。赵文度麾下有两千将士,有一千五百名将士跟随赵文度投降,只有我们营队的五百名兄弟,宁死不肯投降。” 云岚说道:“为什么别人都降了,你们却不肯投降?” 海安道:“我们的营指挥使大人名叫李隐,因为我们是吐浑军,一直受到沙陀军赵文度的排挤,所以李隐大人和赵文度素来不睦。赵文度要投降宋国,李大人便偏偏不投降。而且李隐是暗害了我们原来的长官,把我们营队收编过去的,李隐大人一直不服,但因为兵力比不过赵文度,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熙让在旁边笑道:“原来你们的营指挥在和赵文度斗气,所以才不肯投降。” 海安道:“也不只是如此。李隐大人原来只是一个马奴,在宫中养马,因为得到先帝的赏识,被安排到军队,所以才因战功积累,升职到营指挥使。李隐大人对先帝一向忠心耿耿,便是不和赵文度置气,也不会向宋国投降。” 云岚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以前父皇曾经说过,宫中原有一位马奴,很有些才华,父皇免了他的奴隶身份,在军队中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原来说的就是你们的李隐大人。” 海安说道:“正是。李隐大人感念先帝的恩德,一直想着忠君报国,多次向赵文度请缨,前来支援太原城的防卫,都被赵文度拒绝,李隐大人便猜到赵文度有了降宋的念头,果然不错,数日之前,赵文度已经向宋国递了降表,把岚州送给了宋国。那宋国派了五千兵马,驻扎在岚州城,再加上赵文度的一千五百兵马,我们只有五百兄弟,不能和宋军硬碰,只能躲着他们。” 云岚说道:“你们的营队现在何处?” 海安说道:“现在岚州之东的鹰扬山之中隐藏。” 云岚道:“你们不肯投降,赵文度没有为难你们吗?” 海安道:“他不敢,他害怕硬拼之下,就算全歼了我们的兄弟,他那一千五百个兄弟,也剩不下几个人,他会失去向宋国投降的优势,所以不得不放我们走。我们也不忍心和赵文度的部下厮杀,虽然他们都是叛徒,但毕竟在一个部队生活了那么久,相互之间也有感情,再说了,那不是他们的错,都是赵文度要当叛徒,他们只是服从命令,所以我们也没和那些部队为难,只是离开了,隐藏在鹰扬山之中。” 云岚道:“你们藏在那里,意欲何为?” 海安说道:“等侯皇上的征召。我们本想回太原城,但远远看到宋国实在兵力太大,我们冲杀不过来,只是白白牺牲,所以李隐大人令我们隐藏在鹰扬山之中,保存实力,等待皇上的命令。但太原城被宋军包围,无法和城内取得联系,所以李大人派我们几个兄弟,想办法偷偷混进来,和城内取得联系,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云岚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等着皇上派人去收编你们?” 海安说道:“正是如此。” 守城将领喝道:“赵文度已经叛变,谁知道你是不是受宋军的指使,前来欺骗我们,把我们引入陷阱之中?” 海安凛然说道:“我们李大人绝非叛变投敌的小人!”转头对云岚说道:“殿下,您若是不相信我,现在便可以杀了我,只不过您会失去五百名对汉国忠心耿耿的勇士。” 云岚沉吟不语。 守城将领喝道:“若你们真是勇士,也不会藏在山里当缩头乌龟了,为什么不明刀明枪跟宋军硬拼一场,死也死得轰轰烈烈,那才是勇士。” 海安道:“那只是匹夫之勇,真正的勇士,不但要敢于赴死,还要死在最有价值的地方。我们虽然只有五百个兄弟,但这五百人,若是和宋军硬拼,最多拼掉宋军一千人,一千人对十万宋军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伤不到他们的筋骨,但这五百将士,对于兵力本就不足的汉国来说,却是不小的人数,若是运用得当,不亚于千军万马对宋军造成的破坏。” 海安这番话说出来,不但正气凛然,而且很有道理,那守城将领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哼了一声,闭上嘴巴,望着云岚,等公主拿主意。 第三百二十五章:以身犯险 云岚被海安这番话打动,沉吟了一会,说道:“这番话可是你们李隐大人教你的?” 海安摇摇头,说道:“这并非是李隐大人所教,而是卑职自己的想法。李隐大人本想跟宋军拼个你死我活,是被卑职所劝,才暂时忍耐下来。若是殿下要责罚,还请责罚卑职一人,和李大人以及五百名兄弟无关。” 云岚仔细的打量着海安,见海安不过二十岁左右,面黄肌瘦,貌不惊人,除了一双眼睛很是冷静明亮之外,别无特异之处,却想不到竟然有如此胸襟和见识。 云岚说道:“我不责罚你,你跟我回宫,把经过再向皇上禀报一遍。” 当下,云岚和熙让带着海安回宫。 进了皇宫,只是半夜时分,云岚问过得知刘继元已经睡下,也不去打扰皇兄,令宫中御医给海安医治伤口,好好休息一下,天明之后,她再带海安去见皇上。 当夜,众人都各回寝室休息。 第二天一早,云岚和熙让带着海安,不待刘继元早朝,便赶到了刘继元的寝宫,令海安把事情向刘继元复述一次。 刘继元听了海安的话之后,皱了皱眉头,说道:“就算李隐有忠君报国之心,但现在城外被宋军层层包围,又如何派人出城收编?再者说,只有区区五百兵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看就算了吧。” 云岚连忙说道:“皇兄,别说五百将士,就是五个战士,只要运用得当,一样可以起到关键作用,更何况这五百将士人人忠于大汉,我们岂能置之不理,任他们自生自灭?” 刘继元点点头,说道:“既然妹妹这样说了,那就派个人出城,把他们收编了吧。妹妹,你看派谁去合适?” 云岚道:“皇兄,我想亲自去。” 此言一出,不但刘继元和海安大惊失色,就是熙让也吃了一惊。 刘继元连忙说道:“妹妹,你身为公主,岂能以身犯险?那些宋军在城外层层包围,岂能轻易突出重围?更何况,我们不知道这个叫海安的人,说的是真是假,若他是宋国派来的奸细,你这样过去,岂不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云岚望了一眼海安,说道:“我相信他。” 海安心中感动,对云岚扑通跪倒在地,说道:“卑职十分感激殿下的信任,不过,卑职也不希望殿下亲自涉险,若是殿下出了差错,卑职万死难辞其绺。” 熙让也说道:“岚妹,我也不希望你亲自出去,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样做太危险了。” 云岚说道:“哥哥,与其在城中策手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转头对刘继元说道:“皇兄,宋军又在东城外修筑堤坝,一旦堤坝修筑成功,阻住河水,我太原城依然要受水淹之困,那时侯宋军的防备必然森严,再像上次那么轻易毁去堤坝,十分困难,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另谋生路。” 刘继元道:“妹妹你有什么计策?” 云岚说道:“现在我们被困在城内,与外界失去联络,也不知还有多少我汉国城池没被宋国占领,还有多少将士在外这等着整顿收编,更不知道辽国大军是否已经赶到石岭关外,所以,我这次出城,等收编了李隐的部队之后,便直接去石岭关,若是辽国大军已到,便里应外合,攻破石岭关,带领辽军南下。只要辽军一到,宋军必然惊慌退军,我太原之围自然可解。” 刘继元沉吟道:“这个计策虽然不错,只是太过危险。” 云岚道:“若是太原城破,我也一样活不成。皇兄,我不怕危险。” 刘继元道:“就算你不怕危险,可是城外有宋军层层把守,你又如何出城?” 云岚道:“宋军的防线再严谨,仍然会有破绽,不然,我和海安也不会先后进入城内了。我们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 刘继元点点头,说道:“那你打算带多少人?” 云岚道:“人多了反而不容易混出去,我打算只带十多个人出城。”转头对熙让说道:“哥哥,你是大辽使者,到了石岭关,全指望你和辽军接洽交谈,你可愿跟我出城?” 熙让道:“可以。” 云岚道:“哥哥,只是太过危险了……” 熙让笑了笑:“妹妹,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云岚点点头,说道:“好!”又对刘继元道:“皇兄,此次收编李隐的部队之后,就要去石岭关,延昭的部队就在石岭关外,也让他跟着去吧。” 刘继元点点头:“可以。妹妹,你和韩将军,再加上延昭,已是三人,还有你的四个女兵,再加上这个海安引路,已经有八人了,你还需要几个人手?” 云岚道:“再给我十人即可。” 刘继元道:“我在侍卫之中,挑选十个最好的武士,供你差遣。” 当下,刘继元挑选了十个精明干练同时身手高强的侍卫,派给云岚。云岚又派人去请回杨延昭,令杨延昭跟随出城。又令人去取来上次进城之时所穿的那些宋军服装。云岚并没把这些宋军服装毁去,而是令人洗涤之后,保存起来,想不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熙让说道:“就算我们出城的人员,已经减到最少,穿着宋军的服装,只怕也会引起宋军的注意,我们最好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云岚道:“我也正有此意。我们派出一支骑兵,从北城的中间城门,假装要突围而出,巡逻的宋兵必然赶去阻拦,我们便从北城的西城,悄悄出去,也许不会引起宋军的注意。” 熙让认为可行,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当天晚上,便依计而行。 到了夜里,云岚熙让杨延昭海安等人,吃饱喝足,收拾妥当,穿上宋军的服装,来到北城的西门,令守城将领,派人去通知中间城门的守城将领,依计行事。那中间守城将领已经得到云岚的命令,便派出一支骑兵,打开城门,佯装要突围而出。 第三百二十六章:鹰扬山下 云岚熙让杨延昭等人,站在城楼上,向东观望,远远看到中间的城门打开,一支汉军骑士奔腾而出。外边那些警戒巡逻的宋兵立即前去阻拦围截。那支汉军骑士出城之后,一边冲杀,一边向西方奔驰,在西门外巡逻的宋兵,连忙前去阻拦。 云岚站在城楼上,看到西门外巡逻的宋兵的火把都在向东移动,前去阻拦那支汉国骑士,她连忙令人打开城门,出城而去。 云岚一行人约有二十人,在黑暗中悄悄出了城门,并没有引起宋兵的注意,那些宋兵的注意力都被不远处的那支汉军骑士吸引过去,而且云岚等人没点火把,在黑暗中看不到他们。 云岚熙让杨延昭等人,在黑暗中快速向前行走,他们虽然没有奔跑,但步伐很快,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宋军的大营。放眼望去,只见宋军的营帐连天,就横亘在他们的面前。 这时,太原城下的纷扰,并没有惊动这里,虽然这里的宋军已经发现了那边的敌情,但远远看去,战斗的规模太小,也懒得再加派士兵前去镇压阻拦。 不过,越是靠近大营,宋兵的巡逻队越多。这些宋兵都举着火把或灯笼,远远便可以看到。云岚熙让等人处在黑暗之中,行动方便快捷,并没有引起巡逻宋兵的注意。 云岚和熙让已经有了进来的经验,知道宋军的营帐之间,是有间隙的,这些间隙就是他们通行的地方,所以他们看清了两个营帐之间的间隙,绕开了巡逻的宋兵,竟然顺利的通过了宋军的营帐,到达了营帐以北。 众人都松了口气,回头望去,远远看到太原城下的纷扰已经平息,猜到那支汉军骑兵,不是回城了,就是被宋兵全歼了,但这些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出来了。 众人继续向前行,此时他们已经远离太原城,又穿着宋军的衣服,就算被宋军看到,也不会引起怀疑了,便放心大胆的向前走,同时小心地避开巡逻的宋军。 他们一直走到天亮时分,已经远离宋军的大营,回头望去,晨光之下,至少已经离开宋营有十多里路了。 众人放开脚步,快步向前奔行,在路上也遇到几支巡逻的宋兵,那些宋兵看到他们是从宋营的方向过来的,以为是自己人,也没上前盘查。 这次出城如此顺利,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众人又走了一程,进入一座小山之中,便坐下来休息,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然后继续向前赶路,直向岚州境内的鹰扬山而去。 鹰扬山是岚州东南的一座小山,距离太原城约有二里多里路,众人行了两日,第二天黄昏时分,已经到达鹰扬山下。他们这一路之上,仍然不时遇到宋兵,询问过百姓,得知宋军已经接管了岚州城。 众人刚到鹰扬山下,忽然从草丛中跳出十多个精壮的汉军,喝道:“站住!” 海安摘下宋军的军帽,笑道:“老胡,是我。” 为首的汉军大喜,说道:“海安,你可回来了。”疑惑地打量着云岚熙让等人,说道:“他们是什么人?” 海安指着云岚,说道:“这位是公主殿下,你还不快来参拜。” 那为首汉军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女子,虽然不认识云岚是公主,但他十分相信海安,所以连忙率领部下,向云岚行礼。 云岚道:“免礼。李隐大人何在?” 为首汉军说道:“我家大人正在山内,卑职派人去通知李大人前来迎接殿下。” 云岚道:“不必迎接了,咱们一起进去吧。” 海安派一个士兵先去禀报李隐,然后和那汉军首领一起陪同云岚等人,向深山中走去。 这鹰扬山虽是面积不大,山势也不高,但却很是幽深险峻,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云岚等人一路行来,发现崎岖的山道两旁,不时有隐藏的士兵,心中很是佩服李隐的机警。 众人约走了一柱香时间,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率领十几个部下快步而来,此人正是李隐。 李隐还没来到近前,已经远远跪倒在地上,拱手说道:“卑职李隐,叩见公主殿下。” 云岚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李隐谢恩之后,站起身子,仔细观望了云岚两眼,说道:“卑职万万想不到殿下的凤驾光临,还以为是小的们胡说八道,没想到真是公主殿下。” 云岚说道:“你认识我?” 李隐道:“卑职数年之前,曾经进宫参见先帝,见过殿下。当时殿下还不到十岁,所以不记得卑职,但卑职却认得殿下,殿下的尊容并无多大改变,只是更加美丽了。” 云岚笑了笑,说道:“李大人,我奉皇上之命,前来收编整顿你的部队。” 李隐连忙说道:“殿下,请进去详谈。” 李隐带着云岚熙让等人,继续向深山之中走去,又走了数十步远,转过一道山路,面前出现一片树林,在树林之中,架支着无数的帐篷,有很多士兵在帐篷之间奔走,还有些士兵在升火做饭。 李隐刚要召集士兵参见公主殿下,被云岚阻住。 云岚说道:“先不要惊动他们,咱们谈过之后再说。我带来的人已经累了,你找他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李隐领命,吩咐两个部下,带领四个女兵和十个武士,前去休息。云岚带领熙让和杨延昭,以及海安,跟随李隐,来到最大的那个军帐之中。 这军帐很是狭窄,他们进来六七个人,已经显得很是局促,陈设也很简陋,只有一张椅子,几把椅子。 李隐惭愧地说道:“殿下,草野之地,太过简陋,委屈殿下了。” 云岚打量了一眼军帐之中,笑了笑,说道:“李大人若是投降了宋军,现在还在岚州纳福。李大人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却跑到这荒山野岭之中受苦,真是汉国的忠臣。” 李隐正色说道:“卑职身受先帝大恩,岂会投降敌国,若不是为了保存我汉国的实力,卑职早就战死疆场了,还请殿下不要以为卑职是贪生怕死之徒。” 云岚道:“李大人做的对,目前我军兵力微弱,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若我以为你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天也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李隐道:“谢谢殿下的信任。殿下请上座。” 云岚也不客气,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熙让杨延昭等人依次坐下,李隐坐在下首相陪。海安不敢就坐,站在李隐的身后。 第三百二十七章:五百壮士 李隐道:“殿下怎么亲身前来犯险?其实殿下只要随便派一位将领前来,卑职便会听命行事,殿下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卑职便是万死也难辞其绺。” 云岚道:“国家存亡之际,生命都不重要了,一点小小的危险又算什么?我这次前来,除了接管整编李大人的部队,还有重要的任务。” 李隐道:“一切听从殿下的吩咐。殿下,不知您有什么任务?” 云岚说道:“现在我太原城被围,只有辽国大军才能救援我汉国,但宋军东在娘子关,北在石岭关,皆有重兵把守,辽国大军被拒在关外,难以入内,我们的任务是,赶赴石岭关,与辽军里应外合,夺下石岭关,放辽国大军进入关内,以解我太原之围。” 李隐道:“卑职就等着这一天呢。”忽然喜极而泣,说道:“多谢皇上和殿下,能给卑职和部下这个为国效忠的机会,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等是贪生怕死,才藏在这荒山野外,便是苟活了性命,也要被耻笑,难以做人。” 云岚温言说道:“李大人和部属忠君爱国,天地可签,日月可昭。” 李隐道:“殿下,咱们何时行动?” 云岚说道:“今日已晚,可令部队好生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开始出发,赶赴石岭关白马岭。” 李隐道:“卑职遵命。”转头对海安说道:“海安,你去发布命令,今晚好生歇息,明天四更时分,生火做饭,五更时分,准时出发。” 海安应命,转身走了出去。 云岚望着海安的背影,笑道:“李大人,这位海安不但很是忠心,而且颇有见识。” 李隐说道:“不错,海安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但他的胸襟见识,不但远远超过其他同袍,便是我也自愧不如。赵文度投降宋国之时,卑职本想与赵文度拼杀,是海安劝阻了我,他说赵文度的手下虽然降兵,但原来也是我汉国军人,手足相残,只会令宋军痛快,而且我等就这样战死,死的并无意义,我们应该保存实力,做更重要的事,所以我们才退守在这鹰扬山中。又是海安不顾危险,只带了三五个部下,前往被宋军围困的太原城,请上官前来收编我部。” 云岚点点头,说道:“只待打退宋军,李大人和海安以及全营将士,皆会得到封赏。” 李隐道:“殿下,我等为国尽忠,不是为了封赏。” 云岚道:“李大人所言极是,不过,皇上和我都不会亏待忠诚之士。” 众人又研究了一会行军的路线。不久,海安带着几个士兵,送来了晚餐。晚餐虽然简单,却也有几道野味山珍,云岚和熙让杨延昭等人都早已饿了,当下大快朵熙,吃得甚是欢畅。 饭后,李隐亲自送云岚前往最好的一个帐篷中休息。云岚是公主,自己住了一张帐篷,熙让和杨延昭二人住一张帐篷,四个女兵共居一张帐篷,十个武士同住一张大帐篷。 第二天四更时分,营中的士兵便起床做饭。 饭后,已是晨曦初露时分,五百将士整齐地集合在树林中,等待着公主殿下的垂训。 云岚已经换上一身精短女装,显得英姿飒爽,在四个女兵的拥护下,缓步走到众将士的面前,打量着面前的五百名将士。 五百将士人人脸色凝重,望着公主殿下。 云岚缓缓说道:“大汉的健儿们,我代表皇帝,对你们的忠诚表达最诚挚地感谢,正是因为为你们这样的忠诚的将士,我大汉国才能毅然屹立,抵御兵力远超我军数十倍的宋军。谢谢你们!” 云岚说完,向众将士微微鞠了一躬。 众将士大为震憾,云岚身为汉国公主,身份何等尊贵,以身犯险前来收编他们,已经使他们佩服,现在对他们这样的普通士兵,竟然能以礼相待,更使他们感动,也更坚定了他们抗宋的决心和意志。 李隐为首,五百将士齐齐单膝跪倒在地。 李隐大声道:“我等誓死效忠汉国,效忠皇上,效忠公主殿下!” 众将士一起振臂呼喊道:“誓死效忠汉国,效忠皇上,效忠公主殿下。” 众将士一起高呼,声震荒野,惊飞了无数的林鸟。 誓师大会一毕,众人立即出发,为了方便快捷,不再携带帐篷和大型辎重物品,只携带了随身的干粮和兵器行军。 石岭关在鹰扬山的正东方向,约有二百里的路程。众人为了防止遇到宋兵,所以只拣荒山野岭行路,避开交通大道。此时的几个重镇虽然已经被宋军控制,也不时有宋军的巡逻队来往巡视,但云岚等人行军谨慎,先派出几个士兵在前探路,一旦发现宋军的踪影,立即回报,大部队连忙隐蔽,待宋军过后,再行赶路,所以一路行来,并没有与宋军发生冲突。 两天之后,云岚熙让率军到了石岭关以南的山谷中,他们进了一个山洞,隐藏踪影。 进入山洞之后,云岚令李隐的部队在山洞中隐藏,按兵不动,她和熙让杨延昭等人,前去岭北和杨继业以及辽国会合,商议攻城之计。 商议一定,云岚熙让等人便在山洞中歇息,养足了精神,等到天黑之后,云岚熙让杨延昭,还着四个女兵和十个武士,仍然从上次过来的那条荒僻山径,翻过了石岭关的山脉,向石岭关以北赶路。 这座山中,虽然仍有宋军的巡逻队,但他们都已经熟悉道路,灵巧地避开了宋军的巡逻队,从小径翻过山脉,不到天明时分,已经翻过了石岭山脉,来到岭北,前往汉辽联军的大营。 众人还没走到汉辽联军的大营,晨曦初升,已经可以远远看到汉辽联军的大营,只见军中的营帐,连绵数里,密密麻麻。 熙让大喜,说道:“军帐如此之众,至少有十万将士,看来北院大王已经率军来到了。” 云岚也很是高兴,说道:“不错,肯定是辽国大军到了,才有如此众多的军帐。哥,咱们快去吧。” 众人加快脚步,快步向前方的军帐行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出师不利 众人走近军营,正好遇到一支巡逻的辽军,为首的辽军正是耶律休哥。 熙让大喜,扬手喊道:“休哥!” 休哥看到熙让,也很高兴,快马加鞭而来,来到近前,翻身跳下马,欢喜道:“隆运,你回来啦!” 熙让道:“北院大王是不是到了?” 休哥道:“三天前就已经到了。” 熙让道:“和宋军交战了吗?” 休哥脸色一黯,说道:“昨天打过一场,没有攻下来。” 熙让看到休哥的脸色不对,心头一沉,说道:“我军的损失很大吗?” 休哥叹了口气,说道:“昨日一战,我军折损了五千多名将士,仍然没有攻下关门,北院大王心情很不好,今日便没再攻关。” 云岚等在旁边听到,也是心头沉重。 熙让道:“我军来了多少兵马?” 休哥道:“北院大王兵分两路,令耶律沙大人率领了十万兵马,前去攻打娘子关,大王自己亲自率领了十万兵马,前来攻打石岭关。我们出师不利,还在等耶律沙大人攻打娘子关的消息,只怕情况也不容乐观。隆运,你们来的正好,北院大王正等着你们的消息呢。” 休哥带着熙让云岚等人,向耶律屋质的中军大帐走去。路上,休哥把战况详细的告诉了熙让。 原来,耶律屋质率领着二十辽军,行到半途之时,令耶律沙带领十万兵马,从太原城东面的娘子关进攻,自己率领了十万兵马,从太原城北面的石岭关进攻。由于辽军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和辎重物品,所以行军缓慢,直到三日之前,才赶到石岭关以北,和杨继业的一万汉军以及耶律休哥的五千辽军会合。 耶律屋质的到来,令杨继业和休哥很是振奋。 耶律屋质听了杨继业和耶律休哥介绍了宋军的情况,得知宋军在石岭关的守军,由大将何继筠镇守,只率领了一万宋军,耶律屋质虽然知道石岭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认为自己兵力远超宋军十倍,而且攻城器械众多,辽军初来,士气正盛,他认为有取胜的把握,便令汉辽联军休息一晚,第二天便率十万大军,攻打石岭关。 没想到何继筠虽然只有一万兵马,但据关而守,硬是把汉辽十万联军,拒在关外,虽然也折损了一千多将士,但却杀伤了联军五六千名将士,石岭关仍然固若金汤。耶律屋质看到己方伤亡太大,只得下令撤军,第二日便不再进攻,等着东路军进攻娘子关的消息,若是东路军能攻下娘子关,从南边攻打而来,与北路军里应外合,便可以攻下石岭关。 耶律屋质的大帐之中,聚集了十多位辽军的高级将领,汉军的杨继业和几个部将,也在帐中。众人正在商议攻城之计,脸色都很沉重。 这时,一个士兵站在门口禀报:“启禀大王,韩德让将军和汉国公主已到。” 耶律屋质脸色一喜,说道:“快让他们进来。” 休哥很快带着云岚熙让杨延昭三人进入大帐。 熙让对耶律屋质抱拳行礼:“卑职参见北院大王。” 云岚和杨延昭也向耶律屋质行礼。杨延昭另向父亲杨继业行礼。杨继业看到儿子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 众人见礼完毕,熙让和云岚把太原城的情况详细说了,耶律屋质等人听到太原城已如此危及,都很是担忧。 耶律屋质说道:“若是太原城落在宋军之手,我们再想打败他们,那就难上加难了,只能在宋军还没有攻下太原城时,我们才能突破宋军的防线,和城内的汉军里应外合,才有希望打败宋军。只是,目前最困难的就是突破宋军在石岭关的防线。” 熙让道:“都是卑职能力不足,晚来了一步,石岭关已经落到宋军手中,我军才失去了有利的地势。” 耶律屋质道:“我已经听杨将军说过,这不怪你们,是被宋军抢先了一步。宋军踞关而守,我军伤亡太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耶律沙,若是他能攻下娘子关,从南边包抄而来,与我们里应外合,才能打下石岭关,合兵一处。” 云岚道:“娘子关的地势之险,不亚于石岭关,宋军既然在石岭关派驻了一万兵马,在娘子关驻防的宋军,应该也不会低于这个兵力,耶律沙大人若是不能尽快攻下娘子关,我太原城只怕支持不住几天,便会被水淹没,城中数十万将士和百姓,将有城破人亡的危险。还请大王尽快发兵,拯救我汉国,我国上下,感激不尽。” 耶律屋质叹道:“殿下,我何尝不想挽救贵国,只不过就算是我军两折损数万兵马,也难以突破石岭关啊。” 云岚说道:“您刚才说里应外合,可以攻下石岭关,我现在有五百我将士,就在石岭关的南方,可以和北边的联军里应外合。” 耶律屋质摇摇头:“只有五百个将士,兵力太少了,只怕不但影响不了宋军,反而会全军覆没。我们还是等着耶律沙的消息吧。” 云岚心急如焚,说道:“大王,若是您认为五百将士太少,我们可以再多派些兵马,翻过山岭。” 耶律屋质道:“殿下所说的计划,我已经和杨将军商议过,那条山路十分崎岖难行,难以容大军通过,而且时常有宋军的巡逻队,若是派出三千五千的士兵,目标太大,还没等上到山坡,便被宋军发现,宋兵居高临下,我军将士便有全军覆灭之险。若是派出三百五百的士兵,目标倒是小了,可又不济事,而且一旦被发现,仍有全军覆灭之危,所以我和杨将军,都打消了这个计划。殿下,我知道您担心,可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耶律沙的消息。”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启禀大王,耶律沙大人派人送来军情。” 耶律屋质大喜,说道:“快召进来。” 众人听闻东路军的耶律沙送来军情,都为之精神一振,希望耶律沙送来的是捷报。 第三百二十九章:山岭之上 很快,一个满身尘土的辽兵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双手呈上一封火漆信封,禀道:“启禀北院大王,南院宰相派遣小的给您送来密信。” 耶律屋质拿过信封,撕开火漆,抽出信纸一看,眉头紧皱在一起。 众人看到耶律屋质这样的表情,心头都是一沉,知道这封信并不是捷报。 果然,耶律屋质脸色凝重,说道:“耶律沙在信上说,他们三次攻打娘子关,皆没成功,而且折损了万余名将士。” 众人心头一阵黯然。 云岚说道:“大王,既然耶律沙大人没有成功,那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我建议,由我率领五百名我汉国战士,从南边进攻,大王率领辽汉联军,从北边攻击,还有希望可以成功。” 耶律屋质沉默了一会,说道:“只怕你们的兵力太少,难以撼动宋军的布防。” 熙让忽然说道:“大王,若是我们乔装成宋军,混进石岭关内,到处纵火,烧掉宋军的粮草和营帐,宋军必然大乱,失去斗志,那时我大军乘机攻城,大事可成矣!” 耶律屋质说道:“这个法子当然好,只是如何混进石岭关内?” 熙让道:“这个卑职自会见机行事。”转头对杨继业说道:“杨老将军,我大辽将士大多不通汉人的语言,还请杨老将军能借我五十名汉人,跟我前去执行任务。” 杨继业说道:“当然可以。”转头对杨延昭说道:“延昭,你立即到咱们军中,挑选五十名精兵,听从韩将军差遣。” 杨延昭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耶律屋质说道:“隆运,只带五十名士兵,会不会太少?” 熙让道:“大王,我们这次是混入宋营,人数太多,反而容易引起宋军的怀疑。只要混进宋营,我们以纵火为主,不与宋军交战,只要关内的火势一起,大王便派兵攻打。” 耶律屋质点点头,说道:“好。你什么时侯行动?” 熙让道:“白天行事,不甚方便,到今天夜里再行动。” 当下,熙让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这个计划虽然还不成熟,而且其中还会产生变故,万一失败就全军覆灭,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耶律屋质只能同意。 众人一起商议了一些细节,然后熙让和云岚等人被带到军帐中休息。 杨延昭早已经选好了五十名精明的汉军,由他亲自带队,协助熙让行事。 熙让和云岚杨延昭等人,在白天养足了精神,到了天黑时分,便聚集在一起,五十名汉军战士也都整装待发。 熙让和云岚等人,都穿上了宋军的服装,耶律休哥也想办法寻来了二十多套宋军的服装,给二十多个汉军穿了。这些宋军军装都是从宋军的尸体上扒下来的,虽然有血污和破洞,但黑夜之中,看不清楚。 熙让和云岚杨延昭等人,辞别了耶律屋质,近六十余人的队伍,仍按原来的路径,进入山中,从那条荒路前行。 众人对这条小径已经很是熟悉,所以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来到山坡之上,放眼望去,只见北边十多里的地方,就是汉辽联军的大营,西面三四里的地方,就是宋军驻守的石岭关城池。 众人站在山坡上,只见附近就有几队巡逻的宋兵,打着灯笼,举着火把,正在山间巡视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队宋兵,正在向他们走过来,只不过五百步远近的距离了。 熙让沉着冷静,观察了周围的形势,说道:“大家按原计划行事。”转头对云岚说道:“妹妹,你现在去找李隐,带着你们的部队,悄悄向石岭关靠近。待城内火势一起,你们就从南边进攻。” 云岚点点头,说道:“好。哥哥,延昭,你们要小心了。” 云岚带着四个女兵,去和李隐的部队会合。熙让和杨延昭带着五十余汉军,留在原地。 熙让令穿着汉军服装的二十多个汉军,隐藏到山石后面,另二十多个穿着宋军服装的汉军,留在原地,并点燃了火把。 熙让这边的火把一亮,那队巡逻的宋兵马上发现,加快了脚步,向这边移动过来。 熙让和杨延昭等人都穿着宋军的衣服,也不理会那些赶来的宋军。众人从袋子里掏出一些烧鸡和肉块,又拿出几个软酒袋,或坐或站,就在那里又吃又喝,大声喧哗。 很快,一队宋军赶了过来,这队宋军约有十多人,只有一个中队的兵力。 为首的宋兵在火把照耀之下,看到熙让等人都穿着宋兵的衣服,警惕之心消了大半,又看到这些人在吃肉喝酒,警惕之心全消,反而羡慕起来。 宋兵边走过来,边说道:“你们倒是逍遥快活,竟在这里喝上了。你们就不怕契丹狗溜进来?” 熙让一手拿着酒袋,一手举着一条烤羊腿,笑道:“这位老哥,你也来两口?这深山野岭的,契丹狗能从哪里爬上来?” 杨延昭也招呼道:“来来来,一块来吃肉喝酒。” 从汉军也纷纷招呼那十多个宋兵。这些汉军都是汉人,和宋兵的语言虽然有些差异,但并不明显,而且宋兵天南地北,各地的方言都有,所以这些宋兵也没在意汉军和他们的语言差异,以为他们也是一队巡逻的宋兵,在此吃肉喝酒。 宋军虽然有严令,不许将士当值期间喝酒,但这些宋兵远离家乡前来打仗,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所为的无谓就是吃饱喝足,逍遥快活,所以虽有严令,仍然无法禁止将士吃喝的风气,尤其是巡逻值勤的士兵,更是经常携带酒食,偷偷吃喝,带队的队头也不去严管,只要上官没看到就行。 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这些宋兵又累又饿,闻到肉香和酒香,已经垂涎欲滴,被汉军一让,当下也不客气,纷纷加入进来,开始一起吃肉喝酒,毫无戒心。 宋兵虽然毫无戒心,但汉军却是别有用心,他们看似随意,劝吃劝喝,实则已经两人一组,每组盯住一个宋兵,把十多个宋兵包围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熙让转头一看,见附近巡逻的宋军,距离他们最近的也有五六百步远,正是动手好时机,当下沉喝一声:“动手!” 第三百三十章:石岭关下 熙让一声令下,二十多个汉军一起动手,十多个毫无防备的宋军,转眼之间,便或被割断喉咙,或被捅入心窝,都是被后面的汉军捂住嘴巴,前面的汉军动手杀人,这些宋兵没有一个叫喊出声,就被杀死了。 为首的那个宋兵,被熙让和杨延昭一直盯着,熙让一声令下,杨延昭立即伸手从后面捂住宋兵的嘴巴,熙让的短刀抵在了那个宋兵的咽喉之上,却并没刺下去。熙让要留个活口。 那宋兵嘴里还嚼着一块羊肉,突生巨变,那宋兵惊得呆了,喉咙里的羊肉差点噎死过去,他用力向下一咽,终于把羊肉咽了下去,却呛得脸色紫红,咳嗽不止。 熙让冷厉地盯着宋兵,低喝道:“敢叫喊一声,马上送你回老家。” 宋兵大惧,连忙低声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不敢叫喊。” 熙让道:“你是哪个部队的,把你们部队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告诉我。” 宋兵连忙说道:“大爷,我是何将军的部下,我们部队是飞虎营第三都第五大队第二中队,小的是中队头李庄。” 熙让道:“你们的营指挥使叫什么?都头又叫什么?大队头又叫什么?” 宋兵说道:“我们指挥使大人叫何德昌,是何将军的侄子,都头叫张景瑞,大队头叫孔夺。” 熙让道:“你们今天的口号是什么?” 宋兵道:“今晚的口号是:紫阳。” 熙让道:“你把马岭关城内的布防,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给我画出来。” 那宋兵不敢隐瞒,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粗略地画出了马岭关内的宋军布防,何处是指挥部,何处是兵器库,何处是粮库,何处是士兵的宿舍。那宋兵虽然只是中队头,对很多城内布防的细节并不清楚,但有几处重要的地方,倒是知道的。 石岭关原是汉军的城关,被宋军抢了去。杨继业和杨延昭虽然不是镇守石岭关,但他们和原来的石岭关守将关系甚好,所以时常到石岭关内做客,对于城内的布局,也很是了解。杨延昭看那宋兵讲得布局,和原来汉军的布局,也是大同小异。 杨延昭点点头,对熙让说道:“他说的应该没错,和原来的布局差不多。” 宋兵连忙说道:“小人只求活命,哪敢有半点谎言。两位大爷,小人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儿女,还求两位大爷能饶小的一命。” 杨延昭怒道:“你到我汉国来杀人放火,怎么不想想我们汉国的老百姓,也有老母和儿女?” 宋兵不敢分辨,只是一个劲的叩头求饶。 熙让有些心软,说道:“我不杀你,但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你,我要把你绑起来,堵住嘴巴,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宋兵不敢再求,只好说道:“谢谢大爷不杀之恩。” 熙让道:“我再问你,城中可有被关押的汉国士兵?” 宋兵道:“有,大约有二三百个。何将军夺取石岭关之时,活捉了大约有一千多汉兵,其中有一半投降的,还有一半不肯投降,何将军下令,把这四五百个不肯投降的,全部坑杀,杀到一半的时侯,曹彬将军正好前来巡视,阻止了何将军,所以那二三百个汉兵,活了下来。” 熙让道:“现关押在何处?” 宋兵说道:“就关押在城西的大牢之中。” 宋兵一边说,一边指着地上的布防图,指给熙让看。 熙让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然后说道:“既然他知无不言,那就饶他一命吧……” 熙让的话没说完,杨延昭忽然手起刀落,一刀割断了宋兵的咽喉,宋兵捂着脖子,软软倒了下去。 杨延昭说道:“韩将军,请恕在下杀了他,此人不能饶,不然很可能会坏我等大事。” 熙让虽然有些不悦杨延昭违背他的命令,但也知道杨延昭没有做错,当下也不追究,点头说道:“既然杀都杀了,那就算了,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尸体扔到山沟里。” 众人一起动手,扒下宋兵尸体上的衣服,把尸体扔到深谷之中。隐藏的汉军走出来,全部换上宋兵的衣服。 现在,他们五十余人,穿着宋军服装的,已经有四十多人,还有十多人仍然穿着汉军的衣服。 熙让令人把穿着汉军服装的士兵绑起来,伪装成被活捉的样子,然后举着火把,向石岭关走去。 熙让和杨延昭一边走,一边交谈。 熙让道:“少将军,我们原来的计划是,扮成宋军,押着被捉到的汉军奸细,混进城里之后,就开始四处纵火,现在,可以把法子变一变了。” 杨延昭道:“怎么变?” 熙让道:“咱们只有五十多人,力量太小,就算四处纵火,也难以对宋军造成很大的混乱和破坏,但若是再多二三百个兄弟,那就不一样了。” 杨延昭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去大牢里,把那二百多个被关押的兄弟,救出来?” 熙让道:“不错,多了这二百多个兄弟,那就一样了。这二百多个兄弟,被关押了数十天,一旦出狱,那就是猛虎出笼,势不如当,无论杀人还是放火,都是一股生力军。” 杨延昭喜道:“不错,韩将军好计策。我和家父时常到石岭关做客,那些士兵,多数都认得我,若是见了我,他们必然相信我们是来救他们的。” 众人计议一定,便向石岭关走去。在路上,遇到了几队巡逻的宋兵,他们便说活捉了十多个意图翻过山坡的汉军奸细,那些巡逻的宋兵不但相信了他们,反而羡慕他们立了功。 不多时,众人已经来到石岭关下。 这石岭关的城池并不宽大,只不过一里多长,但却是建在两条山峰的中间,阻断了南北通行的大道,当真有一夫当先万夫莫开之势。城池的中间,是一条宽约五六丈的大道,穿过城池,太平之时,这条大道就是交通要道,战争之时,只要把大道上面的城门关闭,便阻断了通路。 石岭关的城门北边,除了五六丈宽的道路,道路两旁都有数十丈宽的平坦之处,加起来不过二三百步宽敞,若是从北方攻打,只能在这二三百步宽的地方摆开阵形,无法数万大军齐头并进,地势狭隘是石岭关易守难攻的原因。 石岭关的城门南边,地势开阔了许多,至少有五百步宽敞,所以若是发生战争,从北方攻打困难,从南边攻打就容易了许多,这也是宋军从南边攻打而来,很快就把石岭关夺去,而汉辽联军从北方攻打,以十倍的兵力,仍然难以撼动城关的原因。 第三百三十一章:我是押官 石岭关的北门早已经关闭,只有南门开放。南门之外,驻守着数百兵力,因为前天刚和辽军交过战,宋兵一直严防警戒,此时虽然是深夜时分,南门外仍然有很多巡逻的宋兵。 熙让和杨延昭等五十余汉军,穿着宋军服装,向南门外走去。南门外距离城门三丈之外,有一道拦马栅,旁边站着十几个守军。 熙让和杨延昭大摇大摆走过来。 为首的守军喝道:“口号!” 熙让道:“紫阳。” 守军听到来者说出口号,又在灯光下这些人都穿着宋军军服,这才打消警惕之心,说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熙让说了之后,又说:“卑职奉何指挥使之命,在外边巡逻,正好抓到这几个汉军的奸细。” 守军打量了几个被绑缚着的汉军,对熙让笑道:“你们立了一功,这一夜倒是没白忙乎。进去吧。” 守军令手下移开拦马栅,熙让杨延昭等人押着汉军进去,南门的城门打开一道门缝,众人从门缝中,进入了石岭关的城内。 熙让进了城,闪目打量着城内,只见这石岭关的城池,东西约有一里多长,南北只有五六百步长短,南北各有一座守城的城楼,南门的城楼就是他们进入的地方,戒备较松,北门的城楼上却灯光通明,戒备森严,远远望去,只见城楼上站满了宋军,随时防备着从北而来的辽军。 熙让和杨延昭已经得知汉军的俘虏被关押在城西的大牢之中,他们想救出俘虏,便押着十几个汉军,向城西的大牢走去。 城中各处的院子和房屋之中,住满了宋军,由于房屋不够,宋军又大街道旁边扎起了无数的帐篷。 街道上,布满了巡逻队,往来行走。 熙让杨延昭等人进城之后,并没有宋军再来盘问他们,城内虽然到处都是灯笼和火把,毕竟光线不亮,难以看清面容,就算有人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城内的宋军至少有一万多人,也认不得许多,不会怀疑到他们是混进来的敌人。 熙让等人刚走了一箭之地,还没走到大牢,一个院子中忽然走出三个宋军,中间的那个宋兵是个军官,旁边的两个是士兵。 那军官看到熙让等人押着十几个汉军,眉头一皱,走了过来,喝道:“你们是哪个营队的?” 熙让道:“禀报上官,我们是飞虎营的。” 军官的眼睛在熙让脸上打量着,疑惑地说道:“我也是飞虎营的,怎么不认识你们?” 熙让等人的心头一跳,以为暴露了,手掌悄悄摸向腰间的刀柄,就要准备动手。 那军官又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个都营的?” 熙让道:“第三都营的。” 那军官噢了一声,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看你们眼生,原来你们是老张的部下。” 旁边的一个宋兵喝道:“你们张都头没教你们礼貌吗?见了我们孙都头不知道行礼?” 熙让心中一动,那军官直呼第三都头张景瑞为老张,应该是平级的战友,而且他已经打探清楚,知道第五都营的都头姓孙,连忙对军官抱拳说道:“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第五都营的孙都头,卑职失礼了。” 那军官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算你小子有礼节。” 熙让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 杨延昭在旁边也暗暗佩服熙让的反应之快。 军官又打量着被绑缚的十几个汉军,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熙让道:“卑职在外边巡逻,抓到了这几个汉军,卑职正想把他们送进大牢。” 军官一瞪眼睛:“蠢才,抓到了汉军的奸细,还不赶紧审问,送到大牢做什么?” 熙让道:“现在天色已晚,卑职担心长官已经休息了,准备先把这几个汉军关到牢里,等天明之后,再交给长官审问。” 军官道:“咱们指挥使大人今晚当值,还没休息,我正要去见他,你们把这几个俘虏带上,跟我去见指挥使大人。” 杨延昭等人听闻此言,不由暗暗着急,若是见了那个指挥营何德昌,只怕马上就会暴露,最重要的是无法救出被关押的汉军战友,但若是不去,只怕面前的这个军官起了疑心,立时便要发生冲突。 熙让却很冷静,说道:“既然指挥使大人还没休息,那正好审问俘虏,问清敌人的情况。不过,也不必把这些俘虏都带过去审问,只要把这两个领头的带过去就行了。” 熙让说着,指了指两个被绑缚着的汉军。 军官说道:“也对,人多了乱七八糟的,那就带着这两个吧,其他的俘虏先关到大牢,等侯指挥使大人处置。” 熙让对杨延昭说道:“杨队头,你和兄弟们把这些汉军押送到大牢,我带两个兄弟,把这两个家伙送给指挥使大人审问。” 杨延昭会意,带着汉军兄弟押着“俘虏”向大牢的方向走去。 熙让和留下来的两个汉军的兄弟,押着两个“俘虏”,跟着那军官走去。 那军官边走边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抓到这些汉军的?” 熙让道:“就在东边的一个山坡上?” 军官道:“东边的山坡?那里危崖峭壁,并没发现有山路,他们是怎么溜上来的?” 熙让道:“卑职也很奇怪,卑职抓到他们之后,也曾审问过他们,可他们的骨头挺硬的,就是不肯招,所以卑职把他们带回来,准备大刑侍候。” 军官旁边的一个士兵,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看你刚才带的士兵有四五十人,你应该是个大队头,你们第三都的五个队头,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 熙让不慌不忙,说道:“卑职不是大队头,只是一名押官。我们孔都头今天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出巡,派卑职代替他带人巡逻。” 熙让一边说着,一边闪目打量着周围的情形,此时他们正好进入一条小巷之中,周围并没有巡逻的宋兵。 那士兵想了想,忽然又说道:“不对,你们第三都的押官我也认识,他叫张大友,还是我的同乡,你不是……” 士兵忽然警觉到不对,刚要大声叫喊出来,熙让早有准备,忽然抽出短刀,一手捂住那士的嘴巴,一手对着士兵的胸膛,快速的连刺三刀,那士兵的身子被推压到墙上,软软的倒了下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深入敌营 另两个汉军也早得到熙让的暗示,就在熙让动手的时侯,他们也迅速出手,杀死了那个军官和另一个宋兵。熙让和两个汉军都是高手,迅速而无声地解决掉三个宋军,并没有引起骚动。 三人迅速把三个宋兵的尸体躲在小巷的暗影中,此时仍然没有惊动巡逻的宋兵。 一个汉军说道:“韩将军,咱们快去找杨少将军会合吧?” 熙让道:“不必了,那些被关押的汉军兄弟,认识杨少将军,只要他一去,自然会跟随他行动。咱们想办法去刺杀何继筠,只要杀了何继筠,宋军必然大乱,到时侯我们联军再攻打城池,将会事半功倍。” 这几个汉军听说要行刺何继筠,都十分兴奋。 一个汉军说道:“韩将军,您的计策虽好,但那何继筠是守城主将,身边肯定戒备森严,咱们无法靠近。” 熙让道:“那个营指挥使何德昌是何继筠的侄子,咱们可以从何德昌身上想办法。走,咱们先去见何德昌。” 此时,熙让和四个汉军,都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胆壮气豪,当下仍然由熙让和两个汉军,押着另两个汉军,继续向前走去。 众人走出这条小巷,来到另一条街道之上,刚出小巷,迎面来了一队巡逻的宋兵。 熙让拦住那一队宋兵,大喇喇地问道:“何继昌指挥使在哪里办公?” 熙让越是如此,那些宋兵反而越没起疑心,为首一个宋兵指着旁边的一个院子,说道:“何指挥使就在那里办公。” 熙让等人向那院子健步走去。 院子门口,有四个士兵正在把守着。熙让上前,对一个士兵说道:“请你禀报指挥营大人,就说抓到了几个汉军的细作,交给大人审问。” 那士兵快步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又快步而回,说道:“指挥使大人教你们把俘虏押进去。” 熙让等人进了院子,只见院子并不甚大,堆放着很多兵器和物质。中间的堂屋中,灯光通明,传来几个人交谈的声音。 堂屋门口站着两个士兵,以供随时差遣。 熙让和两个汉军,押着两个“俘虏”,来到堂屋门口,堂屋的房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四五个宋军将领,都是军官打扮,正在商议着军事。 熙让站在门口,朗声说道:“卑职把汉军的奸细带来了,听侯大人发落。” 中间的那个三十多年岁的军官,正是营指挥使何德昌,说道:“带进来。” 熙让带人进入了堂屋,闪目打量着堂屋中,只见墙上挂着一张军事布防图,桌子上面摆着一张石岭关周围的地形图,显然这几个人正在研究作战计划。 熙让等人一进来,那几个军官都望着熙让,倒并没有怀疑之色。 何德昌也没太注意熙让,只顾着打量两个“俘虏”,说道:“从哪里抓来的?” 熙让道:“回禀大人,从东边的山坡上抓到的。” 堂屋其中一个军官忽然一皱眉头,说道:“东边山坡,那是我的部下巡逻的地方,你们怎么到哪里去了?你是哪个都营的?” 此言一出,何德昌和别的军官,都有些警惕地盯着熙让。 熙让面不改色,笑道:“您是张景瑞都头吧?” 那军官道:“正是。” 熙让道:“其实我是第五都营孙都头的部下,你们都营的兄弟在抓捕奸细的时侯受了伤,委托我们第五都营的兄弟把俘虏送过来。” 那军官恍然道:“怪不得,原来如此。” 何德昌说道:“你们的孙都头怎么还没过来?” 熙让道:“孙都头吩咐卑职押送俘虏先来一步,他随后就来。” 何德昌道:“这个老孙做事就是拖泥带水,先不管他了。咱们正要发愁没有办法探听汉辽联军的军情,你把这几个奸细抓来更好,可以从他们嘴里问出联军的情况。” 熙让对两个“俘虏”喝道:“我家大人要问你们,你们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若敢隐瞒半个字,立时便砍了你们的脑袋。”转头对何德昌陪笑道:“大人,您先审着,卑职到外边去站岗。” 何德昌点点头,转过身去审问那两个“俘虏”。 熙让带着两个汉军,走出堂屋,并把房门关上。房间中传来何德昌审问的声音。 熙让带着两个汉军把房门关上之后,并不走开,看了看门口两个站岗的宋兵,低声笑道:“两位大哥辛苦啦,你们要不要去歇息一会,这里就交给我们来站岗吧。” 一个宋兵也压低声音,说道:“谢谢兄弟的好意,可我们哪敢走开?让大人发现了,那还不是一顿鞭子?” 熙让道:“大人正在里面审问犯人,不会发现的。” 另一个宋兵摇摇头:“那也不行,谁知道大人什么时侯下命令。” 熙让叹道:“既然你们不肯走,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啦。” 两个宋兵一怔,还没明白熙让这句话的意思,两个汉军早就悄悄站在两个宋兵的身后,一人对付一个,捂住嘴巴,一刀捅入心窝,迅速杀死两个宋兵,仍然拖到墙角的暗影中。 堂屋中,还在审问着犯人,并没发现门外的两个士兵已经被杀死了。 熙让等两个汉军回来之后,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何德昌的声音:“什么事?” 熙让道:“禀大人,卑职又发现了新情况。” 何德昌道:“进来。” 熙让推门进去,两个汉军随后进来,反手掩上房门。 熙让走近何德昌,神秘地说道:“大人,卑职发现……” 熙让越说声音越低,并向何德昌凑了过去,好像有极为机密之事禀报。何德昌不由也向前凑近,想听得清楚一些。 熙让忽然暴起发难,一手去捂何德昌的嘴巴,一手迅速抽出短刀,对着何德昌的咽喉一刀捅下。 何德昌万万没想到熙让竟敢刺杀他,登时中招,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另几个军官大惊,刚要叫喊,另外两个汉军,已经一人对付一个,把两个军官的脑袋按在桌子上,对着后心一阵乱捅。 与此同时,两个被绑缚的汉军,打的都是活结,手腕一翻,已经抽出被绑的手臂,绳索一抖,就套在了另两个军官的脖子上,用力一拉,两个军官被勒得脸色紫涨,叫喊不得,被另两个汉军手起刀落,又一刀捅死。 熙让和四个汉军,每人对付一个军官,干脆利索的杀掉五个军官,并没引起很大的动静。 第三百三十三章:我是奸细 熙让五个把房中的五个宋军军官杀死之后,熙让吩咐两个穿着汉军服装的士兵,换上宋军军官的军装。 五人都穿着宋军的衣服。 熙让从何德昌的尸体上,搜出一面令牌,这令牌代表何德昌的官职和身份。熙让把令牌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领四个汉军,走出堂屋的房门,并把房门关上。 院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宋兵,听到堂屋中有响动,正探头观望,准备走过来。 熙让脸色镇静地向院门走去。 一个宋兵问道:“里面是什么声音?” 熙让道:“指挥使大人正在拷打汉军的奸细,你们不要去打扰大人。” 那两个士兵听到这句话,便不敢再去观看。 熙让带着四个汉军,走出院子,径直向中军大营走去。 何继筠的中军大营就在北城楼旁边的一个大院子中,紧靠着城墙,为的是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登上城楼,指挥战斗。 熙让等人早已知道中军大营的位置,也不再问路,直奔中军大营。 中军大营的院子外边,又有许多小营帐,层层保护着大军大营的院子,营帐之间,有很多宋兵正在巡逻把守着。 熙让还没走近院子,便被院外的一队宋兵拦下。熙让掏出何德昌的令牌,递了上去,说是奉何指挥使的命令,前来向何将军禀报敌情。那为首的军官查看了令牌,的确是何继昌的令牌,便相信了熙让。 军官皱着眉头,说道:“将军正在睡觉,你天明之后再来吧。” 熙让连忙说道:“大人,事情紧急,等不得了。实不相瞒,我们在外边巡逻的时侯,抓到几个汉军的奸细,指挥使大人审问之后,得到了汉军的最新情报,令在下马上赶来禀报将军,若是迟了,只怕有误军情,在下和大人都担当不起。” 那军官听熙让如此说,也不敢不去通报,令手下看守着熙让等人,自己转身进入院子,过了一会,又快步走了出来,说道:“将军令你们进去,跟我来吧。” 熙让等人跟着军官,进入院子。 这院子甚是宽大,共有两进,又院中有院。前院是守城将领的办公区,后院是守城将领和家眷的生活区,无论是原来的汉军将领还是宋国的何继筠,都在此办公休息。 院子中有几个士兵在各处巡逻把守。 中间最大的房屋就是指挥部,此时灯光通明,一个中年将军正坐在椅子上,脸上犹带着刚刚睡醒的困意,此人正是何继筠。 军官带领着熙让走向门口,站在门外,说道:“启禀将军,何指挥使的部下已到。” 何继筠道:“进来吧。” 熙让当先跨进房门,后面的四个汉军正在进入,被军官拦下。 军官道:“他一人进去即可,你们在外边等着。” 那四个汉军无奈,只好站在门外,那军官也不走开,也在门外守着。 熙让进了房门,抱拳说道:“卑职见过将军。” 何继筠望着熙让,说道:“听说你们抓到了汉军的奸细,得到了什么情报?” 熙让压低声音,谨慎地说道:“将军,我们指挥使大人审问汉军的奸细,据奸细交代,我军中藏有汉军的奸细,意图和汉辽联军,里应外合,夺下石岭关。” 何继筠先是一惊,随即又淡淡一笑,说道:“我这里数万大军,便是混进来三五个奸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熙让正色道:“将军,若那奸细只是普通士兵,自然难以兴起风浪,可那奸细身居要职,手握重兵,在军中的地垃,仅在将军之下,若是他率兵发生叛乱,只怕会引起极大的混乱。” 何继筠脸色一变:“地位只在我之下?难道是马将军和孙虞侯?” 熙让只是信口胡诌,目的是想悄悄靠近何继筠之后,再暴起发难,见何继筠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心中暗笑,脸上却更加凝重,说道:“不是他们,是另有其人。将军,此人在我军中耳目众多,何指挥使正是担心抓到的汉军俘虏被他杀之灭口,所以亲自看守俘虏,派卑职前来禀报将军,还让卑职只告诉将军一人,不要让别人听到。” 何继筠越发疑惑,向熙让走近,说道:“到底谁是奸细?” 熙让见何继筠越凑越近,他手中暗暗握住腰间的短刀,正要行刺何继筠,忽然,城外传来嘈杂喧哗之声,随即一阵脚步声响,一个人正在快步飞奔而来。 何继筠一惊,连忙快步向门外走去。 熙让也跟在何继筠身后,向门外走去。 那门口的军官正在大声喝问奔进来的一个宋兵:“孟二柱,发生什么事了?” 那奔来的宋兵脸色惊惶,大声喊道:“将军,不好啦,城内各处都有人纵火……” 何继筠抬头望去,只见城内各处,有数道火焰升腾而起,外边传来嘈杂喧哗的声音。 熙让等人也看到了这几数火焰,知道杨延昭已经救出了被俘的汉军,正在城内各处纵火,只要火势一起,汉辽联军便会攻打城门。 熙让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冷眼旁观,觑视着何继筠,暂时先不动手。 何继筠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只是吃了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喝道:“传令下去,不必惊慌,快派人前去救火。” 正在这时,南北两边的城楼上,都传来了尖锐的警哨声,喧哗嘈杂的声音更大。 何继筠听到两边城门传来的警报,再也难以镇定了,脸色铁青。 这时,门外又有一个宋军大步奔跑而来,大声喊道:“启禀将军,南城门外,来了一队敌人,正在攻打城门。” 何继筠还没说话,门外又有一个宋军快步奔跑而来,大声喊道:“启禀将军,北城外发现敌情,数万名辽军的骑军正在攻来。” 军官大惊,回身对何继筠道:“将军,怎么两边的城门,同时传来警报?” 何继筠眉头紧皱,说道:“看来果然有奸细和辽军里应外合,只要杀掉那个奸细,危险自然可除。”转头对熙让道:“你快说出那奸细到底是谁?” 熙让凑近何继筠,低声道:“将军,我是奸细……” 熙让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抽出短刀,忽然一刀向何继筠的心窝刺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攻城抢关 何继筠大惊,连忙后躲,但已经躲闪不及,被熙让一刀刺入右肋之中。 熙让抽出短刀,正要再刺一刀,杀死何继筠。旁边的那个军官大惊,迅速飞起一腿,踢中熙让的手腕,熙让手中的短刀落地。军官的身手了得,一腿踢飞熙让手中的短刀之后,随即抽出腰刀,用力一抡,逼退了旁边两个正攻击过来的汉军,保护在倒在地上的何继筠身前。 军官大喝道:“这些人是刺客,快抓住他们!” 院子中十多个把守的宋军又惊又怒,连忙抽出腰刀,奔跑过来,几个士兵拦在何继筠身前,几个士兵手执刀枪,向熙让五人攻击过来。 熙让手中的短刀被踢飞之后,又抽出腰间的钢刀,他看到宋兵越来越多,连忙下令道:“快退到屋里去。” 熙让一边说一边挡住迎面刺来的兵器,后面的三个汉军连忙退到房中,熙让一边和宋兵厮杀,一边后退,终于退回到房内,门口的两个汉军随即关上房门,别一个汉军马上插上门闩。 宋兵在外边喝骂,一时间却攻不进来。 熙让等人暂时在房间中歇息,只等着城外的联军攻进来,他们就安全了。 那军官连忙检看何继筠的伤势,发现那一刀刺入右肋之中,鲜血泊泊而出,何继筠虽然还没死去,但气息微弱,神智不清。军官大惊,连忙吩咐几个士兵,把将军抬到旁边的厢房,同时令军医赶紧前来救治。 城时,石岭关内外,战争已起。 城北,耶律屋质和杨继业,亲自率领了数千铁骑,等着城中的信号,远远看到城内升起无数火焰,知道熙让等人已经得手,立即下令骑兵向前猛攻。 城南,云岚和李隐率领五百将士,也早早埋伏在城外的山谷中,看到城内的火焰,也发起了进攻。 守城的宋兵即要同时应付城南和城北的进攻,又要应付城内的二三百个四处纵火的脱狱汉军,而且主将遇刺生死不明,已经没有斗志,虽然有几位将士死命守住城门,但仍然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联军。 攻城的战斗,从五更深夜时分,持续到凌晨时分,城北的联军已经攻破城门,数千铁骑正在攻入城门。何继筠仍然陷在昏迷之中,无法指挥战斗。指挥战斗的副将看到大势已去,石岭关是守不住了,只好下令撤退。 天亮之后,宋兵已经发现城南的敌人不多,只有四五百人,便下令从城南撤退。一万多守城的宋兵,经过一阵厮杀,已经不足三千人。 城南的云岚只率领的五百将士,经过一阵左面杀之后,已经不足三百兵力,无法阻拦这三千宋兵,而且她的目的是夺城,现在宋兵弃城而逃,正中她的心意,当下也不强行阻拦,只派人追赶一阵,便任宋兵逃去。 昏迷不醒的何继筠也被忠心的部将,拼死护送出去。 晨曦初升之中,城楼上的宋国军旗被扔了下去,换上了辽军和汉军的战旗,在城楼上迎风飘扬。 熙让等人退守在房间中,把守着各个窗口和房门,刚开始,还有宋兵在外边喝骂,意图攻进来,但很快就得知战局不利,只顾着自己逃命去了,不再围攻熙让等人。 熙让等人等了一阵,发现外边的宋兵已经走了,再听到远处厮杀的声音,知道宋兵正在败退,他们大着胆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熙让提刀出了院子,来到大街之上,只见宋兵正要纷纷向南撤退,汉辽联军的铁骑正从北门突破而来。 熙让微微一笑,终于打了个胜仗。 这时,杨延昭率领着几十个衣衫破烂的汉军,正在截杀宋兵,宋兵无心战斗,只顾着逃跑。那些汉军被囚多日,受尽折磨侮辱,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报仇,个个如凶神恶煞,到处追杀宋兵。 杨延昭看到熙让,连忙奔跑过来,笑道:“韩将军,你可是立了头功。” 熙让笑道:“若是没有你杨少将军的配合,哪有这么容易,头功应该是你的。” 杨延昭和熙让相视一笑,他们看到大局已定,也不去追杀宋兵,只是站在中军大营的院子外边的台阶上,等着辽军进城。 不一会儿,杨继业和耶律休哥各率领一支精兵,进了城内。耶律休哥率领一支部队在城中各处搜索宋兵,杨继业率领一支部队清理战场。 又一会儿,云岚率领四个女兵,和李隐海安等人,快步走了过来,和熙让会合在一起。 又过了一会,耶律屋质在部将的拥护下,骑马进入城内,来到大院的门外。 熙让云岚杨延昭等人连忙迎接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用十万大军,都没攻破石岭关,反而损折了数千将士,而且只动用了一万骑兵,就轻松的夺下城池,心中甚是高兴,连声赞扬熙让和杨延昭等人的功劳。 熙让云岚等人把耶律屋质请进院子中,就在公署的办公室中坐了。众人夺下城池,人人心中高兴,在大厅中高谈阔论。熙让和杨延昭各自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又搏得众人阵阵喝彩声。 耶律屋质在军功薄上,记上熙让的头功。耶律休哥率领骑兵攻进城内,也记了大功。 云岚做为汉国的公主,记了杨继业和杨延昭父子的大功,以及李隐等人的功臣,待打退宋军之后,由云岚呈报给皇上,对众人论功行赏。 不久之后,有部将前来禀报战状,这一战联军牺牲一千多战士,受伤两千多战士,找到宋兵的尸体五千多具,活捉了一千多个宋兵。 耶律屋质下令,把牺牲的士兵,无论宋军还是我军,一律埋葬或火葬,重伤难治的宋兵俘虏,立即处死,轻伤或无伤的宋军,派人押送到辽国,做为奴隶卖掉。 耶律屋质本想把轻伤或无伤的宋兵,也全部处死。云岚虽然痛恨宋军,但认为坑杀降卒有伤天理,所以请求不要处死降卒。熙让也在旁相劝。耶律屋质本来就杀心不重,也不再坚持把降卒处死,只把俘虏送到辽国做为奴隶。这千多个俘虏能卖不少钱,可以充实国库。 第三百三十五章:向南行军 云岚见汉辽联军抢下了石岭关,便请求耶律屋质乘胜追击。 云岚道:“既然我们联军已经夺下石岭关,我们应该一鼓作气,挥兵南下,直逼太原城,解救我国皇城。” 耶律屋质沉吟一下,说道:“殿下心忧如焚,急于解救太原城,本官很是理解。不过,宋军北城的主帅是曹彬,石岭关的败兵溃退之后,曹彬已经知悉我军取了石岭关,很快就会南下,他必然会在前路摆开阵势,抵御我军。” 云岚道:“就算曹彬摆下阵势,贵军的骑兵天下无敌,谅曹彬也抵挡不住。” 耶律屋质道:“若是别的宋国将军倒也罢了,只是曹彬是宋国第一大将,行军布阵很有谋略,而且我听说他专门针对我国的骑兵,训练了一套阵法,可以化解我国骑兵的威力。” 耶律休哥道:“大王,就算那曹彬再厉害,他们宋军在北城的部队,也不过两三万人,咱们十万大军,还怕打他不过吗?” 耶律屋质道:“我十万铁骑,固然气势夺人,但若是冒险深入,中了宋军的埋伏,便会折了锐气,于我军不利。现在我十万大军已经过了石岭关,可谓智珠在握,打败宋军只是迟早的事,没必要再冒险。” 云岚还想再劝。 杨继业说道:“公主殿下,您先稍安勿燥,北院大王所言有理,此去南下,虽然没有再像石岭关这般易守难攻的天险,但也有不少险峻之处,可以埋下伏军,若是曹彬在那些地方设下伏兵,我们冒险深入,只怕会中了宋军的埋伏。正如北院大王所言,现在大辽十万铁骑已经进入石岭关,可谓胜了一半,再等耶律沙大人夺了娘子关,又是十万大军,两面夹击,宋兵必败。” 云岚虽然心急如焚,但见杨继业亦如此说,只好不再说话。 耶律屋质抽调了一支万人部队,由一个部将率领,从石岭关向东进军,抄小路前往娘子关的西方,与娘子关东边的耶律沙里应外合,攻打娘子关。然后又抽调了三支五千人的铁骑,分成三路,两路为侧翼,中路为前锋,前去探路,耶律屋质和杨继业率领大军,随后行军。 中路的先锋官是熙让,副先锋官是耶律休哥,二人率领五千骑兵,云岚和李隐率领三百多汉军协助作战,一起向南行军。 曹彬镇守北城,早已经知悉辽国大军赶到,本来还有些担心,但第二天何继筠便传来捷报,宋辽第一次攻守城,宋军打退了辽军的进攻,歼灭辽军数千,己方只伤亡千人。曹彬心中稍安,认为何继筠至少能防住十天半月,那时侯可以从容调兵遗将了,没想到不过三天,何继筠便丢了石岭关,折兵损将败逃回来。 曹彬大惊,一边派人去禀报皇上,一边派兵前去阻挠辽军的前进,他虽知所派的兵力甚少,无法阻拦住辽国大军的前行,但希望能拖慢一时是一时,也好为自己调兵布阵争取一些时间。 赵匡胤正在西城,等着水淹太原,忽然得报十万辽军已经突破石岭关,正在南下而来,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召集部将,一边派人命令娘子关的守将,务必全力守住娘子关,防备另外十万辽军从娘子关而来,一边抽调十万兵力,聚集到城北会合。 宋兵此次北征,共有二十万兵力,除了在太原城周围驻守的数万兵力,太原城下约有十七八万,数次攻城之时,折损了五六万,现在集合十万兵力,只有两三万兵力驻守在各个城门,每个城门不足一万兵力了。 现在辽军一到,赵匡胤知道辽军的战斗力如何,哪里还顾得上攻打太原城,抵御辽军才是当务之急,只要能打退辽军,太原城迟早是他的。 赵匡胤亲自率军前来,赶到北城门外,曹彬率部迎接。赵匡胤令曹彬为主帅,调兵遣将,负责此次抵御辽军,潘美和李继勋为副将。 曹彬抽调出一万兵马,仍然驻守在北城门十里之外的地方,防备汉军从太原城突袭而出,与北面来的辽军前后夹击宋军,然后点起八万宋军,向北移动十里,在距离太原城北二十里的平坦之地,摆下阵形,迎接辽军。 第二天晚上,耶律屋质率领辽汉联军,缓缓而来,在距离宋营二十里远的地方,扎下营寨。 熙让和云岚等人早就到了,扎营之地,正是他们挑选好的地点,可以居高临下以防宋军的突袭,是一处前可攻退可守的高地。 熙让和云岚的先锋队,在前进的路上,遭到了几股宋军的埋伏和袭击,都被他们化解了,但也拖慢了他们推进的速度,一百多里的路程,竟然用了两天才赶到,而且损失了上千名部下,五千骑士不足四千了。 当天晚上,耶律屋质做好营寨的布防之后,率领熙让云岚杨延昭杨继业耶律休哥等人,一起来到营前,望对面二十里外的宋军望去,只见夜幕之下,宋军的营寨光亮通明,连绵不绝。 辽军虽然有必胜的把握,但看到宋军这等阵势,也不由暗暗心惊,脸色微变。 耶律屋质笑道:“杨将军,你猜宋军这次来了多少兵马?” 杨继业道:“依在下推测,宋军虽然有二十多万的兵力,但数次恶战之后,所剩兵马应该不足十五万了,他们还要留下兵力,防备我太原城的汉军反扑,所以,在下认为,此次来迎战的宋军,不足八万。” 耶律屋质点点头:“杨将军和本官推测的差不多,我也认为宋军不过八九万人。咱们联军,除了一万人前去接应东路军,一万人镇守石岭关,现在来到此地的,也是八万多人,和宋军的兵力算是旗鼓相当,就看谁能打胜仗了。” 耶律休哥说道:“大王何必长敌人威风,宋军与我军作战多年,从来没占过便宜,而且我军往往能以少敌多,现在敌我兵力相当,宋军自然打不过咱们。” 耶律屋质摇摇头,说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赵匡胤开国十年,把宋国打理的蒸蒸日上,国富民强,早已经今非昔比,比起大周柴世宗时,更厉害了三分。” 熙让在旁边听闻此言,心中不悦,哼了一声,说道:“赵匡胤他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柴世宗相提并论?” 第三百三十六章:两军对垒 耶律屋质听出熙让语气中的不悦,不由有些诧异,他可不知熙让就是柴世宗的儿子,他当着熙让的面,贬柴扬赵,若是换了别人,熙让早就抓过来痛打一顿了,只不过他是辽国的于越,熙让给他面子才没发作出来。 耶律屋质看了一眼熙让,说道:“若论个人才能,两人皆是英明神武,一代人杰,赵匡胤的确未必比柴荣更强,但柴荣运气不如赵匡胤,他英年早逝,大周国被赵匡胤窃取了去,若是柴荣活到现在,大周国可能比大宋国更为强盛。” 熙让听这些话还算中肯,当下也不再言语。 正在这时,一个辽军士兵骑马奔来,来到近前,跳下马来,单膝跪倒,禀道:“启禀大王,宋军派了使者,前来求见大王。” 耶律屋质笑道:“宋人倒是很讲礼节,不知送来的是战书还是劝降书。带过来吧。” 不久之后,四五个辽军,押着两位宋军的军官,来到近前。 两个军官一起抱拳行礼,不卑不亢,一个军官朗声说道:“在下林国平,奉吾皇大宋天子和宣南节度使曹彬将军之命,来见辽国北院大王,现有书信呈送。” 那军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送给一个辽兵,那辽兵又转呈给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打开信,借着旁边的火把看了看,点点头,对那宋军官说道:“林大人回去之后,替我谢谢宋皇和曹将军的一番心意,只是本官奉我大辽皇帝之命,前来支援汉国,君有命,臣不敢不遵。明日辰时,我们战场上相见。” 那军官知道此次前来,必然没有结果,只不过奉上官之命,不得不来,听了耶律屋质的话,也不多言,抱拳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回去复命。在下告辞了。” 耶律屋质道:“好走,送客。” 两人都很客气,不像是即将交战的敌人,倒像是彬彬有礼的宾客,简短的几句话说完,那宋官便走了。 云岚心中好奇,说道:“大王,那曹彬的信上写了什么?” 耶律屋质把信交给云岚,笑道:“殿下自己看吧。” 云岚展开信观看,旁边的熙让和休哥也凑过头去一起看,只见那信上先写了一番客套之词,又劝说耶律屋质不必为汉国卖命,及早率军回辽,宋辽两国不伤和气之类的。又说若是不肯退军,便约明天辰时,在战场上相见。信是曹彬亲笔所写,下面还有曹彬的落款。 休哥冷笑道:“这曹彬看到我大辽军队来了,吓得口气都软了。” 耶律屋质摇摇头:“曹彬信上的语气,不卑不亢,言辞诚恳,倒不是软了,只是客气之词罢了。他未必便怕了我们。” 休哥道:“等把他打败了,就不由他不怕了。” 耶律屋质道:“今日来到此处,已经天黑,无法观察地形。那曹彬知道如此,故意约好明天一早便开战,目的就是不想给我留出来观察地形的时间。” 熙让说道:“大王,卑职已经观察过此处的地形,我军和宋军之间,是一马平川的平坦之地,并无沟壑,正利于我军的铁骑冲锋陷阵。” 耶律屋质皱眉说道:“曹彬知道我军擅长在平坦之地冲锋,为何还要选平坦之地做为战场?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今日已晚,明天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咱们,各位早些休息吧。那曹彬虽然约定明天一早开战,但宋人狡诈,还是要提防他们半夜前来偷袭,各位回去之后,安排好防备工作。” 众人听了,便纷纷告辞而去。 熙让正要走,被耶律屋质叫住,说道:“隆运,你明天一早起来,带我前去观察地形。” 熙让道:“遵命。” 熙让回到营帐,倒头便睡。睡到五更之时,被一个士兵唤醒,熙让便匆匆起床洗漱,然后携带了兵器,快步走出营帐。 耶律屋质带着一队亲兵,骑在马上,正赶了过来。熙让向耶律屋质请了安,便牵过一匹战马,跳上马,带领耶律屋质向前行去。 此时天色还没大亮,只有些朦胧发亮,众人向前行了三四里路,天色才渐渐亮了起来。 耶律屋质打量周围的地势,果然前面是一马平川的开阔之地,并无纵深的沟壑和障碍,最适合辽国骑兵的冲锋陷阵,远处倒是有些山坡和丘陵,那里距离战场太远,就算埋有伏兵也派不上用场。 这样的战场地形,对擅长骑射的辽军,百利而无一害,耶律屋质越来越想不通,曹彬为什么用己之短,对敌之长?难道说曹彬真的有把握在平地交战也能胜过辽军?就算曹彬训练出了专门对付辽军骑兵的部队,但辽人无论是战匹的优劣,还是人材的高矮,都远超宋人,岂是短时间内就能追平的? 耶律屋质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思索着曹彬将用各法应对,不知不觉又前行了三四里,距离宋营已经只有十多里的了。 熙让说道:“大王,不可再向前行了,免得遇到宋军。” 耶律屋质停下战马,点点头:“就到这里吧。” 他们远远望去,一目了然,毫无遮掩,便可以看到宋营的形势。只见宋营正在升起炊烟,显然正在升火做饭。 熙让道:“大王,咱们回去吧,时辰快到了,咱们要回去早做准备。” 耶律屋质点点头,众人调转马头,仍然回到军营。此时军营已经做好早饭,众人一起吃了饭菜。 八万辽军,吃饱喝足之后,便准备赶赴战场。无数的骑兵上了战马,无数的步兵步行前进,又有无数的士兵推动着各式各样的战车和云梯,以及火器大炮之类的器械,除了留下数千士兵守营,其他的将士倾巢出动。 三声炮响,八万辽军开始出发了。 耶律屋质身为主帅,自然不能在最前面犯险,他在部将的拥护下,骑在马上,居中而行。杨继业陪同在侧。 最先前面的是辽军前锋营,仍是熙让和耶律休哥为首,云岚率着李隐的三百名汉军,在旁协助,他们行在部队的最前面,向战场赶去。 与此同时,宋军那边也是三声炮响,八万宋军赶赴战场,和汉辽联军相对而来,越来越近。 双方在距离二里的地方,各自停止前行,摆开阵势。 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面战役即将开始。 第三百三十七章:宋辽之战 宋军的作战部队,是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中间散布着投石机和火炮。 赵匡胤率领文武官员,在最后方镇守。曹彬率领部下,在作战部队和赵匡胤之间。 熙谨原本想参与战斗,被曹彬调到自己的帐下,并没参与战斗,但他的部队却参与战斗了。 辽汉联军的作战部队,是骑兵在前,步后在后,骑兵多是辽军,汉兵多是步兵。耶律屋质和李继业在后方指挥战斗。 熙让和云岚耶律休哥杨延昭等人,在最前沿的队列之中。 双方排开阵营,遥遥相对,蓄劲待发。 耶律屋质率先发出进攻的命令,辽兵吹响了号角,三声号角是进攻的信号,号角一起,第一次冲锋的二万辽兵,一起向前纵马奔去。其他的五六万辽军按兵不动。 只见万马奔腾,尘土飞扬,遮天掩日,向宋军进攻过去。 曹彬沉住气,按兵不动。前方作战的众宋兵没得到进攻的号令,也不前进,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辽军越奔越近,就在接近一里路距离的时侯,宋军营中响起了炮声,随着三声炮响,宋兵仍然按兵不动,却用投石机向辽军发射过去燃烧的大石,以及炮火,砸落在辽军之中。 炮火在唐朝末年才用于战争之中,由于制作困难,经常发生爆炸伤害到制作之人,所以很难大量生产,而且这种制作方法只有宋国人才精通,辽人并不擅长。 宋军的炮火虽然稀少,但威力却很巨大,一炮过去,往往伤及数人数马,比起燃烧的大石的威胁更大。但辽军万马奔驰,汹涌而来,无论是火炮还是投石机,都无法阻住辽军前进和步伐。 辽军在进攻的途中,伤亡了很多兵马,但更多的兵马,仍然奔驰而来,冲到了宋军前面五百步远近的距离。 宋军的令旗招展,发出第二次号令。号令一出,最前排的宋兵忽然变换阵形,闪出无数条通道,从通道之中,排出无数轮小推车,小推车上全都是铁藜蒺之类的尖锐之物,用来刺硌马蹄,阻拦战马的冲锋。 数千宋军,三人一辆,推动着数千辆小车,向前奔行,奔行到二百步之外,把小车里面的铁藜蒺等尖锐之物,倒在地上,又用长枪一阵乱挑,把尖锐之物挑得到处都是,然后宋军也不要小车,弃车便走。回去之时,为了防备辽军射来箭簇,宋兵都拿着盾牌,倒退着退回队列中。 推车的宋军回到队列之后,前排的宋兵忽然齐齐拿出盾牌,在宋军面前,组成一道盾阵。后方的弓箭手搭起弓箭,开始向逼近的辽军射击。 又有无数的宋兵推出弩床,用弩床射击长弩,向辽军射去。 宋军以逸待劳,先是按兵不动,待敌人逼近之后,迅速推出小车布撒阻马的尖锐之物,随即后退回本阵,另外的宋兵立即组成盾阵,弓箭手向敌人射箭。这些动作,不徐不疾,井然有序,显然训练有素,不知演练过多少遍了。 这前面的宋军,正是曹彬的神武营中最精锐的一支部队,是曹彬为了对付擅长骑射、在马上天下无敌的辽军专门设计的作战方案。 宋军以逸待劳,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辽军的战略物资,此次展示出来,果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辽军气势汹汹,威风凛凛,万马奔腾,一边冲锋而来,一边在马上搭起弓箭,纷纷向宋军队伍中射去。 但宋军却有防备,除了前列有一排盾阵之外,后面的宋军也都拿出盾牌,举在空中,遮挡辽军射来的飞箭,虽然仍有宋军中箭,但并没造成混乱。 前面的辽军正在奔行,胯下的战马踏中了地上的铁藜蒺,惨嘶声中,或是前蹄跪地,或是后蹄扬起,把背上的辽兵摔下马来,随即被后面的战马践踏成肉泥。前面的辽军纷纷中招,战马和兵士乱成一团,相互践踏,成了一道障碍,后面的辽兵收势不及,仍然纷纷冲了过来,更形混乱。 便是有小股辽军的战马没有踏中铁藜蒺,冲到宋军的前面,也早被宋军射成了刺猬,根本无法对宋军造成冲击。 辽军气势汹汹而来,还没接近宋军,已经自己相互践踏,死伤甚众,两万辽军,很快便折损了数千兵马。 这时,宋军中响起了冲锋的炮声,三声炮响之后,宋军的骑兵忽然冲杀过来,边冲边向乱成一团的辽军之中射箭。 宋军的骑兵之后,又是数千士兵,这些士兵有的拿着钩镰枪,有的拿着绊马索,有的拿着钢刀,跟随在骑兵的后面,冲向辽军。 辽军前冲之势受阻,又自我践踏死伤无数,锐气已失,斗志消沉。 宋军的骑兵冲杀过来,边冲杀边射箭,又杀伤无数的辽军,待冲杀到辽军的阵中之后,这些骑兵又拿出兵器,或是长枪,或是狼牙棒,或是大砍刀,在辽军之中,左冲右突,奔走砍杀。 无数的宋军步兵,钻入辽军之中攻击,这些步兵灵活刁钻,又配合默契,拿钩镰构的士兵专钩辽军的马匹,拿绊马索的士兵专绊辽国的马腿,等辽军落马之后,拿刀的士兵拿上前砍杀。 辽人凶猛彪悍,不得长官后退的命令,并不后退,反而激起了凶性,和宋军展开了近身战。 战斗惨烈无比,惨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 辽军投入了两万之众,宋军也投入了两万之众,但辽军并不像宋军那样灵活机动,所以死伤人数,远远超过了宋军。 熙让和云岚休哥杨延昭等人,都在这队辽军之中,他们虽然勇敢机智,但在这种数万之众的厮杀中,个人显然那样渺小无力,他们连自保都困难,更别说营救别人,扳回劣势了。 熙让和云岚休哥杨延昭等人被宋军冲散,各自为战,无暇顾及到别人,只能奋力厮杀,保护自己。 云岚和四个女兵被数十个宋兵包围住了,形势十分危急,正在这时,杨延昭奋勇而来,挑死两个宋兵,救了云岚。杨延昭再也不离开云岚,持枪保护在云岚的身边。 战斗从辰时一直持续到午时,厮杀了两个多时辰,双方都死伤甚众,但辽军的伤亡更多一些,而且渐渐有被全歼的危险。 后方的耶律屋质看到败势已不可挽回,只好下令撤兵。 辽军得到撤军的命令,纷纷向后撤退。宋军也不追赶,任辽军退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优马劣马 耶律屋质撤回军队之后,派人去和宋军交涉,各自领回战场上伤亡的战士。宋军应允。双方不再交战,各自派出一支部队,在战场上寻找自己这方的战士,牺牲的带回来,受伤的赶快救治。 到傍晚时分,辽军点检出伤亡人数,呈报给耶律屋质和杨继业,牺牲的辽军有八千多人,受伤的不计其数,只有三四千人还有战斗能力。汉军伤亡也有千多人。 耶律屋质听完之后,眉头紧皱,沉吟不语。杨继业的汉军虽然牺牲较少,但他的军队本来就不多,牺牲一千多人,对他来说已经是很惨重的代价了。 辽汉联军打了败仗,锐气已失,众将领全都沉默不语,脸色沉重。 过了一会,熙让说道:“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不必灰心,咱们明日再战,扳回一局。” 休哥说道:“不错,宋军卑鄙无耻,用铁藜蒺伤我战马,咱们明日便用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便可以打败宋军。宋军只忌惮我大辽勇士的骑射之术,却不知我大辽勇士在马下,也一样是天下无敌。” 耶律屋质说道:“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宋军的铁藜蒺便会失去效果,也只能如此了。” 熙让忽然说道:“大王,我们能想到这一点,曹彬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他明天很可能会用骑兵在前,对付我们的步兵,然后再用步兵对付我们的骑兵,就像战国之时,田忌的优马对劣马之术,我们不可中了他的圈套。” 耶律屋质幡然醒悟,说道:“不错,曹彬诡计多端,若是我们弃去擅长的骑射优势,改为步兵,必然会中曹彬之计,明天我们仍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出其不意,必能胜之。” 众人听闻,皆是大喜,又振奋起来,以为明日必能取胜,当下各自回去休息,养精蓄锐。 耶律屋质派使者前去宋营送战书,约定明天辰时,继续作战。 曹彬检点伤亡人数,宋军牺牲了五六千人,受伤了五六千人,他虽然不知辽军的伤亡人数,但根据他明天的观察,应该比宋军惨重,所以这一仗算是胜了。 赵匡胤和众官员也皆是大喜,齐齐赞扬曹彬的功劳。 赵匡胤说道:“曹爱卿,辽军已经派人送来战书,约我军明天再战,爱卿准备如何应对?” 曹彬说道:“启禀陛下,今天辽军吃亏在先派出骑兵,被我军的铁藜蒺所阻,自相践踏,伤亡惨重,才致兵败,他们必然吸取这次的失败经验,明天会改用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微臣认为:待辽军的步兵来到,我军便以骑兵在前,冲杀辽军的步兵,辽军的步兵溃败之后,必然会派骑兵冲来,我军的骑兵不如敌人的骑兵,若是硬碰硬,伤亡会很惨重,所以微臣会下令骑兵撤退,步兵上前,用钩镰枪和绊马索对付辽军的骑兵。” 众官一听,皆赞曹彬的计策。 赵匡胤沉吟一下,说道:“爱卿用是田忌的优马中马劣马之策,本是一条妙计,不过,朕担心,辽军的步兵,也会使用铁藜蒺我绊马索,来对付我军的骑兵,那可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曹彬说道:“臣也曾有此担扰,但是一想,辽军最为擅长骑射之术,自恃马上功夫天下无敌,必然不屑使用铁藜蒺绊马索这种手段,而且他们远道而来,准备不足,就算有这些东西,也必然不多,不会对我军造成大的影响。而且我军仍然以逸待劳,等辽军的步兵冲到近前,再派出骑兵冲锋,辽军就算使用铁藜蒺,也功效不大了。” 赵匡胤微笑道:“爱卿算无遗策,倒是朕多虑了。既然如此,那爱卿早些回去准备吧,明天再锉锉辽军的威风。” 曹彬辞别了赵匡胤,回到自己的指挥部,召集部将,把计划又说了一遍。众将领皆赞曹彬的妙计,只有熙谨沉吟不语。 曹彬转眼看到熙谨皱眉不语,问道:“章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熙谨道:“将军,耶律屋质自己就是辽国的第一良将,帐下将士如云,其中必然有不少智者,我们能想到这一点,他们未必便想不到。” 一个将领有些不悦,说道:“章熙,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认为将军的妙计不可行?” 熙谨说道:“卑职万万不敢怀疑将军的智慧,只是认为,我们能猜到辽军会先用步兵,后用骑兵,辽军也许能猜到我们已经猜到了,所以他们会改变计划……” 那将领更是不耐烦了,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把我都绕晕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彬忽然说道:“我明白章熙的意思了,他是想说,辽国很可能仍然沿用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的战术,是不是这个意思?” 熙谨说道:“将军英明,卑职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将领笑道:“那些契丹狗,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哪有这么聪明?将军和章熙都多虑了吧?” 曹彬脸色凝重,说道:“契丹人虽然是草牧民族,但他们建国多年,学习我汉人知识,早已经不是愚蠢的武夫了,不可小瞧他们。而且他们联军的阵营之中,还有杨继业这样的汉人,对我们古人的计谋之术十分精通。” 那些将领听了曹彬的话,才不敢再掉以轻心,脸色都凝重起来。 曹彬转头对熙谨说道:“章熙,那依你之计,应当如何应对?” 章熙道:“若是辽人仍以今天之策向我进攻,我们也依以今天之策应对,以不变应万变,必能出乎辽人的意料之外。” 曹彬沉吟不语。 一个将领说道:“章熙,如果你猜错了,那我们就是以步兵对步兵,以骑兵对骑兵,我们可是要吃亏的,这个责任你能负得起吗?” 章熙说道:“卑职原本只是提出一个方案,供将军参考,既然孙指挥使要卑职负责,那卑职无法负责数万将士的生死和战局的胜负,但卑职甘愿身先士卒,明天作战,站在最前边的阵列之中,以拒辽军。” 那将领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要派你去送死。”转头问曹彬:“将军,您认为如何?” 曹彬又沉吟了一会,脸色坚毅起来,缓缓说道:“就依章熙之计,明天开战,仍然袭用今日的作战计划。” 第三百三十九章:相持阶段 第二天,宋辽两军,再次来到战场,摆开阵形。 辽军方面,由于熙让和云岚杨延昭耶律休哥等人,在昨日的战斗中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而且他们的部队伤亡惨重,所以今日没有在前方主阵,而是陪同耶律屋质在后方督战,耶律屋质另派了别的前锋官负责冲锋。 宋军方面,熙谨和他的都营,站在了最前方的战场,与辽军对峙。 熙让和熙谨兄弟,虽在同一个战场上,但因为距离太远,人数太多,所以并没有看到对方。 辽军为了麻痹宋军,故意先以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待快要冲锋到宋军面前时,才忽然变换队形,如昨日一般,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宋军发起进攻。 宋军为了麻痹辽军,故意先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等宋军快要冲到面前时,才忽然变换方阵,仍如昨日一般,变为步兵在前,骑兵在后。 在辽军刚开始冲锋时,曹彬看到辽军是步兵在前,也曾经心中忐忑,但仍然坚持原来的计划,待见到辽军果然变换阵形,变成和昨日一般是骑兵在后,他这才心中稍安,不由暗中佩服熙谨料事如神。 耶律屋质熙让等人在后方督战,刚开始还以为宋军中计,今日必胜,没想到辽军快要冲到的时侯,宋军忽然变换阵形,仍如昨日一般,都不由心中暗凛,但再想变回阵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辽军的骑兵冲入宋军的步兵之中。 战况如昨日一般,宋军的步兵先用铁藜蒺等尖锐之物,阻住辽军的战马,再用钩镰枪的绊马索等物,对付辽军的战马,然后再派出骑兵冲杀。辽军如昨日一般,被杀得溃不成军。 战斗持续到正午时分,辽军伤亡惨重,被宋军打得节节败退,耶律屋质看到败局已经无法挽回,只得下令撤军。 宋军也不追赶,下令收兵。 双方再次派出一支部队,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人数。 辽汉联军又战死了万余人,八万大军只有五万多了,而且受伤的不计其数,还有战斗力的不过四万了。 耶律屋质得到汇报之后,心中愀然不乐,眉头紧皱。众将领也很是懊恼丧气。 宋军的伤亡虽然比辽军少了许多,但两场战役下来,也牺牲了一万多将士,受伤的不计其数,但宋军连续两天打退号称天下无敌的辽军,人人振奋,纷纷向曹彬请求趁胜追击,全歼辽军。曹彬只是下令按兵不动,不许追击辽军。 赵匡胤也甚是不解,召见曹彬,询问为何不乘胜追击。 曹彬回道:“回禀陛下,辽军虽然打了败仗,但后方仍有数万辽军督战,而且他们占据的地势较高,若是我军向前追击,到那时侯辽军居高临下,两股辽军夹击而来,我军就失去了地理优势,只怕会被辽军打败。陛下,我军和辽军多年交战,胜少败多,我大宋将士对辽军在心理上有一些忌惮,现在我军好不容易连胜两阵,上下将士的士气高涨,这对我军有利,若是打了一次败仗,就会对我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更会畏惧辽军,那对我军会有极大的不利。”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爱卿所言极是,只不过这样跟辽国一直对峙下去,那什么时侯才能打退辽军?” 曹彬道:“耶律屋质连吃两次败仗,肯定不敢再来攻打,他必然会按兵不动,等待辽国的东路军,冲破娘子关之后,再来前后夹击我军。陛下,只要我军坚守住娘子关,不使辽军的东路军进入娘子关内,耶律屋质等不到救兵,那时侯他自然会撤军。” 赵匡胤道:“对,现在我军驻守在娘子关的部队只有一万多兵马,再派一万兵马,固守娘子关。” 当下,赵匡胤又令潘美率领一支万人兵马,赶到娘子关,和党进一起镇守娘子关,对抗耶律沙的东路军。 耶律屋质连夜召开军事会议,说道:“宋军连胜两阵,士气正高昂之时,此时不宜再与宋军正面对敌,现在我们只能等耶律沙的东路军,能突破宋军在娘子关的防线,到那时,我们前后夹击宋军,才有希望获胜。” 众将领也没有好的计策,只能听从耶律屋质所言, 自此,辽汉联军固守大营,不再发起进攻。宋军也不再进攻。双方暂时处在休战状态。 如此相持了十多日,辽军一直等待着耶律沙能传来捷报,但一直没有等到消息。 这一日,耶律屋质和熙让云岚等人正在帐中商议军事,一个士兵匆匆来报,说是耶律成都送来了战报。 耶律成都正是耶律屋质派去支援耶律沙的辽国军官。 耶律屋质连忙召其进来。 一个辽兵匆匆进来,满身血污,狼狈不堪,进来跪倒,禀报道:“启禀大王,耶律成都大人派卑职前来送信。” 辽兵呈上战报,耶律屋质观看书信。众人看着耶律屋质的脸色,看到耶律屋质的眉头紧皱,众人都心中一凉,猜到耶律成都肯定没有打下娘子关。 果然,耶律屋质看罢信后,问那送信的士兵,说道:“本官派你们前去协助南院宰相,前面夹击,攻打娘子关,为什么没有成功?” 那辽兵说道:“我军奉大王之命,前去攻打娘子关,和耶律沙大人约好了一起动手,前后夹击攻打城池。耶律沙大人在娘子关外进攻,耶律成都大人在娘子关内进攻。宋军的守城将领是党进,城内只有一万多兵马,我军的兵力远远超过宋军,本来很有希望能打下来,可是,就在娘子关的守军快要坚持不住时,从关内打过来一支宋军,为首的是宋国的名将潘美,潘美又率领了一万兵力,和我军在娘子关以内交战,化解了娘子关之危。” 耶律休哥在旁边怒道:“耶律成都率领了一万兵马,那潘美率领的也是一万兵马,为什么你们打不过他们?真是丢了我大辽的脸!” 那辽兵不敢作声。 耶律屋质叹了口气,说道:“潘美是宋国的名将,才能不在曹彬之下,耶律成都岂是他的对手?”问那辽兵:“你们折损了多少兵马?” 那辽兵垂首道:“我军牺牲了三千多将士,受伤的不计其数,尚有战斗力的不过四五千人。” 耶律屋质道:“你们部队现在何处?” 第三百四十章:轻便行军 辽兵说道:“我们部队现在娘子关里面的一座山内,据守着一个山头,宋军攻不上来,但我们也冲不下去,军中的粮食快要吃光了,再不赶紧突围,就有被饿死的危险。耶律成都大人派我们几百个兄弟一起向下冲,前来向大王报信,几百个兄弟,只有卑职一个人突围出来,其他的兄弟全部阵亡了。” 辽兵说到这里,语声哽咽,显然很是悲痛。 耶律屋质道:“辛苦你了,你先下去疗伤,等会我再问你。” 自有人扶着辽兵前去疗伤。 一个部将说道:“大王,现在石岭关已经被我军攻下,既然宋军在娘子关加强了兵力,不如让耶律沙大人放弃攻打娘子关,率军转到石岭关,从石岭关入内,与我军会合。如此一来,虽然无法前后夹击宋军,但至少我军的兵力远超宋军,还有取胜的把握。” 云岚说道:“大王,耶律沙大人若是转回石岭关,只怕至少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太原城已经支持不住一个月了,还请大王尽快想办法,以解我太原城之围。” 杨继业说道:“不错,大王,我太原城被水淹着,城墙支持不了多久,只要城墙一倒,太原城就保不住了,若是宋军进入太原,踞城而守,我们很难再攻下来。依在下之见,还是尽快攻下娘子关,前后夹击宋军,才能尽快打退宋军,甚至全歼他们。” 耶律屋质沉吟了一会,说道:“公主殿下和杨将军所言极是,咱们还是要攻下娘子关,两支军队前后夹击,才能打败宋军。” 耶律休哥道:“大王,请派给卑职一支部队,卑职请命前去攻打娘子关。” 耶律屋质沉默了一会,说道:“潘美用兵奇诡,很难对付,休哥,你擅长的是冲锋陷阵,智谋方面只怕还不是潘美的对手,你就不要去了。” 耶律休哥虽然心中不服,但既然上官这样说了,也不能反驳,只好沉默不语。 耶律屋质转头对熙让说道:“隆运,你带领五千兵马,前去解救耶律成都,兵合一处之后,想办法打败潘美,和耶律沙里应外合,夺下娘子关。你可有信心?” 熙让傲然说道:“对付一个潘美,卑职有把握取胜。” 云岚说道:“大王,娘子关之战,事关重大,我愿意协助哥哥前往。” 耶律屋质点点头:“既然殿下愿意前往,那自然最好了。不过,你们二人虽然都很有才华,毕竟太过年轻,战争经验不足,那潘美却身经百战,老谋深算……”转头对杨继业说道:“杨将军,您是汉国第一名将,用兵如神,您可愿意与潘美较量一番?” 杨继业道:“在下听从大王的调遣。” 耶律屋质道:“有劳杨将军了。”对众人说道:“你们绕回石岭关前面的那条通向娘子关的小路,不必携带大型的攻城武器,免得拖慢行军速度,只需轻便行军,快马加鞭,赶到娘子关内,与耶律成都会合一处。” 众人领命,依计而行。 当下,熙让点了五千辽军骑兵,杨继业点了三千汉军骑兵,云岚和杨延昭随行。云岚带着李隐和海安这支二三百人的部队。 八千骑兵,回转到石岭关前的那条通向娘子关的小路,快马加鞭,径奔娘子关而去。 这条小径十分狭窄,并不是通关大道,而且曲折盘旋,若是携带大型攻城武器,十分难行,所以联军骑兵并没携带攻城武器,全部是骑马而行,只带着随身的兵器和干粮。 石岭关到娘子关的直线距离,不过二百里路,但由于山路崎岖难行,曲折盘旋,联军用了两天的时间,才赶到娘子关。 联军赶到娘子关之后,已经是入夜时分,他们并不急于解围战友和攻打城关,而是站在高处,观察地形。 熙让云岚杨继业杨延昭等人,把部队藏在深山之中,他们登上高处,向山下望去。只见十多里之外,就是娘子关的城池,城池上灯火通明,显然是宋军的守军。距离娘子关的城池,向西五六里之处,又有一队宋军,营帐密集,应该就是潘美的那一支后援军队。 在被潘美包围的一座山头之上,也有灯火亮灭,应该就是被宋军围困的耶律成都的辽军了。 杨继业一边观察地形,一边说道:“咱们要攻打娘子关,只能先打败潘美在城外的那支部队。不过,潘美的兵力不比我们的少,若是硬碰硬,就算打败了潘美,咱们的兵力也剩不下多少了,无法和城外的耶律沙大人前后攻击娘子关的宋军。” 云岚道:“兄长,若是我们不去打潘美,从旁边的那座山上绕过潘美的部队,直接攻打娘子关呢?” 杨继业摇摇头:“就算我们能绕过潘美的部队,靠近娘子关,但娘子关岂是一时半刻能打下来的,时间一久,潘美的部队从后面包围而来,我们没打宋军一个前后夹击,反倒会被他们前后夹击了。再者说,潘美身经百战,他岂会看不出那道山上可以直通娘子关,他肯定早已经在那里设下伏兵,只要我们一过去,必然中了他的埋伏,被歼灭在山谷之中。” 云岚有些不服气,说道:“兄长,你把潘美想得也太厉害了,我就不信他能在那里设下伏兵。” 杨继业道:“你若是不信,咱们派人先去探查一下,若是那里没有伏兵,咱们就从那里攻打,若是真有伏兵,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 杨继业派了几个精明的士兵,步行而去,悄悄侦查是否有伏兵。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几个士兵回来禀报,那道山上,只有一条崎岖小径可以通行,就在小径的两旁,埋伏有大量的宋军,而且是居高临下,只要联军一进入山谷,便有被宋军全歼的危险。 云岚听到禀报,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自己果然还是年轻,不如杨继业稳重,若是冒然行事,只怕现在已经被宋军歼灭在那山谷之中了。 众人确定宋军在山谷中设有埋伏,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下令当晚就在山中休息,同时派出士兵在周围巡逻,并令士兵给战马戴上了嘴套,免得马嘶之声,惊动了五六里外的宋军。 第三百四十一章:俘虏宋兵 第二日凌晨时分,熙让正在一棵树下睡觉,被一个士兵轻轻推醒,说是杨继业请他过去相商。熙让跟着士兵快步而去。 一路之上,山谷中到处是席地而睡的联军将士。这次联军出征,并没有携带帐篷,也担心被宋军发现,所以并没有扎起帐篷,而是就在树下或者小山洞中就地歇息。 杨继业是在一个山洞之中歇息。 熙让跟着士兵进入山洞的时侯,云岚杨延昭杨继业都在山洞之中,旁边还有几个联军的士兵,以及三四个被绑缚嘴里堵着破布的宋兵。 熙让看到那几个宋兵,不由一怔,问道:“杨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杨继业还没说话,杨延昭说道:“韩将军,在下带人在山谷那边巡逻,看到一队宋兵过来巡山,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正要回去报讯,在下只得把他们抓回来了。” 熙让道:“可有漏网之鱼?” 杨延昭道:“应该没有,他们是一个中队,只有十人,在抓捕过程中,杀了他们六七个人,只有这三四个家伙还活着,被我们捉了回来,并无一人逃脱。” 熙让道:“他们可曾发出警报?” 杨延昭道:“他们中间有人想要发出警报,还没来得及,就被我们用箭射死了。” 熙让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是说,宋军还不知道我们藏在这里。” 云岚说道:“哥,宋军可能现在还不知道,但这几个出来巡逻的宋兵再不回去,宋军必然怀疑,会再次派人到这里来查看,下次再来,肯定会增加兵力,咱们再想悄无声息的杀死宋军的巡逻队,可就难了。” 杨继业说道:“不错,韩将军,咱们还是要尽快转移,免得被宋军发现。” 熙让道:“暂且等一等。”走到一个宋兵面前,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 那宋兵恐惧地说道:“回禀将军,小的原是陈州的厢军,奉陈州节度使楚大人的命令,跟随营指挥使前来参战,因为我们的营指挥使在和贵军战斗的时侯被杀,我们营队的士兵所剩无几,所以被暂时编入潘美将军的帐下。” 熙让心头一动,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是潘美的嫡系部队?” 宋兵说道:“不是,要不然也不会派我们干巡逻这种又辛苦又危险的差事了,我们就是后娘养的孩子。” 熙让道:“潘美部队的士兵,认识你们的人多吗?” 宋兵惨然一笑:“不多,李继勋和我们楚大人一向不和,每次打冲锋的时侯,都是派我们部队冲在前面,所以我们的部队死的差不多了,就是活着的一些士兵,也被重新整编到别的部队,被分得七零八落,我们只有一个中队被编到潘将军的帐下,这次出来巡逻,我们中队的兄弟全都出来了,现在落在你们手里,就剩下我们几个兄弟还活着的。将军,小的知无不言,还请将军杀我们的时侯,给我们一个痛快,不要折磨我们了。” 熙让和蔼地说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我不但不杀你们,还可以把你们放走。” 那几个宋兵本以为必死无疑,只是不想被折磨殴打,所以才痛痛快快说了,只求一个速死,想不到还有活路,都是又惊又喜。 那宋兵连忙说道:“将军要知道什么,小的全都说给你听。” 熙让道:“你们要潘美的帐下,受何人管辖?” 宋兵说道:“是潘美部下的一个都头,此人叫刘长生。” 熙让道:“你们只是一个中队,上面没有大队头吗?” 宋兵道:“原是有大队头的,只不过前几天贵军和我军发生了战斗,我们大队头在战斗中死了,所以我们归刘长生直接管理。” 熙让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这十个人,都叫什么?” 宋兵说道:“小的叫张振,我们的队员叫……”宋兵一五一十,把他们中队队员的名字全都说了出来。 熙让一一记在心里,又详细询问了宋兵一些宋营中的情况。那宋兵为求活命,知无不言。 熙让听完之后,令人把几个宋兵先带下去。 熙让在审问之时,云岚见他审问的如此详细,已经猜到他的用意,所以等几个宋兵一被押走,云岚就说道:“哥,你可是想混入宋营之中?” 熙让道:“我们正愁没办法把宋军引过来,现在办法来了。我打算伪装成这队巡逻的宋兵,去向宋军报信,就说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引宋军前来围攻,我们布下圈套,等他们过来的时侯,打他们一个埋伏。” 云岚皱眉说道:“哥,你这个计划好是好,只是太危险了,而且万一被宋军识破,不但计划不成功,连你都有危险。” 熙让笑道:“咱们行军打仗,哪天不是枪林箭雨,还怕什么危险?”转头对杨继业说道:“老将军,您认为如何?” 杨继业沉吟了一下,说道:“此次可行,不过,韩将军不必亲自涉险前往宋营,在下指派几个精明的战士执行任务即可。” 熙让说道:“北院大王一直说潘美十分有才智,只怕很难骗过他,此次行动对我军的胜利十分关键,若是被潘美识破,以后再想计算他,可就难了,派别人去我不放心,我打算亲自前往。” 杨继业皱眉说道:“韩将军乃是辽国上使,又深受辽皇器重,若是出了事,下官可担当不起。” 熙让笑道:“老将军不必有心理负担,我自己行事,不必你来担当。” 杨继业道:“话虽如此,在下还是心中不安。这样吧,既然韩将军执意前往,那就让延昭协助你,陪同你一起去。” 杨延昭说道:“韩将军,就让在下协助你一臂之力吧。” 熙让知道杨继业顾虑他是辽国重臣,若是他出了事,杨继业和汉国难免被辽帝责罚,所以才派出杨延昭陪他,若是他出了事,杨延昭也逃不了,自己的儿子都陪着辽臣一起死了,辽帝也就不会再怪责汉国和杨继业了,而且他和杨延昭几次并肩作战,配合默契,有杨延昭协同最为放心,当下也不再推辞,说道:“那就有劳少将军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指认部下 云岚见熙让和杨延昭都要去,杨继业已经同意了,她也不能再反对,只好说:“哥,就算你们要去,也要等天黑再去,白天容易暴露。” 熙让说道:“越是天黑,敌人越是警惕,反而不如天明时敌人容易麻痹大意。再说了,若是那队巡逻的宋兵迟迟不回去,只怕宋军就要派人来查看了。” 熙让和杨延昭又寻了四个精明的士兵,六人换上宋兵的服装,这些军服上面都是血污,他们也顾不得洁净,穿在身上。 熙让在临行之时,又找到那个被俘的宋兵,更详细的问了一些情形,确保被询问时不会露出破绽,这才放心。 杨继业和云岚把熙让杨延昭六人,送到山谷口,再三叮嘱,才目送他们前行。 熙让和杨延昭等走出山谷,向远处的宋营行去。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时分,远远望去,只见宋军的营帐连绵不绝,旗帜鲜明。 杨延昭和熙让等人快步而行,杨延昭忽然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忽然抽出腰刀,向自己的胳膊狠狠划了一刀,立即鲜血涌现,他把血在自己的脸上一抹。 熙让吃了一惊,说道:“杨兄,你这是……” 杨延昭道:“咱们要取得宋军的信任,若是身上没有新的伤口,宋军如何会相信?” 熙让心中感动,也不再说话,抽出腰刀,在左胸上面狠狠砍了道口子,不深不浅,但鲜血直涌。 另外四个士兵看到长官都这样了,也不多说,各自抽出腰刀,对自己来了一刀,把血抹在脸上。有一个士兵对自己最狠,在自己的额头划了一刀,立时脸上鲜血模糊,使本来就丑陋的脸孔更加狰狞。像熙让和杨延昭这样的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却不愿意把自己毁容,所以只在身上划了一刀。 六人各自砍了自己一刀,再观看别人,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快步向宋营中奔去。 众人还没奔近宋营,一队巡守的宋兵迎了上来。 熙让装作受伤很重又很焦急地喊道:“快,快带我们去见潘将军……发现,发现敌情……” 那些宋兵看到六人全都血污满身,而且神情惊惶,不敢多问,连忙安排六人骑上战马,另有一队骑马的宋兵随行,快马加鞭向宋营赶去。 潘美早已经起床,正带了几个将领在营中各处巡视,忽然有人快马来报,说是几个派出去巡逻的士兵回来了,全都受了伤,而且发现了敌情。潘美连忙令人把那几个士兵带去中军大帐,他随后就到。 熙让杨延昭等人被送到宋军大帐之中,那些宋兵也很机警,虽然没有怀疑熙让等人的身份,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他们身上的兵器都取走了,所以熙让等人身上并无武器了。 熙让等人刚坐了一会,潘美率领几个部将匆匆回来。 熙让虽然不认识潘美,但看到潘美的气势以及别人对他的恭敬,也猜到他是潘美,连忙站起身子,抱拳说道:“小的见过将军。” 潘美上下打量了熙让一眼,宋军之中,数十万士兵,他可不认识一个普通的士兵,说道:“你是何人?” 熙让道:“小的名叫张振,我们中队奉都头刘长生之命,前去那边的山中巡逻,发现了辽军的踪影,我们正要回来报信,被辽军的巡逻兵发现,我们中队的兄弟牺牲了几个,只有我们几个脱身回来了……” 众将领听闻发现辽军的踪影,都脸色一变,只有潘美镇定如常。 潘美问道:“你们发现了多少辽军?” 熙让道:“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楚,不过,小的判断,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潘美道:“辽军是否知道你们发现了他们?” 熙让摇摇头,说道:“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是被他们巡逻队发现的,那巡逻队只有十多个人,我们也有十个兄弟,一起动手,虽然牺牲了四个兄弟,但我们把那十几个辽军全部干掉了,还把他们的尸体藏了起来,辽军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 一个部将兴奋地说道:“将军,既然辽军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们,我们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把他们全部歼灭。” 潘美摇摇头,说道:“派几个人过去再侦查一下,先不要打草惊蛇,发现敌情之后,立即回来向我汇报。” 那部将连忙出帐,前去安排侦察兵去按熙让所指的方向前去。 潘美又对一个部将说道:“你去把他们的都头刘长生叫过来,看看这几个人是否是他的部下。” 那部将快步而去。 熙让看到潘美如此镇定谨慎,不由心中暗暗惊凛,这个潘美果然不简单,怪不得是宋国著名的大将军。 潘美又问了熙让一些情况,熙让早从被俘宋兵口中详细的询问过宋营中的事情,所以应答如流,并无破绽。 不一会儿,一个部将领着那个叫刘长生的都头走了进来。 刘长生一进来,先向潘美行礼:“卑职刘长生见过将军。” 潘美一指熙让等人:“这几个人可是你的部下?” 熙让连忙向刘长生抱拳行礼:“小的张振,见过都头。” 刘长生疑惑地打量着熙让,说道:“你是……” 熙让说道:“都头,您忘了,我叫张振,我们中队原来是陈州的部队,十天前被改编到您的部下。” 刘长生对这支被改编过的中队,并不看重,就是把他们当炮灰用的,所以平时对他们都懒得看上一眼,十个队员之中,也只认识那个中队头,现在熙让承认是他的部下,但看到他们很是面生,并无一丝熟悉感,不由有些犹豫不决,沉吟不语。 熙让干脆用袖子一抹脸,擦去血污,说道:“都头,您看清楚了,是我啊,是我!” 杨延昭也擦去脸上的血污,说道:“都头,我是韩重。” 另外那几个汉军,也纷纷擦去脸上的血污,让刘长生分辨。 熙让他们越这样做,刘长生越心中没底,只好敷衍说道:“噢,是你啊,原来是你……你叫张振是吧?你们中队头呢?” 熙让脸色沉痛:“我们中队头肖财,在掩护我们撤退的时侯,被辽军杀死了。都头,您可要为我们队头报仇啊。” 潘美一直冷眼旁观,看到刘长生的表情,心中有些疑惑,盯着刘长生:“他们到底是不是你的部下?” 刘长生迟疑地说道:“是吧,应该是吧……” 潘美脸色一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是应该?” 刘长生连忙说道:“将军,他们原来是陈州厢军的部队,临时被改编过来的,刚过来没几天,小人也认不清楚他们……”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报!将军,有紧急军情!” 第三百四十三章:请君入瓮 潘美道:“进来。” 前去侦查的一个宋军将领快步而入,脸色紧张:“禀报将军,卑职在山谷之中发现了辽军的踪迹。” 潘美的脸色凝重起来:“有多少辽军?” 宋军将领道:“大约有七八千兵力。” 潘美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宋军将领道:“将军,咱们率军过去,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卑职发现,那些辽军就在山谷的底部,咱们居高临下,可以将他们全部歼灭。” 潘美道:“辽军来的是步兵还是骑兵?” 宋军将领道:“是骑兵,但在那山谷之中到处布满乱石,骑兵也发挥不出优势,咱们步行过去,居高临下,乱箭射去,可以把辽军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潘美仍然犹豫不决。 宋军将领着急道:“将军,您还犹豫什么,快下令吧,若是去的迟了,只怕那些辽军就会转移,再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可就难了。” 另外几个将领立功心切,纷纷请命,请求率军前往。 潘美被众将劝说不过,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派五千精兵,前去攻打辽军。” 一个将领说道:“将军,辽军至少有七八千兵马,咱们只派五千兵马,就算能全歼了这支辽军,只怕我军损失也不少。依卑职所见,我们也率八千兵马,只留两千兵马守营即可。” 潘美说道:“若万一中了辽军的诡计,我军岂不是全军覆没了?” 前去侦查的将领说道:“将军,不会是计,卑职前去侦查,辽军并无所觉。” 潘美道:“就算不是辽军之计,我们八千兵马一起出动,光天化日之下,辽军岂会没有警哨,一旦警哨示警,辽军起而反抗,我军便无法包围辽军。” 熙让在旁边说道:“将军,小的知道一条山路,可以迂回过去,从那边的山坡包抄,那边的山坡很高,辽军看不到咱们行军。” 潘美看了一眼熙让,说道:“你受伤不轻,还能带路吗?” 熙让道:“小的这点伤不算什么,韩重的伤也没事,我俩一起为将军带路,这几个兄弟伤的轻重,就留下来养伤吧。” 熙让说着,用手指了指那几个他带来的汉军。 潘美点点头:“那好,辛苦你俩了。”转头对众将领说道:“传令下去,留下两千士兵守营,其他的将领,全部参加行动,不得骑马,步行前进。半个时辰之后,准时出发。” 一个将领说道:“将军,您留下守营吧,由卑职率军即可。” 潘美说道:“我军精锐尽出,我岂能放心?本官必须亲自率军。好了,不必多说,快去安排吧。” 众将领命,各自前去安排。 熙让和杨延昭等人,被送到别的帐篷,由军医简单包扎伤口。 半个时辰之后,八千宋军全部集合完毕,全部步行前进,只有潘美和几个将领骑着马。另有两千宋军守营。熙让和杨延昭在前领路,另外四个汉军早已经得到吩咐,大军离开之后,便伺机在营中纵火。 熙让和杨延昭带着八千宋军,向西行军,行了五里之后,转折向北,进入山林之中,在山中行军。 行了一个时辰之后,熙让累得气喘吁吁,指着一道山脉,对潘美说道:“将军,翻过这道山坡,就是辽军的栖身之处了,咱们从山坡上居高临下,肯定能把辽军一网打尽。” 潘美生性谨慎,观看着山势,说道:“这道山坡十分险峻,若是敌人在此埋伏,居高临下攻击我军,我军便有被全歼的危险,不可冒然进军,先派一支侦查部队,前去侦察,确定没有敌人的埋伏之后,再向前行军。” 熙让见潘美竟然如此谨慎,步步为营,不由暗中佩服潘美的精明,若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只怕还真难引潘美进入圈套。 熙让说道:“小的在前带路。” 当下,潘美派了一支三十人的大队,跟随熙让前去侦查,大军暂时按兵不动,原地休息。 熙让带着那队宋兵,开始攀爬山脉。这山脉之中,并无小径,幸好坡度不大,而且杂木丛生,所以他们攀爬起来,虽然有些费力,但总算在半个时辰之后,爬到了山坡。 众人从山顶悄悄露出脑袋,向下观察,只见山谷之中,果然藏着无数的辽军和马匹。 熙让和宋军大队头靠在一起,用手指着山谷中的辽军,低声说道:“看到了吗,辽军都在就里了。” 那大队头仔细的观察着辽军,暗暗数着数目,忽然一皱眉头,说道:“数目怎么不对,不是说有八九千辽军吗,这里好像不过四五千人。” 熙让道:“另外的辽军很可能都躲藏在山洞里。前几天我和兄弟们来巡逻的时侯,到过山谷,山谷中有数十个山洞,足以容纳数千人。” 那大队头信了几分,点点头:“倒是有这个可能。” 熙让道:“你看他们并没有防备,咱们的大军悄悄爬上来,然后忽然冲下去,肯定能把辽军打个屁滚尿流。咱们快去禀报将军吧。” 那大队头却很是机警,说道:“咱们不能都回去,要不然,这些辽军再爬上来,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就坏事了。”转头吩咐一个中队头:“小周,你带着你们中队的兄弟留下来,若是有变,立即示警。” 那中队头说道:“是。” 大队头这才放心,带着二十多个兄弟和熙让一起向回走去。 宋军的大队刚一走,不远处的乱石丛中,悄悄探出了云岚的脑袋,她的旁边,伏着四个女兵和海安等十多个汉军,在他们不远处的石堆后面,另伏着十多个辽军。 云岚已经把熙让和大队头的话听到耳中,探头看看熙让等人已经走远,她悄悄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十多个汉军,早就准备好弓箭,蓄势待发。 云岚忽然跃身而起,玉手一挥,身后的十几个汉军一起跳起身,向那十个宋军一箭射去。这十几个汉军都是神箭手,每人瞄准一个宋军,全都正中咽喉,那十个宋军想喊也喊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旁边的十几个辽军,也同时射箭,射向十个宋军,皆是射向咽喉,防止宋军发声。 这十个宋军无声无息的倒下了九个,只有一个宋军虽然咽喉中了两箭,却没有立即死去,仍然挺身站立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正要大喊一声。这一声若是被他喊出来,立时便会惊动刚走不久的那队宋兵。 就在这时,云岚手中的短剑脱手飞出,正中那宋军的胸膛,那宋军还没来得及喊出,身子便向后倒去,咕噜咕噜向另一面山坡下翻滚而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抢占山头 云岚等人除掉了十个宋军之后,云岚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面旗帜,向山谷中的联军晃动着。山谷中的有几个辽军一直盯着山顶,看到云岚发出的信号,连忙报告给杨继业。杨继业传令下去,数千联军纷纷跃起身子,迅速而无声地向山坡攀登而上。 云岚身边的几个汉军,连忙换上宋军的衣服,摇晃着一张宋旗,故意让山顶另一边的宋军看到。 熙让和侦察大队回到宋军之中,来到潘美面前,汇报观察到的情况。 大队头禀报道:“启禀将军,辽军正在那边的山谷之中,完全没有防备。” 潘美还有迟疑着,不肯下令前进。 这时,一个将领忍不住了,说道:“将军,快下令吧,若是辽军发现了咱们,就无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其他的将领也纷纷请求下令。 潘美只好说道:“传令下去,全力冲上这个山头,注意不要惊动敌人。” 众将领开始传令,八千宋军向山顶蜂拥而上。 潘美跳下马来,步行前进,在几个将领的拥护下,走在部队的前面,在他们前面,还有很多奋勇争先的宋兵。 熙让和杨延昭就在潘美面前的不远处,不远不近,向上攀爬着。 宋军爬了两柱香的时间,前面的宋军快要爬到山顶了,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山顶晃动的宋旗了。 云岚就在山顶的石堆后面,一边盯着西边拥上来的宋军,一边观望从东边来的辽汉联军。辽汉联军这边的山坡较短,比宋军先到山顶。 云岚看到联军的前沿部队已经上了山顶,再看看宋军的前沿部队还有百多步的距离,她双手举起一块大石,大喝一声:“打!” 山顶的二三十个联军,纷纷举起大石,向正在攀爬上来的宋军人群扔去。已经爬到山顶的联军的前沿部队,也纷纷举起大石,向山下扔去,有些大石太大无法举起,便几个联军一起用力扳动大石,向山下滚去。 变生肘腋,宋军本想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反被辽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还没冲到山顶,山顶已经被辽军抢占,大石纷纷而来,前面的无数宋军被砸中,向山下翻滚,又冲倒了后面的宋军,一时之间,宋军队形大乱。 潘美见果然中了敌人的埋伏,心中大惊,但虽惊不乱,喝道:“不许后退,全力抢占山头!” 众将领指挥战斗,又暂时稳住了宋军的混乱,宋军冒着翻滚下来的大石,全力向上冲去,想抢占山顶的优势。 辽军从另一山坡纷纷攀登上来,一登上山顶,有的辽军便扔石头,有的辽军用弓箭,还有的辽军嘶吼着向宋军冲过去,声威震天。 宋军抵抗不住,又冲不上去,只好纷纷找躲藏之处,有的躲藏在树后,有的躲藏在石后。 潘美被几个部将拥护着,就躲藏在一块大石之后,探头观察着二百步外的山顶,只见山顶辽军密密麻麻涌现出来,越来越多,前面的辽军正在向山下冲锋,后面的辽军还在源源不绝地涌现出来。 杨继业虽然不是第一个奔上山顶的,但他一到了山顶,旁边的一个副将立即亮出一面汉军旗帜,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杨”字,就在山顶迎风招展。 潘美看到杨字,脸色铁青,说道:“原来是杨继业的部队!” 这时,辽军纷纷冲下山顶,居高临下冲杀而来,宋军处在下风,抵抗不住,前沿的宋兵被杀死,后面的宋兵转身逃走。 潘美看到宋兵纷纷败逃,不由大怒,从石后现身出来,用宝剑一连劈死了三个逃跑的宋兵,大喝道:“谁敢后退,定斩不饶!” 众宋兵看到主帅发怒,不敢再向后退,但向前冲更是死路一条,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后退保命,还是奋勇向前冲杀。 熙让和杨延昭在辽军刚动手的时侯,二人各自躲藏在一块大石后面,静观其变。 熙让看到潘美从不远处的大石后面现身出来,亲自指挥战斗,他也现身出来,双手高举一块大石,居高临下,对着潘美,大笑道:“潘美,大辽韩德让在此!” 话声未落,手中的大石就向潘美砸了下去。他们相距不远,熙让又是居高临下,这一石砸过去,风声呼呼,威猛之极。 潘美大惊,连忙右手用剑一挡,咔嚓一声,长剑已经折断,潘美用左臂挡住脸部,被大石砸中左臂,又是格勒一声,左臂竟然被砸断,身子踉跄着向后摔倒,翻滚下去。 旁边的众部将大惊,连忙上前抢救主帅,但已经来不及了,潘美的身子向下滚落。 潘美本是武将,功力不弱,身子只翻滚了两下,就从地上挺身站起。 旁边的石堆后面,杨延昭挺身而出,大喝道:“潘美,大汉杨延昭在此!” 杨延昭手中早已经抢过一把长枪,喝喊声中,长枪分心便刺,枪如毒龙,直捅潘美的心窝。 潘美大惊,这时他手中已经没有兵器,情急之下,连忙伸出右手,想抓住枪杆,但这一枪来势甚速,竟然把他的右手手掌刺穿,枪尖从手背上露出。 杨延昭大喝一声,身子猛向前一冲,长枪随着他身子的压势,穿插着潘美的右掌,再次刺入潘美。潘美的手掌被枪穿透,抽不出来,只好向后退去,后背却被一棵树身挡住,后退不得,眼看这一枪就要穿插潘美的手掌之后,再刺入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部将恰好赶到,抡起手中的钢刀,迅速一刀劈开杨延昭的枪尖,同时飞起一腿,踢向杨延昭的左胯。杨延昭躲闪不及,被踢飞出去,长枪也脱离手掌。 那部将逼退杨延昭,顾不上伤敌,连忙去救主帅,把枪尖从潘美的手掌中抽出来,关切地问道:“将军,您怎么样?” 潘美疼得额头冷汗淋淋,却咬牙忍着,说道:“我没事,快杀了这两个奸细!” 这时,别的宋军纷纷向熙让和杨延昭冲杀过去。 熙让和杨延昭早从地上捡起兵器,和追杀他们的宋军杀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五章:抢敌营寨 数千辽汉联军从山顶冲杀下来,如虎入羊群,宋军抵挡不住,连连后退,死伤甚众。 两个部将为潘美包扎好手掌上的伤口,劝道:“将军,咱们先撤吧。” 潘美看到败势已经不可挽回,只好下令撤军。 众部将保护着潘美,连战边退,在后退的过程中,又有很多宋军被杀死。 辽汉联军一直追杀到山脚,仍然追杀过来。宋军匆匆把潘美扶上战马,几个部将也骑上战马,向山外撤退,联军紧紧咬住不放,仍然追杀而来。 潘美率领一部分,好不容易出了山谷,来到平坦之外,正要回营,忽然发现军营之处,火焰腾空,厮杀声远远传了过来。 潘美等人大惊,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熙让和云岚杨延昭等人,率领联军,追出山谷,一直追杀过来,幸好有宋军拼命抵抗,才暂时没杀到潘美面前,但相距也不过几百步的距离。 正在这时,从军营之处,有宋军纷纷前来,有的宋军骑着战马,有的宋军步行。后面有辽汉联军在追赶宋军,被追赶上的宋军纷纷被杀死。 潘美又惊又怒,拍马向前迎去。 一个将领骑马而来,奔驰最快,很快来到潘美的面前。 这将领满身浴血,盔甲不整,十分狼狈,催马赶到潘美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不好了,辽军毁了我军的大营……” 潘美怒道:“怎么会这样?” 那将领说道:“将军您走了之后,军营中忽然起火,卑职正带人救火之时,忽然从外边冲来了大批的辽军,卑职抵挡不住,只好来寻将军。都是卑职无能,请将军责罚。” 潘美知道中了辽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辽军先派人把他们的大部队引出军营,进入山中的埋伏,然后辽军又派出一支部队乘着军营兵力不足,夺了宋营。 潘美身经百战,胜多败少,就算打过败仗,也是因为兵力不如敌人,从来没有如此惨败过,更没有被人如此戏弄于股掌之间,在兵力相当甚至超过敌人的情况下,竟然如此惨败,可谓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潘美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回头望望,只见辽军还在追杀而来,自己带来的八千精兵,死得死,逃得逃,已经不足三千人了,再转头看看从军营逃来的部下,也不过一千多人,他一万人的部队,竟然不到五千,伤亡了一大半。 潘美气怒攻心,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躯在马上摇摇欲坠。 众部将大惊,连忙扶住潘美。 一部将说道:“将军,咱们快走吧。” 潘美无力地说道:“走吧。” 众部将保护着潘美,夺路而走,向西而逃。 熙让云岚等人和从宋营追赶而来的那路联军,合兵一处,追杀宋军,一直追出十里之处。宋军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一直到天黑时分,联军才停止了追杀宋军,得胜而回。 潘美整顿残兵败将,所带来的一万兵马,已经不过一千多人,尚有战斗力的不过三五百人,别说回头去支援娘子关了,就算辽军派一支千人的骑兵,他们这三五百人也不是对手了,无奈之下,潘美只好率领残兵败将,回转太原城下,向赵匡胤请罪。 娘子关的守军虽然远远看到五六里外的宋营被抢,却不敢前来支援,只是紧守关隘。 熙让和云岚等人,夺了宋军的大营,当晚就在宋营中暂时歇息。点检部队,此次伤亡了不到两千人马,就把潘美的一万兵力打得溃不成军,可谓大获全胜。 被一支宋军围困在山顶的那支辽军,在宋军逃走之后,那支辽军前来向熙让报到。这支一万人的辽军,在宋军的追杀围困之下,只剩下三四千人。熙让等人的联军在这次战斗中,伤亡了千多人,还有六千多人,改编了这支辽军之后,又成了万余人的大军了。 熙让云岚和杨继业商议,现在联军对宋军把守的娘子关,已呈夹击之势,应该尽快攻下娘子关,引关外的十万辽军入内,只要十万辽军进了关,宋军必败无疑了。但由于娘子关阻在中间,无法和关外的耶律沙互通声息,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和耶律沙取得联系,约好一起攻关的时间。 杨继业的部下都是汉国人,也有不少人就是娘子关附近人氏,其中有两个士兵知道一条山间小径,可以翻过山顶。杨继业便派这其中一个士兵率领一支中队,翻山越岭,前去和耶律沙联络。 熙让写了封书信,又盖上兵符印章,交给那个士兵送交耶律沙。 那个士兵带领小中队连夜出发,前去送信。 熙让等人在宋营中歇息了一晚,第二天白天,仍然按兵不动,只在宋营养精蓄锐,等着耶律沙的回信。宋军逃跑的匆忙,营中遗下很多军粮和物资,还有很多战马,都便宜了联军。联军在宋营中大吃大喝。 众人等了一天,送信的士兵还没回转,云岚有些着急,熙让劝说现在是白天,送信的士兵担心遇到宋军的巡逻队,所以没有行动,等到晚上就会回来了。 众人又等了一晚,一直到天亮时分,那个士兵还没回来,这次不但云岚焦虑,就是熙让和杨继业也沉不住气了。 熙让召集众人,说道:“只怕送信的士兵遭遇了宋军,已经死了,只能再派人前去送信。” 杨继业皱眉说道:“那个士兵说只有那一条山路,若是他们被宋军发现了,就算再派人过去,依然难以通过。” 云岚说道:“实在不行,我亲自前去送信,我就不信过不去那道山。不是还有一个认识路的士兵吗?就让他带我过去。” 熙让道:“妹妹你不必亲自涉险,我们再派一队士兵试试。”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进来,禀报道:“启禀将军,送信的兄弟们回来了……” 熙让大喜,说道:“快让他进来。” 那士兵说道:“韩将军,送信的那兄弟受了重伤,被我们巡逻的兄弟发现,已经奄奄一息了,兄弟们正在用担架抬他回来,小的先来一步,向将军报讯。” 熙让吃了一惊,连忙快步走出中军大帐,云岚杨继业杨延昭等人也快步而出。 第三百四十六章:不战而退 熙让等人出了军帐,远远看到几个士兵正在抬着一张担架,他们连忙快步迎了过去。 来到近前,只见那个前去送信的士兵躺在担架上,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气息虚弱,脸色惨白。 熙让快步走过去,几个士兵连忙放下担架,以便熙让询问送信的士兵。 那送信的士兵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到熙让等人走过来,喘息着说道:“将军,小的,小的……” 熙让说道:“你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送信的士兵断断续续地说道:“小的带领兄弟在去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宋军,很顺利的见到了耶律沙大人,耶律沙大人还给将军写了回信,小的收好信,就带领兄弟们回来了。在回来的路上,一时大意,被宋军的巡逻队发现,兄弟们掩护我逃了出来,但仍然有一队宋军紧紧追赶我,我担心那封信落到宋军的手里,就一边逃跑,一边打开书信,把信的内容记在心里,想的是若是我被宋军杀死,那封信的内容也不会被宋军知道,若是我能侥幸逃脱,还能把信的内容告诉将军,小的看完信之后,就把信吃到肚子里,然后从山顶向下一跳,滚落山坡,就昏死了过去……醒来的时侯,就被咱们的兄弟救了回来……” 熙让说道:“你做的很好,耶律沙大人在信上说的什么?” 送信的士兵说道:“耶律沙大人说,约定明日辰时,一起攻打娘子关……” 送信的士兵说完这一句话,气息渐渐断绝,脖子一扭,垂落下来。 熙让轻叹一声,对抬担架的士兵说道:“把他抬下去,好生安葬。” 众人望着牺牲的士兵被抬走,心头都很是沉重。 熙让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耶律沙大人所说的明日辰时,就是今日了。现在快到辰时了,吩咐下去,准备攻城。” 杨继业虽是主帅,但联军中汉军人少,辽军人多,所以联军中仍以熙让为主,现在熙让下令攻城,联军立即开始准备战斗。 联军已经休息了一天一夜,体力早已得到恢复,也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当下整顿兵马,向五六里外的娘子关进军。 联军是骑兵为主,前来的时侯,并没有携带攻城的器械,而潘美此次前来的时侯,以协助守城为主,所以宋军遗留下来的器械之中,也没有攻城的器械,但留下来的战马甚多,一万名联军,几乎人人皆有战马。 一万汉辽联军的铁骑,整齐地向娘子关行军,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来到娘子关的西城城下的一里之处。 宋军的守城将领党进,正在东城门视察,看到东城门外,密密麻麻的辽军,正在缓缓涌过来,正在惊惧,忽又接到禀报,得知西城门外,也来了一支万人铁骑,现在娘子关被东西夹攻了。 娘子关虽为天险,易守难关,但只是针对阻击东边来的敌人,现在东西两边都有敌人,前后夹击之下,就难以保全了。而且城内只有一万宋兵,联军却有十万以上,兵力太过悬殊。 党进知道败局一定,若是全力守城,不但守不住城,而且有被围歼的危险,他当机立断,下令全体将士,放弃娘子关,从西城夺门而出,杀出一条血路。 众宋兵正在惊惧之时,忽然得到上级撤退的命令,人人心中侥幸,当下在城内整齐兵马,以骑兵在前冲锋,步后随后跟进的方式,打开西城门,向外突围。 熙让和云岚等人,率领联军来到城下,本来以为宋军会紧闭城门,踞城而守,必有一番攻城的恶战,没想到忽然城门大开,宋军的骑兵冲杀出来。 熙让等人怔了怔。 云岚道:“宋军怎么出城交战了?” 熙让很快明白过来,说道:“宋军不是要交战,而是想逃跑。” 云岚喜道:“咱们截下他们,把他们全部歼灭,哥,你快下令吧。” 熙让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他们有一万兵马,咱们也是一万兵马,就算能杀死他们,咱们也损失惨重,再者说,咱们攻城的目的,是迎接耶律沙大人的大军,既然宋军已经弃城,那就让他们逃吧。” 云岚虽然有心不甘心,但也知道熙让说的有理,截杀宋军,自己的军队必然也会伤亡惨重,不如就放宋军一马。 熙让传下号令,闪开一条道路,不许截杀出城的宋军。 宋军的骑兵在前,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联军竟然闪开一条宽约十丈的道路,放他们通行。宋军惊疑之下,担心进入联军的包围圈子,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上前了。 党进夹在部队中间,听到部下的汇报,也心中惊疑,纵马来到队伍的最前沿,望着那条通道,迟疑不安。 熙让越众而出,朗声说道:“你们听着,今天本将军高兴,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不走,等会后面的大军赶到,他们可不会饶过你们。” 党进沉吟了一下,说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请问将军贵姓大名?” 熙让道:“本将军大辽韩德让,这位是汉国公主殿刘云岚,那位是汉国大将军杨继业。” 党进道:“好,在下记住了,他日若是战场相遇,在下也会放各位一条生路。” 熙让傲然一笑:“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们快走吧。” 党进不敢多言,下令部队前进。 宋军虽然惊惧,但也不得不前进,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向联军夹持的那条通路行去。一路之上,人人心惊胆颤,只恐旁边的辽兵忽然发难,宋军人人紧握着兵器,随时准备厮杀。 两旁的联军骑在马上,怒视着从中间通过的宋军,人人满脸杀气,但上司有令,联军也不敢动手阻击。 两柱香之后,宋军的一万骑兵和步兵,皆走过了通道,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脏。 党进最后一个通过通道,临走之前,他也不言语,只是骑在马上,对着熙让抱了抱拳头,以示感谢,然后一拍战马,率领几个部将快马加鞭,通过通道,率军向西逃去。 熙让更不下令追赶,只令五千将士守在城门,以防宋军的反扑,他率领五千将士,从西城门进入娘子关内。 第三百四十七章:是战是退 熙让率部队进入娘子关内,布置兵力到城内各处清点物资,他自带了云岚杨继业杨延昭等人,登上东城门,站在城楼上向下望去。只见十万辽军,排列在城外,推出了攻城器械,正准备攻打城门。 熙让一笑,令人把城楼上的宋军军旗,换上辽国军旗,然后打开城门,派了几个辽军将领去请耶律沙入关。 不久之后,耶律沙带着几个部将,率领一队亲兵,骑马进入关内。 熙让和云岚等人,早就恭侯在关门口,恭迎耶律沙。 耶律沙跳下马来,亲自携着熙让的手,笑道:“本官还以为要有一番恶战,没想到宋军逃跑了,韩将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取了娘子关,真是居功甚伟。” 熙让道:“大人过誉了,若不是大人率领着十万大军,宋军岂肯如此轻易放弃娘子关,还是大人的功劳。” 耶律沙道:“你我不必客气。我自会禀明北院大王和皇上,表彰你的功劳。” 耶律沙又和杨继业云岚等人寒喧一番,然后进入娘子关的中军大院,开始商议军情。 耶律沙听熙让等人述说了关内的宋辽双方的战情,沉吟一下,说道:“现在我军的两路部队,都已经分头入关,宋军想把我军拒之关外的布局已经失败,他们若是召集来附近的部队,兵力的数量不在我军之下,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咱们应该迅速行军,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众人皆以为然。 耶律沙留下一支万人部队,镇守在娘子关,自己率领了熙让等联军,共有十万军队,浩浩荡荡向关内行军,直扑太原城的城北方向。 赵匡胤只等着辽军自己撤军,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潘美率领着不足一千残兵败将,赵匡胤大惊,连忙紧急召开军事会议。 潘美十分羞愧,说道:“陛下,微臣无能,败在杨继业之手,还请陛下责罚。” 潘美自知其实是败在一个无名小辈韩德让之手,但韩德让的名气不足,若说是败在韩德让的手下,难免要被人耻笑,但杨继业却大名鼎鼎,说败在杨继业的手下,还能保留一点颜面。 赵匡胤虽然心中恼怒潘美的失败,但他对潘美一向宠爱,也不忍过于责备,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潘爱卿不必自责。咱们还是要想个法子,怎么对付辽军。” 曹彬说道:“陛下,既然潘大人回来了,那辽军的两路军队前后夹击娘子关,党进将军只怕抵挡不住,娘子关很可能已经失守了。娘子关一失守,关外的十万东路辽军便可进入关内,若是和耶律屋质的北路辽军前后夹攻,战局将对我军十分不利。” 李继勋道:“曹将军何必长敌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就算辽军两路军联合起来,也不过二十万军队,我们在太原城下的兵力,还有十二万兵力可以战斗,再召集附近的兵力前来支援,至少可以集结二十多万大军,兵力并不比辽军少,何必怕他们?咱们就在太原城下,摆开阵形,与辽军比个高下。” 曹彬说道:“李将军,今年是闫五月,现在正是第二个五月,天气酷热,我军将士自来汉国之后,水土不服,病死了许多将士,现在军中瘟疫横生,战斗力薄弱,就算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只怕也难以抵挡辽军的虎狼之师。” 李继勋道:“我军怕热,难道辽军就不怕热吗?他们远道而来,兵马疲惫,我军却是以逸待劳,正可以给他们一个迎面痛击。更何况,党进将军未必便丢了娘子关,那辽国的东路军还被拒在关外,若是我军不战而退,不但错失良机,还会被人耻笑。” 赵匡胤在曹彬和李继勋争论之时,一直沉吟不语,此时说道:“李爱卿所言有理,党进未必便丢了娘子关,若是我军撤退,会怕天下人耻笑。传令下去,暂时按兵不动,同时召集附近的将士,前来援驾。” 曹彬见赵匡胤的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只好沉默不语。 过了一日,太原城周边的城池的宋军,纷纷集结到太原城北,便是堵守太原城门的几支部队,也放弃攻城,集结而来,宋军的部队达到二十万之众,旗帜鲜明。 赵匡胤等军队赶到之后,又商议无论党进是否守住了娘子关,都要集结兵力,对耶律屋质发动一次总攻,准备先把耶律屋质的北路辽军歼灭,然后再转过头来,全力迎战辽国的东路军。 就在赵匡胤准备对耶律屋质发起总攻的时侯,党进率领一万将士回到中军大营,回禀娘子关已失。 赵匡胤大惊,又连夜召开军事会议。 曹彬说道:“陛下,娘子关已失,辽国的北路军很快就会赶到,我军应该趁辽军没有发起进攻之前,先行撤军,以免被辽军前兵夹击。” 李继勋冷笑道:“曹将军,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就算辽军前兵夹击,难道我军就不会兵分两路,分头迎击吗?”转头对赵匡胤说道:“陛下,微臣愿领一支部队,前去迎击东路辽军。” 赵匡胤仍然沉吟不语,拿不定主意。 众臣之中,有人主战,有人主退,争论纷纷。 曹彬不理会李继勋,对赵匡胤说道:“陛下,非是微臣畏惧辽军,只是我军中瘟疫横行,将士的战斗力下降,而且我军水土不服,又深入汉国之境,可以说是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就算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也难以抵挡如狼似虎的辽军,就算我军能打退二十万辽军,到那时我军还能剩下多少兵力?只怕连五万都剩不下了。” 李继勋也对赵匡胤说道:“陛下,微臣认为,就算我军只剩一兵一卒,也不能向辽军示弱。” 曹彬和李继勋虽然都是向赵匡胤进谏,但二人的言语却针锋相对,夹枪带棒,句句指向对方。 赵匡胤更是左右为难。 曹彬说道:“陛下,我大宋国的军队,全部加起来,不足百万,若是在这里折损了二十万大军,我大宋将会失去三分之一的兵力。就算能收复汉国,但我军的兵力已经空虚。南方的唐国和南汉那些小国家,现在虽然惧怕我国,向我国臣服,可是一旦我国的兵力空虚,这些小国家必然会乘机叛乱,在我国的南方兴风作浪。那辽国吃了败仗,也不会甘心,必然会集结大军,攻我北方,到那时,我国便会疲于应付,国家危急。陛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我军撤兵,并不是败退,而是在保留实力,他日再卷土重来,收复汉国。” 第三百四十八章:且战且退 赵匡胤幡然醒悟,说道:“不错,若是咱们的军队折损在这里,南方的那些小国就要兴风作浪。我们还是先行撤退,他日再卷土重来。” 那些主战派将领见皇帝的主意一定,也不敢再劝。 曹彬说道:“陛下,请您率领大部队先行撤军,微臣带领一支部队,在后面断后,阻挡辽军的追击。” 赵匡胤道:“曹爱卿,你需要多少兵力?” 曹彬想了想,说道:“请陛下给微臣五万兵马。” 赵匡胤道:“辽军可是有二十万大军,你只有五万兵马,如何能阻住辽军的攻击?朕给你十万兵马吧。” 曹彬说道:“陛下,微臣且战且退,一路之上,故布迷阵,五万兵马,足以拖住辽军。陛下身边的兵力越多越好,才能保护陛下的安全,微臣才能专心对付追兵。而且,微臣虽然在后面阻挡辽军,但也不能不防辽军兵分两路,赶到微臣的前面去追赶陛下,所以,陛下身边的兵力不能少了。” 赵匡胤点点头:“爱卿言之有理,那就依你之言,朕先行一步,爱卿在后面断后。” 当下,赵匡胤安排给曹彬了五万兵马,在后面断后,其他人陪同皇上先行。潘美兵败之后,十分羞愧,不肯先行撤退,宁愿在曹彬的帐下听令,在后面阻挡辽军。赵匡胤便令潘美为曹彬的副将,协助曹彬。党进不战而退,也没有受到赵匡胤的责罚,党进主动请缨,留下来协助曹彬断后。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赵匡胤下令起营。宋军十五万将士,拔起行军帐篷,从太原城的北方,转到太原城的东方,径向南方撤退。 曹彬并不拔起帐篷,仍然按兵不动,但却摆开阵形,严防耶律屋质的辽军进攻。 耶律屋质得到探马的汇报,得知宋国大军,有一大半已经向南方撤退,本想追杀过去,但看到仍有数万宋军断后,耶律屋质的兵马也只有五六万人,就算能打败断后的宋军,自己也会伤亡惨重,只得按兵不动,等着东路军的到来。 熙谨和他们的营部,都跟着曹彬留下来断后。 曹彬又等了一天,据探马回报,赵匡胤已经撤退到太原城南五十余里的地方,此时不用再担忧辽军和太原城内的汉军会前后夹击赵匡胤,曹彬便下令拔起营帐,缓缓撤退。 曹彬没撤退时,耶律屋质并不进攻,但曹彬一旦撤退,耶律屋质立即发起进攻。与此同时,太原城内的汉军也打开城门,冲出太原城,和辽军一起夹攻曹彬的宋军。 曹彬早有防备,下令收缩兵力,一边撤军,一边阻击辽汉联军。 曹彬治军有方,指挥得当,辽汉联军虽然前后夹击,却并没有阻挡住宋兵的撤退。 恰在此时,熙让云岚和耶律沙率领十万辽军而来,将近二十万汉辽联军,兵分三路,围剿曹彬的宋军。 曹彬只有五万兵马,面对三方的合围,而且四倍的兵力,仍然不慌不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从三方的夹击之中,冲杀出一条血路,往南方夺路而去。 耶律屋质和耶律沙合兵一处,在后紧紧追杀曹彬的宋军。 曹彬步步为营,一边阻拦追兵,一边后撤。如此你追我赶,一连三日,曹彬终于撤退到太原城南一百里路的一个关卡。 这处关卡名叫南雄关,地形和北方的石岭关以及东方的娘子关类似,都是易守难攻,是太原城的南部屏障,几个月前,宋军攻打南雄关的时侯,也消耗了数日,牺牲了许多将士的生命,才打下了南雄关。 曹彬踞关而守,竟然暂时阻住了联军的将近二十万追兵。 此时曹彬的部下,经过三日的厮杀,五万将士,已经剩下不到两万将士,再加上南雄关中原有的五千宋兵,也只有两万多人。而联军人多势众,伤亡甚小,只损失了不过一万将士,兵力的悬殊更加拉开。但曹彬只有两万将士,踞关而守,硬生生拖住了将近二十万的联军。 联军发动了三次进攻,都被宋军打退,耶律屋质只得下令暂时停止进攻。双方进入相持阶段。 宋军一退,太原城之围立解。太原城的百姓和将士劫后余生,齐齐登上城楼,欢呼胜利。 云岚派杨继业率领汉军,协同辽军攻击宋军,她自己率领了李隐海安等人,进入太原城,向刘继元报讯。 刘继元得到宋军一退,十分振奋,在云岚的部同下,率领了马峰将军,和辽国使者耶律斜轸,亲自来到南雄关以北,慰问耶律屋质等辽军。 众人寒喧之后,开始商议攻打南雄关。 刘继元说道:“辽帝和北院大王的恩情,小王和汉国上下,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耶律屋质说道:“陛下,在下本想追杀过去,活擒赵匡胤,只可惜被这南雄关所阻,无法行军。我方空有二十万大军,却难以通过,只怕再拖慢几日,就要被赵匡胤逃回宋国了。可有别的捷径,可以通过此关?” 旁边的马峰说道:“大王,这南雄关并无捷径可容大军通过,就算有些山中捷径,也只能步兵前去,而且那些小径,肯定有宋军把守,宋军居高临下,我军根本攻不上去。要想追杀赵匡胤,只有绕开南雄关,赶到关南,然后再回头攻打南雄关,或者围而不攻,派一支部队把这股宋军困死在关内,我大军继续向南追杀赵匡胤。只是这样会拖慢两天。” 耶律屋质道:“既然没有好法子,那也只能如此了,我们便绕开这南雄关,把这股宋军困死在其中,大军继续南下。” 众人商议一定,当下派了一支万人的部队,在此与宋军对峙,另由耶律屋质亲率十五万辽军,马峰亲率三万汉军,联军绕开南雄关,继续向南追击。 熙让和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跟着耶律屋质追击宋军。杨继业和杨延昭父子,跟随云岚,陪同刘继元回到太原城,安抚城内的百姓,整振朝纲,恢复元气。 第三百四十九章:断后断后 夜色降临,南雄关内,城楼之上,灯光摇晃不定。城楼上到处是严阵以待的宋军。 曹彬带着熙谨,二人在城楼上巡视。 曹彬停下来,手扶着城牒,望着不远处辽军连绵不绝地营帐的灯光,眉头紧皱,脸色忧郁,长长叹了口气。 熙谨深谙曹彬的心事,说道:“将军可是在担心我军被围困在这南雄关内?” 曹彬道:“不错,辽军虽然从北边打不过来,但他们可以派一支军队,从两边绕过来,从南边攻打此关。他们不必攻城,只要围城十日,城内的粮草断绝,我军就会全部饿死。最让我担心的是,辽军只要在南北两边驻守两万兵力,就可以阻住我们突围的道路,而他们十多万的大军,则会继续挥军南下,追赶皇上。” 熙谨说道:“我们已经拖慢了辽军三日的路程,现在皇上应该已经在数百里之外了,就算辽军能绕过南雄关,也追赶不及。再者说,从此向南,一路之上,皆是我军的兄弟,就算阻不住辽军,也能拖慢辽军的速度,等辽军赶到潞州的宋汉边境之时,皇上早已在我国境内,辽军就算有十多万大军,也不敢轻易深入我国境内。将军不必担心皇上。” 曹彬叹道:“也许皇上不会有事,只是我军千辛万苦,牺牲了十数万将士的性命,才争夺过来的城池,又要落回汉国之手了。” 熙谨淡淡说道:“那些城池,本来就是汉国的,现在归还给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曹彬知道熙谨一直有反战的心理,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是以并不怪他,只是又叹了口气。 熙谨说道:“将军,您不必担心皇上,还是关心一下咱们这里的两万兄弟的性命吧,难道您真打算让这两万兄弟,被困死在这南雄关吗?” 曹彬说道:“若是我军现在弃关而逃,辽军便会长驱直入,追杀我军,我军更会轻易被辽军歼灭。” 熙谨说道:“将军,我们是断后的部队,若是在这支断后的部队之中,再抽出一支断后的部队,在此踞关而守,不是就可以阻住辽军从此关通过,别的兄弟便可以从容撤退吗?” 曹彬说道:“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我若亲自在此镇守,派别人先撤,别人必然不肯弃我而去,若是派别人在此镇守,我又怎么忍心弃他们而去?要知道,留下来的兄弟,那可是九死一生。” 熙谨道:“将军,若是卑职自愿留下来呢?” 曹彬一怔,望向熙谨,只见熙谨的脸色平静,但却十分坚毅,显然这句话并不是随意说说,而是诚心诚意。 曹彬很是感动,说道:“章熙,我知道你是位好战士,可是……” 熙谨道:“将军,这是唯一的办法,牺牲我们少部分兄弟,拯救大部分的兄弟,更何况,我们也未必便会牺牲,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的。” 曹彬沉吟着,他知道熙谨这个办法,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只是他实在不忍心抛弃自己的部下。 熙谨又道:“将军,请您下令吧,卑职愿意留下来。” 曹彬叹了口气,说道:“你需要多少人?” 熙谨说道:“卑职观察过这南雄关内的形势,若要踞关而守,至少需要两千名将士。” 曹彬说道:“用两千名将士,换两万将士的命,虽然有些残酷,但只能如此了。” 熙谨说道:“不过,卑职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部下的一百名将士,已经所剩无几,不足二十个兄弟了,所以,卑职并不能统领这两千名将士,还要请将军另外委派一位军指挥使。” 曹彬说道:“你们的军指挥使窦江涛呢?” 熙谨道:“窦指挥使受了伤,暂时无法指挥战斗。” 曹彬沉吟一下,说道:“章熙,这次我军虽然失利,但你的个人才能,我却是看在眼里了,我便提升你为军指挥使,你看如何?” 熙谨一惊,连忙说道:“卑职寸功未立,岂敢连升两级?再说了,别的将领岂会心服?” 曹彬说道:“乱军之中,升职一事,不必再拘小节,能者上,庸者下。章熙,这虽然是升你的职,但同时也是一份重大的责任,你不但要在此拖住辽军,还要想办法把你部下的兄弟活着带出去,你可敢领命?” 熙谨沉吟一下,说道:“卑职愿意担当这份责任。但卑职若能活着出去,还请将军收回成命,恢复卑职的都头之职。” 曹彬笑道:“你若是真能带着兄弟们活着出去,那你来当这个军指挥使,就是因功晋升,理所当然,也不必再做都头了。” 熙谨道:“将军,卑职本打算死守这南雄关,既然您要卑职带领兄弟们出去,那卑职便不能轻易言死了。将军,您要卑职在这里守上几天?” 曹彬想了想,说道:“依辽军的速度,他们若是绕到南边,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你们便在此守上一天,后天必须撤退。若是辽军提前来到,你们也可以提前撤退。只不过,到那时,你们再想撤退,可就难了,若是不能冲杀出一条血路,那就有被辽军歼灭的危险。所以你们最好在南边的辽军没来之前,就赶紧撤退,但又不能太早。” 熙谨道:“卑职自会见机行事,掌握火侯。将军,卑职若是不死,去哪里向将军复命?” 曹彬沉吟一下,说道:“就算你们能突围出去,要是向南去和我会合,只怕路上会遇到辽军,你们只有两千多人,甚至伤亡之后会更少,若是遇到大队的辽军,很容易被敌人歼灭,所以,你们突围之后,不必向南跟我会合了,可以直接向东行军,进入我们宋国的国境之后,再转折向北,回你的易州。” 熙谨一皱眉头,说道:“将军,卑职虽然反对这次战争,但既然已经如此,战争还没结束,卑职便带着部队回到易州,那卑职不是当逃兵吗?” 曹彬惨然一笑:“你还没看清形势吗?这场战争,其实已经结束了,我军说是撤退,其实是在逃走。” 熙谨知道曹彬所言皆是事实,心头一阵黯然。 第三百五十章:临危升职 曹彬带着熙让,回到中军大营,连夜召集众将领,先是述说了要抽调两千将士留关断后,又说出留守将领是章熙,当众宣布提升章熙为军指挥使,并交给章熙一道兵符和亲笔写给郭进的书信。 众将领虽然惊讶章熙忽然连升两级,但一来都很佩服章熙的才能,二来因为这次留守断后,其实更像是一次自杀行动,所以并没有人反对。 在抽调士兵的时侯,曹彬治军有方,部下将领皆自告奋勇留下来断后。曹彬甚是感动,但还是按自己的布置做了安排,抽调了两千士兵,分别由四位营指挥营率领,每营五百士兵,共计两千士兵,交由熙谨统领。 曹彬吩咐四位营指挥使,必须服从章熙的命令,不然将按军法处置。四位营指挥使忽然归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小都头指挥,虽然心中不悦,但将令难违,只得遵守。 曹彬又吩咐四位营指挥使,突围之后,不必再回转原来的部队,以后就归属归属易州的部队,仍由章熙指挥。 安排抽调士兵之后,曹彬又下令连夜起程,两万大军悄悄打开南城门,往南方撤退,城中只留下熙谨的两千多兵马。 熙谨等人把曹彬恭送到南城门外。 曹彬望着熙谨,脸色慈爱中有着担忧,说道:“章熙,好好活下去,希望咱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熙谨对曹彬也依依不舍,这数月以来,他随侍在曹彬的身边,从曹彬身上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事和行军布阵的知识,在内心之中,已经视曹彬如同恩师,现在忽然分别,自己生死未卜,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熙谨心中沉重,说道:“将军请放心,卑职一定带着兄弟们平安撤离。将军,以后卑职不能再服侍您了,您多保重。” 曹彬点点头,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熙谨的肩膀,然后不再说话,纵身跳上战马,向前行去。 熙谨望着曹彬走出很远,这才转身回城,下令关了南城门。 熙谨回来之后,重新安排职位。他的部下胡枫侯小仙朱大同奔流儿沈玫等人,虽然都在战斗中受过伤,但幸好没有牺牲。熙谨安排职位的时侯,几位营指挥的职位不变,各营中的原有军官的职位不变,他只是把朱大同侯小仙胡枫等人,分别提升为军副指挥使,左右军都虞侯,奔流儿和沈玫为军中骑兵和弓箭手的教头。 熙谨之所以提拔他们,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老部下,是他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指挥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不会有人反驳他,而那四位营指挥以前都是他的上级,虽然有曹彬的严令,不得不听从他,但指挥起来,毕竟不是那么顺手,所以他才提拔自己的亲信。 侯小仙朱大同跟着熙谨水涨船高,忽然连升两级,都十分欢喜,但一想到这官可能当不几天就要牺牲,心中又很是担忧,真是又惊又喜,在冰火两重天中纠结。奔流儿和沈玫对官职并不看重,只要能发挥他们的特长就行,所以无喜无忧。 那四位营指挥本来的官职都在熙谨之上,年龄也比他更大了许多,现在却要听他的指挥,本来就有些心中不悦,待看到他新官上任,竟然连连提拔自己的原属下,更是心中不悦,暗中冷笑,但等到熙谨接下来的命令时,这四位营指挥使才心中折服,对这位新上司暗中佩服。 熙谨脸色沉凝,说道:“胡枫,你率领一百名兄弟,手拿砍刀,在山上劈开一条小路,不必太宽,只要能容两人并行通过即可,你们必须在一日之内,在这里劈到东山的山脚之下,同时不得被辽军发现。若是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胡枫从来没见过熙谨如此严峻过,心中惊凛,连忙拱手说道:“属下遵命。” 奔流儿和沈玫齐声应道:“属下在。” 熙谨道:“你们各率一百兵士,奔流儿巡视南城门,沈玫巡视北城门,一旦发生战斗,机动协助守城士兵作战。” 奔流儿和沈玫齐声道:“属下遵命。” 熙谨又道:“侯小仙,你带领十名兄弟,到南城门外十里之外,观察辽军何时到来,一旦发现辽军大部队的踪影,立即回来报告。” 侯小仙道:“属下遵命。” 熙谨道:“朱大同。” 朱大同连忙说道:“属下在。” 熙谨道:“你的任务最重,你立即带领五百名兄弟,在城中各处,寻找稻草和木桩,以及一切能做成人形的物品,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出最多的稻草人。” 朱大同道:“属下遵命。” 熙谨又转头望着一个营指挥使,说道:“褚指挥使,我们营中的兄弟人数不够,还请你率领你们营的兄弟,协助朱虞侯的任务。” 熙谨刚才的布置,虽然没有明言,但在场之人,人人皆知有什么用途,他没说出来的时侯,人人也都想到了某个办法,只是没有他如此冷静沉着,更没有他计划得如此周密,那四位营指挥使看到他指挥若定,心中都甚是佩服,刚才的不满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褚指挥使连忙说道:“属下遵命,请章大人放心,属下必然全力协助朱虞侯。” 熙谨道:“多谢。”转头对另三位营指挥说道:“现在辽军在城北,所以北城的布防要多一些,还是按原定计划,由沙指挥使和马指挥使,各率五百士兵,镇守在北城,包指挥使率五百士兵,驻守南城,以防敌人忽然到来。” 三位营指挥使齐声说道:“属下遵命。” 熙谨脸色凝重,缓缓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兄长,咱们不但要在此拖慢敌人的速度,更要平安撤离此地,把每一位战友都带离险境,所以,我希望各位通力合作,全力以赴,争取每一个人都活着出去。我们的时间紧迫,大家赶快分头行动吧!” 众人齐齐抱拳,转身而去,各自依命行事。 众人离开之后,刚才还精神饱满的熙谨,忽然疲惫的坐下来,阵阵巨大的倦意向他袭来,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一个好觉了,现在安排完毕,只感到全身虚脱,真想躺下来好好大睡一场,但他知道,他睡一时刻,城内兄弟们的安全便减少一时刻,所以他不能睡,也不敢睡。 他又摇晃着站起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走出营帐的时侯,又变得精神饱满,在城内各处巡视督战。 第三百五十一章:平安撤退 这一夜,辽军并没有攻打南雄关。 一直到第二日白天的辰时,辽军仍然没有攻城的迹象,只是派了一些骂手前来骂战,宋军也不去应阵,只在城楼上和骂手对骂。 熙谨并没休息,他知道整个军队的战士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现在身为长官,更不能偷懒。他亲自帮着城内的士兵制作稻草人,把城内所有能用的物品全都用上了,好不容易赶制出一千多个稻草人。制成之后,又到了黄昏时分。 黄昏时分,在城南侦查敌情的侯小仙带着十个宋兵,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禀报一支辽军约有数千人,已经绕到南边,正在向南门赶来,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赶到。 众人一听,全都警惕起来,准备迎接战斗。熙谨却要大家都不要慌,辽军赶了一天的路,兵马疲惫,而且马上就天黑了,辽军不会在这时侯攻打南雄关,就算攻打,也会等到天亮之后,甚至很有可能并不攻打,只是把他们围困在南雄关内。 众人仍不放心,来到南城楼上,向南方观望。果然,辽军在距离城门五里的地方,开始扎下营帐,就地宿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佩服熙谨料事如神。 熙谨命令全体将士,晚上好好吃了一餐饱饭,今天夜里就要撤退。撤退的时侯,只许携带一些粮食和兵器以及战马,别的任何大型物品都不许携带,以免拖慢速度。 全体士兵都收拾妥当,胡枫率领的一百名开路先锋还没回来。熙谨心中焦急,担心出了意外,正在派人去侦查的时侯,胡枫率领一百名士兵回来了,全都累得疲惫不堪,但总算在山中劈开了一条通道。 熙谨大喜,令胡枫带领一百名士兵赶紧下去吃饭,饭后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准备撤退。 熙谨令士兵脱下外衣,给稻草人穿上,安放到城楼上。敌人在城外远远望来,就好像宋兵站在城楼上一样,给敌人造成假像,为宋军撤退争取时间。 二千士兵一起动手,给一千多稻草人穿上士兵的衣服,摆放在城楼上,为防止被风吹倒,又用绳子把稻草人固定在城垛上,很快就在南北两个城楼上,摆放了千多个稻草人。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熙谨命令胡枫带领众人从山上的通道向东撤退,他自己带领二百名将士留下来断后。胡枫带领将近两千士兵,牵着战马,携着粮食,悄无声息地向山中撤退。不到一个时辰,南雄关中只剩下熙谨等二百个士兵,其他人全都撤退了。 熙谨和朱大同各率领一支百人小队,在南北二城的城楼上,故意大声喧哗,造成宋军还在城内的假像。等大部队全部撤退之后,熙谨等人又等了一个时辰,然后也按胡枫等人的撤退路线,从山中的通道撤退。 熙谨等人在城内的行动十分隐密,并没有惊动辽军。 熙谨在最后面断后,沿着山中的通道向东行走。这山中原没有通道,是胡枫等人临时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宽只有三五步,杂草丛生,叶蔓掩蔽,但总算能通行。通道的两旁,倒着许多小树,显然是胡枫等人开辟道路时砍断的。 熙谨的队伍之中,有几个跟随胡枫前去辟路的士兵,幸好有他们的引导,熙谨等人才没有迷路,要不然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很容易就找不到方向。 众人在山路上艰难地行走着,因为怕敌人发现,他们不敢点灯照路,所以不时被地上的石块绊倒,摔得头破血流,又不敢喊疼呻吟,是以十分狼狈,却幸好并没被敌人发现。 熙谨等人在山中行了两个多时辰,虽然只行走了不过二十里的山路,却像跋涉了千山万水一般的辛苦疲惫。 直到天色朦胧发亮时分,熙谨等人终于来到了山脚,出了山区。 胡枫和大部队都在山脚的一处山窝里等着熙谨,看到熙谨等人平安回来,都欢呼起来。 熙谨连忙下令噤声,不得大声喧哗,免得惊动了辽军,更何况现在只是出了山区,还没离开汉国的国境,随时都有遇到辽汉联军的危险。 熙谨率领两千将士,出了山区,小心谨慎地向东行军。一路之上,熙谨十分谨慎,前后左右都派了探马探路,一旦发现敌情,立即回来汇报。幸好汉辽联军只是向南追赶宋军的大部队,并没向东边派兵,是以熙谨等人并没有遇到敌人。 南雄关南北外的辽军,一直等到天亮时分,仍然按兵不动,并没有前后夹攻南雄关,他们遵众长官的命令,准备把宋军围困在南雄关内,困死敌人,所以仍然按照惯例,各派了一队“骂手”,前来骂阵,以侮骂羞辱敌人,迫使敌人出来应战。辽军判断宋军不敢出关应战,所以也没派大部队前来,只是派了一队骂手前来,若是宋军真敢出城,那辽军的大部队自然很快便到。 那些骂手骑在马上,人人手执一面盾牌,在距离五百步之外,指着城楼,大声辱骂宋军是缩头乌龟之类的污言秽语。这些骂手虽然都不精通汉语,但对于一些骂人的汉语还是会说的,所以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这些骂手以前来骂的时侯,宋军虽然不敢应战,但却敢在城楼上跟他们对骂,甚至用他们听得懂的契丹语辱骂他们,但今天很是奇怪,城楼上站立的那些宋军,并无一人出言回骂。 骂手们以为宋军示弱,不敢回骂,又洋洋得意的骂了一通,却还是没有动静。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已经可以看清城楼上的宋兵有些不对。其中一个骂手大着胆子,又骑马向前行了二三百步,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城楼上的宋兵仍不射箭过来,而此时骂手也已经看清城楼的宋兵并不是真人,而是一具具稻草人。 那些骂手大惊失色,连忙回禀长官。长官十分惊奇,连忙率大部队前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城门,进城一看,只有一具具稻草人,一个宋军的影子也没有,南雄关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辽军又惊又喜,一边痛骂宋军懦弱无能,只会逃跑,一边派人禀报长官,打开南雄关门,大部队从关内通过,向南追击宋军的大部队。 第三百五十二章:惺惺相惜 耶律屋质率领熙让等人,在马峰的协助下,一路向南追赶宋军的大部队,意图追上宋国皇帝赵匡胤。但曹彬却抢先一步,赶到每一座被宋军占据的城池,就指挥宋军利用城池阻挡辽汉联军的步伐。联军每向南推进一程,就会遇到宋军的阻拦,虽然宋军终究挡不住联军前进的步伐,但却被拖慢了速度,直到一个月后,经过无数的血战,联军才终于打到宋辽边界,把宋军全部赶回宋国境内,但此时赵匡胤早已经从容不迫地回到汴梁城了,曹彬也率军平安撤退回宋国。 联军虽然没有追上赵匡胤,却也趁机收复了被宋国占据的城池和汉国之地。但每收复一座城池,都要留下兵力驻守,再加上争夺城池损失的兵力,辽汉联军从太原城出征时,原有十五万以上的兵力,打到宋汉边境的时侯,已经只有十万兵马了。 耶律屋质和熙让等人,率领十万大军,赶到了宋汉边境的界牌之前的一箭之地,停止进攻。 界牌的对面,曹彬率领着一支两三万人的宋军,摆开阵形。此时,宋军的后面和左右两边,不停地有赶来支援的宋军加入,队伍越来越壮大。 耶律屋质望着越来越多的宋兵,踌躇不前,犹豫不决。 熙让却豪情勃发,骑在马上,说道:“大王,此时正应乘胜追赶,直捣宋国的皇城汴梁。” 耶律屋质摇摇头,说道:“不宜再进,若是再进,就是侵略宋国的国土了。” 熙让说道:“我们大辽在汉国境内至少歼灭了十万宋军,就算进入他们的国土,那又怎么样?难道只许他们宋国侵略汉国,我们辽国便不能侵略他们宋国吗?” 耶律屋质说道:“这几十年来,我们辽国和周国宋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虽然没有订下协议,但却不约而同的遵守,两国的士兵只许在汉国交战,无论谁胜谁负,都不能把大型战争,引发在辽宋两国境内。若是我们率兵进入宋国境内,那就是我们辽国侵略宋国,而不只是支援汉国那么容易了,很容易引发宋辽之间的战争。” 熙让道:“便是引发战争又怎么样,咱们还怕他们不成?现在不是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吗?” 耶律屋质道:“我国皇帝初登帝位,民心不稳,不宜和宋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作战,不然将会两败俱伤。这次我国出兵二十万支援汉国,已经是极为冒险之事,幸好胜了,一切无忧,若是败了,我国皇帝将会帝位不稳。我军虽然在汉国占了便宜,但若是真的打进宋国,那就会失去天时地利人和,和宋国在汉国的处境一样,只能失败。更何况,宋国雄兵百万,我们只有十万兵马,怎么还得过他们?” 耶律休哥说道:“大王,当年我太宗皇帝,还不是以十万兵马,入主中原,进入汴梁,活擒了后晋皇帝石重贵。” 耶律屋质正色道:“今日岂是往日?我太宗皇帝雄才大略,岂是我所能及?石重贵庸碌无为,又岂能和赵匡胤这样的一代枭雄相比?更何况那时的晋国兵荒马乱,石重贵自保不暇,便是没有我太宗伐他,他也坐不长久,国之将亡,可现在大宋国国富民强,上下一心,志比金坚,我们这十万兵马进入宋国,就是羊如狼群,不用十天,便会被全部歼灭。你们难道忍心,让我大辽十万健儿,客死他乡?” 熙让和耶律休哥虽然跃跃欲试,但却也知耶律屋质说的有理,当下不敢再劝说进攻。那马峰等汉将,自己兵力微弱,全指望着辽军,见辽军主帅不敢进攻,他们更不敢相劝,万幸把失去城池夺了回来,已经是十分知足了。 耶律屋质说道:“隆运,休哥,斜轸,你三人跟我前去。其他人不得跟随。” 耶律屋质说完,纵马向前,熙让休哥斜轸拍马跟上。其他人勒住马缰,不敢跟随。 耶律屋质奔到界牌之前,大声说道:“请曹将军出来说话。” 那些宋兵见敌人只有四骑前来,并不射箭,又听有人请曹彬出面,当下禀报曹彬,曹彬带了几个部将,也纵马奔来,身后并无大部队跟随。 双方在界牌之前,分别停住,相距只有三五丈远,都是只带了几位部下。 曹彬来到时,耶律屋质等人已经停了下来,正在等着曹彬。 曹彬勒停战马,在马上拱手说道:“在下曹彬,对边可是大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大人?” 耶律屋质也抱拳说道:“在下耶律屋质,素闻曹将军大名,也曾和将军多次交锋,只是还没如此近观将军风采,今日一见,将军果然神威凛凛,在下佩服。” 曹彬说道:“败军之将,岂敢言勇。大王用兵如神,曹某败得心服口服。” 耶律屋质正色道:“将军不必妄自菲薄,在下只是得了天时地利,才侥幸占了一些便宜。若是正面交锋,在下并不胜过将军的信心。” 两人都是一国的栋梁之才,胸襟远超常人,他们虽是敌人,却有惺惺相惜之感,言语之中,不但很是客气,更显得敬重对方。 曹彬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军此次在汉国无功而返,都算是输了一著。” 耶律屋质说道:“汉国和我辽国订有盟约,又年年进贡,以臣侍之,汉国有难,我辽国无法袖手旁观,实非情不得己,还请将军和贵国皇帝海涵。假以时日,我国将会派遣使者,前往贵国皇城,向赵天子谢罪。” 曹彬道:“在下恭侯贵国使者。” 耶律屋质道:“在下率领部队,就送将军到此,在下要回汉国皇城了,将军,再会了。” 曹彬道:“大王走好,再会。” 两人抱拳为礼,耶律屋质骑马转身而去。 熙让盯了一眼曹彬,曹彬这才看到熙让的相貌,不由怔了一怔,刚要和熙让说话,熙让已经勒转马头,回转本营。休哥和斜轸连忙跟上。 曹彬望着熙让的背影,喃喃说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难道说他也是……” 曹彬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望着熙让的背影怔怔出神。 耶律屋质回转本营,和马峰商议,由马峰派汉军的部队驻守在汉宋边境,以防宋国再次侵略边境,耶律屋质另拔了一支万人辽军,协助汉军驻防,然后率领十多万大军,回转太原城。 第三百五十三章:回转易州 熙谨率领两千宋兵,进入宋国境内,再转折向西北方向,直奔易州。众宋兵经历这次战争,劫后余生,皆感幸运,只是想到牺牲的那些战友,又不由黯然悲痛。 熙谨一边率军赶赴易州,一边派侯小仙和一队士兵前去易州汇报给巡检使郭进。 熙谨等人并没有携带重型物品,只有一些粮食和兵器,但他们之中,骑兵甚少,步兵为多,只有中队头以上的军官才能战马,其他人皆是步行,而且还有一些伤员要照顾,所以行军速度并不快,五六百里的路程,竟然用了十多天才赶到易州。 距离易州城十里之外,早有郭进安排的一队士兵在等侯,看到熙谨等人回来,这队士兵一边迎接熙谨等人,一边派人回城飞报郭进。 熙谨等人赶到易州城南门的时侯,郭进已经率领一队宋兵,在城门外迎接他们。这些宋兵用锣鼓欢迎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友。 郭进远远看到熙谨等人,纵马向前迎来。侯小仙和几个前来报信的士兵跟随在后。 熙谨越众而出,拍马向郭进行来,行到近前,跳下马来,单膝跪倒,说道:“卑职参见大人。” 熙谨看到郭进,甚感亲切,毕竟郭进是他的直属长官,对他还算不薄,此次战场归来,劫后余生,再见到熟悉之人,自然倍感亲切,只觉得以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跟战争中的残酷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郭进也很感亲切,跳下马来,双手把熙谨扶起,双眼在熙谨的身上打量着,笑道:“你小子瘦是瘦了点,能活着回来就好了,快起来吧。” 熙谨道:“谢大人。” 熙谨挺身站起。 熙谨带领回来的几个营指挥使,本不是郭进的军队,但由于临别之时,曹彬有令,以后他们就归属易州军区管辖,那这位易州的最高军事长官郭进,就是他们的新上司了。 这几个营指挥使率领部下,齐齐向前,参见新长官郭进。 此次支援皇帝攻打汉国,郭进派出了两千五百兵马,他本来以为这两千五百人,很有可能是回不来了,没想到竟然回来了两千多兵马,虽然多数都不是他的旧部了,但毕竟兵力没有折损多少,所以很是高兴,温言安抚那四个营指挥使。 此次的总统领本来是军指挥窦江涛,营指挥使是祝司伟,但窦江涛和祝司伟都受了伤,无法指挥战斗,还是被士兵抬着回来的,而且他们的部下几乎伤亡殒尽,另四个营指挥使都在战斗中牺牲了,所剩不过三五百人,这三五百人是由熙谨暂时直接指挥带领。 郭进接受过四个新营指挥的参拜之后,转头对熙谨笑道:“我听说你小子很受曹将军的器重,直接被拔提为军指挥使?是不是真的?” 侯小仙在旁边对熙谨笑道:“军指挥使大人,我已经对巡检大人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熙谨笑了笑,对郭进说道:“巡检大人,兵荒马乱之时,曹将军是暂时提拔了卑职,但现在卑职已经平安回来,职务的安排,还是以巡检大人的意见为主。” 郭进说道:“曹彬提拔了你,若是我再把你撸下来,那岂不是不给他面子?你的委任状呢,我看看。” 熙谨从怀里掏出曹彬写给郭进的书信,双手呈送给郭进。 郭进看完之后,转身向身后的部将说道:“你们都看看,章熙这小子是曹彬将军亲自提拔的,就是曹彬不提拔章熙,老子也要提拔他,他是有功的,这是他应得的。你们几个家伙,不要背后说老子偏心。你们以后跟着老子好好干,老子也会提拔你们。” 郭进虽然一口一个老子,显得粗鲁无文,但那些部将都早已熟知他的品性,所以并不生气,嘻笑着接过熙谨的那张委任状,相互传阅着,分别向前恭喜熙谨。熙谨一一还礼,态度仍十分恭谨,并没因升职而倨傲。 郭进笑道:“章熙,你们能平安回来,老子很是高兴,今天晚上,老子给你们准备了一桌酒席,好好吃个痛快。” 熙谨却并无喜色,反而脸色沉重,说道:“大人,此次我们两千五百个兄弟,活着回来的不到五百人,牺牲了两千多位好兄弟、好同袍,这不是喜事,这是哀事。” 郭进一皱眉头,说道:“你小子就是像个娘们一样,心肠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们库房里的银子多的是,多发放给那些牺牲战士们的家属一些抚恤金也就是了。难道要让咱们全都愁眉苦脸,为他们戴孝三个月,你才开心?” 熙谨心中不悦,还想再说。 郭进后面的那几个部将担心熙谨再跟郭进顶撞起来,连忙上前拉住熙谨,笑着说:“章熙,你能活着回来,又升了官,这就是喜事,其他的事,咱们大人自会安置好的,你就不要多想了。酒菜都快凉了,咱们快进去吧,今天为你们接风洗尘。” 几个部将边劝边拉,把熙谨拉走了。 郭进转头对几个新来的营指挥使说道:“以后你们几个跟着老子,有老子吃的,就有你们吃的,老子亏待不了你们。” 几个营指挥使齐声道谢。 郭进又道:“你们几个,跟着老子前去喝酒。你们放心,今天你们这些回来的兄弟,全都有好酒好菜,今晚来个一醉方休。”转头对一个部将说道:“你把这两千多个兄弟带过去,好好安排。” 那部将应命。 那几个营指挥使原本还担心自己不受重用,没想到这位新长官如此豪爽,并没有什么架子,全都心中大喜,再次谢恩,跟着郭进一起进城。 新来的那两千多将士,自有人领着,来城外的一处军营休息,军营之中也早就准备好了饭菜,这两千多将士疲于奔命了十多天,现在终于吃上了一顿安稳饭,自是吃得酒足饭饱,人人尽兴。 熙谨回到易州之后,正式成为军指挥使,统领两千兵马。原来的军指挥使窦江涛另有重用。原来的营指挥使祝司伟反而成了熙谨的部下。 郭进管辖十个军指挥使,共有两万五千将士,每个统领两千五百兵力的军指挥使,已经是郭进帐下的大将,现在可以说是除了郭进,熙谨上面已经没有长官了。 熙谨率领两千五百名将士,仍回到牛头集军营驻防,扩大兵营,建造房屋,从此安顿下来,每日训练将士,同时提升自己的军事素质,为下一次随时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 第三百五十四章:回转上京 熙让和耶律屋质等人,率领十多万大军回到太原城,受到汉国皇帝刘继元和公主云岚的盛情款待。 耶律屋质命令辽国士兵驻扎在太原城外,自己和几个重要将领以及一队亲兵,驻进太原城中,耶律屋质和耶律沙熙让休哥斜轸等人,更是住在皇室接待贵宾的殿院中。 众人住了几日,看到太原城虽然还处在破败之中,但已经在渐渐恢复,心中稍感安慰。此次宋军的侵略行为,对太原城造成的破坏,绝不是短时间可以恢复的,甚至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耶律屋质住了十多日,便向刘继元提出告辞,并说这十日边关没有军情传来,宋国应该在短时间内不能会攻打过来,自己也要率领大军回上京向辽帝复命了。 刘继元却担心辽军走后,宋军再来攻打,苦苦哀求耶律屋质再多留几日。耶律屋质推辞不过,又住了十日。 刘继元还不肯放辽军回去,直到有大臣进谏,十多万辽军驻扎在城外,光是粮食的供应就是大问题,兵劫刚过,汉国百姓和将士连自己的粮食都成问题,再供应十多万正当盛年的辽军吃喝拉撒,负担太大,不如就此放辽军回去,若是宋军真的打过来,再向辽军求助。刘继元无奈,只好同意辽军离开。 耶律屋质下令,第二天一早,辽国大军便分批回转辽国。辽军仍兵分两路,一路由耶律沙率领,一路由耶律屋质率领,按原路返回。 当天晚上,熙让因为明天要跟耶律屋质回辽,便来向云岚辞别。 云岚和熙让依依惜别,十分不舍。二人都心中难受,语气哽咽。 熙让说道:“妹妹,这个汉国公主,你打算一直做下去吗?不是我破坏你和刘继元的兄妹之情,那刘继元阴险奸诈,不可相处,更不可相信,他现在用着你时,待你自然好,等用不到你时,只怕你会和你的母后王弟一般的下场。更何况,现在你在汉国将士百姓心中的威信,已经远远超过他,他更会忌妒你。” 云岚说道:“二皇兄的为人如何,我自然知道。只是现在太原城兵劫刚过,我打算帮助二皇兄恢复太原城,等过些时日,我便离开京城,远走他方。” 熙让道:“太原城自有别人收拾,不如你跟我回辽国吧。在辽国,有我在,没人敢欺辱你,到时侯,咱们一起打回中原,夺回咱们的大周江山。” 云岚沉吟一下,说道:“谢谢哥哥的好意,不过,我不能走。二皇兄虽然阴险刻薄,但父皇在世之时待我甚厚,我舍不得抛弃汉国的百姓,我现在已经是汉国人了。再说了,我留在汉国,等哥哥你要攻打宋国的时侯,我还能带领汉国的军队,助你一臂之力。” 熙让皱眉说道:“那你离开太原,准备去哪里?是不是跟着杨老将军回代州?” 云岚心中苦笑一声,她不是没想过跟着杨继业回代州,继续归隐,但若是到了代州,就要和杨延昭时时相对,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份姑侄之间的感情,所以只能避而远之。 云岚沉吟一下,说道:“我不打算跟杨老将军回代州。岚州地处我汉国的西北,岚州的节度使赵文度投降了宋国,跟着宋军逃去了中原,那里现在没有节度使,我准备带领李隐和海安去镇守岚州,一来是阻击我汉国西北的党项人的侵扰,二来我远离京城,也能避过二皇兄的猜忌。” 熙让沉吟道:“这倒也是个办法,既然你主意已之定,我也不再劝你了。妹妹,你记住,只要刘继元对你有半点不好,你便去辽国找我。” 云岚道:“哥哥放心,我记下了。” 二人又谈了一会话,熙让便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刘继元和云岚率领汉国的文武大臣,亲自恭送耶律屋质和熙让等人出了皇城。 杨继业和杨延昭父子率领一支汉军,正要回转代州,正好和耶律屋质等人同行。 云岚和熙让相互叮嘱,互道珍重,挥泪而别。 杨延昭也和云岚道别,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说些别的话,甚至不能太过亲近,只能眼含深情,相互道别。 云岚望着熙让和杨延昭的背影,渐渐远去,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这两个男子,一个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姨兄,一个是她内心最深爱的男子,现在都离她而去了,再见之时,已经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耶律屋质和熙让等人,率领辽军仍由代州进入辽国的云州境内,到代州之时,杨继业和杨延昭父子把耶律屋质等人送到边境,再三相谢,各自分别。 二十多天之后,耶律屋质和熙让等人率领大军,回到辽国的上京。 耶律贤早得到禀报,得知此次辽军在汉国大败宋军,他大为振奋,在萧燕燕的陪同下,率领文武官员,亲自迎到城外十里,慰问凯旋归来的将士。 君臣相见完毕,耶律贤大赞耶律屋质的功劳。耶律屋质笑着说,此次胜利,韩德让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三位少年将才居功甚伟。耶律贤又对三人大为赞扬。 此时的萧燕燕,已经在半个月前,被耶律贤册封为皇后,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熙让偷眼向萧燕燕望去,只见萧燕燕也正在望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情意,但却不再是熙让想要的男女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一位姐姐看着心爱的弟弟的那种爱惜的眼神。 数月不见,萧燕燕越发美艳高贵,带着一份少妇独有的韵味,显然夫妻生活的滋润,和皇宫带来的权力,使她心满意足。 熙让的心头一酸,连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萧燕燕。 君臣回到上京,进了皇宫大殿,耶律贤对出征的将领论功行赏。耶律屋质和耶律沙已经位极人臣,无需再封,只是赏些金帛钱财奴隶之类的。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都官升三级,由中层军官,升为上层军官,虽然还没达到封疆大史的官职,但已经手握重兵了。 熙让的功劳最大,被册封为皇城使。皇城使掌宫门出入,保卫宫廷,宫门启闭等事,并司侦察,可直达皇帝,是最得皇帝信任的官员。 熙让虽然得了高官,权倾一时,百官敬仰,但每每想到萧燕燕,心情总是郁郁难欢,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看到萧燕燕幸福,他也为萧燕燕高兴。 自从,熙让就在辽国的上京做着官儿,等待着时机,希翼有一天能挥兵进攻中原,夺回大周江山。 第三百五十五章:追踪仇人 此时,宋国的西北重镇原州境内,一位骑马少女,正在风尘仆仆地赶路。 原州即现今的宁夏固原市,位于宋国的西北边境,与西北方的回鹘等少数民族的部落接界,时常发生小型战争,又加之风沙甚大,是以地广人稀,荒凉贫困,更时值深秋时分,风沙扬起,放眼望去,更是一片荒芜,仿佛天地之间,只有那一位郁郁独行的女子。 这女子身穿一件蓝色长袍,头顶一笠宽沿帽,帽子边沿垂下来一层纱布,她的脸上也罩着一层纱巾,只有一双清撤冷漠的眼睛露在外边。 这少女正是云枫。 云枫一直追杀灭门仇人王彦升,得知王彦升在唐州任团练使,她离开汴梁城之后,径直奔赴唐州。没想到正值宋军攻打汉国,从西北的各处重镇召集援军,距离唐州不远的防州,被抽调去了很多兵力,防州的兵力减少,王彦升被从唐州调到了防州,担任团练使,等她赶到的时侯,王彦升已经不在唐州。 云枫又赶到了防州,但等她赶到防州的时侯,王彦升又被调到了原州任团练使。 云枫已经横下心要杀王彦升,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当下又从防州,赶向原州。她辗转反侧,经过一年多的追踪,这一日,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原州城内。 进了原州城,已经是入夜时分。云枫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她生性爱洁,这一路上吃尽了风沙的苦头,苦累一些倒也罢了,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污垢,所以每到一地,必然是先好好洗个澡。她令店伙计把澡盆和清水抬到房间,就在房间洗了,然后洗上一件干净衣服,这才感到轻松下来。她又令店伙计把澡盆抬出去,把饭菜送到房间中。 这家客栈的老板和店伙计见她一个年轻女子,不但敢孤身行路,而且敢在客栈中洗澡住宿,都心中甚是诧异,但他们开店之人,见多识广,知道这世上有一些奇异之士,行事不可以常人度之,所以他们也不敢多问,更不敢打歪主意,只要客人给足了银两,一切照办就是。 一个店伙计端过来两道简单的菜肴,和一碗当地的粗面做成的面条,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开,被云枫叫住了。 云枫道:“你先别走。” 店伙计停下脚步,道:“姑娘,你还有什么吩咐?” 云枫掏出两文铜钱,递给店伙计,说道:“你坐下来,我向你打听些事。” 这两文铜钱抵得上店伙计一天的薪水了,店伙计大喜,连忙接过铜钱放在怀里,坐在旁边的一张板凳上,说道:“姑娘,你要打听什么?这原州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云枫笑了笑,一边吃着饭菜,喝着面条,一边问道:“我问你,这原州城内,谁的官谁大?” 店伙计怔了怔,说道:“姑娘,你这话问的奇怪,咱们原州城的最高长官,当然是知府大人。” 云枫道:“那其次是谁?” 店伙计笑道:“除了知府大人,当然就是经历大人,然后是知事大人……” 云枫摇摇头道:“你说的好像不对,我听说应该是团练使。” 店伙计道:“这也有道理,团练使是武官,虽然名义是归当地的知府管辖,但其实知府也管不到团练使,而是由节度使或者朝廷直接管辖。” 云枫装做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这里的团练使是谁?” 店伙计的脸色忽然一变,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你小点声,咱们这里的团练使,可是个厉害脚色。” 云枫道:“噢,他怎么厉害了?” 店伙计站起身子,去把房门关紧,又走了回来,压低声音说道:“姑娘,这团练使大人叫王彦升,听说原来是京城的大官,因为做错了事,被皇帝贬到下面来了。这王大人使得一手好剑法,人称王剑儿,十多个壮汉也打不过他,这还不厉害吗?” 云枫也早知王彦升擅长剑术,但她并不畏惧,点点头:“是挺厉害的。” 店伙计的脸色露出惧怕之色,说道:“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这位王大人还喜欢吃人肉。” 云枫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也是脸色一变:“真的吗?” 店伙计道:“当然是真的,这个小的岂敢胡乱编造。王大人每次抓到党项人,便召集僚属饮宴,当众用手扯断犯人的耳朵,以此佐酒。犯人流血满地,一动也不敢动。王大人来到原州,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听说已经吃人耳数百,那些党项人畏惧,不敢再来骚扰我国的边境。” 原来王彦升自认对赵匡胤登基有极大的功劳,他原来的那些同级别的武官,很多都升为节度使,而他却仍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不但升迁不上去,而且不时被抽调各地,支使的团团转,像一块补丁,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不像团练使,倒像团团使。他心中不忿,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虐残酷,对于汉族的犯人,担心会被人告发,还不敢太过残暴,但对于党项人,却心狠手辣,竟然吃人耳佐酒,反正这些党项人在朝廷也是暴民和乱民,死不足惜,用此暴虐之法,可以震慑党项人,令党项人不敢轻易侵犯边境,说不定朝廷能忽然开恩,把他召回京城任职,或者把他提升为节度使,也是说不定的事。 云枫听到王彦升竟如此残暴,再想到王彦升杀害母亲之时的凶恶嘴脸,更下了除掉王彦升的决心,但脸色却不动声色,说道:“王大人现在何处?” 店伙计道:“当然在他的官署。噢,王大人的官署和知府大人的官署不在一个地方。知府大人的官署在咱们原州城的正中间,王大人的官署在城西的一个大院子里。那里住着几百个士兵,另外在城外,还驻防着数千个士兵,都归王大人指挥。” 云枫已经心中有数了,她又询问了一些王彦升的事情,那店伙计倒是知无不言,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云枫。云枫又赏了店伙计两文钱,正时也吃过饭了,就让店伙计把饭盘端下去。 云枫关上门,和衣躺在床上,在脑子中筹划了无数个刺杀王彦升的计划,但所有的计划,都要等她明天到王彦升的官署去侦查一番,才能实施。 想到明天就能接近仇人,云枫心潮激荡,一夜没有睡好觉,直到天色发亮之时,才朦胧睡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亦步亦趋 第二天一早,云枫吃过早饭,便出了客栈,向团练使的官署走去。她来到街上,询问了官署所在地,便快步而去。此时她虽然没有戴着宽沿帽,但脸上仍然罩着面纱,此地风沙很大,不但妇女会罩着面纱,就连有些男人也戴着口罩,所以她这身打扮,也并没引人注目。 云枫越向官署走近,一颗心脏越跳得厉害,她距离仇人越来越近了。她知道仇人身为团练使,帐下有数千官兵,贴身的士兵至少也会有几十人,她若是行刺,只怕还没近到仇人的身前,就被那些士兵杀死,她死不足惜,但至少也要杀死仇人之后才能死。她只能寻找到最好的机会行刺。 云枫还没走近官署,便看到官署的院门前,聚集了一些人,她吃了一惊,连忙加快脚步。 只见官署的门前,停着三辆马车,一辆马车皆有车厢,一辆是人乘所用,另两辆只装物品。旁边还有三十多匹战马。 几十个士兵正在从官署中进入,出来的士兵拿着一些物品,堆放在马车上,还有几个士兵在指挥着。看这样子,倒像是有人正要搬家。 旁边围观着一些百姓,正在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云枫心中诧异,慢慢走到街边,看到街边有一个早餐铺子。她走了过去,坐在一张桌前,她虽然已经吃过早餐,但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点了份早餐,慢慢吃着。 伙计送来早餐的时侯,云枫叫住了店伙计,指了指官署前的马车,说道:“小哥,这是谁要搬家呢?” 伙计笑道:“姑娘,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你不知道,咱们原州的团练使大人又要调任了,这是他在搬家。” 支枫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听说王大人刚调来三个月,怎么又要调任了?” 伙计道:“自从王大人来到咱们原州做了团练使,那些党项人畏惧王大人,不敢再来侵犯,节度使大人上报给朝廷,朝廷很是高兴,调令王大人进京为官,这不,王大人正在搬家,要到京城赴任呢。” 云枫眉头一皱,她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王彦升,想不到王彦升又要调离了,幸好她来得及时,终于在王彦升调离之前赶到此时,不然又不知要追到什么时侯,只是她的那些计划,却不能用了,只能见机行事。 正在这时,王彦升带了两个随从士兵,从官署中走了出来。 此时的王彦升,已经显出一些老态,但他多年的夙愿终于成真,要被调到京城为官,虽然仍然不能做节度使,只是平级调动,但至少可以远离这边荒之地,回到繁华热闹、气温宜人的京城,可以熙养天年了,所以他满脸红光,精神抖擞。 十年之后,云枫终于再次见到了仇人,看着王彦升满脸红光的兴奋嘴脸,她眼前浮现出王彦升杀死母亲的那一幕,不由激动的身子颤抖,几乎就要奔跑过去,刺杀仇人。但理智告诉她,绝不能冒险行动,因为此时王彦升的周围,至少有数十位官兵,她若是行动,还没靠近王彦升,就会被乱刃杀死。 云枫加行压下心头的仇恨,静静地观察着王彦升的一举一动。 王彦升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对边的街角,就坐着一位多年前的仇人。当然,王彦升早就忘了云枫是谁。当年他杀死了韩通,屠了韩通的满门,虽然漏掉了韩通的两个女儿,但多年来那两个孩子毫无音讯,他以为不是死了,就是沦落为普通百姓人家,哪里还敢来找他寻仇?他杀人如麻,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仇人,更也不会记得有两个小女孩是他的仇人。 王彦升虽然不知道对边街上就坐着一位仇人,但他在边境的各处城镇任团练使,双手沾满了鲜血,尤其是党项人的鲜血,他也知道自己仇敌太多,所以身边时时都有数十个士兵保护。这次回转京城,本来只能带几个随从,但他担心路上被人寻仇,所以仍然带了一个大队的三十个士兵,随行保护他,皆是骑兵。 他这些年身为团练使,不但以剿匪之名,搜刮了很多民脂民膏,还贪污了很多军饷和公物,虽然有些已经运回到在京城的家中,但还是有很多最新贪污所得,装了整整两大车,准备带回京城的家中,或是自己所用,或是行贿上官以求升迁。 交接之事,王彦升昨天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就是起启回京之日。 不久之后,原州的知府率着大小官员,前来为王彦升送行。众人客套一番之后,在鞭炮声中,王彦升坐进了车厢之上,率领着三十多个骑兵,开始启程了。 云枫一直等到王彦升离开,她才快步回到客栈,草草结了帐,携带了自己的行李,骑上马,快马加鞭,向城外赶去。 云枫赶出城外,王彦升的队伍已经走远不见了。云枫便沿路追赶,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了王彦升的队伍在前行走。 云枫便慢了下来,跟在队伍后面的一里之处,不快不慢,不徐不疾,跟随在后。 王彦升的队伍虽然都是骑兵,但由于有两辆马车,所以行速并不快。王彦升坐在车厢中,心情愉悦,喝着酒,随马车随意而行。 云枫本想等到天黑之后,王彦升的队伍到客栈投宿之时,她也投宿到那家客栈,寻机刺杀王彦升。但王彦升却很是机警,竟然派人包下了整个客栈,把所有的客人都赶了出去,就连老板和客伙计都不许在客栈中,只令自己帐下的士兵侍候吃喝穿衣。 云枫远远望着士兵把客人和客栈老板伙计都赶出了客栈,她无计可施,只好投到旁边的另一家客栈住宿,远远盯着王彦升投宿的那家客栈。 云枫本想趁着夜色混进去,但客栈中各处都有巡逻的士兵,守卫很是严密,云枫竟然没有下手的机会,今晚只好放弃行刺,等待明天再想办法,王彦升总有麻痹大意的时侯。 第二天一早,王彦升的部队又出发了。 云枫也早早吃过早饭,结了房钱,她为了防止引起王彦升手下士兵的怀疑和注意,今天又穿过了一件衣服。 云枫骑在马上,仍然不远不近的跟踪着王彦升的队伍。 第三百五十七章:夜半窃香 云枫一连跟踪了王彦升数日,竟然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心中越发焦急。云枫跟着王彦升的队伍,从原州向东南行路,越向东南行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城市越来越密集,更难寻找下手的机会。 云枫越加焦急,若是任由王彦升到了京城汴梁,更加难以下手,只能想办法在路上杀掉他,但王彦升身边有三十个士兵随侍,她根本没有接近王彦升的机会,若是实在找不到机会,她只能制造机会了,但制造什么样的机会才能接近王彦升,她却一时想不出来好的计策。 这一日,云枫跟踪王彦升来到乾州境内。乾州在今陕西省境内,繁华虽然比不上汴梁周围的城市,但比起原州那些边陲之地,却是繁荣了许多,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多。 这一天黄昏时分,王彦升的队伍来到乾州境内西北的一个小镇,这小镇不大,只有两家客栈,王彦升的队伍占了最大的那家客栈,把里面的客人都赶了出来,云枫只能住在较小的那家客栈,要了间临街的房间,从窗子观察着另一家客栈,只见那家客栈彻夜灯光不息,周围有士兵在往来巡逻,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到了半夜时分,云枫有些疲倦,知道今夜又没有行刺的机会了,正要准备睡觉,忽然看到三个穿着便衣的男子,从对面那家客栈中走出来。云枫怔了怔,据她所知,那家客栈中不但客人被赶了出来,就连老板和店伙计都被赶了出来,怎么半夜时分,忽然走出来几个穿着便衣的男人? 云枫看到那三个男人,举手投足之间,都身手矫健敏捷,忽然醒悟,这三个便衣男子,肯定是王彦升的部下士兵,只是不知道这三个士兵,半夜时分,穿着便衣走出客栈,意欲何为? 云枫想到这里,心头一动,决定跟踪那三个士兵,看他们要做什么。 云枫从窗口看到那三个士兵,出了客栈,沿着街道向东直行。她连忙穿上黑色夜行衣,在怀里揣了把短剑,灵活的从窗口跃下来,跳到街道上,快步向那三个士兵追赶过去。 那三个士兵很快出了小镇,快步向西奔行了二三里路。云枫悄悄跟在三个士兵的后面,保持着二三百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不快不慢地跟踪着那三个士兵。 三个士兵很快来到一个村子的外边,时已深夜,村子的农人早已经睡下,整个村子没有一点灯光,只有偶尔传来狗叫之声。 那三个士兵在村头停下来,低声交谈了几句,便有两个士兵蹑手蹑脚进入了村子,有一个士兵留在村头放哨。 云枫看那三个士兵鬼鬼崇崇,猜到三个士兵不是干好事,肯定是想偷东西,但又猜不透这些士兵,既然要偷东西,为何不在小镇上偷,反而到舍近求远到村里来偷,小镇上至少还有些富户,村子里都是些贫困农民,能有什么值得偷的? 云枫本想进村看看那两个士兵要偷什么东西,但村头有一个士兵在放哨,她担心被那士兵发现,所以只好隐忍下来,藏身在一棵大树后面,盯着村头。 过了不久,两个士兵快步从村子里奔行出来,其中一个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什么东西,另一个在后面断后,不时扭头向村里观看。 两个士兵很快出了村子,来到那放哨的士兵面前,那放哨士兵快步迎了上去,从同伙手中接过那个东西,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三人一起快奔向回奔跑。 云枫有些好奇这三个士兵偷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大的样子,不像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她连忙缩在树后,从阴影中向外观看。 那三个士兵很快奔到了云枫的前面,从云枫的前边经过。 云枫看得真切了一些,只见那个士兵肩膀上扛着一条麻袋,从麻袋的形状来看,里面竟然装着一个人的形体,但那人并没有挣扎叫喊,显然是被下了迷香之类的东西,暂时失去了意识。 云枫忽然醒悟,原来这三个士兵不是来偷东西,而是来偷女人,所以才舍近求远,不在小镇上下手,而是到附近的村庄下手,免得在小镇上闹将起来,小镇上的保长和捕快追查起来,这些士兵虽然不惧,但总是麻烦。 云枫又气又怒,这三个士兵真是胆大包天,身为军人,不思保护百姓,竟然偷盗民女,意图奸淫。她想到这里,心中杀机涌动,准备追赶上去,去把这三个士兵杀死。 云枫刚要现身动手,其中一个士兵忽然说道:“老董,你找的这个娘们长得怎么样?可别是个丑八怪,大人看不中,咱们三个又要挨骂了。” 云枫听到这里,心头一动,又停下了脚步,侧耳聆听。 只听另一个士兵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一连寻了三家,才看中了这个娘们。这小娘们不过十五六,可能还是个雏儿,大人保定喜欢。等大人快活够了,咱们再快活快活,哈哈。” 三个士兵一起淫笑起来,奔跑的步伐更有劲头了。 云枫这才明白,原来这三个士兵,并不是为自己偷女人,而是为了献给王彦升。看他们这样的熟练程度,应该不止一次为王彦升到处偷女人奸淫了。 云枫更是气怒,正要上前杀死这三个士兵,忽然转念一想,若是杀死这三个士兵,救了那女子,这三个士兵不能活着回去,必然会惊动王彦升,引起王彦升的警惕,她再想下手行刺,那就更加困难了。 想到这里,云枫又停了下来,任由那三个士兵扛着那昏迷中的少女,快步奔跑,直向小镇而去。 云枫从树后现身出来,在路上慢慢行走着,也向小镇行走。她心中忽然一阵愧疚,感觉自己竟然任由那少女被王彦升奸污,甚至事后被杀之灭口,她却袖手旁观,实是心中难安,愧对天地,愧为人也,但若是她出手相助,救了那少女,就会打草惊蛇,引起王彦升的警惕,她的大仇难报。 云枫怀着复杂又愧疚的心情,慢慢回到客栈,这一夜在床上翻来复去,竟再也睡不着了。 直到天亮时分,云枫忽然想到了一个计策,可以接近王彦升。 第三百五十八章:与敌共车 第二天一早,云枫吃过早饭,便盯着王彦升的队伍,看到王彦升的队伍出了客栈之后,她也结了房钱,跟随在王彦升的队伍后面。 云枫跟着王彦升的队伍,在路上行了半个时辰之后,主意一定,便催赶马匹,向王彦升的队伍追赶过去。 队伍后面的几个士兵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连忙停下马,抽出兵器,对云枫喝道:“你干什么的?” 云枫勒停马,显得楚楚可怜地说道:“军爷,请问你们是到哪里去?” 为首的兵头喝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子到哪里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枫道:“军爷息怒,小女子孤身一人赶路,担心路上遇到强盗,所以想跟着军爷一起同行,也能壮壮胆子。小女子孤身一人,时时担惊受怕,心惊肉跳,还请军爷能行个方便。” 云枫说到这里,摘下面纱,轻轻擦了擦泪水。 云枫一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容,那些士兵登时看得呆了,目不转睛,盯着云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兵头才咽了口唾沫,换上了一付笑脸,说道:“小妹妹,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云枫说道:“小女子从夏州来,要到东京汴梁去。” 那兵头一惊:“从夏州到汴梁,千里迢迢,你一个女人怎么要行这么远的路?” 云枫垂泪道:“不瞒各位军爷,小女子的先父也是位官员,原在夏州军营任营指挥使,小女子一直跟着先父在夏州生活,只是夏州的党项人猖獗,先父在一次巡逻的时侯,被党项人杀害,小女子孤身一人,在夏州难以生活,便想着到汴梁去投奔姑姑。” 云枫长得美丽,说得又楚楚可怜,那些士兵有些心动,又看她只是一个孤身女子,料想兴不起什么波浪,对她也没有戒心。 兵头说道:“我们也正是要去汴梁,带你去倒是正好顺路,只是这个事我可做不了主,要我家大人同意才行。” 云枫道:“还请军爷辛苦一下,问问你家大人能不能带上小女子一起行路。” 兵头道:“你先等等,我去帮你问问。” 兵头说完,快马加鞭,赶到队伍中间王彦升的马车前,向车厢内的王彦升禀报了一遍。 王彦升昨晚折腾了大半夜,正在车上睡觉,被兵头吵醒之后,又听说是这等事,不由暴燥起来,骂道:“你这蠢物,这等事也来向老子汇报,你以为老子是开慈仁堂的吗,随便什么人都捎带?” 兵头连忙说道:“大人息怒,小的也本想把那女人赶走,不过,那女人长得真是太漂亮了,小的就想……” 兵头停止不说,王彦升已经会意。 王彦升说道:“那就带过来,让老子看看,要是漂亮了,一切好说,要是丑了,就把她赶走。” 兵头连忙催马回来,对云枫说道:“我家大人到你到面前回话。” 云枫装作喜欢感激地说道:“谢谢军爷。” 兵头凑近云枫,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说道:“小妹妹,我家大人一向怜香惜玉,你要是让他舒服了,他不但可以保护你进京城,这一路上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云枫装做听不懂的样子:“军爷说的,小女子不懂,小女子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大人舒服?” 兵头笑道:“你还是个雏儿,当然不懂,不过,你只要记住,无论大人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反抗,只要顺从就行了。” 云枫说道:“这个小女子倒是能做到。” 兵头道:“那就行,你跟我来吧。” 兵头带着云枫,骑着马赶到王彦升的马车前。 兵头一边侧马,一边对着车厢大声道:“大人,那女子来参见大人了。” 王彦升掀起窗帘,向云枫一看,不由心头狂跳起来。他虽然阅女无数,但像云枫这样的姿色,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不由看得痴了。 云枫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仇人,此时秋阳初升,阳光照在王彦升的脸上,纤毫毕现,清晰无比。云枫心头激荡,恨不得马上一刀砍在这张丑恶的嘴脸上,但她知道还不是动手的时机,只能隐忍下来,对着仇敌强颜欢笑。 云枫一边骑马跟在马车旁,一边楚楚可怜地说道:“小女子见过大人。” 王彦升这才如梦初醒,咽了口唾沫,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枫道:“回大人,小女子名叫张云艳。” 王彦升道:“你是哪里人氏?” 云枫道:“小女子本是中原曹州人氏,先父五多年前被调到夏州军营任职,小女子跟随先父在夏州生活。” 王彦升还要再问,那兵头讨好地说道:“大人,人家一个年轻女子,一直骑在马上是很累的,不如让她到车厢内坐着,也方便大人细细询问。” 王彦升早有此意,说道:“正是。你那女子,进来陪本官说话吧。” 云枫道:“谢谢大人。” 王彦升喝停马车,让云枫上马车厢内。 云枫刚要登入车厢,一个士官忽然说道:“大人,还是搜搜她的身吧?” 王彦升还没说话,云枫却主动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对王彦升说道:“小女子以防路上遇到劫匪,所以带了把短刀防身,现在交给大人。” 王彦升点点头说道:“孤身一个弱女子行路,是需要有把刀防身,不过,你以后跟着本大人,就不用再害怕了,这把刀本官先替你收着,等分别之时,本官再还给你。”转头对士官说道:“你先收起来吧。” 那士官从云枫手中接过短刀,放入自己的怀里,这才让云枫上车。 云枫进了车厢内,和王彦升面对面坐着。 马车重新行驶。 云枫坐在王彦升的对面,面对着仇人,她心中怦怦直跳,饶是她艺高胆大,又抱有必死之心,但也不禁紧张起来。 王彦升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直在云枫的面上打转,恨不得马上把云枫吞下去,忽然一皱眉头,盯着云枫说道:“我怎么看你有些面熟,咱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面?” 第三百五十九章:色心荡漾 云枫心中一惊,表面却很平静,说道:“大人,小女子并不记得见过大人。不过,若是大人到过夏州,咱们可能见过面,只不过小女子没有印像了。” 王彦升点点头:“本官倒是去了一次夏州,也许是在那时侯见过。对了,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云枫道:“先父叫张敬芝,是夏州军营的一位营指挥使。先父官职低微,想必大人不认得他。” 王彦升想了想,皱皱眉头说道:“还真不认识他。你老家是哪里人?” 云枫道:“小女子本是曹州人氏,十年前跟着先父来到夏州,生活至今。” 王彦升道:“你在夏州还有什么亲人?” 云枫道:“小女子的母亲早已故世,小女子和先父相依为命,先父被党项人杀害之后,小女子在夏州无无牵挂,也没有了依靠,所以才想到汴梁去投靠姑姑。” 王彦升道:“你父亲是曹州人氏,你姑姑怎么会在汴梁?” 云枫道:“小女子的姑夫本也是曹州人氏,姑父的父亲在曹州府衙任职,后来姑夫的父亲调任到汴梁,姑姑和姑父便跟随去了汴梁。不过,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先父和小女子都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姑姑了,也不知道姑姑一家现在还在不在汴梁,小女子前去投亲,不知能不能找到姑姑,更不知怎么寻找。” 云枫说到这里,好像又触到了伤心之事,低头垂泪,更加楚楚可怜。 云枫的一番话打消了王彦升的疑心,疑心一退,色心又起,装做同情地把一只手掌放在云枫的膝盖上,安慰道:“姑娘,你不必担心,有本官在,本官必定帮你寻到你的姑姑。” 云枫被王彦升抚摸着,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她本想现在就动手行刺,但王彦升旁边就放着一把宝剑,他的另一只手伸手可及那把长剑,她担心若是一击不成,被王彦升用剑反击,便有可能功败垂成,所以她要更近距离的靠近王彦升,以求一击必中。 云枫用衣袖擦拭着泪水,感激地说道:“谢谢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王彦升笑道:“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本官最爱帮助别人。姑娘,本官会帮你寻找你的姑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找不到你的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云枫更是黯然神伤,垂泪道:“若是找不到姑姑,小女子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依靠,小女子也不知怎么办了。” 王彦升盯着云枫的花容月貌,越看越爱,端正了一下坐姿,脸色一整,咳了两声,说道:“姑娘,你看本官如何?” 云枫心中知道王彦升已经上钩了,脸上却装做不懂,说道:“大人古道热肠,小女子十分感激。” 王彦升道:“姑娘,本官以前是团练使,这次到了京城之后,便会升为节度使,成为封疆大吏,姑娘,你可愿意跟随本官?” 云枫假装一惊:“大人,你此言何意?小女子不懂。” 王彦升道:“那我就明说了吧,姑娘,你只要愿意做我的妻妾,本官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云枫大吃一惊,说道:“大人,这,这……” 王彦升道:“想必你不知道本官的身份,本官虽然只是一个团练使,但当朝天子做皇帝的时侯,本官可是第一大功臣,这次皇帝召本官进京,就是要提拔本官做节度使,以后封王封侯,指日可待,只要你从了本官,以后就是浩命夫人,风风光光。” 云枫好像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你家中没有夫人吗?就算小女子答应,你家夫人岂能容得下小女子?” 王彦升说道:“那个黄脸婆,本官早就看得腻了。你不必怕她,一切有本官给你做主,她不敢欺侮你,若是她真敢欺侮你,本官便把她休了,立你为正室。” 云枫心中冷笑,这个王彦升果然死不足惜,不但暴虐残酷,而且为了新欢,竟然要抛弃结发之妻,如此败类,就算和他没有灭门之仇,也不能留他活在世上。 云枫虽然心中杀机涌动,脸上却装做更加心动,也更加楚楚可怜,说道:“大人也不必休了夫人,只要夫人能容得下小女子,小女子有一个容身之处,已经十分欢喜了。只是,婚姻大事,还需要得到长辈的允许,等大人帮小女子找到我家姑姑,我家姑姑同意之后,小女子才能嫁给大人。” 王彦升一皱眉头:“若是找不到你姑姑,你是不是便不嫁给本官了?” 云枫说道:“那倒也不是,若是真的找不到姑姑,小女子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到时侯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就是了。” 王彦升笑道:“这就对了,你和你姑姑已经失联了十多年,本官就是要寻找她,也要花费很多时间,要我说,不如你先嫁给本官,本官再派人慢慢寻找你姑姑。本官乃是皇帝前面的重臣,这样的亲戚别人打灯笼都找不到,你家姑姑也不会不允的。” 云枫迟疑道:“这个,这个……小女子现在六神无主,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就是了。” 王彦升以为云枫已经一步步被他打动,再看着云枫楚楚动人的容貌,再也按捺不住色心,把手伸过去,握住云岚的一只手,说道:“你孤身一人从夏州而来,这一路之上,受了不少苦吧?过来,让本官好好疼你……” 王彦升说着,伸手一拉,把云枫拉到他的怀里,就坐在他的膝盖上,一双手就搂住云枫,在云枫的身上乱摸。 云枫强忍着杀机和怒火,假装半推半就,羞涩地说道:“大人,光天化日,大人不要如此,别人听到要笑话的……” 王彦升哈哈大笑:“外边的那帮小兔崽子,都是老子的兵,他们谁敢笑话本官?”一手搂抱着云枫,一手掀开窗帘,对外边大声喝道:“你们几个混蛋,都给老子滚远点。拉车的,你也滚下车去,让马车自己行走就行。” 马车周围的几个士兵知道王彦升要干什么,都嘻嘻而笑,远远避开了马车,那拉车的马夫也跳下马来,和另一个士兵共乘一骑,任马车自行。 现在马车的周围五丈之内,已经没有了士兵,只有车厢内的云枫和王彦升二人了。 第三百六十章:手刃仇敌 王彦升喝退众士兵之后,再按捺不住色心,抱起云枫,就要把云枫按在座位上。 云枫用双手支着王彦升,羞涩地哀求道:“大人,你不要这么粗鲁,小女子还是黄花闺女,经不起大人的狂风暴雨。” 王彦升哈哈大笑:“别怕,等你尝到了甜头,你就知道快活了……” 王彦升一边说着,一只手按住云枫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一只手拨开云枫挡在两人中间的双手,就俯下身子,向云枫的身上压下去,嘴巴就向云枫的嘴唇吻去。 云枫被王彦升压在身上,强忍着王彦升那张臭哄哄的嘴巴向她吻过来,她连忙一扭头,避开王彦升的嘴巴,王彦升一吻不中,伸手把云枫的脸庞扳过来,又向云枫强吻下去。 就在这时,云枫一只手已经悄悄从袖子中抽出一根针,挟在两根手指之间,装做抚摸着王彦升,摸索到了王彦升脖颈后面的穴位,忽然一针刺下去。 王彦升张开嘴巴,眼看就要吻中云枫的嘴巴,忽然感到脖后一麻,登时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张开了嘴巴再也合不拢,目瞪口呆,望着近在咫尺的云枫的那张美丽的脸庞。 云枫一招得手,目光立即充满了杀机,她翻身起来,把身上的王彦升推下来,把王彦升扶到对面的座椅上,她坐在王彦升的对面的座椅上,两人又恢复了刚才相对而坐的情况,只不过现在不同刚才了,现在主动性在云枫这边,王彦升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 王彦升知道遇到了刺客,心中惊惧,想张口大喊,但却喊不出声音,而且全身僵硬,血液好像凝固了,一动不能动,只能任人摆布。 云枫盯着王彦升,目光中充满了杀机,压低声音,一字一字道:“王彦升,本应一刀杀了你,但我要让你死个明白。你可知道我是谁?” 王彦升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用目光回答不知道。 云枫咬牙切齿道:“我是韩通的女儿,当年你杀死我父亲,又带人闯进我家,杀害了我母亲,屠杀我满门,你可还记得?” 王彦升极为惊恐,他做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女刺客,就是当年那两个漏网之鱼中的一个韩家的小丫头。 王彦升落在仇人之手,自知绝对不可能活命了,此时反而不害怕了,瞪着一双凶睛,盯着云枫,眼中带着恶毒的快意。 云枫拿过王彦升的那把长剑,抽出剑来,对准王彦升的心脏,一剑刺下去。王彦升闷哼一声,并没立即死去,仍在恶毒地瞪着云枫,云枫的手腕一扭,剑随手动,在王彦升的心中一绞,王彦升的脸孔扭曲,五官流血,这才死去。 云枫把剑抽出,鲜血喷溅了云枫一脸。 云枫满脸血污,她闭上眼睛,长长吸了口气,喃喃说道:“爹,娘,今日女儿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云枫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站起身子,拿着长剑,踢开王彦升的尸体,推开车厢的门,走出车外,也不说话,一个箭步跳到车前,挥剑斩断马匹拉车的绳子,纵身跳上那匹马,用手一拍马臀,大喝一声,催马前进,马匹受惊,向前奔驰而去。 周围的众士兵正在嘻嘻哈哈地骑马而行,他们本以为王彦升在车厢中快活,没想到王彦升已经被杀死了,忽然看到云枫满身血污从车里跳出来,纵马而逃。这些士兵大惊失色,知道有变,连忙来到车前,看到王彦升的尸体就躺在车厢中,胸前一片血污,显然已经死去了。 众士兵大惊,长官被杀,他们可难追责任,为首的士兵留下几个士兵看守尸体,二十多个士兵纵马向云枫追赶。 云枫骑在马上,向前奔驰,她听到后面的追兵正在追赶而来,只能连连催促胯下的马匹,但这匹马拉着车厢行了很长的路程,已经疲劳,比不上那些骑兵所骑战马的体力,很快就被追上,距离越来越近。 为首的士兵中有几个弓箭手,一边跳马追赶,一边在马上搭起弓箭,向云枫射击。 云枫只顾着逃走,不敢回头,正催马而行之时,忽然后背一疼,中了一箭,她顾不上查看伤势,继续催促战马,不一会儿,后腰又中了一箭。 后面的追兵看到云枫中了箭,一边大骂着,一边追赶而来。云枫不顾不问,只顾着催马而行。双方的距离更加近了。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的山路中,冲出一匹黑马,马上坐着一个骑士,拦在云枫和众追兵之间,勒停战马,等着众追兵过来。 众追兵吃了一惊,以为此人是刺客的同伙,一边纵马而来,一边便要向那骑士射箭。 骑士大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众追兵见那骑士的气派甚大,一时之间倒是不敢射箭了,只得奔到近前,为首的士兵骑在马上,喝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骑士掏出一面腰牌,喝道:“本官是贵州防御使赵德昭殿下的部将孟亮。” 众士兵听闻竟然是赵德昭的部下,人人大惊失色,赵德昭虽然没有被策立为太子,只是贵州防御使,但人人皆知赵德昭必是未来的大宋皇帝,他的部将当然也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为首的士兵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却不敢无礼了,连忙跳下马来,上前恭敬地接过孟亮手中的腰牌查看,果然是赵德昭的贵州防御使的标识。 为首士兵更是疑惑,双手把腰牌还给孟亮,说道:“原来是孟大人,失敬失敬。只是贵州距离这里,有数千里之遥,不知孟大人怎会在此?” 孟亮道:“想必你也知我家主公的身份,这天下以后也全都是我家主公的。” 士兵陪笑道:“这个自然。” 孟亮道:“我家主公心系天下,所以派遣了很多部下,在全国各地的边境巡查,一查是否有敌人混入我国境内,二查是否有官员鱼肉乡里,作奸犯秋。本官正是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这一带巡查。” 孟亮说得有理有据,士兵这才打消了疑心。 第三百六十一章:出谋划策 士兵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孟大人会在这边荒之地。” 孟亮道:“你们慌里慌张地,在追赶什么?” 那士兵脸色惶恐,说道:“孟大人,我家王团练使被一个女刺客暗杀了,小的们要赶紧追赶凶手。大人,失陪了。” 那士兵抱抱拳,就要转身走开。 孟亮却不肯放行,说道:“且慢,你说的王团练是何人?” 士兵虽然着急要追赶刺客,但被孟亮缠着不放,又不敢就此而去,只好按捺着性子答道:“我家大人叫王彦升,本在原州任职,这次是接到京城的调任,赶赴京城就职的,没想到路上遇到一位女刺客,把王团练杀害了。孟大人,小的失陪了,要赶紧去捉命凶手。” 孟亮却皱皱眉头,说道:“依我之见,你们不必去捉命凶手了,不然,你们都会有大祸临头。” 众士兵不明所以,全都脸色一变。 为首士兵说道:“孟大人,您何出此言?” 孟亮道:“你们的职责是保护王团练,现在王团练遇刺身亡,就算你们抓到了凶手,至少也有渎职之责,被革职查办,甚至被判刑数年。所以说,没有凶手,就没有凶案。” 那些士兵都知道孟亮所言有理,脸色都黯淡下来。 为首士兵说道:“可是王团练被害,若是捉不到凶手,我们怎么向上级交代?” 孟亮道:“王团练若是病死的,并不是被人杀害的,你们就不会被降罪了。”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显然认同这个方案。 为首士兵迟疑道:“孟大人的建议,小的们十分感激,可是,就算我等说王团练是病死的,但尸体拉到京城,验尸官一看尸体,便知王团练是被杀死的,这可如何隐瞒过去?” 孟亮道:“现在这一带时常有瘟疫发生,王团练在回京的途中,染上了瘟疫,不治而亡,各位兄弟为防止瘟疫带到京城,只得就在途中把王团练就地埋葬了,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可以。” 众士兵听到这里,都很是高兴,这个说法的确可行。 但为首的士兵还是有些担心,说道:“孟大人的妙计,果然是天衣无缝,只是小的们官职低微,只怕京城中的那些大人们,不肯相信小的们,再治小的们一个谋财害命,刺杀上官的罪名,那小的们可就百口莫辨了。”眼珠转了转,盯着孟亮,又说道:“孟大人在京城位高权重,若是肯出面替小的们做证,京城那些大人就会相信小的们了。” 孟亮皱皱眉头,愠怒道:“我本是好心好意,担心你们受到连累,才替你们出个主意,你怎么把我出牵涉进来了?我还要在这一带巡视,哪有工夫到京城替你们做证?真是不识好歹。” 为首士兵连忙说道:“孟大人息怒,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万分感激孟大人的妙策,也知道大人您公务繁忙,不能去京城给小的们做证,只要大人您能写封书信,或者给个信物,小的们也好向京城的那些大老爷们一个交代。还请孟大人开恩。” 孟亮沉吟一下,说道:“现在本官身上没带笔墨,书信是写不成了,但我这里有块腰牌,是我家殿下府中的信物,你们可以拿到京城交差,就说我孟亮可以为你们做证,王彦升是因瘟疫病死在路上,只能就地掩埋。” 孟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那士兵。 那士兵双手接过,千恩万谢。 孟亮也不再搭理众士兵,骑着马,向远处行去。 众士兵等孟亮走远,都聚到为首的士兵身边商议。 一个士兵说道:“关大哥,现在王团练已经死了,咱们到了京城,只怕要被责罚,不如就此散伙逃命去吧?” 为首士兵说道:“你个蠢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跑了,咱们的家人能跑得了吗?再说了,咱们又能跑到哪里去?被抓住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亮了亮手中的腰牌,说道:“现在有那位孟大人的腰牌在此,京城的老爷们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大家伙只管跟着我去京城交差,我保证大家不会有事。” 另一个士兵说道:“要说这位孟大人真是够意思,初次见面,就给咱们出谋划策,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咱们就算抓到那个女刺客,也难免被责罚一顿。” 为首士兵冷笑道:“你比小马还要蠢上几分。你以为姓孟的真是好心?” 那士兵不解,说道:“关大哥,你的意思是?” 为首士兵冷笑道:“这姓孟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咱们王大人被杀之后他出现了,他出现之后,不去阻拦住那个女刺客,却要阻拦住咱们的去路,以致耽搁的追赶的时间,而且,他不让咱们追赶凶手,哼哼,只有你这个蠢才,才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系。” 那士兵大惊失色:“关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那女刺客是那位孟大人派来的……” 为首士兵打断道:“我可没这样说,你小子以后也不许胡说。”面对着众士兵,喝道:“今天的事,到了京城,咱们就按那位孟大人说的法子,谁敢胡言乱语,老子饶了不他。” 众士兵齐声答应。 那个士兵压低声,问为首士兵:“关大哥,你说,王团练遇害,会不会真的是那位孟大人指派的?” 为首士兵低声说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孟大人和王团练无怨无仇,他杀害王团练做什么?” 那士兵疑惑道:“那兄弟我不明白了,既然不是孟大人要害王团练,哪是谁呢?” 为首士兵道:“孟大人的上官是谁?” 士兵道:“当然是大王子……”脸色一变:“您是说大王子要害王团练?” 为首士兵冷笑道:“大王子的上官又是谁?” 士兵道:“当然是当今皇上……”语声颤抖,脸色苍白:“您是说,是皇上要杀王团练?” 为首士兵说道:“当初陈桥兵变,皇帝登基的时侯,王团练杀了周朝的将军韩通,皇上龙颜大怒,别的将军都升了职,只有王团练被贬了职,王团练心中不忿,酒后就说当初杀死韩通,是受皇上的旨意,这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皇上岂还能容王团练活在世上,诬蔑皇上?便是这次王团练忽然调到京城,只怕也早就计划好了。” 众士兵听了,不由都汗毛直竖,想不到他们竟然卷进了如此重大的一件政治案件之中。 为首士兵又道:“我们已经被卷了进来,想逃是逃不成了,只能硬着头皮到京城交差,只要大家把嘴巴闭紧了,不要胡言乱语,只要按那位孟大人的话说,咱们就不会有事。” 众士兵齐声答应。 一个士兵说道:“关大哥,王团练车上的那些钱物怎么处置?” 为首士兵沉吟一下,说道:“留下一车,交给王团练的家人,另一车,大家伙每人分一点,再留一些给京城的那些大老爷们送礼。大家说怎么样?” 众士兵当然齐声赞成,大家也不再追赶刺客,便回到车旁,把王彦升的尸体就地埋葬,大家依计而行,继续往京城赶路。 第三百六十二章:一路跟踪 云枫的后背和后腰各中了一箭,骑在马上漫无边际地奔行着。鲜血从伤口滴落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衫,在地上滴落了一道血迹。 流血越多,她的体力越虚弱,终于支持不住,从马上摔落在地上。那马自顾奔行而去。 云枫在地上挣扎着,缓慢向前爬行着,意识越来越昏沉,眼前越来越模糊,渐渐陷入昏迷之中。 就在她快要陷入昏迷状态时,隐隐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很快一匹马奔驰到她面前,她努力地望去,只见有一个男子跳下马来,快步向她走来,她好像认识那个男子,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终于眼前一黑,陷入昏迷之中。 云枫再醒过来的时侯,感到自己的身上软绵绵地,好像躺在云彩中一般舒服。她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她这才知道,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下是软绵绵地被褥,身上还盖着一张棉被。再游目一看,只见她处在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中,一缕阳光透过窗口,投射到床边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两个花瓶,瓶中有鲜花正在盛开着。 云枫这一年来到处奔波,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宁静的时刻。 云枫的意识一恢复,立即想起了往事,她本以为自己中了追兵的箭,已经流血而亡,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人救活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她想从床上坐起身子,但刚一动弹,便牵到了后背和后腰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只得又躺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正在向房门走来。 云枫先一阵紧张,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却并没有防身的兵器,当下又镇静下来,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这时,房门轻轻一响,走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俏婢,俏婢手中拖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只碗,碗中还冒着热气,发出阵阵浓烈的药材味道。 云枫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俏婢。 俏婢进来之后,看到云枫已经醒了,展颜对云枫笑了笑,说道:“勿忘姑娘,你醒啦?” 云枫一怔,勿忘这个名字,她是用过一次,便是在赵德昭的府上,在别的地方并没用过,怎么这个俏婢叫她这个名字?难道她又回到了赵府?她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窗外并没有高楼亭台,显然并不是在京城的赵府之中,但这俏婢如何知道她的名字? 云枫心中惊诧,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笑了笑,说道:“小妹妹,是你救了我吗?” 俏婢一边把药碗放在桌上,一边笑道:“小婢可没这个本事,是我家老爷救了姑娘。” 云枫说道:“你家老爷高姓大名?” 俏婢笑道:“我家老爷姓诸葛,人称诸葛神医,在这乾州城没有不认识他的。” 云枫这才知道,自己还在乾州境内,只是她从来不认识这位诸葛神医,想必是自己受伤之后,被这诸葛神医无意中所救,或者是被人送过来的。 云枫道:“诸葛神医何在?我想当面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俏婢笑道:“我家老爷正在和孟先生说话,对了,姐姐的命虽然是我家老爷救过来的,但却是那位孟先生把你送来的。” 云枫一怔:“孟先生,哪位孟先生?” 俏婢笑道:“姐姐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去请老爷和孟先生过来,你先把药喝了,若是凉了,药性就不好了,快喝吧。” 俏婢说着,转身快步而去。 云枫心中疑惑,但也坦然下来,既然人家救了自己,当然不会再害自己,当下端过药碗,把碗中的药汤喝下去。 过了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快步而来,来到房门之外,脚步又慢下来,在门外停下,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勿忘姑娘,在下孟亮,能不能进去?” 云枫心中一惊,孟亮不是赵德昭的乳娘的儿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他救了自己? 云枫心中有许多疑问,说道:“孟先生请进。” 孟亮推门进来,态度恭谨,抱拳说道:“在下见过勿忘姑娘。” 云枫说道:“孟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孟亮坐在床前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说道:“姑娘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云枫说道:“还有些疼痛,但已经不碍事了。是孟先生救了我吗?” 孟亮点点头,说道:“姑娘受伤太重,在下只好把姑娘带到诸葛先生这里,请诸葛先生出手相救。幸好姑娘无事,在下心头的一块大石才能落下。” 云枫盯着孟亮:“你怎么会这么巧,正好救了我?” 孟亮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瞒姑娘,在下一直跟随着姑娘,所以才能及时出现。” 云枫心中一惊:“你一直跟踪我?从什么时侯开始跟踪我的?” 孟亮道:“自从姑娘离开京城之后,在下便一直跟踪姑娘,姑娘到唐州,在下跟到唐州,姑娘到防州,在下跟踪到防州,姑娘又到了原州,在下也跟着到了原州,姑娘来到乾州,在下便跟着到了乾州。” 云枫心中极为震动,原来自己离开京城之后,这一年多来,孟亮一直跟踪着自己,自己却毫无所觉,如果孟亮是敌人,那她早就被暗害多少次了,幸好孟亮并无加害她之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也怪自己只顾着追踪王彦升,没想到还有人跟踪自己,没有防范后面,但这也说明孟亮的确很厉害,竟然能跟踪一年而没被她发现。 云枫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你为什么跟踪我,是他派你来的吗?” 孟亮当然知道云枫说的“他”指的是谁,恭谨地说道:“正是殿下派在下跟随姑娘。殿下担心姑娘的安危,所以派在下一路跟随,并无加害姑娘之意,只是暗中保护姑娘。都怪在下一时大意,才致使姑娘受伤,在下失职,对不起姑娘,更对不起殿下的嘱托。” 云枫叹了口气,说道:“孟大哥你不必自责,若不是你救我,我现在已经没命了。”望着孟亮,说道:“你跟踪我这一年,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刺杀王彦升?” 孟亮道:“其实殿下早已经猜到姑娘会刺杀王彦升,派在下跟随姑娘的时侯,殿下曾吩咐过,不必理会王彦升的性命,只要保护好姑娘的性命即可。殿下还说,王彦升擅自杀害韩通将军,使当今皇上的声名蒙垢,在地方为官的时侯,又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此等恶人,除掉也好,所以在下才没有阻拦姑娘行刺。” 第三百六十三章:养伤学医 云枫沉默了,她没想到赵德昭对她如此关怀,竟然派了孟亮在暗中保护她。想到以前为了利用他刺杀他的父亲赵匡胤,还曾对他下毒,他不但不计前嫌,还派人保护她的安全。 想到这里,云枫一阵愧疚,说道:“原来孟大哥和赵公子为我考虑如此周详,现在我大仇得报,多谢二位。” 孟亮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姑娘不必谢我。更何况,在下只是把姑娘带到这里,救姑娘的是诸葛先生,并不是在下。” 云枫道:“这位诸葛先生是何人?” 孟亮道:“诸葛先生原是皇宫中的御医,曾经侍奉过三位皇帝,大周的柴太宗,以及郑王在位时,诸葛先生皆在宫中任首席御医,后来吾皇登基,诸葛先生又侍奉吾皇。三年前,诸葛先生告老还乡,回到家乡乾州定居下来。以前在下跟随殿下进宫之时,认识诸葛先生,这次姑娘受伤甚重,在下束手无策,忽然想到这里是诸葛先生的老家,就把姑娘带到这里,幸好诸葛先生还认识在下,便救了姑娘。” 云枫隐隐想起来,以前她在皇宫中玩耍的时侯,宫中的确有一位诸葛神医,噢了一声:“原来是他。” 孟亮道:“正是。” 其实赵德昭并没有对孟亮说过云枫真实的身份,孟亮当然也不会追问,但孟亮跟随赵德昭多年,极为聪明,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云枫的身份,不然云枫也不会想要暗杀皇帝和王彦升,他更知道殿下对这位本应是仇敌的姑娘,已经心生爱慕,所以不但不计前嫌,还派自己前来保护她。孟亮虽然心如明镜,但赵德昭和云枫不向他说明身份,他也不去挑破,只要执行殿下的命令即可。 这时,一位鹤发意颜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这老者虽然年纪已经甚老,但脸色红润,面容慈祥,令人一看便生亲近之意。 孟亮看到老者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先生,您来啦。” 老者点点头:“孟大人请坐。”转头望向云枫,笑了笑:“姑娘,你醒啦?” 云枫依稀认出这位老者,就是当年的宫中御医,在床上欠了欠身子,说道:“多谢神医相救,请恕小女子不能起身谢恩。” 诸葛神医笑道:“你快好好躺着吧。姑娘,你能活下来,不是老夫的医术高明,而是孟大人送来的及时,若是再晚半个时辰,别说是老夫,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回姑娘的性命。姑娘,你后腰中了一箭,倒还罢了,后背中的那一箭,只差几分就到心脏了,嘿嘿,这方圆五百里之内,能把你救活的,相信也只有老夫一人了。” 这诸葛神医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负,虽然有些开玩笑的意味,但自得之意,溢于言表。 孟亮笑道:“诸葛先生的医术,别说是这方圆五百里,就是全天下也没有一人比得上。” 诸葛神医笑道:“要说全天下嘛,倒是不好说了,京城那位薛老婆子的医术,就不在老夫之下。”转头对云枫笑道:“姑娘,你刚刚醒过来,不宜过多说话,先好好在此静养吧。”转头对孟亮说道:“孟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孟亮点点头,对云枫道:“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边,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吩咐。” 云枫道:“谢谢孟大哥,谢谢诸葛先生。二位请便。” 诸葛神医和孟亮走了出去。 云枫躺在床上休息,过了一会,渐渐沉睡过去。 云枫奔波了一年多,终于手刃仇敌,心情极为放松,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云枫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房门轻响,那俏婢端着一碗稀粥和两道精美的早餐进来了。 俏婢看到云枫躺要床上睁着眼睛,笑道:“姐姐你醒来?我还担心你正在睡着,怕吵醒你啦。” 云枫笑道:“谢谢你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俏婢道:“姐姐,你叫我小栀就行。你醒了正好,快起床吃饭吧。” 小栀侍候云枫从床上起身,又扶持着云枫到院外的茅厕解手。云枫这才发现,她自己在一个小小的院落之中,院子虽小,却很幽静,种植着一些花草和修竹。 小栀扶着云枫从院外回到房间,又侍候云枫洗漱之后,把云枫扶到桌前,请云枫用餐。 云枫道:“妹妹,你也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这么多。” 小栀道:“姐姐,我家老爷说了,你的伤还没好,一定要多吃些食物,才能尽快养好伤,这些早饭你一定要吃光。你自己吃吧,我到厨房和他们一起吃,给我留着饭呢。” 云枫笑道:“好,那我就一个人吃光。” 小栀刚要走开,云枫又问道:“孟先生吃饭了吗?” 小栀停下脚步,说道:“姐姐,你不知道吗?孟先生已经走了。” 云枫一惊:“他走了?什么时侯走的?” 小栀说道:“今天一早就走了,嗯,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吧。孟先生走的时侯,本来想向你辞别,看到你现在睡觉,就没惊动你。孟先生写了一封信,交给我家老爷,请我家老爷转交给你。等会我家老爷就会过来了。” 小栀说完就走了出去。 云枫听到孟亮走了,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其实她牵挂的并不是孟亮,而是孟亮所代表的赵德昭,孟亮离开了,她感觉仿佛赵德昭也从她身边离开了。 云枫吃过饭后,诸葛神医过来,带来了孟亮的一封书信,信上写道,云枫大仇已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要回去向赵德昭复命了,让云枫就在此处养伤,诸葛先生会好好照顾她,最后请云枫自己多保重,若是以后到京城,可以到赵府去寻他和殿下。 云枫看着这封书信,心中一阵黯然,京城她是不会再去了,更不会去见赵德昭,她虽然不向赵德昭和赵匡胤父子寻仇,但也绝不会和赵德昭发展出一段恋情。 自此以后,云枫一边养伤,一边跟着诸葛神医学习医术。 云枫本有医术的基础,又冰雪聪明,诸葛神医十分 第三百六十四章:背叛者 熙让在上京做官,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每天参加完早朝之后,到官署去报个到,安排一下工作,然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熙让参加完早朝,到了官署,安排完工作,就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读书。这时,有卫士进来禀报,说是家中佣人前来报讯。 熙让令卫士让家中佣人进来。 佣人进来办公室,禀报道:“启禀二公子,老爷从南京回来了。” 熙让又惊又喜:“啊,爹回来了?什么时侯到的?他怎么没提前派人送信回来?” 佣人道:“老爷刚刚到家,现在家中换衣服,正准备进宫面圣。主母让小的过来禀报二公子,让二公子赶紧去见见老爷,若是去的迟了,老爷就要进宫了。主母的意思是,二公子最好能在老爷进宫面圣之前,和老爷见上一面。” 熙让道:“我知道了,我先走一步,你自己慢慢回去吧。” 熙让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官署的栓马处,骑上自己的小红马,出了官署,快马加鞭,沿着街道,向韩府行去。 自从耶律贤登基之后,韩匡嗣还没回过京城参见新皇帝,熙让也已经有数月没见到韩匡嗣了,所以听说父亲回来,心中欢喜,急着赶回家去,想在父亲进宫之前,与父亲见上一面,同时询问一下辛古等五人的现状。 熙让能暗中刺杀了天顺皇帝,推耶律贤登基,都是得到辛古和小哥等人的协助,才能成功。小哥在战斗中被杀死,为了防止耶律贤要杀辛古等人灭口,熙让让辛古去南京投奔父亲,让父亲保护辛古等五人,希望有一天风声过后,耶律贤能赦免辛古等人的罪行。现在父亲从南京赶回来,他着急回去,一来是想念父亲,二来也是担心辛古等人的现状。 熙让为了尽快赶回家,抄了近路,在大街上行了一程,便策马行了一条小巷,从这条小巷中过去,便可以很快赶到另一条大街上的自家的府邸。 这时,小巷中僻静无人,只有他一人一骑。熙让在小巷中行了一会,眼看就要来到另一条大街。 就在熙让要从小巷中行出,来到大街之时,忽然从大街上冲过来一个人来,手执钢刀,一刀向熙让刺来,大喝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叛徒,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熙让大吃一惊,那人戴着宽沿帽子,压得极低,熙让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但听声音却极为熟悉,他来不及多想,在马上飞起一腿,踢中那人的手腕,那把钢刀脱手飞出。 那人疯狂一般,又赤手空拳冲了过来,死死抱住熙让的一条腿,用力拉扯,竟把熙让从马背上拉下地来。熙让又惊又怒,一拳打中那人的胸膛把那人打退两步,熙让趁机从腰间抽出宝剑,一剑向那人的胸膛刺去。 那人被打退了两步之后,眼看着宝剑当胸刺来,那人竟然不惧,迎着宝剑就张臂冲了过来,竟然好像要与熙让同归于尽。 熙让大吃一惊,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不要命,看来这人竟像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熙让心中好奇,反而不肯杀死那人了,他的手腕一抖,宝剑不刺那人的胸膛,却去挑那个的宽沿帽,登时露出那人的相貌。 熙让大吃一惊:“辛古哥,怎么是你?” 那人正是辛古,辛古满脸悲愤,戟指大骂道:“韩隆运,你个忘恩负义的狗才,你还有脸叫我哥?你也不想想,你今天的地位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我们兄弟为你背黑锅,你能有今天吗?你卸磨杀驴,竟然出卖我们兄弟……” 熙让又惊又怒,又是一头雾水,说道:“辛古,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出卖你了?我让我父亲把你收留在南京,你怎么回来了?” 辛古怒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的意思,你爹会把我们兄弟几个兄弟都杀了吗?” 熙让更是惊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辛古看熙让不像做伪,而且熙让手拿宝剑,他是赤手空拳,熙让若要杀他,根本不用和他浪费口舌,一刺便可以杀死他,他的怒火稍息,瞪着眼睛喝道:“你真的不知情?” 熙让以手指天,喝道:“若是我有心要害你们几个,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辛古见熙让发下如此毒誓,相信了熙让,全身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一屁股瘫软在地上,抱头痛骂,嘶声说道:“你爹把花哥他们几个全杀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呜呜呜……” 熙让又惊又怒,又是疑惑:“我爹?我爹为什么要杀你们?” 辛古道:“我怎么知道?我们几个拿着你的信物,到南京去找你爹,刚开始他对我们几个还算客气,把我们几个藏在一个宅子里,还给我们办了假身份,又给我们送吃的喝的,要我们耐心等待赦免的那一天。如此过了几个月,倒是平安无事,我们也都放松了警惕,只等着皇帝赦免我们,我们也能回上京和家人团聚,可是,半个多月前,忽然冲进来一队官兵,进了宅子之后,见人就杀,花哥他们几个都杀死了,只有我那天闹肚子,在茅厕里逃过一劫,拾了一条命回来。” 熙让紧皱眉头:“是不是你们几个暴露了,是皇帝派人去杀你们?不是我爹派的人?” 辛古道:“就是你爹指示的,领队的那个军官,就是你爹的副官,平时都是他给我们送来米粮,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轻易放他进来,没想到他这次过来,却带来了一队官兵杀害我们。” 熙让又惊又奇,说道:“我爹忽然为什么要杀害你们?” 辛古怒视着熙让,说道:“隆运,我认为,你爹要不是得到你的通知,也不会忽然杀害我们。你爹是朝廷命官,他要杀害我们向皇帝邀功,我对他并无怨言,但却不能原谅你。当初刺杀天顺皇帝,都是你出的主意,我们是在为你背黑锅,你现在成了新皇帝面前的大红人,高官厚禄,却反过来要杀我们灭口,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就想着回到京城,杀了你为我们兄弟报仇,就是死了,我也要咬你一口肉,出出这口恶气!” 第三百六十五章:指责皇帝 熙让道:“辛古哥,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们。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问问我爹,为什么要杀害你们,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辛古道:“我现在是通缉犯,不能在这里等你,被人看到就会当场杀死,没有任何分辨的机会。” 熙让沉吟一下,说道:“那你到对面的平安客栈等我。我问清楚之后,就去平安客栈见你。” 辛古道:“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我等你两个时辰,若是你不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隆运,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去投奔耶律罨撒葛,告诉他们几个王爷,你和新皇帝是如何指示我们杀害天顺皇帝的,杀害了他们的皇兄,到时侯,耶律罨撒葛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去找耶律贤报仇,你可不要怪我。” 熙让心底升起了一阵寒意,若是真闹到那般地步,事态将不可收拾,不但耶律贤的帝位难保,就是他和父亲的地位也会受到波及,甚至会引起辽国大乱,四分五裂。 熙让温言安慰道:“辛古哥,你不要闹到那般地步,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你等着,我去问个清楚,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至不济,我也可以保你一条命,把你送出京城,再给你数百两银子,让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辛古哼了一声:“最好如此,你快去吧。记住,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两个时辰你不来,我就去找耶律罨撒葛,到时侯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熙让不再说话,跳上小红马,快马加鞭出了小巷,向韩府奔驰而去。 熙让奔行到韩府门前,停下马来,先不下马,骑在马上问门口的一个家丁:“老爷可在府中?” 家丁答道:“回禀二公子,老爷刚刚进宫去了。” 熙让道:“从哪个方向走的?” 家丁向熙让过来的方向指了指:“就是从二公子过来的那个方向走的。二公子若是早来一柱香的时间,就能见到老爷了。” 熙让不再说话,调转马头,向前追赶而去。 熙让计算时间和距离,韩匡嗣比他虽然早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但以他的马程,应该能在韩匡嗣进宫之前,追上韩匡嗣。 熙让追赶了一程,忽然前面的街道上迎面行来一队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锣鼓喧天,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还有很多孩童在嬉戏玩耍。熙让若是向前催马硬闯,不但会冲撞了人家的婚队,还有可能伤及到孩童。 熙让只得停下马来,转头向两旁看了看,看到旁边有一条小巷子,可以绕到另一条街道上,他调转马头,向小巷子行去,从小巷子出来,在另一条街道上快马加鞭,向皇宫赶路。 就是这么绕了一绕,耽搁了时间,熙让并没有在韩匡嗣进宫之前拦住父亲。熙让赶到东华门外,看到韩匡嗣的战马就栓在宫门外,韩匡嗣的几个副将正在和宫中的侍卫,正站在宫门口闲聊。 那几个副将看到熙让骑马过来,都亲热地和熙让打招呼。 熙让顾不多言,问道:“我爹呢?” 一个副将向宫中一指:“留守大人刚刚进宫了。” 熙让问一个侍卫:“孙大哥,皇上在哪里召见我父亲?” 那侍卫说道:“皇上在勤政阁召开留守大人。” 熙让不再多言,跳下马来,让侍卫给他栓马,他则快步向皇宫中走去,径奔勤政阁而去。 熙让进了勤政阁的院子,进了勤政阁的大殿,韩匡嗣正在殿中喝茶,皇帝和皇后还没出来见面,只有韩匡嗣一人。 韩匡嗣见到熙让进来,脸上掠过一丝愧疚之色,站起身子,呐呐说道:“隆运,你怎么来了……” 熙让直截了当地说道:“爹,你为什么要杀辛古和花哥他们?” 韩匡嗣更加愧疚,说道:“隆运,你先坐下,听爹说……” 熙让沉痛地说道:“爹,孩儿没求过你什么,只求你帮孩儿照顾他们几个,你就做不到吗?你要是怕受到牵连,大可以把他们赶出去,也不必杀死他们。” 韩匡嗣叹道:“孩子,爹也是办法,爹也是奉命行事……” 熙让道:“奉命行事?爹,是谁给你下的命令?” 正在这时,耶律贤带着两个太监,缓步从殿后走了进来。 熙让看到耶律贤进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耶律贤,怒道:“耶律贤,是不是你命令我爹杀死花哥他们的?” 韩匡嗣和那两个太监看到熙让竟敢对皇帝如此无礼,直呼其名,人人脸色大变。 耶律贤却很是镇静,先不答熙让,转头对两个太监说道:“你们到出去守着,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那两个太监连忙出了殿门,到外面去把守。 熙让怒气勃发,指着耶律贤,大声说道:“耶律贤,当初你向我承诺,不会杀害辛古他们几个,还说等风声过后,就赦免他们的罪状。你不赦免他们倒也罢了,为什么要指示我爹把他们全都杀死?你杀了人,灭了口,却让我背负不仁不义的恶名,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耶律贤仍不动怒,笑道:“隆运,你先消消气,听我把话说完。” 熙让道:“我不听!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你答应过我,不会杀死辛古和花哥他们,为什么又要下令杀死他们?你身为皇帝,一言九顶,现在却食言而肥,把当初的承诺抛得一干二净,以后谁还敢相信你的话?你还怎么当这皇帝?耶律贤,你不要忘了,你这个皇帝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我,要不是辛古他们几个,你能当上这皇帝吗?” 耶律贤被熙让骂得狗血淋头,仍不动怒,只是连连苦笑。 韩匡胤大惊失色,他虽然知道熙让和皇上的关系甚好,但人家毕竟是皇帝,龙威难测,现在熙让不但恶言相向,而且直揭其短,若是皇帝不念感情,发起怒来,不但熙让有危险,就连韩家也要受到牵连。 韩匡嗣连忙劝阻熙让,低声哀求道:“隆运,这不关皇上的事,是爹自作主张,杀了他们几个,你要怪,就怪爹爹吧,不可忏逆皇上,快跪下向皇上谢罪。” 熙让怒道:“爹,我才不会跪他这无情无义的小人,他是皇帝又怎么样,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向他下跪谢罪。” 正在这时,萧燕燕的声音从殿后传来:“隆运,这件事不关韩伯伯的事,也不关皇上的事,是我给韩伯伯下的指令,要他杀死辛古等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斩草除根 萧燕燕缓步从殿后走出来,脸色平静,目光湛然有神。 熙让的心头一震,只感到全身僵硬,身子冰冷,涩声说道:“燕姐,你怎么……” 萧燕燕望着熙让,说道:“隆运,你不要怪皇上和韩伯伯,要怪就怪我吧。” 熙让虽然对耶律贤这位皇帝可以暴跳如雷,但面对他所深爱的萧燕燕,却发作不起来,只感到心中苦涩,哑声说道:“燕姐,为什么?” 萧燕燕道:“你知道为什么!留着辛古他们活在世上,总是个隐患。皇上虽然登基快一年了,但对皇上的危胁并没有消除,不但耶律喜隐一直虎视眈眈,暗中筹划造反,就连耶律罨撒葛兄弟几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造反的念头,只是等待着时机。隆运,你想想,若是辛古等人,落到耶律喜隐或者耶律罨撒葛手中,向天下公布了天顺皇帝遇害的真相,又有辛古他们做为人证,到那时,不但那些心怀谋反的王爷们,会对皇上起而攻之,就连朝中的百官和辽国的百姓,也不会站在皇上这一边,皇上将会腹背受敌,这帝位还能坐得长久吗?所以,为了皇上的帝位,为了大辽的百年基业,辛古他们几个人必须死,绝不能容他们活在世上,公布真相。” 熙让其实也知道萧燕燕说的极有道理,甚至是唯一的永绝后患的办法,但他心中实在难以接受,说道:“可是,我答应过他们,会保护他们……” 萧燕燕道:“我知道你答应过他们,所以,这个恶人我没让你做,由我来做恶人。我也知道皇上答应过你,所以我也没让皇上失信于你,是我对韩伯伯下令的。我没答应过你会饶过辛古他们,所以,你和皇上都没有错,韩伯伯也没有错,他是奉命行事,我虽然做了恶人,但我也没做错,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熙让叹了口气,说道:“要封他们的口,也不必要他们的命,可以送他们一些银两,把他们送到外国。” 萧燕燕道:“只要人不死,就是个隐患,只有杀死他们,才能让他们永远不会泄露秘密。隆运,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让一些你们汉人所谓的仁义道德,束缚了你。你应该知道,若是辛古他们几个活着,被那些王爷们利用了,不但皇上会被推翻,就连我们萧家和你们韩家,全都会受到牵连,将在这辽国失去一席之地,轻则被逐出辽国,重则,满门抄斩。” 熙让听着萧燕燕的话,心肠渐渐冷硬下来,点点头,说道:“燕姐,你说的不错,是我太意气用事了。”转头对耶律贤抱拳说道:“皇上,我错怪你了,愿受任何惩罚。” 耶律贤一笑,说道:“罢了,我不罚你,只是以后你等我把话说完,再冲我发脾气也不迟。” 熙让有些惭愧,说道:“微臣下次不敢了。谢皇上宽宏大量,不追究微臣之罪。”转头对萧燕燕说道:“燕姐,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辛古藏在南京的?是我爹爹给你送信的吗?” 萧燕燕笑道:“你不要错怪你爹爹,韩伯伯可是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辛古他们被全国通缉,没有人敢收留他们,你肯定会把他们藏在南京,我便给韩伯伯去了一封密信,要韩伯伯除掉他们,果然被我猜中了。” 韩匡嗣脸有愧色,忽然跪下来,说道:“皇上,皇后,微臣无能,微臣虽然杀死了花哥他们四人,但却被辛古逃走了。” 萧燕燕和耶律贤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都脸色一变。若是他们没杀害花哥他们,辛古也许还不会形成威胁,现在已经撕破脸,只怕辛古狗急跳墙,前去投奔耶律喜隐等人,那就麻烦大了。 耶律贤和萧燕燕都皱紧了眉头。 熙让忽然说道:“不用慌,我知道辛古在什么地方。” 萧燕燕先是一怔,随即喜道:“怪不得你知道韩伯伯杀死了花哥等人的事,肯定是辛古逃脱之后,以为是你出卖了他们,前来找你寻仇,你才知道了此事,对不对?” 熙让点点头:“燕姐猜得不错,正是如此。” 萧燕燕道:“你把辛古藏在哪里了?” 熙让道:“他现在不相信我,我们约好了在一个地方见面。他等我两个时辰,若是我不出现,他便要去投奔耶律罨撒葛,公布真相。” 耶律贤大惊:“若是耶律罨撒葛知道了真相,他们几个兄弟联手,必然要起兵造反。隆运,你和辛古约定的时间到了吗?” 熙让说道:“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萧燕燕道:“那你赶紧带人过去,把他杀死。” 熙让说道:“辛古现在疑神疑鬼,谁也不相信,我担心他不等约定时间,就去投奔耶律罨撒葛。” 萧燕燕道:“的确有这个可能,那还等什么,你赶紧带人过去,永除后患。” 熙让道:“陛下,燕姐,我想再给辛古一个机会。若是他还在约定的等我,那我便活捉了他,派人把他送出国外,留他一条命。若是他不到约定时间,便赶去投奔耶律罨撒葛,那我对他也不必再讲什么情义了,你们可以把他杀掉。你们若是答应我,我便告诉你们约定的地点,若是不答应我,那我也只好对不起你们了。” 萧燕燕和耶律贤两人都紧皱着眉头,对视了一眼。 耶律贤对熙让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辛古没去投奔耶律罨撒葛,便可饶他不死。” 熙让道:“那好,我现在一个人去平安客栈,和辛古见面。陛下派人,把守在耶律罨撒葛家的各个路口,一旦发现辛古出现,立即把他杀死。若是辛古还在平安客栈,我自会派人把他送走,若是他不到时辰就去投奔耶律罨撒葛,那就杀死他。” 耶律贤立即召来几个侍卫,令他们各率领一支小组,每个小组都要有一个认识辛古的人员,埋伏在耶律罨撒葛家的各个路口,一旦发现辛古,立即格杀,不留活口。 众侍卫领命而去。 熙让自己一个人出了皇宫,骑上小红马,径向平安客栈而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中原少女 不到半个时辰,熙让便赶到了平安客栈,此时距离和辛古约定的时间,只不过一个半时辰。 那平安客栈只是个不大的客栈,却甚是干净整洁,服务周到。熙让一到客栈门口,便有店伙计迎上来接过马缰,栓到旁边的马廊。 熙让进了客栈的大厅,拣了张居中的桌子坐下来,要了壶茶,慢慢喝着。他和辛古虽然约在客栈见面,但没有约定房间,他只能等着辛古自己现身来找他,若是辛古还在客栈中,自然会看到位置显眼的他,出来和他相见,或者派人通知他另约接头地点。 但熙让等了一柱香时间,那壶茶都凉了,仍然没等到辛古的出现,也没有人通知他另约接头地点。 熙让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辛古并不相信他,不等约定的时辰,就去投奔耶律罨撒葛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他无情无义了,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熙让虽然宽慰自己,对辛古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但心中仍然极不舒服。他一直深受儒家文化的薰陶,他虽然为人狂妄,但一直遵循着儒家的礼仪行事,并没做出背叛朋友之事,现在花哥等人被害,辛古被追杀,虽然不是他的指示,但他也难辞其绺,就算辛古要投奔耶律罨撒葛,也是被逼无奈,他却只能杀掉辛古,以绝后患。 熙让又等了半个时辰,辛古仍然没有出现,他便知道,辛古不会再出现了。 果然,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个便衣侍卫快步走了进来,来到熙让的桌前,坐到两旁。 熙让叹了口气,说道:“他果然去找耶律罨撒葛了吗?” 一个便衣侍卫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在耶律罨撒葛府东的一条胡同中截下的他。” 熙让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问了一句,道:“他人呢?” 另一个便衣侍卫道:“已经杀了,尸体也处理掉了。” 熙让心中暗叹一声,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两个便衣侍卫不敢多言,起身而去。 熙让又要了壶茶,慢慢喝着,心中郁闷之极。喝完这壶茶后,便结了茶钱,出了客栈,从店伙计手中接过小红马的缰绳,也不骑马,只是步行前进,在上京的街道上踽踽独行。 熙让正行之间,忽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惊喜地喊道:“哥哥,哥哥……” 熙让正在想着心事,没有在意,仍然前行,很快,他听到后面有一个人的脚步正在追赶而来,边追边焦急惊喜的喊着哥哥。 熙让心中有些诧异,转头望去,只见从后面奔跑过来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在向他奔跑过来。 熙让并不认识那少女,他也没有妹妹,所以以为并不是喊他,又转身过去,继续向前行走。 那少女却一直追赶到他的身后,用手一扳他的肩膀,高兴地喊道:“哥哥,哥哥,是我啊,是我啊……” 熙让被扳过身子,转身回头惊讶地望着那少女,只见那少女相貌甚是俊秀,脸上的表情十分欢喜。 少女扳过来熙让的身子,两人面面相对,少女这才看清了熙让的相貌,她脸上的欢喜渐渐僵硬下来,变得有些疑惑,一点一点褪去欢喜,最后变得失望悲哀。 熙让惊诧地说道:“小妹妹,你是在叫我吗?咱们认识吗?” 少女的脸色失望之极,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喃喃道:“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哥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少女道歉之后,转身便向回走,就在她一转身的时侯,再也抑制不住伤心,泪水滴落下来,她的肩膀抽动着,好像非常伤心和失落。 熙让望着那少女落寞孤单的背影,渐渐远去,他忽然心中一动,连忙喊道:“小妹妹,你站住。” 熙让一边喊,一边牵着马追赶过去。 那少女犹在伤心之中,并没有听到熙让的叫喊。熙让一直追到少女的身后,又绕到她的前面,拦住她的去路,她才惊醒过来。 少女有些惊慌地说道:“公子,对不起,我刚才认错人了,请你不要骂我。” 熙让和蔼地说道:“小妹妹,你不要害怕,我不会骂你,更不会打你。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一个,长得我和很像的人?” 少女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哥哥和你很像,很像!” 熙让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他是汉人还是契丹人?” 少女道:“我和哥哥都是汉人,他叫章熙。” 熙让心头一跳,少女的哥哥的名字中,竟然有个熙字,和他弟弟熙谨重一个字,难道说少女的哥哥就是他的弟弟?可是他们并没有妹妹,也许只是巧合吧。 但熙让仍然不敢放弃,又问道:“小妹妹,你哥哥是你的亲哥哥吗?” 少女虽然有些奇怪熙让为何这样问,但看到熙让并无恶意,便如实回答道:“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但像亲哥哥一样疼我,我没有亲哥哥,他便是我的亲哥哥。” 熙让心头狂跳,既然不是她的亲哥哥,便有可能是他的亲弟弟,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哥哥是怎么到你家的?你家在哪里?” 少女道:“我家在宋国的易州,我哥哥来我家的时侯,他已经六岁了,他是逃难来的,是我奶奶收留了他,他就在我家住下来了。” 熙让心头狂跳,呼吸急促,易州,六岁,逃难,这些关键词,都和他们兄弟的遭遇极为相似,天下绝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这少女的哥哥,肯定是他的弟弟熙谨无疑了。 熙让按捺着狂跳的心,和颜悦色地对少女说道:“小妹妹,你把你哥哥如何到你家中的情况,详细的对我说一遍,好吗?” 少女眨着眼睛,问道:“公子,你为什么对我哥哥这么好奇?” 熙让说道:“你不是觉得我和你哥哥长得很相像吗?” 少女点点头:“像,太像了,简直就像一个人,要不是我和哥哥朝夕相处,还真分不出来,就是刚才远远看到,我还认成你是我哥哥了呢。” 熙让微笑道:“傻丫头,那你就不觉得,我和你哥哥,其实是真正的兄弟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哥哥妹妹 少女先是一怔,随即欢喜若狂,又跳又喊:“对了,对了,我哥哥经常说起,他还有一个孪生兄弟,长得和他一模一样,那一定就是你了……”忽然又有些疑惑,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我哥哥是宋国人,他哥哥肯定也是宋国人,你怎么会在辽国呢?” 熙让笑道:“说你是傻丫头,你还真是傻。你也是宋国人,为什么你又在辽国了?” 少女道:“我是被辽国的坏人掳到辽国来的。” 熙让笑道:“我也是被辽国的坏人掳到辽国来的啊。” 少女打量着熙让身上的衣服,摇摇头:“你可不像是被掳来的,你像是当官的。” 熙让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待会我再慢慢告诉你。小妹妹,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怎么样?” 少女有些迟疑:“大哥哥,我也想好好跟你谈谈,问清楚你是不是我哥哥的哥哥。可是,我担心回去晚了,要被老爷责骂。” 熙让一皱眉头:“你在哪家府上做丫环吗?” 少女道:“是啊,我被掳到辽国之后,就被坏人卖给了一个官宦之家当丫环。” 熙让道:“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家主人是辽官,叫阿里不陈。” 熙让皱皱眉头:“没听说这个人,想必官不大。” 少女道:“怎么不大,听说是五品大员呢。老爷现在是上京府衙的知事大人。” 熙让笑道:“只是五品的芝麻小官,有我在,他不敢骂你。” 少女打量着熙让,好奇地问道:“大哥哥,你的官很大吗?” 熙让笑道:“说大也不大,但在这上京,在这辽国,除了皇上,没有人能管得了我。便是皇上,也要看我的心情,心情好了,我听他的,心情不好,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帝。” 少女更加好奇:“你连皇帝都不怕,那你是什么官儿?” 熙让笑道:“待会再告诉你。”转头看了看周围,说道:“那边有个茶楼,咱们去那里边喝茶边谈话。” 熙让领着少女,向茶楼走去,要了一间包厢,要了壶香茗和几道精美的点心。他刚才已经喝得饱饱地,这次香茗和点心都是给少女点的。 熙让关上包厢的门,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在宋国时,我奶奶和哥哥都叫我阿罗,来到辽国之后,他们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叫秋梅,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熙让笑道:“那我就叫你阿罗,你叫我让哥,好不好?” 少女道:“让哥?你的名字中有个让字吗?” 熙让点点头:“我在中原的名字,叫熙让,我在辽国的名字,叫德让,都有个让字,你就叫我让哥吧。” 少女喃喃念道:“德让?德让?”忽然大惊失色,挺身站起来,惊恐地问道:“你是韩德让?” 熙让笑道:“韩德让这个名字很响亮吗?” 少女道:“何止响亮,简直如日中天了,京城人人都在谈论你。怪不得你刚才说你连皇帝都不怕,听说你和皇帝是好朋友。” 熙让点点头:“阿罗,你不必惊慌,韩德让只是我在辽国的用名。我的名字叫柴熙让,你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弟弟,他叫柴熙谨。” 少女还是第一次知道哥哥的真实姓名,喃喃说道:“原来哥哥姓柴,叫熙谨。让哥,我哥哥为什么不肯说出他的真实姓名?他是为什么落难到我家的?你们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熙让说道:“你先告诉我,他是怎么找到你家的,我再告诉你,我们的事。” 少女点点头,当下把哥哥如何落难到她家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这少女就是熙谨在宋国的妹妹阿罗,是章奶奶的孙女,她先是被辽军胡特鲁掳到了辽国的燕京,又被胡特鲁卖给了一家当时在燕京任职的辽官,熙谨到燕京时,杀死胡特鲁想救回阿罗,但阿罗却跟随着辽官调任到了上京。 阿罗在辽官的家中做丫环,由于她聪明乖巧,很受辽官和夫人的喜欢,所以在上京倒也没有吃苦头,只是太过思念家乡,牵挂奶奶和哥哥,不知道奶奶和哥哥是生是死,时常黯然神伤。这一日,她是奉了主母之命,到外边买些物品回去,无意中看到熙让,还以为是自己的哥哥,惊喜若狂,追赶过去,才和熙让相遇。 熙让听阿罗说完之后,更肯定她哥哥就是自己的弟弟熙谨,也更肯定那个与他几次擦肩而过的宋兵,就是他的弟弟,无论兄弟二人是辽官还是宋兵,只要知道弟弟还活着,熙让就心中宽慰了。 熙让爱屋及乌,对熙谨的妹妹阿罗也有一份亲近之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听阿罗说完之后,笑道:“阿罗,你放心吧,我虽然不知道你奶奶怎么样了,但我可以肯定,你哥哥还活着。” 熙让把几次差点和熙谨在战场上相遇之事,告诉了阿罗。 阿罗又惊又喜:“原来我哥哥没死,他当了兵。”忽然有些担忧:“让哥,你和我哥哥一个是辽军,一个是宋兵,要是在战场上相遇,那你们会不会拼命呢?” 熙让笑道:“傻丫头,我们是亲兄弟,怎么会拼命呢?真要在战场上相遇,我就把他活捉到辽国,给他个大官当当,我们兄弟就又能在一起了。阿罗,到时侯,咱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阿罗欢喜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就好了。”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不行了,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老爷真要骂我了。” 熙让大笑道:“胡说,你是我的妹妹,除了我能骂你,谁还敢骂你?” 阿罗听了这句,心中又甜又喜,说道:“让哥,我只是一个小丫环……” 熙让道:“废话,你是我妹妹了,还能给人当丫环吗?你带我去见那个什么五品官去。” 阿罗十分欢喜,和熙让出了茶楼,来到街上。 熙让牵过小红马,先把阿罗扶到马背上,然后自己也跳上马背,抱着阿罗,向前奔行。 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羡慕妒忌皆而有之。 熙让把阿罗当妹妹看待,所以抱着阿罗,心无杂念。 阿罗倚靠在熙让的怀里,心中十分甜蜜,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她身为丫环,朝不保夕,一直惶恐度日,从来没有如此怒马鲜衣,招摇过市,现在忽然有了熙让这位大靠山,她心中一片宁静,只想着能在这位新哥哥怀里依靠一辈子,也是值了。 她正是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妙龄,这一颗芳心,便从此紧紧系在熙让的身上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赎身 在阿罗的指点下,熙让骑马和阿罗来到阿罗的主人家的院子。 院门前站着两个家丁,这两个家丁正在懒洋洋倚在院门前的柱子上晒着太阳,忽然看到府中的丫环阿罗和一个少年共乘一骑而来,都惊诧地瞪大眼睛,一时忘了上前询问。 熙让快马加鞭赶到院门前,一勒马缰,胯下小红马停在院门前。 熙让纵身跳下马来,又扶着阿罗下马,转头对两个家丁喝道:“把你家主人叫过来,就说韩德让来了。” 韩德让的名字,在整个上京甚至辽国,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两个家丁虽然不认识熙让,但听到韩德让这个名字,全都脸色大变。一个家丁连忙回身去禀报主人,另一个家丁恭敬地把熙让迎进院子中,带到客厅,令丫环献上香茗,好生侍候着。 熙让和阿罗坐在客厅中喝着茶,熙让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气派甚大,阿罗却有些不安,毕竟她在这个院里一直做着丫环,从来不敢坐在客厅中喝茶,她一向是奉茶的那位,现在忽然变换位置,虽然有熙让给她撑腰,她仍然感到有些不适。 那迎客进来的家丁,和进来奉茶的几个丫环,看到阿罗竟然坐在客厅喝茶,都很惊诧,却因熙让在旁边坐着,他们不敢上前询问阿罗,只是好奇地偷望着阿罗。 过不多时,这家主人的那个辽官匆匆赶到客厅,一进客厅,看到熙让,就连忙拱手做揖,惶恐地说道:“韩大人光临寒舍,卑职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熙让虽不认识这辽官,这辽官却是认识熙让的,以这辽官的官职,平时想和熙让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打个招呼都不敢,现在忽然到他家里来了,这辽官不知熙让是因何而来,不由心中甚是惶恐不安。 熙让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淡淡瞧了那辽官一眼,淡淡说道:“你别害怕,本官今天不是为公事来的,也不是要查你的底子。” 那辽官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熙让指了指阿罗,问辽官:“你认识她吗?” 阿罗在辽官进来的时侯,余威之下,她早就站了起来,不安地望着辽官。 辽官望了望阿罗,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熙让说道:“回禀大人,她是鄙府的丫环,名叫秋梅,若是大人看上了她,下官便把她献给大人……” 熙让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怒喝道:“住口!” 那辽官大为惊恐,连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连作揖,惶恐地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卑职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指点,卑职惶恐……” 阿罗看那辽官被吓得很是可怜,她心中不忍,轻轻扯了扯熙让的袖子,低声说道:“哥哥,你别吓他,他对小妹还算不薄。” 熙让对阿罗点点头,对辽官平静地说道:“你站起来吧。” 那辽官惶恐地站起身子,垂手站在熙让的面前。 熙让指着阿罗,说道:“你给我记住,她是我的妹妹,不是你院中的丫环。” 辽官连连点头:“是,是,下官记住了。” 辽官虽然不敢分辨,但心中却甚是好奇,不明白自己院中的丫环,怎么忽然成了韩德让的妹妹,但他也知道这位韩德让并不是韩匡嗣原来的那个儿子了,只是韩匡嗣收的义子,想必自己院中的这个丫环,就是这位韩德让的亲妹妹。 熙让说道:“我妹妹两年前,被坏人掳走,卖到你的院中,你花了多少钱,我加倍给你,为我妹妹赎身。” 辽官连忙说道:“卑职先前不知道此事,既然她是大人的妹妹,卑职哪里敢收大人的钱,大人只管领走即可……” 熙让脸色一沉:“本官岂能以官欺人?你说个数目出来,快说!” 辽官无奈,只好说道:“当初收留令妹的时侯,卑职花了二十两银子……” 熙让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里是五十两银,若是不够,我再派人送来。” 辽官连忙说道:“够了,够了,足够了。大人,卑职能收留令妹在鄙府,已经十分荣幸,哪敢再收大人的银子。” 熙让道:“给你你就收着,废话少说。把卖身契拿来。” 辽官连忙吩咐旁边的那个家丁,去取来阿罗的卖身契。那家丁转身而去,不多时,便把卖身契取了过来,递给辽官。辽官接过来,双手恭敬地递给熙让。 熙让拿过卖身契,看了看,便掏出火石,转头对阿罗笑道:“阿罗,你自己把卖身契烧掉吧,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阿罗双手接过卖身契,激动地全身颤抖着。熙让把火石亮燃,递给阿罗,阿罗接过火石,亲自己把那张卖身契烧掉。 看着卖身契被火焰吞没,阿罗终于重获自由身,不由喜极而泣。 熙让微微一笑,握住阿罗的手,柔声说道:“阿罗,你还要拿走什么东西吗?” 阿罗摇摇头,说道:“不要了,这府上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要了,我要和过去告别,不带走这里的一点东西。” 熙让点点头:“对,这里的任何东西咱们都不要,回头你需要什么,哥给你买。” 熙让说完,牵着阿罗的手,向客厅外走去,看也不看那辽官一眼。 那辽官仍然恭敬地把熙让二人送出院门外,看着熙让和阿罗跳上马,纵马远去,这辽官才虚脱一般地松了口气。 阿罗骑在马上,依靠在熙让的怀里,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辆,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喜悦。 熙让笑了笑,说道:“阿罗,你现在自由了,你想去什么地方?” 阿罗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忧郁地说道:“让哥,我想回宋国去找我哥哥,可是千里迢迢,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熙让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家。这些天辽国也没什么事,我向皇上告个假,咱们一起跟着我爹爹去燕京,然后,我带你一起到易州寻找熙谨,你说好不好?” 阿罗大喜,说道:“让哥,你真要去找我哥哥吗?” 熙让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快十年没见熙谨了,我也很想念他。你先跟我回家,等我爹回燕京的时侯,咱们和他一起走。” 阿罗说道:“让哥,我给你回家,你家里的人会收留我吗?” 熙让笑道:“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我家里的人当然也会好好待你。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呢,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欺侮你。” 当下,熙让带着阿罗,一起回韩府而去。 第三百七十章:宋使来访 熙让带着阿罗回到韩府,韩匡嗣在皇宫中还没回来。熙让先带着阿罗去见韩母,并说明阿罗是自己在宋国的弟弟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妹妹,让阿罗以母亲之礼拜见韩母。韩母见阿罗聪明乖巧,她又没有亲生女儿,现在忽然天降一个女儿下来,真是欢喜的不得了,一直拉着阿罗的手不舍得放开,把阿罗当成亲生女儿一般亲近。熙让的两个弟弟也对这位姐姐很是亲近。 阿罗入了韩府,忽然感受到家的温暖,幸福地热泪盈眶。 等到傍晚时分,韩匡嗣从宫中回来了。熙让又让阿罗以父亲之礼拜见韩匡嗣,韩匡嗣对阿罗也很喜欢,当下便收她为义女。 待到吃过晚饭之后,韩匡嗣和熙让父子二人来到书房,各自述说了这些时日的经历。韩匡嗣驻防燕京,并没有大的波折,简单几句话便说完了。熙让跟着耶律屋质支援汉国与宋国交战,一说起来,当真是波澜壮阔,韩匡嗣虽然身经百战,也听得惊心动魄。 韩匡嗣听完之后,说道:“隆运,你已经经历过战争,在战争中得到了很好的磨难,假以时日,你便可以亲自率领大军,前去攻打大宋,恢复你大周的天下。不过,现在我国皇帝的根基仍然不稳,耶律喜隐和几位王爷依然在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起兵造反,所以,近时期间,皇上不会借给你兵马,由你攻打大宋。” 熙让说道:“爹,我也知道目前的局势,我已经等了十年,就是再等上几年也无妨。” 韩匡嗣点点头,说道:“不错,大丈夫就是要懂得忍耐,时机成熟的时侯,就算你不要求攻打宋国,皇上也会派人去攻打宋国。一山不容二虎,我们大辽和宋国,迟早要有一场正面交锋。” 熙让道:“爹,你打算什么时侯回燕京?” 韩匡嗣道:“我想在京城住个十多天,就回燕京。” 熙让道:“爹,我想跟你一起到燕京,再从燕京进入宋国,寻找我弟弟熙谨。我一直怀疑熙谨还活着,现在听阿罗说了之后,我更肯定那个人就是熙谨,我想找到他。” 韩匡嗣皱着眉头,说道:“隆运,不是爹不同意你去寻找弟弟,只是,若你说的那个人真是你弟弟,那他已经是宋兵,你是辽兵,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你劝他跟着你投奔辽国,他未必肯听,他劝你保护宋国,你会答应他吗?” 熙让道:“我当然不会保护宋国,我跟宋国有夺国之仇。爹,我想找到他,当面质问他,为什么他要保护宋国,为什么要保护窃取了我们柴家江山的赵匡胤。” 韩匡嗣叹了口气,说道:“爹不赞成你去找你弟弟,不过,既然你主意已定,爹也不强留你。不过,你想去宋国,目前就有一个更好的机会,你不但可以到易州去寻找你弟弟,还可以直接到宋国的首都汴梁,光明正大地见到赵匡胤。” 熙让大为诧异:“爹,这是为什么?” 韩匡嗣道:“你今天从宫里回来的早,没见到宋国的使者,前来参见皇上。” 熙让一惊:“宋国派使者来我辽国了?” 韩匡嗣点点头,说道:“是的。其实,我们辽国和宋国,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使者往来,只是并不密切,这一年多来,两国之间没有使者来往了,所以你没在辽国见过宋国的使者。” 熙让奇道:“我们两国不是敌对之国吗,怎么还有使者来往?” 韩匡嗣笑道:“便是两军交战之时,还有使者来往呢,更何况是两个国家?再者说,我国和宋国虽然时常有战争,但并没有大型战争在我们两国的国土上发生,几次大型战争,都是在汉国的土地上交战,所以严格来说,宋国和我国,并不算是敌对之国。另外,我们两国之间,虽然不时有小型战争发生,但两国之间一直有贸易往来,我们辽国需要宋国的茶叶陶瓷和丝绸等物品,宋国也需要我国的皮毛和山参等物品,所以,战争是战争,贸易是贸易。” 熙让道:“那这次宋使是为什么而来?” 韩匡嗣道:“这次宋使是为了燕云十六州。” 熙让道:“燕云十六州?” 韩匡嗣点点头,说道:“燕云十六州是历代中原皇帝的心病。你父亲柴太宗在世之时,就想收复回去,赵匡胤做了皇帝之后,也从来没打消过这个念头。我听说,赵匡胤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一方面,他想用武兵攻打,这一次在汉国交战,宋国吃了亏,赵匡胤知道用武力是不成了。另一方面,他在国库的开支之外,又另储了一个专用的金库,这个金库中的钱财,就是准备武兵攻打不成,就用钱买。” 熙让失笑道:“用钱买?他赵匡胤能有多少钱,可以把燕云十六州买回去?” 韩匡嗣脸色凝重:“你别小瞧宋国。宋国地处中原,经济繁荣远胜我大辽,宋国一年的国库收入,至少比我大辽五年的国库收入都要多。这次宋使前来,开出的价钱,连皇上和皇后都有些动心了。” 熙让紧张地问道:“皇上和皇后答应把燕云十六州卖给宋国了吗?” 韩匡嗣摇摇头:“当然没有,不过,皇上也没拒绝宋使。其实,无论宋使开出的价钱多么诱人,皇上也不会把燕云十六州卖给宋国的。宋使开出的价钱虽然诱人,但燕云十六州每年所创收的经济,也是很丰厚的,现在辽国的经济,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燕云十六州创收的,更何况,最重要的是燕云十六州的战略位置,若是宋国得到这十六州,将会扼住我大辽的咽喉,对我大辽形成极大的威胁。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皇上都不可能把燕云十六州卖掉。” 熙让道:“既然皇上不打算卖掉燕云十六州,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宋使?” 韩匡嗣笑道:“若是直接拒绝宋使,只怕赵匡胤会恼羞成怒,便用武力攻打,我国虽然不惧,但现在时机不到,皇上暂时还不想和宋国开战。而且皇上打算用回访宋国的借口,派使者进入宋国境内,侦探宋国的虚实。” 熙让笑道:“皇上果然聪明。爹,皇上准备派谁做使者?” 韩匡嗣道:“皇上已经拟定了萧思温大人做首席使者,另他人员还没定下来。隆运,你若是想去宋国,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你光明正大的进入宋国,还能见到赵匡胤,甚至可以见到你的家人,你的母后和皇兄。” 熙让激动的全身颤抖:“爹,我就去找皇上,请求出使宋国。” 韩匡嗣笑道:“傻孩子,现在这么晚上,皇上已经休息了,你明天再请求皇上也不迟。好了,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熙让辞别韩匡嗣,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着即将回到阔别多年的故国,见到自己的母后和皇兄,心潮起伏,激动的不能自己,这一夜竟然没有睡着。 第三百七十一章:恩准出使 第二天,熙让和韩匡嗣一起参加早朝。在早朝之时,宋国使者再次参见辽帝。耶律贤向朝堂中的文武百官正式介绍了宋使。两国交换了表达友好的公文。宋国使者被送到驿馆休息。 宋国使者走后,耶律贤仍没说明宋使来访的真正用意,而是说既然宋国先来示好,我们大辽也不能没有礼仪,打算派人回访宋国,以示友好,并说准备以萧思温为首,组成一个使者团,除了萧思温之外,其他人员还没拟定好。 此时的萧思温,父凭女贵,自从萧燕燕升为皇后,他又因拥立之功,被耶律贤屡屡委以重任,不但是北院枢密使兼北府宰相,还被封为中书尚以及魏王,可谓权倾一时,风光无限,由他出任访宋的首席使者,自然没人敢有异议。 待耶律贤话声一停,熙让立即出列,说道:“陛下,微臣请求跟随萧大人一起出使宋国,还请陛下恩准。” 耶律贤的眉头一皱,和颜悦色地对熙让说道:“隆运,这件事咱们退朝之后再议吧。出使宋国的人员,也不必立时就选派出来。” 熙让听皇帝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同意让他出使宋国,他心中有些不悦,但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又不敢和皇帝硬来,只好诺了一声,退了回去。 耶律贤又吩咐了一些别的事务,便宣布退朝。 众臣等皇帝走后,也纷纷退出朝堂,只有熙让站立不走。 韩匡嗣走近熙让,低声说道:“隆运,陛下好像不希望你出使宋国,这事就算了吧。” 熙让道:“爹,您先回去,我再向皇上请求一次。” 韩匡嗣道:“你去请求可以,但不能硬来,皇上不许你去,肯定有他的想法。” 熙让道:“我明白,爹,我就是想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您放心,我不会和皇上冲突起来的。” 韩匡嗣点点头,走出朝堂。 熙让向后殿走去,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自然无人敢拦。 熙让快步而行,很快追上被几个侍卫拥护着,坐在步辇上回转后宫的耶律贤。 耶律贤坐在步辇上,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熙让追赶上来,不待熙让开口,便说道:“隆运,等会再谈。” 熙让只好应诺,跟着耶律贤回到后宫,进了养心殿。 耶律贤令人都退出养心殿,只有他和熙让二人。 熙让直截了当地说道:“陛下,您不同意我去宋国吗?” 耶律贤皱着眉头说道:“隆运,不是我不同意你去宋国,我是担心你。” 熙让道:“陛下担心我怎么样?” 耶律贤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和赵匡胤有深仇大恨,我担心你见到他之后,按捺不住性子,做出冲动的行为,那就麻烦了。你要知道,你出使宋国,代表的是我大辽,若是你刺杀赵匡胤,无论是否成功,都会激起两国的战争,现在我国的局势,你也知道,还不到和宋国发生大型战争的时机。” 熙让的确有这个念头,见到赵匡胤之后,便寻机行刺赵匡胤,但现在被耶律贤说破之后,只好说道:“陛下,请您放心,微臣又不是小孩子,不会鲁莽行事的。微臣向您保证,这次出使宋国,绝不会刺杀赵匡胤。我就算要杀赵匡胤,也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杀死他。” 耶律贤仍然沉吟不语,显然熙让这个保证,无法让他信服。 熙让见耶律贤仍然不肯应允,只好又说道:“陛下,你也知道,我虽然流落到辽国,但我的母后和皇兄,还都在宋国,我已经有多年没见过他们了,我想借着这个出使宋国的机会,去见我的母后和皇兄,要不然,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们。大哥,还请你体谅小弟的一番苦心。” 熙让这一句大哥,打动了耶律贤的心,耶律贤也知道熙让与亲生母亲和兄长已经分离十年了,母子连心,骨肉之情,他要去宋国见母亲和兄长,自己实在难以拒绝。 耶律贤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兄弟,既然你这样说了,大哥我要若是再阻拦你,就太对不起你了。好,我许你出使宋国。” 熙让大喜,抱拳说道:“谢谢大哥。” 耶律贤盯着熙让,脸色凝重,说道:“但你必须向我保证,在宋国不能做出格的行为。” 熙让道:“大哥,我保证不会做出格的行为。” 耶律贤点点头:“那就好。一个月之后,你准备出使宋国吧。” 熙让一怔:“为什么要一个月以后?陛下,你打算把宋国使者留在我国一个月吗?” 耶律贤道:“我本来是想让我辽国的使者团,和宋国的使者团一起去宋国,后来一想,这样显得我辽国太过于热情了,所以,我打算在宋国面前,端端架子,先吊一下他们的胃口,让他们的使者先回去,等上一个月,我们再派人过去。” 熙让急于回故国,心急如焚,说道:“陛下要吊宋国的胃口,只要咱们的使者,在宋国皇帝面面端端架子,一样可以显出我大辽的威风,也不必一个月后再出使宋国。” 耶律贤笑道:“隆运,我知道你着急回宋国,但既然你已经十年没回国了,再等上一个月也无妨,更何况,明天我还有想让和萧大人跟随我到闾山狩猎。” 熙让无奈,只好说道:“既然陛下主意一定,那微臣只好再等一个月了。陛下打算什么时侯去闾山狩猎?” 耶律贤道:“我们明天就去狩猎,这次的行程是早就定下了,本想着今天去的,只是为了接见宋国使者,才耽搁了一天。待会我会派人去通知宋使,让他们先回转宋国,等我们商议之后,再决定是否派使者回访宋国。熙让,你回去安排一下,明天跟我去闾山打猎。” 熙让道:“臣遵命。”忽然想到一事,说道:“陛下,微臣昨天刚认了一位义妹,这次狩猎,臣可以带她去吗?” 耶律贤笑道:“当然可以,这次你燕姐也去狩猎,你那位义妹正好可以和你燕姐做个伴儿。” 熙让大喜,再次谢过耶律贤,便告辞而去。耶律贤自派人去通知宋使,另外安排狩猎之事。 熙让回到家中,告诉阿罗明天跟随一起到闾山狩猎。阿罗以前做梦也没想过,能跟随皇帝一起出巡狩猎,听到这消息,真是欢天喜地,激动的一夜没睡好。 第三百七十二章:魏王遇刺 第二天一早,耶律贤和萧燕燕率领大辽的文武官员,一起去闾山狩猎。 此次跟随皇帝出巡的官员,有萧思温和熙让等亲信大臣,还有数十个各级官员。前后左右各有数百名侍卫拥护,另外还有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远远跟随保护。 熙让把阿罗介绍给皇帝和皇后。阿罗面对皇后有些怯生生地,萧燕燕对阿罗却很是亲近,拉着阿罗的手,就坐在她的旁边,一起坐在马车之中,阿罗很快就打消了畏惧心理,和萧燕燕有说有笑起来。 闾山在今辽宁境内,和上京相距不过三五百里路,在上京的东部。众人也不着急赶路,一路之上,游山玩水,悠然而行,五天之后,才赶到闾山境内,当天黄昏时分,在闾山的盘肠山宿营,准备次日一早,进入闾山境内开始狩猎。 熙让虽是重臣,但由于在外宿营之时,帐篷数量不多,所以也只能和别人共用一间帐篷,他和余万程和周顺三人共同一间帐篷。余万程和周顺都早因熙让而得到升迁,二人对熙让很是感激,已经是熙让的心腹亲信之人。 这一晚,熙让正在帐中沉睡,忽然听到外边一阵喧哗吵闹之声,被惊醒过来,连忙从床上挺身坐起,点燃帐中的灯具。余万程和周顺也已经被惊醒。三人连忙穿衣起床,来到帐外。 熙让走出帐外,只见营帐之间,一番慌乱,人人脸色惶恐,正向一个地方奔去。 熙让拦住一个侍卫,问道:“科里奇,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卫脸色惊恐,说道:“回禀大人,不好啦,萧大人遇刺了……” 熙让一惊:“哪位萧大人?” 侍卫道:“是魏王……” 魏王是萧思温。熙让大吃一惊,问道:“萧大人怎么样?谁是刺客?” 侍卫道:“卑职也不清楚,正要赶过去。” 熙让不及说话,快步向萧思温的帐篷跑过去,余万程和周顺也快步跟随在后。 熙让初到上京之时,萧思温对他很是关照和亲近,后来还差点成为翁婿关系,虽然后来萧思温还是选择了皇帝做为女婿,但对熙让仍然待之甚厚,熙让对萧思温也以父辈视之,现在听说萧思温遇刺,自然心急如焚,快步赶去。 来到萧思温的帐篷之外,只见帐篷外边已经围了很多人,火把通明。熙让分开外边的人群,进了帐篷,只见很多人正围在萧思温的软榻周围。 熙让挤到前面,看到萧思温的脸色惨淡,胸膛上插着一把短刀,紧靠心脏部位,只留在体外一把刀柄,眼看是不能活了,但却有一息尚存,只是气息太过虚弱,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熙让心中一痛,握住萧思温的一只手,喊道:“萧叔叔!” 萧思温的意识已经模糊,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是熙让,勉强一笑,艰难地说道:“隆运……” 熙让心头悲痛:“叔叔,是谁要害你?” 萧思温还没说话,这时,帐外一阵嘈杂,一个声音喊道:“圣上和皇后来了,大家快让开。” 很快,脸色惶恐的耶律贤和萧燕燕快步进入帐篷。众人连忙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以便皇上和皇后通行。 萧燕燕进帐之后,一眼看到父亲的伤势,又惊又痛,连忙扑上前去,俯在萧思温身边痛哭,哭喊着爹爹。 耶律贤也走近过来,看着重伤的萧思温,他眉头紧皱,显得又是担忧又是悲痛。 众人都避开一些,萧思温的旁边只有耶律贤和萧燕燕熙让三人。 萧思温勉强睁开眼睛,望着萧燕燕,微微一笑,虚弱地说道:“燕儿,别哭,人终有一死……” 萧燕燕现在虽然贵为皇后,但父亲乃是她在世上最亲近之人,父女天性,眼看父亲不能活了,怎么不悲,哭泣道:“爹爹,您不会死的……” 萧思温慈爱地看着萧燕燕,说道:“燕儿,你已经成为皇后,爹相信你,你以后的成就,必不在述律皇后之下,爹就算死了,也感到心慰。”又转眼望着耶律贤,道:“陛下……” 耶律贤连趋前一步:“岳父大人,小婿在。” 萧思温道:“陛下,请您好好待燕儿,以后微臣不能再佐助您了。” 耶律贤握住萧思温的一只手,诚恳地说道:“岳父大人,请您放心,只要有小婿在,必不会让燕妹受半点委屈。” 萧思温微微一笑,一只手握住萧燕燕,一只手握住耶律贤,说道:“陛下,燕儿,只要你二人同心协心,这大辽的基业就靠你们了。” 耶律贤和萧燕燕心中悲痛,萧燕燕失声而泣,耶律贤也不知说些什么。 萧思温又道:“陛下,燕儿,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些话,想和隆运说说。” 耶律贤和萧燕燕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悲痛地凝望了萧思温一眼,慢慢退出了帐篷之后,众臣自然也跟着皇上和皇后退出了帐篷。 帐篷之中,只有熙让和萧思温二人了。 熙让握着萧思温的手,说道:“叔叔,你有什么话,只管对侄儿说。” 萧思温慈爱地望着熙让,微微笑了笑:“隆运,我没有把燕儿嫁给你,你心中怪不怪叔叔?” 熙让道:“叔叔,燕姐现在贵为皇后,小侄自知不能给她如此荣耀,小侄不怪您。” 萧思温叹了口气,说道:“你和燕儿才是天生一对,叔叔把你们拆散,心中时时感到遗憾。不过,事已至此,叔叔也不说什么了,只请你原谅叔叔。” 熙让道:“叔叔,我原谅您了。叔叔,到底是谁刺伤您?” 萧思温摇摇头,说道:“我也没有看清行刺之人,刚才我正在睡觉的时侯,感觉有两个人悄悄潜进我的帐中,我惊觉之时,正要大声叫喊,那两人一个人捂住了我的嘴巴,一个人向我胸前刺了一刀。当时帐中并没有灯光,所以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人动的手。不过,那个捂住我嘴巴之人,被我在他的手背上抓了几道血痕,只要找到谁人手上有血痕,应该就能找到凶手是谁……” 熙让道:“叔叔,您等着,我现在就去把这个人揪出来……” 熙让说着,就要转身而去。 萧思温又叫住熙让,说道:“隆运,你先不要去,听我把话说完。我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也能猜到谁是幕后主使。” 熙让道:“叔叔,谁是幕后主使?” 第三百七十三章:国舅行凶 萧思温道:“肯定是女里和高勋二人在幕后主使。自从燕儿被皇上封为皇后,女里的女儿在皇上面前失宠,女里便对我怀恨在心,必然是他指使人暗杀我,然后再对付燕儿,夺回皇后之位。” 熙让一皱眉头,说道:“女里要害叔叔,我还能理解,那高勋又为什么要害叔叔?” 萧思温道:“高勋与我等一起参与拥立皇上之事,他居功自傲,行事乖张,我曾在皇上面前弹劾过他,皇上虽然没有降职于他,他对我却是怀恨在心。隆运,这二人都位高权重,若是没有铁证,便指证他们杀害我,只怕难以扳倒他们,而且皇上现在还有很多敌人,如果没有铁证,皇上也不愿意轻易和他们撕破脸,所以我才把皇上支开,把此事只告诉你一个人。隆运,你一定要小心行事,除掉女里和高勋,帮助你燕姐稳固皇后之位,叔叔拜托你了……” 萧思温艰难地说完,握住熙让的双手忽然一阵痉挛,身子一阵颤抖,双脚一挺,便气绝而亡。 熙让心中悲痛,泪水盈眶,喃喃说道:“叔叔,您在天之灵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燕姐!” 熙让轻轻把手抽出来,转身走出帐篷。 耶律贤和萧燕燕正在帐篷外边,看到熙让脸色悲痛的走出来,已经料到萧思温已经死去,耶律贤心头一痛,萧燕燕一声悲呼,快步进入帐篷,帐篷中传来萧燕燕的悲哭声。 耶律贤没有再进跟进去,只是向几个侍卫一摆手,那几个侍卫会意,进入帐篷之中,保护萧燕燕。 耶律贤对熙让低声说道:“岳父大人临终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熙让道:“萧叔叔告诉我,要我捉拿凶手。” 耶律贤恨恨说道:“凶手是谁?看我不把他凌迟处死!” 熙让道:“萧叔叔也没看清凶手,但却在凶手的手背上,留下了抓痕,陛下只要下令,把所有人员都召集起来,看谁的手上有伤痕,谁就是行凶之人。” 耶律贤道:“这还不容易,我这就下令。” 耶律贤当即下令,把文武官员和数百禁卫军,全部召集起来,检查每个人的手上,看谁的手上有新的抓痕。 皇帝的命令一下,文武官员连忙集合起来,数百名禁卫军也都集合起来。先从皇帝的几十个侍卫开始自我检查,确定无伤之后,这些侍卫开始检查别人。 熙让带了几个部下,在文武官员的面前,检查众文武官员。此次高勋和女里并没有跟随出巡狩猎,所以熙让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二人是幕后主使,却只有抓到行凶之人,才能审问出幕后主谋。 熙让一边令人检查官员,一边派人点检人员是否全部到齐。 这时,余万程说道:“大人,还有两个没到。” 熙让一皱眉头:“是哪两人?” 余万程道:“是国舅萧海只和萧海里。” 这国舅萧海只和萧海里,并不是萧燕燕的兄长,萧燕燕并无兄弟,他们是先皇辽穆宗的内弟,由于手握兵权,耶律贤又不想和辽穆宗原来的势力闹翻,所以并没有削夺他们的官职,只是暗中架空了他们的权力,这次出巡,这两位先国舅都跟随出巡了。 熙让怒道:“别人都出来接受检查,他们凭什么不出来,肯定是心中有鬼,你带人把他们绑过来。” 余万程得令,正要带人去抓捕两位国舅,忽然两位国舅匆匆而来。 熙让看到两位国舅前来,便把手一挥,余万程等人会意,先不动手,只是暗中把两人包围起来。 熙让冷冷盯着两位国舅前来,说道:“两位大人,为何姗姗来迟?” 国舅萧海只是兄长,说道:“我们兄弟二人昨晚饮了些酒,睡得太沉,不知发生了何事,是故来得迟了,路上才得知原来是魏王遇害了,抓到凶手了吗?” 熙让也不说话,上前一步,伸手一抓,抓住萧海只的手腕,借着火把的照耀,凑到眼前一看,只见萧海只的手背上,几道抓痕宛然,犹在泌出血迹。 熙让冷笑道:“萧大人,你这手背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萧海只有些心虚,想抽回手腕,但被熙让紧紧握住,抽不回来,只好说道:“刚才来的匆忙,路上摔了一跤,这手上可能是被荆蒺刺伤了。” 熙让大怒:“你还敢狡辨!分明你就是杀害魏王的凶手,来人,把他们绑了,先关起来,要我好好审问他们。” 余万程和周顺等人一拥而上,把萧海只和萧海里绑缚起来。 萧海只大骂道:“老子是皇亲国戚,你这条汉狗,凭什么绑老子……” 熙让上前一步,抡起手臂,对着萧海只狠狠一个巴掌,声音不高却冷厉地说道:“你再敢辱骂我半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信不信?” 萧海只被熙让的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再骂,被余万程等人绑缚住,推到一间帐篷中去。 文武官员看到熙让如此凌厉凶猛,都吓得不敢言语,更不敢出来阻拦,人人噤若寒蝉,只求自己不会受到牵涉。 熙让对周顺说道:“你们继续检查,看是否还有手背有伤之人,我去审问萧海只。” 周顺应命,熙让快步向帐篷走去。 不远处的耶律贤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快步而来,和熙让在帐篷前走到一起。 耶律贤道:“隆运,我看你刚才把萧海只和萧海里兄弟关了进去,他们就是凶手吗?” 熙让道:“萧海只的手背上有抓痕,是不是凶手,还要审过才知道。” 耶律贤道:“我跟你一起审讯。若他们真是凶手,我饶不得他们。” 熙让看了一眼耶律贤,说道:“陛下,你不怕得罪他们背后的那些王爷吗?” 耶律贤一怔,说道:“你是说,他们背后还有主谋?” 熙让道:“萧海只和萧海里两个兄弟,都是前朝的国舅,自天顺皇帝死后,他们已经失宠了,而且他们和萧叔叔并无仇怨,为何会忽然杀害萧叔叔?若是没有幕后主谋,他们岂有这个胆子?” 耶律贤皱眉头说道:“不错,他们两兄弟为人一向懦弱,忽然会忽然有胆子杀害魏王?只是不知道是耶律喜隐指使他们,还是耶律罨撒葛兄弟。” 熙让道:“审过便知。陛下,咱们进去吧。” 耶律贤点点头,和熙让一起进入帐篷之中。 第三百七十四章:凛然不惧 萧海只和萧海里二人被绑缚着,看到皇帝亲自前来,二人都露出畏惧之色。 萧海只说道:“陛下,韩德让以下犯上,冤枉我们兄弟,还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耶律贤盯着萧海只,冷冷说道:“若不是你做的,朕自然会放了你。朕问你,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萧海只道:“刚才微臣已经说过了,是摔倒的时侯,被荆蔟刺伤的。” 耶律贤上前,抓起萧少只的手掌,看到手背上几道血痕,冷笑道:“你还敢骗朕,这分明就是被指甲抓伤的。你说,为什么要杀害魏王?” 萧海只无法分辨,便闭口不语,以沉默应对。 耶律贤看到萧海只的态度强硬,便转头去看萧海里,萧海里却脸色畏缩,目光游离,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和耶律贤对视。 耶律贤盯着萧海里,说道:“萧海里,你若是承认了,朕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萧海里抬头看了一眼耶律贤,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哥哥,低声说道:“陛下,微臣没有什么可承认的,我们是冤枉的。” 耶律贤皱了皱眉头。 这时,熙让把萧家兄弟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他凑到耶律贤耳边,低声说道:“陛下,把他们两个分开审问,必有所获。” 耶律贤点点头,对旁边的侍卫说道:“来人,把萧海只拉到别的帐篷去。” 两个侍卫上前,把萧海只拉了出去,只留下萧海里一人。 萧海里看到哥哥被带走,更加惊惶,显得六神无主。 耶律贤和颜悦色地说道:“萧海里,朕知道,你是受你哥哥指使的,只要你老实交代,朕便饶你死罪。” 萧海里咽了口唾沫,讷讷地说道:“陛下,微臣确定是冤枉的……” 熙让忽然抽出腰剑,架在萧海里的脖子上,冷冷说道:“你再敢撒谎,我现在便一剑杀死你,然后对外公布,说你袭击皇上,已经被我杀死,然后再把你全家抄斩!” 萧海里大惊,连忙跪在地上,说道:“请陛下和韩大人饶命,微臣……罪臣什么都说给你们。” 耶律贤点点头,说道:“你说吧,为什么要杀害魏王?” 萧海里哀求道:“陛下,微臣知无不言,只求陛下能饶过小人一命。” 熙让冷笑道:“你现在没有和皇上讨价还价的资格。” 耶律贤却说道:“萧海里,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朕不但可以饶你一命,还可以放过你的家眷。” 萧海里嗑头谢恩,说道:“多谢陛下隆恩。陛下,魏王的确是微臣和家兄动手杀害的……” 耶律贤又惊又怒,身子颤抖,却强自抑制着,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害魏王?” 萧海里说道:“罪臣和魏王说起来还是同族兄弟,罪臣并无杀害魏王的念头,都是家兄要杀害魏王,唆使罪臣一起动手,罪臣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 耶律贤道:“萧海只也和魏王是同族兄弟,他为什么要杀魏王?” 萧海里道:“家兄对罪臣说,有人告诉他,魏王不但是行刺天顺皇帝的凶手,还要对他下手,目的是铲除天顺皇帝原来的亲信之人。我们兄弟自从天顺皇帝驾崩之后,就在朝中失宠,家兄心中本就有怨恨之心,听闻天顺皇帝是魏王派人杀害的,便对魏王已经有了杀机,再加上听闻魏王又要拿我们兄弟开刀,他更起了杀害魏王之心,在上京之时,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次跟随皇上出巡,我们兄弟的帐篷和魏王的帐篷相距不远,家兄便拉着罪臣,悄悄溜进了魏王的帐篷之中,杀死了魏王,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皇上发现了。皇上,罪臣所言,句句是实,还请皇上饶恕罪臣。” 耶律贤道:“是谁在背后唆使你哥?是耶律喜隐,还是耶律罨撒葛兄弟?” 萧海里道:“罪臣委实不知,家兄也没对罪臣说过此人是谁。不过,若是陛下需要我指证,无论让我指证何人,罪臣都愿意指证。” 耶律贤沉吟了一会,转头对侍卫说道:“你们好生看押他,不要让他逃了。” 耶律贤说完,不再理会萧海里,和熙让一起出了帐篷。 耶律贤出了帐篷之后,紧皱着眉头,对熙让说道:“不但萧海里是个傀儡,就算萧海只也是受人鼓蛊,只有审问萧海只,才能问出幕后主指之人。” 熙让说道:“陛下,萧海只的态度强硬,只怕不会轻易认罪,不如就让我来审问他,您在外边听审,如何?” 耶律贤道:“可以。” 自有侍卫领着耶律贤和熙让,来到关押萧海只的帐篷。熙让一个人进去,耶律贤留在帐篷,聆听着里面的审讯。 熙让走进帐篷之中,余万程和两个侍卫正在看守着萧海只。 萧海只虽然被绑缚着,但脸色却很是倔强,一付凛然不惧之色,看到熙让进来的时侯,嘴角泛起一丝轻视的冷笑。 熙让也冷笑道:“萧海只,你兄弟可是什么都招了,你们兄弟杀害当朝大臣,你就不怕满门抄斩吗?” 萧海只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姓韩的,你个汉狗,你也太小瞧我了。把我满门抄斩?嘿嘿,我姐姐可是前朝皇后,耶律贤敢明目张胆,杀害前朝皇后的家眷吗?他就不怕先帝的势力,联合起来推翻他吗?” 熙让暗中一皱眉头,这个萧海只还是真不好对付,萧海只虽然杀害了萧思温,但他的姐妹是天顺皇帝的皇后,耶律贤最多只能把萧海只治罪,却不能株连前朝皇后的家眷,因为这样一来,天顺皇帝原来的旧势力就会联合起来推翻他。 熙让盯着萧海只,说道:“萧海只,你也不要得意,就算不能杀你满门,但只要为了你弟弟的口供,一样可以把你处死。” 萧海只冷笑道:“我既然敢杀萧思温,就不怕死了。你们要杀就杀吧。” 萧海只说完,脖子一梗,凛然不惧。 熙让一怔,想不到萧海只竟然有视死如归的豪气,可以说是又臭又硬,他一时之间,竟然无从下手。 第三百七十五章:自残身亡 熙让心念一转,忽然冷笑道:“萧海只,你以为你是英雄好汉吗?其实你只是个受人愚弄的蠢货!” 萧海只一怔,说道:“谁能戏弄本官?” 熙让道:“你和天顺皇帝是姑舅之亲,萧思温大人也和天顺皇帝是姑舅之亲,萧思温大人岂会指使别人杀天顺皇帝?就是萧夫人也不会同意啊。所以,天顺皇帝之死,并不是萧思温大人指使。” 萧海只道:“除了萧思温,还有谁会杀天顺皇帝?” 熙让道:“当然是告诉你这件事的人,人人都知道天顺皇帝是被奴隶所杀,除了主使之人,谁会知道其中另有内情?是谁知道你的?” 萧海只刚要说话,忽然警觉到什么,冷冷瞪了熙让一眼,说道:“你这汉狗狡猾的很,想从老子嘴里套出消息,再也休想。” 熙让冷冷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是不是耶律喜隐?” 萧海只嘿嘿一笑,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熙让仔细观察着萧海只的表情,又说道:“那就是耶律罨撒葛兄弟几个?” 萧海只冷笑道:“你是猜不到的,还是别浪费了时间了。” 熙让忽然说道:“肯定是女里唆使你的,对不对?” 萧海只听了这话,不由怔了一怔。 熙让看到萧海只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又惊又怒,杀害萧思温的幕后黑手,果然是女里。 萧海只为了掩饰心虚,忽然大怒,说道:“有种的,就赶紧杀了老子,所有的事,都是老子一个人干的。” 在帐外的耶律贤听到这里,心中也是又惊又怒,没想到幕后主谋竟然是女里,他知道册封萧燕燕为皇后之后,女里便对萧思温极为敌视,只是没想到女里竟敢真下黑手。萧思温是他的岳父,女里也是他的岳父,虽然他并不喜欢女里的女儿,但名义上毕竟是夫妻,而且女里不但在拥立他登基之时功劳很大,而且女里手握重兵,还掌握着他的很多机密,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女里被耶律喜隐等王爷所用,那将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熙让猜中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不慌不忙说道:“萧海只,你只是受人指使,不必把罪行包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是谁,皇上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萧海只冷笑道:“你少在这里骗老子,老子不是傻子,就算那耶律贤肯饶我,萧燕燕那丫头也不会饶了我,我是难逃一死了。” 熙让悠悠说道:“就算是死,也有很多种方法,有的死,是很痛快的死去,没有什么痛苦,有的死,却是迟凌处死,活刮个三天三夜,让人求死不得。你若是供出谁是幕后主谋,我可以向皇后请求,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萧海只好像有些意动,说道:“你真能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 熙让道:“那要看你肯不肯供出幕后主谋是谁了。” 萧海只沉吟了一下,说道:“好,我说给你听,不过,你要先给我松绑,我不喜欢被人绑着说话。” 熙让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萧海只冷笑道:“你怕什么?你们这里三四个人,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杀了你?” 熙让一想也对,这萧海只只是一个人,而且武功稀松平常,也不用担心他能逃了,当下一使眼色,一个侍卫会意,站到帐篷门口的位置,以防萧海只从门口逃跑,另有一个侍卫站到萧海只的身后,一旦发现萧海只有不轨行为,立即制伏,还有一个侍卫上前为萧海只松绑。 萧海只松了绑之后,活动着双手的手腕。 熙让道:“现在给你松绑了,你可以说了。不过,我告诉你,若是你不老实,那可要教你受上三天的凌迟再死。” 萧海只道:“你俯耳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熙让冷笑一声,抽出宝剑,靠近了萧海只,只要萧海只一有异动,他立时便一剑刺去,捅伤萧海只。 萧海只看到熙让真的靠近过来,忽然大喝一声,双手一探,抓起桌上的一个酒坛,高高举了起来。 熙让早有防备,看到萧海只举起酒坛,他以防萧海只有酒坛砸他,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用剑横护在身前。 萧海只举起酒坛,却并不向熙让砸过去,而是把酒坛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酒坛裂成无数的碎片,萧海只伸手抓起最尖锐的一块碎片,忽然用力在自己的脖颈上狠狠一划,鲜血立即喷射而出,萧海只哈哈大笑声中,又用力狠狠划了几下,鲜血四处喷溅,萧海只的身子还没倒下。 熙让万万没想到萧海只如此烈性,竟然要自残身亡,又惊又怒,大喝道:“快擒下他,不要让他死了……” 喝叫声中,他先扑了过去。另几个侍卫刚才都被萧海只的行为惊呆了,听了熙让的喝叫才如梦初醒,连忙扑了过去。 熙让还没扑到萧海只面前,萧海只庞大的身躯已经轰然倒地,脖子处仍在喷射着鲜血。熙让顾不得伤到自己,扑到萧海只身边,单膝跪压在萧海只的身上,伸手去夺萧海只手中的碎片,萧海只却紧紧抓住不放手,仍然在自己的脖子上乱划着。 两个侍卫也扑了过来,一起动手,控制住萧海只的双手,终于把萧海只手中的碎片夺了过来,再看萧海只,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脖子处鲜血仍在狂喷。 萧海只虽然被控制住了,而且鲜血喷射,但还没有死去,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熙让嗬嗬冷笑,表情狰狞恐怖,令人寒毛直竖。 熙让连忙查看萧海只的伤口,只见萧海只脖颈上有十多处伤口,每道都深入数分,伤到血脉,已经血肉模糊,眼看是不能活了。 熙让心中大是懊恼,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松开了萧海只的绑缚,竟然被他自杀了,这可无法再追查出幕后的女里了。 萧海只的身子在血泊中抽搐着,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消失。 耶律贤在刚才帐中忽然发生异变之时,并没有进来,现在看到熙让等人已经控制了现场,这才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进入了帐篷之中。 第三百七十六章:诛杀功臣 耶律贤看到帐篷之中一片狼籍,再看到萧海只的身子正在渐渐僵硬,脸色大变,说道:“他还能活吗?” 熙让叹道:“不能活了。陛下,都是微臣一时大意,被他自杀了。” 耶律贤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他已经死了,那就算了吧。” 熙让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兄弟和他们家眷?” 耶律贤说道:“他们兄弟刺杀魏王,本应诛杀满门,可是萧海只也说过,他姐姐是天顺皇帝的皇后,大辽的律法无法处罚皇后,再者说,我也不想和天顺皇帝的那帮老臣子闹得太僵,所以就不必株连了,只治他们兄弟二人的罪行即可。萧海只已经畏罪自杀,再削去他的官爵和俸禄,萧海里还活着,那就削去他的官爵俸禄,发配到边疆充军。” 熙让望着耶律贤,说道:“那他们背后的主谋,陛下就不打算追查下去了吗?” 耶律贤道:“不是我不追查下去,只是萧海里不知主谋是谁,萧海只已经死了,要查也查不出来。” 熙让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追查出来,只是看陛下是不是真的想查下去了。” 耶律贤看了熙让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跟我来,咱们两人谈谈。” 耶律贤说完,向帐外走去。熙让跟随过去。 二人出了帐篷,熙让跟着耶律贤,向行营之外走去,后面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几个侍卫。 此时,天色已经初亮,行营之中,正在安置萧思温的遗体。萧燕燕的恸哭之声,仍然隐隐传来。 耶律贤和熙让远离了行营,来到一处山坡。耶律贤停下来,望着东方的太阳正缓缓升起来。熙让也在耶律贤的身边,望着太阳升起。几个侍卫远在不远处巡视。 耶律贤出神地望了一会东方,才转过头来,望着熙让,说道:“你在审问萧海只之前,是不是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女里了?” 熙让点点头,说道:“是的。耶律喜隐和耶律罨撒葛,虽然和陛下做对,但萧叔叔是他们二人的岳父,他们不会对萧叔叔行刺,只有女里,妒忌萧叔叔现在的权位在他之上,才会派人行刺萧叔叔。陛下,若真是女里,你打算怎么处置?” 耶律贤叹了口气,说道:“我登基的时侯,女里是有功劳的,而且他女儿是我的嫔妃,我实在不忍心杀他。” 熙让道:“陛下,女里今天敢刺杀魏王萧叔叔,明天就敢刺杀你这位皇帝。而且他女儿在你面前并不得宠,他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权位,只怕迟早有一天,他会对你不利,另投别的主子。” 耶律贤道:“是啊,他知道咱们这么多的秘密,若是投奔了耶律喜隐或耶律罨撒葛,向天下公布咱们的秘密,那咱们不但失去民心,就连皇亲后族也不会站在咱们这一边了。” 熙让道:“所以,要在他还没公然叛变之前,先把他诛杀了,以除后患。” 耶律贤道:“可是,天下人人皆知,我能登上帝位,女里居功至伟,若是没有极大的罪名,就把他杀了,那天下人人都会说我忘恩负义,诛杀功臣,也会冷了别的臣子的心。” 熙让道:“谋害当朝重臣魏王,这个罪,还不够杀女里吗?” 耶律贤道:“这个罪名是可以了,可是萧海只已经死了,没有人再指证幕后主谋是女里了。” 熙让道:“陛下,我有一计,可以坐实女里的罪行。” 耶律贤道:“你有什么计策?” 熙让道:“萧海只虽然死了,可萧海里还活着,我们就让萧海里把女里引出来,让女里自己承认他的罪行,到那时,公布天下,别人便不会说陛下诛杀功臣,而是说女里罪有应得。” 耶律贤沉吟一下,说道:“这个办法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做得极为隐秘,不然,被女里瞧出破绽,他便会投靠耶律喜隐等人。” 熙让道:“请陛下放心,这件事交给微臣,微臣会做好的。” 耶律贤点点头,叹了口气,又转头望向东方。 熙让说道:“陛下,刺杀萧叔叔的行为,只怕女里不是一个人所为。” 耶律贤道:“你是说还有高勋吗?” 熙让一怔:“陛下原来都猜到了。” 耶律贤道:“女里和高勋来往甚密,他们一向共同进退,女里行事,必然少不了高勋,高勋行事,也少不了女里,而且不久之前,高勋曾被魏王参过一本,高勋自然会怀恨在心。” 熙让道:“若是高勋的确参与其中,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耶律贤道:“一并处置就是。女里都可以弃之,更何况高勋。” 熙让道:“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布置了。” 熙让正要走,耶律贤又叫住熙让。 耶律贤道:“隆运,这件事,暂且不要让你燕姐知道了。你燕姐虽然很有智谋,但事关她的父亲,我担心她按捺不住,会对女里发难,这样便会打草惊蛇,引起女里的警觉。” 熙让道:“微臣明白。” 耶律贤点点头,熙让这才快步走开。 熙让回到关押萧海里的帐篷。萧海里虽然被关押着,却也得知兄长已经自杀的消息,又是悲痛又是害怕,正在垂泪,看到熙让进来,以为是来杀他的,吓得瑟瑟发抖。 熙让的脸色却很和蔼,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是来杀你的。而且你兄长也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的。” 萧海里听到这话,才放心一些,说道:“我已经听说了,我兄长不是韩大人所杀。” 熙让盯着萧海里,森然说道:“我现在不杀你,并不是以后也会不杀你。” 萧海里的脸色一变,又恐惧起来。 熙让道:“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不但可以饶你一死,还可以免去你的牢狱之苦。当然,你以前的官爵是保不住了。把你发配到边疆之后,给你个小官当当还是可以的。” 萧海里又惊又喜,说道:“谢谢韩大人,只要能保住我一条命,已经是天大之喜,韩大人,你要我做什么?” 熙让把计划告诉了萧海里。 萧海里听完,连忙说道:“大人,这有何难,我帮你便是。” 熙让道:“好,那我们便依计行事,只要成功了,我便饶你不死。” 第三百七十七章:送信之人 由于萧思温被杀身亡,这次的狩猎自然无法进行,耶律贤下次回京,把萧思温的遗体运回京城厚葬,举国同哀。 耶律贤对外公布,国舅萧海只和萧海里兄弟是刺杀萧思温的凶手,因二人皆是皇亲国戚,萧海只已经畏罪自杀,不再追究其家眷的责任,萧海里被削去官爵,发配边疆。先皇后因两个弟弟是杀人凶手,也不敢有所异议,她的势力部属也认为皇上的处罚并不过重,并没有引起大的骚乱。 女里听闻萧思温遇害身亡,先是一喜,后来又听说萧海只兄弟被抓,再是一惊,再听说萧海只已经自杀了,又松了口气,但终究还是不放心,担心会追查到他的头上,一直提心吊胆,甚至做好了万一事败,便反叛皇帝的准备。他托病不上朝,暗中严令部下,若是皇帝派人到府上捉拿他,他便率兵反抗,投奔耶律罨撒葛。 但一连数日,皇帝那边并无动静,也没有传闻说他和萧思温的死有关,他稍微有些放心,毕竟不到最后一刻,他还不想和皇帝闹翻,而且萧思温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在皇帝面前跟他争宠,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现在闹翻另投主子,对他大为不利。 虽然一连数日,皇帝并没有派人来捉拿他,他还是不放心,又派人去宫中请来女儿,让女儿回家探病,他想从女儿口中探听皇上是否会对他不利。 女里的女儿也是皇妃,只是不如萧燕燕受宠,没被策立为皇后,但耶律贤只有两位妻子,女里的女儿就是其一,虽然不是皇后,在后宫中的地位仍然非同小可。 女里的女儿听闻父亲生病,连忙带了几个宫女回到娘家,探望父亲的病情。 女里的女儿不擅心计,所以女里派人刺杀萧思温一事,女里并没有告诉女儿,女儿并不知情。女里旁敲侧击,询问皇上是否知道一些什么。女里的女儿说皇上在他面前一切如常,并没有异样,虽然很是痛心萧思温遇害,但也是只痛骂萧海只兄弟,并认为萧海只兄弟是受了耶律喜隐的鼓蛊才刺杀萧思温的,并没有怀疑到他女里的身上。萧燕燕这些天都在娘家帮着处理其父的后事,前两天回宫之后,她去安慰萧燕燕之时,萧燕燕还是待她如同姐妹一般。 女里这才松了口气,以为皇上和皇后并不知情,他的秘密已经随着萧海只的自杀,被永远的埋葬起来了。 女里确定之后,心情大悦,又过了两日,便以病好为由,再次上朝,到了朝堂之后,耶律贤很关切的询问他的病情,并说萧思温已经遇害,萧思温的职务,还要女里分担一些。女里这才真正放心了。 又过了两天,这天女里从朝堂回到家中,刚刚在书房喝了杯茶,一个家丁持着一封书信,匆匆来报。 家丁道:“老爷,刚刚外边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老爷亲自观阅,别人不得打开。” 女里皱了皱眉头,接过书信,只见信封口封着火漆,显然是防止有人私自拆开,信封上面写着:女里大人亲阅。 女里撕开火漆,抽出信纸,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挺身而起,说道:“送信的人呢?” 家丁道:“那人送来信之后,便离开了。小的不明就里,也没拦下他。老爷,要不要小的现在去把他追回来?” 女里说道:“赶快派人把他抓回来,快!” 家丁刚要走,女里又想到什么,又说道:“你带人去抓那送信的,另外再派人赶紧快马加鞭去把高勋高大人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马上过来。” 家丁看到女里的脸色惊慌,知道遇上了大事,不敢多问,连忙转身奔跑出去,一边带人追赶送信人,一边派人去请高勋。 女里仔细的看着信纸,脸色阴沉可怖,身子微微颤抖着,看完之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高勋快步而来。 高勋道:“女里兄,何事如此惊慌?” 女里道:“你把门关上。” 高勋回身把门关上,这才走了进来。 女里把信纸递给高勋,高勋一看,脸色同样大变。 这封信是萧海里所写,上面写道,他兄长萧海只已经把实情告诉他,他知道刺杀萧思温是受女里鼓蛊,他在被发配边疆的路上,逃了出来,现在有家不敢回,有国不能留,他打算逃到汉国去,但需要一笔钱,让女里给他一笔钱,同时给他伪造出关的公文,女里必须亲自去送钱和公文,不得派别人送来,若是女里不出面,他便去向皇上告密,约定的地点是城外的土地庙,时间是今天傍晚之时。 女里脸色惊惶,说道:“高兄,这,这可如何是好?” 高勋比较镇定,说道:“女里兄,你先不要惊慌。这信是谁送来的?萧海只现在是逃犯,他不可能进入京城。” 女里道:“已经派人去抓送信之人了,还没回来……”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哗之声,一个家丁的声音在门外说道:“老爷,送信的人抓回来了。” 女里连忙说道:“带进来。” 家丁推开房门,四五个家丁,把一个被反绑着双臂的男人拉扯进来。那男人年约二十多岁,衣服穿戴是农夫打扮。 农夫被绑进来,吓得脸色苍白,问道:“官爷,您为何要抓小的?” 女里扬了扬信封,说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送信来的?” 农夫说道:“小人是城南十里外跃马岗的农夫,正在做农活的时侯,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给了小的一绽碎银,让小的把信送到城里官爷的府上。小的并不知信里写什么,小的只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前来送信的,其他的一概不知,若是得罪了官爷,还请官爷饶命……” 高勋在旁边说道:“那让你送信过来的人,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模样?” 农夫用手比划着:“他三十多岁,大约这么高,长得黑黑壮壮的,对了,额头上还有一个肉瘤。” 农夫所说的是正是萧海里的相貌。 高勋和女里相视一眼,都心中明白了。 女里对家丁说道:“先把他押下去,好生关押着,不许他跑了。” 几个家丁把那农夫又推了出去,并把门口关上,房间中只有高勋和女里二人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擒拿高勋 女里皱眉说道:“看来真是萧海里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勋道:“女里兄,咱们当初和萧海只计划那件事的时侯,不是萧海里没在场吗,而且萧海只答应不告诉他弟弟,并说如果出了事,他自己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到我们。” 女里道:“他们是亲兄弟,萧海只告诉了萧海里也可能。萧海只还算守信,他宁愿自杀,也没出卖咱们,可这个萧海里却真不东西,竟敢要胁我。” 高勋道:“那就趁给他送钱的时侯,把他杀了灭口。” 女里道:“灭口肯定是要灭口的,可是我担心,这是耶律贤的阴谋,用萧海只把我引出来,若是我去给萧海只送钱,那就证明我心中有鬼,中了他们的圈套。” 高勋道:“你不必亲自过去,只要派几个忠心的死士过去,就算真是圈套,也不会牵涉到你的身上。” 女里说道:“萧海里在信上说了,若是我不出面,他也不会现身,到那时侯,他去找耶律贤投案自首,把咱们的事抖出来,耶律贤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派兵捉拿我。” 高勋皱着眉头:“实在不行,咱们现在就反了吧,去投奔耶律喜隐或者耶律罨撒葛,把耶律贤做的那些事,公布天下,他的皇帝自然坐不稳了。” 女里叹道:“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是,如果去投奔别人,那咱们以前所做的努力,都要白费了。不到万不得己,我还不想和耶律贤闹翻,现在萧思温已死,耶律贤以后只能靠咱们。更何况,我也只是怀疑这是耶律贤的圈套,并不能确定真是耶律贤的圈套,若是现在就反了,以前的努力就要付之流水,从头再来,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高勋道:“女里兄,你还心存一丝侥幸,只怕会害了你我。” 女里道:“是啊,我就是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不是耶律贤的圈套,我只能赌一赌了,只要赌对了,咱们以后在朝中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高勋道:“若是赌输了,咱们可就是身败名裂,满门抄斩了。” 女里沉吟了一下:“满门抄斩,倒也未必,耶律贤毕竟是我女婿,他不会对我赶尽杀绝的,大不了只杀我一个人,甚至只是把我关押,并不会杀我。” 高勋冷笑道:“你别忘了,就算耶律贤想对你网开一面,有意留你一条命,萧燕燕会放过你吗?现在耶律贤对萧燕燕言听计从,萧燕燕要你的命,耶律贤也不会留你。” 女里道:“高兄,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并不一定成真,只要我把萧海里杀了灭口,一切都不会发生。” 高勋道:“你是执意要去见萧海里了?” 女里道:“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引萧海里现身。” 高勋道:“女里兄,既然你执意要去,我拦不住你,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你若是出了事,我便去带领兵马,前去投靠耶律喜隐。” 女里道:“好,你等我回来,若是我回不来了,你自己自行做主吧。” 高勋道:“那我先告辞了,回去提前安排,今天你不回来,我便和耶律贤决裂。女里兄,你多保重了。” 高勋说完,抱抱拳,转身而去。 高勋走后,女里连忙安排了二十个死士,远远跟随在自己后面,他带着银两和出关公文,出城去见萧海里。 高勋离开女里的府弟,带着四五个随从,骑上马,向自己的府弟行去。 高勋等人刚行了两柱香的时间,还没回到府弟之时,忽然从旁边的街道,冲出来二三十个宫中侍卫,纵马而来,把高勋等人包围住,搭起弓箭,瞄准了高勋等人。 为首的正是熙让。 高勋看到熙让等人来势汹汹,心中一凛,知道阴谋已经败露,熙让是来捉拿自己的,连忙抽出腰剑。 熙让冷冷喝道:“高勋,圣上叫你过去问话,你最好乖乖配合。” 高勋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敢冲上前来,老子便在这大街上,把你们的事抖露出来,也让京城的人知道,他那皇帝是怎么来的。” 熙让冷冷一笑,道:“高勋,你的嘴巴最好闭紧了,现在在你的府外,埋伏着一百名禁卫军,若是你敢胡言乱语,我这边烟花弹一放,那一百禁卫军便冲进你的府中,无论老幼,格杀无论。高勋,圣上不想赶尽杀绝,只要你束手就擒,圣上有旨,祸不及你的家人。你自己考虑清楚了。” 熙让说着,一挥手,旁边的一个侍卫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支烟花弹,另一手点燃火石,随时准备燃放烟花弹。 高勋心中又惊又怒,看熙让等人来势汹汹,显然早有准备,若是他真在大街上说出耶律贤指示杀害天顺皇帝的真相,无论别人信不信,他的家人都会有危险,他已救之不及,而且自己这边只有几个随从,人数远远不及熙让的部下,动起手来,自己和部下很快就会被射成刺猬,就算自己能冲出包围圈,自己的家人却要被杀了。 这时,街道上的行人看到这种阵势,早就远远避开了,旁边的商铺也连忙把门关上,担心受到波及,就算高勋想当众公布耶律贤的阴谋,也没有听众了。 高勋一时之间,十分为难。他的几个部将面对数倍的侍卫,也都感到恐惧,虽然抽出了兵器,但却不敢动手,只是转头望着高勋。 熙让冷笑道:“高勋,你快做个决定,是要被射成刺猬,还是宁愿拿你全家的性命,赌上一把。” 高勋仍然犹豫不决。 熙让道:“圣上念你以前也有些功劳,本想留下你家人的性命,既然你自己都不要你家人的性命了,那我便替你做主吧。”转头对拿着烟花弹的侍卫说道:“点火!” 那侍卫应了一声,刚要把火石向烟花弹上凑去。 高勋忽然喝道:“且慢!” 熙让冷笑道:“怎么样?” 高勋长叹一声,把剑扔在地上,跳下马来,双手高举,做出投降之式。高勋的几个部下也不敢反抗,全都丢了兵器,跳下马来,束手就擒。 熙让下令把高勋等人绑缚起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帝现荒庙 女里并不知高勋已经被抓,带了银两和公文,独自骑了匹马出城,二十多个死士伪装成平民,远远跟随在女里的后面,陆续出城。 黄昏时分,女里来到城南十里的土地庙。这土地庙地处偏僻,已经荒芜很久,大殿破旧,围墙倒塌,杂草丛生,周围是一片片树林,不时有乌鸦在林中发出沙哑的鸣叫,令人毛骨悚然。 女里虽是武官,自身也弓马娴熟,身后还跟着二十个死士,但独身一人到此,也感到有些惊凛,他担心有埋伏,来到庙外之后,把马栓在一棵树上,先不进殿,而是绕着庙外巡视了一番,确定庙外没有埋伏,这才从破旧的庙门,进入院子。 这院子甚小,只有三五丈方圆,除了大殿前的两棵大树,别用它物,一目了然。大殿的门虚掩着,里面昏暗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女里一只手提着包裹,一只手按在腰剑的剑柄的,站在院子中,对着大殿喊道:“萧大人,我来了。” 女里一连喊了三声,大殿虚掩的门后,暗暗探出一个脑袋,正是萧海里。 萧海里看到女里只是一个人,这才慢慢从大殿中走了出来,仍然保持着警惕,先不和女里说话,而是走到院门口,向外观察着。 女里心中暗暗冷笑,脸上却装做很诚恳地说道:“萧大人,你不必看了,只有我一个人来的。” 萧海里这才转身盯着女里,说道:“银子带来了吗?” 女里举了举包裹,说道:“带来了。” 萧海里:“多少?” 女里道:“一百两银子,另有两件价格连城的玉器。萧大人原是国舅,锦衣玉食习惯了,就算流落到汉国,也不能让你受苦。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你在路上用度的,这两件玉器,你到了汉国之后卖掉,虽然不能保证再像以前的生活,但也足够你衣食无忧了。” 女里说着,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放着几锭大银和一些碎银,另有两件精美的玉器。 萧海里道:“你倒想得周到。文书呢?” 女里从怀里抽出文书,说道:“文书在此,你拿着这份文书,在路上遇到关卡,也不会被人盘查。” 萧海里一伸手:“拿来。” 女里却并不递给萧海里,说道:“文书可以给你,但咱们要先说明白,我是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才不顾冒着杀头丢官的危险,帮你这一次,你们兄弟犯的事,可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萧海里冷笑道:“你跟我有个屁交情?你不要推卸责任,也不要在我面前装好人,若不是你鼓蛊我们兄弟去刺杀萧思温,我们兄弟也不会现在落得如此下场。女里,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给我这点东西,咱们之间就算扯平了,不可能,等我到了汉国,安顿下来之后,我会通知你,我在汉国的地址,到时侯,你再派人送来百两黄金,再加上一百件同样价值的玉器。” 女里脸色一变,喝道:“萧海里,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萧海里道:“你想杀人灭口?嘿嘿,你是一个人,老子也是一个人,咱们便来打上一场,看你能不能杀得了我?只要你杀不了我,我便到京城去投案自首,在皇上面前把你干的好事说出来。” 女里道:“你以为皇上会相信你吗?” 萧海里道:“那咱们就试试看,皇上不相信我,皇后总会相信。你杀了皇后的父亲,皇后岂会饶过你?” 女里看到萧海里的态度强硬,摸不清他的虚实,只好又换上笑脸,笑道:“萧大人,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这点银两只是让你路上用的,等你到汉国安顿之后,我自会派人再送去贵重之物。” 萧海里道:“这还差不多。把公文拿来。” 女里把公文递过去,萧海里接过公文,打开之后,仔细验看。 女里试探道:“萧大人,我和你兄长商议之事,你兄长除了对你说,还对别人说过吗?” 萧海里道:“我兄长只对我一个人说了,没对别人说。” 女里道:“那你对别人说过没有?” 萧海里道:“没有。” 女里道:“你被抓的时侯,为什么不在皇上面前把我供出来?” 萧海里道:“我当时把你供出来,我难逃其罪,你也会被抄斩,那大家不是鱼死网破了,我没把你供出来,就是想着以后我逃出来,能让你帮上我,现在不就是这样了吗?” 女里笑道:“萧兄果然聪明……” 女里说到这里,忽然抽出宝剑,一剑向萧海里刺去。 萧海里一直防备着女里,看到女里果然动手了,他连忙向后跳开,同时抽出腰刀,怒道:“好你个女里,果然要杀人灭口。” 女里一剑没刺中,并不再追击,冷笑道:“萧海里,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女里说完,伸手放在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随着啸声,很快有二十多个死士,从围墙外跳了进来,个个手执兵器,脸色阴沉,目露杀机,盯着萧海里,缓缓包围过来。 萧海里被包围,脸色又惊又怒,大喝道:“女里,你个王八蛋,你害了我兄长,现在又要杀我灭口,你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揭发你吗?” 女里冷笑道:“你们兄弟两个蠢物,便是老子愚弄你们又怎么样,你想到皇上面前告发我,你没这个机会了。上,杀了他!” 女里一挥手,二十多个死士缓缓包围而来,准备动手杀死萧海里。 就在这时,大殿之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冷冷喝道:“住手!” 女里听到这声音,不由脸色大变,身子僵硬。 随着声音,大殿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却是辽帝耶律贤。耶律贤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位文武大臣,二三十位宫中侍卫,拥护在耶律贤和大臣的身后。 女里万万没想到,从这破旧的大殿之中,竟然走出皇帝和大臣,以及二三十位宫中侍卫。 第三百八十章:出使宋国 女里惊惶之下,连忙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萧海里血口喷人,要胁微臣,微臣无奈之下,才想把他杀死。” 耶律贤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虽然没著龙袍,但依然一幅王者之风,冷冷说道:“女里,你们说的话,朕都已经听到了,而且这几位爱卿也都听到了,他们可以做证,你还要狡辨吗?” 女里心中迅快的思索半刻,随即狠下心肠,不待皇上令他站起身,他便自己挺身而起,态度也不如刚才恭敬,昂首说道:“既然陛下都已经听到了,那微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微臣?” 耶律贤淡淡说道:“朕若是要杀了你,为魏王报仇,你是不是便要反了?” 女里说道:“微臣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就算微臣派人杀了萧思温,也没想反叛陛下。陛下何必定要治臣死罪呢?” 耶律贤冷笑道:“你自己身为当朝重臣,却派人刺杀魏王,知法犯法,按罪当诛,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朕。” 女里一横心,说道:“若是陛下把微臣逼急了,微臣不得不自保。陛下有二三十名侍卫,微臣也有二十多位死士,微臣虽然不能取胜,但至少可以逃离此地,回到京城之后,若是微臣投奔了宋王和齐王那几位王爷,只怕陛下以前做过的事,就会暴露于天下了。” 耶律贤目光紧盯着女里,冷冷说道:“女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要胁朕。朕精心布置多日,你以为朕这次出宫,只带了这些人马吗?现在外边的密林之中,隐藏着二百禁卫军,只要朕一声令下,二百名禁卫军一起杀来,你能逃得了吗?而且京城之中,你的府门之外,也已经埋伏了五百禁卫军,只要一有异动,五百禁卫军会先杀入你的府中,把你满门老幼,尽皆屠杀。女里,你跟随朕多年,应该知道朕的手段,也应该知道,凡是反叛之人,朕绝不心慈手软。” 女里心中大凛,连忙说道:“陛下,微臣一人做事,您不要牵涉微臣的家人。” 耶律贤道:“你做的事,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的家人都是受你的牵连。不过,朕念你以前对朕尚算忠心,而且你的女儿,还是朕的爱妃,朕也不忍心杀你满门,只要你束手就擒,把不该说的话烂在肚子里,朕向你保证,只杀你和高勋二人,不祸及你们的家人。” 女里更是惊凛:“高勋也被抓了吗?” 耶律贤道:“你和高勋密谋杀害魏王,以为朕当真不知吗?现在隆运已经把高勋制服了,就算你不承认杀死魏王,高勋也会招供。”放缓声音,说道:“女里,你毕竟是我的岳父,若不是你杀害了魏王,朕也不忍心杀你。朕劝你,为了你的女儿和家人,还是不要反抗了。” 女里站在那里,心中念头转动,知道败势已经无法挽回,只得长叹一声,把手中的剑扔掉,反背着双手,等着绑缚。 那二十个死士看到主人都不反抗了,他们也都扔掉兵器,任人绑缚。 耶律贤令人绑了女里,率领众人一起回宫。 第二天早朝之时,耶律贤宣布,女里和高勋是杀害萧思温的幕后主谋,按罪当满门抄斩,因二人皆有功劳,皇上仁慈,只斩杀他们二人,并不殃及家人。萧海里戴罪立功,可以留在京城的家中,但并不恢复官爵,贬为庶民。 宣布之后,便把女里和高勋推到午门斩首。 女里的女儿虽然没被赶出皇宫,也没打入冷宫,但却永远失去了皇上的恩宠,不久之后,便郁郁而终。 萧燕燕的父仇得报,更加感谢熙让的功劳。 从萧思温遇杀,到斩杀了女里和高勋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多天,快到将要出使宋国的时侯了。 由于原定的首席使者萧思温遇害,熙让虽然足以主持大局,但耶律贤担心熙让到了宋国之后会做出格的行为,引起宋辽之间的战争,所以不让熙让为首席使者,另派了耶律沙为首席使者,熙让为次使,另选派十名文官,十名武官,再派一支二百人小部队跟随出行。 这十名文官之中,有耶律斜轸,十名武官之中,有耶律休哥,二人都是辽国的后起之秀,耶律贤特意派遣二人出宋,一来增长见识,二来观察宋国的布防。 君臣商议好出使的人员之后,又择了良辰吉日,三日后开始出发。 出发的前夕,萧燕燕派人把熙让叫到宫内,耶律贤并没在房中,只有萧燕燕和熙让二人。 萧燕燕此时已经大腹便便,快要临盘生产。 萧燕燕说道:“隆运,你这次到宋国,就能见到你的家人了,燕姐很为你高兴。” 熙让看着萧燕燕隆起的肚子,心中忽然升起一丝酸楚,说道:“燕姐,你还记得吗?以前的时侯,咱们还说过一起去中原,观赏中原风光,然后一起去江南,在西湖泛舟。” 萧燕燕笑了笑,笑容也有些酸楚,说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可惜我现在怀着身孕,不然就可以跟你一起去中原了。” 萧燕燕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熙让笑了笑,说道:“燕姐,孩子什么时侯出生?” 萧燕燕道:“应该用不了一个月了,等你使宋回来,孩子就出生了。隆运,中原有你的家人,大辽也有你的家人,我是你的家人,皇上是你的家人,韩大人也是你的家人,等你这次回来,你又多了一位家人,这孩子也是你的家人。隆运,我希望你能回来,不要留在宋国。” 熙让点点头,说道:“燕姐,你放心,中原虽然有我的家人,但赵宋皇帝不会容我留在中原,你和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情如兄弟,我会回来的。” 萧燕燕点点头:“燕姐等着你回来。” 第二天一早,皇帝和皇后亲自送行,以耶律沙为首的使者团,浩浩荡荡出发了。 韩匡嗣带了部下,跟随使者团一起出发。熙让带着阿罗,并绺而行,欣赏着沿途的风光。 使者团从上京南下燕京,准备从燕京进入宋国境内。 第三百八十一章:奉命进京 熙谨从汉国参加战争回来之后,仍回牛头集带兵操练,此时他已经是军指挥使,在易州除了巡检使郭进之外,再无长官,是易州最年轻的军官。 牛头集的兵营也从原来的只有一百兵马的都营,渐渐扩展为两三千兵马的军营。 熙谨每日操练士兵,自己也勤加锻炼,提高自身的武力。闲暇之时,他便到纪夫人家中去看望纪夫人和小金花。纪夫人和小金花也时时到军营探望。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从汉国回来已经半年有余。 这一日,熙谨正在操场上训练,忽然一骑前来,是郭进派人召见熙谨到易州。 熙谨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带着侯小仙和朱大同等三五个随从,赶赴易州。 到了巡检府,已经是下午日斜时分,郭进难得的还在官署办公室,以往这个时侯,他早就回后院的家中纳福了。 熙谨让侯小仙和朱大同等人去旁边的房间休息,他一个人去郭进的办公室。 郭进看到熙谨到来,很是高兴,招呼熙谨坐下,又令人送来香茗,二人边喝茶喝聊天。 熙谨喝了杯茶,说道:“大人,不知您召见卑职,有何指示?” 郭进从桌上拿过两封信,说道:“这是今天上午,京城送来的两封信,这一封信是兵部的,要求各州府的部队,推荐一位军级以上的军官,到兵部集合。” 熙谨拿过信件,看了之后,有些奇怪,说道:“大人,每州府只推荐一人到京城集合,兵部要做什么?” 郭进笑道:“其实兵部就是要做一个中级军官的培养班。军级以下的小军官太多了,州府难以选择,所以从军级以上推荐,而且要年轻的,三十岁以下才行。咱们易州,军级以上的军官,只有你符合这个条件,只能推荐你去。再说了,我就算不推荐你,曹彬那老家伙也不会同意,这不,他亲自给我写了封信,要我把你推荐过去。” 郭进递过来第二封信,上面果然是曹彬的亲笔信,信上先是问侯郭进的安好,然后夸奖熙谨作战勇敢,有勇有谋,可堪大用,希望郭进能推荐熙谨进京。 熙谨拿着这封信,心中甚是感激。 郭进笑道:“曹彬可是很少夸人,更不会徇私推荐什么人,现在竟然亲自推荐你,看来是真的很器重你。我倒有些担心,那老家伙会不会趁机把你调到他的帐下。” 熙谨一笑,说道:“大人,请您放心,如果卑职要跟随曹将军,在汉国撤退之时,卑职就跟去了。卑职身受大人之恩,除非大人首肯,卑职不会改投别人帐下的。” 郭进心情大悦:“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不过,自从你小子升官之后,我家那小九可是整天给我闹,非要我撤了你的职。你就到京城去一趟,小九不见你,就不会再跟我闹了,大家各自欢喜。” 熙谨笑道:“原来大人是被九夫人缠不过,才把卑职支走。那卑职干脆就不回来了,去追随曹将军。” 郭进一瞪眼:“你敢!你要去投了曹彬,老子就去曹彬那里大闹,把你要回来。”随即笑了笑,说道:“章熙,你可知兵部为什么要弄这个军官培训班吗?” 熙谨道:“既然是军官培训班,当然是培训军官的兵法知识,更上一层楼,增加战斗力。” 郭进道:“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两个原因。” 熙谨有些奇怪:“还请大人指点。” 郭进道:“每个州府的厢军部队,除了节度使或者巡检使,就是军指挥使级别的军官了,兵部开办这个培训班,其目的是要培养各州府的节度使或巡检使的接班人。” 熙谨大是奇怪:“接班人?” 郭进道:“不错,节度使和巡检使这些官职,都是因战功积累而得,朝廷虽然可以调任,但调任需要时间,所以兵部才在各州府中选拔军级军官,防备一旦长官有意外发生,当地的军指挥使可以及时接任管理,不至于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兵部之所以让各州府的军事长官自己推荐,目的也是为了让长官自己选择接班人。章熙,也就是说,我把你选为我的接班人,若是我有什么事,你就是易州的最高长官了。” 熙谨连忙说道:“大人龙精虎猛,正当壮年,哪有出什么事。” 郭进笑道:“咱们当兵打仗的,谁知道哪天就死在濠沟里了。这个且不说了,我再给你说说军官培训班的第三个原因。” 熙谨道:“卑职洗耳恭听。” 郭进压低声音,说道:“第三个原因,就是皇上为了集权。” 熙谨一惊:“集权?” 郭进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宋国八十万禁军,虽由皇帝亲自指挥调度,任命军官,但各个州府的厢军,很多并不是皇上的嫡系部队,有不少收编的敌人的部队,还有不少前朝的部队,现在虽然万众一心,归属大宋,但皇上也要防止有人心怀异志,一旦做起乱来,便不好收拾,所以皇上才想借这次培训军官的机会,把你们这些军官,集中起来,培植为皇帝自己的力量,换言之,你们以后就是天子门生了。你们培训回来,自然会对皇上忠心耿耿,若是有长官怀有异心,自然会有人禀报皇上,早做镇压或调动。所以说,你们不但是各州府的接班人,也是皇上安插在各州府的耳目和眼睛。” 熙谨这才恍然大悟,暗自惊凛,说道:“原来如此,那卑职是去,还是不去?” 郭进道:“我又不打算反抗皇上,也不怕你给皇上当耳目,你去便是。” 熙谨道:“卑职明白。大人,卑职何时启程?” 郭进道:“到兵部报到的时间,定在下个月的初一,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现在没有战事,你可以自己选择时间,随时可以启程,只要不耽搁了报到的时辰就行。去的时侯,也不必来向我辞行,从牛头集直接去便可。” 熙谨道:“卑职明白。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卑职便告辞了。” 郭进道:“吃过晚饭再走吧。” 熙谨一笑,说道:“那就不用了,免得遇到九夫人,大人又要头痛了。” 郭进苦笑道:“你小子……行,那本官就不留你了,你去吧。章熙,一路保重。” 熙谨站起身子,拱手说道:“谢谢大人,大人也多多保重。卑职告辞。” 熙谨转身走出办公室。 第三百八十二章:黄河渡口 熙谨带着侯小仙和朱大同回转兵营的路上,把郭进的话告诉了二人。二人一听,都想跟随熙谨进京。熙谨却想趁着这次进京,去寻找母后和皇兄,并不想让别人跟着,便拒绝了二人。二人都很失落,一路上郁闷不乐。 熙谨回营之后,把营中的军务交给副营指挥使胡枫,在他进京期间,暂由胡枫管理兵营。 第二天一早,熙谨收拾好一个简单的行李,骑了小雄,也不和别人告别,悄悄出了兵营。他先到纪夫人家中,和纪夫人小金花辞别,然后又赶到章奶奶的墓前烧了香纸,便一个人向南而行,赶赴京城。 熙谨骑在马上,无心观赏沿途的风景,想着自己即将回到阔别十年的京城,心潮起伏。这中原原是他柴家的天下,京城是他柴家的京城,皇宫是他柴家的皇宫,现在已经物是人非,成为赵宋的天下,赵宋的京城,赵宋的皇宫。 熙谨现在已经无意夺回江山,恢复大周,只想着保护中原的百姓,保护自己在中原的母后和皇兄。自从进了兵营之后,兵营之中的将士,天南地北,他也曾询问过母后和皇宫的下落,得知母后和皇兄被移到房州居住。房州在湖北境内,距离汴梁有千里之遥,距离易州更有数千里,兵营之中,并没有房州一带的人氏,所以母后和皇兄的生活如何,熙谨无从得知,他这次趁着进京的机会,就要是去房州一趟。 算算时间,到兵部报到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天,他快马加鞭,日行三百里,从易州赶到京城,不过六七天的时间,从京城赶到房州,来回也只需十多天的时间,虽然时间比较紧,但只要日夜兼程,还是能在报到之前,赶回京城的。 熙谨想到这里,催促小雄,快马加鞭,向南直奔。当天夜里,已经赶到了大名府北境。 大名府是宋国的北京,市面繁华,本可以在此逗留游玩两天,但熙谨为了节约时间,并不进城,只在城外的乡镇客栈休息。小雄虽然雄健,但奔行了一天,也早已疲惫。熙谨令店伙计给小雄喂了上好的草料,以保持小雄的体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熙谨便启程了,小雄也恢复了体力,在路上奔驰而行。到了夜时,已经错过了宿头,他也不在寻找客栈,便在野外席地而眠,拿出携带的干粮清水自己吃了,又喂了小雄一些大豆之类的便携草料。天色不明之时,又起来赶路。 第三天午时,熙谨已经赶到了河南境内的台前县。 台前县是河南的边境,与山东境内的郓城县隔着黄河相望,若是南下,只有渡过黄河。 熙谨骑马来到台前县的黄河边的打渔陈渡口,此时已经是午时,人马都已经疲惫不堪,熙谨便跳下马来,休息一下再渡过黄河。 只见这段黄河宽约数里,河水滔滔,自西而来,浑浊奔放,雄伟壮观。 打渔陈只是黄河边的一个小渡口,渡口虽然不大,但两岸皆有客船来往,而且渡口旁边,就有一些茶铺和饭馆,有些等船的客人,就在这些茶铺和饭馆休息小坐,或是吃些食物,饮些茶水。 熙谨牵着马,来到河边的一个小饭馆,让店伙计给马匹喂足草料,自己又点了些简单的饭菜,吃喝起来。 熙谨刚坐下不久,从北边行来一辆马车,马车的前后,各拥护着几个骑马的年轻健壮男人,约有十多个人。 别人倒还罢了,熙谨却发现这队人马来头不小,他久居军营,自己又是军人,一眼便看出来,那十多个健壮男子,虽然都穿着便装,但从他们坐在马背上那昂首挺胸的姿势和举止,便能看出他们都是军人,而且他们胯下的马匹,雄健高大,显然也是军中的战马。 熙谨心中微微一惊,不知这些军人穿着便装,显然是不想过于张扬,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在保护着马车中的人,不知马车中是何人。 熙谨只在心中思索,却并不想去管闲事,他只想着尽快赶向房州,所以只是打量了那车队一眼,便转过头来,准备继续吃饭。 就在他一转头的时侯,发现旁边坐着的两个船夫模样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露出阴狠的表情。他不由微微一惊,不动声色,继续观察那两个船夫。 那两个船夫的注意力都盯着那个马队,并没注意到熙谨,只见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一个船夫便站起身子,不紧不慢向岸边走去,另一个船夫,则向马队迎了上去。 船夫快步迎向马队。 马队的为首之人还没等船夫赶到,便立即警惕起来,喝道:“站住,你干什么的?” 那船夫陪着笑脸,说道:“客官,小的是这河上的船夫,你们是要渡河吗?” 为首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船夫,脸色和缓下来,点点头:“正要渡河,你可有船?” 船夫笑道:“有船,有船。客官,你们这十多个人再加上马,还有一辆马车,一条船是乘不这么多人的,只有两条船才行。小的正好有两条船可以载你们过去。” 船夫主动招揽生意,原来就是正常的事,所以那为首之人并没有怀疑,他转头对旁边的一个人说道:“老伍,咱们是先过河,再休息,还是先休息再过河?” 那人说道:“咱们先请示小姐吧。” 为首之人拨转马头,行到马车旁边,对着马车厢内说了几句,便又拨转马头回来,对同伴说道:“小姐说了,她还不饿,不如到了对岸再休息吃饭吧。”转头对那船夫说道:“你的船在哪里?若是不够宽敞,咱可不用你家的。” 船夫连忙说道:“宽敞,宽敞,这渡口没有比小的船更宽敞的了。客官,你看,那就是小人的两条船。” 船夫向河边一指,那河边果然停泊着两条客船,虽然并不是甚大,但在渡口一众客船之中,算是最大的两条了。 为首之人命令马队向岸边的两条船行去,很快就到了岸边。 第三百八十三章:水中盗贼 熙谨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到不对劲,那个船夫招揽生意,原是常事,可是那船夫在之前和另一个船夫交换眼神的时侯,那眼神太过阴险狠毒,可不是看到生意上门的喜悦,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熙谨转念又一想,别人有没有阴谋,与他何关,他现在可不想惹上麻烦,他只想着尽快赶到房州,处理好自己的事即可。可是,熙谨虽然这样劝慰自己,但心中终究过不了心中的底线,马队中都是军人,和他是算是同袍,在保护着马车中的人,那人说不定是位重要的官员,别说是官员,便是普通百姓,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任凭别人暗害。 想到这里,熙谨便决定,暗中观察一下,若是没事便罢,若是有事发生,说不定自己只能管一管了。他快速把饭菜吃完,结了饭钱,栓着小雄,向岸边走去。 此时,马队已经上了岸边的两条大船,马车上了一条船,上面有四五个人保护着,另四五个人上了另一条大船。每条船上,都有两三个船夫。 熙谨还没赶到岸边,那两条大船已经向河内游去了。 熙谨牵马赶到岸边,岸边还停着几条小船,这些小船有大有小,大些的可以乘坐十多个人,小的只能乘坐两三个人,若是加上马匹,那只能乘坐一人一马,而且河水汹涌奔流,小船在河边上就像一片树叶,飘荡不定,一般人不敢乘坐这样的小船。但大些的船只,只有坐满十多个人之后,才肯出发,除非有人包下这一船。 熙谨所带的银两并不多,又见到大船上的人员还不够,要坐大船只能等侯,所以他租了一条小船,一人一马,上了小船,由一各船夫摇橹,向河中行去。 那船夫常年在河边摆渡,技术娴熟之极,再加上河水虽然奔流急速,但今天并没有风浪,所以小船在河水中如履平地,灵活之极。 小船虽然比那两条大船下河的时间晚了一些,但大船不及小船灵活,所以小船和大船保持着十多丈的距离,向对岸游去。 熙谨站在船头,远望着两条大船上的动静。只见那两条大船的军士,都站在船头,观赏着河中的风景。只有马车中的人,并没有出来,但窗帘却撩了起来,显然车中人也从车窗中观赏着河中的风景,只不过熙谨距离较远,而且因为角度原因,熙谨看不到车中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那车厢的车窗中,忽然露出一只纤美的手掌和一段手臂,虽然只是一只手掌和手臂,但在阳光之下,却白的映眼生花,线条轮廓美丽之极。 熙谨望着那雪白美好的手掌,心头不由跳了跳,但由于角度原因,他只能看到手掌,看不到手掌的主人,但也可以推测,那手掌的主人必然是位年轻的女性。 车中人从窗帘中探出手臂,很快又缩了回去。 熙谨心中不由有些若有所失。 此时,大船和小船都已经行到河中间,距离两边的河岸,都有一两里之遥。 就在这时,熙谨忽然发现,两条大船上的五六个船夫,忽然悄悄从船上跳入河水之中。 熙谨大吃一惊,知道这些船夫果然有阴谋,现在跳入河水之中,就是要行动了。 熙谨正要大声向大船上示警,船上的那些军士也发现了船夫跳水,连忙大声警惕,十多个军士全都抽出兵器,在船舷上巡视着。 但船夫跃下河水之后,便潜入水下,再不露面。 很快,两条大船开始慢慢下沉,显然是几个船夫在水下,捅破了船底,河水灌入船内,船身开始下沉。 那些军士在陆地上都是好手,但都不通水性,越发惊慌起来。 熙谨远远看到,着急赶去救援,连声催促小船的船夫快行,小船船夫也极力摇动船橹,但毕竟距离太远,一时间赶不过去。 就在这时,那两条大船终于沉下水中,十几个军士也全都落入水中。立即,河水之中,水花激荡,船夫和军士在水中厮杀起来,不时有鲜血涌现,染红了那片河水。 这时,马车之中的人终于出现了,是一位小姐和一位丫环。两人站在倾歪的船身上,惊慌失措,大声呼救。忽然,一个船夫持刀从河水中跳出来,恶狠狠向那小姐和丫环扑过去,那丫环忠心护主,拦在小姐面前,被那船夫迎面一刀,砍落在河水之中。 那船夫杀死丫环之后,又持刀向小姐跑去,船夫并不是用刀,而是用手,显然是想活捉这位小姐。 那小姐惊呼一声,连忙跳入水中,河水奔流汹涌,小姐在河水中浮浮沉沉,被包裹着向东游去。 那船夫仍不罢休,把刀叼在嘴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向小姐追赶过去。 此时那些军士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救助小姐,河面上浮着七八个军士的尸体,还有三四个军士虽然还没被杀死,但也危险万分,死亡只在瞬息之间。 熙谨看到这一幕,只感热血沸腾,他绝不能再袖手旁观,眼看救助军士已经不成了,只能去救那位小姐,免得被船夫追上活捉,要被侮辱。 熙谨转头对小船船夫说道:“大叔,请照顾好我的马匹……” 话没说完,熙谨就迅快脱下外衣,在小船船夫的惊呼声中,他已经跳入河水之中,向小姐那边游去。 小船船夫阻拦不及,只能跌足长叹,站在船头,担忧的望着熙谨在河水中越游越远。 战马小雄站在船头,望着主人被河水冲远,长声悲嘶。 熙谨的水性虽然不是甚好,但也不算差,而且他体力强健,在水中奋力向前游动,速度倒是甚快。只是他跳入水中之时,那位小姐已经被河水冲远,两方相距至少有十多丈远的距离,一时之间他也追赶不上,而且在他和小姐之间,还有一位水性极好的船夫在追杀小姐,只怕他还没追上小姐,船夫就已经活捉或是杀死了小姐,他鞭长莫及,要救人也来不及了。 这时,另三四个船夫,已经把十多个军士全部杀死,也向小姐游了过去,这三四个船夫就在熙谨的后面。 第三百八十四章:水底厮杀 熙谨奋力向前游动,他的水性虽然不差,但比起前面的那个船夫还是差了一些,那船夫很快就追上了小姐。 那小姐不谙水性,惊吓之下,又被连灌了几口河水进肚,神智已经有些昏沉,顺着水流浮浮沉沉。那船夫很快就追上了小姐,幸好那船夫并不想杀害小姐,追上小姐之后,只是伸出一只手抓住小姐的一条足踝,顺着水流,斜斜向对岸的河边游去。 那船夫由于要用一只手抓着小姐,只能用一只手扒水,所以速度慢了下来。熙谨很快就追赶到那船夫的身后两三丈远的地方。 船夫看到熙谨追赶过来,并不惊慌,一边向前游动,一边回头喝道:“你小子不要多管闲事,快快滚蛋,不然老子宰了你!” 熙谨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杀人越货,强抢民女,眼中还有王法吗?快放开那姑娘。” 船夫看到熙谨紧咬着不放,也很是恼火,本想回身杀掉熙谨,但自己手中还有一个活人,若是与熙谨缠斗起来,只怕手中的姑娘就要被河水冲跑了,那这次的行动就成了泡影,当下船夫也不说话,只是奋力向前游动。 熙谨一边向前游动,追赶前面的船夫,一边扭头向回望去,只见三四个船夫正从后面追赶过来,距离只不过五六丈远近。他心中盘算,就算他追赶上前面的船夫,缠斗之时,后面的那几个船夫很快就会追赶而来,自己便会被包围其中,若是在陆地上,他还不惧,但在水中,面对四五个水性极好的敌人,他可不是对手了,不但救不了别人,自己也会被杀死,喂了河中的鱼虾,只有先解决了面前的那个船夫,还有一线希望。 熙谨想到这里,伸手从靴子中拔出一刀短刀,他这次出行,为了方便行事,把钢刀包裹起来,放在包袱之中,包袱在马鞍上,但他靴子中还藏有一把短刀,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熙谨抽出短刀之后,忽然不再向前游动,而是张口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等着机会。就在这时,前面的船夫正好从水中露出脑袋,正要换气,后脑暴露在熙谨的射程之内。 熙谨抓住这个机会,手腕一抖,短刀向那船夫的后脑扔去。 后面的几个船夫已经看到熙谨举起短刀发射,连忙大声示警,前面的那个船夫刚一探出脑袋,就听到后面同伙的叫喊声,一时间听不清楚,便回过头来,此时短刀正好射来,正中那船夫的一只眼睛,船夫惨叫一声,放开了小姐的足踝,双手捂住受伤的眼睛,在水中翻腾惨呼。 那小姐被船夫放开之后,又浮浮沉沉被水冲走。 熙谨向小姐奋力游过去。 后面的几个船夫很快赶到受伤的同伙身边,一个船夫留下照顾同伙,另两个船夫大怒,继续追赶熙谨和小姐。 那小姐神智已经昏迷,被河水冲得浮浮沉沉,也不知是死是生。熙谨不肯放弃,继续向前追赶,奋力游去,在水中一直追出数里,远远离开了渡口的水道,终于游近了小姐。 熙谨伸出一只手掌,抓住那小姐的足踝,用力一拉,把小姐的身子拉住。他伸手握住小姐的足踝之时,感到小姐尚有体温,这才松了口气,又伸手一摸小姐的脉搏,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跳动,知道小姐只是惊吓过度,并没有死亡,这才稍微放心。 这时,熙谨才看清小姐的相貌,只见小姐双目紧闭,肤色雪白,头发漆黑,年轻甚轻,容貌之美,竟是熙谨所未见。 熙谨来不及多想,他抓住了小姐的身子之后,回头一看,只见后面的那两个船夫,已经追近过来,只有三五丈的距离了。 他现在怀里抱着一个人,如果向前游动,很快就会被敌人追上,如果回身迎战,面对两个敌人,自己尚且难保,更何况还有一个人需要照顾。 熙谨心中电转,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不再奋力向前游动,而是放松身体,随波逐流,凭河水冲着自己的身子,他迅速解开裤带,把裤带的一头系在小姐的足踝上,一头系在自己的足踝上,免得被水把两人冲散。绑缚好腰带之后,他又在河水中把裤子脱下来,把两条裤腿处分别打了个结,河水灌入裤腿之中,裤腿鼓起,可以充作武器使用。 熙谨在做这些动作的时侯,速度自然慢了下来,那两个船夫越来越近,等熙谨绑好裤腿之后,那两个船夫已经距离不过一丈了。 前面的那个船夫大骂道:“小子,今天不把你的皮剥下来,老子就不姓房。” 熙谨的双手按住裤子,不使裤子露出水面,假装惊慌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打劫?” 前面的船夫骂道:“老子是什么人,用你来管?等你死了,阎王爷自会告诉你。” 前面的船夫骂着,已经追近了熙谨,这个船夫水性极好,追近熙谨之后,忽然向上一跃,半个身子竟然蹿出了水面,手中的钢刀恶狠狠向熙谨当头劈下,意图一刀把熙谨砍死。 就在那船夫跃出水面之时,熙谨也迅速把鼓鼓的裤子从水中提了出来,猛地向那船夫抡砸过去。那裤腿之中灌满了水,显得很是臃肿庞大,那船夫大惊,来不及多想,连忙调转刀头,向裤腿刺去,裤腿被刺破,里面的河水猛地喷了出来,正好喷在那船夫的眼睛上,那船夫本能的一闭眼睛,就在这一霎时,熙谨已经无声无息地靠近船夫,迅速一伸手,从船夫的手中抢下了那把钢刀,顺势一刺,钢刀刺入船夫的小腹之中,船夫惨叫一声,跌落到水中,熙谨抽出钢刀,用腿一踹船夫,船夫的身子被河水冲走,流下一片血红,眼看是不能活了。 熙谨用裤腿做武器,本来没有什么威力,但他把方位和时机计算的非常精准,他不但头脑冷静,而且身手灵活敏捷,所以一击之下,不但把那船夫杀死,反而抢了一把钢刀在手,这等反应之快和胆识之大,实是天下罕见。 第三百八十五章:人工呼吸 后面的船夫本来已经追近过来,忽然看到不过一个照面,自己的同伙就被杀死,而且那人还夺了一把钢刀,不由怔了怔,一时不敢靠近过来,他扭头向回看,只见后面并没有同伙接应。那些船夫都以为有两个人对付一个人,应该不会有失,所以才没追赶过来。 这船夫拿着一把钢刀,看着同样拿着钢刀的熙谨,没有取胜的把握,再加上熙谨正在冷冷地盯着他,他有些胆怯,但又不能就此回去,无法向上级交差,只好硬着头皮进攻。 这船夫也是狡猾,自认水性比熙谨好,微一犹豫之后,便立即沉入水中,想在水中暗杀熙谨。 熙谨看到船夫潜入水中,便猜到他的用意,他也深深吸了口气,潜入河水之中。 熙谨潜入河水之中,任河水把他的身子向前冲去,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河水中的事物,但黄河水浑浊,他刚一睁眼,眼中便冲进了泥沙,十分难受。但事关生死,他仍然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观察着。 过了好久,船夫并没有从前面冲过来,熙谨在水底已经沉了很久,只感到呼吸不畅,憋得难受,几次想把脑袋伸出水面,呼吸空气,但他知道,只要他一伸出脑袋,那船夫必然会趁机从水底偷袭,所以他强忍着,没有伸出水面。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点动静,他心中一凛,猜到那船夫果然狡猾,竟然越到了他的前面,在前方等着暗杀他。他假装不知,仍然观察着前方,凭感觉感触着后方的动静。 忽然,他感到后方的水流有些波动,他虽然没有看后方,但也知道船夫在后方发动攻击了,他忽然身子一侧,避了开去,就在他避开的一瞬间,一把钢刀擦着他的身子刺了过去,若是他避的迟了一点,便会被钢刀刺中。 那船夫本以为可以偷袭成功,没想到一刀刺空,大惊之下,刚要再刺一刀,但熙谨十分灵活,避开钢刀之后,身子忽然下潜,游到船夫的身下,双手握刀,忽然用力向上一刺,刺入船夫的胸膛之内,浑浊的河水立即被染成红色。 船夫的身子再也没有浮上来,缓缓沉入了河底。 熙谨杀死这个船夫之后,连忙探出脑袋,大口气的呼吸着,胸口的一口闷气才得喘息过来。他放眼望去,这里已经远离渡口的河道,看不清那边的情形了,而且也没有追兵追赶过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熙谨用手拉着那小姐,奋力向侧前方游去,用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游上了黄河南岸。 这黄河时时决堤,洪水泛滥成灾,所以黄河岸边不敢有人居住,两岸都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芦苇遍野。 熙谨奋力把小姐抱上岸,又艰难地走了几步,远离了河水,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半点力气,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小姐平放在地上,解开了两人系着的腰带。 熙谨见这小姐的小腹微微隆起,知道她被灌了不少河水,再摸摸她的脉搏,已经十分微弱,肌肤冰凉,虽然还有呼吸,但呼吸已经很是低微,再不赶紧救治,只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熙谨在军中也学过一些急救之法,当下搬来一块大石头,让小姐趴在石头上,他在她的后胸推揉,那小姐在昏沉之中,吐出了许多河水。熙谨又把小姐平躺在地上,用手掐她的人中,但小姐仍然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熙谨心中大急,如果再不赶紧救治,就为时已晚,再难救活了,他知道这小姐的胸腔之中,还有积水,唯一的救治方法,就是用嘴帮她度气,也就是要做人工呼吸。 熙谨虽知人命关天,但毕竟男女有关,自己一个年轻男子,去亲人家年轻姑娘的香唇,这成何体统,就算救活了姑娘,这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可若是不救,岂能眼睁睁看她死去? 熙谨在心中极快的思索着,终于抛开礼节,救人要紧。想到这里,熙谨再不犹豫,连忙吸了口气,屏除杂念,对着小姐的嘴唇亲了下去,用嘴向她的口中度气,同时做胸腔挤压,如此三番,那小姐的眼睛还没睁开,忽然咳嗽起来。 熙谨连忙把嘴巴离开小姐,把小姐扶坐起来,那小姐这才睁开眼睛,连连吐了几口河水,神智慢慢清醒过来。 熙谨轻轻拍着小姐的后背,关切地说道:“姑娘,你怎么样?” 小姐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转头看向熙谨,见熙谨是年轻英俊的男子,不由脸色微微一红,轻轻说道:“是公子救了我吗?” 熙谨道:“姑娘,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姐道:“我只记得我被贼人追杀,跳入河中,惊怕之下,被灌了很多河水,后来就昏昏沉沉,不记得了。是公子救了我吗?” 熙谨点点头:“我看到姑娘落水,就跳入水中,把姑娘从水中带上岸。” 小姐感激地说道:“谢谢公子救命之恩。”转头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这是哪里?” 熙谨道:“我和姑娘一样,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咱们被河水冲到这里,估计离渡口差不多有十多里远了吧。” 小姐忽然想到什么:“我的那些家将呢?” 熙谨脸色黯淡,说道:“他们都已经被贼人杀死了。姑娘,你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小姐低头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他们也许是强盗,要抢我的财物吧。” 黄河两岸,本就有很多水盗,熙谨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听小姐说的这个理由也不是没有道理,当下也不再追问,说道:“姑娘是哪里?” 小姐看了看熙谨,见熙谨脸色沉稳,目光湛净,一脸凛然正气,心中不由对他产生信任之感,说道:“我是京城人氏。” 熙谨一惊,说道:“京城距离此地尚有千里之遥,你怎么到了这里?” 小姐道:“家父原是东京大名府人氏,虽然移居京城,但在大名府还有亲戚故友,家父不能回家乡省亲,我便替家父回老家了一趟,没想到回京的路上,遭遇了贼人。现在同行之人,皆被贼人所害,我孤身一人,可如何回家?” 小姐说到这里,触动心事,只感到孤苦无依,不由低声哭泣起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有女潘婷 熙谨看到小姐哭泣,心肠一软,脑子一热,忽然豪气勃发,说道:“我也正要去京城,姑娘如果不嫌弃,我可以保护姑娘去京城……” 熙谨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如果带上这姑娘一起南下,必然会拖慢他的速度,无法在兵部报到之前赶到房州,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低了下来,心中有些犹豫不决。 那小姐却很是惊喜,抬起梨花带雨的眼睛,望着熙谨,惊喜地说道:“公子真的肯带着我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熙谨心中苦笑,自己说出去话是收不回来了,只能带着这位姑娘一起进京,至于去房州之事,只能等兵部的培训结束之后再去了。 熙谨笑了笑,说道:“你不必谢我,咱们相互照应吧。” 那小姐又看了熙谨一眼,目前落到熙谨的下面,忽然脸色一红,连忙用袖子遮住眼睛,转过头去。 熙谨见小姐看了自己的下面一眼,忽然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他心中奇怪,也向自己的下面看去,这一看,熙谨不由大为窘迫,满脸通红,又羞又燥,竟然燥出了一身热汗。 原来,熙谨在河水中解开了裤带,脱掉了裤子当做武器,那裤子已经丢失,他在水中游泳之时,竟然忘了此事,上岸之后,急于救治小姐,也没注意自己没穿裤子,现在看到那小姐的表情,向下一看,才看到自己竟然没穿裤子。他上面倒是穿着衣服,下面虽然还有一条内裤,但内裤极短,两条腿光赤着露在外边,看起来不但十分不雅,而且很是滑籍可笑,这情形还被一个年轻的少女看到,所以熙谨羞燥之下,竟然燥出了一身热汗。 熙谨又羞又急,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的,刚才为了救姑娘,我脱下裤子当武器……并非我有意轻薄……” 小姐知道熙谨所言是实,但仍然很是羞涩,轻声说道:“公子不必解释,我相信公子。” 熙谨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下外面的上衣,把上衣系在腰间,这样一来,上衣垂了下来,遮住下面光赤的两条腿,虽然走动之时,还是会露出两条大腿,但毕竟好了一些。他脱下外衣,里面还有件长袖内衣,倒也不算难堪。 熙谨系好之后,这才说道:“姑娘现在可以回头了。” 小姐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看到熙谨把上衣系在腰间遮住两条腿,不由莞尔一笑。她此时还处在惊慌忧虑之中,眼角犹有泪珠,这一笑之时,却如百花齐放,灿若云霞。 熙谨自从长大成人,从来没如此近距离看过一位年轻少女,更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少女,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小姐被熙谨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公子,你能扶我起来吗?” 熙谨这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失态,连忙端正一下脸色,伸手把小姐拉了起来。他握住小姐的手掌,只感到温软柔滑,不由心中一荡。他刚才在水中之时,一直拉着小姐的手掌,并没有异念,现在小姐活色生香的站在他的面前,再拉她的手掌,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小姐被熙谨握着手掌,也感到芳心乱跳,浑身酥软,也不知是刚刚醒转身子虚弱,还是别的什么,她轻轻从熙谨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掌,站在那里,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熙谨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相对站着,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熙谨才恢复平时的冷静,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道:“姑娘,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做打算。这里已经是黄河南岸,进入郓城境内,咱们向南走走,看有没有人家。” 小姐道:“一切但凭公子做主。” 两人并肩向南行走,熙谨照顾小姐刚醒过来,体力尚虚,所以走得并不快,而且他也不敢迈大脚步,免得露出太多大腿。 两人边走边谈。 熙谨道:“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小姐微一沉吟,说道:“我姓潘,叫潘婷。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熙谨道:“我叫章熙。潘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潘婷道:“章公子请讲。” 熙谨道:“潘姑娘,我看你那些家将并不是普通的家丁,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知令尊是做什么的?当然,如果姑娘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 潘婷沉吟了一下,说道:“章公子看得很准,那些人的确都是军人,至于家父,是在京城的兵部,做个都监,从七品的官职。” 熙谨听说潘婷的父亲只是个从七品的官员,便没有在意,说道:“原来令尊果然是兵部的官员,怪不得能调到军人保护姑娘回老家省亲。” 潘婷道:“章公子是怎么瞧出来他们是军人的?” 熙谨笑道:“我也是军人,我是易州检巡府的军人。” 潘婷转头看向熙谨,眼神更为亲近,说道:“原来章公子也是军人,和家父一样。不知章公子是何职位?” 熙谨说道:“承蒙上官错爱,我现在任都指挥使一职。” 潘婷大为惊讶:“都指挥使?这可是从五品的官职,比我爹爹的官职都高。章公子这么年轻,就升到这么高的官职,不知是何家世?” 熙谨心头一酸,脸上却笑道:“我没什么家世,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孩子。” 潘婷更是惊讶:“农家孩子?那公子怎么升职这么快?” 熙谨叹了口气,说道:“算是因战功而得吧,半年之前,我参加了对汉战争,在战争中立了一点小功。” 潘婷笑道:“能升到都指挥使一职,可不是只立了一点小功,应该是大功。章公子真是谦虚。” 熙谨道:“不知令尊有没有参加那场战争?” 潘婷道:“家父也参加了那场战争。” 熙谨道:“是吗?令尊大名是谁?我也许认识令尊。” 潘婷说道:“子不言父名,我不方便说我父亲的名讳。家父官职低微,想必就是说了,公子也不认识。” 熙谨知道潘婷不想透露父亲的名字,他也不强人所难,便沉默下来,抬头观望着远处,忽然伸手一指:“你看,那里有人家。” 第三百八十七章:农家小院 潘婷顺着熙谨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村庄,掩映在树林茂盛之处。 二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村外,只见这个村庄甚小,只有十多户人家。村头的一户人家,有个农妇正在院子中喂着几只小鸡。 熙谨和潘婷走到院外,这个农家小院只有几间茅草房,院墙也是用栅栏和茅草围起来的,甚是低矮,从外边便可以看到院子中的情形。 那农妇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二人。这个村子甚是偏僻,很少有外人前来,所以农妇看到外人,很是惊讶。 熙谨站在院外和蔼地说道:“大嫂,我们是渡河的行路人,遇到了水贼,流落到此,能请大嫂进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农妇很是朴实,看到二人的情形,也猜到如此情状,连忙说道:“当然可以,快进来吧。” 熙谨谢过,那院门并没有关着,二人进了院子。 农妇上下打量着潘婷,很是同情:“姑娘,你衣服都温透了,天气冷,别着凉了,你要是不嫌弃俺的衣服粗糙,进来换身衣服吧。” 潘婷很是感激,连忙道谢。她的衣服虽然华丽,但早就湿透,贴在身上极不舒服,而且温衣服贴在身上,身上曲线毕露,被别人看到很是不雅,所以顾不上嫌弃农家衣服。 农妇领着熙谨和潘婷进了房间,房间中甚是简陋,却也甚是整洁。农妇让熙谨在外间稍等,她带着潘婷进入里面的房间去换衣服。 熙谨正在等着,那农妇又从里间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说道:“这是我俺男人的衣服,昨天刚洗过,他还没穿,你换上吧。” 熙谨连忙谢过,到另一个房间换上干衣服。这衣服虽然粗糙,却很是合身,熙谨换上干衣,这才舒服一些。 熙谨拿着换下来的湿衣,走出内间,来到外间,潘婷也正好从另一个内间走出来,此时她身上穿着农妇的粗糙衣服,布衣荆裙,仍然难掩国色天香之容。 熙谨和潘婷相视一笑,刚才的种种尴尬不安,全都抛之脑后了。 农妇打量着熙谨和潘婷二人,眼中也露出笑意,说道:“你们小两口真是般配!” 潘婷脸色通红,熙谨也有些不好意思,二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解释,心头感到甜丝丝地。 熙谨道:“大嫂,谢谢你。” 农妇笑道:“谢什么,谁出门在外,没个难处?” 熙谨道:“大嫂,这里是什么地方?” 农妇说道:“俺们这里是济州府郓城县,俺这村子是李集镇的杨集村。小伙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熙谨道:“大嫂,我们是从易州来的,准备到京城去探亲。” 农妇道:“哎哟,那可真够远的。你们怎么遇到水贼了?” 熙谨道:“我们在渡口正在渡河,被水贼打劫,只能跳船逃生,被冲散到此。大嫂,这里离渡口有多远?” 农妇道:“这里离渡口有十多里路,你要是走路去那里,怕是要天黑了,你们不如就在这里歇一晚上,明天一早,我给你们指条近路,也能到县城去。” 熙谨道:“大嫂,我的马匹还在渡口船夫那里,我想去找一找。”转头看了一眼潘婷,对农妇说道:“大嫂,我现在就去渡口找找,让她在你家等着,可以吗?” 农妇笑笑:“当然可以。你放心去吧,我保证把你媳妇给你照顾好。” 熙谨笑了笑,对潘婷说道:“你在大嫂家等着,我找到马就回来。” 潘婷道:“我送送你。” 熙谨点点头,又向农妇询问了去渡口的路线,借了一顶草帽,然后站起身子,和潘婷一起走出茅屋。那农妇甚是识趣,以为小两口要说些话儿,所以并没跟着出屋。 熙谨和潘婷走出茅屋,边向院门走去,边说道:“潘姑娘,看这大嫂很是朴实,你在这里应该没事,你等着我,我找到马匹,就回来接你。” 潘婷脸现忧色,说道:“章公子,你可一定要回来,我现在没有别的依靠,只你能帮我了。” 熙谨转头看向潘婷,只见她脸色忧愁,眼中泪光莹然,显然是担心他会一去不返,把她一个人抛弃在这荒村之中。 熙谨心头一热,伸手握住潘婷的双手,诚恳地说道:“潘姑娘,你放心,我章熙说话算话,说过会送你到京城,就是这性命不要,也要把你送到,我一定会回来的。” 潘婷望着熙谨的诚恳而坚毅的目光,这才相信熙谨不会抛弃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甜蜜,点点头:“我相信你,你注意安全。” 熙谨点点头,松开潘婷的手,转身快步走出院门,沿着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向西行去。 潘婷倚在柴门上,望着熙谨渐渐远去,心情复杂之极。 熙谨按农妇所指的路线,快步向渡口行走,此时,日影西斜,已经快到黄昏时分。 这村子距离渡口虽然只有十多里路,但乡间小路,盘旋曲折,极为难行。熙谨走在路上,几次差点迷路,幸好遇到几个打柴的樵夫,他再次问路,才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渡口。 此时夕阳西沉,附近村庄的炊烟升起,渡口处仍然有船只和客商在渡河。 这渡口是郓城县李集镇黄河边的靠河的村子,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中间一条街道,两边各有商铺和饭馆客栈,虽然不大,却很是热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熙谨一来担心有贼人会在渡口等着他,二来担心那船夫不守信用,把他的马匹占有了,并没在渡口等他,此时他虽然换上了农家的衣服,头上戴着农夫的草帽,但仍然很是小心谨慎,来到渡口之后,他低垂着脑袋,眼睛从草帽底下四处巡视着,寻找着那个船夫。 熙谨在渡口找了很久,不但没发现有贼人,也没发现那船夫的身影。他心中甚是气恼,暗骂船夫不讲信用,竟然把他的马匹占有。这战马小雄可是他的宝贝,他爱逾性命,找不到小雄,他绝不会离开,就算要到对岸去找,也要找到那船夫,只是他即不知道那船夫的姓名,也不知道那船夫的住址,渡口上来来往往有很多船夫,他要打听,也很难打听出来。 熙谨正在为难之时,忽然感到有人在后面悄悄一扯他,他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那船夫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不由又惊又喜。 第三百八十八章:巧计夺马 熙谨刚要说话,船夫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走去。 熙谨心中一凛,转头四下观望,并没发现被人盯着他,他这才跟在船夫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船夫离开渡口,来到渡口后面的一条小巷之中,站住脚步,回过身来。 熙谨连忙快步走过去,低声道:“大叔,我的马呢?” 船夫左右张望了一眼,才说道:“小伙子,你放心,你的马没事,我给你看好了。小伙子,你救了那姑娘吗?” 熙谨道:“救下了,现在安顿在一个村子里。” 船夫说道:“你去救那个落水姑娘的时侯,还有几个贼人,他们看到你是从我的船上跳下去的,也猜到我船上的那匹马是你的,他们当时没把我怎么着,我上岸之后,他们就有两个人跟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想盯着那匹马,等你回来牵马的时侯,对你下手。” 熙谨心中一惊,这些贼人行事如此周密,可不像是一般的水贼强盗,连忙问道:“马在哪里?” 船夫道:“我知道如果你能活下来,就会回来找你的马和行李,我把马寄养在一个朋友的家里了。那两个水贼,就在我朋友的门口盯着。他们只盯着马,没注意我,我偷偷从后门溜出来的,就是出来找你,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不过,小伙子,你现在要去牵马,肯定会被那些贼人看到,我估计他们还有不少同伙,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那些人。” 熙谨皱了皱眉头:“大叔,既然你能偷偷从后门溜出来,那把马也从后门悄悄牵出来,不就行了吗?” 船夫摇摇头:“我朋友家的院墙很矮,从外边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马,我是猫着腰溜出来的,那马可不会猫着腰出来,再说了,只要那山贼一眼看不到马,就知道被牵走了。小伙子,不是大叔要贪你一匹马,你要是想活命,还是别要那匹马了,赶紧带着那姑娘离开吧,或者等过了风头再来,大叔先让人帮你养着。” 熙谨道:“大叔,若是别的马,我也就不要了,可这匹马我不能丢。”想了一想,道:“大叔,这渡口可有官差?” 船夫为难道:“这渡口倒是十多个官差驻守,可是我不敢报官。那些强盗敢在光明正大之下打劫,肯定都是不要命的凶徒,我要是报了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万一有几个漏网的,肯定会报复我,我是在水里讨生活的,可不想哪一天被人杀死,扔到河里喂鱼。” 熙谨皱眉沉思,忽然想到一个计划,说道:“大叔,你在这渡口有多少朋友?” 船夫说道:“我虽然是台前县人,但每天往来郓城县渡人,这郓城渡口上的人,倒有大半都是熟人,较好的朋友也有三五个。” 熙谨点点头:“既然大叔的朋友多,那就好办了。” 熙谨对船夫说了一个计划,船夫认为可行,便点点头,依计而行。 渡口街道旁边的一处院子里,战马小雄正在院子中吃着草料,这院子的围墙甚是低矮,是用石块垒起来的矮墙,只及人腰高,院子中的情形一目了然。 在院子街道对面的一个临街的茶铺之下,有两个目光机警脸色阴沉的汉子,正在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紧盯着那匹战马。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色来临,渡口的人家灯光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从街边的一边,来了一队结婚的队伍,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婚轿,约有二三十人,吹吹打打,行了过来,前面一个新郎倌骑在马上,满脸春风。 婚队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茶铺面前。 忽然从对边的街道,冲过来十多个人,个个满脸怒容,手执棍棒,迎着婚队而来,为首之人指着婚队,大骂道:“胡老二,李春花是俺马老六的女人,你凭什么娶走?” 那马上的新郎倌大骂道:“马老六,春花妹子早就跟俺订了亲,你又来胡搅蛮缠什么?” 为首之人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李春花她爹已经收下俺的聘礼,许给俺三日之后过门,你却来抢亲。快把轿子放下,不然打你个满地找牙。” 新郎倌大怒:“他娘的,抢亲的明明是你,快快让开,不然老子要报官了。” 为首之人骂道:“你要报官?老子也正要报官。”转头大喊道:“老少爷们,把新娘子抢过来,今晚俺请大家喝酒。” 劫亲的队伍挥舞着棍棒,向婚队站了过去。婚队也不甘示弱,几个轿夫把婚轿放下来,抽出轿棍,就和劫杀的队伍厮打在一起。 轿夫放轿子的地方,正好遮住了盯着战马小雄的两个汉子的视线。两个汉子本想再换个位置盯着战马,但二三十个人就在他们眼前混战成一团,棍棒乱飞,打得很是热闹激烈,他们一时大意,只顾着避让棍棒,免得被误伤到自己。 其中有一个汉子忽然心生警惕,连忙一拉同伙,避开婚轿,向对面的院子望去。 那院子中刚才还在的战马小雄,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那两个汉子望着空空的院子,脸色大变。 渡口后边的荒野之中,船夫和熙谨正牵着战马小雄,快步而行,二人奔行甚急,都累得气喘吁吁。 船夫喘息着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已经离开渡口有一里多远,这才停下脚步,喘息着说道:“好啦,现在没事了。” 熙谨也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稍微安心,转头对船夫说道:“谢谢大叔,要不是大叔找来那么多人演戏,还真不容易摆脱那些贼人。” 船夫笑道:“都是你想得妙计,才能引开那贼人的注意。行了,小伙子,你现在可以骑马离开,不会被他们发现了。” 熙谨从马背上取下行李,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两锭银子,说道:“大叔,这一锭银子是送给你的,你在家休息几天,最近不要出船了,免得被贼人报复,等过阵子再出船。这一锭银子,请你转送给那些帮你演戏的朋友,替我谢谢他们。” 船夫接过银子,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熙谨道:“这是您应得的,不必客气。大叔,谢谢你,我走啦。” 熙谨辞别船夫,跳上马背,一勒马缰,向来路行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农夫农妇 熙谨骑在马上,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就赶到了杨集村,来到了农妇家中。 潘婷在屋中听到马蹄声,连忙出屋迎接,见到熙谨回来,又是喜欢又是感动,她虽然相信熙谨会回来接她,但毕竟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此时见到熙谨果然回来,才真正心安下来。 熙谨把马栓在院子中的一棵枣树上,向潘婷走过来,微微一笑,说道:“我说过会回来,现在回来了,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吧。” 潘婷也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这时,农妇也从屋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朴实的农夫。 农妇笑道:“小兄弟,你可回来啦,你不知道你媳妇多担心你呢。”指了指那农夫:“这是俺男人。” 熙谨对农夫笑了笑:“大哥您好。” 农夫很是质朴,只是憨笑着点点头:“啊,啊。” 农妇笑着睨了丈夫一眼,转头对熙谨说道:“他这个人不爱说话。你快进来吃饭吧,饭菜快凉了。” 四人一起进了屋里,屋里的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饭菜,虽然没有鱼肉,都是些蔬菜野果,但量却很足。 四人坐下来吃饭,边吃饭边聊些家常。那农夫农忙时就种田,不农忙时就到邻村一个富户家里打短工,农妇在家中无事,夫妻二人虽然生活不富足,但却很是幸福安定。 熙谨顺口问道:“大哥,大嫂,你们没生小孩子吗?” 农妇笑道:“你别看我们年龄不小了,其实刚结婚还不到半年。他家里穷,一直拿不出聘礼,拖了好几年才娶俺过门。小兄弟,妹子,你们结婚多久了?有孩子了吗?” 潘婷脸色一红,偷偷瞄了熙谨一眼,垂下头去,不敢说话。 熙谨脸色也有些红,硬着头皮说道:“大嫂,我们也是刚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农妇笑着说:“你们小两口都长得这么俊,以后生了孩子肯定也很俊,俺以后生了孩子,要是像他爹,那就可坏啦。” 那农夫有些不好意思,瓮声瓮气地说:“俺也不丑。”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顿晚饭吃得很是温馨热闹。 吃过饭后,熙谨说道:“大哥,你们这村里,谁有马车吗?我想买辆马车,免得风吹雨打的。” 农妇笑道:“你倒知道疼媳妇。不过,俺村里还真没有人有马车,就是有马车,也是拉东西的,不是带车厢的那种。” 农夫说道:“俺做工的刘老爷家里,倒是有辆带厢的马车,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卖。” 熙谨说道:“大哥,您能帮我去问问吗?我可以多给些钱。”看了一眼潘婷,硬着头皮对农夫说:“大哥,不瞒您说,内人已经怀有身孕,经不起折腾,有辆马车才好赶路。” 潘婷脸色一红,不敢抬头看熙谨。 农夫点点头:“俺这就去问问,你们等着,很快就回来。” 农夫说着,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农妇待丈夫走后,对潘婷和熙谨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今晚就在俺家歇了,明天再赶路。” 熙谨刚要说话,那农妇已经起身离开,进了旁边的一间内屋,熙谨要说的话,只得又咽了回去。 熙谨看了一眼潘婷,低声说道:“潘姑娘,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我觉得,咱们在一起,如果不假扮夫妻,行事会很不方便……” 潘婷低垂着脑袋,低声说道:“我理解,一切公主做主就是。”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问道:“刚才大哥大嫂在场,我没问你,你去牵马的时侯,还有坏人在那里吗?” 熙谨为了不让潘婷担心害怕,只好说道:“没有坏人了,那些坏人已经走了。” 潘婷这才稍微放心。 熙谨却心中甚是疑惑,他认为那些贼人并不是普通的贼人,打劫潘婷,只怕也不是临时的见财起意,更像是专门针对潘婷而来,而且那些贼人的侦察意识很强,竟然想到盯着他的马,从而顺藤摸瓜找到潘婷,这可不是一般的贼人能想到的。他怀疑潘婷对他有些隐瞒,但看这潘婷虽然很是聪慧,却也好像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被贼人盯上。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对自己这个陌生男人有些保留,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也不必对她的家世刨根问底,只要把她送到京城即可。 二人等了没有多久,那农夫回来了,农妇听到丈夫回来,也从里屋走出来。 熙谨问道:“大哥,那刘老爷可答应了?” 农夫摇摇头:“刘老爷不肯卖给你马车。不过,他家还有一辆旧马车,也是带车厢的,只是没有拉车的马,你只能用你的马拉车。” 熙谨大喜:“这个没问题,只要有带厢的马车就行了。谢谢大哥。” 农夫搔搔头皮:“你先别谢我,刘老爷很是苛薄,虽然是辆旧马车,可他要的钱不少……” 熙谨道:“他要多少银子?” 农夫道:“他要二两银子……” 农夫的话没说完,农妇便在旁边骂道:“这个刘扒皮心真黑,一辆旧马车就要二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小兄弟,你们再等等,明天让你大哥再去别处帮你问问。” 熙谨暗中计算自己所带的银两,虽然有些心疼二两银子,但还负担的起,而且他不想再此多留,免得被那些贼人寻到,便说道:“二两银子还拿得出来,就这样吧,大哥,咱们明天过去。” 农妇看到熙谨都肯出这钱了,她也就不再劝了,对熙谨说道:“行了,明天吃过饭,让你大哥陪你们过去。今晚时侯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我把床铺给你们铺好了,就委屈你们一晚上了。” 农妇说着,引熙谨和潘婷进了里面的内屋。 这内屋甚小,却被农妇打扫干净了,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窄窄的床铺,上面已铺好了棉被。 农妇站在门口,说道:“夜里你们内急了,也不用出去,墙角那里有个便桶,你们在便桶里解决就行。” 熙谨心中苦笑,刚要说话,那农妇却抿嘴一笑,说道:“好啦,俺就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休息啦,早点睡吧。”又压低声音,神秘一笑:“俺们两老口睡得沉,你们屋里就是有些什么动静俺们也听不到,你们放心吧。” 熙谨和潘婷明白农妇暗示的是什么,都脸色通红,垂下头去。 农妇说完,转身而去,并顺手把房门关上。 房间中只有熙谨和潘婷二人了。 第三百九十章:不欺暗室 桌上点燃着一盏油灯,屋内光线暗淡,却更添温馨气氛。 熙谨转头看了一眼潘婷,见潘婷有些紧张不安,他低声说道:“潘姑娘,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君子,但尚能做到不欺暗室。你只管放心的睡觉,我绝对不会侵犯你。” 潘婷虽然对熙谨很是信任,但她毕竟是年轻女子,还从来没和年轻男子共处一室过,心中又是紧张,又是羞涩,听了熙谨的话后,轻声说道:“我相信公子。公子,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熙谨一笑:“哪能让姑娘睡在地上?我行军打仗的时侯,经常睡在野外,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姑娘请上床休息。” 熙谨说完,也不再看潘婷,自己走到角落中,横身躺在地上,面对墙壁,把行李枕在脑袋下面,闭上眼睛,就此休息。 潘婷想要说什么,但看到熙谨已经闭上眼睛,她只好不说,走到床前,坐在床铺上。 熙谨躺在地上,虽然已经闭上了眼睛,但并没睡着,想着心事。 熙谨躺了一会,刚要朦胧入睡,忽然,他听到脚步声响,潘婷竟然轻轻向他走了过来,他心头一跳,不知潘婷要做什么。这一刹那间,他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猜测潘婷为什么向他走过来。他毕竟是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共处一室之时,难免有些心猿意马,甚至想到,也许潘婷要对他投怀送抱,若是潘婷真的投入他的怀抱,他是拒绝还是接受。 就在熙谨心潮起伏之时,只听到潘婷已经走近他的身后,随即他感到身上一暖,原来是潘婷担心他着凉,给他送来了一张棉被。 熙谨心中微微有些失落,随即暗骂自己意志不坚,竟然把人家一个大家闺秀,想像成自动投怀送抱之人。 潘婷为熙谨轻轻盖上被子之后,又悄悄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熙谨本想再把棉被还给潘婷,但他刚才看到床上有两张棉被,就是少了一张棉被,潘婷也不会着凉,若是自己送还棉被,潘婷必然会拒绝,二人推让不休,今晚便不用晚了。想到这里,熙谨便坦然接受了这张棉被。 潘婷躺在床上,不久之后,便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微鼾声。 熙谨听着潘婷的鼾声,感到心头一片空明平静,再也没有杂念,不一会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熙谨一觉睡到天亮,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睛,只见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房间中已经大亮。 熙谨忽然感到房间中没有潘婷的鼾声,连忙转头一望,只见那张床上,并没有潘婷,他吃了一惊,连忙挺身站起。 这时,房门轻轻一响,潘婷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熙谨站在屋子中,她脸色微微一红,低声说道:“你醒啦。” 熙谨看到潘婷,这才放心,笑了笑:“醒啦。姑娘你醒这么早?” 潘婷道:“我也是刚刚醒了,去外边……”说到这里,她脸色更红,没有再说下去。 熙谨也明白潘婷是出房解手了,便转过话题,说道:“大哥和大嫂醒了吗?” 潘婷道:“他们已经醒了,大嫂正在做饭,大哥在院子里砍柴。” 熙谨点点头,说道:“咱们吃过饭后,便去买辆马车,然后赶路。听大哥说那马车是旧马车,也不知破成什么样子,只怕要委屈姑娘了。” 潘婷道:“我身上没带银子,还要劳烦公子破费了,等到了京城,我一定加倍奉还公子。” 熙谨道:“这些不必说它,最重要是咱们平安到达京城。” 熙谨和潘婷吃过早饭之后,便向农妇辞行,并掏出一锭银子送给农妇,农妇怎么也不肯收,并差点翻脸。熙谨只好收回银子,对农妇再三感谢,然后牵了战马小雄,和潘婷一起辞别农妇,跟着农夫向邻村进去。 到了邻村的那个富户家中,富户并没出面,由一个管家领着农夫和熙谨潘婷,进了后院。后院中,停放着一辆新的带厢马车,角落里有一辆破旧的带厢马车,马廓中有两匹马。那旧的带厢马车已经很是破旧,厢上到处是破洞。 熙谨看那旧马车如此破旧,不由皱紧了眉头,和管家商量,愿意再多出二两银子,能否把新马车卖给他,管家说就算是再出五两银子,老爷也不会把新马车卖给他。熙谨无奈,只好买了旧马车,向管家要了些破布之类的,在农夫的帮助把车厢上的破洞堵住,修补起来。 在熙谨和农夫的一番收拾之下,那辆旧马车虽然还是很破旧,但已经不算很难看,至少能挡风遮雨。 熙谨牵过自己的战马小雄,拍拍小雄的脑袋,说道:“小雄啊小雄,你本是匹战马,现在只能委屈你拉车了。” 熙谨把小雄套在马车前,用小雄拉车。马车虽然破旧,但拉车的马却雄壮异常,显得很不般配。 熙谨和农夫刚刚套好马车,把二两银子付给管家,这时,院子的主人刘老爷手托一把小茶壶,悠悠走了过来,一眼看到拉车的战马小雄,立即眼睛一亮,对熙谨说道:“喂,外地人,你这马倒是不错,我这里有两匹马,要不要换一换?” 熙谨笑道:“别说两匹马,你就是用二十匹马,我也不换。” 刘老爷道:“那我把新马车也送给你,再给你二两银子,你可愿意换?” 熙谨把潘婷扶上马车,自己也跳上马车,转头对刘老爷笑道:“银子和新马车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转头对农夫说道:“大哥,谢谢啦,再见。” 熙谨说完,也不用马鞭,对着小雄喝道:“驾!” 小雄嘶叫一声,拉着马车向前行去,出了院子。 刘老爷望着马车远去,甚感失望,连连叹气。 熙谨赶着马车,潘婷坐在车厢中,二人出了村子,沿着乡间小路,向南行驶。熙谨已经问过农夫路线,便赶着马车,向郓城县城而去,准备到县城之后,置办一些物品放在车厢中,免得潘婷在车厢中受颠簸之苦。 第三百九十一章:后有追兵 熙谨赶着马车行到中午时分,赶到了郓城县城。这郓城县城虽然不大,但却很是繁华富裕,街道宽阔,人流如织。 熙谨找到一家店铺,在店铺中买了些棉被和棉褥,放在车厢中,以使潘婷能躺坐的舒服一些,他又给了潘婷一些碎银,让潘婷自己置办一些需用之物。潘婷羞答答地为自己买了些女性用品,还不好意思让熙谨看到。熙谨暗中看在眼中,也故作没看到。 置办了需要物品之后,熙谨和潘婷就在县城的一家小饭馆中吃了饭,然后坐上马车,出了县城南门,继续向南赶路。 潘婷坐在车厢内,熙谨坐在马车前面赶马。熙谨一直警惕着是否有人跟踪,从黄河边到县城,他并没发现有人跟踪,刚刚松了口气,以为摆脱了贼人,但一出县城的南门,便觉察到异样。 在县城的南门之外,一片树荫之下有一个茶铺,茶铺下面坐着两个健壮汉子,一直在观察着出城的行人和车辆,熙谨的马车刚一出城门,那两个汉子便盯上了熙谨的马车。 熙谨的马车虽然破旧,并不起眼,但拉车的马匹却太过健壮,显得有些突兀,一眼看可看出不是普通农家的马匹。 熙谨也知道自己的健马很难瞒过明眼人,但却不舍得抛弃自己的爱驹,他只是存着侥幸心理,希望那些贼人没有跟踪而来,但他一看到那两个健壮汉子在观察他的马车,他心中一沉,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那些贼人并没看到他的相貌,看到他的相貌的几个贼人都被他杀死在河中了,那些贼人虽然可能认识潘婷的相貌,但潘婷坐在车厢内,那些贼人看不到她,他们本来不会被贼人认出来,只是自己的健马太过醒目,那些贼人从健马拉着破马车这一点破绽,便可以推猜出他们的身份,只要再进行观察,便可以确定他们是目标,从而进行追杀和跟踪。 熙谨虽然发现了两个壮汉在观察他,心中虽然着急,却脸色不变,装作没有发现他们,赶着马车从那两个壮汉面前行过去。 两个壮汉相视一眼,暗暗点点头,站起身来,到旁边的树边解下栓在树上的两匹马,骑了上去,一个汉子不远不近跟随在熙谨的马车后面,另一个汉子却骑着马,行向树林深处,显然是去通知同伙了。 熙谨赶着马车,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但也听到了马蹄声,就在马车的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他心中焦急,极快的思索着如何摆脱追兵。如果只是一两个贼人,他自信可以应付,但他不知道还有多少贼人,而且他还要照顾潘婷,那就难以应付了。 熙谨虽然着急,但只能赶着马车,继续前行,他担心潘婷害怕,所以并没告诉潘婷他们被人盯上了。 潘婷虽然是大家闺秀,没有江湖经验,但却并不傻,她坐在车厢中,听到后面不远处,一直跟随着一匹健马,心中疑惑,悄悄打开后窗帘,向后面观望了一眼,便看到一壮汉骑在马上,跟随在后,目光炯炯,正在盯着她的马车,她心中惊凛,猜到又被贼人盯上了。 潘婷连忙放下窗帘,低声对车头的熙谨说道:“章公子,后面那人是不是在跟踪咱们?” 熙谨心中一叹,知道潘婷已经发现了,瞒也瞒不过了,只好说道:“有可能是跟踪咱们,也有可能只是正好和咱们顺路。潘姑娘,你不要害怕,咱们见机行事。” 潘婷又惊又怕,眼泪泫然欲滴,说道:“我真不知道怎么招惹了这些贼人,他们紧追不放。章公子,若是对方人多势众,你不必管我,自己逃命去吧。” 熙谨说道:“姑娘这是说哪里话?我岂能见死不救,任由你一个弱女子落在那些贼人之手?你只管放心,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把你平安送到京城。” 潘婷听熙谨的语气坚毅,知道劝他不动,她本来也只是劝说一下,内心实是极希望熙谨不要抛下她,现在得到熙谨肯定的答复,心中又是安定又是感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熙谨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心中实是没有一点把握可以摆脱追兵,但要他抛下潘婷独自逃生,那他是万万不会做的,他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不会放弃潘婷。这倒不是因为潘婷是位漂亮女子,就算是救一位普通男人,他也会全力以赴。 熙谨正在思索着如何摆脱后面的追兵时,忽然听到后面蹄声如雷,奔驰而来,他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向后面望去。 只见后面尘土飞扬,十数骑马正在奔驰而来,显然是在追赶他们。 熙谨大惊,顾不得别的,只能先逃走再说。他当机立断,立即抽出钢刀,快刀斩乱麻,把牵绊着战马小雄的缰绳砍断,对潘婷说道:“潘姑娘,咱们骑马走。” 潘婷也看到了后面追来的十多骑马,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六神无主,听到熙谨这样说,连忙钻出车厢。 熙谨拉着潘婷的手,把潘婷扶到马鞍上,他自己也跳上了马鞍。那马鞍本来只能容一个人,现在容下二人,二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熙谨搂抱着身前的潘婷,对着战马小雄喝道:“驾!” 战马小雄摆脱开马车的羁绊,精神振奋,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向前奔驰而去。 后面追赶来的十多个骑士,看到熙谨二人骑马逃走,催马追赶而来。 十多个骑士虽然只是每人骑一匹马,战马小雄驮着熙谨和潘婷两人,但小雄的体力和脚力雄健之极,远远超过那些骑士的健马,所以两方的距离越拉越远。 那些骑士看看追不上熙谨,便骑在马上,纷纷放箭,意图射中熙谨,但距离已远,鞭长莫及,那些箭还没射到熙谨,便纷纷落在地上,徒劳无功。 骑士虽然看着前方的熙谨潘婷二人越来越远,但仍然紧紧追着不放。 道路之上,尘土飞扬,行人和车辆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第三百九十二章:前后包抄 熙谨和潘婷共乘一骑,快马加鞭,沿着大道奔行了数里,回头一看,只见追兵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拉开了将近一里的距离,这才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敢松懈下来,仍然催马快行。 正行之间,忽然前面的道路一旁的树林之中,奔行出十个骑士,这些骑士看到熙谨和潘婷奔驰而来,为首之人呼啸一声,十多个骑士纷纷向熙谨迎了上来,同时向熙谨二人放箭。 熙谨大惊,没想到前面还有伏兵,现在前后都有敌人,而且数量众多,绝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应付的,除了逃走,没有别的办法。 熙谨想到这里,也不迟疑,一勒马缰,调转马头,歪斜里向道路旁边的野地中奔行而去。 前面的十多个骑士,骑着健马,歪斜里向熙谨追赶而来。后面的十多个骑士,看到熙谨逃向野外,也弃了大道,歪斜里向熙谨追赶而来。 两股骑士意图包抄熙谨二人。 战马小雄何等雄健,眼看主人危机,长嘶声中,放开四蹄奋力奔腾,和追兵的距离越拉越远,不久之后,又把追兵远远抛开了,但那些追兵仍然紧紧咬住不放,追赶而来。 熙谨和潘婷又奔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看不到追兵,这才松了口气。小雄虽然雄壮,但久奔之下,又驮着两人,早已经满身大汗,疲惫不堪。 熙谨心中痛惜小雄,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便催马行到溪边,他先跳下马来,然后把潘婷从马鞍上扶下来,任小雄去溪中饮水。 潘婷骑在马上,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周身又酸又疼,而且尘土飞扬之中,她满身都是尘土泥垢,连忙到溪边去洗脸。 熙谨的身体虽然健壮,也久经战场,仍然感到疲惫,当下到溪中洗了脸,又喝了些溪水,这才感到清爽一些。 他洗过脸后,转头一看,只见潘婷的嘴唇干裂,显然很是饥渴,但却望着溪水,不敢去喝。他知道潘婷是大家闺秀,从来没受过这种苦,更没喝过溪水,他本来准备了干粮和清水,但都放在车厢中,现在车厢没了,自然也没有了干粮和清水。 熙谨心头微感愧疚,认为自己没有照顾好人家姑娘,说道:“姑娘,你就委屈一下,先喝些溪水解解渴,等找到村子,我再帮你讨些清水。” 潘婷本来不敢去喝溪水,听熙谨这样说,再看他脸色愧疚,便微微一笑,说道:“黄河的水我已不知喝了多少,再喝些溪水,也没什么的。” 潘婷说完,伸手捧了溪水,连喝了几口。 熙谨笑了笑,知道潘婷只要能放下心理上的这一关,以后就能多些吃些苦头,不再妗持大小姐的身份了,自己的负担也会轻松一些。 两人喝了溪水之中,不再感到饥渴。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渐渐西沉,凉风阵阵送来,二人刚才都累出一身大汗,冷风一吹,熙谨倒没什么,潘婷却打了个寒颤。 熙谨看在眼中,默默脱下外衣,要为潘婷披上。 潘婷连忙说道:“章公子,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熙谨道:“我皮粗肉厚,受得住,你还是穿上吧,若是受了风寒病倒了,咱们便不能赶路了。” 潘婷也担心自己真的病倒了,耽误了行程,这才穿上熙谨的外衣,她感到这件衣服上面,还有熙谨的体温,穿上她身上,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使她感到温暖和安静。 熙谨道:“姑娘,免得贼人追来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潘婷点点头,二人来到战马小雄面前。 熙谨正要把潘婷扶上马鞍,自己再上马鞍的时侯,忽然有些犹豫。刚才他和潘婷共乘一骑,只是因为事态紧急,没有多想,现在暂时没有追兵,自己再和潘婷共乘一骑,紧紧搂抱在一起,他又心生顾虑。 潘婷正等着熙谨把她扶上马鞍,但等了一会,感觉熙谨没动静,她回头一看,见熙谨正在犹豫着,她猜到熙谨的心事,心中更是感动,更肯定熙谨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潘婷面对着熙谨,望着熙谨的眼睛,忽然正色说道:“章公子,若是你不嫌弃,我以后便叫你章大哥可好?” 熙谨一怔,随即明白,潘婷是想打消二人之间的隔阂和陌生,才称他为大哥,二人以兄妹相称,但可以省却很多尴尬了,而且有了这层关系,熙谨对她也会更加尽力帮助。 熙谨心中暗赞潘婷冰雪聪明,说道:“我岂敢嫌弃姑娘,以后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婷妹,好不好?” 潘婷展颜一笑,对熙谨施了一礼:“大哥!” 熙谨还了一礼:“婷妹!”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忽然开朗起来。二人有了这层兄妹关系,虽然并不是真的兄妹,也没有结拜为异姓兄妹,但毕竟比以前要亲近许多。 熙谨也不在再心有顾虑,他把潘婷扶上马鞍,自己也坦然上了马鞍,和潘婷紧紧贴靠在一起,催动马匹,沿溪而行。 二人边行边谈,凉风西西之中,二人不但不感到寒冷,反而感到甚是温暖,一时间竟然忘了还有追兵在追杀他们。 中原地区的村庄密集,熙谨二人虽在荒郊野外,但只行了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此时炊烟袅袅,晚风中送来阵阵饭香。 二人腹中早已经饥饿,闻到饭香,更是饥饿难捺,便骑马向村子行去。 到了村口的一户人家,熙谨和潘婷跳下马来,敲开这户人家的院门,请求借宿一晚。 这家主人是一对年老的夫妇,看到熙谨和潘婷一对年轻人前来投宿,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很热情地接纳了二人,并做了饭菜让二人吃饭。 熙谨对年老夫妇说,自己二人是夫妻,准备从大名府到京城去,在路上遇到强盗,落难到此。那年老夫妇深信不疑。熙谨又问此地是何处,才知道这是郓城和曹州交界的地方,名叫五界村。 吃过晚饭后,年老夫妇给熙谨和潘婷收拾出一间屋子,供二人休息。 熙谨和潘婷已经共处过一室,现在又共处一室,也不再尴尬,坦然而处。潘婷依然睡在床上,熙谨睡在地上。 二人疲于奔命了半天,早已经疲惫,这一晚睡得很是香甜,一觉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第三百九十三章:六骑士 熙谨和潘婷在农家吃过饭后,问了南下的路线,骑上战马,继续向南行路。 熙谨二人由于逃避追兵,已经远离了通关大道,也担心再遇到追兵,他们不敢再走通关大道,所以只拣乡间小路赶路,准备避开曹州城,进入河南的商丘境内。 曹州一带虽然皆是平原,很少有高山峻岭,但乡间小路崎岖不平,盘旋曲折,二人又不熟地形,边走边问路,所以行了一日,只不过行了五六十里路,当晚在一农家借宿,才知还没出曹州境内,现在在曹州的西南方向。 二人在农家歇息了一晚,继续赶路,中午时分,来到一个叫司马集的乡镇。 二人一路之人,皆是共乘一骑,身体依偎,已经没有别扭羞涩之感,在二人的内心深处,都隐隐感到就样一路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他们到了司马集,在集上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便在街边的小饭馆吃了饭。 在付饭钱的时侯,熙谨从怀里掏出钱袋,打开之后,钱袋里的碎银竟然快用光了。熙谨不由皱了皱眉头,此地距离京城尚有数百里,自己的钱不够用了,只怕今晚就只能借宿在村民家中,不够二人住客栈的。 潘婷暗中看在眼里,知道熙谨已经没有钱了,当时也没说什么,待熙谨结过帐,二人牵着马离开饭馆的时侯,来到一处偏僻之处,潘婷停下脚步,摘下自己的手腕上的一双镯子,递给熙谨。 潘婷道:“大哥,这对镯子尚能换些钱,你去当铺当了吧。” 熙谨一怔,看那对镯子晶莹剔透,肯定价值不菲,连忙说道:“婷妹,这万万不可……” 潘婷不由分说,把镯子放在熙谨的手中,说道:“这对镯子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我家中尚有很多。再者说,咱们出门在外,处处都需要银子。” 熙谨很是惭愧:“都是大哥无能,连累婷妹……” 潘婷道:“大哥,前两天若不是为我购买马车,你的钱也不会花去许多,大哥,咱们现在有难同当,还分什么彼此?” 熙谨点点头:“那好,等大哥有了钱,再为婷妹把物品赎回来。” 熙谨和潘婷问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当铺,走了进去。那当铺虽是镇上最大的当铺,但老板只能凑到二十两银子。熙谨也顾不上和老板讨价还价,二十两银子足够二人支持到京城了,当下当了那对玉镯,收了二十两银子。 熙谨和潘婷走出当铺,熙谨的眼角忽然觑到对边的街角后面,有人影闪了一闪,随即不见。熙谨心中一凛,难道他们又被人盯上了?他连忙观察周围的情形,却再也没有异常,不由暗中安慰自己,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潘婷看到熙谨站在那里不动,目光四下巡视,她已经是惊弓之鸟,连忙问道:“大哥,怎么啦?是不是有人跟着咱们?” 熙谨不想让潘婷担惊受怕,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咱们快赶路吧。” 潘婷也没再问,二人牵着马走出小镇,才骑到马上,继续向南行驶。 一路之上,两旁皆是农田,此时不是农忙时节,路上行人稀少,目之所以,皆是一望无限的田野和树林,间或有村庄点缀其间。 熙谨骑在马上,一直留意着后面的动静,担心有人追赶而来,但二人行了半个时辰,仍然没有发现后有追兵,这才稍微放心。 就在这时,前面的小路两边,各有一片密林,二人刚行到密林之间,忽然从两边的密林中,蹿出五六匹马,马上各有一个骑士,全都张弓搭箭,对准了熙谨和潘婷。熙谨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进入了骑士的射程之内,若是策马逃跑,很可能会被弓箭射中。 潘婷看到骑士出现,不由惊惶失措,身子颤抖。 熙谨坐在潘婷的身后,感到潘婷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知道她心中惊惧,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潘婷的肩膀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使潘婷感到了他内心的镇定,潘婷微微有些心安。 熙谨端坐在马上,凝目打量着那六个骑士,不慌不乱,十分冷静。 那六个骑士全都脸色阴沉,目光恶毒,目光和箭簇都盯着熙谨和潘婷,只要二人敢逃跑,六人必然会放箭。 熙谨冷镇地说道:“各位好汉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为首一个骑士冷冷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你只要把这丫环留下,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熙谨道:“各位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难为一位少女?” 旁边一个骑士骂道:“你小子多管闲事,你知道这丫环是谁吗?她是……” 为首的骑士打断同伙的话,喝道:“住口!” 那骑士被训,连忙闭嘴,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怒视着熙谨。 为首的骑士转头望着熙谨,指着潘婷,说道:“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熙谨心中一凛,猜到潘婷的身份果然非同寻常,这些骑士并不是普通的盗贼,而是专门为潘婷来的,但他现在不方便追问潘婷的身份,当下脸色镇定,说道:“我只知道她是位落难少女。” 为首骑士脸色和缓,说道:“你既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那就不必多管闲事了。你杀了我几个兄弟,本来我应该杀了你,为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但我不想多生事端,只要你把那丫环留下,我可以放你走。” 熙谨猜到这几个骑士,并不是真的想饶他不死,而是不想现在放箭,因为他们现在放箭,便会伤到潘婷,他们是要活捉潘婷,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推测到这一点,熙谨反而放心了,他也担心那些骑士会伤到潘婷,既然现在能确定那些骑士暂时不想伤到潘婷,那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行动了。 熙谨点点头,说道:“你和这位姑娘之间有什么恩怨,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凑巧遇上了,才管上一管,既然你们人多,我打不过你们,那我也就不必管了。我走,你们把她带走吧。” 熙谨说着,竟然真的从马上跳了下来。 熙谨这样的行为,不但出乎潘婷的意料,那几个骑士也微微一怔,没想到熙谨竟如此脓包,竟然一吓就逃。 第三百九十四章:言而无信 熙谨从马上跳下来之后,假装转身就走,却忽然一俯身子,从一个骑士的马腹下面钻了过去,同时迅速抽出钢刀,一刀斩断了那骑士的一条腿,那骑士猝不及防,惨叫着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熙谨又顺势一刀,杀死了这个骑士。 变起仓促,另外五个骑士大惊,道路另一边的三个骑士催马过来,这边的两个骑士,连忙向熙谨放箭。 熙谨杀死了面前的那个骑士之后,伸手抓起骑士的尸体,向一个骑士扔去,那骑士的箭还没射出,就被同伙的尸体砸中,摔落到马下。另一个骑士的箭已经射出,向熙谨的胸口射来,熙谨向下一伏身子,箭簇从他的头顶飞过去。 熙谨躲过箭簇之后,忽然挺身跃起,一刀斩向那骑士的大腿,那骑士还没来得及换箭,就被一刀砍在腿上,惨叫着摔下马来,又被熙谨一刀杀死。 那被同伙的尸体砸落马下的骑士,从腰中抽出钢刀,怒骂声中,向熙谨扑了过来。 熙谨杀死了马上的骑士之后,顺手抢过那骑士的弓箭,迅速搭上弓箭,转身射去。那骑士的钢刀恰好砍了过来,还没落到熙谨的头顶上,熙谨手中的箭簇已经射出,正中这骑士的面部,骑士立即死去。 熙谨连杀三个骑士,只不过用了瞬间的时间,又准又快又狠,等道路另一边的三个骑士策马冲过来的时侯,这边的三个骑士已横尸当场。 三个骑士看到同伙只不过眨眼的时间就被杀死了三人,都是又惊又怒,一起向熙谨放箭。 熙谨连忙躲避到一匹马的后面,三个骑士的箭簇全都射在马身上,那马悲嘶声中,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匹马摔落的同时,熙谨从马后迅速射出一箭,正中一个马上骑士的面部,那骑士惨叫一声,摔落马下,登时死去。 熙谨射出一箭之后,又迅速而灵活的躲避到另一匹马的身后,搭好弓箭,准备再次射击。 还活着的两个骑士大惊,不敢再骑在马上,连忙跳下马来,一个人继续搭好弓箭,一个人扔掉弓箭,抽出腰刀,二人小心而谨慎地向熙谨移动过来。 熙谨躲在马腿后面,免得被敌人用箭射中腿部,他聆听着两个人的脚步渐渐逼近过来,忽然俯低身子,一箭射去。那两个骑士一边逼近,一边盯着熙谨的动静,看到熙谨忽然射来一箭,那个持弓的骑士连忙避开熙谨射来的一箭,同时还射了熙谨一箭,却没射中熙谨,而是射在马腿上,那马吃痛,嘶叫一声,向前奔驰而去,把熙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熙谨早就又搭上了一箭,等马从他面前奔腾而去的时侯,他凝聚劲力,又是一箭向那持弓的骑士射去。那骑士也已经搭上了箭簇,正要向熙谨射去,但熙谨的箭已射来,正中那骑士的咽喉,那骑士扔掉弓箭,双手捂着咽喉,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还剩下的那个骑士,手中没有弓箭,只有一把钢刀,看到五个同伙都被杀死,这骑士大惧,不敢再向熙谨进攻,而是转身就逃。 熙谨又搭上一支箭簇,向那骑士的后脑射去,但那骑士在奔行之中,这一箭并没射中骑士的后脑,只是射在后肩之上,并不致命,那骑士中箭之后,仍然向前奔跑,直奔仍然骑坐在马上的潘婷而去。 在熙谨杀死五个骑士的时侯,潘婷一直坐在马上,她眼看着熙谨连杀五个骑士,又狠又准又快,不由看得呆住了。她还从来没见过熙谨杀死,没想到这个平时彬彬有礼的年轻男子,杀起人来,竟然如此凶狠快速,使她大为震憾,竟然忘了下马躲藏,直到那骑士向她奔跑过来的时侯,才想到躲藏,但已经晚了,那骑士已经冲到她的身边,伸手把她从马上拉了下来。 熙谨搭上弓箭,正要再射一箭,眼看着那骑士向潘婷奔去,他心中一惊,担心误伤到潘婷,这一箭便不敢再射,他双手按着弓箭,快步向那骑士追去,但为时已晚,那骑士把潘婷从马背上扯下来,躲在潘婷的身后,钢刀架在潘婷的脖子上。 潘婷花容失色,身体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熙谨心中一震,不敢再向前奔跑,放慢脚步,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那骑士控制了潘婷,用潘婷做为盾牌挡在面前,对熙谨大喝道:“站住,你再向走一步,老子马上割了她的脖子。” 熙谨只得停下脚步,脸色和缓,说道:“只要你放了她,我便不杀你。” 骑士大吼道:“老子才不信你的话!” 熙谨道:“你要怎么才肯相信?” 骑士道:“把你手中的弓箭给我扔过来。” 熙谨微微一笑,说道:“我虽然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我不是傻子,把弓箭给了你,你便控制了全局,到那时侯,不但我活不成,你杀了我之后,还会伤害人家姑娘,你想要弓箭,是不可能的。” 骑士怒吼道:“你少罗嗦,再不扔过来弓箭,我现在就杀了这丫头。” 熙谨道:“咱们大家各让一步吧,我把弓弦毁掉,你放开姑娘,骑马而去,我没有了弓箭,便不能趁你逃走时从背后射你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再去拿别的弓箭,因为那时侯你已经逃远了。” 骑士微一沉吟,说道:“可以,你先把弓弦毁掉吧。” 熙谨抽出腰刀,一刀把弓弦斩断,又把箭壶远远扔开,说道:“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骑士不理会熙谨,把一只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骑士的战马从不远处奔腾而来,停在骑士的身边。 熙谨说道:“你可以走,我保证不杀你,把姑娘留下。” 骑士忽然狞笑一声,说道:“老子千里迢迢来到宋国,损失了十多个兄弟,全都为了这个妞儿,岂会放她走?” 骑士说完,伸手把潘婷向战马上推,潘婷挣扎不肯上马。 骑士大怒,一晃手中的钢刀,喝道:“再不老实,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潘婷不敢再挣扎,回过头来,楚楚可怜地望向熙谨。 熙谨挺立不动,对着骑士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言而无信,那就不要怪我不讲信用了。” 骑士冷笑道:“你不讲信用又能怎样?你现在没有了弓箭,老子要逃便逃,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第三百九十五章:外国军人 骑士说完,把潘婷推到马鞍上,然后自己也跳上马鞍,就在这时,他的钢刀离开了潘婷一些距离。 熙谨一直挺立不动,此时觑准时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抖腕扔了出去,正中那骑士拿刀的右臂。骑士闷哼一声,钢刀落地,他咬着牙催促胯下的战马,意图逃跑。 熙谨扔出短刀之后,同时快步奔跑过来,那战马正从他面前奔驰而去,眼看只差一步的距离,就要被骑士挟持着潘婷逃脱。 熙谨两个箭步的助跑,身子忽然凌空跳起来,一腿飞踹马背上的骑士,正中那骑士的腰胯部位,骑士被踢下马来,摔倒在地上。那匹马载着潘婷奔行了几步,看到主人被摔下马背,又停了下来。 熙谨顾不上那骑士,连忙上前拉住马缰,把潘婷从马背上扶下来。 潘婷连番惊吓,只感到身子发软,从马背上下来,再也站立不住,瘫倒在熙谨的怀里。 熙谨抱着潘婷,低声安慰道:“别怕,现在没事了。” 潘婷在熙谨的怀里,这才惊魂稍定,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那骑士被摔落马下,狼狈不堪,他的右臂中刀,左腿中箭,站立不起来,便在地上爬着,想去拾起那把钢刀。 熙谨轻轻从怀里推开潘婷,温声说道:“婷妹,你走远一些,别伤到你。” 潘婷点点头,走开了一些距离,远远站着。 熙谨向那正在爬行的骑士走过去,脚步稳健。那骑士眼看就要爬到钢刀之前,伸出左手,想去抓住刀柄,这时,熙谨不快不慢地走过来,就在骑士要抓住刀柄的同时,他抢先把钢刀拿在手中,抵在骑士的咽喉前。 骑士抬起头来,血红的眼睛恶毒地瞪着熙谨,大口的喘息着,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 熙谨用刀尖抵着骑士的咽喉,冷静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那位少女,她又是什么人?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不杀你。” 骑士狞笑一声:“你这个蠢货,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告诉你,你为什么还要保护她?” 熙谨道:“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也绝不能看着你们欺侮一个少女。只要你告诉她的身份,为什么要追杀她,我可以饶你一命。” 骑士冷笑道:“老子偏偏不告诉你她的身份,让你死都做个糊涂鬼。老子可以告诉你,你保护不了她,只要你带着她,我们的兄弟便会如影随形,一直追杀你们,老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话没说完,那骑士忽然向前一扑,熙谨一惊,连忙缩手,但已经晚了,那骑士的咽喉对着刀尖扑过去,刀尖入喉,鲜血喷射,那骑士登时死去。 熙谨被那骑士的鲜血喷了一身,脸上沾染着那骑士的鲜血,不由心中大震,他没想到这骑士如此刚烈,宁可自杀,也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和追杀潘婷的原因。按照这骑士所言,他们还不知有多少同伙,若是每个人都像他这般刚烈残酷,那以后将要遇到的凶险,简直不敢想像。而且这些人纪律严明,绝不是普通的强盗山贼,更像是一伙军人。 熙谨忽然想到,刚才那骑士说出“宋国”二字,那他们必然不是宋国的军人,而是外国的军人,但外国的军人,为什么要深入宋国境内,追杀一位少女?潘婷只是一位少女,不可能和外国的军人有什么关系,这些外国军人之所以追杀她,应该是因为潘婷的父亲或者尊长,和外国军人有仇恨,这些外国军人才想活捉潘婷,要胁她的父母或尊长。由此可以推断,潘婷的父亲,应该和外国打过仗,那些军人才会迁怒于潘婷。只是,潘婷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必有她的难言之隐,他也不能强行追问,只得不问。 熙谨想到这里,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纳刀入鞘,转身向潘婷走过来。 潘婷显得有些不安,迎上两步,问道:“那个人死了吗?他说了什么?” 熙谨知道潘婷担心那骑士泄露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显得有些紧张,他淡淡一笑,说道:“他没说什么就自杀了。咱们快离开这里吧,免得遇到官府的人,说不清楚。” 熙谨说完,向自己的战马小雄走去。 潘婷犹豫了一下,想对熙谨说些什么,但她张了嘴,又没说出来,看了熙谨的背影一眼,眼中有些愧疚,慢慢跟随在熙谨的身后,向战马小雄走去。 熙谨来到马前,潘婷也走了过来。熙谨把潘婷扶到马鞍上,自己也跳上了马鞍,二人继续向前赶路。 二人行了一程,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许久,潘婷才低声说道:“大哥,还会有贼人追杀咱们吗?” 熙谨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应该还会有。” 潘婷道:“大哥,不知道还有多少贼人追杀咱们,以你一人之力,咱们很难平安到达京城,咱们要不要向官府求援?” 熙谨沉吟一下,说道:“咱们不知道那些贼人什么时侯才会出现,官府中人也不可能派人一直保护我们去京城。除非……” 熙谨说到这里,沉吟着没说出来。 潘婷道:“大哥,除非什么?” 熙谨道:“除非你是当朝大官的家眷,那些官府中人才可能派人保护你,一路护送到京城。” 潘婷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大哥,我现在谁也不相信,只相信你。我爹爹的官职低微,那些官府中人必然不会派人保护我,小妹只能仰仗大哥了。” 熙谨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潘婷宁愿冒险,也不愿意泄露自己真实的身份,只有两人继续赶路了。 黄昏时分,二人行到一处小镇,来到一家客栈。 店伙计接过战马,自去牵到后院喂料。熙谨来到柜台,潘婷跟随在后。 熙谨对店老板说道:“老板,要两个房间……” 熙谨的话没说完,潘婷忽然轻轻一扯熙谨的衣袖。 熙谨转头道:“婷妹,怎么啦?” 潘婷脸色有些羞红,低声说道:“大哥,我害怕一个人……” 熙谨会意,转头对店老板说道:“老板,要一个房间,最好是里面有两张床铺的那种。” 店老板给熙谨二人开了一个房间,由一个店伙计领着熙谨和潘婷向房间走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客栈狙杀 这间客房中有两张床铺,熙谨和潘婷各有一张床铺。 二人不敢在外边多露面,请店伙计把饭菜送房间,二人便在房间中吃了饭,当晚便在房间中休息了。 熙谨不敢脱衣睡觉,和衣躺在一张床上,潘婷更不敢脱衣睡觉,也是和衣躺在另一张床上。潘婷毕竟是女孩子,体力较弱,白天又受了惊吓,很快就沉沉睡去。 熙谨却不敢睡着,他躺在床上,一直聆听着外边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立即起身查看。一直到半夜时分,他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又感觉没有异常,便准备睡觉。 就在熙谨刚要朦胧入睡的时侯,忽然听到窗外有一点异响,他立时警醒过来,聆听着动静。窗外好像有人的脚步声,脚步声音虽然轻微,但熙谨凝神聆听之下,仍然听得真切。 熙谨伸手摸到自己怀里的钢刀,悄悄从床上坐起来,他不敢穿鞋,担心鞋子发出声响,只穿着袜子,悄悄来到窗口,半蹲着身子,向外观望。 院子中并没有灯光,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院子中,有两个手提钢刀的黑影,正蹑手蹑脚向这间客房走近,已经不过三五步的距离。 熙谨心中一凛,知道追兵又来了。他本想大声示警,惊动客栈中的所有人,但转念一想,若是惊动别人,别人必然会出房查看,这些贼人以前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现在更不会惧怕,有人出来查看,必遭这些贼人所杀,为了不祸及别人,他不能出声示警,只能悄悄解决了这两个贼人。 那两个贼人蹑手蹑脚,悄悄来到窗外,一个贼人在窗外把风,一个贼人悄悄打开窗子,探头向房间内窥视,借着窗外的月光,那贼人看到房间中有两张床,床铺有两个人正在睡觉。 那贼人转过头来,悄悄和同伙商议了几句,同伙仍然在外边把风,那贼人悄悄扒上窗台,轻轻潜入房间中。 那贼人站在房间中,仔细分辨了一下两张床位,看到一张床铺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另一张床铺上,被子高高隆起,虽然看不清被子下面是谁,但也可以判断这是那个男人。 贼人手持钢刀,蹑手蹑脚来到熙谨的床铺前,忽然伸手掀开被子,同时一刀向床铺上砍了下去。就在贼人掀开被子的一瞬间,贼人忽然发现,被子下面并没有人,只是一条放倒的长板凳,这贼人大惊,知道中了圈套。 就在此时,躲藏在床铺下面的熙谨,忽然出手,一刀横砍,正砍中那贼人的左脚,那贼人闷哼一声,扑通倒在地上,熙谨看得真切,又是一刀刺去,正刺中那贼人的咽喉,那贼人立即死去。 那贼人的惨叫声,虽然并不高亢,却惊动了正在睡觉的潘婷,潘婷猛地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窗外的贼子听到同伙的惨叫,知道同伙中了暗算,不敢多留,连忙快步逃走。 熙谨用脚蹬开那贼人的尸体,从床下钻了出来,快步奔到窗口,看到另一个贼人已经逃了,他为了防备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出去追赶,连忙又转身回来,走到潘婷床前,低声说道:“婷妹别怕,是我。” 潘婷听到熙谨的声音,这才惊魂稍定,说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熙谨道:“贼人追来了。此地不能久留,咱们快走。” 潘婷连忙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 熙谨把行李包袱系在背上,悄悄打开房门,探头向外望了望,外边的走廓中静悄悄地,好像没有动静。刚才贼人的惨叫声,并没有惊动邻房的客人。 熙谨一手持刀,一手牵着潘婷,悄悄沿着走廓,向前走去。 熙谨刚走了几步,旁边的暗影之中,忽然人影一闪,一个贼人手执钢刀,猛地向熙谨当头砍下来。 熙谨早有防备,那贼人刚一举刀,熙谨已经警觉,迅速出刀,后发先至,一刀捅入那贼人的胸膛,那贼人的钢刀刚砍到熙谨的头顶,便再也没有力气,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熙谨从贼人的怀里抽出钢刀,仍然牵着潘婷的手,向前走去。 忽然风声凌厉,旁边的暗影之中,又跳出一个贼人,这个贼人使得是长枪,一枪向熙谨的胸口刺来。熙谨只得放开牵着潘婷的手,一闪身子,避开长枪的枪头,迅速出手,一手抓住长枪的枪杆,另一手中的钢刀贴着长枪横削过去。那贼人闪避不及,被熙谨削掉了几根手指,连忙撒开枪杆,转身欲逃。 熙谨手中握住枪杆,他扔掉手中的钢刀,双手调转枪头,向前一刺,正中那贼人的后心,那贼人惨叫一声,倒地死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潘婷忽然惊呼一声。 熙谨连忙转身,看到一个贼人忽然出现,正伸手去抓潘婷,眼看就要抓住潘婷。熙谨要赶过去救,但已经来不及了。 熙谨迅速把长枪从贼人的背心抽出来,凝聚劲力,向那贼人脱手扔过去,长枪如龙,那贼人的手指刚碰到潘婷,长枪已经刺中贼人的心窝,贼人惨呼一声,倒地死去。 潘婷连忙向熙谨奔跑过来,投入熙谨的怀抱中,紧紧抱着熙谨,身子颤抖不止。 此时,几个贼的惨呼声,已经惊动了客栈中的人,有些房间中响起了灯光,但一时间没有人敢出来查看。 熙谨知道此地不能停留,免得官府中人来到,那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他一手牵着潘婷,一手执着钢刀,谨慎而快速地奔跑到后院,在马廓中找到自己的战马小雄,把潘婷扶上了马鞍,自己也上了马鞍,快马加鞭,离开了客栈。 此时正是一夜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残月也变得黯淡无光。 熙谨担心还有追兵,沿着一条乡间小路,和潘婷骑着马向南奔驰,一口气奔行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发亮时分,看到没有追兵在后面追赶,二人这才松了口气,放缓速度,缓缓而行。 第三百九十七章:病来如山倒 熙谨和潘婷缓马来到一处溪边,洗漱一番,疲惫的精神才为之一振。 二人放眼望去,只见朝阳初升,霞光万道,近处的田野和远处的村庄一目了然。 熙谨和潘婷又骑上马,向一处村庄行去,找到一家农户,付了些银两,吃了早饭,问清此地所在,原来他们已经离开曹州境地,来到了兰考县境内。 兰考县已经是京城汴梁的属地,距离汴梁城不过百多里路,他们在兰考县北境,距离汴梁城亦不过二百里路,只要快马加鞭,以战马小雄的脚力,不到天黑时分,便可以赶到京城,只要进了京城,那些贼人的胆子再大,也不能在京城聚众行凶了。 熙谨和潘婷都精神大振,吃过饭后,问清进京的路线,便骑上战马,快马加鞭,向京城奔行。 他们担心贼人会在兰考县城拦截,所以并没进县城,而是从县城西方的乡间小路,避开县城,径直南下。 中午时分,二人行到城西南的一处小镇,人马都已经疲惫,便在镇上寻到一家饭馆,准备吃过饭后再赶路。 二人在饭馆点了饭菜,快要吃完饭的时侯,熙谨发现潘婷脸色苍白,额头泌出冷汗,不时发出咳嗽声。 熙谨心头一惊,知道数日以来,潘婷又惊又吓,又受风寒,只怕身体支持不住了。 熙谨担心地问道:“婷妹,你怎么样?实在不行,咱们就在这镇上休息一晚,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潘婷虚弱地说道:“大哥,我没事,还撑得住,咱们还是快赶路吧,今晚就可以赶到京城了,只要进了京城就安全了。” 熙谨点点头,此时他已经吃好饭,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潘婷也站起身子,但她刚一站起身子,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摔倒。熙谨正好回头看到,大吃一惊,连忙把潘婷扶住。潘婷的神智已经有些迷糊,眼睛紧闭,嘴里发出喃喃低语,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熙谨又惊又急,连忙扶持着潘婷,问店伙计:“小哥,这镇上可有医馆?” 那店伙计很是热心,也担心客人在他的饭铺出事,连忙用手一指:“镇东头就有一家医馆,你快背你老婆去看大夫,我帮你把马送过去。” 熙谨顾不上多说,此时潘婷已经昏迷不醒,他把潘婷背在背上,快步向外跑去。那店伙计牵着战马小雄,奔跑着带领熙谨奔跑向医馆。 熙谨背着潘婷,奔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来到镇东的一家医馆。这乡间小镇上的医馆很是简陋,前厅是医堂和药铺,后面院子是病房。 熙谨背着潘婷奔进医堂的时侯,医堂中有一个老者正在为病人诊病,这老者就是医生,另有一个药铺伙计在帮着打理杂务。 熙谨一边奔行进来,一边喊道:“大夫,大夫,请你快瞧瞧我妹子怎么啦。” 老者看到熙谨背着病人进来,也吃了一惊,连忙离开那个正在看诊的病人,指着一张贴墙的床铺说道:“快把她放在床上。” 熙谨把潘婷放在床上,此时潘婷已经不醒人事,脸色潮红,双目紧闭,犹在喃喃自语。 老者先为潘婷把了把脉,又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再翻了翻她的眼皮,脸色有些凝重。 熙谨连忙问道:“大夫,我妹子是怎么了?” 老者说道:“小伙子,你妹妹不但受了风寒,再加上胸有郁结,急怒攻心,就病倒了。” 熙谨道:“能治好吗?” 老者道:“你若是晚送来半个时辰,就难治好了,幸好你送来的及时,我给她服些药,再调养十天半月,便可以恢复了。” 熙谨虽然心急如焚,但潘婷已经病倒,无法赶路,只能先救命要紧,说道:“还请老丈施以援手。” 老者令熙谨把潘婷背到后院的静室,再开了药方,令伙计熬好药汤,喂潘婷喝下。 潘婷喝下药汤,又沉沉睡了两个时辰,才悠悠醒转过来,神智虽然清醒了,但身体仍然很是虚弱。 潘婷看到自己病倒,无法赶路,眼看着距离京城只有半日的路程,却无法前往,不由心急如焚,垂泪不止,熙谨却反过来劝潘婷好好养病,不要多想,等养好了病再赶路不迟。 熙谨和潘婷虽然相称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潘婷病在床上,很多事无法自理,熙谨不方便事事照料。熙谨便恳求医馆的老者,花钱雇请了一位中年妇女,在病榻前照顾潘婷,他也时时陪同潘婷,吃饭喂药之事,由他喂潘婷,一旦有男女之防的时侯,他便离开一会,由中年妇女照顾,等中年妇女处理好之后,他再回来。 不但潘婷被熙谨的细心照料所感动,就连老者和中年妇女也夸奖熙谨心细如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潘婷的病来的很是汹涌,去的却很是缓慢,她在病床上一连躺了三天,身体仍然虚弱,只能勉强下床行走几步,便累得气喘吁吁,若说骑在马上赶赴京城,那是万万不能,而且骑马容易再次感染风寒,加重病情。 熙谨担心贼人会追到此地,所以一边照料卧床的潘婷,一边抽空去镇上各处巡视,侦察是否有贼人追来。一连三日,并没有发现敌情,他暗暗放心,以为贼人不会寻查到此地了,甚至有可能贼人的大多数人已经被他杀死,就算还有几个贼人,也不敢再追杀他们。他生性谨慎,虽然心存这个侥幸,却并没放松警惕,仍然不时巡视,并提前想好了一旦发现敌情,立即撤退的计划。 这三天之中,熙谨担心贼人会追赶到此,所以不敢和潘婷分离,就在潘婷的病床前,搭了个床铺,晚上他就睡在潘婷的病房中。二人已经习以为常,也都不再感到别扭。 第四天,熙谨和潘婷吃过早饭之后,那中年妇女前来照料潘婷,熙谨趁这个机会,又到镇上去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敌踪,便又回到潘婷的病房。那中年妇女已经离开,潘婷正一个人在房中躺着。 潘婷看到熙谨进来,说道:“大哥,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熙谨走近过来,说道:“婷妹,你要说什么?” 第三百九十八章:追兵已至 潘婷从床前的桌上拿出一封信,说道:“大哥,我刚才问过大夫,大夫说,我若要行路,至少还需要静养十天半月,咱们等不这么久了,我想请你拿着这封信,前去京城,把信交给我父亲,我父亲会派人过来护送我回家。这样一来,咱们明天就可以回京城了。” 熙谨一皱眉头,说道:“婷妹,我若离开,你一个人可不安全,万一那些贼人找到你,你可怎么办?我不能走。” 潘婷道:“大哥,就算你不离开,那些贼人找过来,你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他们许多人,还要枉送了性命。大哥,你只管放心去吧,小妹一个人没事的,再说了,这些天那些贼人不是没找过来吗,也许他们找不到这里。” 熙谨沉吟了一下,虽然认为这个方法对潘婷太不安全,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很多贼人找上来,他双拳难敌四手,不但保护不了潘婷,自己也会遇害,自己的性命倒没什么,只不过救不了潘婷,那就是他的遗憾了。 想到这里,熙谨点点头,说道:“那我便去京城送信,尽快赶回来。婷妹,贵府在哪条街道哪条巷子?” 潘婷道:“小妹家在相国寺前面的南华街桂花巷,大哥到了那里,一问潘府,就能打听出来了。这是小妹写给家父的书信,你拿着这封书信,家父便会相信你。” 熙谨接过信,看到信封上面,只写着父亲大人亲启几个字,信封并没有封口,但他也不打开信看,便把信封放在怀里,说道:“婷妹你放心,我快马加鞭,下午时分便可以赶到京城,找到令尊,请他派遣人马,前来保护婷妹,今晚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 潘婷道:“小妹在此等侯大哥。” 熙谨凝视了潘婷一眼,转身而去。 潘婷望着熙谨的背影,显得依依不舍。 熙谨来到院子中,先叮嘱了老者一番,他要去京城求援,请老者好生照料潘婷,然后牵了战马小雄,走出医馆。 熙谨牵着战马小雄,出了医馆,刚要跳上战马,忽然眼角觑到街道上,行驶过来两匹健马,马上端坐着两个健壮汉子。熙谨心头一动,他虽然不认识那两个汉子,但这种偏僻乡镇,像那样的健马很少见到,而且那两个汉子的姿势,虽然穿着普通衣服,也不像是这小镇上的居民。 熙谨想到这里,连忙牵着战马,又回到医馆,免得被那两人看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战马雄壮威风,在这小镇之上,同样显眼,那两个汉子看到之后,便会引起怀疑。 熙谨不明白对方的身份,但他处处谨慎,所以连忙牵着马回到医馆。 那老者看到熙谨去而复返,有些惊讶,刚要问询,熙谨已经抢先问道:“老丈,我担心有强盗在追赶我们,您这里附近可有藏身之处,容我们先躲藏一下?” 老者和熙谨这几天,已经深知熙谨不是歹人,看到熙谨神情紧张,连忙说道:“我家的老院子现在没人居住,你和令妹可以先到那里躲藏一下。”转头招呼药铺伙计:“小伍,快帮着把姑娘扶过去。” 熙谨谢过老者,又说道:“若是有人问起我们,你就说我们刚走不久,向南而去了,不要说向东或者向北,他们不会相信的,只要说向正南去了,他们自然相信。” 老者道:“小伙子,我知道怎么说,你们快走吧。” 熙谨把战马小雄交给药铺伙计牵着,自己快步进了潘婷的病房。 潘婷正在躺大床上,看到熙谨脸色凝重去而复返,吃了一惊,说道:“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熙谨说道:“可能是贼人找过来了,咱们先躲一躲。” 熙谨说着,走到床前,把潘婷背在背上,提了行李包袱,快步走出病房。 药铺伙计牵着战马,带领着熙谨和潘婷,从后门走出来,沿着小巷,走了五六十步远,来到一个院子之中。 这院子中虽然没有人居住,却收拾得甚是洁净,房间中也有一张床铺,上面虽然没有被褥,但却可以暂时躺坐。 熙谨把潘婷放在床上,又走出房间,在战马小雄的嘴上套上嘴笼,免得战马的嘶鸣引来敌人。 熙谨收拾妥当之后,对药铺伙计说道:“小伍哥,你先回去医馆,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打听我们的消息,然后回来告诉我。” 熙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药铺伙计,药铺伙计本不想收,但熙谨一定要药铺伙计收下,药铺伙计这才收了银子,转身快走而去。 熙谨把院门闩上,又回到院子中,走到房中,对躺在床上的潘婷说道:“婷妹,你在这里休息,我在外边守着。你记住,无论外边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出来。” 潘婷此时已经不惧了,脸色坚毅,伸手拉住熙谨的衣袖,说道:“大哥,给我一把刀。” 熙谨一怔:“你要刀做什么?” 潘婷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打算以死相拼了,若是你真的死了,我也难逃毒手,我不想落在那些贼子手中受辱,只能一死以保清白。” 熙谨心头一震,此时他才看到潘婷坚毅的一面,沉吟了一下,伸手从怀里掏出短刀,说道:“婷妹,也许我们只是虚惊一场,但若是那些贼人真的找上门来,愚兄便以死相拼,只是愚兄死后,便不能保护你了,你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熙谨说着,把短刀递给了潘婷。 潘婷接过之后,紧紧地握在手中。 熙谨又深沉地望了潘婷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熙谨走出房门,反手把房门关上,又从外边上了锁,然后在院子中寻了条板凳,他持着钢刀,端坐在板凳上,宛如守门的门神,静静等待着。 远处市集上的喧哗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几不可闻。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天地之间静得好像只剩他和房中的潘婷二人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院门忽然怦怦响了两声。 第三百九十九章:以死相逼 熙谨很是紧张,持着钢刀,迅速走到院门后面,从门缝中向外望去,只见药铺伙计一个人站在门外。 熙谨这才放心,打开门闩,放药铺伙计进来。 药铺伙计显得有些紧张,说道:“你猜的不对,刚才医馆来了两个健壮男人,打听你们的消息。” 熙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果然是来打听他们的,也很是紧张,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药铺伙计说道:“他们在镇上打听,听说有一对年轻男女在医馆求医,就到医馆来询问,他们要找的人,年龄和相貌,都和你们兄妹一样。” 熙谨道:“黄大夫是怎么说的?” 药铺伙计道:“大夫按你教得说的,告诉那两个人,的确有一对年轻男女在这里求过医,不过刚刚离开了,向正南方向的马岗镇去了。” 熙谨道:“那两个人相信了吗?” 药铺伙计道:“他们相信了,匆匆离开医馆,骑上马,就沿着向正南方向的马岗镇去了,我是看着他们远去了,才回来的。” 熙谨说道:“谢谢你,小伍哥。小伍哥,从镇子西边的那条路,可以到京城吗?” 药铺伙计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那条路很荒僻,也很难走。” 熙谨道:“那些贼人在南方,我们只能从西边走,就是难走,也只能走那条路了。” 药铺伙计把详细的路线,告诉了熙谨:“你们沿着镇西的那条小路,一直向西行,大约走二三十里路,就到了符集镇,从符集镇就有大道通向京城了。” 熙谨记在心中,回屋把潘婷喊出来,牵着战马小雄,在药铺伙计的带领下,从镇子后面的一条小路,绕到镇西的一条小路上。 熙谨和潘婷谢过药铺伙计,骑上战马,沿着小路向西直行。 这条小路行人稀少,曲折崎岖,只是农人做农活时的小径,并不是通关大路。熙谨担心潘婷的病体受不住风寒,不敢快马加鞭,只能缓缓而行。 潘婷的身体虚弱,在马背上,几乎坐不住,幸好熙谨伸出胳膊,搂抱着潘婷,潘婷才不致于从马背上摔下来。 两人行了两个时辰,才远远看到一个较大的村镇,从路程推断,应该就是药铺伙计所说的那个符集镇了。 两人行的匆忙,没来得及携带清水和干粮,再加潘婷的病体虚弱,口干舌燥,只能进入镇子购买物品。 两人向镇子行去,就在距离镇子还有两里多远的时侯,小路边有一片树林,二人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行驶,眼看就要越过树林。 忽然,前面的树林之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十多个骑士,横在小路前面,人人脸色阴沉,目光恶毒,张着弓箭,向熙谨和潘婷瞄准。 熙谨心头一震,连忙一勒马缰,准备向回奔行,他一转过马头,便看到在他过来的路上,同样出现了十多个骑士,用弓箭向他们瞄准。 现在前后都有敌人,他们再想逃走是万万不能了。 熙谨反而镇定下来,现在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成,只能面对了,他又调过马头,缓缓向前行去。潘婷缩在熙谨的怀里,也不再惧怕。 熙谨来到对方二三十步的距离,停下马来,端坐在马鞍上,朗声说道:“你们哪位是首领?” 一个骑士越众而出,此人并没有持着弓箭,端坐在马上,沉声说道:“我是。” 熙谨看此人约有三十岁左右,脸色坚毅,目光深沉,果然有首领的风度,他抱抱拳头,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骑士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褚成。阁下尊姓大名?” 熙谨道:“在下章熙,是大宋国的军人。” 褚成说道:“原来是宋国的军人,怪不得如此厉害。你连杀了我十多个部下,差点被你逃脱,若不是我多了个心眼,还以为你真要向南逃走。我听了部下的汇报,说你向南逃走,想到你以前如此狡诈,这次必然是疑兵之计,声东击西,所以不向南追,而是在西路等你,果然被我们等到了。” 熙谨笑道:“兵不厌诈,褚兄既然也是军人,想必不会怪罪在下的小手段。褚兄也当真厉害,竟然能识破在下的计策,在此拦截。在下被褚兄拦住,无话可说。” 褚成道:“你把那女子放下,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不然,你杀了我十多个兄弟,我这些活着的兄弟,会把你千刀万剐。” 熙谨说道:“你们劳师动众,就是为了要抓她吗?她只是一个年轻女子,哪里得罪你们了?” 褚成一怔:“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就为她卖命?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要救她回去,向她父亲邀功请赏。” 熙谨正色道:“各位都是大男人,联合起来欺侮一位弱女子,在下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管她是皇亲国戚,还是贫寒之家,在下都管定了,就算被你们杀死,也死得其所。” 褚成道:“原来阁下是一番侠义之心,才要拼死救她,若是以前,在下倒是愿意结交你这位朋友,可惜,这个女子我们是要定了,你要保护她,我们也只能把你杀了。” 旁边一个骑士有些不耐烦:“大人,何必跟他罗嗦,赶紧杀了他,把那丫环抓过来,换咱们的将军。” 褚成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那些骑士得到命令,缓缓围了上来,十多个骑士向熙谨和潘婷瞄准着,另有四五个骑士跳下马来,抽出兵器,向熙谨和潘婷走过来,准备杀死熙谨,活捉潘婷。 熙谨知道那些骑士暂时不会伤害潘婷,也不再顾虑,他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抽出腰刀,摆出战斗的姿势,准备以死相拼。 潘婷骑在马背上,忽然掏出短刀,抵在自己的咽喉前,对褚成说道:“且慢!” 这一来,不但褚成吃了一惊,熙谨也大吃一惊,说道:“婷妹,你要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潘婷不理会熙谨,对褚成说道:“你们是不是要活捉我,用我来要胁我父亲?” 褚成点点头:“潘姑娘,我们现在不会杀你,你最好不要伤着自己。” 潘婷道:“是不是我跟你们走,你们就能饶他不死?” 潘婷说着,向熙谨指了指。 第四百章:救兵忽至 褚成还没说话,旁边一个骑士喝道:“这厮杀了我们十多个兄弟,岂能饶他活命?” 潘婷冷笑道:“那你们只能得到我的尸体,休想用我要胁我父亲。” 潘婷说着,刀尖向前一送,刺入肌肤之中,立即泌出鲜血,沿着脖子向下流淌。 褚成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潘姑娘,你别自杀,一切好商量。我饶他活命就是了。” 潘婷道:“放他走,我就跟你们走。” 熙谨说道:“婷妹,你不要跟他们走,我死就死了。” 潘婷转过头来,望着熙谨,脸色忽然温柔下来,低声说道:“大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你不必管我,你快走吧,家父自会救我。” 熙谨道:“我不管你父亲是谁,会不会来救你,这些人要想从我面前把你带走,只能杀了我。” 潘婷道:“你若不走,我现在就自杀。” 潘婷说着,刀尖又向咽喉刺了半分,鲜血流得更多。 熙谨心如刀绞,连忙说道:“婷妹,你快住手……好,我走就是……” 潘婷跳下马背,仍然用短刀抵着咽喉,向后撤了两步,说道:“你骑马走。” 熙谨虽然有拼死保护潘婷的决心,但潘婷却要救他,不然就在他面前自杀,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感谢潘婷为了救他,宁愿落入贼人之手,愧疚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但救不了一个女子,反而要被女子所救,但他若是不走,潘婷立时便会在他面前自杀,他若是走了,就算能活下来,这一生岂能心安? 熙谨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在马前,犹豫着不肯上马。 一个骑士喝道:“你他娘的还磨叽什么,还不快滚蛋?” 熙谨凌厉的眼神,扫了那骑士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杀机。那骑士被熙谨一瞪,竟然吓得心头一寒,不敢再骂。 褚成说道:“章兄,你快走吧。我们也是军人,不是山贼盗匪,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就算杀了潘姑娘,也不会侮辱她的清白。” 熙谨还在犹豫,不肯上马逃走。 潘婷说道:“大哥,请恕小妹一直对你隐瞒身份,现在咱们就要分别了,以后可能也不能再相见了,我现在告诉你,我的身份,其实我的父亲是潘……” 就在此时,忽然一枝箭簇飞来,正中褚成旁边那个骑士的咽喉,那骑士登时摔落马下,随即,羽箭纷飞,向那些骑士射来。 熙谨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从树林中冲出来一队官兵,一边奔行而来,一边放射羽箭。 变故忽生,那些骑士连忙跳下马来,用马身做掩护,和官兵对射,一时之间,顾不上熙谨和潘婷。 熙谨连忙命令战马小雄卧倒在地,免得被乱箭所伤,他拉住潘婷,弓着猫,躲藏在马身后面。 那队官兵约有五十多人,一边冲杀,一边放射,骑士和官兵各有人被对方射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官兵都向骑士射击,并没有箭簇向潘婷和熙谨射来。 褚成正在指挥还击,一转眼看到躲藏在马身后面的潘婷和熙谨,连忙大喝道:“一小队迎击宋军,二小队跟我抓住潘家丫头,只要抓到潘家丫头,宋军便不敢伤害我们。” 褚成说着,立时率领七八个骑士向熙谨和潘婷冲杀过来,就在这些骑士从马身后站起来时,官兵已经越来越近,羽箭射来,登时有五六个骑士被射中,或死或伤,只有褚成和两个骑士冲到熙谨潘婷面前。 官兵的首领在前面冲锋而来,连忙大喊道:“弓箭手注意,不要误伤了小姐!” 那些官兵不敢向熙谨和潘婷这边射箭。 熙谨看到褚成和两个骑士冲杀过来,连忙拦在潘婷的面前,这时一个骑士已经冲到熙谨的面前,一刀向熙谨当头砍下,熙谨不敢避让,担心身后的潘婷被伤到,他只得举起钢刀,向上一架,架住了那骑士的钢刀,同时一个撩阴腿,踢中那骑士的下阴,那骑士惨叫一声,疼得弯下腰来,熙谨一刀砍在那骑士的后颈,把骑士杀死。 另一个骑士从旁边逼近而来,迅速而灵敏,一声不响,忽然一剑,刺向熙谨的后心,熙谨刚杀死一个敌人,忽然警觉身后有敌人偷袭,来不及回身,只得向旁边一闪,那骑士的长剑没有刺中熙谨的后心,却刺入了熙谨的左腰,透穿而过。 熙谨腰间中剑,虽然疼痛之极,但头脑仍然保持清醒,他不等那骑士从他体内抽回长剑,便迅速一伸手,抓住了那骑士握剑的手腕,同时一刀向那骑士的面部捅去,那骑士大惊,想向后缩,但手腕被熙谨抓住,无法后退,面部正中了熙谨一刀,登时惨叫一声,双手捂脸,倒在地上,翻滚着惨叫。 就在熙谨和第二个骑士缠斗的时侯,褚成也赶到近前,褚成甚是精明,他知道只要抓住潘婷,就能控制住大局,所以不去进攻熙谨,而是去抓潘婷,等熙谨惊觉之时,褚成已经跑到潘婷的面前,一手持刀,另一只手伸手向潘婷抓去。 熙谨大惊,他距离褚成和潘婷尚有两三步远,已经救援不及,但他仍然向前奔去,试图能救到潘婷。 潘婷好像躲闪不及,被褚成一把抓住一只手腕,她的另一只手一直藏在身后,此时忽然手腕一翻,手中的短刀忽然砍向褚成抓着她的那只手腕。 褚成急于抓到潘婷控制大局,一时间竟然忘了潘婷手中有一把短刀,再想闪避已经不及,被砍中了手腕,幸好潘婷的力气小,虽然被砍中了手腕,却没有砍断,只是砍出一道血口,伤到了腕骨。 褚成又惊又怒,另一只手中的钢刀,向潘婷的肩膀砍去,眼看就要砍掉潘婷的一条胳膊。 就在此时,熙谨也已经赶到,迅速出刀,架住了褚成的那砍来的一刀,同时他迅速一伸手,把潘婷推开,自己站在了潘婷和褚成的中间,拦住了褚成。 褚成知道要抓潘婷,只能杀死拦路的熙谨,当下也不多言,一刀刀向熙谨劈斩过去,刀刀凶猛狠毒,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第四百零一章:真实身份 熙谨腰部受伤,疼痛之极,仍然咬牙苦战,绝不后退,和褚成战在一起。 此时,官兵已经冲了过来,和骑士们战在一起,官兵虽然在进攻过来的时侯,伤亡了十多人,但仍然比骑士的人数多,骑士只不过七八个人,官兵却还有三十多人,三四个官兵围住一个骑士,骑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接连死去。 为首的军官最先赶到,迅快冲到潘婷的身边。军官先不帮助熙谨和褚成交战,而是保护着潘婷,慢慢向后退去,这时,又赶过来两个官兵,军官令两个官兵保护好潘婷,这才帮助熙谨,一起向褚成进攻。 褚成在军官和熙谨的合力攻进下,已经不敌,但褚成眼看到战友接连惨死,已经激起了他悲壮之心,宁死不退,状如疯狂一般,身中数刀,满身浴身,仍然咬牙苦战。 熙谨对褚成很是敬佩,一边进攻,一边说道:“褚兄,你已经逃不出去了,快束手就擒吧,在下可以请求潘姑娘,饶褚兄一命。” 褚成手中还击着,说道:“多谢章兄的好意,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话声未落,军官觑准一个机会,忽然一刀砍去,把褚成的左臂砍掉,褚成惨叫一声,身子摔倒在地,熙谨一惊,连忙对军官说道:“先不要动手……” 那军官哪里岂饶?随即一个箭步跳过去,又是一发,砍在褚成的脸部,登时把褚成砍死。 熙谨心中暗叹一声,事已至此,想饶褚成也不行了。 那军官杀死褚成之后,持着刀,转目四望,只见战局已经接近尾声,骑士大都死去,只有两三个骑士还在作困兽之斗,但很快就会被杀死。 军官看到胜局已定,这才放心,纳刀入鞘,向熙谨一抱拳,恭敬地说道:“多谢章都头出手相助,救了我家小姐。” 熙谨一惊,说道:“你认识我?” 军官微微一笑:“章都头,你不记得在下了吗?咱们在太原城下,还曾并肩作战过。” 熙谨仔细一看,这军官果然有些面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他是何人。 正在这时,潘婷在几个官兵的保护下,走了过来,对着熙谨施了一礼,说道:“大哥,谢谢你再次救了小妹。对不起,我一直对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子不言父名,家父名叫潘美潘仲询。” 熙谨心头一震,他再也想不到潘婷竟然是潘美的女儿,但一旦知道潘婷的真实身份之后,以前的很多疑惑便迎刃而解了。怪不得褚成这些外国军人,会追杀一个弱女子,潘美转战四方,不知杀害了多少外国军人,活擒了多少外国高官,树敌无数,那些军人才会追杀潘美的女儿,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那军官之所以熙谨看着面熟,现在想起来,那军官正是潘美的一个部将,在太原城下,熙谨曾见过那军官,只不过那军官在潘美的部下并不起眼,而熙谨却深受曹彬的器重,时时带在身边,所以那军官认得熙谨,熙谨却不记得那军官了。军官跟随潘美保护皇上撤退的时侯,熙谨还只是一个都头,后来才被曹彬临危提拔为营指挥使,军官却不知道这事,所以仍呼熙谨为都头。 熙谨想通这些事之后,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潘婷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在下不知道姑娘原来是潘将军的爱女,多有失礼,还请恕罪。” 潘婷见熙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对她的态度果然转变了,变得客气而疏远,不是以前那种亲近神态,她心头一酸,说道:“大哥……” 熙谨连忙说道:“姑娘乃是潘将军的爱女,在下官职低微,以前不知道姑娘的身份,有失礼节,现在既然已经清楚姑娘的身份,姑娘不可再如此称呼我,叫在下章熙便可。” 潘婷心头更酸,先不和熙谨说话,转头对那军官说道:“章大哥受伤了,你快给他医治。” 军官连忙吩咐部下,为熙谨和受伤的战友检查伤口,同时派人打扫战场,另派几人去附近寻找几辆马车。 众官兵各依令行事,有人打扫战场,有人医治战友,有人去附近村庄寻找马车。 熙谨的腰部受伤,幸好没伤到要害,只要敷上金创药包扎好伤口,便没有大碍,那些官兵都随身带着金创药和绷布,以备不时之需,当下为熙谨和受伤的战士敷药包扎。 潘婷一边关切地看着官兵为熙谨包扎伤口,一边问那军官:“卢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军官说道:“按照行程,小姐早就应该回府了,一直未回,将军已经很是担忧。前几天,黄河的渡口发生命案,台前县和郓城县联合办案,在尸体上寻找到咱们府中的令牌,连忙派人呈报将军,询问是否是咱们府中的人员。将军大为震惊,派出三支人马,分成三路,前往曹州一带寻找小姐。卑职只是其中一支。卑职一边赶路,一边派人沿途打探,到了南边的那个镇子,卑职打探到有一队身份不明的骑士,也在打听小姐的下落,并得知那队骑士,出了镇子之后,就向北行路。卑职连忙带人过来,没想到真是小姐。卑职救援来迟,小姐受惊了。” 潘婷道:“你们来的正好,若是再晚来片刻,只怕我们就活不成了。” 当下,潘婷把自己和府中的兵丁,如何在黄河渡口遇难,她如何被熙谨所救,又如何被追兵追杀,向军官简述了一遍。她只说了个大概过程,对于她和熙谨二人如何相处的细节,全都略过。那军官心知二人孤男寡女相处,不免有些难言之隐,也不多问,只要小姐平安无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熙谨在旁边听了二人的对话,此时问那军官:“卢大人,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潘姑娘?” 军官说道:“这些人都是贼军。” 熙谨一皱眉头:“贼军?他们是哪路贼军?” 第四百零二章:跟我回家 军官说道:“他们是南汉的贼军。几年前,我家将军率军镇压了湖南长沙的汪端的部队,汪端率领残部,退到湖南的郴州,将军趁胜追击,在彬州活擒了汪端,汪端的残部或死或逃。追杀小姐的这伙人正是汪端的残部,那个叫褚成的人,是汪端帐下的一个部将,在下曾和他多次在战场上交手,所以认得他。” 熙谨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潘姑娘,而且他们不是要杀害潘姑娘,而是想活擒潘姑娘。” 军官说道:“他们是想活擒住我家小姐,要胁我家将军,用小姐来换汪端。” 熙谨道:“潘将军没有把汪端斩首吗?” 军官道:“将军擒住汪端之后,没有杀死他,而是把他关在牢里。汪端是南汉的大将,对南汉的军事布局很是了解,将军本想劝降汪端,但汪端一直不肯投降。将军爱惜汪端的刚烈,所以也没杀他,只是一直关着他。褚成等人一直想劫狱,救出汪端,数次都没成功,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劫持小姐,真是卑职无耻。” 熙谨心中暗叹,这件事谁是谁非,他也说不清楚,既然褚成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最重要是潘婷平安。 这时,军医已经为熙谨做好了包扎,另有人来向军官汇报情况,军官走过去指挥,这里只剩下潘婷和熙谨二人了。 潘婷望着熙谨,低声说道:“大哥,你可是在怪我没告诉你实情?” 熙谨沉吟了一下,说道:“潘姑娘,我不怪你,你是潘将军的女儿,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难免不会再生事端,若我是你,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会保密的。” 潘婷道:“大哥,刚开始我不了解你,所以没对你说,后来,我完全相信你,想对你说的,却又不敢说了。” 熙谨有些奇怪,道:“你既然相信我了,为什么又不敢告诉我了?” 潘婷幽幽望着熙谨,说道:“我担心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就像现在一样,对我疏远起来,和我保持距离。” 熙谨心头一震,望向潘婷,只见潘婷的眼神之中,隐藏着深情和眷恋。他若是早知道潘婷是潘美的女儿,虽然仍会救她,但肯定会顾虑她的身份,和她保持距离,不敢如此亲近,潘婷想必也猜到会如此,才会对他一直隐瞒下去,她之所以隐瞒,并不是担心熙谨会出卖她,而是不想熙谨和她保持距离,对她陌生。 熙谨想到这里,看着潘婷眼中的情意,再回想起二人一路以来的种种亲近,心中震动,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就在这时,那军官走了过来,说道:“小姐,兄弟们只寻来三辆马车,小姐一个人坐一辆,咱们受伤的七八个兄弟,可以挤一挤,分乘另外两辆。”转头对熙谨说道:“不知章都头要去哪里?我派人送你。” 熙谨还没说话,潘婷连忙说道:“章大哥跟我们一起进京。章大哥是为救我才受的伤,我们要把他治好。” 熙谨点点头,对军官说道:“我正要进京去兵部报到,和各位一起进京就行。” 军官道:“那正好,咱们一起进京。章都头可还能骑马?” 熙谨还没说话,潘婷又说道:“卢明,你真是糊涂,章大哥腰部受了伤,哪里还能骑马?” 军官连忙说道:“小姐,您别误会。咱们受伤的七八个兄弟,都不能骑马了,只能挤在两辆马车中,每辆车中都有三四个人,很是拥挤,卑职是担心章都头和兄弟们挤在一起,会受委屈。” 潘婷说道:“我一个人坐一辆马车,很是宽敞,章大哥坐我的马车就是了。” 军官有些犹豫,不敢说话。他虽知潘婷和熙谨一路行来,二人孤男寡女,肯定有过更亲近的行为,但现在危机已经解除,再共乘一辆马车,就有所不便了,而且潘将军的女儿,身份何等尊贵,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共乘一辆马车,日后若是传了出去,潘小姐的名声可是会受损的。 熙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担心潘婷的名声,连忙说道:“谢谢潘姑娘的好意,在下这点伤不算什么,还能骑马,就不劳烦姑娘担心了。” 熙谨说到这里,刚要转身向自己的战马走去,潘婷却忽然一伸手,拉住了熙谨的袖子。 熙谨一回头,看到潘婷望着她的一双眼睛,若幽若怨,泪水汪汪,正泫然欲滴,他心头一震,停下脚步。 潘婷望着熙谨,低声说道:“大哥,你为了救我,数次差点送命,你就不能让小妹尽尽心意,帮助你吗?” 那军官和旁边的几个士兵,看到小姐和熙谨如此亲近,都连忙转过身去,走远一些,不敢多看,故作不见。 熙谨暗叹一声,也低声说道:“婷妹,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咱们身份有别,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潘婷道:“我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我只知道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我要你跟我回家,在我家中养伤,我要我爹爹亲自谢谢你。大哥,你答应我,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熙谨望着潘婷的眼睛,仍然有些犹豫。 潘婷道:“大哥,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跟我回家吗?我是七品小官的女儿,你便敢跟我亲近,我是一品大员的女儿,你便顾虑我的身份,不敢跟我亲近了吗?大哥,你是当世奇男子,怎么也和那些世俗之人一样,把那些身份职位看在眼里?你又怎么知道,假以时日,你的官职不会在我爹爹之上?” 熙谨被潘婷说得激起澎湃,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妹子,你不必说了,我跟你回家,只要潘将军不把我赶出来,我就在你家中住着。” 潘婷这才嫣然一笑:“我爹爹最疼我了,他才不会赶你。大哥,咱们坐一辆车吧。” 熙谨点点头:“好。” 潘婷吩咐军官,把马车赶过来,她不顾官兵异样的眼光,亲自把熙谨扶进马车,然后自己也上了马车。 军官和众官兵面面相觑,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只好整理一番,骑着马,赶着三辆马车,启程回京。 第四百零三章:潘府 熙谨和潘婷共乘一辆马车,在官兵的保护下,向京城赶路,赶到京城北城门的时侯,已经是入夜时分,城门已经关闭。军官亮出潘府的令牌,守城将领连忙打开城门,放众人进入京城。 城门虽然关闭,但城内仍然歌舞升平,热闹非凡,行人车辆,往来不绝。 熙谨坐在车厢之中,从打开车窗,望着繁华的京城,心头感慨万千。十年之前,他和兄长熙让离开京城,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只不过十年之后,已经物是人非,他由大周皇子的身份,变成了宋国的一名中层军官。 潘婷望着熙谨的脸色,借着车外的灯光,她可以看到熙谨的脸上的表情,有一种奇异而深沉的痛苦,她并不知道熙谨在感怀身世,以为熙谨的伤口又疼了,连忙关切地问道:“大哥,你的伤口又疼了吗?你再忍忍,就快到家了,到了我家,我让爹爹找京城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 熙谨望着潘婷脸上关切的表情,心中感动,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伤口不疼,婷妹,谢谢你。” 潘婷微微一笑,忽然伸出一双手来,轻轻握住了熙谨的一双手,她望着熙谨的一双眼睛,在车厢的暗淡光线中,晶莹闪烁,幽幽深情。 熙谨心头一震,全身感到一阵温暖宁静,他凝望着潘婷,又反手把她的双手握在手掌之中,两人就这样轻轻握着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都没有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马车行驶在京城宽敞的街道上,没有人知道这一辆车厢之中发生着什么。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之后,来到潘府的门前。 军官早已经令人先去通知潘美,众人赶到府门之时,潘美已经带着一些家将和丫环等侯在门外。 潘美得到女儿正在坐车赶回来,虽然放心了,但还是担忧女儿,所以亲自迎接出府。潘美虽然有几个儿子,但只有这一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平时宠爱倍至。 远远看到几辆马车行来,潘美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军官骑马行在最前面,看到潘美迎过来,军官连忙跳下战马,拱手行礼,说道:“将军……” 潘美不待军官说完,急声道:“小姐在哪里?” 军官一指最前面的那辆马车:“小姐在前面的那辆车中……” 潘美快步向那辆马车走去。军官还想再跟潘美说些什么,但潘美已经走开了,军官跟随在后,心中忐忑不安,担心将军发现小姐的车上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将军会发怒。 潘美的声音传到了车厢中,潘婷听到父亲的声音,连忙喝停马车,马车停了下来。 潘美快步走过来,打开车门,喊道:“婷儿……” 潘婷从车内探出身子,欢喜地喊道:“爹爹……” 潘美见女儿果然平安无事,心中大喜,说道:“婷儿,你没事吧?快下车,让为父看看……” 潘美这样说着,伸手把潘婷从车厢上扶下来,看到女儿果然无事,这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他一转眼,忽然看到车厢之中,又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不由愣了一愣,说道:“你是何人?” 熙谨忍着伤口的疼痛,向潘美抱拳行礼,说道:“卑职章熙,见过潘将军。” 潘美一怔,仔细看了看熙谨,果然是进攻汉国时的那个易州军营的章熙,心中更是惊诧,说道:“章熙,你怎么会在这里?” 潘婷连忙说道:“爹爹,女儿的性命,都是章大哥救出来的,要不是章大哥舍命相救,爹爹就见不到女儿了。爹爹,章大哥为了救女儿,受了很重的伤,您赶紧请大夫为他医治吧。” 潘美听说章熙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脸色和缓,说道:“原来是你救了小女,老夫在此替小女谢谢你”转头吩咐家将:“赶紧扶他使府,抬入静室,快请大夫前来医治。” 几个家将连忙上前,搀扶着熙谨进入潘府,安置在一间静室之中,请来最好的大夫为熙谨重新医治伤口。 另有几个潘府的丫环扶持着潘婷进入内府,见到母亲,自然不免一番慰问。然后丫环扶着潘婷进入内室,用清水洗漱之后,换上了新衣,又出来重新见过父亲。 潘美这才仔细询问女儿事情的经过,潘婷说了熙谨如何对她舍命相护,两人如何惊险万分,一次次逃避敌人的追杀。 潘美听得惊心动魄,同时也暗暗佩服熙谨的机警和智谋,更感动熙谨对女儿的舍命相护。 潘婷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又说道:“爹,章大哥并不知道女儿的身份,仍然舍命相护,这等侠肝义胆,更何况他又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还请爹爹容他留在府中,好生医治。” 潘美说道:“那是自然,你不用担心这事。这个章熙,以前在太原城下,就因为机智过人,深受曹彬将军的器重,当时爹爹也很看好此人,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他救了你。” 潘婷听到父亲对熙谨的评论甚高,心中更是喜欢,说道:“爹爹,咱们现在去看望章大哥吧?” 潘美说道:“现在时侯已经不早了,婷儿,你一路之上,连番惊吓,又受了风寒,病体未愈,你还是先休息吧,为父一人去看章熙就行了。” 潘婷的确病体未愈,身体还很酸痛无力,现在已经回到家中,熙谨又得到医治,她也不再担心,听到父这样说,便不再坚持,在丫环的扶持下,回房休息,调养病体。 潘美一个人前去熙谨所在的静室慰问。 熙谨被安置在一个独立的院子之中的一间静室,又被重新包扎了伤口,正躺坐在床上休息,这时,潘美缓步走了进来。 熙谨连忙挣扎着要下床,说道:“将军您来啦,卑职失礼……” 潘美连忙按住熙谨,和蔼地说道:“你快躺好,不必多礼。” 熙谨又重新躺好,说道:“谢谢潘将军。” 潘美自己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望着熙谨,说道:“章熙,你救了小女的性命,我是来谢谢你的。” 第四百零四章:一个故事 熙谨道:“将军客气了,卑职只是举手之劳。” 潘美道:“你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我听婷儿所言,你们可谓是九死一生,最难得的是,你并不知道婷儿是我的女儿,还舍命相救,更是难能可贵。” 熙谨道:“幸好令嫒平安无事,卑职也就放心了。” 潘美道:“汉国的战事之后,你不是回易州了吗?这次是因何进京?” 熙谨把曹彬推荐他到兵部进行培训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潘美。 潘美道:“噢,原来你是参加这次兵部举办的培训班的。培训班还要过几天才正式开始,这段时间,你只管在我府中养伤,养好伤后,我会派人送你去兵部报到。” 熙谨道:“多谢将军,只是要给将军添麻烦了。” 潘美道:“你是为救小女受伤的,我也是尽一点心意,聊表感谢。章熙,在汉国之时,你一直跟随曹将军,咱们还没好好谈过话,你现在累不累?若是累了,我明天再过来,若是不累,咱们谈谈如何?” 熙谨道:“卑职不累。” 潘美点点头,盯着熙谨,说道:“章熙,在汉国之前,咱们是不是见过面?” 熙谨心头一震,十年前在皇宫之中,赵匡胤夺取了大周的政权,进入皇宫之时,熙谨和哥哥熙让刺杀赵匡胤未遂,赵匡胤本想杀死他们兄弟二人,群君也皆赞成,只有潘美一人为他们兄弟求情,赵匡胤才下令放过他们,并让潘美把他们兄弟带回府中,收为侄子,虽然后来赵匡义又暗中要杀他们兄弟,但这已经和潘美无关了,他当时虽然年龄小,但也看在眼中,听在耳中,所以他对潘美一直怀有感激之情,现在十年过去了,潘美忽然说了这句话,难道说潘美认出他来了? 熙谨心中念头电转,终于决断继续隐瞒下去,故作糊涂,说道:“回禀将军,卑职并不记得以前见过将军,在太原城下,卑职是第一次见到将军的英姿雄风。” 潘美道:“你是哪里人氏?” 熙谨道:“卑职是易州人氏,土生土长在易州。卑职父母早亡,只有奶奶和妹妹三人相依为命,一年多前,辽兵侵袭易州,杀害了奶奶,掳走了妹妹,卑职才投军入伍,为奶奶和妹妹报仇。” 潘美点头,道:“噢,原来如此,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熙谨双目盯着潘美,淡淡说道:“将军把卑职认成何人了?” 潘美笑了笑,说道:“这个就先不说了。章熙,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熙谨道:“卑职洗耳恭听。” 潘美说道:“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许多年前,有一个王朝,由于皇帝年幼,被朝中一位大臣夺取了政权,这位大臣做了皇帝……” 熙谨心头一震,知道潘美果然怀疑他的身份了,所以才讲了这个真实的故事,他不动声色,静静聆听着。 潘美继续说道:“大臣做了皇帝之后,率领文武百官,进入皇宫,这时,幼帝的两个弟弟,两位小王爷忽然向新皇帝行刺,他们当时还不过五六岁,当然杀不成新皇帝,被活捉了。群君纷纷请求皇帝,杀了两位小王爷,皇帝也犹豫不决。这时,只有一位大臣不同意,向皇帝求情饶过两位小王爷……” 熙谨再也按捺不住,冷笑道:“别的大臣都是忘恩负义,这位大臣倒还有几份人性!” 潘美并不生气,反而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也不能怪那些大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甚至也不能怪那位新皇帝,当时,小皇帝年幼,周围的国家强敌环伺,若不是新皇帝登基,那个国家很可能会被邻国所灭,新皇帝夺取政权,虽然有私心,但新皇帝登基之后,并没迫害前朝的皇族一脉,反而甚为礼待。” 熙谨冷笑道:“是吗?当时若不是那位尚有人性的大臣求情,那位新皇帝不是就杀了两位小王爷了吗?” 潘美道:“新皇帝自有新皇帝的想法,但无论如何,新皇帝听了那位大臣的劝谏,并没杀害两位小王爷,吩咐那位大臣把两位小王爷领回家收养,认为侄子。” 熙谨冷笑:“那想必两位小王爷,在大臣的抚养下,逍遥快活的成长起来了,然后继承大臣的爵位,也能为大臣了。” 潘美摇摇头:“那位大臣并没有见到两位小王爷,大臣以为新皇帝改变了主意,又暗中杀害了两位小王爷,所以不敢询问。新皇帝亦以为大臣已经收养了两位小王爷,也不再过问。直到有一天,两位小王爷的幼弟,忽然暴毙身亡,新皇帝才知道两位小王爷并没被大臣收养。” 熙谨的身子微微颤抖,只感到全身冰冷,冷笑道:“难道两位小王爷和他们的幼弟,不是新皇帝派人杀害的吗?” 潘美摇摇头:“不是。” 熙谨道:“不是他,还有谁会杀害三位小王爷?” 潘美长长吸了口气,说道:“是新皇帝的弟弟,那位王爷为了帮助哥哥永固江山,才暗中迫害三位小王爷。” 熙谨一怔,他没想到要杀害他们兄弟,竟然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所为,他当时年龄幼小,还不能明辨是非,一直以为是赵匡胤指使,现在回想起来一些细节,果然是赵匡义的指使。 熙谨语气放缓下来,说道:“那王爷的行为,新皇帝不知道吗?” 潘美道:“新皇帝并不知道,新皇帝知道之后,狠狠训斥了王爷,为了阻止王爷的杀心,新皇帝把前朝皇后的妹妹嫁给了王爷,有了这层亲戚关系,再加上新皇帝的阻止,王爷也暂消了杀机,前朝的幼帝和皇后,果然并没再受到迫害,平安地生活着。” 熙谨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将军对卑职讲这个故事,是想说明一个什么道理呢?” 潘美道:“这个故事是想说明:那位新皇帝并没有加害那两位小王爷,若是两位小王爷侥幸逃脱性命,也不应该痛恨新皇帝,现在政权已定,无法挽回,两位小王爷应该安分守己,为保卫国家和百姓,尽一份力量。” 熙谨沉吟一下,点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那两位王爷如果还活着,应该会这样做的。” 潘美道:“还有一点,就算新皇帝是位明君,但毕竟还是有私心的,所以,那两位王爷如果还活着,也不能对任何人说明自己的身份,为了他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他的亲人和朋友的安全,永远的隐瞒下去。” 熙谨道:“正是如此。” 潘美微微一笑,说道:“章熙,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能从这个故事中,悟出一些道理,也会明白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熙谨道:“将军也早些休息,卑职有伤在身,不能送您了。” 潘美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熙谨躺在床上,回味着潘美的一番话,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潘美这些话,虽然没有点明说破,但分明是说给他听的,多年来他对赵匡胤的仇恨,因潘美的话而消弥了很多,原来一切都是赵匡义所为,但赵匡义虽然杀害了他的幼弟,却现在却又成了他的姨丈,真是恩仇难分,恩怨纠缠不清。 自此以后,熙谨就在潘府中静休养伤。 第四百零五章:回到家乡 熙让和阿罗跟随辽国使者团,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上京,向宋国出发。 韩匡嗣到了燕京之后,率领部下回到留守府。耶律沙本想在燕京逗留两天,熙让着急去易州寻找熙谨,催促行路,耶律沙只好率领队伍继续向南出发。 从燕京到宋国的京城,本来易州不是必经之路,但熙让为了到易州寻找弟弟,大部队也只好一起去易州。 到了宋辽的关隘,辽国使者团出示了宋国的邀请文书,宋兵放行,并派出一支部队护送使者团。 熙让和阿罗,与护送的宋兵交谈,得知易州的确有一位指挥使叫章熙。阿罗知道章熙就是她的哥哥,现在成为宋国的军官,又惊又急。熙让虽然更加确定章熙就是自己的弟弟熙谨,但没想到本人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 越近易州城,阿罗越是心急如焚,熙让也是心情忐忑,二人都急于见到熙谨。 辽使到了易州城,易州巡检使郭进亲自率部出城迎接,与耶律沙在城外交递公文,相互示好。 熙让和阿罗来不及进城,在郭进的部下之中,到处寻找着熙谨,二人都没看到熙谨。熙让虽然十年没见过熙谨,但自信如果见到,仍能一眼便认出来。阿罗和熙谨刚分别一年多,自然更能认出来,但二人寻遍了郭进的部下,并没看到熙谨,都很是失望。 阿罗悄悄告诉熙让,这队宋军之中,并没有哥哥章熙。 熙让皱紧了眉头。 这时,郭进正请耶律沙等人进城歇息。 熙让上前一步,对郭进拱拱手,说道:“郭将军,在下有一事请教。” 郭进刚才和耶律沙交谈之时,熙让一直在寻找熙谨,所以还没和郭进碰面,熙让上前和郭进说话,郭进才看清熙让的相貌,看到之后,不由怔了怔。 郭进仔细打量着熙让,说道:“你怎么长得……” 熙让听郭进如此说,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在下可是长得和贵军的章熙很像?” 郭进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和章熙长得的确很像。你是?” 耶律沙在旁边说道:“郭将军,这位是我军南京留守韩匡嗣的公子,韩德让将军。” 郭进一怔:“韩德让?他不是已经……” 郭进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韩德让不是被他的部下章熙杀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而且年龄也不对。他虽然心中疑惑,但这句话却不好问出来。 熙让来不及和郭进解释,连忙又问道:“郭将军,章熙现在何处?他怎么没在这里?” 郭进说道:“韩公子,章熙半个月前,已经到京城去了。” 熙让听说章熙已经进京了,现在是见不到了,不由大失所望。 郭进盯着熙让:“韩公子,你找章熙有什么事?” 熙让微一沉吟,伸手指了指阿罗,说道:“章熙是我这位义妹的哥哥,我替这位义妹找他。” 郭进更是惊讶,这位韩公子和章熙长得如此之像,按说他们应该是亲兄弟才对,怎么章熙又成了这位韩公子的义妹的哥哥,郭进真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阿罗在熙让耳边低声说道:“哥,我想回家去看看,你能陪我去吗?” 熙让点点头,对耶律沙说道:“大人,我这位义妹家是易州人,她想回家去看看,卑职想向大人告个假,陪同妹妹回家,还请大人恩准。” 耶律沙有些为难,说道:“隆运,非是本官不准,只不过现在咱们是在宋国,万一引起什么冲突可就不好了。” 郭进在旁边笑道:“耶律宰相,既然韩公子想陪同章熙的妹妹回家看望,在下当然支持,派人护送他们。” 当下,郭进点了一支十人小队,陪同熙让和阿罗回家,郭进迎接耶律沙等使者团进入易州城内。 阿罗和熙让在宋兵的陪同下,快马加鞭,向家乡赶路。 阿罗被掳走之时,只有十二三岁,她还没到过远门,更没到过易州城,所以并不认识回家的路。幸好那些宋兵对易州境地了如指掌,听阿罗说了家乡的地址之后,便在前带路。 越近家乡,阿罗越感到熟悉,后来阿罗骑马在前,快马加鞭向家乡赶去,熙让紧紧跟随在后面,二人反而把十多个宋兵远远甩在后面。 阿罗终于赶到了家,但她的家园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家园只剩下一片荒芜,和一座坟墓。 阿罗虽然已经猜到奶奶去世了,但看到如此情形,仍然感到悲痛万分,跳下马来,跌跌撞撞奔向坟墓。 熙让也跳下马来,紧紧跟随在阿罗的身后。 阿罗奔到坟墓之前,只见坟墓打理的很干净整洁,坟墓上写着一个墓牌,上写着:章奶奶之墓。 阿罗再也压抑不住,扑倒在坟墓上,大声恸哭起来。 熙让站在旁边,也是心中凄然。 那十多个宋兵远远停了下来,并没有走近。 阿罗越哭越是悲痛,声音渐渐沙哑了。 熙让这才上前劝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要保重自己。” 阿罗扑倒在熙让的怀里,又悲伤地哭泣着,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熙让看着坟墓前,说道:“阿罗,你看,奶奶的坟墓前,还有刚烧过不久的纸钱,看来你哥哥进京之前,到奶奶的坟前来烧过纸。” 阿罗点点头,说道:“是啊,这肯定是哥哥为奶奶烧的纸钱。哥哥虽然不是奶奶亲生孙子,但哥哥对奶奶可亲了,是奶奶没有福气,要是奶奶还活着多好啊,我现在哥哥当上了军官,奶奶就可以跟着哥哥享福了。” 熙让说道:“阿罗,你哥哥进京了,咱们也正要去宋国的京城,肯定能见到的。咱们走吧,早些进京,也能早些见到你哥哥。” 阿罗点点头。熙让用袖子把阿罗脸上的泪水擦干,带着阿罗又回到易州。 辽国使者团在易州歇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向汴梁行路。 熙让得知熙谨就在京城,着急见到熙谨,催促快些行路,十多日以后,辽国使者团便进入了宋国的京城汴梁。 第四百零六章:再见贼婆 熙谨在潘府养了几天伤,伤口很快愈合了。这几天,潘婷时时前来陪伴熙谨,二人的感情更加深厚。 潘美也经常来探望熙谨的病情,陪着熙谨说些话。二人对那晚谈过的事,再也不谈。潘美眼看到女儿对熙谨的感情,心中虽然隐隐感到不妥,但也没有阻止,他也很是欣赏熙谨的人品和能力,若是女儿真能嫁给熙谨,倒也不算辱没了他们潘家。 这一天,到兵部报到的日子到了,熙谨要去兵部报到。 潘美本想派人护送熙谨去兵部报到,被熙谨拒绝了。熙谨不想借助潘美的势力,他想只凭自己的能力在兵部站稳。潘美也同意了。 熙谨拿着易州的公文,前往兵部报到。 兵部结构复杂,部门众多,培训班设在兵部总部旁边的一所院子里,主持培训班工作的是兵部的一位侍郎。兵部侍郎看了熙谨的公文,便吩咐一个官员带着熙谨到后院签名报到。 熙谨进了后院,只见后院中或坐或站着三十多个军官,这些军官都是各州府推荐来的青年军官,最低官职也是营指挥使,年龄大的不过三十岁左右,年龄小的也有二十多岁,熙谨的年龄最小,只有十五六岁,所以熙谨一进来,那些军官都有些诧异的瞧着他。 熙谨签了名,报了到,官员告诉熙谨,三日后正式开始培训,一旦开始培训之后,兵部会统一安排住宿和训练的场地,就算家在京城之中,也不得住在外边,只能住在安排的宿舍中。 熙谨在兵部又处理了各式各样的手续和公文,便离开了兵部,准备回潘府。 熙谨正在街上走着,忽然眼角觑到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巷子闪了过去,他心中一凛,连忙转头望去,看到那个人影进了一条小巷,正沿着巷子向巷内走去。 熙谨皱了皱眉头,他刚才只是匆匆一眼,没看清楚,但感觉那人好像有些熟悉,他决定去看个仔细。 想到这里,熙谨也向小巷中走去,快步向前,准备追上前面那人。 那个人是个妇人,衣着华贵,看起来像是富婆。 就在快要追上那富婆的时侯,那富婆忽然走进了旁边的一个院门之中,并关上了院门。 就在那富婆回身关院门的时侯,熙谨又看到了那个富婆的侧面,心中更加怀疑,快步走到那院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门内并没有回答,但熙谨却听到了一双脚步轻响,走到门后,随即一只眼睛,从门缝中望过来,警惕地打量着熙谨。 熙谨站在院门外,脸色和蔼地说道:“有人吗?” 那富婆仍不开门,问道:“你是谁?” 熙谨说道:“你打开门就知道了。” 富婆更加警惕:“我不开,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要报官了。” 熙谨后退了一步,忽然飞起一腿,踹在院门上,把院门踹开,里面的富婆被撞倒在地上,哎呀一声,挣扎不起。 熙谨踹开门之后,走进院子,反手把院门一关。 那富婆被撞得满脸是血,脸色恐慌,在地上后退着,尖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抢劫吗?你就不怕官府吗?” 熙谨冷笑道:“我现在就去官府的官兵喊来,好不好?” 熙谨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富婆反而害怕了,连忙喊道:“别喊官兵,别喊官兵,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了。” 熙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哈哈大笑:“你要不做亏心事,会害怕官府吗?我刚才就看着像你,果然是你这个贼婆子!” 那富婆更加害怕:“你,你认识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熙谨上前一步,用脚踏住那富婆的腰胯,不让她站起身,厉声道:“十年之前,潞州河内,孪生兄弟,你可还记得?” 那富婆脸色惊恐:“啊,你,你是那一对孪生兄弟?” 熙谨冷笑道:“正是我!” 原来,这富婆正是把熙谨熙让兄弟,卖给周老大的那一对渔夫渔妇中的渔妇,真是天理昭昭,想不到在京城之中,十年之后,又被熙谨遇上了。 富婆惊恐地说道:“小兄弟,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 熙谨冷笑道:“你这贼婆子,不知道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贩卖过多少小孩,破坏过多少家庭,想必是赚足了黑心钱,现在到京城来享受了。” 富婆哀求道:“小兄弟,求求你,你就放过我吧,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你都长这么大了……” 熙谨道:“少废话,你那个贼汉子在哪里?” 富婆眼珠一转,脸露狡猾之色:“那个贼汉子卷了钱,抛下我跑了……” 熙谨冷笑道:“还敢说谎?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知道厉害。” 熙谨脚下用力,富婆立即杀猪般嚎叫起来。 富婆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说我说……那贼汉子在前面的茶楼里。” 当下,富婆原原本本告诉了熙谨,原来这对贼公贼婆,在潞州贩卖了许多孩子,一来是赚足了钱,二来也担心事发被官府通缉,便来到京城定居下来,用赚来的黑心钱,买了栋临街的茶楼,大隐隐于市,摇身一变,变成了茶楼老板。夫妻二人开了茶楼,招了几个伙计,茶楼的生意蒸蒸日上,比起贩卖人口赚得更多,也不用担惊受怕,夫妇二人沾沾自喜,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识破他们的身份,没想到却遇到了以前被贩卖的小孩子,这小孩子又长成了大人。 熙谨听了这些话,心中恨极,对富婆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两个以为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勾当,就不会有报应吗?今天是老天教你们撞在我的手下,这是你们的报应。” 富婆惊恐地说道:“好汉饶命,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杀我。” 熙谨道:“我不会杀你,我要把你交给官府,要你把那个周老大供出来,你们的罪恶,自有官府查办。” 那富婆一听不杀她,反而放心了,连忙说道:“好汉,你把我交给官府吧,只要不杀我就行。” 熙谨冷笑道:“我不杀你,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熙谨说到这里,伸手抓住富婆的一条胳膊,用力一拧一绞,只听格勒一声,那富婆的这条胳膊,被熙谨拧断了关节,富婆立即杀猪般惨叫起来。 第四百零七章:贼公贼婆 熙谨脱下外衣,把富婆的双手反绑了,推出院子,向大街走去。富婆疼得满头大汗,脚步跌跌撞撞,走得慢了,便会被熙谨在屁股上踢一脚。 二人刚一出小巷,来到大街上,立时引起行人的观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熙谨也不理会别人的异样眼光,让富婆在前领路,很快来到一座茶楼之前。 茶楼面前站着两个小伙计,看到老板娘被绑着推过来,全都吓得脸色大变,不敢上前,一个伙计比较机警,快步跑进茶楼去通知老板。 熙谨把富婆绑在门框上,对那个店伙计喝道:“这个贼婆子是个人贩子,你若敢放了她,就等着吃官司吧。” 熙谨说完,不再理会富婆和店伙计,大踏步向茶楼中走去。 那个渔夫此时已经又肥又胖,正躺坐在大厅的一张藤椅上,闭目酣睡。店伙计快步进来,连喊了渔夫几声,都没把渔夫吵醒,渔夫仍在呼呼酣睡。 熙谨大步向那渔夫走去,那店伙计看到熙谨满脸杀机,不敢再叫喊渔夫,吓得连忙溜开。 熙谨走近那渔夫,渔夫虽然变得又肥又胖,但相貌依稀可以分辨,正是当年贩卖他们兄弟的那个渔夫。熙谨怒从心头起,也不说话,走到渔夫面前,伸出双手,一手抓住渔夫的衣领,一手抓住渔夫的裤腰带,大喝一声,竟然把二百多斤重的渔夫举了起来,双手用力一抛,把那渔夫狠狠摔在地上。 那渔夫正在睡梦之中,被摔在地上之后,疼痛之下,才清醒过来,清醒之后,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熙谨已经大踏步走近过来,飞起一腿,正中渔夫的面部,登时鼻血长流。 渔夫又惊又怒又疼痛,挣扎着抓起身边的一条板凳,向熙谨砸了过去。熙谨一腿踢开板凳。 渔夫趁机从地上跳了起来,又抓了一条板凳,护在身前,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打老子?” 熙谨步步迫近过来,冷笑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还认不认得我?” 那渔夫用袖子擦去眼上的鲜血,仔细打量着熙谨,当年熙谨兄弟只是六岁的小孩子,现在十年过去,虽然长大成人,但相貌依稀还能看出一些当年的影子。 渔夫心头一震:“你是那对孪生兄弟的一个?” 熙谨笑道:“你的狗眼倒是没瞎,还能认出来我。你是乖乖的跟我去见官,还是吃些苦头再去?” 渔夫哪敢去见官,当下也不作声,忽然把手中的板凳向熙谨扔去,然后转身就逃,向门口跑去。 熙谨伸手抓住扔过来的板凳,俯低身子,把板凳向渔夫的腿弯扔去,正中渔夫的后腿弯,渔夫刚跑到门口,被板凳砸中,膝盖一软,摔倒在地上。 熙谨快步赶了过来,骑坐在渔夫的肚子上,双拳如暴风骤雨,对着渔夫的脸部没头没脑的打去。 渔夫虽然拼命用胳膊护住脸部,但仍然抵不住熙谨的勇力,被打得五官流血,头昏脑涨,胳膊渐渐无力护着脸部,露出头脸。 门外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店里的伙计也远远避开,不敢上前阻止。 熙谨对这渔夫恨极,骑在渔夫身上,下手又重又狠,一连打了数十拳,直打得渔夫的脸部肿得像个猪头,这才发泄了他心中的怒火,他也不想打死渔夫,又打了两拳,这才从渔夫的身上站起来。 渔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若是再打几拳,只怕渔夫就要死去了。 这时,早有人去报了官,正在街上巡逻的几个衙役听闻发生了斗殴事件,连忙分开人群,跑进茶楼,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满脸鲜血的人,另一个人正在擦拭着拳头上的鲜血,显然这个人正是行凶之人。 几个衙役抽出腰刀,把熙谨围住,为首的衙役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竟敢行凶伤人。” 熙谨不慌不忙,擦干手上的鲜血之后,从怀里掏出一面腰牌,说道:“各位官差大哥辛苦了,我叫章熙,是易州巡检府的军人,这是我的证件,请看。” 那衙役听说熙谨是军人,都微微一怔,为首的衙役接过熙谨的腰牌,仔细一看,果然是易州的军人,脸色和缓了许多。 衙役道:“原来是章指挥使,不知章指挥使为何殴打此人?” 熙谨指着奄奄一息的渔夫,又指了指门外被绑着的富婆,说道:“这是一对贼公贼婆,十多年前,在潞州一带贩卖人口,在下就是受害人之一。他们用贩卖人口赚来的黑心钱,在京城买了座茶楼,以为能逃过律法的制裁,没想到会被我认出来。官差大哥,你只要把他们带回去,好好盘问他们,必能揪出他们以前的同伙,尽量解救追查被他们贩卖的孩子。” 衙役大惊:“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是人贩子。章指挥使,你可愿意到衙门做证?” 熙谨道:“当然愿意,你先把他们带回衙门,审讯口供,需要我做证的时侯,我就去做证。我现在潘将军的府上居住,三日后,就到兵部的培训班参加培训班,你随时可以传讯我。” 衙役抱拳说道:“多谢章指挥使,以后还少不得要麻烦章指挥使。这两人兄弟先带回去,好好审问。” 熙谨拱手抱拳,转身而去。 衙役等人查封茶楼,把渔夫渔婆带回去衙门,仔细审问。渔夫渔婆受刑不住,只得全盘招供。汴梁府衙根据渔夫渔婆提供的线索,派人前去潞州,联合潞州的官府,把周老大等人的贼窝一网打尽,并根据线索,追回很多被贩卖的小孩。 熙谨大步走在街道上,只感到全身说不出来的轻松,想不到十年后,终于把这对害得他们兄弟分离的贼公贼婆捉拿归案,当初若不是这一对贼公贼婆,他们兄弟二人就不会骨肉分离,当然,他们兄弟的命运,也将会改变,至于比现在变好还变坏,谁也不能预料。 熙谨走了两柱香时间,便赶回了潘府。 第四百零八章:私定终身 熙谨刚走到潘府的门口,看到潘府的门前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队兵丁。 熙谨也没在意,潘美位高权重,时时有官员到潘府拜访潘美,这次想必也是一位高官前来潘府做客。 熙谨刚要进府,潘美和一位官员正从府中走出来。熙谨认出来,那位官员竟然是文臣之首赵普。 熙谨不由心中微感诧异,赵普的官职还在潘美之上,就算有什么事,也应该是潘美到赵府去拜访赵普,赵普怎么反而屈驾来潘府呢? 熙谨担心赵普会认出自己,连忙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去,闪身避开一旁。 赵普出来府口的时侯,看到熙谨,也没在意,又转身和潘美交谈着,走到马车旁边。 潘美站在马车旁边,拱手说道:“赵大人请上车,恕下官不远送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赵普笑道:“仲询兄不必客气,请留步。” 赵普上了马车,率领队伍离开潘府。 潘美站在门外,一直恭送赵普的马车不见了踪影,他才转身回来,眉头微皱,似乎有很大的心事。 熙谨就站在旁边,看到潘美一个人,他从侧面迎上去,低声说道:“将军,赵大人前来何事?” 潘美用异样的目光,望了熙谨一眼,沉吟一下,说道:“他来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交往。你到兵部去报到了?” 熙谨道:“是的,兵部的手续都办好了。将军,卑职正要告诉您,卑职明天就要搬到兵部去住宿了,兵部统一安排。” 潘美点点头:“那也好。” 潘美说着,向前行去。熙谨跟随在后。 潘美好像有很大的心事,一直沉默不语,也没有心情和熙谨交谈。熙谨虽然有些诧异,但潘美不说话,他也不好询问,只能跟随着潘美,一直进入潘府。 进入府内,潘美好像忘了熙谨跟随在后,想着心事,径直向自己的院子行去。 熙谨跟了一程,到他居住的院子了,他不能再跟在潘美后面,他本想和潘美告别,但潘美径直走去,他也不好打扰潘美的思路,只好停下脚步,目送潘美走远,他才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熙谨进入院子,此时正是夕阳西斜时分,落日的余辉投射进院子,给安静的院子镀上了一层金黄色,景物也显得美好起来。 院子中有一道曲折的走廓,走廓的尽头有一座小小的亭子,此时,潘婷正斜坐在亭中,读着一本书,正读得入神。阳光轻轻撒在她身上,使她看起来美丽而安静,像一座圣洁的雕像。 熙谨远远看到潘婷正在读书,不忍打扰她,放轻脚步,走到她的身后,潘婷仍然没有觉察到熙谨的到来,专注地望着书。 熙谨站在潘婷的旁边,望着读书的潘婷,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肃穆圣洁的感觉,只感到潘婷美得不可方物。 潘婷终于觉察到熙谨站在她的身边,微微抬起头来,望着熙谨,嫣然一笑:“大哥,你回来啦。” 熙谨笑了笑,坐在潘婷的对面,说道:“回来啦,婷妹,你看得什么书?” 潘婷把书递给熙谨,熙谨接过一看,是一本收录唐人所撰写的传奇故事。 熙谨笑道:“婷妹,你看得那么入神,看的是哪一个故事?” 潘婷道:“看得是红线女的故事,大哥,我真佩服红线女,同样身为女子,红线女能飞檐走壁,做一番大事业,而我却手无缚鸡之力,这次若不是大哥救了我,我现在还不知能不能活着,比起红线女来,我真是惭愧。” 熙谨道:“婷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作用,你也不必枉自菲薄,说不定你它日的成就,比红线女更高。” 潘婷笑道:“大哥你不必安慰我了,我又不会舞刀弄枪,怎么可能比红线女的成就高?其实,我小时侯,很喜欢看爹爹习武,缠着爹爹教我武艺,可是我娘不同意,我娘说女孩子不要舞刀弄枪,只要学好女德就行了。” 熙谨道:“老夫人的话也有道理,上阵杀敌,毕竟是男人的事,婷妹学好女德,以后相夫教子,也是做了贡献。” 潘婷脸色一红,说道:“那也要找到情投意合的相公,才能谈到相夫教子。” 熙谨望着潘婷羞红的脸颊,忽然大着胆子说道:“婷妹,不知你对未来的夫君,有什么要求?” 潘婷脸色更是羞红,鼓起勇气,迎着熙谨的目光,轻轻说道:“只要他能像大哥一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熙谨心头一荡,不由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潘婷的双手:“婷妹!” 潘婷脸色绯红,任熙谨握着她的手:“大哥!” 二人四目相对,心情欢悦。 熙谨道:“婷妹,只怕我官职微弱,会辱没了你。” 潘婷道:“大哥,我不在乎你的官职高低,我只要能跟着你,我就幸福了。” 熙谨心中感动,说道:“婷妹,若是你不嫌弃大哥,我便大着胆子,去向你爹爹提亲,只怕你爹娘不肯把你许配给我这个小小的军人。” 潘婷脸色坚毅,说道:“大哥,若是我爹娘不肯答应,小妹便跟着你离家出走,咱们再像以前那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大哥,你可愿意为了我,放弃你的军营生活?” 熙谨心头一热,说道:“婷妹,你若肯为我放弃大家闺秀的生活,我又怎么不能为你放弃军营生活?咱们远走高飞,四海为家。” 二人都是初谙爱情,只感到天下之事,再也大不过二人的感情,潘婷是闺中女子,为了心爱的男人,可以抛弃一切,熙谨虽然稳重,但此时少年热血,为了心爱的女人,也甘愿放弃军营生涯,陪同潘婷浪迹天涯。 潘婷脸色因兴奋而显得绯红,说道:“大哥,咱们现在就一起去见我爹娘,一起告诉他们,我们要在一起,好不好?” 熙谨点点头:“好,咱们现在就去。” 二人执手站起身子,沿着走廓,向院门走去,还没走到院门,忽然从院门走进来一个丫环,这丫环正是潘婷的贴身丫环瑞玉。 瑞玉看到熙谨和潘婷携着手,不由怔了怔,停下脚步,垂首说道:“小姐,老爷吩咐小婢请你过去,老爷有话要说。” 潘婷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见爹爹。”转头对熙谨道:“大哥,咱们过去。” 瑞玉道:“小姐,老爷特意吩咐,只要你一个人过去有事相商。” 潘婷皱了皱眉头,对熙谨说道:“大哥,爹爹也许有什么事要和我谈,你先回房等我,我过去看看,若是爹爹没有要紧的事,我会派瑞玉来通知你,咱们再一起去见爹爹。” 熙谨道:“好,你先去吧。” 潘婷向熙谨微微一笑,和瑞玉一起走出了院子。 熙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四百零九章:皇帝提亲 熙谨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思潮起伏,憧憬着他和潘婷二人美好的未来。 他六岁遭遇巨变,从皇子沦落为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又从农家子弟成为一个普通的宋兵,又从一个普通的宋兵,成长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军官,虽然不过短短十年的时间,却经历种种磨难和波折,一颗心变得苍凉而冷静,现在忽然来了一份美好的恋情,使他感到人世间温暖起来,以前所受的磨难和痛苦都不算什么了,以后的人生若有潘婷的相伴相依,也不枉此生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和潘婷之间的家世差距,他虽然是皇家血统,但没人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军官,而潘婷的父亲却是名扬天下的大将军潘美,以他现在的官职和家世,本是无法高攀潘家,但他看到潘美对他也很是欣赏,对于他和潘婷之间的恋情,并没有阻止,他相信潘美不会拒绝他和潘婷的结合,若是潘美真的拒绝,他便放弃军营的生活,和潘婷一起浪迹天涯,他相信以他现在的能力,是可以给潘婷一份幸福的生活。 熙谨想了很多,想了很久,等待着潘婷的到来,但潘婷却一直没来,从黄昏时分,到入夜时分,仍然没来。 熙谨等得有些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但转念一想,也许潘家有什么事,所以潘婷才耽搁了时间,他不必着急。 入夜之后,潘府的佣人为熙谨送来了饭菜,熙谨就在房中吃了,继续等待潘婷,但一直等到三更时分,潘婷还没来,熙谨有些失望,以为潘婷今晚可能不会来了,他便脱去外衣,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熙谨刚刚朦胧入睡,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敲门,熙谨立即警醒过来,低声道:“是谁?” 潘婷的声音低声说道:“大哥,快开门,是我。” 熙谨听到是潘婷,心中大喜,正要点燃灯光,潘婷的声音又传来了:“大哥,不要燃灯。” 熙谨一怔,他和潘婷之间并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明白潘婷为什么不让燃灯,但既然潘婷说了,他也不再燃灯,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外衣,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潘婷便扑进了房门,一下子投入熙谨的怀里,熙谨感到潘婷的身子颤抖的很厉害,几乎不可抑制。 熙谨心头一跳,以为潘婷在向他投怀送抱,他也伸手紧紧搂住潘婷,但他很快感觉不对,潘婷竟然在他怀里轻轻啜泣。 熙谨暗中吃惊,轻轻说道:“婷妹,你怎么哭了?” 潘婷语声有些哽咽,说道:“大哥,咱们走吧,你带我离开这里……” 熙谨更是吃惊:“婷妹,难道你对潘将军说了咱们的事,他不同意吗?” 潘婷道:“爹爹他,他……” 熙谨轻轻推开潘婷,道:“婷妹,你爹爹到底怎么说的,你慢慢说。” 熙谨握着潘婷的手,把她拉到床前,两人坐在床沿上。 潘婷的情绪仍然很激动,在熙谨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下来,说道:“爹爹把我叫我过去的时侯,我娘也在,爹娘对我说,今天下午,赵普大人前来,为我提了一门亲事……” 熙谨心头一跳,说道:“赵普大人亲自来提亲,对方肯定是当朝大臣,或是名门望族。” 潘婷道:“若是普通的名门望族倒也罢了,我可以让爹爹拒绝,可对方是,对方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赵德昭……” 熙谨心头大震,他万万没想到,赵普今天前来潘府,竟是为赵匡胤之子赵德昭提亲,若是普通的大臣,潘美还可以拒绝,对方是皇帝的儿子,潘美万万不敢拒绝,而且赵德昭是赵匡胤的长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潘婷嫁给赵德昭,很有可能会成为皇后,潘美将会成为国丈,这是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潘美更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熙谨只感到心头发涩,胸臆沉闷,低声说道:“婷妹,你是怎么想的?” 潘婷语气坚定:“大哥,就算对方是大皇子,我也不稀罕,我只要跟你在一起。爹娘对我说了之后,我立即拒绝了,我说我不嫁赵公子,我只要嫁给大哥你。” 熙谨心中感动,握住潘婷的手,问道:“你爹爹怎么说的?” 潘婷道:“爹爹听了之后,久久不语,过了半晌,才说:章熙这小伙子是不错,爹爹也很看好他,可是,赵普大人是受皇上所托,才前来提亲,咱们潘家岂敢拒绝皇帝的亲事,转头却把女儿嫁给一个普通军人,皇上肯定龙颜大怒,咱们潘家只怕会有大祸临头,就算皇上不降罪我们,以后爹爹也难以得到皇上的信任和器重。” 熙谨心中苦涩,说道:“你爹爹说的有道理,这天下没人敢拒绝皇帝的亲事。” 潘婷道:“我对我爹爹说,皇上再厉害,只要爹爹告诉皇上,我已经许配给别人,皇上也不会再抢亲了。” 熙谨道:“不错,皇上再厉害,也不会强抢已经订了婚的女子,不然有损皇上的威信。” 潘婷道:“可是爹爹说,今天早朝退后,皇上召爹爹和几位心腹大臣在养心殿闲聊,皇上还问过爹爹,女儿是否许配人家,爹爹说未曾许配。爹爹当时也没多想,以为皇上只是关心一下大臣的家事,没想到当天下午,皇上就派了赵普前来提亲,爹爹上午刚说了还没许配,下午再说已经许配,那可是欺君之罪,所以,爹爹和娘亲都不敢拒绝这门亲事。” 熙谨心头发苦,久久说不出话来。 潘婷忽然紧紧握住熙谨的手,说道:“大哥,我不稀罕什么皇亲国戚,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咱们一起离开京城,远走高飞,流浪天涯。大哥,你快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走!” 熙谨心乱如麻,即感动于潘婷的痴情执著,又感到这样做有些不妥,但哪里不妥,一时又说不出来。 潘婷又催促道:“大哥,咱们快走吧,爹爹担心我会跟着你逃跑,派人看守着我,我是偷偷跑来的,再晚了就会被人发现,咱们就走不成了。” 熙谨一咬牙,道:“好,咱们走!”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院子中有人喊道:“章指挥使睡下了吗?” 熙谨和潘婷听到喊声,都大吃一惊。 第四百一十章:私奔不成 熙谨和潘婷都知道事情败露了,再想悄悄逃走是不可能了。 潘婷道:“大哥,咱们一起去找爹爹,求他放咱们走,爹爹若是不肯,我便在他面前以自杀要胁他。” 熙谨心头一震,转头望向潘婷,借着朦胧的光线,可以看到潘婷的目光坚毅,显然不是说着玩的。 熙谨正在沉吟之时,院外那人又说道:“章指挥使,将军请你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深夜打扰,还请章指挥使莫怪。” 熙谨听那人语气客气,显然还没到冲突决裂的地步,只好抬高声音,说道:“请兄台稍等,我就这穿衣起床。” 熙谨说完之后,又低声对潘婷说道:“婷妹,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见将军,看他说些什么。” 潘婷不放心:“大哥,我跟你一起去,爹爹最疼我了,有我在,爹爹不会为难你……” 熙谨勉强笑了笑:“傻妹妹,我是去和你爹爹谈话,又不是去打架,你就放心吧。好好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熙谨说到这里,不待潘婷回答,便向门口走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并反手把房门关上,不让潘婷跟随过来。 熙谨来到门外,看到院子中站着四五个人,全都没带兵器,态度也很和蔼客气,为首的正是救过他和潘婷的那个军官。 军官早知潘婷在房中,但却故作不知,对熙谨拱拱手,道:“打扰章指挥使休息了。将军有事相商,还请包涵。” 熙谨点点头,道:“请兄台引路吧。” 军官点点头,带着四五个人向外走去,熙谨跟随在后。出了院子之后,军官一挥手,有两个人停了下来,躲藏到院门外的暗影处,军官带着另两个手下,带领熙谨继续前进。 熙谨知道军官已经猜到潘婷藏在他的房中,所以才留下来两个人守护在此,免得潘婷做出什么事来。这些人并没有带着兵器,显然对他没有恶意,只是要暗中阻止他和潘婷逃走。 熙谨知道这一切都是潘美的安排,现在他再想和潘婷私奔,是万万不成了,他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同时却也有一份莫名的轻松,好像放下了心中一付重担。 军官带领熙谨来到潘美的书房外,书房中响着灯光。 军官在门外停步,恭敬地说道:“启禀将军,章指挥使到了。” 书房中传来潘美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军官向熙谨伸手一引:“章兄弟你自己进去吧,将军在书房等你。” 熙谨点点头,向书房中走了进去,那军官带着手下,远远避开。 熙谨推门进入书房,潘美穿着便装,正坐在灯下沉思,显得愁眉不展。 熙谨看到潘美如此情形,心中反而有些恻然,恭敬地一抱拳,说道:“卑职拜见将军。” 潘美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一个椅子,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坐吧。” 熙谨也不再客气,坐在潘美的面前。 潘美望着熙谨,眼睛显得深沉忧郁,说道:“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过来?” 熙谨道:“卑职能猜到几分。” 潘美又仔细望了熙谨几眼,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章熙,你气宇轩昂,品行高洁,性格坚毅,实是人中龙凤,难怪曹彬如此器重你,便是我也很欣赏你。” 熙谨道:“将军过奖了,卑职惭愧。” 潘美道:“你和婷儿的事,不但我默许了,便是婷儿的母亲,也没反对,若是赵普大人提的亲事是别的朝中大臣之子,我还可以拒绝,但是,赵大人提的亲事,是皇上的公子,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拒绝这门亲事。” 熙谨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将军,卑职能理解您的处境。” 潘美道:“婷儿以前性格懦弱,自从上次替我回乡省亲,被你所救之后,性格变得坚毅许多,我猜想她可能要跟你私奔。熙谨,你应该知道,若是婷儿真的跟你私奔了,不但我潘美一世的清名,就要毁于一旦,而且无法对皇上交待。” 熙谨望着潘美,沉吟着,没有说话。 潘美又道:“我知道,你认为自己有能力,可以让婷儿幸福,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们真的逃走了,就算我和兵部不追究你脱离军队的责任,你带着婷儿到处流浪,在有一个安稳的生活之前,必然要经过一些磨难和波折,换言之,婷儿要跟着你挨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你们才能安稳下来。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忍她受半点苦楚。我知道我有私心,可是,我希望你能体谅我做为一个父亲的心情,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是希望她能嫁给皇帝的儿子,甚至以后有机会当上皇后,还是希望她嫁给一个平民百姓,受苦受难?” 熙谨心潮起伏,潘美的话使他受到极大的震憾,潘美说的这些话,他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当时没想这么深入,现在潘美说出来,一切都更加清晰了,刚才潘婷要跟他一起逃走时,他便隐隐感到不妥,就是因为想到了潘美现在所说的这些道理,他一个男人,一个小军官,可以抛弃一切,但人家潘婷凭什么要跟着他一个穷小子受苦受难?就算他能让潘婷不会苦难,能比得上潘婷嫁给王子当上皇后,生活的更加风光荣耀吗? 熙谨想到这里,终于下了决心,虽然心疼如绞,仍然脸色坚毅平静,缓缓说道:“请将军放心,卑职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携带令嫒私奔。” 潘美脸露感激之色,说道:“章熙,我就知道你能替人着想,谢谢你能理解我的处境。只是,我担心婷儿不死心,她会要求你带她走。” 熙谨道:“卑职现在就离开贵府,搬到兵部的宿舍去住,以后绝不会和令嫒见面。” 潘美道:“嗯,也只能如此了,若是她见不到你,慢慢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 熙谨站起身子,对着潘美一抱拳,说道:“卑职的随身之物,卑职就不回房去取了,还请将军明天派人送到兵部,卑职现在就告辞了。” 熙谨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潘美望着熙谨的背影,眼中的表情,又是感激又是欣赏,忽然说道:“章熙,你先留步。” 第四百一十一章:认为义子 熙谨回过身来:“将军还有何吩咐?” 潘美站起身来,在书房中缓缓踱着步,沉吟了一会,说道:“十多年前,我本来有机会可以收留两位故人之子,却因一时大意,致使那两位故人之子,流落民间,生死不明,心中一直引以为憾,愧对故人。” 熙谨心头一震,知道潘美所说的故人故人,就是潘美以前的君主,自己的父亲,故人之子就是他和熙让兄弟二人,只是潘美没有挑明了说而已,他不明潘美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并不搭话,只是望着潘美,等潘美说下去。 潘美说到这里,望着熙谨,说道:“章熙,你长得很像我那两位故人之子,我打算收你为义子,以弥补我当年的遗憾,你可愿意?” 熙谨心头震动,潘美要收他为义子,就是为了要阻断他和潘婷之间的感情,二人成为兄妹,便不能再做恋人,就算是潘婷不顾世俗的目光,抛弃荣华富贵,愿意跟他私奔,他却不能不顾礼法,带着义妹私奔,否则便是不讲人伦道德,为人不齿。当然,潘美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是被赵匡胤知道真相,潘美竟敢收养前朝先帝的儿子为义子,说不定潘家会有灭门之危,潘美之所以出此计策,一来是绝了熙谨和潘婷之间的念想,二来也是对熙谨的爱惜器重,三来也是以弥补当年的遗憾。 熙谨脑中念头电转,一时沉吟不决。 潘美望着熙谨,又缓缓说道:“章熙,你若是不肯,老夫也不怪你。” 熙谨心中已有了决定,说道:“将军肯收卑职为义子,卑职当然求之不得,不过,卑职有一事相求。” 潘美道:“你只管说来。” 熙谨道:“将军位高权重,有了将军的提携,卑职在部队中自然会顺风顺水,但卑职不想依靠将军的荫庇,以后无论因战功升迁,还是因过失被降职,都由卑职一人承担,还请将军不要插手。” 潘美对熙谨更为赞欣,点头道:“大丈夫行走世间,正当如此,我自然依你。” 熙谨把潘美扶坐到椅上,跪倒在地,对着潘美叩了三个响头,恭敬地说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熙谨一来感念潘美当年在赵匡胤面前的救命之恩,二来因潘美是潘婷的父亲,所以对潘美充满敬重之情,这一声父亲叫得也是诚心诚意。 潘美坐在椅上,受了熙谨三拜,心中甚是宽慰,说道:“谨儿,你起身吧。” 熙谨站起身子:“谢父亲。父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孩儿要离开了。” 潘美道:“谨儿,今晚你先委屈一下,我派人带你到外边寻个客栈先住下来,等你在兵部的培训结束之后,我再接你过来家中居住,正式参见你的母亲,你看如何?” 熙谨道:“孩儿一切听从父亲的吩咐。” 潘美当下安排了一个部下,带领熙谨出府,在府外寻了家客栈,安排熙谨住在客栈中,熙谨的行李,明天自有人送到兵部去。 熙谨躺在客栈的床上,心潮起伏,他知道潘婷可能现在还在他的房中等他回去,而他却不能再回去了。 他的爱情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如同昙花一现,美丽芬芳,却留下无尽的遗憾和空虚。为了潘婷的未来幸福,他只能远离这份感情,远离潘婷。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痛如绞,任凭泪水流淌,打湿了枕头。 到天色时分,熙谨已经恢复了平静,既然事已至此,他此生注定和潘婷无法在一起,那便专心致志,把精力投入到事业之中,努力提升自己,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军人,保护中原的百姓不受外敌的侵害。 这个决定一在他心中确立,他便变得坚强起来,虽然还是很心痛,但已经平静下来。他看看天色已明,便起身下床,结了房钱,走出客栈,向兵部的训练营走去。 熙谨到了兵部训练营,训练营中已经聚集了五六十个各州府推荐来的军官,比昨天又多了一些。这五六十个军官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院子里,这里是他们的宿舍,每两个人共住一个房间。 熙谨和一位济州推荐来的营指挥使住在一个房间中,这个军指挥使叫莫桂友,是济州郓城县人,年龄比熙谨大了五六岁,虽然刚二十出头,但已经经历过多次战争,因战功升迁到营指挥使,也是有真材实学的青年才俊。 熙谨刚从郓城经过,在郓城受到了当地人的帮助,对郓城很有好感,和莫桂友交谈之后,得知莫桂友的家就在黄河岸边,和他和潘婷上岸受到帮助的那个村子相距不远,熙谨对莫桂友更有亲近之意。莫桂友对熙谨也很是欣赏爱护,不到半日,两人已经成为知心的好朋友,也很快和别的同袍打成一片。 不到午时,潘府有人送来了熙谨的行李,并悄悄告诉熙谨,潘婷很可能会找到这里,并让熙谨近期不要和潘婷相见。 熙谨心中黯然,来到兵部的门房处,告诉守门的将士,若是有年轻女子前来寻找他章熙,一律不见,只说此处没有章熙此人。那守门将士猜到熙谨是被男女恋情所困,笑了笑便答应了。 熙谨刚转回去不久,潘婷果然寻找到这里,她不想被父亲阻塞,所以独自一人出来寻找熙谨,她并不知道兵部的训练营在什么地方,只是问询而来,恰好来到此处。 潘婷到门房询问此处是否有一位叫章熙的军官在此受训,那门房刚刚得到熙谨的叮嘱,便推说此处没有此人,潘婷失望而去,又去别处打听。 从此以后,熙谨便在训练营开始接受军事培训,这五六十个宋军的青年军官,皆是各州府推荐来的精英,都经历过残酷战争的洗礼,不但代表着宋军青年军人的最高智慧和勇气,也承担着宋国以后的军事力量,成为宋军的中流砥柱。熙谨就是此中的一员,而且是最年轻有为的一位。 第四百一十二章:辽使来京 熙让和阿罗跟随着使者团,终于赶到了宋国的京城汴梁,来到北城门外。 赵匡胤得闻辽使赶到,很是高兴,派了赵普率领文武大臣到城外迎接。赵普为百官之首,赵匡胤安排赵普亲自率队迎接辽使,可以说明赵匡胤十分重视辽国来使。 熙让十年未曾来过中原,这一路之上,眼看着故国的风土人情,一如他离开之时一般,只不过更为繁荣昌盛,心中感慨万千,这原本是他的国家,他的子民,现在他却只能以辽国使者的身份回来,他暗暗立誓,有朝一日,一定要率兵打回来,夺回他们柴家的大周天下。 赵普率领文武百官,前来城外迎接辽使,与辽国大使耶律沙和熙让接洽。辽国来使虽然带有通译,但此次出使之人,大多是辽国的汉臣,便是契丹人也都精通汉语,双方交谈并无障碍。 耶律沙和赵普等人互道景仰,又各自介绍自己的随行人员。 赵普看到熙让之时,微微一怔,只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待听到耶律沙介绍说是辽国韩匡嗣之子韩德让之子,赵普才打消了心中疑惑,不再暗中思索熙让的身份。 熙让看到这些文武大员,虽然有多半不识,但也有几个都是父亲的老臣子,现在却跟着赵匡胤为臣,他心中对这些人极为鄙视,每当介绍到这些熟识之人时,他脸色冰冷,只是淡淡回应一声。那些大臣虽然气恼这个辽国年轻人的无礼,但也不敢当场发作。 这次赵普率领出来迎接辽使的文武官员,只不过是一部分的文武大臣,还有不少大臣没来,尤其是位高权重的武将。潘美便没在其中。曹彬自从征汉回来之后,不久就派驻外地,现在也没在京城。所以几位重要的武官并没在其中。一些重要的武官多数都和辽国交过战,虽然皇上要和辽国示好,他们这些武官却不以为然,所以只要不是皇上指明必须出席,他们便不来迎接。赵匡胤也担心这些武将做出出格的行为,得罪了辽使,所以也没强求武将出席,此次迎接辽使的,多数是朝中的文臣,只有少数武将。 宋辽两国在汴梁城外,交接之后,宋臣便恭请辽使进入京城。 熙让骑马跟随耶律沙身旁,由赵普等宋臣陪同着,进入京城。进了京城之后,熙让观看着汴梁城的繁荣,不由暗暗震惊,十年之前,他父亲统治下的汴梁城,虽然已经很是繁荣,但比起现在的汴梁城,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汴梁城经过赵匡胤十年的统治管理,繁荣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大周之时。 不但熙让心中震惊,耶律沙等辽国使者团,人人心中震憾莫名,他们大多数并没来过汴梁,就是有些年龄大的来过,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自从汴城梁归于赵宋之后,他们还是初次见到。他们本以为辽国的上京足够宽大,辽国的南京足够繁华,但现在看到宋国的京城,才知道上京和南京比起汴梁地,简直就像是乡下小镇。他们自以为辽国才是天下第一强国,但看到汴梁城,不由自惭形秽,就算辽国的兵力比宋国强劲,但要说起繁荣昌盛,实在是远远不如宋国。所以这些辽使进入京城之后,人人东张西望,目瞪口呆。 赵普等宋臣看到辽使的震憾表情,他们人人心中得意,暗暗嘲笑辽国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们在军事上没占到辽国的便宜,现在至少在经济上,压下了辽国这帮草寇之民,教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繁荣中原,什么是天朝之国。 宋臣带领辽使通行的这些街道,都是宋臣早就策划好的路线,都是京城最繁荣的街道,最有代表性的建筑物,目的就是要震震辽使,挫挫辽使的锐气,教他们知道宋国的经济远远超过辽国。 阿罗骑在马上,跟随熙让的身边,眼看着繁华的京城,眼睛都要看花了,暂时忘记了要寻找哥哥的念头,不由轻轻说道:“啊,这京城真好,要是能在这里生活就好了。” 熙让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阿罗,等找到你哥哥,你留在这里就行了。” 阿罗心头一震,望向熙让:“大哥,你也是我的哥哥,你不要阿罗了吗?” 熙让笑道:“傻丫头,大哥怎么会不要你呢?大哥的意思是说,等找到你哥哥,你要是想跟着他留在京城,留在宋国,大哥就把你还给你哥哥。若是你想跟着我到辽国,大哥便带你回辽国。” 阿罗这才嫣然一笑,说道:“大哥,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三人永不分开,都留在京城。” 熙让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心中何尝不想如此,但他知道,他不可能留在宋国,他只有回到辽国,才有发挥才能的机会。 赵普等宋臣把辽国使者团安排到皇宫附近一座最豪华的驿馆,这驿馆是专门接待外国使者的。 辽国使者团被按照等级,分住在驿馆的三座大院子里,马夫和杂役以及普通士兵,被安排在一处,随行的普通官员被安排在一处,耶律沙和熙让以及另两个高级官员,被安排在一处,并且是每人一个小小的院落。 熙让和阿罗两人住在一个小小的院落中,每人一个房间。 赵普待辽使在驿馆住之后,又亲自率领几位高官,宴请耶律沙等几个高级官员吃午饭,为辽使接风洗尘,欢迎辽使来到宋国。耶律沙甚懂中原礼仪,请求先晋见大宋的皇帝,以示辽国的礼节。赵普回说,大宋皇帝下午还要召见南唐使者,大辽使者远道而来,人马疲倦,好生休息一天,明天再见。耶律沙同意。 熙让心急如焚,急于证实阿罗的哥哥是否是自己的弟弟,无心和赵普等宋臣寒喧,便借故推却了赵普的宴请,悄然带着阿罗离开了驿馆,前去寻找阿罗的哥哥章熙。 第四百一十三章:寻人不遇 熙让和阿罗走出驿馆门外,询问驿馆门口站岗的宋国士兵,兵部的培训营所在地。那宋国士兵并不清楚培训营所在地,但却知道兵部所在何处,便说明地址,由熙让和阿罗自己去打听培训营在何处。 熙让和阿罗为了不引人注目,穿着平民的衣服,两人骑了两匹骏马,向兵部的官衙赶去。到了兵部的衙门,门口有十多个盔甲鲜明的士兵在站岗。 熙让不方便出示辽使的身份,便假装是宋国人,和阿罗一起跳下马,走到一个士兵的面前,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兵部的培训班在哪里?” 那士兵打量了一眼熙让和阿罗,有些警惕:“你们问培训班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熙让道:“我弟弟叫章熙,他是从易州赶来参加培训班的,现在家中出了事,我们要见他一见。” 那士兵向不远处的一个院门指了指,说道:“培训班在那边的院子里,至于有没有章熙这个人,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到那边去问问吧。” 熙让谢过那士兵,带着阿罗,来到那边的院子门口。 这个院门正是熙谨参加培训班的院子,门口同样有十多个士兵站岗,戒备森严。 阿罗着急找到哥哥,这次抢在熙让面前,快步赶到,脸色焦虑地询问门口的一个士兵:“大哥,请问章熙在里面吗?” 这个士兵正是受熙谨所托,为他隐瞒的那几个士兵之一。士兵上下打量了阿罗一眼,看到阿罗是个女子,想到章熙叮嘱他过,若是有年轻女子前来寻找他,便说他不在这里。 士兵说道:“小姑娘,这里没有叫章熙的人。” 阿罗大失所望,但还是不甘心,又问道:“大哥,你能不能进去帮我问问,章熙是我哥哥,我千里迢迢从易州赶来寻找他,找得他好苦。” 士兵看着阿罗失望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正要说出实情,旁边的一个士兵说道:“小姑娘,我们这里有多少人,叫什么名字,我们都了如指掌,这里真没有章熙这个人,你再到别的地方打听一下吧。再说了,就算真有这个人,我们也不能放你进去,更不能叫他出来,现在在培训期间,凡是参加培训的人,任何人不得出入此地。” 阿罗听闻哥哥不在此地,失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熙让皱皱眉头,说道:“大哥,易州巡检府的人说我弟弟章熙,就是到兵部参加培训班,这里就是兵部的培训班,我弟弟不在这里训练,还能在什么地方训练?” 那士兵说道:“这里真没有叫章熙的人,在东城的一个部队大院里,还有一些参加训练的军官,你们到那里去打听一下吧。” 熙让虽然心中失望,但听说还有一处训练营,又重新升起了希望,说道:“具体在什么位置?” 那士兵说道:“在东城的葫芦街第三号大院,你们到那里一问,就能找到。” 熙让谢过两个士兵,和阿罗骑上马,快马加鞭离开这里,前去寻找。 待熙让和阿罗走远,另一个士兵埋怨这个士兵,说道:“老周,我看那小姑娘挺可怜的,你又何必骗她呢?” 这士兵一瞪眼,说道:“你没听章熙说吗,凡是有年轻女子来寻找他,便说此处没有这个人,我这也是为了章熙好。章熙这小子,看着挺老实的,想不到还很有桃花运,来找他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还都说是他的妹妹,嘿嘿,也不知这小子到底有多少个好妹妹。” 那士兵说道:“上次来找章熙的姑娘,有可能是章熙的相好,但这个小姑娘,很可能真是他妹妹,还有那个男的,长像和章熙那么像,肯定是他哥哥。他们真是章熙的兄长和妹妹,从易州千里迢迢赶来,咱们却把他们骗走了,老周,这事你做的有点过了。” 这士兵也有些迟疑,说道:“那我把这事去告诉章熙,看他怎么说吧。你在这里等着。” 这个士兵说完,转身向院内走去。 章熙已经参加了半个多月的培训,这个培训班不但是培训军官的军事知识和指挥能力,而且是赵匡胤为了巩固政权培植心腹,才开办了这次培训班,凡是参加此次培训的军官,都可算是天子门生。 培训班平时的课程,不但有体魄和器械的训练,还有对于军事知识的学习,更重要的是向他们灌输忠君爱国保卫宋国的思想,所以平时为他们授课的,即有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有博古通今的翰林院大学士,便是皇帝赵匡胤,也时常前来视察慰问,拉拢人心。 这天,熙谨和五十多位同窗,正在一个大房间聆听着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传授战场知识,听得津津有味。 那士兵进来院子,看到老将军正在讲课,士兵不敢进去打扰,只好在外边等侯着。等了一会,那老将军讲得疲劳了,便吩咐下课。 众学员走出大房子时,士兵喊住了熙谨,把熙谨叫到无人之处。 熙谨道:“老周哥,你唤我何事?” 士兵有些不好意思:“章熙,刚才有位姑娘找你。” 这半个月中,潘婷并没放弃寻找熙谨,已经来此处寻找过熙谨三五次,都被门口的士兵骗了过去,熙谨都知道。 熙谨以为这次来的还是潘婷,虽然心中酸楚,但还是硬着心肠,淡淡地说道:“老周哥,你就说我不在此处就是了。” 士兵搔搔头皮:“章熙,这个姑娘,和前几次找你的那位姑娘,不是同一个人。” 熙谨有些奇怪,这京城之中,除了潘婷找他,他想不到还有别的姑娘找他,除了潘婷,他再也不认识别的姑娘了,问道:“不是同一个人?那她是谁?” 士兵说道:“我没问她的名字,她也没说名字,她只说是你的妹妹……” 熙谨心中大为震惊,脸色一变:“我的妹妹?她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士兵说了阿罗的年龄和相貌,熙谨更是震惊,确定是自己的妹妹阿罗,但他无论如何想不通,阿罗被辽人掳到了辽国,怎么会来到京城寻找他。 第四百一十四章:失之交臂 熙谨又惊又喜,说道:“她是我妹妹阿罗,她还在外边吗?” 士兵瞪大眼睛:“她真是你妹妹呀?哎呀,不好意思,我把她骗走了。” 熙谨大为恼怒:“老周哥,你,你,你怎么把我妹妹骗走呢?” 士兵道:“章老弟,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来找你,就说你不在这里,你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 熙谨有火发不出来,这话的确是他说的,他本想着把潘婷拒之门外,没想到妹妹阿罗竟然找到这里来,但后悔已经晚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妹妹。 熙谨道:“你把我妹妹骗到哪里去了?” 士兵道:“我骗他说这里没有章熙这个人,教她们到东城的部队大院去打听。” 熙谨叹道:“她一个小女孩,不知道受了多苦,遭了多少罪,才找到这里,现在又要满城去找我,真是难为她了……”忽然想到什么,问士兵道:“老周哥,你刚才说她们,还有别人和她在一起吗?” 士兵道:“当然啦,你哥哥也和你妹妹在一起啊!” 熙谨大为诧异:“我哥哥?我只有一个妹妹,我们没有哥哥呀?” 士兵笑道:“不可能,那个人长得和你很像,就是比你更俊俏,不可能不是你哥哥。” 熙谨听到这里,心脏仿佛忽然被重重击打了一记,涩声说道:“你是说,跟我妹妹一起来的那个人,长得和我很像?” 士兵道:“你这话好奇怪,你哥哥当然和你长得像啦,难道还和我长得像不成?” 熙谨只感到脑子乱成一团,按老周的说法,那个人很可能是他的哥哥熙让,熙让果然没有死,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妹妹阿罗,怎么会和自己的亲哥哥熙让在一起?这所有的疑问,只有见到他们才知道。 熙谨想到这里,当机立断,说道:“老周哥,我现在去找他们,你帮我向长官告个假……” 熙谨说着,快步向马廓走去,牵了战马小雄,出了院子,快马加鞭,向东城奔驰而去。 熙让和阿罗快马加鞭,来到东城,一边行一边询问路线,来到东城的一个部队大院之外。 两人赶到院门外,便从敞开的大门中,看到院内正有一队士兵在操练着,两人都心中大喜,以为熙谨在这里训练,连忙跳下马来。 院门外站着四五个士兵,一个士兵看到熙让二人过来,连忙上前拦住,说道:“你们干什么的?” 熙让道:“这里是训练营吗?” 士兵道:“正是,你有什么事吗?” 熙让和阿罗听士兵说这里是训练营,更是喜悦,两人相视一眼,都以为可以马上见到熙谨。 阿罗抢先说道:“大哥,这里有叫章熙的人吗?” 士兵不耐烦地说道:“这是军事机密,你一个小姑娘家,打听这个干什么,快回家吧。” 阿罗道:“大哥,章熙是我哥哥,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他吧。” 旁边一个大队头走了过来,态度很是和蔼,说道:“小姑娘,你要找人吗?” 阿罗连忙说道:“是啊,长官,求求你了,让我见见哥哥吧,他叫章熙。” 大队头说道:“他是哪个部队的?” 熙让在旁边说道:“我弟弟是易州巡检府的,前来参加兵部的培训班。” 大队头一皱眉头,说道:“易州巡检府?你们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的确是在举办培训班,但培训的都是京城附近部队的低阶士官,最高的官职不过是都头,易州巡检府推荐来的都是高级军官了,至少是军指挥使,不归我们这里培训。” 熙让眉头一皱,说道:“那他会在哪里培训?” 大队头摇摇头,说道:“这是兵部的最高机密,我官职低微,可就不知道了。” 熙让和阿罗相视一眼,都大失所望。 阿罗还不甘心,对大队头说道:“长官,你能进去帮我问问吗?我哥哥也许就在你们这里。我们兄妹是从易州千里迢迢赶来的,实在很不容易。” 大队头沉吟一下,说道:“好,我去帮你们问问,是否有一位叫章熙的人。” 大队头转身进入院子,过不多时,又转身回来,摇摇头,说道:“不好意思,这里真没有叫章熙的人。” 阿罗更是失望,转头望着熙让,低声说道:“大哥,我哥哥会不会又改名字了?” 熙让皱着眉头,说道:“部队之中最为森严,他以章熙的名字入伍,便不能乱改名字了。不过,我们既然来了,就再试试吧。”熙让说到这里,对大队头说道:“长官,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我弟弟是否在里面?” 大队头有些为难,说道:“这个……” 熙让把大队头拉到一边,悄悄递过去一锭银子,塞到大队头的手中,说道:“我们来一趟不容易,还请长官行个方便。” 那大队头暗中接过银子,说道:“你们要进去可以,但不要声张喧哗,不然,不但我会受到责罚,便是你们也要被罚,搞不好还会把你们以刺探军情的罪名关起来。” 熙让道:“多谢长官提醒,我们晓得。” 大队头带着熙让和阿罗进了院子。 院子中,有三五十个军人正在操练,军容整齐,步伐统一。 大队头带着熙让和阿罗,站在院子的角落中,熙让和阿罗观察着每一个士兵的相貌,试图找到熙谨,但他们找来找到,并没发现熙谨。 阿罗更是失望,低声问大队头:“长官,训练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大队头道:“都在这里了,今天没有请假的。好了,既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就赶紧出来吧。” 大队头领着熙让和阿罗走出院子,阿罗和熙让都情绪低落。 熙让叹了口气,问那大队头:“长官,这京城还有培训军官的地方吗?” 大队头说道:“小兄弟,军队的训练营,本来是军事机密,我刚才放你们进去,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说句实话,我只知道此处,别的地方真不知道了。” 阿罗眼泪欲滴,低声对熙让道:“大哥,我哥哥也不在这里,偌大个京城,咱们去哪里找他?” 熙让沉吟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天天色已晚,咱们先回驿馆吧,明天我请宋国的军官,带我们寻找。” 阿罗知道也只能如此,便和熙让一起上了马,郁郁不乐地回到驿馆。 阿罗和熙让刚走不久,从街道的另一边,快速奔驰而来一匹健马,马上骑者正是熙谨。 第四百一十五章:大宋朝堂 熙谨赶到部队大院的门口,从马上跳下来,询问刚才是否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来找他。 迎接熙谨的正是那个大队头,大队头告诉熙谨,寻找他的那对男女刚刚离开,并指了指熙让和阿罗离开的方向。 熙谨心急如焚,告诉那大队头,若是那二人再来寻找他,就到兵部的训练营去找他。熙谨叮嘱好大队头之后,又连忙上马,沿街追赶过去,一直追赶了半个时辰,并没有找到阿罗和熙让。熙让和阿罗此时已经转到了另一条大街,回到了驿馆。 熙谨在京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一直到夜色降临,一直到半夜时分,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渐渐稀少,仍然没有找到他的妹妹和哥哥,他的心情越来越失望,今天只得暂时放弃寻找,准备明天再请假出来寻找。 熙谨回到训练营的宿舍,躺在床上,心潮起伏,他现在已经确定寻找他的是妹妹阿罗,也能确定那个和他相像的男子就是他的哥哥熙让,但他怎么也想不通熙让是怎么和阿罗在一起的。虽然他今天没有找到二人,但得知妹妹和哥哥还活在世上的消息,他已经欣喜若狂,更何况二人也在寻找他,他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见面的,他明天再到街上去撞撞运气。 熙让和阿罗回到驿馆之时,已经是天黑时分。熙让和阿罗吃过晚饭,耶律沙来到熙让的房间,商议明天上午,宋国皇帝要接见他们几位辽使,熙让若有什么私事,最好要等宋国皇帝的接见活动之后再去办理。 熙让虽然着急寻找熙谨,但寻找熙谨也不着在一时,他毕竟是辽使,代表辽国来此,不出席宋国皇帝的接见活动说不过去,只好答应耶律沙会出席活动。 第二日一早,熙让和耶律沙以及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一共四人,早早吃过早饭,在两位宋国官员的陪同下,前往宋国的皇宫大殿,拜见宋国皇帝赵匡胤。 自从十年前离开皇宫,熙让还是初次涉足皇宫,他眼看着雄伟的皇宫,心中回忆多年的往事,心中又气又恨,这皇宫和京城以及中原,都是他柴家的大周天下,现在却被赵匡胤占据着,迟早有一天他要夺回来。 赵匡胤和文武百官召开早朝,议了一些国内大事,便宣布今天召见辽国使者,众大臣不必回府,就在大殿上用过早餐,然后等待宋使的到来。 这次的早朝,凡是在京城文官武将皆在,不但赵普和潘美等大臣在朝,开封府尹赵匡义也在朝堂,共同接见辽使。 君臣就在朝堂上用过早餐,刚撤下宴席,值日官进殿禀报,辽使已到大殿外边。赵匡胤吩咐赵普等几个官员,迎接辽使进殿。 很快,耶律沙和熙让以及休哥和耶律斜轸四人,在宋国官员的陪同下,进入大殿之中。 十年以来,熙让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赵匡胤,他在汉国虽然和赵匡胤的部队打过仗,但并没有近距离见到,现在就在同一个大殿之中,相距不过十丈远,他终于清楚地看到赵匡胤。这十年以来,熙让没有一刻不想杀死赵匡胤这个窃国奸贼,此时近距离看到赵匡胤,不由激动的双手颤抖,脸色苍白,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盯着赵匡胤,随时都有冲过去刺杀赵匡胤的冲动。 耶律沙虽然并不知道熙让周帝柴荣之子,和赵匡胤有夺国之仇,但使宋之前,耶律贤一再叮嘱过他,要他看好熙让,不要让熙让做出无礼的行为,破坏了宋辽两国之间的和平。 耶律沙就在熙让的旁边,转眼看到熙让的表情不对,连忙咳了一声,低声说道:“隆运,不可造次,莫忘了皇上的吩咐。” 熙让被耶律沙提醒,这才幡然一惊,连忙压抑下去胸中翻涌的杀机。他现在手无寸铁,就算冲到赵匡胤面前,也未必能杀得了武艺高强的赵匡胤,更何况赵匡胤的阶下,还站立着四个持戟武士,他就无法冲过去。 熙让虽然恨极赵匡胤,但也知道现在杀不成他,只好低下头去,不看赵匡胤那张可恶可憎的嘴脸。 赵匡胤并不知道辽使之中,竟然有一个大仇人,当下按接见外国使者的礼节,和辽使接洽。 耶律沙做为首席使者,代表辽帝献上公文和颂词,称赞大宋皇帝一番。赵匡胤这边,也称赞了辽旁一番。 寒喧之后,耶律沙自报家门,他是辽国的皇族,又是南院宰相,在辽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才能代表辽国出使宋国,赵匡胤自然不会小视。 赵匡胤笑道:“原来尊使就是耶律沙大人,你和贵国的北院大王联手,在汉国可是把朕的军队打得丢盔弃甲呀。” 耶律沙连忙说道:“陛下,汉国与辽国订有盟约,汉国求援,我辽国不得不出兵救援,贵军兵马强劲,我辽军并没占到优势,那场战争,宋辽两国只能算是平手,没有分出胜负。” 那场战争,宋军被辽汉联军打得节节败退,折损了很多断后的部队,用许多将士的生命为代价,才侥幸平安退回宋国境内,其实宋军已经是败了,但宋军为了维护脸面,对自己国内宣布是因汉国瘟疫横生,宋军才撤军的,并没说被辽军打败。此事宋国人人心知肚明,只不过没人敢明说罢了。 赵匡胤一代雄主,胸襟开阔,自己也知道宋军是被打败了,所以才自己我调侃一下,同时也奉承一下辽国,以便接下来的谈判可以顺利进行。 赵匡胤虽然是自我调侃,但耶律沙也很识趣,这番话说出来,不但解释了为什么要出军支援汉国与宋国交战,同时说两国之间不分胜负,保存了赵匡胤和宋军的颜面,赵匡胤和宋臣听了,皆是心情舒畅,莞尔一笑。 赵匡胤心情舒畅,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耶律沙身后一个辽使冷冷说道:“宰相大人,您说辽宋之间不分胜负,下官认为这句话有失公允,丢盔弃甲,连连后退,逃回国内的,可不是我们大辽国的军队啊!” 说话的人正是熙让。 此言一出,不但宋国君臣,人人脸色大变,便是辽国使者,也是脸色一变。 第四百一十六章:咄咄相逼 耶律沙连忙低声喝止道:“隆运,不得多说。” 熙让没有再说下去,但表情明显不服。 赵匡胤听了熙让的话,心中不悦,他自我调侃可以,但被辽国官员这样说出来,那就是嘲笑他了,但他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好望向熙让,笑道:“这位是?” 耶律沙连忙对赵匡胤道:“回禀陛下,这位是韩德让,我辽国南京留守韩匡胤大人之子。韩德让年少轻狂,说话不知轻重,实则并无恶意,还请陛下海涵。” 赵匡胤见耶律沙向他陪罪,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正要转变话题,没想到熙让却又说话了。 熙让盯着赵匡胤,说道:“赵天子,攻打汉国之时,你御驾亲征,不知你认为那场战争,是你们宋国胜了,还是我们辽国胜了?” 熙让的表情和语气,摆明了挑衅,不但赵匡胤和宋臣人人脸色大变,就算耶律沙也沉不住气了。 耶律沙压低声音,严厉地说道:“隆运,你要干什么?你想挑起辽宋之间的战争吗?” 熙让却并不惧怕,对耶律沙大声道:“宰相大人,下官只是想请赵天子评论一下,并无恶意,若是赵天子无法回答,那就当下官没有问过这句话。” 熙让这句话,虽然是面对耶律沙说的,但人人都能听出来,是向赵匡胤发出了挑衅。一个国家的使者,在出使别国的时侯,很少会这样挑衅别国的君主,很可能会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所以不但耶律沙着急,就是宋国的君臣,也是脸色大变,恨极辽使的无礼。 赵匡胤热情接待辽使,本想着和辽国谈论购买燕云十六州之事,而且又要顾及皇帝的颜面,不便当场发作,但朝中的文武大臣却忍不下去了,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皇帝的弟弟赵匡义。 赵匡义年轻时侯骄狂暴厉,年长之后,又身居高位,脾气收敛了许多,但也容不得别国的使者,在自家的朝堂上如此侮辱皇兄,对皇帝的挑衅,就是对宋国的挑衅,无论是身为臣下,还是身为弟弟,他都要为兄长出头。 赵匡义上前一步,走出班列,对熙让冷笑道:“韩德让,你认为是辽国胜了,还是宋国胜了?” 赵匡义一出列,熙让才看到他,十年之前,赵匡义在皇宫之中,踢了他一腿,又派人杀害他们兄弟,他对赵匡义的恨意,并不比赵匡胤少,所以看到赵匡义,他心中更是涌起仇恨和杀机,冷笑一声,说道:“谁胜谁负,天下人自有论断,只是不知道赵天子自己知不知道。” 赵匡义厉声道:“你身为使者,在我大宋的朝堂上,竟敢如此无礼,分明是蔑视我大宋,你们契丹只是一帮化外野民,饮血茹毛,谁给你这个胆子敢蔑视我中原王朝?是你们辽国的皇帝教你如此的吗?” 耶律沙本想阻止熙让,免得宋辽发生战争,但现在赵匡义的语言之中,侮辱到辽国的皇帝和他们契丹民族,不由心中愠怒,当下也不再劝说熙让,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大不了宋辽开战,他们辽国可不怕宋国。 熙让冷笑一声,还未说话,脾气最暴的耶律休哥已经忍耐不住。 耶律休哥对赵匡义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侮辱我大辽皇帝?你以为在你们国家,我便怕你不成?来来来,咱们打上一架,看看是谁胜谁负。” 赵匡义也是武艺高强之士,岂会怕耶律休哥,大声喝道:“打便打,本王还怕你不成!” 耶律休哥把外衣一脱,喝道:“不怕就打,你们是要车轮战,还是仗着人多,一拥而上?” 赵匡义虽然没有脱衣,但也卷起了袖子,喝道:“本王一个人就能干翻你,何用车轮战?” 一次国家君臣欢迎另国的使者的活动,竟然发展成一场斗殴闹剧,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事, 赵匡胤虽然愠怒,但也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大喝一声:“住手!” 毕竟是君王之威,赵匡胤这一声大喝,虽然端坐不动,但却极具声势,一喝之下,不但赵匡义不敢妄动,就连耶律休哥也不动再逞威风,停下手来。 赵匡胤对赵匡义喝道:“人家远来是客,你身为主人,岂可对客人无礼,退下!” 赵匡义虽然心中不愤,但也好退下,犹恨恨瞪了熙让和休哥一眼。 赵匡胤喝退弟弟,威严而锐利地目光,盯着耶律沙,缓缓说道:“耶律沙大人,你们辽国出使别的国家,也是这般礼仪吗?” 耶律沙不卑不亢,道:“我们辽国虽然是化外野民,饮血茹毛,但别的国家,可不敢当面侮辱我们。” 赵匡胤道:“我弟弟虽然言语中得罪了贵国,但一切皆是这位韩公子引起来的。”转眼盯着熙让:“不知韩公子一再挑衅,是何居心?你以为我宋国,真怕你辽国不成?” 熙让嘿嘿冷笑:“怕不怕,赵天子自己不知道吗?” 赵匡胤的涵养再好,也不禁动了怒气,他自登基以来,还从来没人敢如此当面顶撞他,更何况是一个外国的小小使者,当下冷冷一笑:“那咱们两国就比划比划?” 熙让道:“不必比划了,我们现在身处贵国,贵国有雄兵百万,我们只有一两百人,哪里是贵国的敌手?赵天子只要一声令下,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赵匡胤冷笑道:“我们宋国岂会以多胜少?你们这次来了多少士兵?” 熙让道:“除了文官,约有二百多个士兵吧。” 赵匡胤道:“那你们便在这二百个士兵之中,挑选出十人,朕也挑选十人,咱们便让这二十人,代表宋辽两国,比一下高低,你看如何?” 熙让微一沉吟:“赵天子此议很是公平,便如此吧。” 赵匡胤道:“你们远来是客,朕本不想与你们兵刃相见,但韩公子你一再咄咄逼人,朕只得应战。但朕希望,在比试之时,无论谁生谁死,结果是胜是负,都不要伤及宋辽之间的友谊。”转向耶律沙:“耶律沙大人,你看如何?” 耶律沙道:“正当如此。” 赵匡胤道:“那各位便请先回驿馆,挑选参赛之人,下午咱们在演武场再见。” 耶律沙等人也不多言,辞别赵匡胤,离开了朝堂。 第四百一十七章:临阵受命 耶律沙和熙让等人走出宋国的皇宫,坐在停在宫外的马车,向驿馆行去。一路之上,由于有宋国官员陪同,耶律沙和熙让不便交谈。耶律沙的脸色很是阴沉,不去理会熙让,熙让也不来向耶律沙解释什么。 待回到驿馆,耶律沙脸色阴沉,对熙让冷冷说道:“你跟我过来一趟。” 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都猜到耶律沙要责罚熙让,二人相视一眼,都想着过去,被熙让用眼神止住了。 熙让一个人跟着耶律沙来到耶律沙的房间。 耶律沙进门之后,转回身子,双目如剑,盯着熙让,怒道:“隆运,你要干什么?你非要挑起辽宋两国之间的战争吗?” 熙让脸色不变,恭敬地说道:“大人息怒,下官料定赵匡胤不敢和我大辽作战。” 耶律沙怒道:“就算宋皇不敢和我国发生战争,但本次使宋,我是首使,你是次使,你擅自做主,狂妄自大,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熙让仍然恭敬地说道:“下官并无对大人不敬之意,下官此意,只是锉锉宋国的威风,要他们不要小瞧了咱们辽国。” 耶律沙道:“你便是不锉宋国的威风,宋国也不敢小瞧我大辽。” 熙让说道:“大人,自从进入宋国的京城以来,宋国处处在我们面前显示他们的财力物力,显示他们京城的繁华,这分明是在向我们示威。大人难道瞧不出来?” 耶律沙自然也觉察到了,此时被熙让说出来,怒意稍消,说道:“便是如此,你也不必向宋皇发出挑衅,若是一个处理不当,便会挑起两国的战争。” 熙让道:“大人,他们宋国有钱,咱们辽国有力,他们要炫耀钱财,咱们便展示武力,教他们瞧瞧咱们大辽健儿的本事。赵匡胤不是要比武吗,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十场十胜,锉锉他们的威风。” 耶律沙道:“锉锉宋国的威风,倒也不是不可行,但万一我们败了呢?那不是反而丢了威风?” 熙让笑道:“此次出使宋国,前来的皆是我大辽的军中健儿,以一对一,岂会败于宋人?大人难道对咱们大辽健儿没有信心?大人,我们从二百个军人之中,挑选出十个出类拔萃之人,未必便失败,只要能胜上六场,咱们便是胜了。” 耶律沙沉吟一下,道:“既然事已如此,只能这样了。”盯着熙让,说道:“隆运,我不知你跟赵皇帝有何怨仇,但我警告你,不许再闹事端,引发两国的战争。我们虽然不惧和宋国发生战争,但皇上一再告诫,现在还不到和宋国交战的时侯,再者说,一旦引发战争,咱们这些人,只怕难以活着离开宋国。” 熙让道:“这个下官自有分寸。大人,若是您没别的吩咐,下官现在便去挑选十个勇士了。” 耶律沙道:“好,你去吧。” 熙让辞别了耶律沙,会合了耶律斜轸和休哥,共同在随行的辽军之中,挑选了十个智勇双全的契丹武士。 熙让虽然对耶律沙说的好听,其实他是想刺杀赵匡胤,他虽然知道无论刺杀成不成功,都会引发不可想象的后果和灾难,但实在控制不住要杀死赵匡胤的念头,他也曾经劝说自己,压抑自己,不要刺杀赵匡胤,但当看到赵匡胤端坐在那张本属于他们柴家的龙椅上时,他就压抑不住仇恨了。他知道在朝堂之上,手无寸铁,无法刺杀赵匡胤,便用言语逼着赵匡胤比武,一旦到了演武场上,他便可以接触到兵器和弓箭,便有了刺杀赵匡胤的机会,至于刺杀赵匡胤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却不愿去想,若是去想后果,他便会畏缩不前,不敢行刺了。 熙让和休哥斜轸三人,共同挑选出十个勇士,吩咐十勇士好好休息,吃饱喝足,养精蓄锐,下午与宋军交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熙让回到自己的房间。 阿罗正在熙让的房中等着熙让,看到熙让进来,连忙迎上来,说道:“大哥,你可回来了,咱们什么时侯出去找我哥哥?” 熙让知道自己这次行刺赵匡胤,是不能活着回来了,他看到阿罗,不由心中一酸,脸上却强笑道:“阿罗,我下午还有公务,不能陪你出去了,你自己去找吧。” 阿罗甚是失望,只好说道:“那好吧,我自己去找哥哥。” 阿罗说着,转身就要走出去。 熙让忽然叫住阿罗,说道:“阿罗,无论你能找不找到你哥哥,都不要再回驿馆了。” 阿罗惊讶地问道:“大哥,为什么?” 熙让道:“你不要问那么多,你无论找不找得到,都在对边街上的洪福茶楼等我,我不去找你,你不要回来,记住了吗?” 阿罗心中惊讶,隐隐感动不对,正要再问,熙让又从怀里拿出两绽大银,说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寻人需要钱财打点。” 阿罗心中正是忐忑不安,刚要询问,熙让已经把银子递到阿罗的手中,又说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熙让为了不让阿罗多问,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阿罗惶然望着熙让走远,不知熙让为何忽然这样安排,但她不敢违抗熙让的命令,只好揣上银子,忐忑不安地走出驿馆,去漫无目的寻找哥哥。 熙谨一大早,便向上官请了假,又在京城到处寻找哥哥和妹妹。他先来到昨天的那个部队大院,得知哥哥和妹妹并没再次寻来,他只了又到别处寻找,一直找到中午时分,仍没找到,他忽然想起,说不定哥哥和妹妹又找兵部的训练营去找他了,他连忙又回到训练营,心中只盼望哥哥和妹妹就在训练营等着他。 熙谨刚到训练营的门外,还没进门,就看到长官郭文斌从院中走出来。 郭文斌以宫中侍卫统领的身份,兼职训练营的长官,郭文斌是赵匡胤最为信任之人,这所训练营中的年轻军官又是赵匡胤要拉拢的对像,所以赵匡胤派郭文斌主持此处的工作。 郭文斌看到熙谨,便高声喊道:“章熙,你回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皇上有令,下午任何人不得告假。” 熙谨一惊:“郭大人,出什么事了?” 郭文斌说道:“我刚刚接到皇上的诏书,命令我们全体培训班的将士,立即赶赴皇宫,参加与辽国武士的比武大赛。” 熙谨闻言一怔。 第四百一十八章:推荐人选 当天下午,辽国使者团在驿馆由宋国官员陪同吃过午饭,再由宋国官员引领到演武场去。辽国这次共来了二百多人,并没有全部参加,只有重要官员和三五十个士兵,以及被挑选出来的十位勇士参加,约有五六十人。 演武场在皇宫西边的一个大院子之中,从西华门进入之后,就在西华门的北侧。这演武场原本是宫中侍卫练习武艺的场所,后来赵匡胤认为地方太小,侍卫难以施展身手,又把周围的几个院子拆去,组成为一个大院子,不但可以容纳数百人操练阵形,还可以骑马冲杀。现在的演武场不但是侍卫平时练武的场地,也是选拔弓马娴熟的士兵升迁的职场,现在正好用来当做宋辽比赛的场地。 辽国使者团约有五六十人,宋国官员可就有百多人之众,不但皇帝赵匡胤亲自坐镇,四五十位重要的文武大臣都参加了,还有数十名宫中侍卫和士兵把守在演武场的各处位置,名为维持治安,实则壮大声势,在声势上压迫辽国。还有赵匡胤亲自下令,前来参加这次比赛的宋国兵部的培训班。 赵匡胤之所以命令兵部的培训班参加,一来是以后在战场上辽国将是宋国最大的敌人,让这些宋国年轻一代的将领见识一下辽国的本领,以知己知彼,二来这些年轻将领,皆是身手高强智勇双全之士,比起他的宫中侍卫,更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和临阵经验,所以他对辽的十位勇士,并没有宫中侍卫中挑选,而是在这五十多位培训班中挑选了十位。 熙谨等培训班的人,比辽使先到了皇宫,赵匡胤亲自接见他们。 郭文斌把拟定好的十个参赛者的名单,推荐给赵匡胤。 赵匡胤时常去训练营中视察,对这些年轻军官的能力,可以说了如指掌,看了那名单之后,微一皱眉头,问道:“这培训班之中,那个叫章熙的小伙子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十人之中,为何没有他的名字?” 郭文斌恭敬地答道:“陛下,章熙此人与众不同,别的人,有的精通剑术,有的精通刀法,有的枪法如龙,有的箭法如神,有的力大无穷,有的灵捷如猿,他在单个方面,并不比别人优秀,但他的综合能力超越别人,而且机智无双,擅长调度指挥,比起别人,更有大将之风,若是让他只参加一项比赛,反而是大材小用了。” 赵匡胤暗吃一惊:“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郭文斌脸色凝重,说道:“卑职说的这些,只怕还不及他真实才华的万一,假以时日,此子必为我大宋军中的中流砥柱。陛下,卑职认为,今天比赛的我方指挥权,不如就交给章熙。” 赵匡胤一皱眉头,道:“这次的比赛,事关我大宋的颜面,若是败了,我大宋的脸面须不好看,章熙虽然有聪明才智,但毕竟年轻,让他做指挥官,能行吗?” 郭文斌道:“章熙虽然年轻,但却擅长观察判断,能迅速派出最合适的人选应战,而且他和这十个参赛之人,朝夕相处,同窗同学,比别人更熟悉这十位参赛选手的性格和能力。以依卑职之见,没人比章熙更适合这个指挥官之人了。” 赵匡胤沉吟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试试,若是他连败两场,你就要把指挥权要回来,由你指挥。” 郭文斌道:“遵命。” 当下,郭文斌来到外边大厅,对熙谨说道:“章熙,陛下召你进去。” 熙谨暗吃一惊,他现在虽然经常见到赵匡胤,但还不曾被赵匡胤单待召见过,不知为了何事。他自从听了曹彬的话,已经对赵匡胤没有那么深的恨意,又听了潘美的话,对赵匡胤的恨意更减,现在已经能以平常心态面对赵匡胤了。 熙谨不动声色,跟着郭文斌进了内室,拜见赵匡胤。 赵匡胤道:“章熙,你可知为何要你们进宫?” 熙谨道:“回陛下,来时已经听郭大人说过了,是要和辽国比赛,从我们训练营中,挑选出十位勇士,对阵辽国的十位选手。” 赵匡胤道:“你可能猜到,既然只挑选十位选手,为何朕把你们五十多人都召来观看比赛?” 熙谨恭敬地道:“以卑职猜测,陛下要我们全体都来,一来是要以天时地利人和,在声势上压迫辽人,二来,辽国以后将是我大宋在战场上最大的劲敌,陛下是让我们前来观摩辽人的战术,以知己知彼。” 赵匡胤暗暗心惊,熙谨所言,果然正中他的心意,不禁暗中佩服熙谨的聪明,他向郭文斌望了一眼,只见郭文斌正在微微而笑,向他微微点头。 赵匡胤对熙谨道:“你倒是猜得不错。章熙,若是让你在众多同窗之中,挑选十位参赛选手,你会挑选何人?” 熙谨微一沉吟,说了十个名字,熙谨每说一个名字,赵匡胤都在名单上对照,熙谨所说的十个名字之中,有九个人是和郭文斌推荐的一样,只有一个不同。 赵匡胤向郭文斌望了一眼,笑道:“文斌,看来你和章熙推荐的人选,有所不同啊。” 郭文斌一皱眉头,问熙谨道:“章熙,祝天汉的箭术,明明比孙昭的箭术要高,你为何推荐孙昭,而不推荐祝天汉?” 熙谨道:“郭大人,祝天汉的箭术虽高过孙昭,但枪法不如孙昭,在箭术方面,我方已经有马震做为选手,没必要再选一个箭手了。卑职推荐孙昭,并不是因为他的箭法,而是因为他的搏斗之术。” 郭文斌道:“若论搏斗,胡斗魁不是比孙昭更厉害吗?” 熙谨道:“胡斗魁是擅长摔跤,但辽国是草原上的民族,若是比体力比摔跤,胡斗魁虽然在我方是最厉害的,但也未必能比得上辽人的摔跤手,孙昭身材矮小,灵活敏捷,又在家乡习练过猴拳,正可以克制身材高大的辽人摔跤手。” 熙谨分析的有条有理,不但郭文斌心服口服,就连赵匡胤也连连点头。 赵匡胤道:“章熙,你说的有道理,看来,你们郭大人推荐你做指挥官,是推荐的对了。” 熙谨一惊:“陛下,卑职做指挥官?” 赵匡胤笑道:“怎么,你不敢接这个活吗?” 熙谨微一沉吟,随即脸色坚毅,说道:“既然陛下和郭大人相信卑职,那卑职定当全力以赴,挫败辽人。” 赵匡胤点头笑道:“好,距离比赛还有半个时辰,你先下去准备吧。” 熙谨向赵匡胤和郭文斌施礼之后,转身退出内室,自去和战友商议作战计划。 第四百一十九章:兄弟相见 熙让和辽国使者团,在宋国官员的引领下,进入皇宫的西华门,向演武场走去,进入演武场。 偌大的演武场,中间空出一大片空地,空地旁边摆放着刀枪剑戟各种兵器。空地的北方,居中摆放着一张椅子,这是宋国皇帝的椅子,两旁又各摆放着三五十张桌椅,供宋辽两国的官员坐歇。桌上摆放着水果点心之类的。 熙让等人进来的时侯,赵匡胤和赵匡义以及文武官员,已经坐在椅子中。赵匡胤并没起身,赵普等官员起身迎接辽使,两人寒喧之后,分别落座。赵匡胤为示尊重辽使,让辽国使者团坐在东边的座位上,宋国官员坐在西边的座位上。 东西两边的座位,相距不过三丈,只要稍微抬高声音,便可以对话,两边的座位距离赵匡胤的龙椅,又有三丈的距离,在赵匡胤的龙椅下面的台阶上,站了十多位宫中侍卫,保护着皇帝,以备不测。 辽国的十位选手,站立在使者团的后面,随时听从命令。 熙让转眼打量了一下演武场中的情形,心中暗暗冷笑,端坐在椅上,转头对赵匡胤说道:“赵天子,你国的选手呢?” 熙让如此无礼,宋臣对熙让无不怒目而视。 赵匡胤心中虽怒,脸色却如常,笑道:“韩公子稍安勿燥,我国的选手很快就到。” 正在这时,从院门排着整齐的队形,进来了一队宋军,这队宋军正是军官训练营的军官,他们衣衫鲜明,队形整齐,进入院中,为首之人,正是熙谨。 熙让转眼一望,当先看到熙谨,不由心中一震,脸色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紧紧盯着熙谨,他终于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熙谨了! 与此同时,熙谨也看到了辽使之中的熙让,同样心中大震,脸色大变,身子微微颤抖,他终于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熙让了! 兄弟二人,经过十年的动乱,终于又在皇宫中重逢了!只是已经物是人非,他们不再是这座皇宫的主人,而是一个是宋国军人,一个是辽国官员。 兄弟二人望着对方,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他们虽然在脑海中想像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但绝对想不到会在这皇宫之中重逢。 他们激荡的心情,虽然波涛汹涌,但也只不过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清醒,二人皆是冷静机智之人,在此处情况下,只能假装不识,无法抱头痛哭,更无法相认。 熙让忽然怒意上涌,狠狠瞪了熙谨一眼,又望向龙椅上的赵匡胤,再望回熙谨,眼中的意思是:难道你忘了家国被夺之仇了吗?你为什么要做赵匡胤的走狗? 熙谨岂会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只是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知道哥哥不会理解他,正如他不理解哥哥为什么成为辽国人,他现在无法向哥哥解释,也无法听哥哥的解释,只能脚步不停,向赵匡胤走去。 兄弟二人的这般微妙表情,别人并没有觉察,只有潘美暗中瞧在眼中,心中明镜一般。他自从见到那位辽国使者韩德让,便觉得和熙谨很是相像,现在二人都站在这里,相互比较,更是相像了。 熙谨按捺下激荡的心情,从熙让面前走过去,率队走到赵匡胤面前,跪地行礼道:“卑职率领同袍,拜见陛下。” 赵匡胤笑了笑,说道:“起身,你且站在一旁。” 熙让看到熙谨竟然对仇人下跪,眼中更是如同冒出火来,紧紧盯着熙谨,此时他对熙谨的恨意,竟然超过了对赵匡胤的仇恨。 赵匡胤转头对坐在辽使团首席的耶律沙说道:“耶律宰相,这位是章熙,是我宋军中的一位军指挥使,这次比赛,我方由章熙指挥调度。贵国由何人调度指挥?” 耶律沙是首席使者,官员最高,本来应该由耶律沙指挥调度选手,但耶律沙还没答话,熙让已经站起身子,对赵匡胤大声道:“杀鸡蔫用牛刀,大辽国的选手由我来指挥,不必有劳我国宰相大人。” 耶律沙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但又不好当场训斥熙让,只好对赵匡胤说道:“启禀陛下,我国的选手由韩德让调度。” 熙让走出队形,一步步来到熙谨面前。 熙谨和熙让分开站立时,别人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二人站在一起,众人都不由心中大为惊诧,这二人虽然衣着不同,气质不同,但相貌却极为相似,若不是熙谨脸上有道刀疤,皮肤粗糙一些,这位宋国的军官和那位辽国的官员,简直就是一个人。 此时,就连赵匡胤也眼露惊诧之色。郭文斌在暗中皱紧了眉头。 熙让在熙谨面前五步远站定,双眼紧紧盯着熙谨,冷冷说道:“你叫章熙是吗?” 熙谨脸色不变,平静地说道:“正是,阁下是韩德让韩将军吗?” 熙谨自己杀死了韩德让,现在又出来一位韩德让,而且这位韩德让是他的亲哥哥,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侯,只好暂且把熙让当成辽国的韩德让。 熙让强作压抑着愤怒的心情,冷冷说道:“废话不多说了,咱们在战场上见个高低吧。” 熙谨道:“韩将军远来是客,怎么比赛,有什么规矩,还请韩将军划出道来,我们宋国主随客便。” 熙让怒极反笑:“你们宋国?你们宋国?章熙,你还真是恬不知耻!” 这话一出,不但宋国官员人人大怒,辽国官员也脸色一变,嘲笑讽刺是一回事,当场辱骂对方,就不只是挑衅,简直就是直接宣战了。 熙谨知道哥哥对自己的误会已深,但又无法解释,只好脸色不变,淡淡一笑,说道:“韩将军毕竟是辽国人,不通我中原文化,用错了成语,我章熙不是恬不知耻,而是知耻后勇。” 熙谨这句话,不但轻轻化解了熙让引发的宋辽两国之间的紧张气氛,同时讽刺了熙让只是个辽人,不通中原文化。这句话听在别人耳中,以为熙谨是在讽刺熙让是化外野民,但熙谨实则在责怪熙让不该投降辽国,与中原为敌。 熙谨的话,引来宋国官员的一阵喝彩和掌声。 第四百二十章:手足为仇 熙让脸色铁青,盯着熙谨,说道:“章熙,你少逞口舌之利,咱们战场上见高低。” 熙谨道:“请说出规矩。” 熙让道:“规矩很简单,你我双方,各派出一人,比试各项武艺,看谁胜的场次多。” 熙谨道:“好,韩将军要比哪十项武艺?” 熙让道:“刀、枪、剑、戟、箭术、马术、徒手搏斗、摔跤、马上交战。” 熙谨暗暗记在心中,熙让所提出的比赛项目,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说道:“韩将军只说了九项,还有一项呢?” 熙让冷冷一笑:“这九项就可以分出胜负了,第十项不必再比了。” 熙谨道:“若是九项比完,还是分不出胜负呢?” 熙让盯着熙谨,缓缓说道:“那第十项,就是你我之间的比赛,到时侯,咱们再定个规矩。不知你敢不敢应战?” 熙谨被哥哥眼中的杀机看得心头一凛,但脸色不变,说道:“既然韩将军叫阵了,在下定会舍命陪君子。” 兄弟二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别人只看得惊诧莫名,这两人一个是辽人,一个是宋人,却长得如此相似,分明就是亲兄弟,可若说他们是亲兄弟,怎么一个是辽人一个是宋人?而且看他们的表情,更像是仇敌一般,尤其是辽国的韩德让,简直恨不得杀死宋国的章熙,别人实在想不通这里的关系。 熙让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别到侯你不敢应战。咱们先比第一场,刀法。”转头对辽国十勇士之中的一人喝道:“呼乌图,第一场你上场,若是败了,就不必回来了。” 那武士脸色一变,但仍恭容道:“卑职定不辱使命。” 熙让第一场就对手下下了以死相逼的命令,宋国人人脸色一变,知道今天之战,不流血牺牲是不可能了。 熙谨转头对自己的部下喝道:“万野山!” 那叫万野山的宋军武士应声出列,抱拳道:“谨遵大人吩咐。” 熙谨冷冷说道:“战场之上,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既然辽国武士不死不归,那你也不客气了,尽情施展你的本领,不要让人小瞧了我宋国的勇士。” 熙谨这句话,虽然婉转,但其实也是下了死命令,不但那武士听得出来,宋国君主皆听得出来,不由人人心头一凛。那些大臣本以为熙谨只是一个年轻军官,皇帝却派他指挥调度,都有些不以为然,但现在看到熙谨指挥若定,平静的下了一道死命令,不由人人都对熙谨的印像大为改观,果然是心慈不能带兵,这个年轻军官章熙看起来甚是正直仁义,心肠却硬得很。 赵匡胤本也有些担心章熙的心肠不够硬狠,现在看到熙谨发出如此命令,不由心中一宽,露出一抹微笑。 熙让听熙谨发出这道命令,虽然对这位弟弟恨极,也不由暗中佩服熙谨,兄弟失散十年以来,他一直担心熙谨的性格懦弱,在世上会受欺侮,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位军官章熙,早就不是自己当年那个懦弱的弟弟了。 熙谨和熙让各自退回到座位上,坐下来观战。 宋国的万野山和辽国的呼乌图,先到兵器架上,挑选了自己顺手的兵器,万野山伸手取过来一柄钢刀,那呼乌图却伸手从架上取过来一把长柄大砍刀,足足比万野山的长了一倍有余。 万野山不由脸色一变,转头对熙谨喊道:“章大人,契丹人不讲规矩,说的是比刀,他怎么拿长刀?” 熙谨一皱眉头,望向三丈之外的熙让。 熙让得意地一笑,说道:“我们怎么不讲规矩了,大家说好的是比刀,可没说是比长刀还是短刀。你们要是害怕,认输就行了。” 熙谨虽然计划周密,但还是不如熙让狡猾,那大砍刀本是骑在马上冲锋陷阵使有,很少有人在马下使用,也是他一时疏忽,没算到这一点,才被辽人算计,现在再想反悔,只能认错,还没打就认错,被敌人挫了锐气,这可对接下来的比赛不利。 熙谨微一沉吟,对万野山道:“万野山,你只要记住,这次是比刀法,无论用什么刀,只要是用刀取胜的,就是胜了。”转头对熙让问道:“是不是这样,韩将军?” 熙让以为已经稳操胜券,也不多想,说道:“正是如此。” 熙谨脸色一沉,对万野山喝道:“比赛开始!” 熙谨的话声刚落,场外的那个指示开始或停止的裁判员,还没挥动令旗,呼乌图已经大喝一声,一刀向万野山砍了过去。这柄沉重的大砍刀在呼乌图的手中使出来,竟然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足见这呼乌图的臂刀之大。 万野山不敢硬接,连忙避开,准备从旁边绕过去攻击,但呼乌图不但力气大,身形和刀法都很是灵活,一砍不中,随即刀法一变,变砍为削,拦腰向万野山的腰部斩去,万野山大惊,又连忙后退。呼乌图步步进攻,万野山被逼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一寸长一寸强,呼乌图手中的大刀,足足长过万野山的兵器一倍,万野山的力气又比不上呼乌图,只能连连后退,绕着场子转圈。 辽国使者团,人人脸露喜色。宋国君臣,人人脸色大变,只有熙谨脸色如常,镇定冷静。 就在这时,万野山避得慢了一些,被呼乌图赶上,呼乌图大吼一声,举起大砍刀,猛地向万野山斩落下来,万野山闪避不及,只好举刀上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万野山手中的钢刀,竟然被呼乌图这沉重的一刀砍断,呼乌图手中的大砍刀,余势未消,又砍中了万野山的左胳膊,血光迸射之中,这一刀竟然把万野山的左臂斩落下来。 辽国使者团齐声欢呼,宋国君臣人人惊呼,有的文臣不敢再看,闭上了眼睛。 呼乌图仍不罢休,又把大砍刀举起,想再砍一刀,把万野山砍死。 就在众人呼喊声中,摇摇欲坠的万野山忽然猛地一蹿,蹿到了呼乌图的怀里,伸出仅存的那条右臂,伸手向呼乌图的脖子上,迅速一挥,又迅速收回。 万野山挥了这一刀,再也没有力气,颓废地倒在地上。 只见呼乌图庞大的身躯,忽然僵硬了,站立着不动,忽然又猛地摔倒,像土塔一样塌落在地上,把万野山瘦削的身体压在了下面。 第四百二十一章:连败三阵 残酷的搏斗连生变故,围观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场中两个人都已经倒了下去,叠压在一起。 场外维持治疗的几个宋兵,连忙跑过去查看,还没跑到近前,只见呼乌图的身子忽然动了动,随即移动开来,万野山推开呼图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呼乌图再也不动弹了。 宋兵之中,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 辽国使者团人人脸色阴沉,熙让的脸色犹为阴沉。 万野山摇晃着站起身,断臂处的伤口如泉涌般喷涌出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和脚下的土地,他的右手之中,握着一把精光闪闪的柳叶刀,正是这把柳叶刀割断了呼乌图的咽喉。 耶律休哥第一个不服,站起身来,大喝道:“这个不算,这个不算!” 熙谨说道:“怎么不算?” 耶律休哥道:“说好比的是刀法,你们的人用暗器,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熙谨笑道:“是你们韩将军刚才说的,只要用的是刀,无论是什么样的刀,都算胜利,我方战士用的不是刀吗?还是你们韩将军说的话不算数?” 熙让脸色阴沉,咬着牙说道:“好,这一局算我方输了。咱们再比下一局。” 耶律休哥对熙让一抱拳:“将军,下官请求参加下一场比赛,和宋人比箭法,还请将军恩准。” 本来比赛箭法的,已经有了人选,耶律休哥是使者之一,所以没把休哥计算在内,现在休哥请动请缨,熙让一来知道休哥的箭法如神,比那个选中的武士更为高明,二来已经输了一局,急于扳回一局,所以同意了休哥的请求,说道:“好,准你下场。” 耶律休哥得了熙让的准许,再无顾虑,转头对宋兵大喝道:“谁敢跟我比箭术?” 熙谨看到休哥的身材雄伟,宽肩蜂腰,双臂有力,知道此人必擅长箭术,只怕自己这方的箭手不是对手,正犹豫之时,那个被选中的箭手马震已经忍不了休哥的挑战,主动出列,朗声说道:“章大人,卑职请求应战。” 熙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只好说道:“马震,你小心了。” 这个马震在汉人之中,也算是高大威武的,但和契丹人耶律休哥一比,还是瘦小了许多,比休哥至少要矮半个脑袋,但同样的是宽肩蜂腰,双臂有力,一看便知擅长箭术。 这时,自有场外的辽兵,把同伙呼乌图的尸体抬了下去。 马震和耶律休哥,走到兵器架前,各自取了一张最强的弓,马震取了三支箭,休哥只取了一支。 马震道:“那边的辽将,你要怎么比试?咱们是各向靶心射三箭,还是一箭定胜负?” 休哥冷笑一声:“标靶是死人,人是活的,射标靶有什么意思?咱们各向对方射一箭,谁死了,就是输了,谁活着,就是胜了,干脆利索,你敢是不敢?” 这种以生死论胜负的比赛方法,对于悍勇的辽国武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宋国来说,却很是残酷,宋国君臣听闻这个比赛方法,都暗暗心惊,但却不能拒绝,不然便显得宋国示弱了。 马震初时心中一凛,随即被休哥的自负激怒,冷笑一声:“怕你何来,比就比。” 马震把另两支羽箭扔掉,只剩了一支,搭在弓弦上,向休哥瞄准。 休哥也把羽箭搭天弓弦上,向马震瞄准,显得气定神闲,又好像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马震被休哥的气势所慑,心中有些怯惧,手腕在微微颤抖。 熙谨在场外看到二人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这局是败定了。 那场中的裁判员举起令旗,大喝一声:“开始……” 马震惊惧之下,便想着先下手为强,那裁判刚喊了一个字,令旗还没落下,马震的手腕一放,羽箭已经射击出去。 此举引起辽人的阵阵喝骂和倒彩声。 休哥却不慌不忙,直等到裁判喊出两个字,令旗落下时,才射出羽箭,却后发先至,强劲之极,一箭射向马震的咽喉,马震躲闪不及,被射中咽喉,身躯登时向后仰倒,再也不动一动。 与此同时,马震的羽箭已经射到休哥的面部,休哥只是用弓弦轻轻一拨,弓弦便斜飞出去,又射了一丈多远,落到地面上,休哥毫发无损。 休哥和马震之间的胜负已定,而且休哥胜得十分轻松自如,为辽国挣足了面子。辽人之中,立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掌声。宋国之中,却人人色变,被休哥的箭术所震慑。 熙谨暗暗心惊,想不到辽人之中,竟有如此神箭手,只怕宋军之中,也只有沈玫才能和休哥一较高下,而且看这休哥身手矫健有力,应该不只是箭术高强,便是别的兵器也会举重若轻,沈玫若是遇到此人,只怕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熙谨虽然心疼马震的死亡,但也暗暗侥幸,幸好如此勇猛的辽将已经上场一次,不能再重复上场,不然自己这边,无论比什么,都难找到此人的对手,便是自己,无论在兵器体力上,也逊此人三分,兄长熙让浪费了一步好棋,轻易用掉了一张王牌。 现在宋辽两国,各胜一场,打成平手,接下来再比第三场。 第三场是比枪,辽国派出一名选手,在兵器架上拿了杆长枪,宋国派出一员选手,在兵器架上拿了两杆长枪,是一名双枪将,对此辽国选手并没意见。 比赛开始之后,宋国枪手的双枪如毒枪出洞,虚虚空空,令人防不胜防,但那辽国枪手却没有什么花招,只管把长枪一阵直捅横刺,虽然招式简单之极,却极为实用,宋国枪手的花招反而施展不开,被辽国枪手打得手忙脚乱,又斗了一会,宋国枪手的一杆长枪被辽国枪手挑飞,只有一杆长枪,更是不敌,险象环生。 那辽国枪手很是朴实,并不想要宋国枪手的性命,一枪挑去,又把宋国枪手的仅剩的一杆长枪挑飞,枪尖一点,已经抵在了宋国枪手的咽喉上,宋国枪手吓得脸色惨白,宋国众人也脸色大变,那辽国枪手反而把枪向后一抽,放过了宋国枪手,转身回到阵营。 辽人大声为辽国枪手喝彩,宋国显得有些丧气,这第三阵,宋国明显败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扳回一局 第四阵比得是长戟,长戟这种武器,只有中原武士才用得熟练,辽人并不擅长,所以熙谨一时大意,以为所派出的选手,可以扳回这一局。没想到熙让派出的选手,虽然是辽国人,但却是汉人武士,这汉人的祖上原是中原武官,流落到辽国,有一套家传的戟法,不但可以锁拿别的兵器,更擅长锁拿同样使戟的兵器。 由于戟杆太长,属于马上兵器,所以这次比赛的选手,都是骑在马上的。辽国使者团这次前来比赛,已经从驿馆牵来了从辽国带来的十多骑战马,那辽国汉兵便骑了自己的战马,宋国选手也骑了自己的爱骑。 宋辽两国的两个选手刚一交手,宋国的选手便连连攻进,招招直取辽国武士的要害,辽国武士沉住气,只是格挡,并不还击。宋国选手以为辽国武士不擅长这般武器,更加狂妄,又向辽国武士的咽喉刺去,准备把辽国武士刺落马下,在皇帝面前搏个满堂彩。 谁知宋国选手的戟尖还没刺到辽国武士,辽国武士的戟已经锁住了宋国选手的戟尖,招式巧妙之极,宋国选手一惊,想夺回戟杆,反被辽国武士顺势一戟,捅在心窝部位,摔落到马下,幸好比武之前,宋国选手穿戴了护心镜,不然这一戟就能把他刺个透心凉,饶是如此,摔落马下之时,那战马受惊,后蹄踏中了宋国选手的脚踝,立即踩住粉碎,宋国选手惨叫一声,疼晕过去,很快就被场外的宋兵抬了出去。 那辽国武士在战友的喝彩声中,跳下战马,回到辽国的阵营。 宋国只胜了开局第一场,接下来的三场,被辽国连胜,现在是三比一的战局,辽国士气大振,高声喧哗喝彩,浑然不把宋国放在眼里。 宋国人人垂头丧气,就连赵匡胤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感到大失宋国的颜面。 熙谨最为着急,他身为宋国的指挥官,每次战败,他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丢的不是自己的人,而是整个宋国的人。但他越是着急,反而越是冷静,他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不然更会一败涂地,再无取胜的机会了。 熙让连胜三场,更是得意,斜眼瞧向熙谨,笑着说道:“章大人,我们身为客人,连胜三场,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如这一场你说比什么吧,我们客随主便。” 熙谨脸色不变,淡淡说道:“不必了,我们是主人,还是主随客便,你说比什么,我们奉陪。” 熙让道:“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也不再谦让了,咱们第五场就比剑吧。” 熙谨道:“好。” 熙让派了一位精通剑术的辽国汉人武士,这武士是军中的一位剑术教头,剑术超群,所以被选中。 熙谨也派了一位宋国剑手,迎战辽国剑手。两人都是剑术高手,从兵器架上,各取了一把长剑,走到场中,先向赵匡胤等人行了一礼,又一转身,面对敌手施了一礼,礼节周全,然后拔出剑来,辽国剑手抛开剑鞘,双手握剑,一手引着剑诀。宋国剑手却把剑鞘握在左手之中,右手单手握剑。 二人这一持剑在手,立时显出凝重的高手气度,周身似乎弥漫着无形的杀机。 众人都在心中喝彩,不敢大口喘息,紧张地盯着场中的二人。 二人相互凝视一会,忽然同时轻喝一声,同时猱身而上,各向对方刺了一剑,迅速刺出,又迅速收回,两剑相交,发出叮得一声轻响,二人又各自盯着对方,脚下缓缓转着圈子。 这一场比赛,虽然没有刚才那几场的激烈,但观战的众人却比刚才更为紧张,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人暗中鼓劲,却又不敢叫喊出声,人人屏气静气,盯着场中二人。 二人相互凝视了一会,又同时轻喝一声,向对方刺去,这次双方的剑碰在一起,发出的响声比刚才刺耳,但二人仍是一触即退,又迅速退了回去,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才没有攻击过一般。 众人越发紧张。 场中的二人比任何人都紧张,他们凝神静气,盯着对方,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以求一击成功,自己能全身而退。 两人又脚下缓缓移动着,盯视着对方,转着圈子。 又过了许久,宋国的选手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眉头皱了一皱,就在这时,辽国的选手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忽然一剑刺去,刺向宋国选手的胸部。宋国选手的左手忽然迎上去,准确无比的用剑鞘套上了辽国选手的剑身,辽国选手大惊,想抽剑出来,已经不及,宋国选手右手握剑,忽然一剑刺出,正中辽国选手的咽喉,也没见鲜血喷射,那辽国选手已经扑通一声,仰躺在地,一动不动了。 胜负已分,辽国选手已经死亡,宋国选手却毫发无损。 宋国选手虽然毫发无损,却比打了一场硬仗更加疲惫,额头冷汗淋淋。 辽人心中震惊,无人出声。 宋人先是震憾,一片寂静,随即明白过来,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熙谨这才松了口气,总算又扳回了一局。现在的战局是二比三了。 熙让的脸色很不好看,对熙谨说道:“你说吧,这一局比什么?” 熙谨道:“还是你说。” 熙让沉吟了一下,道:“比徒手搏斗吧。” 熙谨道:“好,比徒手搏斗,徒手搏斗的规则就是,不许使用任何兵器,只能用身体做为武器,直到把对手制服或者杀死为止。” 熙谨道:“很公平。” 熙让转头对一个身形瘦削的选手说道:“苍月,你上。” 这个叫苍月的选手道:“遵命。” 熙谨看到这个选手,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好像一个弱不禁风的病夫,却被派出来参加最为难缠的徒手搏斗,必有过人之处,不由心头一凛,在脑海中迅速分析着,一时沉吟着没有派出选手。 郭文斌就在熙谨旁边,熙谨犹豫不决,他心中着急,俯在熙谨耳边说道:“章熙,你还犹豫什么?咱们不是选好了,搏斗时派古原龙出场吗?” 熙谨微微摇头,说道:“不行,古原龙对付不了此人,我们要换人上场。” 第四百二十三章:徒手搏斗 郭文斌道:“还没打,你怎么知道古原龙对付不了?” 熙谨道:“大人你看这辽国武士,像是个病夫,却被选派为最难缠的徒手搏斗,此人肯定出手恶毒,心肠冷酷,古原龙虽然搏斗能力很强,但心肠不够狠毒,与这个辽国武士交手,必然要吃亏。” 郭文斌道:“你说的有道理,你打算换谁上阵?” 熙谨道:“常军。常军虽然体力较弱,但一旦打起来,就是致人死地的杀招狠招,前两天因为和一位同袍训练,差点咬下了同袍的耳朵,为这事还受到长官的责罚。我方只有用常军以毒攻毒,说不定还有希望取胜。” 郭文斌点点头:“你说的有理,咱们这一阵就派常军出阵。” 熙谨大声喝道:“常军何在?” 那个叫古原龙的选手,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出场,听到不是喊他的名字,不由一怔。那个常军也没想到会被选派,正在和同窗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嘻皮笑脸,听到熙谨的喊声,他同样怔了一怔,随即站出阵列。 常军抱拳道:“卑职在。” 熙谨道:“这一阵由你下场,只许胜,不许败!” 常军微微一笑:“长官,若是我出手,只怕是要见血的。” 熙谨道:“你放手而为就是了,若是你真的被杀,或是把对手杀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常军嘻嘻一笑:“既然长官这样说了,那卑职就陪这位契丹的朋友玩玩。”向那辽国武士招招手,戏谑地笑道:“走吧,咱俩去练练手。” 那辽国武士并不说话,只是用冷漠到没有任何感情地眼睛盯了一眼常军。 二人一起来到场中,相对而立。 这常军身材短小,脸上笑嘻嘻地,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那辽国武士却是面无表情,好像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 宋辽双方都紧张地盯着场中的二人。 常军向那辽国武夫又招了招手,笑道:“过来呀,别怕。” 辽国武士站立不动,只是冷酷地盯着常军。 常军嘻嘻一笑:“既然你害羞,那我就只能主动一点了。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宋辽双方听到常军竟然开出这种玩笑,都不由笑了笑,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场比赛虽然没有兵器,但一旦交手,只怕比兵器相交更为凶险。 常军慢慢走近辽国武夫,辽国武夫双手下垂,好像没有任何防守的姿势,只是一双眼睛随着常军移动。常军也不着急动手,而是绕着辽国武夫转了两圈,好像没有进攻的意思,但辽国武士却不敢掉以轻心,常军转动,辽国武士的身子也转动着,一直面对着常军。 常军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辽国武士的破绽,知道遇到了劲敌,他虽然表面上嘻皮笑脸,好像满不在乎,但心中却充满了杀机,一直寻找最佳的进攻机会。 常军转了两圈,仍没找到最好的进攻机会,他又绕着辽国武士转了一圈。 这时,场外一个辽人等不急了,大声喊道:“喂,那个宋人,你到底敢打不敢打了,老转圈子干什么?” 常军停下脚步,转头对场外那喊话的辽人笑道:“老子喜欢转圈玩,你能管得着吗……” 就在这时,那辽国武士就在常军扭头说话的时侯,忽然向常军冲了过去,这刚才还像个病夫一般的武士,此时竟然像是最敏捷的狮子一般凶狠。 常军是故意给对手先进攻的机会,他的眼角一直观察着对手,看到那辽国武士忽然冲了过来,他迅速向下一蹲身子,双拳忽然打向辽国武士的裆部。 辽国武士并没有停止攻势,看到常军攻他的裆部,他的身子微侧,提起右腿,一来用右腿遮挡裆部,二来是用膝盖狠狠撞击向常军的脑袋,即凶又猛,即快又狠。 常军无法攻击敌人的裆部,眼看到敌人的膝盖撞击而来,常军忽然双手一抱,抱住了辽国武士的右腿,腿下一绊,绊倒了辽国武士的左腿,两人登时扭打在一起。 两人都是那种迅猛快捷的打法,完全没有武学高手的风范,倒像是两个地痞无赖在街头打架,但却凶狠毒辣,一旦被对方控制,立即便有生命之危。 两人扭打一起的时侯,不是插眼就是插裆,不是攻击咽喉就是撞击心窝,没有任何招式,没有任何章法,但每一出手都是干脆利索,都是为了致人死地。普通人遇到他们这种打法,早就被杀死无数次了,但他们二人都是这种徒手搏斗的高手,即擅长攻击,也擅长化解对方的杀招,所以二人在场中扭打在一起,你上我下,翻翻滚滚,弄得场中尘土飞扬,瞧不清二人的身形。 就在这时,忽然常军惨叫一声,声音凄厉,场中二人忽然一动不动了,尘土也微微平息下来,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常军和辽国武士躺在地上,辽国武士已经控制了常军的四肢,已经折断了常军的左胳膊,正在折常军的右胳膊,常军的双条腿都被辽国武士紧紧固定着无法动弹。 常军的一条胳膊已断,另一条胳膊也很快就要断了,正被敌人折得一点点反关节折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折断了,此时他正咬紧牙关,用力支持着,试图扳回劣势,但眼看胳膊的关节越越很,劣势已经不可挽回了。 宋国君臣看得惊心动魄,大气也不敢喘,辽国使者团大声喝彩。 辽国武士忽然又一用力,场外人都听到了格勒一声,常军的另一条胳膊,也被辽国武士折断了,眼看这一局宋国又要输,就在这时,双手被扭断的常军忽然一翻身子,压到了辽国武士的身上,那辽国武士虽然拧着常军的一条胳膊,但这条胳膊已断,无法控制住常军的身子转动,被常军压到身上。 常军一压到辽国武士的身上,便张嘴咬住辽国武士的咽喉,辽国武士又疼又惊,双手不停地猛击打常军的后脑,试图把常军打昏,但常军仍然紧紧咬住辽国武士的咽喉,不一会儿,辽国武士的身子慢慢不动了,只有双脚还在抽搐着。 第四百二十四章:马上冲锋 宋辽双方看到这一幕,都心中惊凛,这种野兽般的殊死搏斗,比起刀兵相见更为野蛮凶残。 常军咬死了辽国武士,摇晃着站起身子,满脸鲜血,嘴上犹在滴着鲜血,看起来像个野人,他的双臂都已经折断,软弱地垂了下来。 常军吡牙一笑,说道:“那边的契丹人,这一场算不算我国胜了?” 熙让等人虽然不服气,但宋人选手站在那里,辽国武士却已经死了,显然是宋国胜了,他们无话可说。 熙让道:“算你胜了。” 常军得意地一笑,忽然身子一阵摇晃,扑通摔倒在地。 熙谨连忙令人把常军抬下去医治,同时辽人自去把选手的尸体抬回去。 现在宋辽已经比赛了六场,刀、枪、剑、戟、箭术、徒手搏斗,都是三胜三负,又拉平了比分。宋人这才心中稍安。 熙谨望着熙让,说道:“韩将军,下一场比什么?” 熙让道:“比摔跤。” 熙让说完,随即把摔跤选手唤了出来,这个摔跤选手高大威猛,站在那里像铁塔一般。 熙谨也唤出了宋方的选手,宋方的选手和辽国的选手站在一起,足足比辽国选手矮了一个头,但宋方选手却肌肉虬结,下盘扎实,站在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对手面前,毫无惧色,而且气势上并没受到对手的压迫。 宋辽两国的选手站定,摆开摔跤的起手式,双目紧盯着对手,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裁判的令旗一挥,发出开始的号令,两个选手一起向对方扑了过去,两人撞击在一起,发出震憾的闷响声,好像地皮都颤抖了几下。 两人一撞在一起,便向对方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摔跤原是契丹人的拿手本事,这辽国武士又契丹摔跤手中的佼佼者,更凭着人高马大,频频向宋国选手发动进攻,试图把宋国选手摔倒。宋国选手不但擅长摔跤,更是练过扫堂腿之类的武艺,下盘扎得极稳。辽国选手几次想把宋国选手摔倒,都没有得逞,反而被宋国选手使用扫堂腿,好几次都差点把辽国选手绊倒在地。 辽国选手进攻了几次都没占到便宜,心情急燥起来,又向宋国选手扑了过去,抓住宋国选手的一对胳膊,虎吼一声,想给宋国选手来个背摔,但宋国选手双脚微蹲,扎下马步,辽国选手扳了两扳,都没扳动宋国选手,准备再试一次,没想到第三次的时侯,竟然轻而易举把宋国选手举了起来,辽国选手大喜,顾不上多想,但把宋国选手举了起来,向背后摔去。 宋国选手的身子虽然被甩了出去,但双手却紧紧抓住辽国选手的手腕,他的身子被辽国选手摔向背后,他的双脚忽然一踹,正踢中辽国选手的后膝弯,辽国选手的双腿一麻,不由自主身子向下一弯,就在这时,宋国选手大吼一声,竟然把辽国选手庞大的身躯举了起来,嘿的一声,远远抛了出去,那辽国选手被重重摔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身。 宋国选手把辽国选手抛出去之后,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走到辽国选手面前,伸手把辽国选手从地上扶起来,拍打着辽国选手身上的泥土。 那辽国选手输得心服口服,向宋国选手施了一礼,甘拜下风,转身退出了场外。 宋国君臣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现在宋国是四比三,已经超过辽国一局了。赵匡胤此时也露出了微笑。 熙让和辽国使者团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他们代表是辽国,若是输了这场比赛,丢的可是大辽国的人。 下一场是马上交战,兵器任由选手自选。 熙让和耶律斜轸低声商议之后,选派了一位擅长马上冲锋的武士出去叫阵,这次出阵的是一位皮肤黎黑孔武有力的契丹武士,选得兵器是一把狼牙棒。 熙谨派出的同样是一位擅长马上冲锋的选手,这选手相貌清秀,五官白净,选得是一把红缨长枪。 两人各骑了一匹战马,持了兵器,在场中相距五丈,相对而立,随着裁判员的令箭挥动,两人都持着兵器,策马向对方冲动,厮杀在一起。 辽国武士即威猛又沉稳,并不是一介武夫,狼牙棒使得甚有法度,即可以打砸敌手,又可以防御敌手的兵器。宋国武士的长枪如龙,同样也是攻守有度,进攻和防御同样严密。 宋国君臣和辽国使者团,都看得精神大振。刚才的几场比赛,多数太过血腥,有几场虽然没有出人命,但毕竟是在马下,看起来不很精彩,但现在的马上交锋,虽然双方都是一人一马,却给人以千军万马在厮杀的感觉,而且两人的打法都很漂亮,虽然也有杀气弥漫,但却赏心悦目了很多。 宋辽两国武士的武力相差不多,二人在马上打了几个回合,并没有分出胜负。辽国武士很是沉得住气,仍然没有着急,宋国武士却有些急燥起来。这宋国武士的枪法和马战在一众同窗之中是最好的,而是为人比较沉稳,所以才熙谨才派他出场,但熙谨忽略了一点,这宋国武士的功利心太重,当着皇帝的面,急于在皇帝面前立功,以逞威风,得以升迁,所以沉不住气了。 宋国武士虽然心急,但看到对手并没有破绽,他只好故意露个破绽,想引辽国武士上当,然后他再一个回马枪把辽国武士捅到马下。想到这里,宋国武士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枪,勒马转身就走,辽国武士果然追赶而来。 宋国武士心中大喜,等辽国武士追赶到他身后侧旁的时侯,他双手持枪,忽然向那辽国武士刺了一个回马枪,他本以为这一枪必中无疑,没想到一枪刺出,那辽国武士却没有在马背上,他这一枪刺了个空。 宋国武士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向回抽枪,就在这时,那辽国武士已经从马腹下翻身钻了出来,伸手抓住宋国武士的长枪,用力一拉,把宋国武士从马上拉了下来,摔倒在地上。 第四百二十五章:马术比赛 宋国武士摔到地上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与此同时,那辽国武士的狼牙棒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了宋国武士的头顶。 宋国君臣大声惊呼,有些人闭上眼睛,不忍看到宋国武士被砸得脑浆迸裂的画面。 但那辽国武士的狼牙棒并没有砸下去,只是在宋国武士的头顶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即收回来。 宋国武士死里逃生,自己都不敢相信,怔怔站在那里,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向马上的那辽国武士抱抱拳,说道:“多谢手下留情。” 辽国武士不擅言词,只是还了一礼,骑马来到场外,跳下马来,回到本营,接受同袍的恭祝。 现在已经比赛了八场,宋辽两国各取胜了四场,又扯成了平局。 熙让一直皱着眉头,他本以为这次比赛,辽国可以在比赛场上挫败宋国,煞煞赵匡胤的威风,没想到被自己的兄弟熙谨破坏,辽国竟然难以取胜,接下来还有两场,如果辽国再败了一场,就再难胜过宋国了。 想到这里,熙让对熙谨说道:“章大人,接下来一场,该比马术了。” 熙谨道:“愿意奉陪。” 熙让道:“马匹是马术取胜的关键,所以这一场,我国不用贵国提供的马匹,而是要用从辽国带来的马匹。” 熙谨道:“素闻贵国的马匹雄壮威风,正想见识见识。” 熙让令人把他的小红马,从宫外牵来。熙让的小红马一出场,登时引来宋辽两国同时的喝彩声。 熙谨看到熙让的小红马如此神骏,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知道便是皇宫中也没有如此神驹,便命人把他的战马小雄从宫外牵过来。 熙谨的战马小雄一牵来,同样博得了宋辽两国的喝彩声。 一黑一红两匹神驹,站在场中,众人皆是大开眼界,连连喝彩。 赵匡胤也暗暗羡慕,自己虽为皇帝,宫中良马千乘,却也没有如此神驹。 熙让看到熙谨的战马小雄,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对熙谨冷笑道:“章大人,你的脑子坏了,眼睛倒是不瞎,从哪里找来这么好的骏马?” 熙谨微微一笑,说道:“从野外捡来的。” 熙让也不知熙谨说的是真是假,冷笑道:“可惜了这么好的马,却跟了一个是非不分的傻子。” 熙谨也不和哥哥计较,说道:“韩将军,咱们是把马借给别人,还是咱们两人比赛一番?” 熙让道:“马最识主,换了别人来骑,会影响马的体能发挥,不如你我二人,各骑自己的爱驹,比赛一番,无论是谁输了,也没有推诿之词了。” 熙谨道:“正是如此。” 熙谨骑上自己的战马小雄,熙让骑上自己的小红马,二人来到场中。 熙让指了指赛场的另一边,说道:“咱们各自骑马,奔到对面的终点,再奔回来,谁先回到原地,就谁算胜,如何?” 熙谨道:“悉听尊便。” 二人并马而立,裁判员挥动令旗,大喝一声“开始”,二人纵马狂奔,向前奔驰而去。 二马一红一黑,如同两道闪电,快速异常,宋辽两国的人员都大声喝彩,为自己这一方的战马加油鼓劲。 小红马和小黑马都是世间罕见的龙驹,竟然同时到达对边的终点,又同时折返回来,同时回到原点,难分上下。 两匹马来回奔行了数箭之地,都精神充足,毫无疲乏之态。 熙让被激起了好胜之心,说道:“这一次不分胜负,咱们再多比几次,不如来回奔行十次,看谁先回来。” 熙谨道:“只怕再奔行十次,还是难分胜负,不如比个别的项目。” 熙让道:“什么项目?” 熙谨道:“比赛翻越障碍物。” 熙让同意。 熙谨令士兵搬来十道栅栏做成的障碍物,每匹马的前方路上,设置五道障碍物。 熙谨和熙让在裁判员发出号令之后,一起纵马奔驰,奔到障碍物前,两匹马纵身一跃,从障碍物上跳跃而过,连翻越了五道障碍物,并没有沾碰到障碍物,奔到终点之后,再勒马回来,仍然跳跃过障碍物,回到原地,竟然又是同时回来,难分彼此。 宋辽两国人员,都大声喝彩,赞颂两匹马的雄健。 熙让和熙谨虽然都暗赞对方的马匹,但却也不由发愁了,这两匹健马都是一般的神骏,很难发出高下。 熙让最为自负,两次都没有胜过弟弟,更是气恼,说道:“章大人,你说再怎么比?” 熙谨微一沉吟,说道:“咱们既然要比马术,不能只比马力,还要比控马之人的技术。咱们让人在地面插上小旗子,红旗和黄旗各十支,你捡黄旗,我捡红旗,谁能捡完旗子之后,最先奔到对面的终点,就算谁胜,若是没有捡齐十支旗子,就算先到终点,也算是输了,这样如何?” 熙让道:“很公平。” 熙谨命令宋国士兵,找来二十支小旗子,红黄各有十支,分插在地上,每支旗子之间的距离不等,或是相距十多丈,或是一丈之间就能两支,并不规则,但却都是十支。熙谨的马道上,插得是红旗,熙让的马道上,插得是黄旗。 在地面插旗的是人是宋兵,宋兵自然是盼着熙谨能得胜,所以其中一个宋兵有了私心,他在插黄旗的时侯,故意把最后一支黄旗,插得离开熙让的马道远了一些,试图使熙让在捡旗子的时侯,偏离马道,拖慢熙让的速度,而且插得较深,不容易插出来。 由于这宋兵插得很是巧妙,在距离熙谨和熙让近距离的地方,插得旗子都很公平,只有最后一支旗子,远离了熙谨和熙让,才插得远了,所以不但宋辽两国都没有发现,就连熙让和熙谨也没发现。若是熙谨发现了,他不会沾熙让的便宜,会令宋兵把旗子插到马道上。 几个宋兵插好旗子之后,跑到熙谨面前,禀报已经置旗完毕,可以比赛了。 熙谨骑在马上,对熙让说道:“韩将军,可以开始了吗?” 熙让道:“可以了。” 熙谨对裁判员挥了挥手,裁判员挥动令旗,大喊一声开始,熙让和熙谨双马同时向前奔行而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不分胜负 熙谨和熙让二人都精于骑射之术,胯下的战马又是万中无一的良驹,他们骑马向前奔行,奔到地面插着小旗的地方,他们只能用一只手拉着缰绳,不致于摔落下来,另一只手去捡地上插着的小旗。小旗插得极低,他们要拿到小旗,只能离开马鞍,一只脚仍蹬在脚蹬之中,一只脚却要脱离脚蹬,俯下身子去捡小旗。 这个动作很是危险,也很是艰难,普通的士兵很难做到,只有精于马术的战士,才能做到。熙谨和熙让都久经训练,这些自然难不到他们,难就难在,他们不但要捡起地上的旗子,还不能拖慢速度。 熙谨和熙让一边策马奔行,一边捡起地面的旗子,由于插旗的宋兵有私心,熙让那边的旗子插得较深,所以熙让只能俯得更低,去捡拾旗子,而熙谨这边的旗子却高了一些,轻轻一拔便应手而起,所以两人捡起第一支旗子的时侯,已经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熙谨比熙让快了一些。 场外的宋国人看到,以为熙谨的骑术更为精绝,都大声喝彩起来。辽国人却紧张地盯着熙让,大声为熙让鼓劲。 两人又拔起了几支旗子,熙谨更为向前,熙让已经和熙谨拉开了一马的距离,这个距离虽然并不太多,但对于两匹脚力相等的骏马来说,几乎是不可逾越的距离了。 熙谨一边策马奔行拔着旗子,一边心中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竟比他慢了一些,难道说哥哥在辽国做大官,养尊处优,身手真的不如他?就在这一迟疑之间,他的手掌正向一面旗子伸去,手指已经碰到了那面旗子,谁料那旗子因为插得浅了一些,竟然一碰就倒了,他第一次竟然没有抓到,他心中一惊,迅速又向前一探手,终于抓到了倒地的旗子,握在手中,但就是他这一探身子,竟然差点从马上摔下去。那战马小雄正在奔行之行,感到主人的异样,脚下慢了一慢,熙谨连忙用拳头一撑地面,身子又回到马背上,这才化险为夷。 虽然战马小雄只是慢了一慢,但熙让胯下的小红马何等神骏,立时又追赶而上,两马又保持着平行的速度。 辽人连忙大声为熙让喝彩鼓劲。 熙让捡了几面旗子,又被熙谨越过,已经知道旗子被宋兵暗中做了手脚,他心中虽然恼怒,但却仍然沉得住气,继续捡着旗子,同时尽快不拖慢马的速度。 两人都已经拾起了九支旗子,都只有一支旗子没拾,而两人仍然保持着相同的速度。 熙谨把九支旗子都放在怀里,看准最后一支旗子,催马而行,来到近前,迅速俯下身子,伸手把那旗子抓在手中,立即引起宋人的阵阵喝彩。 熙让也把九支旗子放在怀里,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那支旗子,忽然发现,那支旗子偏离了马道,如果他策马向那旗子奔行,就无法和熙谨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会被熙谨甩在后面,如果他不向那旗子奔过去,那就还差一支旗子,就算比熙谨先赶到终点,也是要输。 就在这一瞬间,熙让忽然计上心头,他仍然按照直线奔行,却抽出了腰带,策马从那支旗子旁边两步的距离奔行而过,就在交错而过的时侯,他忽然一俯身子,腰带抖出去,缠住那支旗子的旗杆,拔了出来,握在手中,随即翻坐在马背上。 熙让这一手漂亮之极,就连有些宋人都不由为熙让喝起彩来,辽人更是大声喝彩。 二人又是同时到达终点,不分胜负。 此时,熙让和熙谨虽然都恼恨对方,却也不禁佩服对方。 熙让说道:“章大人,这一场又是不分胜负,咱们的马也累了,不如就算打平了,怎么样?” 熙谨道:“好是好,只是咱们前八场,各胜负四场,这第九场打平,还是无法定出胜负。” 熙让道:“这第九场就算有一方胜了,下一场对方再胜回来,还是无法定出胜负,不如这第九场算平手,咱们用第十场来定胜负。” 熙谨说道:“韩将军所言有理,就依韩将军的,咱们第十场定胜负。韩将军,第十场你要比什么?” 熙让盯着熙谨,说道:“不如咱们两人,比箭法吧。” 熙谨一皱眉头,说道:“箭法刚才已经比过了。” 熙让道:“那是别人比过了,不是咱二人的比赛。章大人,你是不是不敢和我比?你若是认输,那就不用比了。” 熙谨心中隐隐猜到熙让的用意,一时沉吟不答。 熙让转头对不远处端坐着的赵匡胤大声说道:“赵天子,你的部下不敢跟我比箭法,你们宋国认输吗?” 赵匡胤哼了一声,说道:“还没比过,怎能算输?”转头对熙谨说道:“章熙,既然韩将军叫阵,你就下场吧,不要弱了咱们宋国的威风。” 熙谨十分为难,他猜到熙让若是拿到弓箭,只怕第一箭便会向赵匡胤射去,那时不论能不能杀死赵匡胤,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无可避免了,但若是不比,就是向辽国示弱,要被辽国耻笑。 熙让急于拿到弓箭,看到赵匡胤同意比箭,便迈步向兵器架走去。 熙谨大急,连忙快步上前,拦在熙让面前,低声说道:“哥哥!” 熙让冷冷盯着熙谨,低声说道:“你还认我是哥哥?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熙谨低声道:“哥哥,我从来未曾忘过自己的身份。” 熙让道:“既然你没忘自己的身份,那你便和我一起拿起弓箭,射死赵匡胤那个奸贼!” 熙谨大急,说道:“哥哥,不可……” 熙让怒道:“你个懦夫,既然你不敢,就给我让开,看我的!” 熙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熙谨。 熙谨挺身不动:“我不让。” 熙让又恼又恨:“你不让开,我便杀了你。” 熙谨道:“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让你拿到弓箭。” 熙谨和熙让二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别人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看到二人推来推去,都十分好奇,不明白二人在做什么,只有潘美猜到其中的隐情。 潘美微一沉吟,忽然大声说道:“场中你二人听着,这场比赛不必比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兄弟对质 熙让转头望着潘美大喊道:“胜负未分,为何不比了?” 潘美不理会熙让,走出队形,对着赵匡胤拱手说道:“陛下,辽国出使我大宋,本是为和平和友谊而来,现在两国已经切磋过了,若是非要分个胜负出来,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免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不如就此停止。” 赵匡胤也不想再比下去了,若是自己国家胜了,难免会惹恼辽国,对于接下来的商谈不利,若是辽国胜了,自己国家的颜面可不好看,听潘美说的正中其意,转头对耶律沙说道:“耶律宰相,你意下如何?” 耶律沙和赵匡胤一样的心意,也担心若是输了,有损辽国的颜面,若是胜了,会使宋国难堪,他上午被熙让一番说辞打动,但刚才的几场比赛,死伤数人,已经不是简单的友谊赛,而是演变为生死相搏,他们辽国毕竟是客人,在人家的地盘上,闹得不好,自己这些人很可能无法平安活着回去。 耶律沙想到这里,拱手对赵匡胤说道:“启禀陛下,依下官之意,也是不必再比下去了,就此为止。” 熙让更为着急,连忙说道:“宰相大人……” 耶律沙脸色一沉,冷冷说道:“韩大人,为了辽宋之间的友谊,不必再比了,你且退下来。” 熙让不好当着宋辽两国的人面,违犯耶律沙的命令,虽然心中一千个不甘,但也不好发作,只好转头恨恨瞪了熙谨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队列之中。 熙谨暗中松了口气,也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赵匡胤对耶律沙笑道:“刚才的几场友谊赛,足以显示大辽国的武力强盛,我宋国自愧不如。” 耶律沙笑道:“陛下您太谦虚了,宋国的武力也令我辽国刮目相看。” 赵匡胤道:“现在天色已晚,朕已命人在揽月殿摆下宴席,还请各位赏光。” 耶律沙道:“多谢陛下盛情款待,下官不胜荣幸。” 赵匡胤站起身子,说道:“耶律宰相,咱们这就走吧。” 耶律沙也站起身来,说道:“陛下先请。” 耶律沙后面的使者团都站起身子,准备跟随耶律沙前去赴宴。 熙让忽然说道:“宰相大人,下官身体不适,就不去赴宋皇的宴会了。下官先回驿馆了。” 耶律沙也担心熙让再在宴会上闹将起来,听熙让主动辞别,正合其意,淡淡说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正好把他们带回去。” 耶律沙只留下十几位官员,其他的武士都跟随熙让回驿馆。 这些辽国武士或是搀扶着受伤的战友,或是抬着死去的战友,在一队宋兵的引领下,跟随着熙让向外走去。 熙让在出院子的时侯,回过头来,向不远处的熙谨望了一眼,熙谨也正望着他。他向熙谨悄悄打了个手势,做了一个示意。熙谨会意,暗中向熙让点点头。熙让这才带人向外走去。 熙谨的官职不足以参加这场宴会,郭文斌下令,凡是前来的训练营的军官,皇帝赏赐,另开宴席,由训练营的军官在皇宫用餐。训练营能在皇宫用餐,人人欢喜。 熙谨暗中向郭文斌请假,刚才骑马之时受到颠覆,腹中疼痛,就不参加宴会了,他先回训练营。郭文斌准了熙谨的假。 熙谨独自一人,向宫外走去。 熙让带着部下,出了西华门。此时,夜色已经降临,京城中华灯初上,万家灯光,繁荣之极。 熙让令一个副将,带领部下先回驿馆,他另外有事。那副将不敢问询,只好带着部下回驿馆。 熙让站在一处暗影之中,盯着西华门的宫门,静静等待着。过不多时,熙谨一个人走出了西华门的宫门,四下张望着,寻找着熙让。 熙让从暗影中现身出来,远远向熙谨招了招手,便转身向前行去。 熙谨看到熙让,也不大声呼喊,仿佛不相识一般,保持着十多丈的距离,不远不慢地跟随在熙让的后面,向前走去。 熙让在前,熙谨在后,并没有沿着街道行走,而是专找偏僻的地方行走。京城之中,无论是街道还是公园,都行人如织,熙让行走了多时,才找到一处偏僻之地,就在皇城根下的一片树林之中,这里远离灯光,黑暗寂静。 熙让观察到附近无人之后,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跟随而来的熙谨。 熙谨来到近前,看到四下无人,连忙快行几步,奔到熙让面前,惊喜交加地喊道:“哥哥……” 熙让不语,直到熙谨奔到近前之后,忽然一个巴掌打过去,熙谨本来可以躲开这一巴掌,但他并没有躲,而是站在那里,受了熙让这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很重,直打得熙谨眼前金星乱迸,嘴角流血。 熙让打了一巴掌,还不消气,反手一巴掌,又打中了熙谨的另一边脸颊,这边的脸颊又红肿起来。 熙谨仍然不避不闪,站在那里,挨了熙让两巴掌。 熙让打了两巴掌之后,又看到熙谨不避不认,这才怒火稍消,怒道:“你还有脸叫我哥哥?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熙谨恭敬地说道:“哥哥,我从来没忘过自己的身份。” 熙让冷笑道:“既然你没忘过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要当宋兵,当赵匡胤的走狗?” 熙谨道:“我不是当赵匡胤的走狗,我当宋兵,是保护为了中原的百姓,不是为了保护赵匡胤。” 熙让怒道:“你还说不是为了保护赵匡胤?刚才我要拿弓箭射死赵匡胤,你为何阻拦我?” 熙谨道:“要射杀赵匡胤,先不说你能不能成功,就说你的身份,你是代表辽国来的使者,你若是刺杀赵匡胤,必然会引起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到时侯,受战乱之苦的宋国的百姓,我岂能不阻止你。” 熙让更是勃然大怒:“你还说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口口声声宋国、宋国,你不要忘了,这宋国原是我大周国的天下,你是大周国的皇子!” 第四百二十八章:骨肉重逢 熙谨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哥哥,这宋国的百姓,就是我大周国的百姓,无论我是大周国的皇子,还是宋国的战士,我都有负责保护他们。” 熙让冷笑道:“你保护他们,他们可曾想过保护我们?赵匡胤夺取我大周政权的时侯,我们兄弟被人追杀的时侯,这帮百姓怎么不保护我们?” 熙谨道:“改朝换代,百姓有什么权力做主?兵荒马乱,百姓何辜受苦?” 熙让被熙谨反驳的无话可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于百姓,一时沉默下来。 熙谨的眼睛紧紧盯着熙让,一字一字说道:“哥哥,我正要问你,你为何投靠辽国?” 熙让冷笑道:“宋国容不下我,我只能远逃辽国了。” 熙谨道:“你要到辽国避难,本来无可厚非,为何又成为辽国的官员,与宋国为敌,与中原百姓为敌?你难道忘了,无论是我们的父皇在位时,还是赵匡胤在位时,辽国都是中原百姓的仇敌。”加重语气,悲愤地说道:“哥哥,你说我当赵匡胤的走狗,依我看,你才是认贼做父,为虎作伥!” 熙让冷笑道:“我认贼做父?我为虎作伥?宋国人要杀我,辽国人厚待于我,若换成你,你是投靠宋国,还是投靠辽国?” 熙谨道:“就算你不投靠宋国,也不必投靠辽国,你可以置身事外。” 熙让道:“我置身事外,如何能挥兵中原,夺回我大周的江山?这中原江山本是我大周的天下,我绝不会容赵匡胤坐下去,迟早有一天,我要夺回来。” 熙谨盯着熙让,深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哥哥,若是你要攻打中原,我定要阻止你。” 熙让盯着熙谨,冷冷说道:“熙谨,你要与我为敌?” 熙谨道:“哥哥,若是你要与中原百姓为敌,我只能与你为敌,若是你不攻打中原,我还当你是我哥哥。” 熙让冷笑道:“你要阻止我,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只是宋国一个小小的军官,我在辽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统兵百万,攻打中原。你凭什么?” 熙谨冷静地说道:“我只凭一腔热血,匹夫之勇,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尽我的一份责任。我虽然官职不高,但我宋国有百万将士,上下齐心,你便是统兵百万,也难越我宋国的雷池一步。” 熙让怒极反笑:“好!好!好!那咱们便在战场上相见!” 熙让说完,便要拂袖而去。 熙让刚走了两步,熙谨忽然快步追上来,伸手拉住熙让的袖子。 熙让回过身来,冷冷说道:“怎么,你现在便要杀我么?” 熙谨道:“弟弟岂敢杀哥哥……”忽然眼中流泪,脸色悲苦,哀求道:“你我兄弟十年未见,弟弟一直对哥哥牵肠挂肚,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哥哥,咱们就不能暂时抛弃成见,叙叙兄弟之情吗?” 熙让见熙谨情真意切,真情流露,脸色哀苦,也不由心中一软,这十年来,他何尝不是对这个弟弟牵肠肚?他们虽然有兄弟数人,但只有他们二人是孪生兄弟,平毒就最为亲爱,又一同被赶出皇宫,一同逃亡天涯,受苦受难,这份患难之中的兄弟之情,远远超过他们对皇兄的感情,甚至超过对母后的感情,现在好不容易相见,如何能就别离,成为仇敌? 熙让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忽然眼中流泪,抱住熙谨,悲声道:“弟弟……” 熙谨紧紧抱住熙让,语气哽咽道:“哥哥……”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愁云惨雾。这十年来所受的苦难,这十年来相互之间的牵挂思念担忧,还有未知的未来,兄弟之情,家国之恨,统统发泄出来。 二人也不知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哑了,上衣都被泪水打湿了,才渐渐停止哭声。 二人携手坐在草地上,各自诉说分别之后的遭遇,说到惊险之处,不免为兄弟担心紧张,说到悲痛之处,不免为兄弟感到悲痛,说到高兴之处,二人又开怀大笑。 二人一直诉说了两个时辰,才把大略经过说了出来,都明白这十年以来,兄弟二人的遭遇都很波折磨难,现在终于重逢,心中又喜又悲。 二人说完之后,又沉默了下来。 说了许久,熙让才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我们兄弟好几次都差点相遇,却偏偏没有相见,真是造化弄人,若是我们早些相遇,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敌对之势了。” 熙谨说道:“哥哥,是否敌对,全在我们兄弟的一念之间,这些事咱们先不说它。我以前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投靠辽国,现在才知道你的苦处,原来不但辽国的皇帝和皇后待你如同兄弟,就连韩匡嗣大人也对你这般好。唉,当年救你的人是韩德让,却是我亲手杀死了他,哥哥,你恨我吗?” 熙让沉默了一下,说道:“弟弟,韩德让虽然对我恩重如山,但你才是我的亲弟弟,我就算恨你,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再者说,这事不能怪你,只能怪该死的战争。” 熙谨趁机说道:“是啊,哥哥,我奶奶被辽人杀死,韩德让又被我们宋兵杀死,一切的罪孽和祸根,都是由战争而起,所以,无论我们是身在宋国,还是身在辽国,我们都不能发起战争,而是要全力阻止战争,免得再发生像我们这样的悲剧。” 熙让道:“不发动战争,如何夺回我们大周的天下?” 熙谨道:“哥哥,现在宋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如果只是为了夺回我们大周的天下,而连累百姓受战乱之苦,这太自私了,我们不能这样。” 熙让沉默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说道:“咱们刚才还说了,今天不谈战争,只谈你我的兄弟之情。对了,你妹妹阿罗还在等着我们,我们现在去见见她吧。” 熙谨知道没有劝动熙让,心中暗叹一声,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失散两年的妹妹,又感到高兴,说道:“好啊,哥,咱们快去见阿罗吧。” 兄弟二人一起站起身子,快步向前走去。 第四百二十九章:兄妹相见 阿罗正在洪福茶楼的大厅等着,天色入夜,茶楼上宾客满座,人声喧哗,只有阿罗一人郁郁不乐,神情焦虑。 刚开始她一个女孩子占着一个座位,要了些茶水点心,由于客人还少,店家没有赶她,后来客人越来越多,宾客满座,她的座位上也坐满了别的客人。她不能忍耐别的客人的喧哗,只好站起身来,到茶楼外边等着。 阿罗正等得焦虑不安,这时,她远远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她心头一跳,连忙擦了擦眼睛,定睛再看,不由心头狂跳,那两人果然是她一直盼望的人,她的两个哥哥。 阿罗又惊又喜,连忙奔跑过去。 熙谨也看到了阿罗,两年不见,阿罗已经从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变成了美丽的大姑娘了,但他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又惊又喜,连忙快步奔跑过去。 两人奔得近了,阿罗喊道:“哥哥……” 熙谨道:“阿罗,妹妹……” 阿罗投入到熙谨的怀抱中,紧紧抱住哥哥,再也不肯放手,放声恸哭起来。 熙谨抱着妹妹,只感到悲喜交集。 往来的行人对二人不由注目观看,很是好奇。 阿罗和熙谨紧紧抱在一起,不顾别人的目光。 熙让慢慢走过来,微笑着望着弟弟和妹妹,泪水盈眶,心中又是为二人欢喜,又是为二人悲伤。 阿罗好久离开熙谨的怀抱,泪中含泪望着哥哥,一时说不出话来。 熙谨也含着泪水,微笑道:“阿罗,你长成大姑娘了。” 阿罗这才说道:“哥哥,你瘦了,高了,壮实了好多。” 熙让轻轻走近二人,微笑道:“熙谨,阿罗,这里人太多,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叙叙。” 熙谨和阿罗都点头赞成。 熙让带着阿罗和熙谨,重新回到茶楼,抛出一锭银两,要了一个独门独院的包厢。这等包厢普通市民消费不起,所以还有空位。熙让令店家没有吩咐,不得进入打扰。 熙让和阿罗和熙谨进入包厢,熙谨和阿罗诉说各自的遭遇,又说到奶奶的离世,二人又不免抱头痛苦。 熙让坐在旁边,也为二人的重逢悲喜交集,说到悲痛之处,三人一起落泪。 阿罗说完自己的遭遇之后,转头看了一眼熙让,又转头对熙谨说道:“哥哥,要不咱大哥在辽国救了我,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熙谨对熙让道:“哥,谢谢你救了阿罗。” 熙让微笑道:“谢什么,阿罗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 阿罗心满意足地笑道:“是啊,我现在有两位哥哥了,以后,咱们兄妹三人,再也不分开了。” 这句话触到了熙谨和熙让的痛处,二人相视了一眼,都沉默下来。 阿罗觉察到两位哥哥的异样,吃了一惊:“两位哥哥,我说的不对吗?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熙让勉强一笑:“阿罗,你说的对,你没说错话。”转头望向熙谨,说道:“你见过母后和皇兄了吗?” 熙谨摇摇头:“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易州,没有机会回来。这次回来,本想先去看望母后和皇兄,却有事耽搁了,所以打算等培训结束了,再去房州探望母后。哥哥,正好你来了,不如咱们兄弟一起去探房母后。咱们失踪了这十年,母后以为咱们遭遇了不测,现在看到咱们兄弟一起回来,肯定会高兴的。” 熙让冷哼一声:“你在中原这么久,只想着保护仇人,竟连母后都不去探望。” 熙谨心中愧疚,说道:“我一直想去探望母后,但又担心为母后和皇兄带去灾祸,所以一直不敢去……” 熙让怒道:“好了,你不必说了。我这次主动向辽帝请求出使宋国,是带着两个目的来的,一个目的是找机会刺杀赵匡胤,既然被你破坏,那我只能以后在战场上打败他了。” 熙谨道:“若是宋辽之间真的发生了战争,你在战场要打败他,别人也会无话可说了。哥哥,你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熙让道:“第二个目的,就是去探望母后和皇兄,把他们接到辽国居住,免得在宋国担惊受怕,被赵匡胤那帮恶贼欺侮。” 熙谨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知母后和皇兄会不会跟你去辽国。” 熙让道:“那要见到母后才知道。熙谨,母后和皇兄现在怎么样?” 熙谨说道:“他们具体的情状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皇兄被赵匡胤降为郑王,和母后现在房州居住。我也曾多方打听他们的消息,但宋国人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敢多谈,所以我对他们的现状并不了解,不过,我听说母后和皇兄并没有生命危险,还好好活在世上。” 熙让冷笑道:“赵匡胤就算没有杀害母后和皇兄,也是把他们软禁起来,没有自由。若是我们不把母后和皇兄救出牢笼,还有谁会救他们?熙谨,咱们明日便去房州看望母后。” 熙谨道:“哥哥,我也心急如焚,想早一天见到母后,可是,我所在的训练营,十分森严,很难告假。而且你现在身为辽使,若是私自在宋国活动,被赵匡胤知道了,只怕会怀疑你在宋国进行细作活动,不但你会有危险,还可能会引起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 熙让沉吟一下,说道:“那你说,什么时侯合适?” 熙谨道:“我们训练营的周期是一个月,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天,再过十天,就可以结束,各自回去所在的军营,那时我就可以去看望母后了。哥哥,你们使者团准备在京城留几天?” 熙让道:“定的是在京城十天,正好你们训练营结束,我们也要离开京城了,那时咱们一起去房州。” 当下,兄弟二人定了相见的地点,又约定这十天之内不要再见面了,免得被宋军和辽军看到,怀疑二人通敌,若有什么变动,可以到训练营或驿馆紧急通知。 约好之后,兄妹三人挥泪而别,熙谨仍回训练营去训练,熙让和阿罗回去驿馆。 第四百三十章:皇帝召见 这十日虽然是转瞬即过,但对于熙谨和熙让来说,却是度日如年,他们以前没寻到对方的时侯,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寻到了孪生兄弟,又着急去房州探望母亲,所以每一天对他们都是煎熬。 熙让和耶律沙等辽国使者团,这十日之内,一直被宋国君臣盛情款待。 赵匡胤每隔两三日,便约耶律沙等人前去赴宴,商议用金钱购买燕云十六州的事宜。耶律沙早得到辽帝的授意,对于宋帝这个提议,即不强硬拒绝,也不爽快答应,只说会回去禀报辽帝,由辽帝定夺。赵匡胤也知购买燕云十六州,非一朝一夕可以谈成,所以着急不得,只能每天盛情款待辽国使者团,自己有事之时,便吩咐朝中大臣陪同使者团,在京城各处景点赏玩,或者到京城附近的名胜古迹游玩。 熙让虽然刺杀赵匡胤之心未消,但由于熙谨的劝说,再加上耶律沙看出一些苗头,有意无意阻止熙让和赵匡胤的见面,所以这十日之内,熙让并没再和赵匡胤见面,只有在大臣陪同使者团的时侯,熙让才会出席。 熙谨每天仍在训练营中训练。期间,潘美曾来看过熙谨一次,潘美虽然猜到辽国使者韩德让,很可能就是熙谨的哥哥熙让,但仍然没有挑明此事,只是叮嘱熙谨好好训练,并说潘婷连寻熙谨二十多天,没有找到熙谨,已经失望,现在不再外出寻找熙谨了。 熙谨听到潘婷已经把他放下,他虽然心中酸楚,但亦为潘婷高兴,潘婷以后是要做皇后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宋国军官,与赵德昭那皇子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他就不要再拖累潘婷了。 十天终于过去了。熙谨所在的军官训练营要结束了,越到最后,五十几位同窗战友,越来越依依惜别。他们同窗一个月,虽然时日不长,但却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感情。 最后这一天的上午,郭文斌把全体军官召集到院子中,迎接赵匡胤御驾前来。 赵匡胤先是祝贺众军官终于结业,后又鼓励众军官回到各军营之后,全力协助上官,保家卫国,建业立功。众军官大受鼓舞,齐齐跪倒在皇帝面前,誓死效忠大宋,效忠皇帝。赵匡胤看着这些军容整齐的年轻军官,好像看到了大宋帝国的未来,心中甚是欣慰。 赵匡胤激励士之后,就在众官员的陪同下,前往训练营的办公室休息。 郭文斌吩咐众军官解散,自由活动。由于是最后一天,人心惶动,无心授课,所以众军官回到宿营,大多数都心情沉重,各自留下联络方式,以待以后还能相见。 熙谨正在宿舍中和众战友聊天,这时,郭文斌的一个部下匆匆前来,说道:“章熙,皇上命令你过去见驾。” 熙谨一怔,不明白赵匡胤见他做什么,只得跟着那士兵,快步向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中,只有赵匡胤和郭文斌二人,别的官员并没在这里,显然是赵匡胤早就吩咐别的官员暂避了。 熙谨进了办公室,对赵匡胤跪下行礼,恭敬地说道:“卑职章熙,参见皇上。” 赵匡胤坐在椅上,和颜悦色,微一抬手,笑道:“起来说话。” 熙谨道:“谢皇上。” 熙谨挺身站起,站在赵匡胤的面前五步之后,双手下垂,脑袋微垂,态度恭敬。 赵匡胤微笑着望着熙谨,笑道:“章熙,训练营明天就要解散了,你有什么打算?” 熙谨说道:“启禀皇上,卑职打算回转易州,向巡检大人复命。” 赵匡胤道:“章熙,一众军官之中,朕最看好你,你可愿留在京城,留在朕的身边?” 熙谨一怔,一时沉吟未答。 郭文斌连忙说道:“章熙,陛下器重你,才要把你留下,你还不快快谢恩?” 熙谨却并不立即谢恩,而是又沉吟了一会,才缓缓说道:“皇上,您是皇帝,您要是命令卑职留下,卑职不敢不遵命,但你要问卑职自己的想法,卑职不愿意留下。” 郭文斌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赵匡胤对郭文斌一摆手,郭文斌只好不说,但却担心地望着赵匡胤,担心龙颜大怒。 赵匡胤却脸色如常,看着熙谨,笑道:“章熙,能留在京城,留在朕的身边,是别的军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为何竟然不愿意留下?” 熙谨脸色镇静,恭敬而庄容地说道:“启禀皇上,京城之中,皇帝身侧,人才济济,少章熙一人不少,多章熙一人不多。但易州与辽国接界,随时会发生战争,卑职希望能以一躯之力,以平生所学,保卫国家,不受辽国的侵略,尽我一个军人的职责。” 赵匡胤龙颜大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朕能有你这样的军人,朕心中甚慰,若是我大宋军人,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朕何愁大宋江山不保,何惧辽国的侵略。” 熙谨说道:“我大宋的军中健儿,何止千千万万,卑职只不过其中之一,大宋的江山,靠得是陛下的英明,靠得是千千万万的将士,卑职只是苍海一粟。” 赵匡胤笑道:“章熙,你不但才能出众,还虚怀若度,朕真是没看错你。朕实在很想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既然你想回易州,朕也不拦你,放你回去就是了。” 熙谨道:“谢谢陛下。” 赵匡胤望着熙谨,脸色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凝目盯着熙谨,半晌不语,忽然对郭文斌说道:“文斌,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和章熙说。” 郭文斌隐隐猜到赵匡胤的用意,连忙说道:“陛下……” 赵匡胤摆摆手,郭文斌不敢再说,只好退出办公室。 赵匡胤从椅子上站起身子,缓步走近熙谨。 熙谨不明白赵匡胤的用意,只好站立不动,保持着谨慎恭敬的态度。 赵匡胤走近熙谨,又仔细地打量了熙谨几眼,忽然说道:“章熙,你和朕的一位兄长,长得很像。” 熙谨不由心中大震。 第四百三十一章:不再追究 熙谨心中虽然震惊,脸色却镇静如常,说道:“不知卑职和陛下的哪位兄长相似?” 赵匡胤并没有说出是何人,道:“以前朕和你见面时,并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你,现在走得近了,越看越像。” 熙谨知道自己和父皇柴荣长得相像,潘美和曹彬都认出他来了,只不过没有挑明而已,现在竟然连赵匡胤都怀疑他了,今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熙谨虽然心中惊凛,却也昂然不惧,淡淡说道:“陛下,卑职和您那位故友长得相似,是卑职的幸运,还是卑职的不幸呢?” 赵匡胤没有回答熙谨的话,皱眉思索着什么。 熙谨挺立不动,等着赵匡胤的动静,若是赵匡胤下令杀他,他也不会反抗,更不会刺杀赵匡胤,并不是他不敢刺杀赵匡胤,只是杀了赵匡胤,宋国必然大乱。 赵匡胤沉吟了一会,忽然笑了笑,说道:“章熙,我那位兄长已经故世,你便是和他长得像了,也没什么。这件事,咱们就略过不谈了。” 熙谨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赵匡胤虽然对他有了怀疑,但却选择不再追究下去,也就是说饶过他了。 熙谨恭敬地说道:“谢谢陛下。” 赵匡胤笑了笑,说道:“章熙,无论你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你现在是章熙,是我大宋的一名军人,只要你效忠大宋,我便不会亏待你。” 熙谨道:“卑职将会全力以赴,保卫国家和百姓。” 赵匡胤点点头:“好了,你回去吧。” 熙谨行礼道:“卑职告退。” 熙谨转身向外走去。 赵匡胤忽然又喊住熙谨,说道:“站住。” 熙谨心中一凛,以为赵匡胤又改变了主意,对他起了杀机,但他却凛然不惧,脸色镇静,转过身来,说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赵匡胤望着熙谨,眼神极为复杂,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章熙,边关危机丛生,你好好保重自己!” 熙谨忽然心头一热,就凭赵匡胤这句话,这十年来他对赵匡胤的仇恨,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知道赵匡胤已经怀疑他的身份,却选择不追究下去,而且还关心他的安全,无论赵匡胤窃取他周国的政权是对是错,单凭赵匡胤的这份气度,他也不能再仇恨赵匡胤了。 熙谨抱抱拳,凝视着赵匡胤,缓缓说道:“陛下也多保重龙体!” 熙谨说完,转身快步而去。 赵匡胤望着熙谨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喟然长叹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郭文斌悄悄走了进来,低声道:“陛下……” 赵匡胤道:“文斌,你都听到了?” 郭文斌道:“请陛下恕罪,微臣担心章熙会对陛下不利,所以一直在外边听着,若是章熙真有异动,微臣也能及时应对。” 赵匡胤道:“你也怀疑他就是柴荣兄的儿子柴熙谨吗?” 郭文斌沉吟了一下,说道:“章熙和柴世宗长得太过相似,微臣不能不有所怀疑。只是微臣不明白,陛下明明也看出来了,为何不……” 郭文斌没有说下去,但赵匡胤已经明白郭文斌要说什么。 赵匡胤叹道:“我已经夺了人家柴家的江山,岂能再夺人家的性命?我能留下柴宗训的性命,难道不能留他柴熙谨的性命吗?” 郭文斌敬佩道:“陛下仁慈。” 赵匡胤道:“我刚才叫你出去,其实已经暗中戒备,若是这柴熙谨对我怀有杀心,我也不会容他,可他不但对我没有杀心,还处处维护于我,维护我宋国的尊严,我又岂忍心伤害他?” 郭文斌道:“这个章熙倒是奇怪,若他真是柴熙谨,为何对陛下没有恶意?请恕微臣斗胆一言,柴熙谨应该仇视陛下才对。” 赵匡胤笑了笑:“你忘了他曾经是谁的部下了?” 郭文斌一怔,随即会意:“陛下,您是说,是曹彬将军打消了柴熙谨对陛下的杀机?” 赵匡胤道:“曹彬忠义正直,对我忠心耿耿,他必然对章熙的影响极大,章熙才对我忠心耿耿……不,章熙也许不是为了保护我,他是为了中原的百姓,才一心想着保卫宋国。曹彬又何尝不是如此,在他心中,也许中原的百姓,比我这个皇帝还要重要。” 郭文斌道:“陛下,当初陛下要把柴世宗的两个儿子送给潘大人为侄,后来被晋王派人截杀,两位小王爷从此下落不明,若是这章熙便是那柴熙谨,那另一位小王爷柴熙让,不知是否尚在人世。” 赵匡胤淡淡一笑,说道:“只怕那位辽国的韩德让,便是柴熙让了。” 郭文斌大吃一惊:“陛下,柴熙让如何会成了辽国的韩德让?” 赵匡胤道:“若是柴熙谨能成为易州军章熙,柴熙让又为何不能成为辽国的韩德让?一年多前,易州巡检郭进在奏表之中,曾经上奏过,我军杀死了辽国南京留守韩匡嗣之子韩德让,当时我没在意,前几天感到那位韩德让对我好像怀有极大的仇恨,我再去翻阅易州的奏章,发现奏章上面果然写着,韩德让已经被杀,既然韩德让已经死了,那这个韩德让肯定不是韩匡嗣的亲生儿子,而是他收养的义子,既然是义子,便有可能是柴熙让。” 郭文斌越听越是心惊,说道:“陛下,柴熙谨对我大宋忠心耿耿,柴熙让对我大宋却怀有仇恨,而且他是辽国的重臣,只怕会对我大宋不利。” 赵匡胤淡淡一笑:“你不必担心,无论他是柴熙让还是韩德让,只不过是辽国的一个臣下,辽国皇帝不对我大宋用兵,他一个臣子,敢对我大宋用兵吗?” 郭文斌脸色凝重道:“陛下,我和那些辽人闲聊之时,也曾打探过这位韩德让,他和辽帝和萧皇后,都有非同一般的交情,若是他在辽帝面前进谏,只怕辽帝会听他的话,对我大宋用兵。” 赵匡胤道:“那位辽帝耶律景虽然年轻,但却很有谋略,不会因为和一个臣子的交情好,就对我大宋发动战争。他若要发动战争,就不会派使者出使我宋国了。”忽然笑了笑,悠悠说道:“也许一切都是我们多想了,韩德让就是韩德让,章熙就是章熙,随他们去吧。” 郭文斌知道赵匡胤已经准备放下这件事了,当下点点头,说道:“陛下说的是,随他们去吧。” 第四百三十二章:探望姨母 第十天一早,训练营正式结束,来自天南地北的军官,挥泪而别,各自回转自己的所属部队。 熙谨辞别了同窗战友,背了行李,骑了战马小雄,离开兵部的训练营,来到城南五里外的一个路边茶铺,等侯着哥哥熙让和妹妹阿罗的到来。 辽国使者团今天正式离开宋国京城,结束了为期十天的访问。昨晚上赵匡胤已经宴请过使者团,今早便不再宴请,由赵普等大臣送辽使团出了京城的北城门,并安派了一支宋兵沿途护送到宋辽关卡之地。 熙让等人辞别了赵普,行了不到一个时辰,熙让向耶律沙告假,请耶律沙率部先回辽国,他留在宋国还有事要处理,事后会自己回转辽国。耶律沙也无法禁止熙让,只好任由他去,只叮嘱他在宋国不要惹事生非。 熙让和阿罗找了个机会,悄悄脱离大部队,调转马头,绕过京城,直奔城南而去。来到城南五里外的路边茶铺,见到了熙谨。 兄妹三人,各骑一匹健马,快马加鞭向房州赶路。 熙谨熙让阿罗三人刚走不久,又有一骑独自而行,来到这个茶铺。 这个独行的少女正是云枫。 这几个月来,云枫一直在乾州养伤,同时跟随诸葛神医学习医术,不久之前,诸葛神医寿终正寝,仙逝而去,云枫在乾州无依无靠,便离开乾州,飘荡江湖,随意而行。 她虽是随意而行,但心中有所牵挂,不知不觉,又来到京城附近。远远看到京城高耸的城墙,才忽然醒悟自己到了京城。 她坐到熙谨刚走不久的茶铺中,要了茶水和点心,望着远处的京城的城墙,心情复杂之极,脑海中又掠过了赵德昭的身影。 她和赵德昭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她对赵德昭却情丝纠缠,心中牵挂。按说她应该仇恨赵德昭,但赵德昭却一再帮她助她,还派人暗中保护她,她对赵德昭却恨不起来,却又无法抛弃仇恨,无法去全心爱慕。 她望着京城的城墙,想像着赵德昭此时也许就在城内,只要她去见赵德昭,她相信赵德昭必会欣然接待她,但是,见到了又如何呢?她即不能爱他,又不能恨他,相见也只是徒增烦恼。 云枫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孤独和悲哀,这天下虽大,她竟然没有亲人可以投奔,没有房屋可以居住,就像天上那只独自飞行的孤雁,无依无靠,不知要飞到何处。 云枫正在伤感悲哀之时,从大路上走来了一对母子。 那母亲只有三十岁左右,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从二人的衣著可以判断她们是附近的农民。 母子二人来到茶铺,坐在云枫旁边的座位上,只要了壶茶水,没要点心。 小孩子走得饿了,只喝茶水不解饿,看着旁边桌上云枫要的点心,咽了口唾沫,说道:“娘,我饿了,想吃点心。” 母亲安慰道:“牛儿,娘没带那么多钱,不够买点心了,你再忍一忍,等进了京城,你姨娘家里有好多点心给你吃……” 云枫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听到那农妇说出“姨娘”二字,忽然心中一醒,想到自己也有姨娘,姨娘也是自己的亲人,她为何不去看望姨娘呢? 云枫的母亲家中姐妹甚多,她母亲是大姐,嫁给了大将军韩通,二姐嫁给了周世宗柴荣,二姐生了柴宗训和柴熙让熙谨三个儿子之后,就病故了,三姐又嫁给了姐夫柴荣,成为熙谨熙让的继母和母后,四妹嫁给了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 她的母亲已经遇害,二姨娘也早逝,四姨娘嫁给赵匡义,她最恨赵家兄弟,尤恨赵匡义,所以对那位成为王妃的姨娘没有亲近之感,绝对不会去王府探望。她还有几位舅舅,都投靠了赵匡胤,所以她对那些舅舅,也没有了亲近之感,也不愿意给他们带去麻烦,所以更不会去探望舅舅们。 但她的三姨娘是她除了母亲之外,最亲近的姨娘了,也可以说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了,她可以去探望三姨娘。 这些年她飘荡江湖,对姥娘家的情况都有所了解,知道三姨娘和姨兄柴宗训,被贬到房州,她知道三姨娘和柴宗训的日子不好过,属于被软禁的状态,但还能不时听到她们的消息,但据说熙让和熙谨两位小王爷都没在郑王府,生死不明,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也有野闻说他们被赵匡胤暗害了。她和熙谨熙让的兄妹感情最深,听到这个消息时,曾伤心了很久,但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些年来,她一直筹划着刺杀赵匡胤之事,由于赵德昭的关系,她只能放弃刺杀赵匡胤,又忙着刺杀王彦升,杀死王彦升之后,又受了伤,一直在乾州养伤,没有心情去想姨娘的事,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依靠,也没有了牵挂,不如就到房州去探望姨娘,哪怕只是偷偷的看她们一眼,她再悄然离开,免得给姨娘带去麻烦。 想到这里,云枫心中有了目标,顿时释然,浑身轻松,把刚才的自伤自怜抛开,她拿起桌上的点心,转手递给那小孩子,微笑道:“小兄弟,你饿了吗?姑姑请你吃。” 云枫不待那母子回答,已经把点心放在她们桌上,挺身而起,快步向茶铺外走去,跃上了那匹健马,快马加鞭,向南奔驰而去,只留下滚滚的风尘。 云枫一路奔行,直奔房州而去。她以前没有目标,只是缓缓而行,现在有了目标,要去看望自己的姨娘和表兄,便当机立断,快速而行,顾不上欣赏沿途的风光,一路上晓行夜宿,不过十日,已经到了房州境内。 房州在今湖北省境内,境内山光湖景,风光秀美,比起京城的繁荣自是不如,但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尚算富足。 云枫问清道路,直奔房州城而去。 云枫并不知道,就在她面前的数十里之远,她的两位表兄也向房州赶路,若是她行得再快一些,也许就能追上他们,但她并不知情,所以一路之上,两方虽然相距不过数十里,却并没碰面。 第四百三十三章:房州城内 熙谨和熙让阿罗三人,快马加鞭,十日左右,终于赶到了房州。 三人在没进入房州城之前,已经问过,柴宗训被降为郑王,贬到房州,现在房州城内居住。三人便直奔房州城而去。 三人进入房州城已经是中午时分,三人顾不上吃午饭,向人打听了郑王府在城西的位置,直奔郑王府而来。 熙让和熙谨离开母后和皇兄已经十年,近乡情怯,心中甚是忐忑不安,不知母后和皇兄现在如何了,他们一方面急于见到母后,一方面又不敢相见,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终于来到了郑王府附近。 熙让和熙谨阿罗三人,远远看到郑王府,心情很是激动,正要催马过去,忽然看到府前有一队士兵在站岗。 熙让心中一惊,连忙停下马来,伸手一拦熙谨。 熙谨道:“哥哥,怎么了?” 熙让道:“你看,那里有士兵在把守。” 熙谨道:“皇兄虽然被降为郑王,至少还是位王爷,府门前有士兵把守也没什么可疑。” 熙让道:“你还相信赵匡胤?依皇兄现在的处境,你认为,赵匡胤还会让皇兄有自己的兵马吗?” 熙谨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皇兄现在处于被软禁之中,赵匡胤岂会给他兵马,这些士兵当然是赵匡胤派下来监视皇兄的。 熙谨道:“哥哥,现在怎么办?咱们马上就能见到母后和皇兄了,难道就不进去了吗?” 熙让微一沉吟,说道:“目前咱们不了解情况,先观察一下再说。” 熙让三人跳下马来,看到郑王府的斜对面有一家茶楼,三人进了茶楼,在大厅中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观察着郑王府门前。 只见郑王府门前的士兵约有十多个,周围的围墙还有十多个士兵,两三人一组在巡逻着,明为保护,实则监视。 熙让和熙谨都皱慢了眉头。 熙让不满地盯了熙谨一眼,说道:“你看这些监视的官兵,就知道母后和皇兄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还要为赵匡胤卖命?” 熙谨叹了口气,说道:“无论如何,赵匡胤并没有加害母后和皇兄,若是换了我,我也会派人监视。哥哥,便是你,也会如此。” 熙让知道熙谨所言是真,只是哼了一声,转头盯着府门,不再理会熙谨。 这时,只见府内走出来一位老者,衣著倒是光鲜,只是愁眉不展,从府内走出来,恭敬甚至有些卑微地和士兵打招呼,那些士兵显然并不尊重这个老者,爱理不理的样子。那老者也不以为意,走出府门,沿着街向西走去。 熙让一直盯着那老者看,忽然说道:“熙谨,你还认得他吗?” 熙谨也在盯着那老者看,沉吟说道:“好像是王公公。” 熙让道:“不错,就是王公公,王公公一直是母后的总管太监,他既然在这里,那母后必然也在。”转头对阿罗说道:“阿罗,你在这里等着,我和熙谨出去看看。” 阿罗点头答应:“两位哥哥,你们要小心。” 熙让和熙谨出了茶楼,远远跟着那老者。 那老者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在街上缓缓行走着,刚走到一处小巷和街道的交接处,忽然后面冲上来两个人,一个人捂住他的嘴,一个人抱住他的腰,把他挟持进小巷中。小巷中并没有别人。 老者十分惊慌,正要挣扎,那两个人已经松开了手。他们正是熙谨和熙让。 熙谨微笑道:“王公公,你别害怕,你还认得我们吗?” 王公公惊讶地看看熙谨,又转眼看看熙让,忽然脸色一变,变得又惊又喜,张大嘴巴:“啊,啊,啊,你们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这十年来熙谨和熙让的相貌虽有变化,但王公公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没少照顾了他们,当然认得出来。 熙让笑道:“王公公,你果然还认得我们。” 王公公忽然老泪纵横:“二皇子,三皇子,没想到你们还活着,若是太王妃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她,她……” 熙谨心头凄然,说道:“王公公,我母后可安好?” 王公公频频点头:“还好,还好,就是太想念你们兄弟,时常暗中落泪。” 熙让道:“你快带我去见母后。” 王公公忽然脸有难色,说道:“殿下,现在不同往日了……” 熙让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详细给我说说。” 王公公详细把情况说了出来。原来,柴宗训和柴皇后被贬到房州之后,虽然享受王爷的俸禄,但却没有任何人身自由,赵匡义派了一队士兵,在此监视他们,不但他们的出行受到监控,就连来拜访的客人,也受到严格的审查和盘问,可以说是断绝了他们与外界的往来,不但府外有士兵把守,就连府内的佣人和丫环,除了几个贴身的从宫中带来的,其他人都是官府安插的,随时监视着他们。人走茶凉,柴皇后虽然还有些亲戚,但那些亲戚为了避嫌,避之不及,更没有人敢上门拜访,所以这十年以来,很少有人到郑王府做客。便是府中的丫环和佣人,称呼柴宗训,绝对不能再称陛下,柴宗训也不敢答应,只能称郑王或是王爷,称柴皇后为太王妃,绝不能称为皇后。 熙谨和熙让听到母后和皇兄受到这些委屈和压抑,心痛如绞,但也庆幸母后和皇兄至少还活着。 王公公说完之后,又说道:“两位殿下,如果你们现在要进府,一来是进不去,那些官兵会拦下你们盘查,二来,就算放你们进去,不但你们会有杀身之祸,也会给王爷和太王妃带来麻烦。” 这件事早就在熙谨和熙让的意料之中。 熙让说道:“我们不进去,让母后和皇兄出府与我们相见,怎么样?” 王公公摇摇头:“王爷和太王妃很少出府,就算出府,也会有人跟踪监视,这个办法也行不通。” 熙谨皱眉说道:“难道我们就见不到母后和皇兄了吗?” 王公公沉吟了一会,说道:“见倒是能见,只是有些危险。” 熙让道:“我们不怕危险,只要不给母后和皇兄惹祸就行。王公公,你说要怎么见面?” 第四百三十四章:母子相见 王公公道:“前几年,那些士兵监视的很紧,这些年没什么事发现,那些士兵监视的就松懈了很多。后院有个小门,你们三更之后,到后边那个小门,老奴在那里等你们,带你们进去见太王妃和王爷,不会惊动任何人。老奴回去就告诉太王妃和王爷,要太王妃和王爷先不要声张,今晚把那些耳目都支出院子,只留太王妃和王爷二人。” 熙谨道:“那就这样做,我们今晚三更再见。” 王公公道:“好,老奴等着两位殿下。”看了看熙谨,又看了看熙让,笑道:“两位殿下,你们小时侯,老奴就分辨不出,现在还是分辨不出,到底你们谁是二殿下,谁是三殿下?” 熙谨一笑:“我是弟弟,他是哥哥。” 王公公笑了笑:“老奴明白了。二位殿下,咱们今晚再见。” 熙谨和熙让辞别了王公公,回到茶楼找到阿罗,三人寻了家客栈,吃过饭后,就到房间休息。 三人足足睡了一下午,洗漱之后,又吃过晚饭,便在房间中等着,一直等到二更时分,三人悄悄离开客栈,向郑王府赶去,赶到郑王府时,正好是三更时分。 三人避开府外巡逻的士兵,悄悄来到府后的小巷,看到府后果然有一道小门,三人蹑手蹑脚,来到小门,轻轻敲了一敲。 里面传来王公公压低的声音:“是谁?” 熙谨低声道:“王公公,是我们。” 院门轻轻打开,露出王公公的脑袋。王公公看到三人,虽然有些惊讶还有一位少女,但也没多问,开门让三人进来,又把院门轻轻关上了。 王公公低声道:“二位殿下,太王妃和王爷正在等着你们,快跟我来吧。” 王公公带领着三人,在府中悄悄前进。此时已经三更,府中人早就睡下了,很是安静。 王公公带着三人,来到一处院子,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又把院门关上。 正中的堂屋亮着灯光,房门虚掩着。 王公公低声说道:“太王妃得知两位殿下还活着,十分欢喜,她本想在院子中迎接两位殿下,是老奴劝说,担心你们的哭声会惊动别人,所以让她在房里等着,房间的门窗都遮挡了厚厚的棉被,你们的哭声再大一些,也不会被人听到。” 熙谨感激地说道:“王公公,你想得真周到,母后和皇兄这些年,多愧你照顾了。” 王公公道:“这是老奴应尽的本份。两位殿下,老奴就不进去了,在这里为你们把风。你们快进去吧。” 熙谨和熙让阿罗三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快步向房间走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门一关上,上面立即垂下厚厚的棉被,遮住了光线和声音。 符皇后和柴宗训正焦虑不安地在房中等待着,她们坐立不定,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听到房门声响,二人连忙转头望去,只见熙让和熙谨已经走了进来,阿罗跟随在后。 暗室之中,灯光之下,母子四人,终于再次重逢。 熙谨和熙让一眼看到母亲的头发已有微霜,相貌虽然仍然清秀,却已颇有苍老憔悴之色,知道这些年母亲生活的压抑,已经未老先衰,不由心中悲痛,齐齐跪倒在母亲的脚下,齐齐喊了一声:“母后……” 这十年以来,符皇后一直以为熙谨和熙让已经遇害,常常黯然神伤,柴宗训和熙谨熙让三子,都不是她的亲生子,是她二姐的生子,是她的外甥,但她视如亲生,三个孩子也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她自己的亲生子已经被赵匡义毒死,熙谨和熙让又下落不明,她这些年和柴宗训相依为命,没想到两个儿子忽然回来了,而且已经成为健壮英俊的青年,一时悲喜交集,上前一把抱住两个儿子,哽咽道:“我的两个苦命的儿子……”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他们虽然压抑着声音,不使别人听到,但仍然哭得肝肠寸断,愁云惨雾。 柴宗训怔怔站在那里没动,只是眼泪直流。 阿罗也站在后面没动,眼泪纵流。 母子三人哭了许久,才慢慢停止哭声。 符皇后轻轻放开两个儿子,在灯光下仔细的端详着两个儿子,喃喃说道:“你们回来啦,你们回来啦……” 熙谨哽咽道:“母后,孩儿们回来啦!母后,您苍老了好多……” 符皇后欣慰地笑了笑:“母后老啦,你们也长大了。” 熙谨这才转头看向柴宗训,只见柴宗训虽然也是悲痛交集,却并没来和他们拥抱,而且显得目光呆滞。 熙谨知道这些年,处境最难的就是皇帝哥哥了,由于时时担心性命不保,生活得压抑痛苦,所以才显得目光呆滞,他不由心中酸楚,哑声说道:“皇兄……” 柴宗训酸楚地一笑:“熙谨,你是熙谨。”转头望向熙让:“你是熙让。” 熙让站起身来,上前抱住柴宗训:“皇兄!” 熙谨也上前抱住二人,兄弟三人,紧紧抱在一起,又不免落泪。 符皇后这才看到后面站着的阿罗,好奇地说道:“谨儿,让儿,这位姑娘是谁?” 阿罗连忙上前,跪倒在符皇后的面前,说道:“孩儿拜见母亲。” 熙谨回过头来,笑着对符皇后说:“母后,她叫阿罗,是我的妹妹。” 符皇后笑了笑,上前把阿罗扶起来,道:“孩子,起来吧。”转头对熙让熙谨说道:“孩子们,你们对母后说说,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当下,熙让和熙谨分别把这十年来的遭遇告诉了符皇后。符皇后的心情,随着两个儿子的遭遇而起伏不定,直听得惊心动魄,听到惊险之时,不由抱住儿子安慰,听到悲痛之时,又不免落泪伤心。 一直用了一个时辰,兄弟二人才把各自的遭遇说完,符皇后和柴宗训直听得大汗淋淋,泪水涟涟。 符皇后擦试着泪水,酸楚地说道:“孩子们,是为娘的没本事,没能保护你们,你们都受苦了。” 熙谨用袖子轻轻为母亲擦去泪水,说道:“母后,孩儿们虽然受了些苦,毕竟都熬过来了。母后,这些年,您和皇兄过得怎么样?” 符皇后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们生活的还好。”转头望向柴宗训,说道:“你哥哥也已经结婚生子了。” 熙谨和熙让都吃了一惊。 第四百三十五章:再见姨娘 熙谨道:“恭喜皇兄,已经结婚生子。不知嫂嫂是哪里人氏?” 柴宗训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嫂嫂姓赵,是姨丈的一位远房侄女。” 熙谨一时没明白过来:“姨丈的远房侄女?” 熙让却很快明白过来,脸色阴沉:“熙谨,你怎么如此糊涂?你不明白吗,这位嫂嫂是赵匡义派来监视母后和皇兄的。” 熙谨这才明白过来,眉头紧皱在一起。 符皇后勉强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要误会你们姨丈,这些年,都是多亏了他的照应,咱们才能活下来。” 熙让脸色悲愤,说道:“母后,你不用替赵匡义说好话,孩儿听说了,这个赵匡义比赵匡胤更为狠毒,小弟熙诲就是被他派人毒死的。” 符皇后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叹息一声:“真相到底如何,娘也不想再追究了。也许赵匡义以前对咱家下过毒手,可是自从你姨娘嫁给他之后,他倒也没再对咱家下毒手。” 熙让望向柴宗训,说道:“皇兄,你和嫂嫂的感情如何?她对你管得严吗?是不是你所有的事,她都会向赵匡义汇报?” 柴宗训道:“你嫂嫂人很贤惠,她并不是把所有的事都向赵匡义汇报,再者说,我也没做过什么让她担心的事。你们放心吧,我和你嫂嫂还算恩爱。” 符皇后亦道:“你嫂嫂人是不错的,她虽然是赵匡义的侄女,但嫁到咱家之后,心里也是向着咱家的,更何况现在生了咱们柴家的骨肉,更不会害咱们家。” 熙让还要再说,被熙谨用眼神阻止。 熙谨说道:“母后说的是,现在皇兄已经结婚生子,咱们柴家后继有人,就是一件幸事。皇兄,小侄子叫什么名字?” 柴宗训的脸上这才露出真正的笑容,说道:“你侄子叫永崎。” 符皇后笑道:“永崎已经一岁多了,又可爱,又调皮,娘现在每天抱抱孙子,已经很知足了。” 众人直到此时,才说到一件高兴的事,压抑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熙谨道:“母后……” 符皇后说道:“熙谨,熙让,无论人前人后,你们以后不要叫我们母后和皇兄了,就叫娘和大哥吧。” 熙谨心情沉重,说道:“是,娘。娘,小姨到房州来看望过您吗?” 符皇后道:“这十年来,来过两三次。路途遥远,她能来两三次,已经很不容易了。”转头对熙让说道:“让儿,你刚才说到,你大姨娘家的大女岚儿,现在为汉国公主,娘心中甚是安慰,你可有你枫妹的消息?” 熙让摇摇头:“娘,孩儿也没有枫妹的消息,不知她是生是死……”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一响,一个人推门进来,快步奔到符皇后的面前,双膝跪倒,哭泣道:“姨娘,枫儿在此……” 众人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地上跪着的是一位妙龄美貌少女,此人正是云枫。 云枫比熙谨三人迟到半日到达房州城,来到郑王府时,已经是天黑时分,她本想立即进去,也是看到府外有士兵把守,所以才没有进来,先找了家客栈休息,等到三更之后,才穿上夜行衣,越翻进入郑王府,寻找姨娘。 进来王府之后,云枫看到这处院子最大,推测此处应是姨娘或是表兄的院子,于是进了这处院子,她看到院中的王公公正在放哨,心中奇怪,无声无息地把王公公用迷香放倒,她站在门外聆听,把房中母子之间的对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云枫的心情,随着室内人的讲述,心潮起伏,为两位表兄的遭遇或悲或喜,直到听熙让说到她姐姐云岚还活在世上,已经成为汉国公主,心中大喜,本想立即推门进来,问个详细,但又不忍打扰姨娘母子之间的谈话,所以耐着性子在外边等着,一直把两位表兄的遭遇听完。 云枫听完两位表兄的遭遇,激动的心情,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她这次过来,就是想知道姨娘是否平安,现在看到不但姨娘平安,三位表兄也各自长大成人,她心中甚感安慰,她本想推门进去,和姨娘表兄相见,但又忍了下来。 这些年来,她漂泊江湖,性格已经极为恬淡,对于亲情也看得有些淡薄了,并不是她不想亲近亲情,只是不想和人太过亲近,免得和亲人分别或是失去亲人之时,更为痛苦。现在她已经得知姨娘和表兄平安无事,便想悄悄离开此地,去汉国寻找姐姐云岚。 她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房中的姨娘和表哥讲到了自己,甚是担忧关心她的生死,她心头一热,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推门而入,跪倒在姨娘的面前。 云枫忽然推门进来,符皇后和熙让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待看清只是一位少女,而且跪倒称呼姨娘,都又惊又疑。 云枫和云岚长得极像,熙让最先认出来,他又惊又喜,喊道:“你是岚妹……不,你是枫妹!” 符皇后已经十年没见过云枫云岚姐妹了,云枫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所以她一时认不出来,但定晴一看,这姑娘和她们符家姐妹极为相似,分明就是她的外甥女,也是又惊又喜,上前扶起云枫,仔细端详着,喃喃说道:“枫儿?你是枫儿?” 云枫哭泣道:“姨娘,是我,我是枫儿,枫儿来看您啦……” 符皇后和云枫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熙谨熙让都想不到云枫忽然出现,都是又惊又喜,待符皇后和云枫哭泣一阵之后,二人询问云枫这些年来的遭遇。 云枫把她的经历说了一遍,却隐去了和赵德昭之间的感情。众人听到云枫的经历也是波折起伏,都感慨万千。 熙让愤恨说道:“咱们兄妹四人经历这种种磨难,都是因赵匡胤窃取我大周江山而起,若是不杀死赵匡胤,夺回我大周江山,恢复皇兄的帝位,我柴熙让枉为人也!” 熙谨反驳道:“哥哥,现在中原百姓安居乐业,要夺回大周江山,必然要引起战乱,岂能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熙让怒道:“熙谨,你看看母后和皇兄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忍气吞声,这还是人过的生活吗?”转头问符皇后:“母后,你说,咱们要不要夺回咱们的大周江山?” 第四百三十六章:忍痛分别 符皇后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让儿,谨儿说的对,这江山咱们不争也罢,不论是否成功,一旦发动战争,受苦受难的是老百姓。” 熙让道:“母后……” 符皇后叹道:“让儿,娘对你说过,不要叫我母后,我已经不是皇后了,这江山也不是咱们柴家的了。娘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你们兄弟能平平安安,将来结婚生子,娘就知足了。” 熙让心头酸楚,说道:“娘,你要不让孩儿争夺江山,孩儿可以依您,可是,您和皇兄在这里的生活太委屈了,您和皇兄跟我去辽国吧,在辽国,孩儿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符皇后道:“娘是中原人,生在中原,长在中原,去辽国生活怎么会习惯呢?再者说,你哥哥已经结婚生子,你总不能让你哥哥抛弃妻儿,跟你去辽国吧?你忍心你侄子小小年纪,就没有娘亲吗?” 熙让望向柴宗训:“皇兄,你怎么说?” 柴宗训讷讷道:“熙让,哥哥不是做皇帝的料,赵匡胤要做皇帝,就让他做吧,哥哥现在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也不想去辽国,哥哥只想陪着你的嫂嫂和侄子,在这里生活。” 熙让见哥哥懦弱无为,只好叹息一声,不再劝说。 熙谨看着熙让,说道:“哥哥,你也不要回辽国了,就留在中原吧。” 熙让冷笑道:“中原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你我要留在这里,你看赵匡胤兄弟会不会派人杀死我们?不但会杀死我们,就连娘和皇兄都有危险,你信不信?” 符皇后叹息道:“是啊,娘也想把你们兄弟俩留在身边,可是娘心里清楚,你们若是留下,不但你们有杀身之祸,就连你哥和你侄子都有生命危险。你们还是各奔前程吧,只要有时间了,来看望娘一下,娘知道你们平安,娘就高兴了。” 熙谨也知道母亲的话是真的,但还不甘心,转头对熙让说道:“哥哥,我们可以不留在这座郑王府,我们隐姓埋名,就在附近住下来,也能经常见到娘和哥哥,这样不是很好吗?” 熙让是有雄心壮志的人,虽然想留在母亲身边,但要他放弃在辽国的高官厚禄,却是心中极为不舍,当下默不作声。 符皇后看了熙让一眼,猜到熙让的心事,转头对熙谨道:“谨儿,你也不要劝你哥哥留下来了,你哥哥留在宋国,一辈子只能隐姓埋名,他的才华就埋没了,他在辽国有了新家,有了新的亲人朋友,就让他回辽国吧。” 熙让心中感动,望着母亲:“娘……” 符皇后忽然脸色一端,盯着熙让,说道:“让儿,你若是真把我当成你的娘亲,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熙让连忙说道:“您就是我的娘亲,别说一件事,就是一千件一万件,孩儿也依您。” 符皇后道:“我知道你要回辽国,还是想着打回中原,争夺江山,娘要你答应我,只要娘还活在世上,还活在宋国,就不许你对宋国兴兵!” 熙让被符皇后说中了心事,不由大急:“娘,我……” 符皇后的目光凛然生威,盯着熙让,说道:“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娘亲,你就答应我,若是你不答应,你现在就走,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熙让大急,却又不甘心就此答应,他娘亲现在也不过三十五岁左右,若是等他娘亲自然死亡,至少还需要三五十年,那时侯他也垂垂老矣,就是想带兵攻宋,也有心无力了,可若不答应,会若娘亲生气。 熙让沉默不语,即没答应,也没拒绝。 符皇后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让儿,娘不让你攻打宋国,是为了你哥哥和你侄子着想,你哥哥和你侄子,现在虽然生活的委屈,但至少还有俸禄可领,生活无忧,若是你引起了战争,兵荒马乱,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难道你忍心,让你的小侄子受战乱之苦?” 熙让心头一软,说道:“娘,孩儿答应您便是了。” 符皇后微微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熙谨道:“娘,哥哥要回辽国,就让他去吧,孩儿留在房州陪您。” 符皇后摇摇头,说道:“不,谨儿,你不必留下来陪娘,你还是回部队去。” 熙谨道:“娘……” 符皇后道:“谨儿,娘现在有你哥哥陪着,有小孙子陪着,娘已经很高兴了。你留在房州,不但可能给我们带来危险,还会埋没你的才华。”不由落下泪水:“谨儿,你别怪娘狠心,娘也不想让你回部队,可是,娘也要为你哥哥和你侄儿着想……” 熙谨心头沉重,连忙说道:“娘,您别哭,孩儿回部队就是了。” 符皇后转头望向云枫:“枫儿,你打算去哪里?” 云枫说道:“姨娘,枫儿打算去汉国找姐姐。” 符皇后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你们姐妹能在一起,姨娘也为你们高兴。” 符皇后说完,转身走到窗前,拉开遮挡的棉被,向外看看天色。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符皇后心头一沉,缓缓回过身来,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天色亮了,你们也该走了。” 熙谨道:“娘,今天晚上,我们再来陪您。” 符皇后摇摇头,说道:“这府中耳目众多,你们多来一次,便多一次危险,你们不必再来了。”目光缓缓在熙让熙谨云枫三人的脸上掠过,目光中隐含着忧伤和痛苦,又夹杂着欢喜,缓缓说道:“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们兄妹,老天爷总算待我不薄,我就是死了,也能安心了。孩子们,你们走吧,以后多保重自己。” 熙谨和熙让云枫三人,知道分别不可避免,心情都极为沉重,当下齐齐跪倒在符皇后的面前,齐齐叩了三个响头,说道:“娘,您多保重,孩儿走了!” 熙谨和熙让云枫三人,从地上起身,擦去泪水,一步一回头,走出房间。阿罗默默跟随在后。 符皇后和柴宗训都眼含泪水,望着四人走出房间。 待熙谨熙让和云枫阿罗四人走出之后,符皇后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在床上,呜呜悲泣。 第四百三十七章:皇子大婚 熙让熙谨云枫阿罗四人,离开房间,趁着天色还没大亮之时,悄然走出后院门,来到街道上。 四人来到街道之后,迎着晨风,深深吸了口气,心头的压抑沉重才稍微轻松,约定各自回去取行李,然后到北城门外会合。 云枫回到客栈,取了行李,骑了自己的马匹,出了北城门,来和熙谨熙让阿罗三人会合。 四人骑马离开了房州城,一路北行。一路之上,四人心头沉重,很少交谈,坐在马上默默行路。 行了两日之后,四人压抑的心情渐渐放松,开始谈笑风生,谈论接下来的行程。熙让要回辽国,熙谨要回易州,云枫要去汉国的太原,都是向北行路,便约好一起北行。 熙谨说道:“哥哥,枫妹,咱们去北方,正要经过京城,我想去京城一趟。潘美潘大人待我不薄,又认我为义子,我不能不辞而别,准备向他辞行之后,再去易州。” 云枫心想这次去汉国,不知何时才回中原,也想去探望一下赵德昭,就算不能交谈,哪怕悄悄地远远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云枫道:“正好我也进京有些事要处理,咱们一起进京吧。” 熙让见熙谨和云枫都要进京,只好同意。 半个月后,四人来到汴梁城的南门,进入汴梁城。 熙让骑在马上,说道:“熙谨,枫妹,你们各去忙各的事,我就不陪你们去了,我和阿罗在北城门外等着你们。你们处理好事情之后,到北城门外和我会合。” 熙谨和云枫辞别了熙让和阿罗,并肩骑马,沿着街道向前行去。 正行之间,忽然前边出现一队官兵开道,沿途的百姓纷纷避让,随即,听到锣鼓音乐之声,竟然是一队迎亲的队伍。 这队迎亲的队伍,队伍排得长长地,前后左右都有官兵拥护,声势之大,世所罕见。 云枫笑道:“也不知是哪位大官的公子娶亲,竟然这等排场。” 熙谨道:“必然是朝中高官,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官兵保护。咱们让一让吧。” 云枫点头答应。两人跳下马来,把马栓在一座茶楼前面的栓边树上,进入了茶楼之中。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纷纷避让,茶楼一楼的大厅之中,已经人满为患。熙谨和云枫只好上了二楼。 二楼也有很多人,但比一楼较少。二人来到临窗的位置,居高临下,望着迎亲的队伍,准备看看热闹。 这个窗子前面已经站了两个人,加上云枫和熙谨,共有四五个人,都探出脑袋,向不远处望着。 熙谨心中好奇,问旁边一个中年人:“大叔,这是哪位公子娶亲,竟然这等排场?” 那中年人笑道:“这位小哥,你还不知道吗?这是咱们皇帝的公子娶亲。” 熙谨心头一沉,还没说话,旁边另一个年轻人笑道:“小兄弟,这可是咱们大宋国的第一公子娶亲,能不排场吗?赵公子嫁得是潘美潘将军的女儿,听说潘小姐美貌如花,和赵公子那可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熙谨这次听得真切,不由心头一震,只感到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不到这个迎亲队伍,竟然是赵德昭在迎娶潘婷。他虽然劝自己放下,也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但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幕,仍然大受打击,心情震荡。 熙谨心情震荡,云枫何尝不是如此。云枫也感到大脑一片空白,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不由微微颤抖着。 这时,迎亲的队伍已经来到楼下,只见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身新衣的赵德昭。 赵德昭坐在马背上,脸无表情,无喜无忧。 云枫望着一身新郎倌打扮的赵德昭,心情复杂之极。 熙谨也看到了赵德昭,再向后看,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车厢上披红挂彩,里面显然坐得是新娘子。他虽然看不到马车里面,也能猜到,潘婷就坐在里面。 熙谨望着那辆马车,心情复杂,又酸又痛又为潘婷欢喜。 云枫和熙谨各自盯着赵德昭和豪华马车,缓缓行过,大脑中一片空白,周围的欢呼声和迎亲的音乐声,都仿佛离他们很远,只有赵德昭和那辆豪华马车,在他们眼前无限的放大,直到迎亲队伍已经远去,他们还没回过神来。 那中年人看到熙谨二人的表情,轻轻碰了碰熙谨,笑道:“小伙子,看傻啦?你也赶紧把这位姑娘娶进门吧。” 那中年人说完,吡牙一笑,就和同伴走开了。 熙谨这才如梦如醒,他长长吸了口气,压抑下激动的心情,望向云枫,只见云枫还沉浸在忧郁之中,脸色苍白,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熙谨一惊,轻轻一碰云枫,关切地问道:“枫妹,你怎么了?” 云枫这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谨哥,我没事。” 熙谨忽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枫妹,你和赵德昭……” 熙谨沉吟着没有说下去,云枫却已经明白熙谨要问什么,她轻轻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赵公子救过我的命。” 熙谨看到云枫的表情,已经猜到云枫和那位赵德昭必然有极深的感情,但他也不方便再问下去。 云枫道:“谨哥,咱们快去潘府吧。” 熙谨沉吟一下,说道:“不必去了。” 云枫有些好奇道:“为什么?”看到熙谨的表情,也忽然猜到了什么:“谨哥,你和那位潘姑娘?” 熙谨长长吸了口气,说道:“潘姑娘现在是我的妹妹,以前的事,不必说了。” 云枫自嘲地苦笑一下,道:“谨哥,想不到咱们竟然同病相怜。” 熙谨沉吟一下,说道:“他俩能结合在一起,对咱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对他们来说,是门当户对,肯定能幸福快活,咱们祝福他们吧!” 熙谨说完,转身下楼而去。 云枫沉默无语,默默跟随在后,细细回味着熙谨的话,一时柔肠百结。 二人下楼牵了马匹,不再去赵府和潘府,径直向北城赶去。 熙让和阿罗见二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心中诧异,但看到二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也不方便多问,便一起向北赶路。 第四百三十八章:天南地北 四人四骑,从汴梁直奔安阳,再到邢台,一路北行。这一日,到了常州境内。 常州是现在的石家庄,在太原的正东方向,云枫要到太原,就要从常州向西直行,他们要常州分别了。 分别在即,熙谨熙让和云枫都心头沉重,他们兄弟和云枫云岚姐妹,自小在一起玩耍,兄妹情深,分别十载之后,相互牵挂,忽然重逢,更加珍惜这份感情,自从房州到常州这一个月来,兄妹三人感情更深,现在即将分别,都心中不舍,但又知不得不分开。 四人默默无语,又行了一程,云枫终于停下马来,脸色黯然,说道:“两位哥哥,小妹就要告辞了。” 熙让和熙谨都停下马来,阿罗也停下马。 熙让心情沉重,说道:“枫妹,你找到岚妹之后,若是在汉国待得腻了,就到辽国去看看哥哥,哥哥陪你在辽国好好玩耍。” 云枫勉强一笑,说道:“好啊,到时侯我和姐姐一起去找你。” 熙谨道:“枫妹,太原离易州最近,你和岚妹随时可以来易州找我。我若是有空了,也会去太原找你们。” 云枫道:“好啊。谨哥,让哥,两位哥哥,你们多保重,再会!” 云枫说完,在马上对二人行了一礼,又向阿罗挥了挥手,便纵马远去,再不敢回头,她怕眼中的泪水让熙让和熙谨看到。 熙谨和熙让阿罗目送云枫走远,三人才心情沉重地继续北行。 云枫一路西行,到太原去寻找云岚。云岚已经离开太原,在岚州去练兵,云枫又北上岚州,终于在岚州和姐姐相见。姐妹二人自不免抱头痛哭,却亦欢喜无限,自从姐妹二人在岚州结伴而居。 熙谨和熙让阿罗三人,继续北行,这一日,来到易州城下。 熙让道:“熙谨,你进城吧,咱们就此分别吧。” 熙谨道:“哥哥,我把你送到边界吧。” 熙让也不忍和弟弟就此分别,便答应了。三人继续北行,一日之后,来到宋辽边境。 三人并没有走大道,而是走的小径,此处荒野无人,只有萧萧秋风,和一抹斜阳。 到了边境线上,熙让停下马来,望着熙谨,心头沉重:“熙谨,就送到这里吧。” 熙谨知道分别已经不可避免,只好停下马来,转头望着阿罗,微微一笑,温和地问道:“阿罗,你是跟着我留在易州,还是跟着哥哥去辽国?” 这个问题,一个月以来,一直在纠缠着阿罗,她的梦想是和两位哥哥永远在一起,但两位哥哥的分别已经不可避免,她只能选择其一,这让她很是痛苦纠结,不知道应该选谁。熙谨就像是她的亲哥哥,她本应该跟着熙谨,但熙让却是她最爱慕的哥哥,她内心最想跟着熙让。 阿罗难以选择,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哀求道:“两位哥哥,咱们就不能不分开吗?咱们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熙让叹了口气:“傻丫头,那是不可能的了。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哥,我们都会好好待你的,你只能选择一个。” 阿罗望望熙谨,又望望熙让,左右为难:“我,我不选行不行?” 熙谨叹道:“妹妹,你总要选择一个的。” 阿罗低头沉吟了一会,心中终于有了主意,抬起头来,望着熙谨,说道:“哥哥,你在宋国,这里都是咱们宋国人,你不会寂寞的,让哥在辽国,他在那里没有亲人,他一个人会孤单的,我想陪着他,不让他孤单。” 熙谨心头一酸,说道:“妹妹,你说的对,你就去辽国陪着咱哥哥吧。” 熙让忍不住落泪,却仰天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哥哥哪里孤单了?不过,你愿意陪着我,我很高兴。” 阿罗对熙谨道:“哥哥,以后每逢奶奶的忌日,就要麻烦你给奶奶烧纸了,让奶奶原谅阿罗的不孝。” 熙谨微笑道:“这些你不用担心,哥哥会做好的。来,让哥哥抱抱。” 熙谨跳下马来,向阿罗张开怀抱。阿罗也跳下马,投入熙谨的怀里,紧紧抱着熙谨,忽然嘤嘤哭泣起来。 熙谨心中酸楚,却强笑道:“傻丫头,哭什么,你以后就是大姑娘了,不但要照顾好咱哥,还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有时间了,就来易州看看我。” 阿罗哭泣着:“哥哥,我会来的,我会经常来的。” 熙让也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两步,说道:“熙谨,阿罗跟着你,你就放心吧。” 熙谨道:“好,哥,我就把阿罗交给你了。” 二人说完这句话,忽然沉默下来,相互凝望着对方。 过了一会,熙谨才说:“哥,你这次去辽国,咱们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只怕到时侯会在战场上相见,那时你别怪做弟弟的无情。” 熙让道:“若真是在战场上相见,我也不会对你留情。好了,我们走了。” 熙让说完,跳上了小红马。 阿罗一步一回头,望着熙谨,也慢慢上了自己的健马。 熙谨恭敬地站立在熙让的马前,拱手说道:“哥哥,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熙让骑上马,深深地望了熙谨一眼:“熙谨,你也保重自己,后会有期!” 说完,熙让勒转马头,纵马而去,再不回头。 阿罗向熙谨挥挥手,纵马向熙让追赶而去,边行边回头,撒落一路泪水。 熙谨站在那里,望着哥哥和妹妹渐行渐远,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战马发出一声嘶鸣,萧萧秋阳之中,马嘶声更添了一份萧索。熙谨的身影,和战马的身影,以及荒岭野草,被夕阳勾勒出一幅凄凉的画面。 熙让带着阿罗回到辽国,受到辽帝耶律景和萧皇后热情地款待,他在辽国继续着升迁之路,权力日重,渐渐位极人臣,风光无限。他在等待着攻打宋国,夺回大周江山的最佳时机。 熙谨回到易州,更受上司郭进的器重,由于他是天子门生,同僚对他都很敬佩,他渐渐声威远扬,成为易州军队的中流砥柱,抵御着北方辽国的侵犯。 第四百三十九章:烛影斧声 一钩弯月,把汴梁城皇宫中的亭台楼阁,勾勒成一幅庄严宁静的图画。 此时已是深夜,皇宫中也安静下来了。在皇宫中鳞次栉比的无数庭院之中,有一处幽静无人的院子,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姑娘蹑手蹑脚,推开院门,行走在院子中,一双灵活聪慧的眼睛,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 这小姑娘正是宋国皇帝赵匡胤的小女儿,永庆公主赵德慧。 赵德慧在院子中东寻西找,没找到要寻找的目标,又转身走出了院子,临走出院门之前,还有些不甘心,又回头扫视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赵德慧刚刚离开院子,院中的一处假山后面,悄悄探出一个脑袋,露出明净的额头,和一双狡狯的眼睛。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名叫郭励,是赵匡胤的贴身侍卫郭文斌的儿子。 郭文斌是皇宫侍卫统领,得入随意出入皇宫,他的儿子郭励和赵匡胤的小女儿永庆公主同龄,时常跟随父亲一起入宫,两个孩子两小无猜,一起玩耍,有时晚了,便留在宫中居住,别人也不当回事。赵匡胤也很喜欢郭励这孩子,曾和郭文斌笑谈,待郭励长大之后,就把永庆公主嫁给他。 这一晚,郭励和父亲郭文斌一起在宫中吃过晚饭,赵德慧把郭励叫去玩耍,郭文斌已经习以为常,便一个人回家了。郭励留在宫中和赵德慧玩捉迷藏的游戏。 郭励藏在院子中,看到赵德慧没寻到他,心中暗暗得意,从藏身之处蹑手蹑脚走出来,向院门走去。 院门虚掩着,郭励走到院门后,正要伸手拉开院门,忽然又多了个心眼,并不立即开门,而是从门缝之中,向外望去。 只见赵德慧正躲在院外的角落里,伸头张望着院门,一双眼睛充满了猫即将捉到老鼠的笑意。 郭励暗道一声:“好险!这丫头果然狡猾,假装离开,却又躲藏起来,若是自己拉开院门,正中了她的诡计,被逮个正着,幸好自己也不笨,没有上当。” 郭励又悄悄回到院子中,打量着院子中的情形。他如果还是留在院子中,担心赵德慧再回来搜索,那就不容易藏身了,如果自己离开这个院子,那赵德慧就找不到他了。 郭励想到这里,悄悄来到墙边,看到墙角有一个丢弃的木箱,他站到木箱上,伸手向墙头上试了试,由于他年龄小,个头矮,手指头还差一点搭不到墙头上。但这难不到郭励,郭励自小就跟随父亲习武,年龄虽小,身手却很是灵活,他轻轻向上一跃身子,双手已经搭在墙头上,用力一拉,身子已经翻上了墙头。 他骑坐在墙头上,看向隔壁的院子。只见这个院子甚是宽大,院子中央的房间中,亮着灯光,但院子中却没有侍卫巡逻把守。 郭励对宫中甚是熟悉,看到这院子的情形,已经知道这是皇帝的寝宫,往常之时,这寝宫之中,侍卫众多,戒备森严,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却没有侍卫把守巡逻。 郭励心中好奇,决定一探究竟。他毕竟年幼无知,又凭着深受赵匡胤的喜爱,就算被抓到也不会受到责罚。 郭励轻轻跳下墙头,借着院子中假山树影的暗影,悄悄向中间的大殿行去。 大殿中虽然亮着灯光,也隐隐传来人语之声,殿外却仍然没看到有侍卫站岗。 郭励悄悄走到殿后,从窗缝中望进去,只见这是一间内室,正是皇帝的寝室,现在却空无一人。 寝室外边的外室,却有两个男人的声音,正在谈话,由于距离较远,郭励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但隐隐能分辨出来,其中一个男人正是皇帝赵匡胤,另外一个男人,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 郭励对赵匡胤很是敬爱,对赵匡义却没有半点好感,他幼小的心灵之中,认为赵匡义太过阴险狠毒,便是看赵匡义一眼,也感到心惊肉跳,再加上他父亲郭文斌也不喜欢赵匡义,所以他对赵匡义更是避而远之。此时,听赵匡义和赵匡胤兄弟谈话的声音很大,好像在争论什么。 郭励知道赵匡胤最近生病了,赵匡义却还要和皇帝争吵,他不由替赵匡胤打抱不平,便想凑近听清楚二人在谈什么,若是赵匡义趁皇帝病重,欺侮皇帝,自己回家告诉父亲,请父亲保护皇帝。 郭励想到这里,轻轻推开窗户,悄悄跳入寝室之中。 他刚一跳入寝室,便听到外边的脚步声响,两个人向这寝室中走来。郭励心中一惊,连忙寻找藏身之处,看到龙床的后面,有一张帷幔,他连忙躲藏到帷幔后面。 灯光照不到帷幔后面,帷幔后面光线暗淡。郭励趴在地上,从帷幔下面,向外望去。 他先看到两个男人的脚走进寝室之中,随即看到,前面进来的男人,正是皇帝,后面是皇帝的弟弟赵匡义。 此时的赵匡胤已经五十六岁,已是老年之人,再加上染病在身,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英姿雄风,但帝王之风犹在,看起来还是很有威严。 赵匡义只有三十七岁,正当盛年之时,再加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更形成了一种迫人的威严气势,行走之间,龙形虎步,比皇兄赵匡胤更为威势。 赵匡胤身着便服,赵匡义也是穿着便服,兄弟二人一边争论,一边走进寝室之中。 赵匡义脸色气愤,厉声说道:“皇兄,这赵宋的江山,是谁给你打下来的?你凭什么要把皇位给德昭,而不传位于我?” 赵匡胤同样脸色气愤,怒道:“匡义,你不要胡闹好不好?自古以来,皇位只有传于儿子,哪有传给弟弟的道理?” 赵匡义怒道:“当初陈桥兵变,若不是我一力推举,皇兄你怎么能坐上龙椅?这些年南征北战,开疆扩土,我都是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德昭哪有半点功劳?德昭连仗都没打过,如果治理我们的赵宋江山?” 赵匡胤道:“我知道你有功劳,也有能力,可现在是和平时期,当皇帝不需要会打仗,一样可以做皇帝。德昭虽然没领过兵打过仗,但他心地仁慈,行事果断,足可以治理我的大宋江山。匡义,你已经是晋王,位极人臣,难道你还不知足,非要跟德昭争这个皇位不成?” 赵匡义怒道:“就因为我被你封为晋王,再加上担任京兆尹,我才要争这个皇位。亲王加上京兆尹,只有皇储才能如此,皇兄,你既然没有传位于我之意,为何又给我一种错觉?难道就是要我为你卖命吗?” 赵匡胤正有此意,听赵匡义说出来,心中也略感愧疚,语气和缓,说道:“匡义,非是为兄给你这个错觉,而是前几年德昭年龄尚幼,不足担此重任,我才让你做京兆尹。我知道这些年,你为咱们赵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并没有亏待你,我可以向你保证,等德昭做了皇帝之后,你还是保持原职,我不许他动你。” 赵匡义道:“皇兄,咱们是亲兄弟,你不会动我,可德昭一向和我不对眼,待你驾崩之后,德昭必然会削我的官职,降我的爵位,我这些年出生入死,拼来的一切,都会付之流水。” 赵匡胤道:“你不相信德昭,还不相信我吗?我现在就可以写下诏书,严令德昭不许亏待你。” 赵匡义冷笑:“这种诏书,岂能相信?皇兄,当初你夺了柴家的大周江山,也曾经写下诏书优待柴家,不许子孙后代,降罪于柴家,可现在柴家只有几个幼儿,连柴宗训都死于非命,再过几年,只怕连那几个幼儿也难活命。” 赵匡胤怒道:“你还有脸说,我可没对柴家人下手,都是你背着我干的好事。” 赵匡义道:“我杀柴家人,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赵家的江山永固?我为了赵家的江山,不惜双手沾满鲜血,德昭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吗?” 赵匡胤怒道:“为君之道,岂能凭着心狠手毒?凭得是以德服人。正因为你心狠手毒,我才不把江山传给你,德昭正是有德有仁,我才要传位于他。” 赵匡义怒道:“你非要传给他,可不要怪我对不起你了。” 赵匡胤厉声道:“匡义,你还敢造反不成?我现在就剥了你的职!”转头对着外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赵匡义狞笑一声:“你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了,你那些宫中侍卫,都被我支开了。” 赵匡胤脸色大变,盯着赵匡义,缓缓说道:“好啊,匡义,看来你今天早有预谋,逼宫不成,便要杀了我了?” 赵匡义道:“我好言好语,要你写下传位诏书,你便不肯,非要传位于懦张无能的德昭,我只能来硬的了。” 赵匡胤冷笑道:“只怕我今天就是写下诏书传位于你,你也不会让我活着了。” 赵匡义阴冷一笑:“皇兄,你当了十六年皇帝,死了也值了,该换我来当了。” 赵匡胤冷笑道:“好啊,那咱们兄弟便来个你死我活,看谁能杀死谁。” 赵匡胤盛怒之下,须发怒张,刚才还像个老态龙钟的病夫,现在又变得神威凛凛,气势逼人。 赵匡义目光一转,看到墙角放着一把斧头,他快步两步,忽然伸手拿过斧头。 第四百四十章:宫闱政变 赵匡胤看到赵匡义竟敢拿斧头,不由又惊又怒,一个箭步蹿过去,冲着赵匡义的后腰踹了一腿。赵匡义刚拿到斧头,躲闪不及,被踹得差点摔倒。但赵匡胤病体未愈,这一脚的力道不足,而赵匡义却身强力壮,迅速站稳身子,回手一斧,砍在赵匡胤的大腿。 赵匡胤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挣扎着欲站起身子。 帷幔后面的郭励被这一幕惊呆了,他小小年龄,何曾看到过这等血腥的场面。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对皇帝一向敬若神明,绝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刺杀皇帝,更想不到皇帝也是血肉之躯,会流血受伤。他想大声呼喊,但惊惧之下,嗓子中就好像堵着一团棉花,叫喊不出来,他想转身逃走,但双脚发软,全身酸软无力,竟然动弹不得,只能瞪着惊恐的眼睛,从帷幔后面,眼睁睁望着这一切。 赵匡义一不作不二休,眼露凶光,面目狰狞,快步上前,一斧头向赵匡胤的脑袋砍去,赵匡胤惊恐之下,本能的用胳膊一挡,这一斧头砍到赵匡胤的胳膊上,登时鲜血迸溅,赵匡胤又惨叫一声,这条胳膊差点被赵匡义砍掉,虽然还没断开,但已经虚虚垂落下来。 赵匡义又一斧头落下,正中赵匡胤的脑袋,又是鲜血四溅。赵匡义用一只脚踩在赵匡胤身上,一斧一斧的砍落下去,锋利的斧头砍落在人体之上,噗噗有声。 迸溅的鲜血,不停地喷撒到郭励藏身的帷幔上,在烛光的映照下,点染成一朵朵残酷而怪异的图案。郭励惊恐地看着鲜血不停地撒在帷幔上,耳中听着赵匡胤凄厉的惨呼声,他如同被雷击中,头皮发麻,心灵震憾。 赵匡胤凄厉的惨呼声,越来越微弱,渐不可闻,他的脑袋和上半身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很快就气绝身亡。 可怜一代开国明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此时正值公元九七六年,宋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夜。 赵匡义还不放心,又砍了两斧,用手试探了一下赵匡胤的鼻息,这才确定赵匡胤已经死亡。 赵匡义虽是一代枭雄,心狠手毒,为了夺取帝位,不惜谋杀亲兄,但他和赵匡胤毕竟是亲生兄弟,这些年来,赵匡胤并不曾亏待他,兄弟感情甚厚,而且赵匡胤年长他十多岁,又做了多年皇帝,在他心中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威严和压力,现在他忽然杀死了亲兄长,只感到又是惊惧,又是愧疚,全身竟然如同虚脱一般,撒手扔掉斧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房间中忽然静了下来,除了赵匡义大声的喘息着,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赵匡义呆坐了许久,才渐渐恢复过来,他用袖子抹去脸上的鲜血,慢慢站起身子,慢慢向外走去,走到外间的门口,大声喊道:“宗璋,宗璋,你快过来。” 郭帷幔之后的郭励,从极度震惊之中,也慢慢恢复了清醒,他虽然年幼,也知道自己无意中撞上了一桩千古难逢的弑君大案,他不知道怎么做,只想着赶紧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想到这里,郭励慢慢站起身子,从帷幔中走了出来,他先是向赵匡胤看了一眼,只见赵匡胤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他吓得头皮发麻,不敢再看,连忙转过头去,蹑手蹑脚,向后窗走去。他轻轻推开窗子之后,跳到窗子上,准备向外跳去。但他惊惧之下,双脚酸麻,竟然站立不住,从窗子摔落下去,他连忙用手抓住窗子,这才没有摔落地上,没有发出声音。但他却没发现,他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玉佩,却掉落下来,掉到了房间中。 郭励连忙悄悄向隔壁的院子跑去,来到墙头之前,又跳跃到墙头上,翻到原来的那个院子,从那个院子中,向外跑去,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赵德慧捉到。 赵匡义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段宗璋。早就等侯在院外的段宗璋,听到赵匡义的喊声,知道大事已成,连忙带了十几个部下,快步赶来。 段宗璋道:“王爷,请您吩咐。” 赵匡义对十几个部下说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宗璋,你跟我过来。” 段宗璋向房间中走去,几个部下等侯在外。 赵匡义带领段宗璋,走进了内室。段宗璋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赵匡胤如此惨状,也不由背后发凉,出了一身冷汗。 赵匡义假仁假意的哭泣道:“我也是被皇兄逼迫,只得如此。现在可如何是好?” 段宗璋迅速冷静下来,说道:“王爷,您先冷静,只要咱们按原定的计划行事,王爷必然稳坐江山。” 赵匡义道:“好,宗璋,成败在此一举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房间中的帷幔摇动。 段宗璋还不觉得如何,赵匡义忽然起了疑心,转头向窗子看去,只见窗子打开着。 赵匡义的脸色忽然一变,说道:“不好,刚才窗子还是关着的,怎么现在窗子开着了?难道有人看到了?” 段宗璋的脸色也是一变,如果有人看到,泄露出去,他们就无法从容布置,不但做不成皇帝,还会有杀身之祸,后果不堪设想。 赵匡义和段宗璋快步来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院子中仍然一片寂静,并没有异样。 赵匡义忽然感到脚下踩到一物,他后退一步,看到地上是一块玉佩,伸手捡起来,放在眼前仔细一看,只见玉佩上写着一个“励”字。 段宗璋在旁边看到,不由皱眉说道:“励?这是谁的名字?” 赵匡义微一思索,已经明白,脸色一冷,说道:“郭文斌的儿子叫郭励,这必然是他的玉佩。” 段宗璋脸色一变:“郭文斌不是已经被您支回家了吗?他儿子怎么在宫中?” 赵匡义道:“郭文斌是被我支回家了,他的儿子年龄幼小,时常留在宫中和德慧一起玩耍,我也没在意。郭励的玉佩在此,刚才发生的事,很可能被他无意中看到了。” 段宗璋道:“王爷,必须斩草除根。郭励现在肯定不敢留在宫中,必然会回家告诉郭文斌,郭文斌得知皇帝被您杀害,肯定会抢先一步,去通知德昭殿下或德芳殿下前来登基,与王爷您争夺帝位。虽然德昭殿下不在京城,德芳殿下却在京城,府弟就距离皇宫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德芳殿下已经十八岁了,才能智谋不在其兄德昭殿下之下,若是被他提前布置,我们也很难成功。” 赵匡义道:“郭文斌一直向着德昭和德芳,仗着皇兄对他的宠爱,一向不把我放在眼中,对我阴奉阳违,便是没有这桩事,登基之后,我也饶不了他,现在有了这桩事,更要灭他满门了。” 赵匡义快步来到外门,大声道:“程龙,程虎。” 侍立在外的两个卫士连忙上前两步,抱拳说道:“卑职在,请王爷吩咐。” 赵匡义道:“程虎,你带人在宫中搜捕郭文斌的儿子郭励,一旦发现,立即杀死。程龙,你带人前往郭文斌的家中,以私通敌国之罪名,把郭文斌满门斩杀,不留一个活口。” 程龙程虎兄弟二人,领命而去,分头行事。 赵匡义又道:“王继恩。” 一个宫中太监应声而出,尖声说道:“奴卑叩见晋王爷。” 赵匡义道:“你现在去通知郭皇后,就说皇兄病情忽然加重,已然驾崩。” 王继恩道:“奴卑明白。” 赵匡义道:“王继恩,若是郭皇后派你去通知德芳,你知道怎么做吗?” 王继恩道:“奴卑知道,奴卑会先告知王爷。” 赵匡义道:“你先去吧,本王随后就到。” 王继恩匆匆而去。 赵匡义又道:“傅青山。” 一个卫士应声而出,拱手道:“卑职在。” 赵匡义道:“你带人留在此处,把守院子,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院子。” 那卫士道:“卑职遵命。” 赵匡义又道:“刘为。” 又一个卫士应声而出,抱拳道:“卑职在。” 赵匡义道:“你带人把守皇宫的各个城门,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皇宫。” 那卫士道:“卑职遵命。” 赵匡义道:“周天平。” 一个卫士道:“卑职在。” 赵匡义道:“你拿本王的令牌,通知禁卫军的孙指挥使,调拨五千兵马,随时待命,一旦发生异乱,立即镇压。” 那卫士道:“卑职遵命。” 赵匡义又道:“梁初秋。” 那卫士道:“卑职在。” 赵匡义道:“你拿本王的令牌,吩咐开封府各衙门,抽调人手,随时待命,一旦有异乱发生,立即镇压。” 那卫士道:“卑职遵命。” 赵匡义从容调度,把皇宫和皇宫中的几处重要地方,都派人监视把守,又吩咐开封府衙的官差随时听命,同时又布置了部队官兵听命,无论是部队还是官衙,都被他牢牢控制着。赵匡义蓄谋已久,宫中不少侍卫和太监已经被他收卖,他又带了许多自己的部下,安置在皇宫各处,现在皇宫之中,已经在他的权力笼罩之下。 第四百四十一章:宋皇后 赵匡胤有三位皇后,前两位都已经逝世,现在位的是第三任皇后宋皇后。 宋皇后正在寝室睡觉,忽然宫女匆匆来报:“启禀皇后,王继恩有要事求见。” 宋皇后不悦道:“孤家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宫女道:“王继恩非要现在求见皇后,是关于陛下的事。” 宋皇后无奈,只好在宫女的侍候下,穿好衣服,来到外间,令人宣王继恩进来。 王继恩脸色惊惶,进来之后,对宋皇后匆匆行了一礼,说道:“皇后,请您屏退左右,奴卑有要事向您单独禀报。” 宋皇后令左右退出,说道:“王公公,有什么事如此情急?” 王继恩凑近宋皇后,压低声音道:“皇后,陛下已经驾崩……” 宋皇后大惊失色,说道:“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驾崩了?” 王继恩道:“陛下晚上饮了些酒,半夜时分,忽然吐血不止,很快就驾崩了。” 宋皇后显得惊惶失措,说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王继恩道:“只有陛下几个贴身的宫女和太监知道,奴卑已经吩咐他们不得宣扬,奴卑连忙前来禀报皇后,请皇后定夺大计。” 宋皇后说道:“陛下还没策立太子,就突然驾崩,这可如何是好?按说,这皇位应该由大殿下德昭继承,可是德昭不在京城,这皇位总不能空着,不然,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觑视皇位,德芳的才华不在德昭之下,事急从权,就由德芳来继承皇位吧。王继恩,你赶紧出宫,宣德芳进宫,商议大计。” 王继恩一直对宋皇后察言观色,听宋皇后如此说,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当下说道:“奴卑遵令,奴卑现在就去通知德芳殿下。” 王继恩转身快步而出。 宋皇后在房中来回踱步,又忧又惊又是悲痛。赵匡胤的病情已经渐渐好转,没想到却突然暴毙,她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但也知道此时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天下大乱,当务之急,必须赶紧拥立一位新皇帝,才能稳定天下。赵德昭和赵德芳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赵德昭早早出宫,虽然对她恭敬有加,但毕竟比不上赵德芳是由她抚养长大,感情深厚,所以她私心中,是想拥立赵德芳为帝,更何况赵德芳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智慧才华皆不在兄长赵德昭之下,由赵德芳当皇帝并无不可。 宋皇后正在心急如焚之时,忽然院子中响起王继恩的声音:“启禀皇后,晋王爷来了。” 宋皇后大吃一惊,连忙走到房门前,向外一望,只见赵匡义快步而来,身后跟随着几个侍卫。 就在这一霎时,宋皇后忽然明白了,她已经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皇帝并不是无故驾崩,而是被这位晋王杀害的,她明白了这一点,只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把她紧紧包围。 赵匡义健步走进房间,双目盯着宋皇后,淡淡说道:“嫂嫂,我听说皇兄驾崩了,是不是真有此事?” 宋皇后被赵匡义的目光,盯得又惊又怕,知道若是一个应对不好,立时便有杀身之祸,不但她自己会被杀,就连赵德芳也难保性命,赵匡义既然敢杀害皇上,肯定已经计划周详,赵德芳岂是老谋深算的赵匡义的对手?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为了自己的性命和赵德芳的性命,宋皇后只能哭泣着说道:“陛下已然驾崩,我母子的性命,皆托于官家了。” 官家这一称呼,是对皇帝和称呼之一,赵匡义听宋皇后如此称他,便知宋皇后已经不敢再和他做对,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嫂嫂勿忧,共保富贵也!” 此情此景,与赵匡胤逼迫周朝小符皇后时的情景,何等相似,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赵匡胤夺了义兄柴荣的江山,逼迫孤家寡母让位,当时他万万不会想到,十六年后,自己的帝位,被自己的亲弟弟夺取,自己的妻儿的性命,都掌握在弟弟的手中。 赵匡义看到宋皇后已经不敢反抗,说道:“皇兄驾崩,还请嫂嫂保重凤体,不必为皇兄的丧事操劳了,一切皆有兄弟做主。”转头吩咐几个侍卫:“你们几个,好生保护嫂嫂,若是嫂嫂出了差错,我拿你们是问。” 那几个侍卫会意,齐声答应。 赵匡义转身而去,前去布置。几个侍卫留在院子之中,软禁着宋皇后。 郭励不敢在宫中逗留,快步向宫外走去。此时,宫中的侍卫并不知道皇帝已经遇害,有些参加谋反的侍卫,也没有得到赵匡义的命令捉拿郭励,所以对郭励并没阻拦,被郭励一直走出皇宫。 宫门站着一些戒备森严的侍卫,对郭励这个小孩子也没在意,任郭励走出皇宫。 郭励走出皇宫之后,开始狂奔起来,他熟悉周围的道路,穿街走巷,一路狂奔,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就赶到了郭府门前。此时郭府的院门已经关闭,郭励来不及喊门,便跳跃而起,蹿上了墙头,又翻身跳到院子中。 郭励进了院子,院子中静悄悄地,府中人都睡下了。郭文斌自己身为宫中侍卫统领,自己家中却没有士兵把守,一来他艺高人胆大,二来京城的治安很好,近几年并没有大案发生,更何况也没有敢轻易招惹他。 郭励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却不敢耽搁时间,连忙奔跑到父母的房门前,拍打着房门,压低声音喊道:“爹,爹,你快起来……” 郭文斌和妻子正在酣睡,忽然被儿子的喊声惊醒,不由有些好奇,问道:“励儿,你不是在宫中过夜吗,怎么这个时侯回来了?” 郭励道:“爹,你快开门,孩儿有天大的噩耗告诉你。” 郭文斌一惊,连忙和郭妻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郭励就投入了父亲的怀抱,身子颤抖不止。 郭文斌抱着儿子的身体,感到了孩子的恐惧,又惊又奇,说道:“励儿,你怎么了?” 郭励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道:“爹,孩儿刚才看到,晋王爷把皇上杀死了……” 郭文斌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脸色大变,连忙蹲下身子,双手抓住郭励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励儿,此言当真?这话可不能乱说。” 郭励道:“爹,是真的,孩儿怎么会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临危托孤 郭励把看到的事情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郭文斌立即明白儿子所言属实,赵匡义位高权重,不甘心皇位被侄子抢去,赵匡胤身体健康时,赵匡义还不敢怎么样,赵匡胤病重之后,赵匡义便起了歹意。 郭文斌心情又是愤怒又是悲痛,同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悲痛的是赵匡胤待他很是恩宠,现在竟然被弟弟暗害,而他身为赵匡胤的贴身侍卫,却没有做好保护工作,实在是有失职守。愤怒的是赵匡义身为皇帝的弟弟,为了皇位,竟敢杀害自己的亲哥哥,长兄为父,又是皇帝,赵匡义实在是不忠不孝。恐惧的是他郭文斌一向和赵匡义不睦,若是赵匡义做了皇帝,他郭文斌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会被革职查办,更何况赵匡义弑君的阴谋被他儿子郭励看到,若是赵匡义知道之后,必然会派人来屠杀他郭家满门,杀人灭口。 郭夫人也感到很是恐惧,脸色大变,摇着夫君的胳膊,焦虑不安地问道:“斌哥,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快离开京城吧。” 郭文斌很快镇定下来:“秀妹,你别怕。我身为皇上的侍卫,不能在此关头,临阵脱逃,更何况,赵匡义若是要追杀我们,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德昭殿下没在京城,只有德芳殿下在京,我赶紧去禀报德芳殿下,请德芳殿下在最快的时间内带人入宫,主持大局,平定叛乱。” 郭文斌说着,就要快步而去,被郭夫人一把拉住。 郭夫人脸色惊惧,说道:“斌哥,皇上已经遇害,晋王爷肯定早有布置,你现在和德芳殿下进宫,就是羊入虎口啊。” 郭文斌道:“赵匡义再厉害,也不能一手遮天,朝中自有一批忠于皇上的文武大臣,我们只要召集大臣,讨伐赵匡义,揭穿他的阴谋,便可以成功。” 郭夫人仍然不肯放手,哀求道:“斌哥,我知道你对皇上忠心耿耿,就算是粉身碎骨,你也会斗争到底,我是你的夫人,自然跟你同生共死,可是……”说到这里,她看向儿子郭励,眼神悲痛:“可是,咱们励儿还小,你若出了事,他可怎么活呢?我们不会自己打算,也要为励儿着想。” 郭励虽然年龄小,心中惊恐,但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说道:“爹,您去做您该做的事吧,孩儿会保护好俺娘的。” 郭文斌抚摸着儿子的脑袋,赞道:“好孩子,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怕。”转头对郭夫人说道:“不错,咱们是应该为励儿做好安排。” 当下,郭文斌走到院子中,大声喊道:“来人!” 这院子中,除了郭文斌夫妇,还有两个郭夫人的贴身丫环,睡在耳房之中,郭励喊门时,已经惊动了这两个丫环,只是没得主人吩咐,不敢出来,但已经穿好了衣服,随时恭侯差遗,听到主人喊声之后,两个丫环应声而出。 丫环道:“老爷有何吩咐?” 郭文斌道:“花蕊,你先去把马德钟叫来,再去把刘队头他们全部叫来。花期,你去吩咐马廓备好十匹快马,和一辆马车。” 两个丫环应声而去。 郭文斌回到房中,又在外衣之外,罩了盔甲,挂上腰剑,做好战斗的准备。 郭夫人搂抱着儿子,一直垂泪不止。 郭文斌结束整齐之后,回过头来,说道:“夫人,一会马德钟来了,你带着励儿,先回去躲一躲,等风头过了,我再接你们回来。你们不要去你娘家,若是我出了事,赵匡义第一个就会追杀到你娘家,会连累岳父他们的。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在城外的十里坡居住,你们先到那里躲躲,马德钟知道地方,他会带你们去。” 郭夫人垂泪道:“斌哥,我不走,让励儿一个人走吧,我跟你同生共死。” 郭文斌叹道:“秀妹,我也不舍得你,可是,励儿还小,他需要你,若是我们两人都出了事,谁来照顾励儿?” 郭夫人望望丈夫,望望夫君,左右为难,柔肠寸断。 郭励说道:“爹,我也不躲,我在家等着你,等你把赵匡义那奸贼捉住。” 郭文斌苦涩一笑,抚摸着郭励的脑袋,说道:“孩子,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在家里,爹爹做事会缚手缚脚,你走之后,爹爹才可以抛开一切,为皇上报仇。” 郭励点点头:“好,爹爹,我和娘等你来接我们。” 这时,马德钟快步而来,站在院中,说道:“大人,有何事吩咐卑职?” 郭文斌带着郭励和郭夫人来到院子中,郭文斌脸色严肃,说道:“德钟,你拿着我的令牌,连夜带着夫人和励儿出城,到十里坡傅青山家中躲起来,等我的消息。三日之内,若是我没有亲自去接你们,便是出事了,你赶紧带他们远离京城一带。” 马德钟心头一凛,道:“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郭文斌低声说了几句话,马德钟又惊又怒,知道事态的严重,连忙说道:“大人请放心,只要卑职一息尚存,就会保护好夫人和公子的安全。” 郭文斌道:“德钟,你我虽然是主仆,但情若兄弟,你嫂子和励儿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马德钟道:“卑职是由大人一手带出来的,大人对卑职恩重如山,如同兄长一般,现在又信任卑职,把夫人和少爷的安全交到卑职手中,卑职定当肝脑涂地,保护夫人和公子。大人,若是三日之后,你不来接夫人,那我们再去哪里?” 郭文斌惨笑一声:“若是我不去接你们,便是我已经死了,我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受到监视,你们在哪里都不会安全,只有远离京城,到一个地方去,还有一线希望活命。” 马德钟道:“到哪里去?” 郭文斌道:“去易州。” 马德钟一怔:“易州?大人,卑职不知道您在易州还有朋友。” 郭文斌道:“他不是我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敌人。” 马德钟更是吃惊:“大人,您怎么能把公子送到敌人之手?” 郭文斌道:“他虽是我的敌人,但他并不敌视我,而且,我若是出了事,一般的亲朋好友,也不敢收留我的家眷,只有这个人,他曾经有过比励儿更惨痛的经历,他会设身处地同情励儿,收留励儿。” 马德钟越听越是糊涂,但知道事情紧急,也不能多问,只好说道:“既然大人说此人可信,那卑职便把夫人和公子送给此人就是。大人,此人是谁?” 郭文斌道:“易州的军指挥使,章熙!” 第四百四十三章:郭府被围 郭文斌刚说完这句话,这时,家中的十多个家将快步而来,进了院子。 为首一个家将道:“大人,卑职等人前来听从大人吩咐。” 郭文斌道:“宫中生变,事关大宋的国运,你们快跟我去见德芳殿下。” 郭文斌吩咐之后,又对马德钟道:“德钟,你快带夫人和励儿走吧。马车已经备好。” 正在此时,忽然院子外边灯光明亮,人声嘈杂,随即院子中响起几声惨叫。 众人脸色一变。 这时,一个家丁满身是血,奔跑而来,厉声喊道:“大人,外边来了一队士兵,已经把府中层层包围,正冲杀进来,见人便杀……” 郭文斌脸色大变,知道励儿的事情泄密了,赵匡义派人来灭口了。 郭文斌此时反而冷静下来,转头对郭夫人道:“夫人,已经来不及了,咱俩谁也走不了了,只能让励儿独自逃生了。” 郭夫人脸色凄楚:“斌哥,只要励儿能活下去,我就知足了,你快派人把励儿送走吧。” 郭文斌点点头,转头对马德钟说道:“德钟,你背上励儿,从后门先走,我让兄弟们保护你冲杀出去!” 马德钟知道事情紧急,来不及多说,解下外衣,上前把郭励背在背上,用外衣系住郭励,一手抽出腰刀,说道:“大人,卑职告辞了,大人多多保重!” 郭文斌对几个家将说道:“杜顺,马五,成方,万事城,你们跟着马德钟,保护励儿从后门冲出去。其他人留下来,跟我从前门冲杀出去。” 郭励俯在马德钟的背上,哭泣着喊道:“爹,娘……” 郭文斌听到儿子的哭喊声,不由心头一酸,知道以后再难相见,很可能阴阳两隔,哽咽道:“励儿,快跟你马叔叔走吧,爹娘会去接你的。” 郭夫人毕竟是女人,母子天性,最为悲痛,喊道:“励儿,我的儿啊,你要好好活下去,娘不能陪你了……” 马德钟快步而行,四个家将两个在前,两个在后,保护着马德钟和郭励,快步向后院奔去。 郭文斌知道从前门冲杀出去的机会极为渺茫,从后门还有些机会,但为了吸引过来兵力,能让儿子顺利逃走,他只能从前门冲杀。 郭文斌抽出腰剑,大声道:“兄弟们,保护夫人,咱们一起杀出去。” 众家将早已经抽出兵器,呐喊一声,保护着郭夫人,一起向外冲杀出去。 此时,郭府内外,已经被百余名官兵层层包围,另有数十名官兵冲杀进院子,见人便杀,到处是惨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郭文斌当先冲杀,众家将把郭夫人保护在中间,一起向院门冲杀过去。 火光映照之人,官兵看到郭文斌,大声呐喊着,向郭文斌包围而来。 郭文斌连杀数人,众家将也各自冲杀,但官兵众多,众人冲杀不出去。 郭文斌看到众家将保护着郭夫人,郭夫人不会武艺,拖累了众家将的速度,连忙大喊道:“兄弟们,你们不必保护夫人,自个儿去逃生吧。” 众家将虽然知道这次难逃一死,但他们对郭文斌忠心耿耿,岂会独自逃走,当下纷纷说道:“大人,我们同生共死,绝不会独自逃走的。” 郭文斌劝了两次,没有劝动众人,心中甚是感动,说道:“兄弟们,郭某谢谢你们啦,来生咱们再做兄弟。” 官兵越来越多,刀枪齐出,郭文斌的家中佣人仓皇奔逃,但很快就被杀死。郭文斌十多个家将,也所剩无几,只有郭文斌和两三个家将还没倒下,奋力冲杀着。 马德钟背着郭励,在四个家将的保护下,从向后院冲去。 后院中也到处是官兵,但人数较少。马德钟等人奋力冲杀,杀了十几个官兵,四个家将牺牲了三个,只有一个还活着,奋力保护着马德钟和郭励,冲到院门。 院门处,有六七个官兵堵住了门,院内还有十多个官兵在追杀他们。 那家将看到院门被堵,冲杀不出去,情急之下,对马德钟喊道:“老马哥,快跳墙头出去。” 马德钟早就想跳墙出去,但他背着郭励,如何能跳上出去,只要在墙头上慢了一慢,便会被官兵追来,刀枪齐出之下,被捅死在墙壁上。 家将也知道马德钟跳不上去,又喊道:“你快踩着我上去,快!” 家将说完,快步跑到墙头下面,面向墙壁,蹲下了身子,等待着马德钟以他的后背为跳板。 马德钟心头一热,知道这是兄弟在用自己的身躯为自己铺出一条逃生之路,当下不敢迟疑,快步奔向家将,来到近前,双腿跳到家将的后背上,用力向上一蹿,与此同时,那家将用力向上挺起身子,两人齐心协力之上,终于把背着郭励的马德钟托上了墙头。 马德钟背着郭励,刚上了墙头,几个官兵追赶而来,刀枪齐出,那家将还没转过身来,就被钉死在墙壁上。 马德钟不敢回头,连忙从墙头跳下来,落到院外的街道上。 街道上,也有官兵把守,还有几个骑在马上的军官,在巡视着院子外边。 马德钟落地之处,两三丈远,正有一个官兵骑在马上,巡视过来。那官兵看到马德钟从墙头上跳下来,连忙一催战马,向马德钟冲杀过来,手中的钢刀向马德钟迎面砍下。 马德钟的身子不闪不避,用刀迎向官兵的钢刀,两刀交击,那官兵纵马而来,力气极大,这一刀把马德钟的钢刀砍断了,马德钟用手中的断刃,忽然一刀刺入官兵的肋骨之下。 那官兵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马德钟伸手一拉马缰,那马正在向冲之时,被马德钟一拉,马身不由慢了一慢,马德钟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腹,喝一声“驾”,那马向前奔腾而去。 马德钟的身手极为矫健敏捷,要不然郭文斌也不会派他保护自己的儿子,马德钟杀敌夺马,兔起鹘落,只不过一瞬之间,已经成功,等那些官兵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追赶的时侯,马德钟背着郭励,已经骑着马奔出了十多丈远,冲入了一条旁边的小巷之中,消失在大街上。 第四百四十四章:横剑自刎 郭文斌和三个家将,保护着郭夫人,奋力向外冲杀,无奈官兵越来越多,郭文斌等人被包围其中,总是冲不出去,在厮杀之中,这三个家将接连被杀,只有郭文斌保护着夫人,还没战死。 郭文斌虽然武艺高强,但几年前受过重伤,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武艺也打了折扣,在众兵围攻之下,又受了几处重伤,犹在咬牙苦战。众官兵惧他的神威,一时竟然奈何不了他。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闪开!” 官兵听到命令,连忙停止进攻,分开一条道路,赵匡义的两个卫士首领走了过来,这两人正是程龙程虎兄弟。 郭文斌自然认得程龙程虎兄弟,看到二人出现,冷笑一声:“程龙程虎,你们兄弟好大的狗胆,竟然闯进我的家中,谁给你们的胆子?” 程龙冷笑一声:“郭文斌,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勾结辽国,意图不轨,洒家奉晋王爷之命,前来拿你。” 郭文斌怒道:“赵匡义这个乱臣贼子……” 程虎大喝一声:“住口!郭文斌,晋王爷有令,若是你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便只杀你满门,不株连你的亲属,若是你敢胡言乱语,不但你的亲戚全部株连,就算你夫人家的亲戚,也一并株连。” 郭文斌还要再骂,郭夫人却担心连累到娘家人,连忙一拉郭文斌的衣袖,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丈夫,连连摇头示意。 郭文斌心中一软,他自己家人被杀,倒也罢了,怎么能忍心再连累亲属,不由放缓语气,对程龙程虎说道:“程龙程虎,我郭文斌有没有勾结辽国,你们心里清楚,今天郭某落在你们手中,无话可说,但你们要想休辱我,再也休想。” 郭文斌说完,转头对郭夫人道:“秀妹,愚兄我先一步,在下面等着你。” 郭夫人知道丈夫要做什么,神情凄苦,却又带着坚毅,说道:“斌哥,咱们来世再做夫妻。” 郭文斌微微一笑,忽然横过剑来,向自己的脖子一抹,登时鲜血迸溅,倒在地上,自刎而死。 郭夫人从地上拾起剑来,也向自己的脖子处一抹,自刎而死,倒在丈夫的身边。 程龙程虎并不阻拦,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光郭家满门,至于怎么死的,他们并不在意。 这时,一个官兵快步而来,拱手道:“程大人。” 程龙道:“检查了没有,郭家人是否全部伏法?” 那官兵脸有难色,讷讷道:“启奉大人,已经检点过人数,加上郭文斌夫妇,共有三十八具尸体。” 程虎怒道:“郭家明明是四十个人,少了什么人?” 那官兵道:“郭文斌的儿子郭励不在其中,另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应该是保护郭励的家丁。” 程虎大怒,上前飞起一腿,把那官兵踢了个跟头,大骂道:“你们这帮废物,这么多人,连个小孩子都拿不到,还不快去通知各个城门,不许让他走了。抓不回郭励,老子宰了你!” 那官兵不敢分辨,连忙带领一批人走了。 程龙程虎命部下处理后事,他们自去皇宫向赵匡义复命。 马德钟背着郭励,骑着健马,穿街过巷,把一众官兵远远抛在后面,直奔北城门。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便是繁华的京城,也没有多少灯光,整个城市还在睡梦之中。 马德钟快马加鞭来到北城,城门还在关闭,城楼周围有很多巡逻的士兵。 马德钟还没来到近前,那些士兵已经戒备起来,几个士兵端起了刀枪,另有几个士兵大喝道:“什么人,站住!” 马德钟放缓马速,大声说道:“我是大内侍卫统领总管郭大人的部下。” 那些士兵听到是郭文斌的部下,不敢再拦,任马德钟走近城门。 马德钟拿出郭文斌的令牌,递给为首的士官,说道:“快打开城门,我奉郭大人的密令,要出城公干。” 那士官看到令牌不假,郭文斌是皇帝面前的侍卫总管,人人皆知,他自然不敢不放郭文斌的部下。 此时赵匡胤驾崩之事,还没传出宫外,赵匡义在弑君之后,也不想太过张扬,所以这些守城士兵还没有接到紧闭城门的命令,便把城门打开一条缝,放马德钟和郭励出了北城门。 马德钟心中焦虑不安,脸色却镇静自若,不紧不慢出了城门,然后再快马加鞭,在黑暗中奔腾。 那士官刚要命令部下关闭了城门,忽然城内蹄声如雷,十数骑官兵快马加鞭赶到。 为首的官兵还没来到近前,便大声喝道:“快把城门打开!” 士官岂会轻易打开城门,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话没说完,骑马的官兵忽然飞起一鞭,打在这士官的脸上,登时鲜血迸溅。 士官和部下大怒,都端起了刀枪,准备动手。 骑马的官兵从怀里掏出一面腰牌,喝道:“我们是晋王府的人,奉命追杀钦犯,快把城门打开!” 那士官听说是晋王爷的人,立时没了脾气,陪着笑脸,上前接过腰牌查看,果然是晋王府的招牌,他连忙下令打开城门。 十数个官兵快马加鞭,奔出城外。 为首的官兵,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用马鞭一指,说道:“兄弟们,那小子向那边跑了,快追!” 众官兵跟着蹄声传来的方向,追赶而去。 马德钟出了城门,沿着大道狂奔了一会,听到后面蹄声隐隐,知道官兵追赶而来,他一勒马缰,健马向野地中奔去。又奔行了一会,听到那些蹄声,仍然紧紧追赶而来,也向野地中奔行而来,如影随形。 马德钟心中早有计划,微微一勒马缰,马速放缓了一些,他背着郭励,忽然从马背上纵身跳下地来,随后一刀砍在马臀之上,落刀并不重,但健马却受了惊,长嘶声中,向前狂奔而去。 马德钟跳下马之后,立即背着郭励,弯着腰向前跑了几步,看到追兵越来越近,他不敢再跑,连忙俯在草丛之中,紧紧贴在地面上,免得被人发现。 马德钟刚刚藏好身形,后面追兵已经快马加鞭奔驰而来,向那前面的那受惊的健马追赶而去,并没发现几丈之外的草丛中藏着两个人。 第四百四十五章:筹备周详 马德钟待追兵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解开腰间的外衣,把郭励松开。 郭励此时才得自由,心中担忧父母,问道:“马叔叔,我爹娘会不会有危险?” 马德钟心中也甚是担忧,却安慰道:“公子,你爹爹武艺高强,他不会有事的。咱们到你傅伯伯家中等他来接咱们吧。” 马德钟带着郭励,离开大路,分辨方向,向十里坡走去。 十里坡在京城以北十里,是一个只有三五百村民的小村子。村子虽小,却因距离京城近,村民得以在京城经商,生活很是富足,村中的房屋庭院,比起京城的富足之户也不遑多让。 傅青山在村中不算富有,却最受人敬重,因为傅青山是在京城做过官的,而且做的是皇宫中的大内侍卫。皇帝在村民眼中就是天子,是神秘而高贵的,傅青山能保护皇帝,自然也受到村民的敬重。几年前,赵匡胤在京城遇刺,傅青山拼命护驾,身受重伤,无法再从事侍卫之职。傅青山本可以做个文职,继续当官,但因傅青山的父亲病重,傅青山趁机辞职回家。 傅青山是郭文斌的老部下,两人虽然是上下级关系,却情如兄弟。傅青山离职之后,与别的同事渐渐少了往来,只有和郭文斌继续来往。但毕竟现在一个为官,一个为民,往来渐渐少了,但二人的感情并不减少,所以郭文斌才相信傅青山,派马德钟把儿子送到傅青山的家中躲藏。 马德钟和郭励走到十里坡,马德钟身体强健,十里的路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郭励虽然是小孩子,但自幼习武,体魄比同龄的孩子强健许多,所以也不觉得辛苦。 二人来到十里坡的时侯,天色还没大亮。村中人大多数还沉在睡梦之中。 马德钟感到很是为难,他虽然知道十里坡的所在,也认识傅青山,但却并没有到过傅青山的家中,不知道在村子什么地方,若是挨家挨户去敲门询问,必然会引起注意,万一有人追查过来,很容易就暴露了。 郭励也没到过傅伯伯家中,他一年难得见一次傅伯伯,虽然对傅伯伯的印像很好,却从来没到傅伯伯家中来过。 二人正在为难之时,这时,一个早起劳作的农夫,扛着一把锄头,从村中走了出来。 马德钟大喜,连忙上前拦住农夫,说道:“大叔,请问傅青山的府上在哪个位置?” 农夫有些孤疑地打量着马德钟,不说话。 郭励说道:“爷爷,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找傅伯伯的。” 农夫看着马德钟:“你们怎么这么大清早就来找傅先生?” 马德钟说道:“大叔,我们是傅先生的亲戚,从曹州来的,昨天正在赶路的时侯,路上遇到了强盗,把我们的车辆和行李都抢走了,我们没有钱住客栈,只能步行赶路,一夜未睡,这才大清早过来的。” 农夫这才相信了:“原来是这样,既然你们不是坏人,那我就给你们指路吧。从大路进村,走个四五十步远,有一座青砖青瓦的小院,院子不大,院门两边种着竹子,附近只有这个院子外边种着竹子,一看便知,那就是傅先生的家了。” 马德钟大喜,连忙谢过农夫,带着郭励向村中走去。依言找到了那个院子。 马德钟走到院门前,用力拍了拍院门,抬高声音喊道:“傅先生,傅先生。” 很快,一个佣人打开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大清早找我家先生有什么事?” 马德钟道:“老哥,请你通报一声,傅先生见了我们,自然会认识我们。” 佣人有些奇怪,但也不多言,转身快步入内。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清俊中年人走了过来,此人正是傅青山。 郭励看到傅伯伯这位亲人,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快步跑过去,喊道:“傅伯伯,傅伯伯……” 傅青山没想到竟然是郭励,又惊又奇,抱住郭励,关切地问道:“励儿,你怎么来了?” 郭励哭泣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傅青山痛哭。 马德钟缓步走了过来,沉声说道:“傅先生,咱们进去说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傅青山看到马德钟的表情,心中一沉,猜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下抱着郭励,带领马德钟进了院子。 赵匡义把皇宫之中的养心殿做为临时指挥部,在段宗璋等谋士的筹划下,已经牢牢控制住宫中所有人事,正在商议如何在早朝宣布此事。 程龙程虎前来汇报,说郭文斌全家伏法,只是郭励这小子逃了出去,已经派人前去追赶。 赵匡义听说斩草没有除根,心中不悦,冷冷哼了一声。 段宗璋道:“主公不必动怒,郭励只是个小孩子,他说什么话,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当务之急,是主公赶紧登基,郭励可以慢慢捉拿,谅他一个小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赵匡义点点头,说道:“宗璋所言有理。”转头对程龙说道:“你派人严加盘查,追捕郭励。如果在京城捉不到他,便扩大搜捕范围,直到捉到他为止。郭励时常出入皇宫,皇宫中很多人都认识他,你派宫中的画师,画出郭励的画像,在京城周围五十里之内的乡镇村庄搜捕,若是还没有抓到,就扩展到各大州府,交通要道,贴上悬赏告示。” 程龙程虎兄弟连忙去办理此事。 这时,太监王继恩进来汇报,说道:“王爷,早朝时辰已到,文武大臣已经有人陆继进了紫辰殿。” 赵匡义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事成事败,就在此一举了。” 段宗璋道:“主公放心,我等筹划已久,主公今天定能登上大宝,成为九五至尊。紫辰殿上的值勤侍卫,已经全部换成了我们的人,若是有人敢有异动,主公一声令下,便可以斩杀此人,不过,主公最好还是按我们商议好的说词,以理服人,免得以后授人话柄,遗憾千古。” 赵匡义道:“今日若是失败,只怕我要遗臭千古了。” 段宗璋道:“主公只管宽心,现在先皇驾崩,德昭殿下不在京城,德芳殿下年龄尚小,主公正是登基的不二之选,更何况还有我们商议好的说词,便是他们心中有疑问,谁也不敢当面反驳。只要主公登上皇位,德昭殿下就算赶回京城,也为时已晚了。卑职已经派人守在德芳殿下的府外,只要德芳殿下有异动,卑职的人马,会立即行动,以‘弑君夺位’之罪名,把德芳打入大牢。” 赵匡义微微一笑,说道:“宗璋,你处处筹划得当,考虑周详,若是我能成功,你是首功。” 段宗璋道:“卑职得蒙主公恩宠,所做一切,非为贪功,只为报答主公之恩德。” 赵匡义道:“好,先不说了,咱们这就上朝去吧。” 当下,赵匡义率领段宗璋王继恩等几个心腹之人,从后宫通道向紫辰殿走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帷后询策 赵匡义率人来到紫辰殿后面,先不进去大殿,从帷幔后面,向大殿中探头看了看,只见大殿之中,文武百官都已经集齐,正在等待着赵匡胤的到来。 赵匡义微一沉吟,转头对段宗璋道:“宗璋,咱们那个计划,若是由我说出来,只怕有人不信,赵普在百官之中,最为威信,他又是外人,由他说出来,别人会信服很多。” 段宗璋想了想,说道:“正是。卑职去把赵普叫过来,主公知会他怎么说。” 得到赵匡义的许可之后,段宗璋一个人先进了大殿,走近赵普,在赵普耳边低语了几句。赵普点点头,跟着段宗璋来到帷幔后面。 赵匡义正在等待着赵普。赵普看到赵匡义后面,跟着几位大臣和许多执戟武士,微微一怔,心中感到有事发生。 赵普对赵匡义的计划并不知情,此时还蒙在鼓中。 赵普拱手道:“晋王爷,您怎么在这里呢?皇上呢?” 赵匡义脸色沉痛,擦了擦泪水,低声说道:“则平兄,不瞒你说,皇兄,皇兄已经驾崩了……” 赵普大惊失色,失声道:“什么?皇上驾崩了?” 赵匡义道:“是啊,此事还没宣布,先把则平兄请来,正要商议大事。则平兄,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驾崩,这大宋不可一日没有皇上,你认为呢?” 赵普虽然震惊于皇上的突然驾崩,但他老谋深算,胸府极深,听闻赵匡义的话,又看到赵匡义从后宫出来,已经隐隐猜到什么,这个时侯,对他的性命安全和前途,都是一个关键时刻,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就会身败名裂。 赵普不动声色,说道:“王爷所言极是,下官赞同。” 赵匡义看到赵普没有反对,又说道:“德昭现在任贵州防御使,十天半月,无法赶回京城,德芳年龄尚幼,不足以担当大事,你认为,谁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赵普猜到赵匡义的心事,说道:“依下官之见,王爷乃是皇上的亲弟弟,这大宋建国以来,王爷居功至伟,足以称帝。” 赵匡义微微一叹:“多谢则平兄赞誉,为了大宋江山,本王也可以不辞辛劳,力担重任,只是怕百官不肯臣服本王。则平兄可有良策,能推本王为帝?” 赵普苦笑道:“王爷,前些时间,下官犯了些错误,被皇上贬去宰相之职,就算下官有什么计策,只怕也难以服众。” 赵匡义道:“则平兄对大宋的功劳很大,只是因为一些小错,就皇兄被贬了官职,本王一直为则平兄感到不平,本王承诺,若是则平兄助我登帝,本王定将则平兄官复原职,再次成为百官之首。” 赵普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两年前因为贪贿被官员告发,赵匡胤削了他的宰相之职,对他渐渐疏远,他正在苦闷如何重登权力巅峰,现在赵匡胤忽然死去,赵匡义想拉拢他,若他能把赵匡义推上位,必然能再次得到重用。 赵普虽然很想立即答应赵匡义,投入赵匡义的阵营,但他毕竟老谋深算,知道若是不贡献自己的智慧,就算一时得到赵匡义的器重,以后也难免被轻视,当下不动声色,看了看段宗璋等人一眼,转头对赵匡义淡淡说道:“王爷带了这许多人来,想必已经有了计划,不用下官出手相助了。” 赵匡义道:“虽然有些谋划,但只怕会发生流血事件,本王虽然不惧,但毕竟对本王的声誉有损,则平兄智慧如海,本王想听听则平兄的建议,如何才能让本王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继承大统。” 赵普道:“下官想先听听王爷的计划。” 赵匡义看了段宗璋一眼,说道:“宗璋,你给赵大人说说。” 段宗璋自己也是智谋之士,对于赵普是有些不服气的,但碍于赵匡义的面子,只好说道:“赵大人,我们的计划是,就说皇上忽然驾崩之时,王爷正好在病榻前侍候,皇上临托前把皇位传于王爷。”转手一指后面的官员:“他们可以为王爷做证。” 赵普道:“外边的诸位大臣会问:皇上可留下传位诏书?” 段宗璋道:“皇上病重,无法写诏书。若是有谁不服,卑职做只能用武力解决了。” 赵普道:“王爷深夜还在宫中,皇上忽然驾崩,别人已经难免要怀疑了,王爷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别人不信,便要用武力解决,就算能登上帝位,也难免以后会受人非议,不但有损王爷的清誉,德昭殿下和殿芳殿下,也不会心服,以后难免再起争端。” 赵匡义道:“本王正是有此顾虑,所以才请则平兄出面,为本王做证,或者出个万全之策。” 赵普已经胸有成竹,说道:“依下官之见,皇上驾崩之时,王爷在病榻之旁的事,不宜对外人道也。” 赵匡义道:“则平兄之意是?” 赵普道:“皇上虽然病重,也曾有数日没有上朝议政,但两天之前,皇上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昨天还上了早朝,今天却忽然驾崩,这已经让人怀疑了,若是说王爷正好再场,说出来,别人难免会胡思乱想。所以说,本王不宜对外说当时在场。” 赵匡义皱眉道:“则平兄虽然说的有理,但大臣还是会怀疑,若是本王不在场,皇兄如何会把皇位传于本王这位弟弟,而不是他的儿子德芳?” 赵普微微一笑,说道:“所以说,传位遗诏,不能说是皇上所传,而应该说是杜太后所传。” 赵匡义皱眉道:“母后已经仙逝多年,如何传下诏书?” 赵普微微一笑,说道:“王爷,下官便说,多年之前,太后病重之时,曾召下官进宫记录遗言,交代未来的皇位继承问题。太后的遗旨是:皇上驾崩之后,传位于二弟光义,匡义驾崩之后,传于三弟廷美。既然是太后旨意,王爷便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只是遵守太后的旨意登基,别人便无话可说了。” 赵匡义大喜:“则平兄果然智慧如海,本王佩服!是啊,本王继位,只是遵守太后旨意,别人谁也不能说什么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金匮盟约 赵普道:“这样说还有一个好处,太后的旨意是皇位在兄弟之间相传,而不是在父子之间相传,就算德昭殿下和德芳殿下不服,魏王爷也会站在您这一边,等着您退位之后,能把皇位传给他。至于要不要传给魏王爷,那是许多年以后的事了,王爷您可以慢慢考虑。” 赵匡义道:“不错,德昭和德芳不服,廷美却会站在我这边。则平兄,谢谢您帮本王出了这么好的主意。” 赵普道:“下官也是为了大宋江山的稳定,不忍看到朝廷混乱,再起争端,所以才献一小计,以供王爷参考。” 赵匡义道:“那太后的旨意,你赶快写出来。” 赵普道:“下官现在便可以写出太后的诏书,待会在朝堂之上,宣布了皇上驾崩之后,下官便会说出太后旨意,再拿出诏书,百官自然心服。” 段宗璋在旁边看到赵普在短时间之内,竟然想出这等妙计,不由心中暗惊,却又有些不服,说道:“赵大人,您现在才写太后的诏书,笔迹可都是新的,百官难道看不出来?” 赵普道:“由本官宣布出来这个消息,百官已经信了大半,王爷再派几位心腹大臣,假意查看一番,这事就成了定局。难不成百官还能人人都来检查?再说了,就算他们心中有所疑问,也不敢说出来的。” 赵匡义道:“正是如此。则平兄,你快写诏书吧。” 赵普和赵匡义来到一个房间,自有人献上笔墨。赵普微一沉吟,以太后的口吻写出诏书,然后令人赶紧放到太后生前居住的慈宁宫中。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赵匡义和赵普二人一起,又离开大殿,从旁边的通道出去,转到紫辰殿前面,从前面进入殿内。 二人进入大殿之时,魏王爷赵廷美正在大殿之中。赵廷美是赵匡胤和赵匡义的三弟,被封为魏王。 众人看到赵匡义进来,纷纷上前请安,询问皇上今天为何还没上朝。 赵匡义不动声色,和众官寒暄,说自己也是刚刚才来,不知皇兄为何还没上朝。 正在这时,太监王继思脸色悲痛,从殿后快步奔进来,用衣袖遮住脸孔,放声恸哭,哭喊一声道:“皇上驾崩了……” 此言一出,百官人人脸色大变,齐齐跪倒在,面向空空的龙椅,放声恸哭起来,一时之间,朝堂上皆中恸哭之声。 赵廷美哭了一会,忍着悲痛,问赵匡义:“兄长,皇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忽然驾崩了?” 赵匡义哭泣道:“我也不知,昨晚皇兄还召我进宫饮酒,怎么今早就忽然驾崩了。” 赵廷美也没再怀疑二哥。他对皇位并没有觑视之心,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排继承人,也排不到他,若是皇位父传子,皇兄有两个儿子,若是兄传弟,中间还有二哥,他没有任何希望。 当下,百官一边恸哭,一边在王继恩的带领下,进入后宫,来到养心殿。 养心殿中,赵匡胤的遗体已经摆放在大殿之中,一些太监和宫女正在恸哭。 百官在院子中,对着赵匡胤的遗体,遥遥下跪,恸哭着行礼。百官感念赵匡胤的恩德,皆是发自真心的悲痛,一时之间,哭声传遍了整个后宫。 百官哭过之后,推选赵匡义主持皇帝的后事。 赵匡义先安排了一番之后,又把二三十位重要官员,召集到偏殿的一个房间中,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妒英才,皇兄已然驾崩,我等应该尽快策立新皇,以稳定大宋江山。” 这些大官之中,潘美和曹彬都没在其中,他们都在外地驻防。这些人其中有一半是赵匡胤的老部下,还有一半是赵匡义的心腹。赵匡胤的老部下并不知道赵匡胤真正的死因,还以为赵匡义是真的要推选新皇帝。 一位大臣说道:“既然要推选新皇,应该快马加鞭,急召德昭殿下进京继承皇位。” 另一大臣说道:“德昭殿下远在贵州,距离遥远,再快也要二十多天才能赶回来,这龙位岂能空置着?依我之见,殿芳殿下丰姿雄伟,也足以继承大统。” 那大臣怒道:“自古以来,只有长子才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你敢乱了朝纲?” 赵普缓缓说道:“两位大人,你们不必争论了,这皇位继承之人,即非德昭殿下,也非德芳殿下。” 那两个大臣一怔:“除了他们兄弟,还有何人?” 赵普向赵匡义望去,恭敬地说道:“还有晋王。” 此言一出,不明就里的几个大臣,皆面面相觑,他们畏惧赵匡义,虽然不敢出言反驳,但人人都有不服之色。 赵匡义也假意不知情,吃惊地说道:“则平兄,这话怎么说?我们中华正统,皆是父传子,怎么能传位于我这个弟弟?这是皇兄生前的遗诏吗?” 赵廷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赵匡义,隐隐感到不对劲。 赵普道:“晋王爷,此虽非皇上的遗诏,但却是太后的遗诏,皇上也是同意的。” 有一个大臣说道:“赵大人,太后已经仙逝多年,她怎么立下的遗嘱?” 赵普道:“太后病重之时,曾经召下官进宫,记录太后的遗诏。这遗诏就放在太后的房间中,各位大人,咱们现在就去开启吧。” 赵普带领众人,向杜太后生前的慈宁宫走去。进了宫殿,来到太后生前的房间,令人打开房间中一个金黄色的柜子,取出一封诏书。这自然是赵普和赵匡义刚刚安排好的。 赵普恭敬地取出诏书,展开之后,念道:“四海至广,万几至众,能传贤君,社稷之福也,吾儿匡胤听命,汝百年之后,当传位于汝弟光义,光义百年之后,当传位于汝弟廷美。今令赵普记之,凡是吾儿,皆不可违命。” 赵普念完之后,没有参与的几位官员,心中诧异,不明白太后怎么会立下这种遗嘱,但他们又不敢说这遗诏是假的。 赵廷美最为激动,他本来以为自己和帝位无缘,没想到太后竟然还有这种遗诏,他比二兄长赵匡义小了八岁,就算和赵匡义活得一般年龄,至少在赵匡义死后,他还能坐八年皇帝,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竟然不愿意去分辨遗诏的真伪。 第四百四十八章:得位不正 赵普念完诏书,恭敬地递给赵匡义,赵匡义装模作样地递给几个心腹大臣看,那几个大臣心领神会,看了之后,连连点头。赵匡胤的几个大臣探头也想去看看真伪时,赵匡义已经把诏书收了起来,这几个大臣也不好强行索求要看。赵匡义也给赵廷美看了诏书,赵廷美虽然发现字迹是新写的,根本不是几年前写的,但为了自己也能继承皇位,也不去点破。 无论是赵匡义做皇帝,还是赵德昭或赵德芳做皇帝,对于大臣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而且从感情上来说,他们更愿意赵匡义做皇帝,因为赵匡义的年龄和他们相差无几,曾经并肩作战过,还是有一份情谊的,对于赵德昭和赵德芳,他们却很少亲近。对于赵廷美来说,这份诏书使他得到了做皇帝的机会,更是暗中欢喜。 既然有太后的金匮盟约,赵匡义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赵匡义一边处理皇兄赵匡胤的丧事,一边筹备登基之事,公告天下。 马德钟和郭励进了傅青山家中,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傅青山听到赵匡义竟敢弑君,不由大惊失色,再听到赵匡义为了杀人灭口,竟然派兵围攻郭家,好友郭文斌生死不明,更是又气又急。 傅青山让马德钟和郭励在他家中的暗室中躲藏起来,他亲自进京去打探情况。 马德钟和郭励在傅青山家中的暗室中,一直躲到傍晚时分,傅青山还没回来。十里坡距离京城只有十里,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现在去了有五六个时辰,还没回来,马德钟和郭励不由心中忐忑不安。 郭励说道:“马叔叔,傅伯伯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京城是不是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马德钟皱着眉头:“若是赵匡义真的登上位,我担心傅先生会出卖我们,拿你去向赵匡义邀功请赏。” 郭励摇摇头:“不会的,我爹爹常说,傅伯伯为人最为正直,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马德钟叹道:“人心隔肚皮,我也知道怀疑傅先生的为人,是我心胸狭隘了,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谁也不能相信。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走吧。” 郭励道:“马叔叔,就算咱们要走,也要等傅伯伯回来,咱们向他告别之后,再行离开。” 马德钟道:“若是他带回来官兵的,咱们可就……” 正在这时,房门外有脚步声响,随即响起傅青山的声音:“马兄,励儿,你们在吗?” 郭励大喜,连忙喊道:“傅伯伯,我们在。” 傅青山推门而入,又把门关上,脸色显得异常凝重,隐藏着极大的沉痛和悲愤。 郭励道:“傅伯伯,我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傅青山忽然伸出双手,把郭励抱在怀里,眼眶中泪水盈然,沉重地说道:“励儿,你爹娘他们,已经不在了……” 郭励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突然悬崖坠落下去。他虽然心中已经有预感,但当父母的死讯传到时,他仍然难以接受,只感到茫茫人世之间,忽然只离下自己一个人了。 马德钟心中沉痛,重重一拳捶在桌上了,手背上满是鲜血,愤恨说道:“赵匡义这恶贼!” 傅青山脸色沉重,道:“赵匡义的弑君恶行,并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为大宋的新皇帝。” 马德钟又是气愤又是惊诧:“就算皇上被赵匡义杀害没人知道,可皇上还有两个儿子,为什么继承皇位的不是皇上的两个儿子,反而是弟弟赵匡义?” 傅青山叹道:“也怪皇上,不早早在两个儿子之中,策立太子,现在忽然驾崩,才给了赵匡义可乘之机。赵匡义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份太后的‘金匮盟约’,盟约之中写着太后的遗诏,皇上百年之后,传位于弟弟赵匡义,赵匡义百年之后,再传位于三弟廷美。” 马德钟气愤道:“这盟约肯定是赵匡义伪造的。” 傅青山道:“是不是伪造,别人无从得知,赵匡义执掌兵权,控制京城,无人敢说太后的遗诏是假的。别说大殿下德昭不在京城,就算在京城,也斗不过赵匡义,真闹将起来,反而会丢了性命。二殿下德芳虽在京城,毕竟年龄太轻,更没有兵马供他调遣,也无法与赵匡义相斗,现在朝堂上下,已经唯赵匡义的马首是瞻,无人敢有异议。” 马德钟愤然道:“朝堂上的那帮文武百官,枉皇上在世之时,对他们那么好,现在皇上驾崩,他们竟然没人一个人敢挺身而出,说一句公道话。” 傅青山叹道:“这也难怪大臣们,毕竟这天下是赵家的,他们赵家是叔叔做皇帝,还是侄子做皇帝,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分别。现在这个关头,谁敢提出异议,那可是掉脑袋的危险。” 马德钟道:“赵匡义得位不正,以后必遭天遣!” 傅青山道:“那是以后的事了,不必咱们操心,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就是保护好励儿。赵匡义派人杀害了文斌一家,罪名是私通敌国,现在正在派人满城搜索励儿,并且还在扩大搜索范围,很快就会在整个宋国展开搜索。” 马德钟道:“赵匡义已经坐上龙椅,连一个小孩子也不肯放过吗?” 傅青山道:“赵匡义的胸怀,远远不及皇上,更何况励儿曾经亲眼看到赵匡义弑君的罪行,赵匡义虽然不惧励儿张扬此事,但也会杀之灭口,所以现在最危险的是励儿。我出城之时,京城的各个城门,已经张贴了励儿的画像,很是肖似,相信不出数日,全国各大州府和交道要道,都会贴上励儿的画像。” 马德钟道:“傅先生,我家主公曾对在下说道,让在下和公子在傅先生家中暂避,若是主公能逃得性命,他会派人来接我们,若是主公出了意外,就让在下带领公子,前往易州。傅先生,我想护送公子,尽快前往易州。” 第四百四十九章:男扮女装 傅青山皱眉说道:“马兄,现在外边官兵正在四处搜查励儿,你带励儿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马德钟叹了口气,说道:“可若是躲在傅先生家中,但官兵迟早会追查到这里,就算傅先生不怕连累,励儿也同样会有危险。” 傅青山和马德钟都感到忧愁。 正在这时,外边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爹爹,您在哪里?娘让清儿喊您吃晚饭呢。” 傅青山没回答外边,低声对马德钟说道:“外边说话是小女傅秀霞。”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有办法啦!” 马德钟连忙道:“什么办法?” 傅青山道:“现在官府的画像中,励儿是男孩儿,若是我们把励儿扮成女孩儿,那些官兵就认不出励儿了。” 马德钟大喜,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郭励却有些不乐意,说道:“傅伯伯,马叔叔,励儿才不要扮成女孩子,励儿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男子汉。” 傅青山抚摸着郭励的脑袋,笑道:“傻孩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扮一回女孩子也没什么。等你安全了,再变回男孩子就是了。” 郭励这才不再说话。 这时,外边的傅秀霞又在喊着爹爹。 傅青山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下打开房门,笑着说道:“霞儿,爹爹在这里,你进来吧。” 傅秀霞欢快地走了进来,她一进门,看到房间中还有两个人,不由怔了一怔,停下脚步。 傅青山道:“霞儿,那位是你马叔叔,他是爹爹的朋友,快叫马叔叔。” 傅秀霞甚是乖巧,对马德钟道:“马叔叔您好。” 傅青山又指着郭励,说道:“霞儿,这位是你郭叔叔的儿子,他叫郭励,你们小时侯还在一起玩耍过,你还记得他吗?” 傅秀霞只有七八岁,和郭励同龄,只是生月大一些。傅青山曾经带着女儿到郭府去过,所以傅秀霞和郭励在一起玩耍过,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两个孩子还依稀记得。 傅秀霞笑嘻嘻说道:“原来是小励啊,长这么高啦,嘻嘻,快叫霞姐。” 郭励没有心情和傅秀霞开玩笑,也知道傅秀霞比自己年长,只得乖乖叫了声霞姐。 傅秀霞眉开眼笑,忽然发现郭励的眼角还挂着泪珠,说道:“小励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傅青山叹了口气,说道:“霞儿,你郭叔叔和你郭婶婶都被官府杀害了。” 傅秀霞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好奇:“爹爹,郭叔叔是大内侍卫统领,是皇上身边的人,他也是官府中人,怎么会被官府杀害了呢?” 傅青山道:“现在皇上已经驾崩啦,皇上的弟弟当了新皇帝,新皇帝不喜欢你郭叔叔,派人杀了你们郭叔叔和郭婶婶,现在还要追杀你弟弟,你说,这事咱们要不要管?” 傅秀霞一扬眉毛,说道:“新皇帝真坏,霞儿去打他一顿,给郭叔叔报仇。” 傅青山道:“好,等你长大了,再给你郭叔叔报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弟弟安全地送出京城一带,这事还需要你的帮助。” 傅秀霞道:“爹,需要霞儿做什么?” 傅青山道:“让励儿扮成女孩子,你陪着励儿,跟着爹爹出趟远门,好不好?” 傅秀霞欢喜道:“好啊,好啊,爹爹,霞儿最喜欢出远门了,咱们要去哪里?” 傅青山道:“等一会再告诉你,现在,咱们先去吃饭,你让你娘多准备一些饭菜,你马叔叔和励儿也要在咱家吃饭。” 傅秀霞欢快地走了。 马德钟道:“傅先生,护送励儿,是在下的职责,您就不必去易州了。” 傅青山道:“文斌临死之前,让你把励儿托付给我,如果我不能把他平安护送到易州,如何对得起文斌?这件事不必再议,我主意已定。再说了,有霞儿这丫头和励儿在一起,也能打消别人的怀疑。” 马德钟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他担心凭他一人之力,很难把郭励平安送到易州,便也不再拒绝,说道:“傅先生义薄云天,我家主公在天之英,也会感激不尽。” 傅青山道:“马兄,励儿可以和我在一起,他扮成女孩子,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不过,万一有人认出你来,反而对励儿不妙,所以我认为,咱们最好不要在一起行走,保持几百步的距离,一旦发生变故,即可以相互声援,又可以随机应变。” 马德钟道:“傅先生所言极是,在下身份卑微,除了郭府中的一干兄弟,天下几乎无人识得在下,现在一干兄弟都已经遇害,更没有多少人认得在下。不过,凡是总是小心一些好,为了公子的安全,在下不便和公主一起行路。请傅先生答应在下一件事。” 傅青山道:“马兄请讲。” 马德钟道:“若是先生和公子出了事,只要先生发出信号,在下必全力以赴,赶来相助,若是在下的身份泄露,遇到什么危险,先生千万不要来救在下,只管带着公子赶路就是。” 傅青山沉吟一下,说道:“好,我答应你,若是真遇到你说的这种情况,为了励儿的安全,我只能狠下心来,不顾马兄的生死了。” 马德钟道:“正是,一切以公子的生命为重。” 两人商议之后,便带着郭励,一起前往饭厅吃饭,当晚各自回房休息。 当晚,傅青山把家中的事都安排了一番,又以要出远门经商为由,吩咐下人准备了一辆带厢马车,和一匹骏马。 第二天一早,下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主人启程。 傅青山把郭励带到女儿的房间,吩咐家中的佣妇,把郭励打扮成一个女孩子模样,穿上傅秀霞的女性服装,又简单化了妆粉,竟然成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孩子,惹得傅秀霞在旁边捂嘴而笑,被父亲瞪了几眼之后,躲到一边仍然发笑,闹得郭励又羞又躁。 傅青山带着郭励和傅秀霞上了车厢,自己亲自己赶马。马德钟自己骑了一匹骏马。行出村子,向北行驶,赶赴易州。 第四百五十章:再见郑王府 在房州境内,此时正有一匹骏马缓缓而行,马上端坐着一位面罩薄纱的年轻女子,这女子额头明净,眼若晨星,只是眉梢之间,隐含着一抹淡淡的幽怨之色,更增添她的美丽和神秘。 这年轻女子正是云枫。 六年前,云枫到了汉国岚州见到了姐姐云岚,姐妹二人相聚了一段时间,云枫不习惯在一个地方久住,更不习惯姐姐每天操练兵马,于是便辞别姐姐,到处游历。这六年来,她游历了天下,曾到易州与表哥熙谨相聚,在易州住了一段时间,又辞别熙谨,北上辽国,到辽国上京寻找表哥熙让,在熙让的陪同下,游玩了上京附近的山山水水,然后又辞别熙让,再向上行,一直达到北荒的荒芜酷寒之地,因难以忍受北荒之地的寒冷,又向西行,从西疆的边陲之地,又折返向南,从吐蕃和西藏之地,一路南下,到达南海,又从南海转到东海,再向北行,抵达中原。 她这一路行程,竟然围着天南地北,转了个大圈子,已经达到当时中国人对于地理知识的极限,而且途经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这些国家有和平也有战乱,极不稳定,幸好她艺高人胆大,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算能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一圈转回来,回到中原之时,竟然用了五六年前的时间。 她进入湖北境内,忽然想到自己的姨娘居住在房州,于是她便想着到房州探望姨娘。 这一日,她来到了房州,径直进入城内,来到郑王府的门前。她以为这里仍有重兵把守,本想着先探探路,到了晚上再越墙而入,但没想到郑王府门前,却没有重兵把守,只有两个家丁,懒洋洋地站在府门前,府院大门甚是陈旧,已经没有王府的威武,和普通富有之家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云枫眉头一皱,隐隐感到有些不详。她微一沉吟,站下马来,牵着马走到院前,询问道:“请问两位大哥,这里可是郑王府?” 两个家丁仍然坐在板凳上,并没起身,懒洋洋地说道:“正是,姑娘有什么事吗?” 云枫说道:“我从京城来的,是太王妃的亲戚,还请大哥给通报一声。” 那两个家丁听云枫这样说,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太王妃的亲戚,请跟小的进来吧。” 一个家丁从云枫手中接过马缰,栓到门旁的柳树下,一个家丁领着云枫进入院子。 云枫心中更是诧异,她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进入了郑王府,即没经过盘查,也没经过搜身,就放她进来了。难道说赵匡胤和赵匡义兄弟,已经放弃了对郑王的严密监控? 云枫正在思索之时,转眼间,看到院子中,一个老妇人正在逗弄着两个小孩子玩耍,那老妇人背对着云枫,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到她满头的白发,好像年龄甚高,身上的服饰也不华丽。那两个小孩子,一个四五岁,一个三四岁,倒是天真活泼,狡猾可喜。旁边还有两个丫环,正帮着老妇人看守着孩子。 这时,那家丁也看到了老妇人,恭敬地说道:“禀报太王妃,您有亲戚从京城赶来求见。” 云枫心头一颤之时,那老妇人已经缓缓回过头来,云枫这才看出,这老妇人竟然就是她的姨娘,曾经的大周国的小符皇后。云枫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姨娘现在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的年龄,别的贵妇到了这般年龄,只要稍加妆扮,还可以是漂漂亮亮的,但她的姨娘却已满头白发,宛若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幸好脸颊还算白晰光洁,并没有满脸皱纹,不然真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了。 符皇后也认出了云枫,先是一怔,随即惊喜道:“枫儿,你怎么来啦?快过来,可想死姨娘了。” 云枫快步上前,投入到姨娘的怀抱之中,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眼眶中泪水滚滚而落。 那两个小家伙瞪着眼睛,瞧望着祖母和这位不认识的表姑。 符皇后和云枫相抱了一会,缓缓分开,泪眼相望,恍若隔世。 云枫伸手抚摸着符皇后的白发,哽咽道:“姨娘,您,您怎么老成这样子了?” 符皇后苦涩一笑,说道:“姨娘年龄老了,自然就有白发了。”转过身来,向那两个小家伙招招手,说道:“永孝,永盛,快来见过表姑。” 那两个小家伙甚是乖巧有礼,虽然年龄尚幼,却很懂礼节,上前恭敬地向云枫施了一礼,齐声道:“孩儿见过表姑。” 云枫笑着抚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笑道:“乖,真乖。”转头对姨娘道:“姨娘,他两个都是表哥的孩子吗?” 符皇后道:“是啊,他是老四永孝,他是老五永盛。” 云枫笑道:“老四老五?表哥到底有几个孩子?” 符皇后笑道:“他有五个孩子。” 云枫道:“我记得上次来时,表哥还只有一个孩子,好像叫永崎,现在竟然有五个孩子了。” 符皇后笑道:“你表哥有三位妻子,五个孩子。永崎是正妻赵氏所生,永廉和永惠是林氏所生,他们两个是张氏所生。那三个孩子年龄较大,正在后院书课读书,这两个孩子尚幼,还很淘气,就由我这老婆子带着。” 云枫道:“表哥呢?表哥在做什么?” 符皇后的脸色忽然僵硬了一下,勉强笑道:“枫儿,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到我房间再谈吧。”转头对旁边两个丫环说道:“你们看好他俩个。” 那两个丫环齐声称是,各自带着一个孩子离开。 符皇后拉着云枫的手,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之上,脸色沉郁,默默无语。 云枫看到姨娘的脸色,心头一沉,更感到不详,也不敢再问。 进了符皇后的房间,两人分别坐下,另有一个丫环献上香茗,符皇后令丫环出去,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她的院子。 待丫环走后,云枫再也忍不住了,又问道:“姨娘,表哥怎么了?” 符皇后的脸色悲伤,缓缓说道:“枫儿,你表哥宗训,他,他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仇人登基 云枫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听姨娘亲口说出来时,还是感到震惊,说道:“姨娘,三年前表哥也不过二十岁,怎么就去世了?” 符皇后欲言又止,脸是有难言之色,最后,长叹一声,叹息声中,有着无尽的悲愤和屈辱。 云枫忽然明白过来,只感到胸臆之中,一股杀机升腾而起,压低声音说道:“姨娘,表哥是不是被赵匡胤害死的?” 符皇后摇摇头,道:“赵匡胤虽然夺了咱们大周的江山,但是凭心而论,他待咱们柴家还算不薄。” 云枫道:“那就是赵匡义了,当初毒杀表弟谨诲,追杀两位哥哥熙让熙谨,皆是赵匡义所为,这次大表哥遇害,肯定也是他了。” 符皇后沉吟了一下,说道:“宗训是谁下令害死的,咱们查不出来,查出来也做不了什么。” 云枫道:“若是赵匡义下令,枫儿便去杀了赵匡义。” 符皇后连忙说道:“枫儿,你可不要乱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就算有些江湖本领,也近不了赵匡义的身。” 云枫道:“哼哼,说起来,赵匡义还算是我的姨丈,我去拜见小姨娘,不是就可以接近他,趁机刺杀了他了吗?” 符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枫儿,你还不知道吗,你小姨去年已经去世了。” 云枫心头一震:“啊,小姨她,她去世了?” 符皇后叹道:“去年,不但你小姨娘去世了,你姥爷也在洛阳病逝了。” 云枫心头更是震惊悲痛,她和这位皇后姨娘最为亲近,对于嫁给赵匡义的小姨虽然并没有多少亲近之意,但听说小姨去世,心头也感到悲伤。因为她姥爷在大周政权被赵宋夺取之后,仍然效忠于赵宋,所以云枫对姥爷也没亲近之意,所以从没去投靠过,但毕竟是血浓于水,听闻姥爷和小姨都已经离世,自己在这世上的亲人又少了两个,不由心头悲痛压抑。 符皇后叹道:“宗训活在世上,一直是他们赵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也知道宗训活不了多久,所以才让宗训多娶几房妻室,多生几个孩子,也为柴家多留些香火,但还是想不到他被害死这么快,才刚刚二十岁就死了。” 云枫道:“姨娘,表哥是怎么被害的?” 符皇后道:“三年前,宗训受了些风寒,本来不是大病,服些药就好了,监视咱们王府的那个军官统领,从外边带来一个大夫,要大夫为宗训诊治,开了几服药汤,谁知服下药汤之后,宗训就咳血不止,当夜就撒手走了。” 云枫咬牙道:“那军官和大夫现在何处?我去杀了他们。” 符皇后道:“宗训死后,那军官就被调走了,那大夫也不知去向,要追查也无从查起了。” 云枫一拍桌子,悲愤道:“这帮混帐东西!”转眼望向姨娘,看着她的满头白发,心中一阵悲苦,哽咽道:“姨娘,您的头发,就是在那时侯白的吗?” 符皇后愁苦道:“是啊,宗训走后,姨娘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宗训虽然没有不像他父皇那般英明神武,但这些年来,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多少苦多少难,都一起挨过,他忽然没了,姨娘的魂也好像跟着他没了。” 云枫紧紧握着姨娘的手,泪水滚滚而落:“姨娘,您受苦了。” 符皇后忽然凄苦一笑:“不过,宗训走了之后,倒也有一些好处。” 云枫道:“什么好处?” 符皇后道:“赵家天子最为忌惮的是宗训,宗训死后,监视咱们王府的那些官兵,全都调走了,咱们反而自由了,我们这帮孤儿寡母,不用再担心吊胆,活在阴影之中了。” 云枫道:“怪不得,我来的时侯没有看到官兵把守。” 符皇后道:“宗训虽然没了,但他留下来五个孩子,我们柴家总算后继有人。以后熙谨在易州,熙让在辽国,也会娶妻生子,我们柴家子孙更是繁荣,姨娘死后,也对先帝能有所交代了。” 云枫道:“姨娘,五个侄儿年龄尚小,赵匡义还不会怎么样,只怕,只怕孩子长大了,赵匡义还会再下毒手,要绝柴家的后。” 符皇后满脸忧愁:“姨娘也有此担忧,可是真要那样,也没有办法啊,谁叫咱们是亡国之人,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云枫眉尖一挑:“姨娘,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先下手为强,只要杀掉赵匡义,就可以保住柴家子孙。以后,顾及小姨的面子,枫儿没去刺杀赵匡义,现在小姨已经去世,赵匡义也不再是枫儿的姨丈,枫儿对他也不必留情了。” 符皇后叹了口气:“他贵为王爷,身边侍从如云,你又如何能近得他的身?” 云枫说道:“姨娘,这些事你不担心,枫儿自有办法。姨娘请放心,枫儿就算失手,也不会连累到姨娘。” 符皇后叹道:“傻孩子,姨娘活到这个年龄,还怕什么连累?姨娘只是担心你,你年纪还轻,不要涉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早早找个好郎君,平平安安生活,姨娘就放心了。枫儿,这些年,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云枫的心头,忽然掠过赵德昭的身影,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酸楚,苦涩一笑:“姨娘,枫儿这些年一直流浪江湖,哪里会遇到喜欢的人。姨娘,枫儿以后也不会嫁人的。” 符皇后道:“傻丫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现在咱们王府已经没有官兵监视,你可以放心在这里住下来,房州有些不错的年轻公子,姨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好不好?” 云枫道:“谢谢姨娘,枫儿真的不想嫁人。枫儿要去京城,刺杀赵匡义。” 云枫说着,站起身子,就要告辞。 正在这时,王公公快步走近院子,边走边喊道:“太王妃,太王妃……” 王公公喊着,已经走进了房间,脸色惊慌,正要向符皇后说话,忽然看到旁边的云枫,不由一怔,停下脚步。 云枫微微一笑,说道:“王公公,还记得我吗?” 王公公依稀记得云枫,说道:“奴卑记得,您是太王妃的外甥女韩姑娘。” 符皇后道:“王公公,你何事慌慌张张的?” 王公公脸色惶恐,说道:“太王妃,奴卑刚从街上回来,看到城墙上张贴着布告,老皇上驾崩,新皇帝继位啦!” 符皇后和云枫都吃了一惊,相视一眼。 云枫连忙问道:“新皇帝是谁?是赵德昭,还是赵德芳?” 王公公脸色惨然,说道:“韩姑娘,登基的是皇帝,即不是赵德昭,也不是赵德芳,而是老皇帝的弟弟,晋王爷赵匡义!” 符皇后和云枫大为震惊。 第四百五十二章:路边茶铺 云枫惊道:“赵匡胤为什么没把皇位传给他的两个儿子,反而传给他的弟弟?” 王公公摇摇头:“这个奴卑不知了。” 符皇后沉默了许久,长长叹息一声:“晋王爷做了皇帝,以后我们柴家的日子更难熬了。” 云枫对王公公说道:“王公公,请你先回避一下,我和姨娘还有些话要说。” 王公公告退下去。 云枫对符皇后道:“姨娘,你别担心,我就这去京城杀了赵匡义。” 符皇后道:“他以前是王爷,已经侍从如云,现在做了皇帝,居在深宫之中,出入防备森严,如何下手?枫儿,听姨娘一句话,你不要走这条路,姨娘认命了。” 云枫欲言又止,还要再说,忽然想到,姨娘顾虑太多,又何必让姨娘担惊受怕呢,便转口说道:“姨娘,枫儿只是一时气话,你不必担心。” 符皇后知道云枫只是安慰她,心中还固执着刺杀赵匡义的念头,但她劝说不动,也只好任云枫自主了,说道:“枫儿,你留下来,多陪姨娘几天吧,最好就在这里住下来,一直陪着姨娘。” 云枫道:“姨娘,枫儿还有些事,不能留下,等枫儿办完事,再回来陪姨娘。枫儿这就告辞了,姨娘您多保重身体。” 符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枫儿,姨娘知道劝不动你,你好自为知,多多保重。” 云枫跪下来,向符皇后叩了响头,站起身子,转身而去。 符皇后怅然若失,望着云枫渐渐远去,心中忧愁万千,长长叹息一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云枫出了郑王府,在门口牵了自己的马匹,骑上马,出了房州城北门,向京城而去。 一路之上,云枫心中杀机涌动,痛恨赵匡义残暴歹毒,先后毒杀了柴谨诲和柴宗训,若是由赵匡义活在世上,柴宗训的几个孩子都难以活命,早晚会被赵匡义杀害。赵匡义做王爷时,要刺杀赵匡义已经很是困难,现在赵匡义成了皇帝,更是难上加难,但云枫并不惧怕,当初赵匡胤做皇帝时,她都敢刺杀赵匡胤,现在换了赵匡义做皇帝,她一样敢刺杀赵匡义。 这些年来,云枫游历天下,江湖经验比以前丰富太多了,对于人情世故也更了解,医术和毒术方面的知识,已经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她有信心凭着自己的智谋,再好好筹划,刺杀计划有把握可以成功。 这一天,云枫行到了河南境内的南部重镇南阳。南阳是三国时诸葛亮隐居的地方,天下闻名,地灵人杰。云枫并没有心情去寻访诸葛亮的古迹,只是一心要到汴梁城,但她行了多时,自己倒还罢了,胯下的马匹却需要休息。 云枫看到路边有一个凉茶铺,便跳下马来,放开马缰,任马去啃吃青草,她走到茶铺下面饮茶休息。 这里是交通大道,路边有不少这样的凉茶铺子供行人旅客休息饮茶和吃饭,云枫所到的茶铺,只有稀落的两个客人。 云枫坐下来的时侯,旁边的桌边正坐着两个茶客,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店家给云枫倒上茶后,便把茶壶放在桌上,任云枫自饮。云枫一边饮茶,一边打量着乡野间的风景。 这时,旁边的一个客人说道:“老胡,你听说了吗,咱们大宋国新皇帝登基了。” 另一个客人道:“这等大事,我怎么能没听说?你说咱们老皇帝也真是奇怪,别的皇帝驾崩之后,都是把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子,咱们的皇帝却把位子传给弟弟。若是老皇帝没有儿子,把位子传给弟弟,还情有可原,可老皇帝的两个儿子都是仪表堂堂,才华超群,都可以继承皇位,真不知老皇帝怎么想的,竟然传位于弟弟。” 客人道:“听说老皇帝驾崩之时,大殿下不在京城,正在贵州,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便传位于正在京城的弟弟了。” 另一个客人说道:“就算大殿下不在京城,可四殿下在京城啊。” 客人道:“可能是因为四殿下还太年轻,先帝才没传位于他。” 另一客人道:“甘罗十二岁就拜相了,四殿下已经十八岁,足以担当大任了。以前三岁小孩登基做皇帝的多了,依我看,这不是理由。老周,你从京城过来,有没有听到一些内幕消息?” 客人的脸色神秘,转头四下看了看,旁边只有云枫一个女客,这才大着胆子,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还真有些内幕消息,我对你说,你可不要传出去。” 另一客人道:“我老胡的嘴巴严的很,绝对不会乱说。什么内幕消息?” 客人低声道:“听京城的小道消息说,先帝驾崩之时,身边没有别人,只有现在的新皇帝,以前的晋王爷。” 另一客人道:“晋王爷是先帝的弟弟,他在先帝旁边侍候着,也没什么可疑啊。” 客人道:“听说,先帝驾崩之前,其实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把晋王爷召进宫中,两人饮酒,天亮之时,先帝就忽然驾崩了。” 另一客人脸色紧张:“难道说,先是晋王爷……” 这客人说到这里,没敢说下去。 客人道:“这个谁也没看到,不好说先帝是怎么驾崩的,可有人说出了‘烛影斧声’四个字……” 另一客人脸色大变:“烛影斧声?难道晋王爷是用斧子……” 正在这时,旁边的店家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走过来,重重咳嗽一声,脸色严肃,压低声音厉声说道:“两位客官,你们要饮茶就好好饮茶,不饮茶就请启程赶路,不要胡言乱语,连累了小店。你们不怕掉脑袋,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那两个客人连忙陪笑,转过别的话题,不敢再说下去。 云枫在旁边听到,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暗暗惊惧。酒馆茶肆之间的闲谈,当然不能当真,但有句话说,空穴不会来风,若这件事是真的,那赵匡胤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弟弟赵匡义谋杀的,所以才无法传位于两个儿子,被弟弟夺去了皇权,那赵匡义可不是一般的狠毒阴险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故人相见 云枫已经喝足了茶水,体力也得到了恢复,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忽然南方的大路上,尘土大起,有数骑健马快马加鞭扬尘而来,路人和车辆纷纷闪避。 云枫看到尘土飞扬,她不想沾染到尘土,便向路边稍微避让一些,想等那几匹过去,她再行路。 那几匹健马来得甚快,很快就来到近前,马蹄扬起的尘土之中,看不清楚几个骑士的相貌,只能看到其中三人,都穿着官兵服装。 云枫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憎恶,光天化日之下,也只有官兵才敢这样横冲直闯的行路,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想到这里,她又向路边避开一些,把脸转了过去,不想再看到那几个官兵。 那几个官兵快马加鞭而来,很快奔行到云枫的面前,从她面前的道路上,奔驰而过。 就在两方交错而过的一霎时,为首的那个骑士微一转头,看到了路边站立的云枫,不由轻轻噫了一声,随即一勒马缰,放慢速度,但那骑士正在快马奔行,就算要停止前行,健马也需要一个过程,停下来的时侯,已经越过云枫前面四五丈远。 云枫在路边也听到那骑士“噫”了一声,心中忽然一颤,感到这声音虽轻,却仿佛熟悉之极,她不由抬起头来,望着那骑士。 那骑士停下健马,勒转马头,尘土之中,云枫看得清楚,那骑士剑眉朗目,丰姿俊雅,正是她心头挥之不去,日思夜想的赵德昭。 赵德昭也看清了云枫,喜出望外,连忙跳下健马,健步奔行而来,边行边扬手笑道:“韩姑娘!” 云枫心中柔肠百结,复杂之极,微微一笑:“赵公子!” 二人已经有六七年未见,以为此生再难相见,没想到在这荒野之中,竟然再次相见,皆有恍若隔世之感,悲喜交集,怔怔地望着对方,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德昭身边的三个骑士,一个是赵德昭的贴身卫士孟亮,另两个也是赵德昭的亲兵。 孟亮认出云枫,也很惊喜,他自然知道赵德昭和云枫的关系。 孟亮从马上跳下来,缓步走过来,拱拱手,道:“韩姑娘。” 云枫也抱抱拳:“孟大哥,多年不见,您身体可好?” 孟亮笑道:“托姑娘的福,还好。”转头对赵德昭道:“公子,咱们赶路疲惫,就在这里休息一会,也耽搁不大会儿。您看如何?” 赵德昭正有此意,说道:“好,大家休息一下。” 孟亮走向茶铺。这时,那两个茶客看到官兵,早已经悄悄溜走了,茶铺之中,只有店家一人。 孟亮对店家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掏出一锭碎银给店家。那店家识趣,泡上一壶茶放在桌上,就转身离开了。 孟亮安排之后,又对赵德昭道:“公子,前面还有一个茶铺,您和韩姑娘慢慢聊,卑职在前面的茶铺等您。” 孟亮向云枫点头致意,带领两个亲兵,牵着马走向不远处的另一个茶铺前去休息。这处茶铺之下,只有赵德昭和云枫二人了。 赵德昭伸手揖客:“韩姑娘,请坐。” 云枫道:“赵公子先请。” 赵德昭忽然笑了笑:“我记得以前,我叫你妹妹,你叫我大哥,现在怎么忽然陌生起来了?” 云枫幽幽一叹,道:“我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们可以兄妹相称,现在……唉,我还是叫你赵公子的好。” 赵德昭沉默了一下,先坐下来,说道:“坐吧,几年不见,咱们叙叙旧。” 云枫坐在赵德昭对面。 赵德昭拿起茶壶,倒了两碗茶,递给云枫一碗。 云枫道:“我刚刚喝过了,你自己喝吧。” 赵德昭也不客气,一口气把两碗茶都喝光了。 云枫凝望着赵德昭,六七年不见,赵德昭愈发的稳健,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气息。这些年来,无论她走到天南地北,天涯海角,这个男人的身影,一颦一笑,都在她心中挥之不去,现在,终于又再次见到他了。 赵德昭转过头来,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云枫的脸颊。这几年来,云枫的身影,在他心中又何尝不是时常浮现,挥之不去? 二人目光相接,凝视了对方良久,赵德昭才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云枫淡淡说道:“不好也不坏。这几年游历天下,从北荒到南疆,从西域到东海,转了好大一圈。赵公子,你生活的还好吗?” 赵德昭道:“我一直在贵州和京城两地奔波,这次是从贵州回京城……” 说到这里,赵德昭的脸上,忽然现出一阵悲伤之色,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云枫叹了口气,说道:“赵公子是回京为你父皇奔丧吗?” 赵德昭哽咽道:“我离开父皇已经三个月了,正准备近期回京探望父皇,却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 云枫道:“你父皇驾崩之后,这皇位本来应该是你的,却被你叔叔夺了去,你这次赶回京城,有什么打算吗?” 赵德昭道:“这皇位无论是我坐,还是二叔坐,都是我赵家人的,我不打算跟二叔抢夺皇位。再者说,皇位是我奶奶的遗诏,我无话可说。” 云枫冷笑道:“你真相信这是杜太后的遗诏?” 赵德昭沉默了一下,说道:“现在二叔已经登基,我不相信又能怎么样?” 云枫凛然说道:“赵匡义德不配位,你应该把属于你的皇位夺回来!” 赵德昭摇摇头:“二叔在朝中的威信比我高,兵权比我大,若是我要硬夺皇位,必然会引发内战,我大宋百姓好不容易才安居乐业了几年,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再受战乱之苦?而且一旦内战爆发,将会给契丹以可乘之机,那我中原江山,又要沦落到异族之手,被铁蹄践踏,五十年前的惨剧不能再次重演。” 云枫叹道:“赵公子,你宅心仁厚,一心为百姓着想,只有你这样的仁君做上皇帝,百姓才能保持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赵匡义狠险毒辣,无才无德,他做皇帝,老百姓怎么有好日子过?” 赵德昭道:“韩姑娘,是你对我二叔有所误解了。我二叔虽然手段狠了些,但也是雄才大略之人,他做皇帝,足以胜任。” 第四百五十四章:江湖分别 云枫道:“赵公子,你是以君子以心,度小人之腹。你可听到过‘烛影斧声’的传闻?” 赵德昭的眉宇间现出一抹痛苦悲愤之色,随即又恢复平静,说道:“那只是坊间传言,并不可信。” 云枫道:“赵公子,你难道对你父皇的忽然驾崩,没有半点怀疑吗?” 赵德昭道:“若说没有半点怀疑,那是自欺欺人,不过,父皇既然已经去世,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云枫道:“赵公子,赵匡义从你手中夺去皇帝之位,他必然会对你忌惮,你这次回京,只怕会有危险。” 赵德昭道:“无论父皇的死和二叔有没有关系,二叔已经坐上帝位,得偿所愿,更何况,若是我出了意外,别人更会怀疑他,他不会对我下毒手的。” 云枫道:“也许他在近期之间,不会对你下毒手,但时间一长,他肯定还会暗害你,永绝后患,前朝柴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表兄柴宗训,在三年前被人毒杀,你不会不知道吧?” 赵德昭道:“韩姑娘,郑王是病故的,并非被人毒害。” 云枫冷笑道:“我表兄正当盛年,怎么会忽然病故,这话你相信吗?” 赵德昭叹道:“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赶回京城,若是我不回京,一来无法对父皇奔丧,二来,二叔会认为我有反意,会对我家人不利,她们还都在京城。” 云枫知道赵德昭所说的家人,就是他的妻儿,不由心中一酸,涩声道:“你是担心嫂夫人吧?” 赵德昭点点头:“不只是她,还有惟正惟吉和惟固三个孩子。” 云枫心中更是酸楚,沉默无语。 赵德昭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云枫,也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赵德昭才说道:“韩姑娘,你要去哪里?” 云枫道:“我正要去京城,准备刺杀赵匡义,若是赵匡义不死,柴家的子孙性命难保。” 赵德昭沉吟了一下,说道:“韩姑娘,我求你不要刺杀二叔。” 云枫冷笑道:“赵匡义很可能会杀了你,你还要为他求情?” 赵德昭道:“我死不足惜。韩姑娘,我二叔现在已经是大宋皇帝,若是遇刺身亡,天下便会大乱,百姓民不聊生。” 云枫道:“他死了之后,你便可以做皇帝了,天下怎么会乱呢?” 赵德昭道:“我不用想这种方式坐皇帝。更何况,二叔现在是皇帝,居在深宫之中,你又如何能近得他的身?韩姑娘,其实,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我不想你出事。” 赵德昭最后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诚恳之极。 云枫不由感动,凝望着赵德昭,说道:“谢谢公子关心,不过,赵匡义不死,我表兄的家人,迟早会被赵匡义杀害。” 赵德昭道:“我会在二叔面前,为柴家求情,柴家不会再受到迫害。” 云枫叹道:“只怕你自身难保。” 赵德昭道:“只要我不死,我就会保证柴家不会再出事。若是,若是我真的死了,那姑娘就请自行决定吧。” 云枫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刺杀赵匡义,不过,若是柴家再有一人出事,我必然去刺杀赵匡义,哪怕玉石俱焚,我也不会放过赵匡义。” 赵德昭长长一揖,说道:“谢谢姑娘!” 云枫道:“时间不早了,赵公子还是尽快赶路吧。” 赵德昭道:“韩姑娘,咱们可以一起去京城。” 云枫摇摇头:“既然我答应你不行刺赵匡义,便不必再去京城了。” 赵德昭道:“那姑娘欲往何处?” 云枫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以容身?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姐姐韩云岚还活着。” 赵德昭又惊又喜:“真的?令姐现在何处?” 云枫道:“她现在是汉国的公主,就在汉国的岚州训练兵马。” 赵德昭道:“原来令姐已经成为汉国公主,实在可喜可贺。姑娘是打算去找令姐吗?” 云枫点点头:“是的,现在在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人就是我姐姐了。我在外边已经漂泊了数年,有些疲惫了,打算回到姐姐身边。” 赵德昭道:“姑娘还会再来中原吗?” 云枫幽幽一叹:“现在还不知道,也许过几年还会再来中原吧,毕竟我姨娘还在中原。” 赵德昭道:“姑娘若是再来中原之时,若是有空,可以到京城找我,若我不在京城,便是在贵州。” 云枫点点头:“好!”沉吟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你和嫂夫人感情如何?” 赵德昭道:“我和婷妹的感情很好,婷妹是位贤妻良母。” 云枫心头更是苦涩,却也暗暗为赵德昭感到高兴,说道:“你们感情好,我为你高兴。赵公子,你还有紧急之事,就先走一步吧,我慢慢北上,就不拖慢你的行程了。” 赵德昭道:“好的,那咱们就在此分道扬镳吧。姑娘,路途遥远,一路上雨雪风霜,姑娘多多珍重自己。” 云枫道:“公子也请多多珍重。” 赵德昭深深凝望了云枫一眼,转身走出茶铺,跳上自己的健马,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云枫,挥了挥手,纵马远去。 云枫痴痴站在路边,望着赵德昭的身影远去,只感到心中酸楚,这一分别,不知此生是否能再见了。 这几年来,她在各地漂泊,无论走到哪里,赵德昭的身影都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她虽然知道赵德昭已经娶妻生子,却仍然忍不住去思念他。其实就算赵德昭没有娶妻生子,她也不可能和赵德昭结合在一起,她和赵匡胤可是有灭门之仇,她怎么可以爱上仇人的儿子?但爱情这东西却是无法控制的,她清醒地明白她和赵德昭的不可能,却仍然无法忘记这份感情。 云枫待赵德昭等人走远之后,这才牵过自己的马匹,慢慢骑了上去,慢慢向北而行。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映照着云枫一人一骑,显得格外的孤单寂寞。 第四百五十五章:宫中同僚 傅青山带着女儿傅秀霞和郭励,坐在马车之中,向北行驶。马德钟远远跟随在后面。 一路之上,所到城门和关卡之处,到处张贴着郭励的画像,但此时郭励已经是女孩子装扮,那些查哨的官兵,只关注着过往的男孩子,并没发现男扮女装的郭励,所以竟然平安无事。 傅青山暗暗侥幸,但仍然不敢大意,谨慎而行。 这一天,到了林州城外,此时距离京城已经数百里。 林州是宋国西北方的一处重镇,西部与汉国交界,驻防的兵马甚多。傅青山是想从林州进入汉国境内,从汉国境内,再绕回宋国北部的易州,虽然路途远了,但在汉国境内,并没有通缉郭励,相对反而会更安全。 林州城的南城门,傅青山很轻易地就通过了,只要再出了北城门,便可以进入汉国境内了。 从林州到汉国,由于两国时常交战,中间并没有通行关卡,但却可以从野外进入对方的境内,由于边界线过长,两国的官兵也无法禁止两国的百姓相互进入对方的国内。 傅青山带着两个孩子,进入林州城之后,就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寻了家饭铺,坐在饭铺外边吃饭。过了不一会儿,马德钟也骑着马进了城内。双方交换了一个眼色,并没有说话,马德钟在对方的饭铺吃饭。 吃过饭后,傅青山带着两个孩子,继续行路。马德钟也吃罢了饭,骑上马远远跟随在傅青山的马车后面。 出了北城门,城门的官兵检查了傅青山的车厢,发现只是两个女孩子,便挥挥手,放傅青山赶着马车过去。 傅青山知道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了,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赶着马车,刚行了几步远,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喊道:“傅兄,傅兄……” 傅青山心头一震,他听那声音有些熟悉,却一直想不起是谁,但他知道肯定是个熟人,他万没想不到在林州竟然遇到了熟人,他不敢转头去看,只是故意装做没听到,继续赶着马车前行。 但那人已经快步而来,跑到了傅青山的马车前,张开双臂,拦住马车,笑道:“傅兄,怎么,不认得小弟了吗?” 傅青山这才看清,这人穿着军官的衣服,竟然是以前在大内做侍卫时的同僚聂守信。 傅青山心中暗暗叫苦,这聂守信不但是他的同僚,也同样是郭文斌的属下,只是不知道他认不认得郭励,但事已至此,他不能不硬着头皮打招呼了。 傅青山装作这才看到聂守信,脸上露出又惊又喜之色,跳下马来:“咦,聂老弟,你怎么在这里呢?” 聂守信笑道:“傅兄,小弟两年前已经不在宫内任职,转到这林州做了一名都监。今日闲来无事,来这边巡视一番,没想到竟然得遇故友,真是不胜之喜。傅兄,算起来咱们也有三年没见面了,想不到在这林州又遇到了,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今天咱们可要好好畅饮一番,把酒言欢。” 傅青山苦笑道:“聂老弟的一番好意,愚兄心领了,只不过愚兄刚刚吃过饭,这肚子还饱着呢。” 聂守信道:“那咱们就只管喝酒。傅兄,三年不见了,你不会不给小弟一个薄面,让小弟尽尽东道主的情谊吧?” 傅青山微一沉吟,说道:“聂老弟,不是愚兄不讲情面,实在有重要之事,不得不尽快赶路。” 聂守信好奇道:“对了,还没请教傅兄,你到这林州来做什么?又有何重要之事?” 傅青山道:“小弟的岳丈就在林州的北方,岳丈大人病重,前几天派人捎信过来,你嫂子已经前去了两天,我带着孩子随后而来,若是去的晚了,只怕见不到岳丈大人最后一面了。” 聂守信道:“原来傅兄的岳丈就在林州……咦,不对啊,我记得咱们以前在宫中供职时,嫂夫人的娘家好像就是京城人氏啊?” 傅青山已经编好了理由,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说道:“你大嫂是京城人氏,这林州的是小嫂子……” 聂守信笑道:“傅兄原来娶了两位夫人,您真是艳福不浅。不过,您怎么娶到了林州的嫂夫人?” 傅青山道:“岳丈大人前几年到京城做生意,曾在我家中借宿了几天,见我家境还算过得去,人品也不太差,就把女儿嫁给我做了二房夫人。” 聂守信笑道:“傅兄何止是人品不太差,简直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当年咱们在宫中当差的时侯,傅兄的人品就有口皆碑。”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说起宫中当差,小弟又想了咱们的老上司郭大人,傅兄,郭大人出事了,你听说了吗?” 傅青山也叹道:“这一路之上,到处都贴着布告,想不听到也难啊。唉,真没想到郭大人竟然私通辽国,现在落得家破人亡。” 聂守信眼睛盯着傅青山:“傅兄真的相信,郭大人私通辽国吗?” 傅青山道:“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我人微言轻,就算郭大人冤枉,我也无法为他平反。聂老弟,你现在还有公职在身,有些事还是少说为好。” 聂守信笑道:“傅兄教训的对,咱们还是少议朝政。傅兄,你岳丈家在哪里?小弟给你带路。” 傅青山道:“老弟你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待回来的时侯,我再要跟老弟好好把酒言欢。” 聂守信道:“傅兄,什么公务不公务的,咱们兄弟多年未见,你到了林州,兄弟我怎么能不把你送到地方。” 傅青山道:“老弟,真不必送我,再说了,到了岳丈大人那里,只怕家中已经忙成一片,愚兄就顾不上招呼老弟你了,愚兄不忍冷落了老弟,所以老弟你还是在城里等着,愚兄回来的时侯,自会来寻老弟叙旧。” 聂守信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偷懒,不送傅兄了,傅兄回城之后,随便找个当差的一问,都知道小弟的住处。”眼睛向马车厢瞟了一眼,笑道:“傅兄,小弟也有几年没见侄女了,侄女还好吧?” 傅青山知道聂守信有些疑心了,不得不喊道:“霞儿,玉儿,你们快出来,拜见聂叔叔。” 傅秀霞和郭励无奈,只好推开车厢门,走下马车,二人齐齐向聂守信行了一礼,说道:“侄女见过聂叔叔。” 第四百五十六章:不念旧情 聂守信看到是两个女孩子,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傅兄,我记得两年前咱们在京城遇到的时侯,你还说只有一个女儿,现在怎么有两个女儿?” 傅青山叹了口气,指着郭励说道:“他是我姐姐家的孩子,我姐姐和姐夫去年因病去世,他无人照料,我这个当舅舅就把他带回家中,当女儿一样养着。” 聂守信道:“原来如此,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真是可怜。” 傅青山道:“聂老弟,咱们先就此别过,待愚兄回来的时侯,咱们再叙。告辞了。” 傅青山向聂守信拱拱手,把郭励和傅秀霞推进车厢,自己坐到车头,拿起马鞭,扬鞭而去。 聂守信微笑着,目送傅青山的马车行驶而去,这才转过身子,走到城门前,眼睛忽然瞟到了城门旁边悬挂的郭励的画像,忽然心头一动,站在那画像之前,仔细端详起来。 就在聂守信端详郭励的画像的时侯,马德钟从城内牵着马走出来,守城的官兵看到马德钟只是孤身一人,没带小孩,便挥挥手任马德钟通过。 马德钟骑上马,向前行驶。行了两柱香的时间,看到傅青山的马车在路边停着。傅青山已经跳下马车,正在向后观望。 马德钟心头一动,连忙催马上前,来到马车旁,跳下马来,低声道:“傅先生,您怎么停下来了?” 傅青山眉头紧皱,脸色忧郁,一边向后张望着,一边说道:“刚才出城门的时侯,遇到了一位宫中的同僚,那人很可能已经起了疑心。” 马德钟一惊,说道:“傅先生,会不会是你多虑了,如果那人起了疑心,为什么不当场把你拦下?” 傅青山道:“励儿是女孩子打扮,那人可能一时之间没有发现,但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带人前来追赶。再者说,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马德钟道:“那先生你赶快赶着马车向前赶路,在下在这里拦住追兵。” 傅青山道:“马车行驶太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追上,而且你一个人,也拦不住他们。马兄,你带两个孩子骑马先行,我赶着马车慢慢行驶。你向前行出二十里之后,只要见到路左有树林,便到树林中躲藏起来,在林边系一条红绳做为记号,我自会去寻找你们。若是两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去寻找你们,那,那我就是出事了,你带着他们两个,进入汉国境内,前往易州。” 马德钟道:“傅先生,我……” 傅青山道:“不必争了,就这么决定。马兄,以后的担子更重,励儿和霞儿就拜托你了。” 马德钟心中沉重,说道:“傅先生义薄云天,在下佩服,请先生放心,在下肝脑涂地,也定要保护公子和小姐的安全。” 傅青山唤郭励和傅秀霞下了马车。两个孩子已经听到傅青山的话,知道傅青山准备留下来掩护他们,两个孩子都心中悲伤难过。 傅秀霞哽咽道:“爹爹,霞儿不走,霞儿要和您在一起。” 郭励也道:“傅伯伯,励儿也不走,励儿不怕那些追兵,咱们跟他们拼了。” 傅青山微笑着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不去找你们。你们先跟着马叔叔走,我随后就到。霞儿,励儿,听话,快跟你马叔叔走吧。” 郭励和傅秀霞仍然哭泣着不肯离开。 傅青山向马德钟使个眼色,马德钟只好狠下心肠,一手一个抱起郭励和傅学霞,把他们夹在胳臂下,跳上健马,说道:“傅先生,多多保重,在下先走一步了。” 傅青山挥挥手,马德钟纵马而去。郭励和傅秀霞的哭喊声音随风传来,渐行渐远。 一阵凉风吹来,傅青山感到脸颊一片凉意,原来泪水不知何时滴落下来。 傅青山微微一叹,伸袖抹去泪水,又跳上马车,坐在车头,赶着马车向前行驶。 傅青山感到身心疲惫,懒洋洋坐在车头,也不催马赶路,只是任马信步而行,不但路上的马车和马匹可以越过他,就连徒步行走的人也可以越过他。 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忽然后面马蹄得得,显然是数匹马奔驰而来。 傅青山不用回头去看,已经猜到是追兵赶来了。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并不回头去看,仍然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后面的数匹健马很快就追上了马车,把马车包围起来,一个骑士拦住马车的去路。 这骑士正是聂守信,率领十多个官兵追赶而来。 傅青山挺了挺身子,仍然没有下车,端坐在车头,懒洋洋地笑了笑,说道:“聂老弟,不是不让你送了吗,你怎么又来送了?还带了这么多部下,这让愚兄怎么敢当?” 聂守信脸色严肃,语气却很和缓,说道:“傅兄,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把郭励交出来,小弟念在咱们往日的同僚之情,可以放过傅兄。” 傅青山冷笑道:“你若是还念同僚之情,就不会要抓郭文斌的儿子去邀功了。” 聂守信被说的脸色一红,说道:“傅兄,郭励是朝廷钦犯,小弟职责在身,不得不拿他归案。傅兄,你也是有家业之人,又何必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家业搭进去呢?” 傅青山道:“义之所在,别说家业,就是性命搭进去,又有何妨?” 聂守信道:“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难道说嫂夫人和小侄女的性命,你也不珍惜吗?” 傅青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说道:“情势所逼,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聂守信道:“傅兄,并不是没法子,只要你现在带着小侄女离开,把郭励留下来,我绝不拦你。” 傅青山道:“若是我不离开呢?” 聂守信叹了口气:“那小弟只好对不住了。” 旁边的一个官兵喝道:“聂大人,跟他罗嗦什么,把他一并抓起来就是了。”一挥手,喝道:“那小贼就在马车里面,把他抓出来,谁敢阻拦,一并按乱党处治!” 傅青山冷笑道:“这位官差大人好大的官威呀!嘿嘿,我在皇上面前当差的时侯,你小子还不知在哪里吃奶呢,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 傅青山说着,从身后取出一把长剑,扔掉剑鞘,露出锐利的剑锋。 第四百五十七章:宁死不屈 那官兵被傅青山说得恼羞成怒,喝道:“大胆叛逆,你既然在皇宫当过差,便知道窝藏钦犯,该当何罪!来人,先把他拿下!” 十几个官兵,持着刀剑,一起包围而来。 傅青山凛然不惧,站在车头,喝道:“谁敢上前!” 聂守信道:“傅兄,你是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你多厉害,今天也打不过我们。小弟劝你还是不要硬来。” 傅青山道:“聂守信,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不必多言,你今天就拿傅某的人头,向新皇帝邀功吧。” 聂守信叹了口气,说道:“傅兄,小弟好话说尽,你仍然一意孤行,那就不要怪小弟不讲情面了。兄弟们,上吧。” 聂守信挥挥手,那十多个官兵,分出五六个人冲杀过去,另几个上前去打开车厢的门。 傅青山手执宝剑,与几个官兵战在一起。 另几个官兵打开车厢的门,向里面一望,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一个官兵连忙对聂守信说道:“启禀大人,车厢里没人。” 聂守信大惊,连忙快步上前,探头向车厢里一望,果然没人。 聂守信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头对正在交战的傅青山喝道:“傅青山,你把郭励藏哪里去了?” 傅青山哈哈大笑:“聂守信,我不是对你说了吗,你今天只能拿着我的脑袋去邀功,想抓到郭励,那是不用想了。” 聂守信又恼又怒:“傅青山,我一再对你情让,你却不知好歹,那就不怕怪我了。”恶狠狠地下命令:“马虎,你带三五个兄弟,沿着大道,向北追赶。王城,你们几个加把劲,活捉姓傅的。” 一个官兵带着四五个手下,骑上马,快马加鞭,向北追赶而去。 另外几个官兵,围着傅青山,更加凶猛地攻击着。 傅青山虽然武艺高强,但寡不敌众,不一会儿,便被刺中几处,满身鲜血淋淋,但仍然咬战苦斗。 聂守信和另一个官兵首领,负手站在旁边,观看着战局,不时劝傅青山束手就擒。傅青山不语,只是拼命苦斗。 不过片刻,傅青山又中了两刀,再也站立不住,一跤摔在地上,一个官兵看到有机可乘,一刀向傅青山的脖子砍下去。 聂守信连忙喝止:“留下活口!” 那官兵刀锋一偏,这一刀没砍向脖子,砍在傅青山的右肩膀,这条肩膀被砍掉大半,鲜血狂流,握剑的手掌使不上劲,摔落在地。 傅青山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泊泊泌出,他疼得满头大汗,像只被困的野兽。 聂守信这才走近前来,假装关切地说道:“傅兄,郭文斌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对他讲义气?只要你说出郭励的下落,我现在就为你医治,保你不死。” 傅青山凄厉地一笑:“聂守信,你虽名守信,可你即不守信,也并不懂信是什么。” 聂守信道:“傅兄,你以为我是坏人吗?我只是忠于皇帝。郭励是朝廷钦犯,我若放走了他,还能算是军人吗?” 傅青山冷笑道:“你本来就不配做军人,军人应该保家卫国,而不是屠杀无辜幼儿。郭励只是一个八岁小儿,他又没做过坏事,你苦苦相逼,只不过是为了向新皇帝邀功,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一名军人?” 聂守信被说得羞恼成怒,说道:“傅青山,我对你一直以礼相待,你对我却冷嘲热讽,你以为你不说出郭励的下落,我便从你嘴里审不出来吗?你别忘了,我可是审讯的高手,还从来没人能我手下不招供的。” 傅青山忽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你的手段,我也不敢拿自己试试,不过,你再厉害,也不可能从死人嘴里审出什么。” 傅青山说到这里,左手一翻,从靴中抽出一把薄薄的短刀,忽然一刀刺向自己的咽喉,刺入之后,又猛力向旁一划,立时鲜血狂喷。 聂守信想不到傅青山如此刚烈,不由大急,连忙喝道:“快按住他,不要让他死了。” 那几个官兵连忙上前按住傅青山的四肢,想为傅青山止住咽喉的喷血,但咽喉已经断开,傅青山的气息渐渐微弱,很快就寂然不动,只有鲜血还在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一个官兵满手鲜血的站起来,无奈地对聂守信道:“启禀大人,已经救不成啦……” 聂守信跺跺脚,一脸懊恼:“唉,现在线索断了!” 那官兵道:“大人,这尸体怎么处理?” 聂守信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和他毕竟是同僚一场,不能任由他的尸体曝尸荒野,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官兵队长说道:“大人,您刚才在城门处还看到郭励了,现在只不过一个时辰,郭励和傅青山的女儿,两个小孩子肯定逃不远,咱们快追吧。” 聂守信道:“傅青山做事,一向谨慎,思虑周详,这次护送郭励,肯定不是他自己,应该还有别的帮手。现在郭励肯定被那帮手带走了,我们不知他们要去向何处,很难追赶。” 官兵队长道:“卑职虽然猜不到傅青山要把郭励送向何处,但他们既然来到这林州,肯定是准备逃向汉国,只要一入汉国,郭励就算安全了。” 聂守信道:“林州到汉国的边界线太长,两国的百姓相互逃蹿,很难追查。” 官兵队长道:“边界线虽长,但现在郭励已经是惊弓之鸟,他们肯急于进入汉国,必然会从最近的地方,进入汉国。卑职估计,他们若要尽快进入汉国,必然会从三个地方经过,马抬头镇,张坊镇,虎尾涧,我们只要带着人马,在这三个地方守着,肯定能等到他们。” 聂守信点点头,说道:“好,立即召集人马,兵分三路,在这三个地方蹲守,一旦发现,立即缉捕,活得不成,死得也要,只要解送到京城,咱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到了。” 聂守信和官兵队长,立即整顿兵马,召集附近驻守官兵,分成三路,试图抓捕郭励。 第四百五十八章:女儿胸襟 马德钟带着郭励和傅秀霞乘马向前行驶,估算行了二十里路之后,看到路边有几处树林。马德钟看到一处树林较为繁密,便催马进了树林,他先跳下马,又把两个孩子从马上抱下来。 马德钟从行李中找到一条红绳,走到树林边,系到一棵树上,然后又躲进树林中,观察着大路上的情形。 郭励和傅秀霞都站在马德钟的身边。傅秀霞已经预感到父亲会有不幸发生,一张小脸蛋变得惨白,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双眼之中泫然欲滴,平时开朗活泼的她此时变得一言不发。 郭励一只手紧紧握住郭秀霞的手,好像在保护她,又好像在无声地安慰她。 马德钟脸色凝重,躲在一棵树后,双眼紧紧盯着大路的方向。 不一会儿,几匹健马奔驰而来,蹄声阵阵。 马德钟更加紧张,看到几匹马上坐着的都是官兵,不由脸色一变,猜到傅青山已经出事了,他不由心中伤痛,回过身来,把一只大手放在郭秀霞的脑袋上,暗暗叹了口气。 傅秀霞更加猜到父亲出事了,但却紧紧咬着嘴唇,没哭出声音来。 那个官兵并没发现树林中藏着人,只是盲目地四下观望着向前奔行,不一会儿,就越过了树林,继续向西北追赶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官兵走远,傅秀霞惊痛伤心,才哇地哭了出来。 郭励伸开双臂,紧紧搂住傅秀霞,哽咽道:“霞姐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傅伯伯,对不起,对不起……” 马德钟安慰道:“傅小姐,你先别伤心,也许你爹爹平安无事。” 傅秀霞哭泣着道:“马叔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爹爹出事了,要不然,爹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马德钟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说道:“你爹赶着马车,速度没那么快,咱们再等等他。” 傅秀霞听到这句话,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抱着一线希望,渐渐停止哭泣,等着父亲的到来。 三人在树林之中,一直等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夜幕降临,傅青山不但没有出现,反而有几队官兵从大路上奔行而过,显然是去追赶他们。 三人的心头越来越沉重,像这渐渐昏暗下来的夜色。 马德钟终于不再抱有希望,长长叹了口气。 傅秀霞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但这次她却没有大声哭泣,而是伸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一双秀丽的大眼睛中露出坚毅之色,缓缓说道:“马叔叔,我爹爹不会来了,咱们走吧。” 马德钟叹道:“傅小姐……” 傅秀霞道:“马叔叔,叫我霞儿吧。” 马德钟道:“霞儿,咱们再等等吧,也许你爹有事耽搁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傅秀霞摇摇头:“马叔叔,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心里清楚,我爹爹已经遇害了。我爹是为了救郭励才被害的,我们不能让爹爹白白牺牲,要尽快把郭励送出宋国。” 马德钟想不到傅秀霞小小年龄,竟然如此明事理,在自己父亲被害之后,竟然还能为别人着想,这份胸襟,便是成年男人也很少有人具备,她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姑娘却有这等胸怀,看来傅青山不但仁义为重,而且教女有方。 郭励更是心头难受,哽咽道:“霞姐,对不起,是我害了傅伯伯……” 傅秀霞望着郭励,伸出衣袖,为郭励擦去泪水,缓缓道:“不要哭,这不怪你,是我爹爹自愿救你,他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只要你平安无事,好好活下去,就是对得起我爹爹了。” 郭励道:“霞姐,我……” 傅秀霞道:“不要说了,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转头问马德钟:“马叔叔,咱们往哪个方向走?” 马德钟微一沉吟,说道:“官兵现在都向西北去了,肯定是想堵住咱们去向汉国的道路,咱们不能再向那边去了。现在天色已晚,深夜之中,容易迷路,我对这一带也不熟悉,不如咱们找个农家借宿一晚,顺便问问有没有办法去向汉国。” 傅秀霞点点头:“那咱们就这样办。” 马德钟不敢再骑马,担心马蹄声会引来官兵,他牵着马,带着傅秀霞和郭励,分辨了一下方向,向正西行去。 三人在荒野之中,深一脚浅一脚行走着。郭励和傅秀霞相互扶持着,郭励一只手牵着马德钟的手,在黑暗中行走着。 三人行不半个时辰,又累又饿,正走之间,远远看到一点灯光出现。 马德钟知道前方有个农家,连忙带着两个孩子向那灯光之处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灯光之处,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家看守山林的农户,周围并没有村庄,只有这一家农户。 这院子甚是简陋,围墙是半腰多高的石块垒成,院门只是两片简单的木板,隔着围墙,可以看到只有两间石屋,院子中堆放着一些农具。 马德钟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吗?” 石屋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者,一手持着一把钢叉,一手提着一个风灯,说道:“什么人?” 马德钟道:“大叔,我们是外地人,迷了路,前来借宿一晚,不知大叔能否行个方便?” 那老者举着风灯,走到围墙处,看向马德钟三人,见三人之中,有两个小女孩,这才放松戒心,说道:“你们怎么跑到这荒山野荒来了?” 马德钟道:“大叔,我们路上遇到了强盗,慌不择路,就跑到这里来了。大叔,您让我们休息一晚,我们不会白吃白住,会给您钱的。” 老者打开院门,说道:“什么钱不钱的,谁出门没个难处,进来吧。” 马德钟牵着马,带着郭励和傅秀霞进了院子,那老者又把院门闩上。 马德钟把马栓在院子的枣树下,跟着老者进了石屋。 老者倒是好心肠,看出两个孩子又饿又累,也不多说,便到另一个石屋之中,做了些饭菜,端了过来,让他们三人吃饭。 马德钟谢过老者,边吃饭边向老者问路。 第四百五十九章:带路人 马德钟道:“大叔,从这里有什么办法能去汉国吗?” 老者吃了一惊:“你们去汉国干什么?” 马德钟叹了口气,说道:“不瞒您说,我们在宋国待不下去了。这两个孩子是我的侄女,他们的父母被村里的一个恶霸杀害了,那恶霸杀害不但杀害了他们的父母,霸占了他们的田地,还要赶尽杀绝。” 老者气愤道:“这还有王法吗?你怎么不去报官?” 马德钟道:“那恶霸有一个亲戚在京城做官,官府不但不管,还要把这两个孩子抓起来,我没办法,斗不过他们,只能躲着他们,逃到宋国,他们才能安全。” 老者叹了口气:“唉,民斗不过官,既然那恶霸有当官的亲戚,那你们只能躲开了。从这里去汉国,办法多的是,不过,若是被两边的官兵抓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命都没了。” 马德钟道:“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办法?” 老者道:“其实两国之间,经常有人越过国界,但两国边界都有大批的官兵巡逻,一旦发现,轻则毒打一顿,送回本国,重则当场送命。不过,也有人专门做这方面的买卖。” 马德钟并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儿,奇道:“什么,还有人做这方面的买卖?” 老者道:“不错,做这种买卖的人,我们当地人称他们叫‘带路人’,这些带路人专门把偷出国界的人带出国界,他们把两边的官兵全都买通了,官兵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是由他们带领的人,就算遇到官兵,也不会当场被抓。不过,他们收取的费用不低,一般人出不起这个价钱,但相对比较安全。” 马德钟道:“他们要收多少钱?” 老者道:“听说每个人要收十两银子的费用。” 马德钟道:“这些钱我倒是出的起。大叔,你能不能帮我们联系到带路人?” 老者道:“这些带路人都凶的很,有时侯看到有钱人,会半路上谋财害命,还有些贩卖人口,你带着这两个小姑娘,很不安全。” 马德钟倒不怕土匪,只怕官兵,说道:“大叔,留在宋国,也是一死,不如撞撞运气。” 老者微一沉吟,说道:“我有个侄子,是跟着带路人做帮手,你若真想去汉国,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他们这帮人倒是比较讲信用,收了钱,一般不会再谋财害命。不过,钱财不能露眼,你可不能露出太多钱财。” 马德钟苦笑道:“大叔,我们就带了三四十两银子,交给他们三十两的费用,也没什么钱可以让他们谋了。” 老者道:“那就好。你们吃过饭,早点休息。天一亮,我就回村找我侄子。” 当晚,马德钟和郭励傅秀霞就在老者家中住下来,老者家中也没有多余的床铺,抱了些干草,让他们睡在地铺上。 郭励和马德钟都又累又疲惫,身子一沾地铺,就呼呼大睡,只有傅秀霞伤心父亲的遇害,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时分,才朦胧入睡。 马德钟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老者已经不在屋里。马德钟猜到老者回村去找他侄子了,也不在意,自己去厨房做了饭,把两个孩子叫起来,三人一起吃过饭。 过了不久,老者带着一个眼神阴冷的年轻人回来了,这年轻人就是老者的侄子。老者介绍说他侄子叫孙彪。 孙彪打量了几眼马德钟三人,简单问了几句,又说了每人收费十两银子。马德钟付了三十两银子。孙彪接过银子,要马德钟跟他走。 马德钟又给了老者一两碎银,带着郭励和傅秀霞,牵着马匹,跟在孙彪的后面,走了出去。 孙彪的话很少,只有马德钟问起的时侯,才爱理不理的回答一句。马德钟也索性不再多问,只要能把他们带到汉国就行。 众人走了一个时辰,来到荒野之中的一个大院子。那大院子甚是宽大,但却很是破旧,好像多年无人居住,但马德钟等人刚一走近院子,便看到院子周围布满了暗哨,只要一有陌生人靠近,院子中人的马上就会发现。 孙彪带着马德钟三人到门口,停下脚步,说道:“这马不能带,留在外边吧。” 马德钟眉头一皱,如果没有马匹,就算平安到了汉国,两个小孩子只能步行,那要何时才能赶到易州?但此时又不能强求,只好忍痛把马留在院子,只带着郭励和傅秀霞走进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可以看到院子中站着几个同样脸色阴冷的壮汉。 孙彪对一个壮汉说道:“三爷呢?” 壮汉向中间的堂屋一努嘴:“三爷在屋里呢。” 孙彪道:“你去告诉三爷一声,就说又来了三个。” 壮汉快步进入屋子,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过来,来到近前,打量了马德钟三人两眼。这中年人倒是脸色详和,并不显得阴险可怕,甚至显得有些和蔼可亲。 孙彪却很是畏惧中年人,连忙恭敬地说道:“三爷,就是他们。” 马德钟连忙抱抱拳:“三爷。” 三爷笑眯眯地看向马德钟:“要去汉国的人,各有各的苦处,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要去汉国。,只不过,要从我这里过,就要依从我这里的规矩,不然,到时侯大家都不好看了。” 马德钟道:“一切任凭三爷做主。” 三爷点点头,对孙彪说道:“带他们进去吧。” 孙彪冲马德钟一摆手:“跟我来吧。” 马德钟再次向三爷道谢,三爷爱理不理的回屋去了。 马德钟带着郭励和傅秀霞,跟着孙彪,来到后院的一个厢房前,厢房从外边锁着,门口站着两个执刀壮汉。厢房中隐隐传来哭泣之声。 马德钟一皱眉头,刚要说话,那两个壮汉已经打开了锁,推开了厢房门。 孙彪站在房外,回过身来,对马德钟冷冷道:“进去吧。” 马德钟向房中一看,只见房中已经有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畏缩在一起,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蹲在地上,有的躺在地上,个个脸容凄惨,面有惧色。房间中还有一种难闻的怪味。 马德钟一皱眉头,说道:“孙兄,这是……” 孙彪冷冷说道:“凡是来这里的人,都要在这里等着,到了晚上,一起送出去,你要不想进去,现在就可以离开,钱慨不退还。” 马德钟无奈,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忍下这口气,带着郭励和傅秀霞进了房间。他们刚进来,房门随即被关起来,被从外边上了锁。 第四百六十章:面冷心热 郭励和傅秀霞只感到房间中气息难闻,不由捂了捂鼻子。 马德钟也皱皱眉头,低声道:“咱们再忍耐一些,只要过了今晚,到了汉国就安全了。” 郭励和傅秀霞都懂事的点点头。 三人找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别人不来和他们交谈,他们也不去和别人交谈,房间中的气氛压抑而沉重。 他们在房间中坐了一个多时辰,忽然房门打开,孙彪站在门口,向马德钟招招手。 马德钟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大兄弟,有什么事?” 孙彪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你们跟我走吧。” 马德钟一怔:“你不是说,到了晚上再出发吗?” 孙彪道:“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先把你们三人送过去,其他人等到晚上再送走。” 别人一听,纷纷要求跟着走。 孙彪眼睛一瞪,厉声道:“嚷嚷什么,都他娘的老实点!” 那些人惧怕孙彪,不敢再嚷,有些羡慕妒忌恨地看着马德钟。 马德钟大喜,能早些离开宋国当然好了,他连忙带着郭励和傅秀霞,跟着孙彪走了出去。 孙彪带着马德钟三人,出了房间,并不向前院走,而是走向后院的一个小门。 小门旁边站着两个壮汉在看守着,其中一人说道:“孙彪,你带这几个人干什么去?” 孙彪道:“他们是贵宾,给的银子多,三爷吩咐先把他们送走。” 那人也不再说话,把后门打开,放孙彪马德钟走了出去。 马德钟听了孙彪的话,心头一动,他明明出的银子和别人一样多,孙彪为什么说他是贵宾?而且别人都是晚上一起送往汉国,为什么只把他们提前送走? 马德钟虽然满腹狐疑,想问孙彪,但看到孙彪的脸色冷漠,也不敢多问,只好跟着孙彪一起向外走。 孙彪先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出几十步远,回过头来,望了望后面,没有人跟随过来,他连忙道:“快走!” 孙彪说完,加快脚步,向前大步行去。 马德钟心头一动,隐隐猜到什么,一手牵着郭励,一手牵着傅秀霞,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众人都不说话,一直奔行了四五里路,回头一望,已经看不到那个院子,孙彪这才松了口气,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着。 马德钟也感到有些疲累,郭励和傅秀霞都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马德钟道:“大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彪喘息说道:“刚才有官府的官差,来找三爷,询问是否要帮助两个小姑娘出境,我一听,就知道找的是你们,三爷却没明白,吩咐我前去查看,我趁机把你们带了出来。你们快逃命去吧,三爷见我长时间不回去,现在肯定已经觉察了,很快就会派人追赶过来。” 马德钟又是吃惊又是感激,想不到这个孙彪长相阴险,冷冷淡淡,却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说道:“大兄弟,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孙彪道:“三爷应该不会杀了我,最多是抓到我打一顿。做人要讲信用,你们是我带过来的,我就要保证你们的安全,三爷不敢得罪官府,我却不怕官府,但我也要出去躲躲风头,现在要回家收拾一下。” 马德钟道:“大兄弟,谢谢你!” 孙彪仍然冷冷淡淡地说道:“不用谢我,不过,你们的银子已经给了三爷,是收不回来了。” 马德钟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身上的银两已经不多,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不然就再酬谢大兄弟一些银两了。” 孙彪眼皮一翻:“我又不是为了钱。你们快走吧,晚了就走不成了。你们沿着这条小路,再走二十多里路,就到边界了,能不能到汉国,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马德钟不敢多停,再次谢过孙彪,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快步向前奔行。孙彪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奔行而去。 马德钟带着郭励和傅秀霞奔跑了十多里路,忽然听到身后蹄声如雷,回头一望,只见尘土飞扬之中,五六骑快马奔腾而来,他心头大惊,知道官差正在追赶过来,连忙一手一个,提起郭励和傅秀霞,奋力向前奔跑。 马德钟又奔跑了二三里路,追兵越来越近,已经不过二三十丈远,眼看就要追赶上来。 马德钟知道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追赶,到时侯谁也跑不掉,他心中一横,干脆停下脚步,把郭励和傅秀霞放下来。 马德钟道:“励儿,霞儿,叔叔在这里拦住他们,你们快走吧。记住,从这里向北直行,再有三五里路,就可以进入汉国了。”抚摸着郭励的脑袋,叹道:“励儿,以后叔叔不能照顾你了,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你们两个,要相互照顾,听到了吗?” 郭励和傅秀霞都眼泪满面,悲痛不止。 马德钟忽然厉声道:“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马德钟用力把郭励和傅秀霞一推,转身向追兵迎了上去。 郭励哭喊道:“马叔叔,马叔叔,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傅秀霞却比郭励还要成熟一些,知道事已至此,只能尽快逃走,还有一丝生机,她一拉郭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快走,不要让我爹和马叔叔白白死了。” 郭励被傅秀霞拉着,只好快步向前奔跑。 马德钟转身迎向追兵。这条小路极为狭窄,两边皆是河流,要通过只能从路上经过,但小路虽然狭窄,却仍能容三五匹马并行而过,马德钟一人一刀,很难拦住全部追兵,在他和官差厮杀时,别的官差可以从他身边纵马冲过去追赶郭励。 马德钟眼睛一转,看到旁边有一棵比手腕略细的小树,心中有了主意,他快步跑到小树前,一刀斩断小树,又纳刀入鞘,双手持着小树,准备当成棍棒使用。这条树长再加上他的臂展,正要堪堪拦住去路。 就在这时,后面的五六个官差已经纵马奔行而来,有人持着弓箭,有人持着钢刀,还有人挥舞着铁链。 第四百六十一章:忠心护主 前面的两匹快马并行,马上的两个官差,一个持着弓箭,一个持着钢刀。持弓箭的官差,一边策马而来,一边在马上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向马德钟射来。 马德钟用小树一摆,就把箭簇打歪。这时那持钢刀的官差,一刀向马德钟砍下来。马德钟一抖树身,避开钢刀,向持刀官差的脸上扫去。那持刀官差胯下的快马正在向前直冲,持刀官差想避已经来不及了,被打中脸部,从马上摔落下来,胯下的快马仍然向前奔行。 马德钟并不理会马匹,任无人骑控的马匹从他身边奔行而过,又持着树身,向持弓箭的官差打去。持弓的官差还没搭上第二箭,已被马德钟打中,弓箭脱手飞出,同时滚落下马。 持刀官差和持弓箭官差都摔下马来。持弓箭官差反手抽出腰刀,向马德钟砍过来。 马德钟手持小树,当成棍棒使用,与两个持刀官差打在一起。小树长,钢刀短,但小树一旦被钢砍到,已经便被削去一截,不过马德钟的棍术了得,两个官差的钢刀反而被他逼得施展不开。 这时,后面的三个官差已经骑马来到近前,小路狭窄,前面有人厮杀,拦住了道路,三个官差无法通行,只好跳下马来,准备把马德钟杀死之后,再向前追赶。 三个官差之中,有两个抽出钢刀,他们看到两个同伙对付不了马德钟,便加入战团,四把钢刀尽向马德钟招呼。 马德钟时而用树身横扫,时而用树尖戳刺,以一敌四,竟然不落下风,那四个官差反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那拿着铁链的官差一直在后面观战,并没有加入战团,此时看出了窍门,忽然说道:“你们先退下,让我来。” 那四个官差有些狼狈的退了回去。持铁链的官差抖动着链条,缓缓走了上来。 马德钟脸色凝重,他知道铁链正是棍棒的克星,一旦被铁链缠住小树,就无法施展,但主要还是看双方的本领,若是拿着铁链的人武技太差,仍然无法缠住小树。 持铁链的官差来到近前,忽然一抖铁链,铁链像条毒蛇一般,向马德钟打了过来。 马德钟心头一凛,这官差既然敢用铁链做为武器,果然有过人之处。马德钟知道今天很难活着离开,他已经打定主意,尽量拖慢官差的速度,为郭励和傅秀霞的逃跑争取时间,至于郭励和傅秀霞两个孩子就算能逃开追兵,以后又如何赶到易州,他已经不敢去想像了。 马德钟见铁链打来,他不敢用小树去扫,只能后退两步。持铁链官差又逼近而来,继续向马德钟抽打,风声呼呼。 马德钟又退了几步,没留意到身后,一只脚板踩到一块碎石上,不由脚下一滑,闪避稍慢,被铁链打在脸颊之上,登时红肿起来,头脑一阵昏眩,嘴角流出鲜血。 持链官差一招得手,又是一链向马德钟的脑袋打去。马德钟无奈,只好用小树去挑链子。持链官差正等着马德钟如此,一抖手腕,铁链已经缠住了树身。马德钟向后一抽,想抽回树身,但被链条紧紧缠住,抽不回来。 持链官差锁住马德钟的小树之后,喝道:“老周,老胡,废了这小子!” 那四个官差都持着钢刀,虎视眈眈的等着机会,看到马德钟的树身被锁,立即两个官差跳了过来,双刀向马德钟的双臂砍了下去。另两个官差避开他们,试图向北追赶郭励。 马德钟无奈,只好放弃树身,向后一跳,避开两个官差的钢刀,同时还手抽出腰刀,一刀砍向两个向北奔行的一个官差的后腿。 那官差正在奔跑之时,忽然后腿中了一刀,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马德钟又一个箭步,跑到另一个官差的身后,又一刀砍向这官差的后背。这官差已经听到同伙的惨叫声,知道马德钟在他背后,他回身不及,只好向前一扑,身子摔倒在地上,但却也避开了马德钟的一刀。 马德钟正要再补一刀,杀死倒地的官差之时,后面的两个官差已经赶来,两把钢刀,向他攻过来。他只好回身招架。倒地的官差也跳起身子,持刀向马德钟包围而来。 三个持刀官差围攻马德钟,那持链官差连忙去救助腿部中刀的同伙。 马德钟以一敌三,他虽然武艺高强,但仍难对付三个身手矫健的官差,现在他是用刀对刀,已经失去了武器的优势,没过一会,就被砍中了几支,满身鲜血。 马德钟知道再这样打下去,自己很快就会被杀死,官差仍然会追上郭励二人,自己必须要死之前,把这几个官差全部杀死,至少要让他们失去追赶能力。 想到这里,马德钟假装摔倒在地,一个官差大喜,一刀向马德钟的脑袋砍过来。马德钟一歪脑子,避开要害,官差的一刀砍在马德钟的肩膀上,深入骨内。马德钟咬着牙齿,一刀向这官差的小腿砍去,这官差想抽刀后退,但刀被叉在马德钟的肩骨之内,没有抽动,只得向后跳开,但已闪避不及,小腿竟被砍断,官差惨叫一声,抱着断腿摔倒在地上。 另两个官差大惊,双刀齐出,砍向马德钟。马德钟在地上一滚,滚到一个官差的胯下,他用刀向上一捅,那官差惨叫一声,扔掉武器,双手捂着受伤的屁股惨叫。另一官差大惧,提着钢刀,一时不敢上前。 那持链官差连忙奔跑过来,一链向马德钟打过去。马德钟用刀一挡,链子已经缠住马德钟的钢刀,官差用力一抖,马德钟手中的钢刀脱手飞出去,没有了武器。持链官差又一抖铁链,链条忽然缠住了马德钟的脖子,用力一拉,马德钟的身子被拖在地上。另一个持刀官差在旁边看到,以为有机可乘,一个箭步跳过来,一刀刺向马德钟的心窝。 马德钟忽然大喝一声,伸手把砍入他肩骨的那把钢刀拉了出来,一刀捅入那官差的心窝。那官差的钢刀已经刺入马德钟的胸脯,但马德钟的刀尖也刺入他的心窝,扑通摔倒在地,气绝而亡。 用链子锁住马德钟的官差,又惊又怒,丢掉手中的铁链,从腰间抽出钢刀,一刀砍向马德钟的脑门。马德钟并不避让,拼着残余的力量,一刀砍向官差的双腿。官差的刀,砍入了马德钟的脑袋,与此同时,马德钟的刀也斩断了官差的一条腿。 官差惨叫着摔倒在地。 这五个官差,被马德钟杀死一人,重伤四人,已经失去了追杀郭励的能力。 马德钟脑袋上钳着一把钢刀,鲜血缓缓流过圆瞪的双目,气绝而亡。 第四百六十二章:逃入汉国 郭励和傅秀霞牵着手向前奔跑,又惊恐又悲痛,他们知道马德钟拦不住那些追兵,他们只有逃进汉国的地界,才有希望活命。 二人不顾一切向前奔跑着,夕阳越来越沉,凉风掠过田野,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 天色终于黑下来了,他们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奔跑,累得双脚使去了知觉,这才回过头来向后望去,只见夜色深沉,并没有追兵追赶而来,二人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过了好一会儿,郭励才说道:“霞姐,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傅秀霞道:“我也不知道。马叔叔说,咱们再走个五六里路,就可以进入汉国,咱们这一阵子,怎么着也跑了十多里路了,应该进入汉国了。励弟,你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咱们看看能不能找个农家问问路。” 郭励道:“休息好了。” 二人站起身子,转身打量着周围,只见黑茫茫一片,即没有灯光,也没有农家。 原来,他们已经进入了汉国的地界,只是宋汉两国时常交战,边界之处除了两国的士兵巡逻,很少有百姓居住,以免最先受到战火的波及,所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两国之间的无人区。 郭励道:“霞姐,这周围看不到有人家,咱们要往哪里去?” 郭励自幼被父母宠爱,虽然练过拳脚,也读过诗书,便毕竟生活无忧,绵衣玉食,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而傅秀霞虽然和郭励年龄相仿,但傅青山已经是乡野之人,时常带着女儿到野外打猎,在家乡附近行走江湖,所以傅学霞的文武皆不如郭励,但野外生存的能力,却比郭励要强的多了。 傅秀霞抬头抬头看着天空,用手指了指天空,说道:“那颗星星是北斗星,说明那边是北方。我爹和马叔叔都说,汉国在西北方向,我们只要向西北方向赶路,总不会错了。” 郭励点点头,说道:“霞姐,你懂得真多,幸好有你。” 傅秀霞拉着郭励的手,很成熟地说道:“励弟,别怕,虽然爹爹和马叔叔不在了,但有霞姐在,霞姐一定把你送到易州。咱们走吧。” 傅秀霞拉着郭励的手,两人并肩携手向前行去。 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看到前面有一个村子,精神一振,快步向村子走去。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村民都睡下了,村子中并没有灯光。但他们的脚步声,引起了村里的狗吠声。 村头一家农户家中有狗,狗吠声惊醒了这户人家,房间中亮起了灯光,随即一个农夫提着一个棍子,走出房间查看。 傅秀霞和郭励从矮矮的围墙外边看到那农夫。 傅秀霞说道:“大叔,我们迷路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农夫看到是两个小女孩,更加惊讶,说道:“这里是汉国,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大半夜跑到这里来了?” 傅秀霞道:“大叔,我们是宋国人,逃难来此。请大叔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 农夫更加惊讶:“你们是宋国人?只有你们两个小孩子吗?” 傅秀霞道:“我爹爹和一位叔叔都被宋国的官差杀害了,只有我们两个人逃过来了。” 农夫心生怜悯,说道:“真可怜,快进来吧。” 农夫打开院门,让郭励和傅秀霞进来,带领他们进了屋内。 屋内,一个农妇也穿上衣服起来了。农夫把傅秀霞的话又转告了妻子,农妇也很可怜二人,连忙到厨房做了饭菜,让二人吃下。 傅秀霞和郭励早已经又累又饿,也顾不上客气,连忙吃了起来。在他们吃饭的时侯,农夫又询问他们为什么要逃出宋国。傅秀霞并没有透露郭励的身份,随便编了个理由,那农夫夫妻都相信了。 农夫又问他们要到哪里去,傅秀霞说了易州,并说他们有位表叔在易州,之所以进入汉国,就是想借道汉国,然后从汉国的北境,转向宋国的易州,这样虽然绕了个大圈子,却比在宋国行路要安全很多。 农夫很是担心,说道:“你们两个小姑娘,这一路上可不安全。若是你们不嫌弃我家穷,倒是可以在我家住下来,我收留你们。” 傅秀霞道:“谢谢大叔一番好意,但我们还要去易州寻找表叔。” 农妇在旁边说道:“你们两个丫头,这一路上,会被坏人盯上,我家还有几件旧衣服,我给你们改一改,你们穿成男孩子的模样,也许能安全一些。” 郭励和傅秀霞相视一眼,都苦笑了一下,郭励为了避开宋国官府的追查,从男孩子化装成小姑娘,现在二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要从小姑娘化装成男孩子。郭励当然同意恢复男孩子的身份,傅秀霞也认为她化装成男孩子会安全一些,二人都同意了。 傅秀霞和郭励吃过饭后,就在农夫家睡下来了。二人奔波之下,疲惫不堪,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上午,傅秀霞和郭励醒了过来,农妇一夜没睡,已经把两件旧衣服改好,让二人穿上。二人穿上之后,成了两个农家男孩子。 农妇待二人穿上衣服之后,又让他们吃过早餐。早餐之后,二人正要告辞。农妇又从厨房端过来一些烧饼。 农妇说道:“你们两个孩子,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吃多少苦,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烧饼你们路上带着吃,能撑几天是几天,等吃光了,你们就只能要饭了。” 郭励心头感激,接过烧饼,说道:“谢谢大婶。” 农妇抚摸着郭励的脑袋,叹道:“孩子,不要谢,这混乱世道,好好活下去。”转头对农夫说道:“孩子他爹,你看这两个孩子多可怜,咱家那点钱,送给他们吧?” 农夫有些不舍得,迟疑道:“孩子他娘,咱那点钱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农妇叹道:“咱们慢慢再凑,这两个孩子不容易,咱们能帮一些是一些。他们有点钱带在身上,也能多支撑几天。” 农夫点点头,回屋去取钱。 郭励更是感动,说道:“大婶,您对我们已经够好了,钱我们就不要了……” 农妇道:“孩子,别推辞了,带在身上吧,等你们以后有钱了,再还回来就行了。” 这时,农夫从里屋出来,手中拿着一点碎银子,递给郭励,说道:“收下吧,叔叔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郭励还要推辞,傅秀霞在旁边已经伸手把钱拿了过去,揣在怀里。 傅秀霞对农夫说道:“大叔,大婶,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的恩情,我一定会加倍奉还。大叔,大婶,我们走了。” 傅秀霞拉着郭励,向农夫夫妇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农夫夫妇望着二人渐渐走远,都叹息着摇摇头。 第四百六十三章:病来山倒 郭励和傅秀霞离开农户家中,出了村子,沿着田间小路,向北直行。 一路之上,二人穿着农家衣服,倒像是两个乡野小子,所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二人计算农夫所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二人住客栈,就算是省吃俭用,只买食物,也用不了几天就花光了,更不能购买马匹,只能徒步行路。 二人能省则省,尽量不花钱,农夫送给他们的一些烧饼,没两天就吃光了,二人便沿途讨饭。郭励脸皮薄,不好意思去要饭,傅秀霞却顾不上许多,放下架子,伸手向人讨饭。郭励心中愧疚,慢慢也抹开了脸皮,敢向别人要饭了。 二人自小的生活都是养尊处优,郭励可以说是绵衣玉食,傅秀霞家中的生活虽然比不上郭家,但也是衣食无忧,条件优越,二人从来没有遭过难,挨过饿,便是这次逃跑,由傅青山带着他们,自然用不着他们操心,现在不但傅青山不在身边,连马叔叔也不在身边,一切都只能靠他们两个八岁的孩子了。 他们向人讨饭时,有些人心肠好,会给他们一些饭,有些人不但不给,反而恶语相向,他们也只能忍着。到了晚上之时,有时侯能遇到农家借宿,若是错过了宿头,就只能在露宿街头或荒野。 这一路行来,两个年幼的孩子,也不知受过多少辱骂,挨过多少白眼,忍过多少饥渴,睡过多少街头荒野。 郭励自幼受父母宠爱,虽然练武习文,性格却并不坚韧。傅秀霞的性格比郭励要强了很多,而且她自认为比郭励大几个月,她是姐姐,应该照顾弟弟郭励,所以这一路上,郭励虽是男孩子,却被傅秀霞一个女孩子处处保护关照。讨到了钱,傅秀霞自己先忍着饿,让郭励先吃饱,她才肯吃。露宿街头的时侯,她会把自己的衣服盖在郭励身上,担心他冻着。幸好郭励虽然不及傅秀霞有主见,却也知道礼让,每次都和傅秀霞相敬相让。二人一起吃了很多苦,却也在苦难中,建立起深厚的兄妹情谊。 二人沿着大路,向北行走了半个多月,虽然吃了很多苦头,却幸好没遇到人贩子或是劫匪,倒是平安无事,只是身体疲惫不堪,再加上饥一顿饱一顿,又受了风寒,身体渐渐吃不消了。郭励是男孩子,体质较强,还好一些,傅秀霞是女孩子体质较弱,脸色越来越惨白没有血色,走路都有些摇晃不定。郭励十分担忧,要停下来好好养足精神再赶路,傅秀霞却执意尽快把郭励送到易州,不愿停下休息。 这一天傍晚,二人来到一个小镇,当晚就宿在镇上的一个破庙里。傅秀霞一进破庙,就失去了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上。郭励连忙去寻了些柴火,把柴火点燃取暖,然后去镇上讨饭。 这还是郭励第一次一个人出来讨饭,但现在傅秀霞已经无力出来讨饭,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讨饭了。幸好他也有过多次讨饭的经验,在街上走了几户人家,虽然被几家赶了出来,但还是有一家好心人,送给他一些剩饭残羹,他连忙把饭菜带回破庙之中。 郭励回到破庙之时,傅秀霞已经有些昏迷了,双目紧闭,身子在微微颤抖着,嘴唇喃喃说着什么。郭励并不懂,以为傅秀霞只是疲惫过度,便让傅秀霞吃饭。傅秀霞听到喊声,只是虚弱地睁开眼睛,又闭上了。郭励看到傅秀霞不能吃饭,他便一点点喂傅秀霞吃了些稀饭。傅秀霞勉强吃了一些,便不愿再吃,闭上了嘴巴。 郭励看到傅秀霞不吃了,这才自己吃了起来,他担心傅秀霞半夜起床肚子饿,没敢把饭菜吃完,留下来一些放在旁边。 郭励也很是疲累,眼皮沉重地直想打架,但他担心柴火不够,傅秀霞半夜会冷,又强撑着去找来一些柴火,添在柴堆上,这才放心而睡。 郭励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大亮,他一睁眼,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投在他的身边。他忽然一惊,连忙去看旁边傅秀霞,却看到傅秀霞仍然没睡醒,旁边放着的饭菜一动未动。 郭励隐隐感到不对,连忙喊了几声霞姐。傅秀霞仍然一动不动,也没答应。郭励大惊,连忙凑近一看,只见傅秀霞的脸颊上现出病态的潮红,双眼紧闭,身子颤抖着,嘴里喃喃低语着,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郭励伸手向傅秀霞的额头一摸,只感到触手滚烫,竟然热得吓人。郭励又惊又怕,知道连日的奔波劳累,使傅秀霞病倒了。 郭励一直以傅秀霞为主心骨,现在傅秀霞病倒了,他必须靠自己了,当务之急是先救傅秀霞。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去药铺求助。 想到这里,郭励背起傅秀霞,走出破庙,向街上走去。傅秀霞虽然身躯瘦弱,但对于郭励来说也不算轻,所以郭励背着傅秀霞,感到很是吃力,但仍然咬牙坚持着。 这时,街上已经有很多行人,郭励问清了药铺的所在,背着傅秀霞向药铺走去。不久之后,郭励来到一处药铺前。 郭励背着傅秀霞,走进药铺,药铺中两个伙计正在药柜前整理药材,另有一个大夫坐在椅子上打呵欠。 郭励大声着:“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姐姐,快救救我姐姐……” 郭励走进来的时侯,已经累得双脚酸麻,他边喊着,边把傅秀霞放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那大夫的脸色冷漠,坐着没动,上下打量了一眼郭励,看到郭励二人都是衣衫褴褛,脸有菜色,一看就是穷家小子,不由脸上露出厌烦之色, 大夫大声道:“救命可以,你带钱了吗?” 郭励一怔,讷讷道:“我没钱,不过,我……” 大夫厉声道:“没钱看什么病,把人带走,别死在这里,晦气!” 郭励担心傅秀霞的病情,听了这话,不由怒了,厉声说道:“医者父母心,你怎么掉到钱眼里了?你应该先为人治病……” 大夫眼睛一翻,嘴边泛起一丝嘲笑:“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在这里教训我。曾五,曾六,你们两个,把这两个小孩子赶出去!” 那两个店伙计听到老板吩咐,撸着袖子就走了过来,准备把郭励赶出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出手相救 郭励担心一来傅秀霞的病情,二来连日来的恐惧悲痛一直被压抑着,此时见两个店伙计要来赶他们出去,他的愤怒和血性终于爆发起来了,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大吼道:“谁敢上来!” 两个店伙计哪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放在眼里,都轻蔑地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上前来驱赶郭励。最前面的那个店伙计伸手向郭励的胸膛一推。 郭励自幼受到父亲的训练,虽然年龄尚小,但拳脚却很精通,看那店伙计向他推来,他迅速一伸手,叼住店伙计的手腕,用力向旁一拉,同时脚下一绊,那店伙计想不到一个小孩子竟会武艺,没有防备之下,竟然被郭励摔了个狗吃屎,重重摔在地上,嘴巴接地,门牙也摔落掉了两颗。 另一个店伙计吃了一惊,但他的手也已经抓向郭励的胳膊,还没等收回来,郭励已经一把抓住这个店伙计的手腕,肩膀向店伙计的腰下一撞,竟然把店伙计的身子扛了起来,又向背后一扔,把这店伙计重重摔了出去。 那倒地的店伙计还没起身,正在挣扎着要爬起来,同伙的身子又摔了过来,又重重把他砸在下面。 两个店伙计一招之下,被一个小孩子摔在地上,滚成一团,狼狈不堪,门口几个百姓看到这一幕,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夫又惊又怒,大骂道:“哪里来的小野种,到这里来撒野。你们两个笨蛋快起来,抄家伙,把这小野种给我打出去。” 那两个店伙计被一个小孩子摔在地上,又是疼痛,又是羞愧,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人伸手抄起一张板凳,一个人拿了根木棍,又向郭励打了过去。 郭励毕竟是小孩子,虽然会些拳脚,但面对两个发怒的持着武器的成年男人,还是应付不了,不一会儿,便被两个打得头破血流,但他也发了狠,虽然头破血流,疼痛不堪,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勇敢地和两个店伙计搏斗着,他自己虽然吃了苦头,两个店伙计也没沾到多少便宜,被郭励打得也不轻。 一个店伙计被郭励一拳打在腰眼上,很是疼痛,更是气恼,抡起板凳,重重砸向郭励的脑袋,郭励用胳膊一护脑袋,另一个店伙计一棍捣去,正捣中郭励的肋骨,郭励疼得一弯腰,店伙计一脚踢过去,踢在郭励的肩膀上,把郭励的身体,从店铺踢了出去,重重摔在街道上。 围观的众百姓看不下去了,纷纷遣责两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孩子。两个店伙计被打得气恼,并不理会百姓的遣责,追到街上,一个拿着板凳一个拿着木棒,对着郭励一顿劈头盖脸的猛砸。 大夫也跟了出来,站在药铺的台阶上,指着郭励大声叫嚷着:“打,给我狠狠地打!” 郭励被打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护着脑袋,再也无力反抗。百姓虽然纷纷遣责,但两个店伙都拿着家伙,众人一时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是语言遣责。 拿板凳的店伙计发了狠,抡圆了板凳,猛地向郭励的脑袋砸了下去,这一板凳力道凶猛,若是砸下去,就算郭励用胳膊挡住脑袋,不但胳膊会断,就连脑袋也会受到冲击,昏死过去。 围观的百姓不由发出惊呼之声,有人大喝住手,有人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那拿着板凳的店伙计眼看就要砸在郭励的脑袋上,忽然感到手腕一麻,眼前一花,不知怎地,那条板凳竟然脱手而出,远远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另一个店伙计的木棍捣向郭励的肚子,同样眼前一花,手中的棍子忽然被人夺了出去,远远扔了出去。 两个店伙计又惊又怒,定睛一看,只见不知何时,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年轻女子一袭白衣,面罩薄纱,看不清相貌,只露出一双冷若晨星的眼睛,体态轻盈,站在那里,竟然像是天仙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这少女正是云枫。 云枫离开宋国,从宋国的潞州进入汉国,她虽然比郭励等人晚离开宋国,但她骑着马,郭励和傅秀霞步行,竟被她赶了上来。这一天云枫路过这个镇子,远远看到这里围着一群人,她本不喜热闹,正要绕开此地,无意中看到两个成年人正在殴打一个小孩子,她眉头一皱,跳下马来,挤入人群之中观看,眼看到那小孩子被如此毒打,忍不住出手相救。她现在不但医术毒术天下无双,就连一身武艺也是精绝卓越,两个店伙岂是她的对手。 那两个店伙计还没看清楚怎么回来,手中的家伙就飞得远远地,都心中惊凛,再被云枫的气质所慑,一时竟然不敢发怒,怔怔呆望着云枫,出声不得。 两个店伙计当局着迷,不知武器怎么飞出去的,围观的百姓却看得清楚,他们看到云枫迅速走近两个店伙计,一手夺过板凳,另一只手夺过木棍,随即扔了出去,百姓们虽然看得清楚,却都被云枫快速灵巧的武艺所折服,不由齐声喝彩起来。 云枫冷冷淡淡,对喝彩的百姓和发呆的店伙计,理都不理会,径直走到郭励前面,低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样?” 郭励虽然没看清云枫是如何救了自己,但也知道云枫是救命恩人,他被打得满脸鲜血,头昏脑涨,却并不示弱,伸出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鲜血,说道:“谢谢姑姑,我没事。” 云枫从怀里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递给郭励,道:“擦擦血吧。” 郭励伸手接过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云枫伸手抓住郭励的另一只手腕,为郭励把了把脉,又简单检查了一下郭励的伤口,诊出郭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内伤,这才放心。 云枫缓缓站起身子,转眼盯着那两个店伙计,眼神冷如利箭:“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对一个小孩子下此毒手?” 那两个店伙计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转头望向大夫。 那大夫此时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云枫,说道:“姑娘,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吧。” 第四百六十五章:仇人之子 云枫冷冷说道:“这事我管定了,说吧,为什么要打小孩子?” 那大夫看到云枫气派甚大,倒也不敢得罪,只好说道:“这小野种背了个半死不活的小孩,到我店里来,不肯花钱买药,要抢我店里的药,所以我才教训教训他……” 郭励气愤地说道:“你胡说,我没抢你的药,我只求你救人,你不肯救人,还打我。”转头对云枫道:“姑姑,我真没抢药。” 云枫点点头:“我相信你。你同伴在哪里?” 郭励道:“还在他药铺里。” 云枫伸手把郭励拉起来:“带我过去。” 郭励有了云枫撑腰,胆子大了许多,带着云枫走向药铺。 一些围观的百姓,也要跟过去瞧热闹。 大夫拦住百姓,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瞧的。” 众百姓这才散去。 云枫跟着郭励进了药铺,此时,傅秀霞仍然躺坐在椅子上,昏迷不死。 郭励走向傅秀霞,带着哭腔对云枫道:“姑姑,这是我霞姐,求求你,救救她吧,只要你肯救她,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云枫伸手搭了搭傅秀霞的脉搏,再翻翻她的眼皮,对她的病情已经了解,对郭励道:“孩子,你别担心,你姐姐只是受了风寒,服些药就没事了。” 郭励苦着脸:“姑姑,我,我没钱抓药……” 云枫不再理会郭励,转头对大夫道:“她的药钱,我来付。你给我抓药。” 当下,云枫报了几个药材名称,大夫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店伙计把药材抓好。云枫看到郭励鼻青脸肿,又为郭励抓了些药。 药抓齐全之后,云枫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大夫:“这些钱可够你的药钱?” 大夫接过银子,连忙说道:“够了,够了,谢谢姑娘。” 云枫道:“药钱现在给你,这孩子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可是你身为医者,见死不救,这是一罪,指使殴打孩子,这是二罪。两罪并罚,我也不要抓你去见官,但要你在床上躺三个月。” 大夫脸色一变,正要说话,云枫已经出手如电,忽然一针扎在大夫的身上,那大夫登时瘫软下去。 两个店伙计脸色大变,大喊:“有妖法……”他们转身要逃,云枫双手一扬,又射出两根针,扎在两个店伙计的腰间,两个店伙计登时感到腰间一麻,双脚不听使唤,扑通摔在地上,全身无力,挣扎不起。 云枫冷冷说道:“你们两个为虎作伥,也饶你们不得,就罚你们三个月不能动弹。” 郭励见云枫出手之间,就制服了三人,他听父亲说过,知道云枫用的是暗器刺穴,并不是妖法,而是一门高深的武艺,这门技艺连他父亲也不会,面前的这位姑姑却使得炉火纯青,他登时对云枫敬若天人。他刚才被大夫辱骂,又被两个店员殴打,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走上前去,对着三人每人重重踢了一脚,心中一口恶气终于得到发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云枫背起傅秀霞,带着郭励走出药铺。 云枫边走边问道:“小朋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郭励脸色一黯,说道:“姑姑,我家在宋国,我和姐姐是逃难来到汉国的。” 云枫虽然自认为是周国人,但周国已经不复存在,被宋国所取代,她虽然嘴上不承认自己是宋国人,但实则心中已经默认了自己是宋国人的身份。在汉国之中,见到宋国人,也有亲切之感,又听说这两个孩子竟然是宋国逃难来汉国,更激起她的同情之心。 云枫道:“那你们住在哪里?” 郭励道:“我们是流浪来到此地,昨晚住在镇东的那个破庙里。” 云枫道:“不必回破庙了,咱们去找家客栈住下。” 郭励道:“姑姑,我没钱。” 云枫笑道:“傻孩子,你都叫我姑姑了,有姑姑在,还能让你掏钱吗?放心吧,姑姑有钱。” 郭励心中喜欢:“姑姑,你真好!” 云枫笑了笑,说道:“那是我的马,你帮我牵着马,咱们去客栈。” 郭励在街边牵了云枫的马匹,跟着云枫走了没多远,看到路边有一家客栈,两人走了进去。 云枫要了两个房间,自己和傅秀霞一个房间,让郭励自己一个房间,她背着傅秀霞来到自己的房间,把傅秀霞放在床上,向店家借了个药罐,开始为傅秀霞熬药。 郭励帮着云枫熬药,两人边熬药边聊天。 郭励对这位天降救兵的姑姑,感到又是亲近又是信任,他先问云枫的来历。云枫自然不会郭励说实话,只说她以前也是宋国人,现在到处流浪,四海为家,她有一位姐姐在汉国的岚州,这次准备去岚州找姐姐。郭励完全相信了。 云枫说完自己的经历之后,又问郭励:“小朋友,你们为什么要逃亡?你们的父母呢?” 这句话触动了郭励的痛处,不由悲从中来,呜呜哭泣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枫见郭励哭得伤心,更感同情,也不催他,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抚着,以示安慰。 郭励哭了许久,才抑住悲痛,抹着泪水,说道:“姑姑,我爹娘都被杀害了。” 云枫已经料到这孩子的父母都不在人世了,所以并不感到惊讶,只问道:“你父母是被什么人杀害的?” 郭励道:“是宋国官府的人。” 云枫一皱眉头:“你父母是什么人,怎么得罪官府了?” 郭励道:“其实,我父亲也算是官府中人,他是皇宫中的侍卫统领。” 云枫这才吃了一惊:“你刚才说你叫郭励,你父亲是皇宫中的统领,难道你父亲是郭文斌?” 郭励吃惊地道:“正是!姑姑,你认识我爹爹?” 云枫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竟然救了郭文斌的儿子。 当初云枫刺杀赵匡胤的时侯,眼看就要成功,是郭文斌拼死相救,才把赵匡胤救走,令她功败垂成,而且身受重伤,她对郭文斌本有恨意,但后来在赵德昭的劝说下,她放弃刺杀赵匡胤,再想到郭文斌和她并无私人恩怨,郭文斌只是忠心护主,并没有过错,她对郭文斌已不再仇恨,而且现在郭文斌已死,她对郭文斌的儿子不但没有仇恨之心,反而更有同情之感。同时她隐隐感到命运和缘份的奇妙,郭文斌本是她的仇人,她却救了仇人之子。 第四百六十六章:两小无猜 这些复杂的念头,只在云枫的脑海中迅快闪过,她已经对当年的事情完全释怀,轻叹一声,说道:“几年前,我见过你父亲一面,想不到他竟然遇害了。” 郭励想不到云枫竟然真认识父亲,对云枫更有亲切之感,他年龄尚幼,不知道父亲和面前的这位姑娘本是仇敌,一听她认识父亲,便以为二人是朋友,惊喜之下,又问道:“姑姑,你是怎么认识我爹爹的?你们是朋友吗?” 云枫心中苦笑,却也不忍心说出和他父亲是仇敌的内情,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她不能再让他受到惊吓,只好说道:“我和你爹爹只见过一面,并不算是朋友。” 郭励仍然追问道:“姑姑,你和我爹爹是在哪里认识的?” 云枫只好说道:“是在赵德昭的家中认识的。” 郭励更为惊喜:“姑姑,你还认识大殿下吗?” 云枫淡淡一笑:“大殿下救过我一次。好了,不要说我的事了。励儿,你爹爹是宫中侍卫,他为什么会被官府杀害?” 郭励的心情立即又悲痛沉重下来,愧疚地说道:“都怪我,是我惹了祸,连累了我爹娘,连累我全家满门被斩。” 云枫吃一惊:“满门被斩?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励一来被这个秘密压抑太久,二来以为云枫是他父亲的朋友,三来对云枫十分亲近,当下把实情说了出来,把他如何亲眼见到赵匡义亲兄弑君,如何派人围攻他们郭家,他又如何被马德钟送出城外,如何到了傅青山家中,傅青山如何护送他到了林州,傅青山和马德钟如何阻拦追兵而死,他和傅秀霞两人如何逃到汉国,如何流落到此,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云枫只听得惊心动魄,想不到郭励小小年龄,经历竟然如此凶险曲折,比起她当年被追杀之时,更为惊险,更想不到赵匡义杀兄弑君之事,竟然真有其事,而且被郭励亲眼看到。 郭励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双手抱着脑袋,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父母,连累了傅伯伯和霞姐姐,连累了马叔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 云枫把郭励抱在怀里,叹息道:“励儿,不怪你,是赵匡义作恶多端,残暴不仁,你不要责怪自己。” 郭励在云枫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下来,道:“姑姑,多亏遇到你,不然,我和霞姐就死在路上了,根本无法到达易州。” 云枫道:“对了,我忘了问你,你们去易州做什么?” 郭励道:“爹爹说,我觑见了赵匡义杀兄弑君的罪行,赵匡义不会容我在宋国立身,宋国也没人敢收留我,只在易州有一个人,和我有相同的遭遇,可能他会收留我。” 云枫道:“你说的是这个是谁?” 郭励道:“易州的军指军使,章熙将军!” 云枫心头一震,郭文斌竟然在临死之前,把儿子托付给远在宋国边关的章熙,还说章熙和儿子有相同的遭遇,难道说,郭文斌早就猜到了章熙的身份其实是柴熙谨?若郭文斌已经猜到柴熙谨的身份,那么,赵匡胤生前,是不是也已经猜到?若是赵匡胤也猜到了熙谨的身份,却没有对他下毒手,说明赵匡胤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回想起来,赵匡胤虽然夺了柴家的天下,对待柴家人,比赵匡义不知要仁慈多少倍了。 郭励见云枫的脸色有异,问道:“姑姑,你认识章熙将军吗?” 云枫苦涩一笑:“姑姑何止认识他,他还是姑姑的表兄。” 郭励吃惊地张大嘴巴:“啊?姑姑,你和章将军是表兄妹?” 云枫道:“是啊,所以,你放心吧,姑姑一定会把你平安送到易州,交给我表哥。” 郭励真想不到,这位姑姑不但是他父亲的朋友,还是章熙的表妹,这一来,由姑姑送到易州,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当下心头大宽。 这时,草药已经熬好了,云枫喂傅秀霞服下药,又让郭励去隔壁休息,等傅秀霞醒过来,她会叫醒他。 郭励现在对云枫敬服地五体投地,有云枫在,她霞姐的病情自然会药到病除,无须他担心。 郭励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的睡了个大觉。他自从离家之后,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这一觉睡得十分安心。 郭励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只感到全身说不出来的轻松舒服,真想躺在床上不起来。 这时,郭励隐隐听到隔壁有说话声音,好像有傅秀霞的声音,他精神一振,连忙跳下床来,向隔壁房间走去。 郭励先敲了敲门,听到云枫许可的声音,这才推门进去,只见傅秀霞躺在床上,正在和云枫说话。 郭励又惊又喜,冲到床前:“霞姐,你醒啦?” 傅秀霞此时的脸色已经泛起了红色,神智也恢复了清醒,虽然还有些病态,但看起来已经无妨,笑着说:“我醒来好一会儿,姑姑正在说你的事。” 郭励道:“说我什么事?” 傅秀霞抿嘴一笑,说道:“姑姑说,你为了救我,被药铺的人打得鼻青脸肿。你不是整天说你的武艺高强,要保护我吗,怎么连两个药铺的伙计都打不过?” 郭励脸色通红,讷讷说道:“我,我……” 傅秀霞伸出手来,握着郭励的手,笑道:“傻弟弟,霞姐逗你的。你为了救霞姐,被那些坏家伙打得那么重,还不肯放弃,霞姐很感动,霞姐谢谢你。” 郭励嗓子有些哽咽,泪水不由流了出来,双手紧紧握住傅秀霞的一只手:“霞姐,一路上都是你照顾我,是我无能,才让你受苦了。” 傅秀霞用另一只手去为郭励擦拭泪水,低声责备道:“傻弟弟,哭什么,霞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哭鼻子了。” 傅秀霞自己责备郭励哭鼻子,自己的泪水也流了出来。两人又是流泪,又是欢喜。 云枫在旁边看着两个孩子两小无猜,情意真诚,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好好聊着,我去外边走走,很快就回来。” 云枫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是偷是取 傅秀霞待云枫走后,对郭励说道:“励弟,姑姑都对我说了,咱们以后就不用担心怎么到易州了。” 郭励道:“是啊,真想不到会遇到姑姑,有姑姑保护咱们,咱们再也不用害怕了。对了,你不知道姑姑多厉害,那时侯你还在昏迷不醒,我被药铺的伙计毒打,是姑姑出手救了我……” 郭励把傅秀霞昏迷时侯的事情,说了一遍。 傅秀霞听得又是痛快又是羡慕,说道:“原来姑姑这么厉害,她刚才可没对我说这些事。” 郭励道:“姑姑不喜欢炫耀,我爹爹常说,越是厉害的人,越是低调,我以后也要做个低调的人。” 傅秀霞抿嘴一笑:“人家厉害的人才低调,你又不厉害,你低调什么?” 郭励正色道:“我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霞姐,你相不相信我?” 傅秀霞点点头,正色道:“我相信你!” 郭励这才笑道:“霞姐,现在也许我还没能力保护你,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可以保护你了。” 傅秀霞道:“你现在已经在保护我了,要不是你去为我抓药,我现在可能已经病死了。” 郭励有些泄气:“是姑姑救了你,不是我的能力。” 傅秀霞道:“你有这份心,就是在保护我。再说了,如果不是你背我到药铺,也不会遇到姑姑,这是老天爷在帮助我们,派姑姑来保护我们的。” 郭励气愤道:“这世上哪里有老天爷?要是真有老天爷,老天爷为何不保护咱们的父母?为何让赵匡义那个恶贼做了皇帝?” 傅秀霞无法反驳,只是长叹一声,她想到父亲很可能已经死了,母亲又远在宋国,也不知道情形如何,心中忧愁,沉默下来。 二人都沉默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郭励才说道:“霞姐,你饿不饿?” 傅秀霞道:“我不饿,喝了那么多汤药,肚子还撑得慌呢?你是不是饿了?” 郭励摸着肚子:“我还真有点饿。要不,我去外边讨些饭菜回来,咱们一起吃?” 傅秀霞笑了笑:“说你傻,你还真傻,姑姑会让你再去讨饭吗?” 郭励这才想起来,姑姑有的是银子,怎么会让他再去讨饭,不由搔着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一会儿,云枫从外边回来了,带回来两件新衣服,一个是男孩子的衣服,一个是女孩子的衣服。 云枫笑道:“你们的衣服又破又旧,霞儿还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就不要要了,丢掉吧,姑姑给你们买新衣服了。” 两人又惊又喜,连忙谢过云枫。 云枫又吩咐店家,把两桶洗澡水抬到两个房间,让傅秀霞和郭励洗过澡,换上新衣服,再带他们到外边的饭店,美美地吃了顿大餐。 傅秀霞和郭励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放开大吃,一直吃到撑得实在吃不下去,这才放下筷子,回到客栈休息。 众人在客栈住了三天,傅秀霞在云枫的妙手医术之下,病情好转的差不多了。云枫又在镇上买了一匹马,让郭励和傅秀霞二人共乘一骑,她仍骑自己的马,离开客栈,向北行驶。 一路之上,郭励和傅秀霞再也不用担心,云枫处处为他们设想周到。他们所住的客栈,所吃的饭铺,虽然不是当地最好的,但也绝不是最差的,而且一旦衣服旧了,不必洗衣,直接买来新衣服,把旧衣服扔掉,使他们时常穿着新衣,可谓是衣食无忧。 郭励和傅秀霞有些奇怪,这位姑姑身上好像也没带多少银子,却好像花之不尽,绵绵不绝。 有一次三人吃饭的时侯,傅秀霞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姑,霞儿看您的银袋中也没有多少银子,怎么总是花不完?” 云枫淡淡一笑,说道:“在江湖上漂泊数年,哪有那么多银子让我花?我一向是银子没了,就地取材。” 郭励不懂,问道:“姑姑,什么是就地取材。” 傅秀霞却很机灵,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姑姑是取别人家的银子,是吧?” 云枫微笑道:“你说是取,还算给我留点面子。我每当没银子的时侯,就询问当地哪个富人为富不仁,知道之后,我就连夜进去,取他们的银子来用。” 郭励一皱眉头:“这不是偷吗?” 傅秀霞连忙说道:“这怎么是偷呢,这是取。咱姑姑是劫富济贫的侠女!” 郭励仍然皱着眉头,道:“爹爹在世之时,常常教导励儿,无论身处何等境地,都不可以偷取别人的钱财。” 傅秀霞担心云枫生气,偷偷瞄了云枫一眼,训斥郭励道:“你真是榆木疙瘩,不懂变通。” 云枫却并不生气,淡淡一笑,说道:“励儿,你父亲教你的对,可见你家风清白。你不必向姑姑学习,只遵守你父亲的遗训即可。” 傅秀霞见云枫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在郭励的额头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大笨蛋,要不是姑姑去偷,你现在还饿着肚子呢,装什么清高!再者说,姑姑又没偷那些好人的,偷的是为富不仁的坏蛋,那些坏蛋就该教训教训他们。” 郭励也分辨不出姑姑这样做,对还是错,只好沉默不语。 云枫也不来和郭励讲大道理,吃过饭后,带领他们继续赶路。 三人两匹马,沿着汉国靠近宋国的边境,一路北行,来到汉国的北境之后,折向西北,进入宋国的境地,又进了数日,进入宋国易州境内。 易州地处宋国的西北边境,西接汉国,北接辽国,是宋国最为危险的地方,居民稀少,中原王朝的法治很难达到这里,所以云枫带着郭励傅秀霞在宋国境内行了几日,并没遇到悬赏郭励的画像。就算真的遇到,云枫自有办法化解。 一入易州境内,云枫问过当地的百姓,得知章熙仍在牛头集军营驻防,她便带着郭励和傅秀霞,径直向牛头集军营行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大同和小仙 不一日,云枫带着郭励和傅秀霞来到了牛头集。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云枫带着郭励傅秀霞在镇上找了家饭铺,准备吃过饭后,再去军营寻找熙谨。 郭励越接近军营,心情越是忐忑不安,虽然他父亲临终之后,让马德钟把他送给章熙收留,但他对章熙并不了解,不知那位章将军会不会收留自己,就算章将军肯收留自己,会不会对他好,他心中更没谱,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朝廷钦犯,会不会给章将军带来灾祸,就像他给傅秀霞的父亲傅青山那样的灾祸。 云枫仿佛看透了郭励的心事,微微一笑,说道:“励儿,你不必担心,他会好好待你的。” 郭励点点头,说道:“姑姑,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担心我会给章将军带来祸事,我已经连累了傅伯伯和霞姐他们家……” 云枫一笑:“这易州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没人会留意你一个小孩子,更不会有人知道你是钦犯,只要你自己不到处宣扬就行。” 傅秀霞道:“姑姑,就算章将军肯收留励儿,难道让励儿住在军营之中吗?” 云枫道:“这个他自会安排。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留在易州,可以跟我去汉国的岚州,我姐姐也会收留你们的。好了,咱们快吃饭吧,吃过饭后,咱们就去军营。” 郭励和傅秀霞不再说话,赶紧吃饭。 三人吃过饭后,问清了军营的所在地,径向军营行去。三人出了镇子,行了不过三四里路,便看到好大一片军营出现在眼前。 此时的牛头集军营,已经今非昔比。熙谨刚到牛头集军营时,这里只不过一个都的兵力,只有百多人,但这几年在熙谨的带领下,已经扩展为一个军的兵力。别的军的编制不过两千五百人左右,熙谨所率领的军的编制,却接近五千人,几乎达到两个军的编制,成为易州军中兵力最多的军队,也是最有战斗力的军队。 这些年熙谨的威名,已经隐隐超越易州巡检使郭进,人们但凡提起易州军,提得最多的不是易州军的最高指挥官郭进,反而是牛头集的军指挥使章熙。辽人虽然还有侵扰易州的行为,但却远远避开牛头集一带,没人敢轻易触犯章熙的地盘。熙谨治军有方,对辖区内的百姓秋毫不犯,对于来犯的辽兵却从不手软,一旦发现,必然全力歼灭。 云枫三人还没走近军营,旁边的路边走出两个站岗的士兵,拦住马头,态度和蔼地说道:“姑娘,这里是军营禁地,请不要再向前走了。” 云枫看到这两个士兵的态度和蔼,就知道熙谨的确治军有方,连手下的士兵对待百姓也是彬彬有礼。此时的宋国兵力强盛,全国各地的宋军,无论将领还是士兵,皆有骄纵之气,云枫游历多年,见过太多宋国士兵的骄横嚣张,只有这牛头集的兵士,给她留下了好印像。 云枫微笑道:“两位大哥,我是来找章指挥使的。” 一个士兵道:“姑娘,我们章将军刚刚出去,不在营中。您找章将军有什么事吗?等章将军回来,我们可以转告章将军。” 正在这时,从军营方向,远远行来一队骑兵,前面的一个骑者大声道:“什么事?” 云枫回头望去,只见那队骑兵之中,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极为精瘦矮小,一个却极为肥胖高大,她认出了这两人,不由微微一笑。 这两个人一个是侯小仙,一个是朱大同,这些年他们跟随着熙谨,水涨船高,已经成为军中左右虞侯,官职还在营指挥之上,再非昔日小兵。熙谨的营中的训练极为严酷,侯小仙和朱大同虽然生性懒散,这些年被拖拉着,也被训练成为身手不凡的勇士,只有两人乐观幽默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 几年前,云枫辞别姐姐云枫,离开岚州,先到了易州寻找熙谨,在易州住了几天,侯小仙和朱大同都是她认识的,所以此时再见到二人,感到很是亲切。 侯小仙和朱大同催马来到近前,也看清了云枫,都又惊又喜,加催马匹,奔行过来。 侯小仙来到近前,笑逐颜开:“这不是云枫姑娘吗?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云枫微笑道:“侯大哥,朱大同,多年未见,你们可好?” 朱大同抢着说道:“好,很好,云枫姑娘可好?” 云枫道:“小妹亦好。两位大哥,我表哥在哪里?” 朱大同还没说话,侯小仙抢着说道:“章将军到纪大嫂家中去了。” 云枫知道侯小仙所说的纪大嫂是谁,她听熙谨说过,是熙谨原来的都头纪通的妻子,纪夫人带着女儿纪金花前来易州寻找丈夫,却不知丈夫已经阵亡,熙谨等人在军营附近购买了一处宅院安置下她们母女。几年前云枫来易州寻找熙谨,由于她是女性,不方便住在军营,熙谨便让她住在纪夫人家中。 云枫点点头,说道:“原来表哥在纪大嫂家中,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侯小仙连忙说道:“云枫姑娘,你这几年没来,路已经变了,还是我给你带路吧。”转头对朱大同说:“老朱,我带云枫姑娘去找将军,你带着兄弟们去巡逻吧。” 朱大同不满:“凭什么是你给云枫姑娘带路,让我去巡逻?” 侯小仙道:“因为我比你长得帅,你这肥头大耳的,别吓着云枫姑娘。” 朱大同道:“切,你也没比我帅到哪里去,尖嘴猴腮,我看不但会吓到云枫姑娘,还会吓到小朋友。”转头向郭励和傅秀霞道:“小朋友,你们害怕不害怕这只猴子?” 郭励和傅秀霞见这两个军官,虽然穿着威武的军装,却相貌滑籍,身形更是相形成趣,而且言词幽默,二人不由相视一笑,心中生起亲切之感。 云枫知道这两人平时开玩笑习惯了,也不由莞尔一笑,说道:“两位大哥,你们还有军务在身,我自己去就行了。” 侯小仙道:“云枫姑娘你远来是客,我们总要尽尽地主之谊,把你送到老章的面前。”转头对身后一个军官说道:“小胡,我和老朱去见将军,你带着兄弟们按原计路线前去巡逻吧。” 那军官应了一声,率领部下前去巡逻了。 侯小仙和朱大同二人,带领云枫和郭励傅秀霞前往纪夫人家中。 第四百六十九章:军指挥使 众人进了几里路,进入附近的一个村子。村民看到朱大同和侯小仙,纷纷打招呼,很是熟络热情。朱大同和侯小仙也完全没有军官的架子,热情地和村民笑闹几句。 又行了一会,郭励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宅院门前两边,种植着一些蔬菜,还有一片空地,一个人正拿着铁锹在空地上翻地。那人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些汗迹,下面穿着一件黑色裤子,脚下是一双平底布鞋,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农夫,却又和农夫有所不同。由于那人是背对着郭励,郭励看不到那人的相貌,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给人一种稳重如山的感觉。 郭励心中微微一动,隐隐感到了那人的身份,就在这时,云枫已经低声对郭励说道:“励儿,那就是章熙。” 郭励心道:“果然是他!” 这时,侯小仙已经扬声喊道:“老章,你看谁来了。” 朱大同和侯小仙都是熙谨过命的战友,亲如兄弟,虽然官职不同,但二人在私下里都呼熙谨“老章”,只有在正式场所,才称章指挥使或章大人。 熙谨听到喊声,以铁锹拄地,缓缓回过身来。 郭励这才看清熙谨的相貌,只见这位军指挥使大人只有二十出头,气度却异常沉稳凝重,他的身材也并不高大威猛,只比普通成年男人略高一些,但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渊亭岳峙的感觉,使人感到此人无法被击倒,任何艰难困苦都不能把他压垮。他的额头明净,双眉又粗又长,一双眼睛亮若晨星,眼神平和之中,又隐含着无比坚定的信心和决心。他的鼻梁挺直,嘴唇的轮廓厚薄适度,脸颊之上,有一道极长的疤痕,那疤痕不但没有破坏他的五官相貌,反而更给他添加了一份男子汉的气度。 这些年的军营生涯,已经把熙谨磨练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即有军人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又有心系黎民百姓平定天下的雄心,他即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又有不怒自威的军人气度。 郭励心中暗暗喝彩,这个年轻男子即不高大威猛,又不英俊潇洒,却正是每一个少年男儿希望自己能成长的模样。 这时,熙谨回过身来,看到了云枫,不由一怔,随即又惊又喜,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他不笑之时,显得很是严峻,一笑之下,却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熙谨扔掉铁锹,快步迎了上来,笑道:“枫妹,你怎么来啦?” 云枫看到表哥,也发自真心的笑了,她自幼就和熙谨的性格相近,对这位表哥很是亲近,比起对另一位熙让更为亲近,但这只是兄妹之情,并不是男女之爱。 云枫跳下马来,迎了上去,笑道:“谨哥!” 兄妹二人走近对方,距离两步远的距离时,停下脚步,相互凝望着对方,眼神之中,充满了欣慰和高兴。 熙谨望了云枫一会,笑道:“枫妹,几年不见,你越发成大姑娘啦!” 云枫笑道:“谨哥,我都二十多岁了,哪里是大姑娘,都快成老太婆啦。” 熙谨笑道:“这天下哪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太婆?” 正在这时,从院子中走出来一对母女,母亲正是纪夫人,女儿是纪金花。此时的纪金花已经七八岁了,和郭励傅秀霞的年龄相仿。 纪夫人认出了云枫,也很是惊喜:“韩姑娘,你怎么来啦?” 云枫笑道:“纪大嫂,您好。” 纪金花嘣嘣跳跳地跑过来,拉着云枫的手,笑容可掬:“姑姑,你还认得金花吗?” 云枫摸着金花的脑袋,笑道:“姑姑怎么会忘了你这个小淘气。” 众人笑闹了一阵。 侯小仙笑道:“大嫂,云枫姑娘远道而来,你怎么还不请人家进去喝茶,把人家晾在门口不是待客之道啊。” 纪夫人笑道:“看我这脑子,光顾着高兴了,忘了请韩姑娘进屋了。韩姑娘,快进来喝茶吧。” 云枫点点头,回过身来,向郭励和傅秀霞招招手,说道:“励儿,霞儿,你们跟我来。” 在众人笑闹之时,郭励和傅秀霞早就跳下马来,怯怯地站在旁边观望着,此时看到云枫招呼他们,这才走了过来。 熙谨看了看郭励和傅秀霞,转头问云枫道:“枫妹,这两个孩子是谁?” 云枫道:“一言难尽,进去再说吧。” 熙谨点点头,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郭励和傅秀霞依偎着云枫,走进了院子,只见这座院子虽然是个农家院,却甚是整洁干净,而且有两进院落,房屋众多,在村子之中,算是中上之家了。 纪妻带众人进了中间的堂屋。这堂屋之中,悬挂着几张字画,虽然不是名人书画,却为这农舍添了几份雅致之气。 众人坐下来,纪妻和金花忙着为众人倒茶水。熙谨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从纪妻手中接过茶壶,为云枫倒了碗茶,又为郭励和傅秀霞倒了茶水。朱大同和侯小仙从熙谨手中接过茶壶,二人自己为自己倒茶。 众人又闲谈了一阵,熙谨再次问云枫道:“枫妹,这两个孩子是谁?” 云枫道:“谨哥,咱们单独谈谈吧。” 熙谨点点头,说道:“好,咱们到我房间谈吧。” 云枫转头对金花笑道:“金花,姑娘去跟你叔叔谈些事,这两位小朋友,你帮我招待,怎么样?” 金花的目光,一直在郭励和傅秀霞的身上打转,甚是好奇,但因为碍着有大人在场,她不好意思上前询问,此时得到云枫的许可,心中高兴,连忙点头道:“姑姑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对郭励和傅秀霞道:“小兄弟,小妹妹,你们跟我到我房间去玩吧。” 云枫向郭励和傅秀霞点点头,说道:“去吧。” 郭励和傅秀霞得到云枫的允许,也知道云枫要和熙谨谈正事了,他们便跟着金花走出房间。 熙谨带着云枫向他的房间走去。 熙谨时常到纪夫人家中来帮着做工,所以这里有他的一个房间,做农活累了就在房间中休息一下,他不来时,别的军人也会前来帮着做工,也有几个房间供军人休息。军营上下,都把纪夫人和小金花当成自己的大嫂和侄女,亲人一般对待她们,所以也并不避嫌,村民都知道他们的事,并没有闲言碎语。 第四百七十章:愚忠 熙谨和云枫进了房间。 云枫把郭励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了熙谨。熙谨听得极度震惊,他对于郭励家人被害一事,还不算太过震惊,而是震惊于赵匡义杀死皇兄夺位之事。 熙谨犹豫着说道:“枫妹,当今皇上杀死先帝夺位之事,只怕是空穴来风,不可深信。” 云枫道:“此事是郭励亲眼所见,所以才被赵匡义满门抄斩。郭励是小孩子,难道他还会说谎吗?” 熙谨心中其实已经隐隐相信,但却不愿意承认他以后所要服从的皇帝如此歹毒,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是郭励看错了。” 云枫冷笑道:“谨哥,你就是太过仁慈,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好心肠。赵匡义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他比赵匡胤更为狠毒,当初你和让哥被赶尽杀绝,都是赵匡义指使。他不但毒杀了熙诲,还毒杀了宗训哥哥。” 熙谨又惊又怒,道:“什么,我大哥死了?” 云枫脸色悲痛,说道:“我这次路过房州,想去探望姨娘,才知道宗训哥哥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宗训哥哥是被毒死的,但宗训哥哥正当壮年,岂会因一点小病就忽然暴毙?肯定是被赵匡义派人暗害的。” 熙谨又是悲痛又是愤恨,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自责道:“大哥去世三年了,我却现在才知道,我真是枉为人也!” 云枫道:“谨哥,你这几年之中,你没去过房州吗?” 熙谨摇摇头,道:“没有,一来是我军务在身,难以远行,二来我担心去房州会引起朝廷的怀疑,给母亲和大哥带去灾难,所以一直没有再去,本以为他们生活平静幸福,没想到大哥却死了。我母亲老人家怎么样?” 云枫道:“你不要太过担心,姨娘的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苍老了许多。谨哥,你一直说宗训哥哥是去世,难道你还不愿意接受,他是被害身亡的事实吗?” 熙谨沉默了一下,痛苦地说道:“你刚才也说了,并没有证据证明大哥是被毒死的,所以我宁愿相信大哥是病故的。再者说,就算大哥是被赵匡义毒死的,他现在已经是大宋的皇帝,我是大宋的军人,我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云枫冷笑道:“那你就心甘情愿,为毒杀你兄长的狗皇帝卖命吗?” 熙谨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为任何皇帝卖命,我是为了宋国的百姓,才甘心做一名军人。无论是夺了我柴家江山的赵匡胤,还是杀我兄长的赵匡义,只要他们是大宋皇帝,我就要服从他们的命令,绝不背叛。” 云枫见劝不动熙谨,只好叹息道:“愚忠,愚忠,谨哥你真是愚忠!若是熙让哥,绝不会像你这般愚忠。” 熙谨连忙说道:“枫妹,哥哥求你一件事。” 云枫道:“你是要求我,不要把宗训哥是被宋国皇帝毒死的消息,告诉熙让哥吧?” 熙谨点点头,说道:“不错,熙让性子刚烈,而且他现在在辽国的权势日重,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引领辽国兵马,攻我大宋。” 云枫道:“赵匡义那个狗皇帝,把他推翻,不是更好吗?” 熙谨脸色凝重:“无论赵匡义人品如何,一旦宋辽战争发生,受苦受难的是宋国百姓。” 云枫道:“你认为赵匡义能做一个好皇帝吗?他那样的人做了皇帝,才是百姓的苦难,人类的不幸。” 熙谨道:“宋国在太祖的治理下,经历十多年的清平,各种规章制度已经成型,只要赵匡义不是昏君,按照太祖皇帝的规划治理天下,就算他是一个庸君,百姓也不会受苦。” 云枫道:“若他是一个暴君呢?若他把宋国拖入战争之中,百姓不会受苦吗?” 熙谨眼露痛苦之色,沉吟一下,说道:“至少他现在还不是暴君。” 云枫道:“就算赵匡义现在不是暴君,也用不了几年了,你认为赵匡义再用几年,就会攻打汉国?” 熙谨摇摇头:“我不知道。” 云枫道:“现在你是宋国的军官,云岚是汉国的公主,若是宋国皇帝命令你去攻打云岚,你是去还是不去?” 熙谨的眼神更为痛苦,摇摇头:“我不知道。” 云枫叹了口气:“我的傻哥哥,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对赵匡义那个狗皇帝愚忠。我都不知道是该生你的气,还是该佩服你了。” 熙谨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云枫道:“算了,不说这些事了。对了,谨哥,你打算怎么处理郭励?” 熙谨道:“郭文斌郭大人临终之前,把儿子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他的儿子。我和郭大人并无深交,他却在临终之时,把儿子托付给我,应该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认为郭励和我的身世相同,我感同身受,会同情郭励。郭大人猜到了我的身世,却没有告发我,就凭这份情义,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儿子。” 云枫点点头:“对,郭文斌把儿子托付给你,应该是猜到你的身世。我以前刺杀赵匡胤,是因为郭文斌的阻挠才没成功,我和郭文斌虽是仇敌,我却并不恨他,反而有些佩服他。” 熙谨道:“郭大人为人正直无私,你刺杀赵匡胤,他保护赵匡胤,都是各为其主,立场不同,并不妨碍郭大人的人品清高。” 云枫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郭文斌能猜到你的身世,赵匡胤其实也已经猜到了。” 熙谨点点头:“有此可能,但赵匡胤并没对我赶尽杀绝,所以,他虽然夺了我柴家的天下,我却也不恨他了。” 云枫道:“赵匡胤还算是一代明君,只怕他弟弟赵匡义就没有这等胸怀了,若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怕不能容你,你可要小心些。” 熙谨道:“我自会小心。” 云枫微微一笑:“你口口声声对赵匡义这个皇帝忠诚,现在又要收留赵匡义的钦犯郭励,你这不是违抗君命吗?” 熙谨摇摇头:“当然不算,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效忠皇帝和救人一命,并不冲突。” 云枫道:“你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若是郭励被别人发现,告发到官府,你怎么办?” 熙谨摇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们易州山高皇帝远,据我所知,捉拿郭励的公文并没到达易州。” 云枫似笑非笑,望着熙谨:“若是公文已经到达,又有人告发了郭励,官府前来缉拿,你怎么办?是把郭励交上去?还是抗命不遵?” 第四百七十一章:伯母叔叔 熙谨微一沉吟,声音坚定地说道:“不交!” 云枫道:“若是你抗命不遵,不把郭励交上去,只怕你不但官职不保,就连性命也难保了。” 熙谨说道:“若是连一个小孩子都保不住,那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云枫点点头:“谨哥,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把励儿交给你了,你若有一丝动摇,我就把他带到汉国,交给姐姐收留。” 熙谨道:“不必了,就让励儿留在这里吧,怎么说他都是宋国人,到了汉国,未必能生活的习惯。” 云枫笑了笑:“谨哥,也只有你对这宋国有归属感,我姐姐和让哥,他们一个在汉国,一个在辽国,一样生活的很好,你又怎么知道励儿在汉国生活的不好呢?” 熙谨道:“郭大人临终之前,把儿子托付给我,我有照顾他的责任,你和岚妹都不必费心了。” 云枫道:“让励儿留在宋国,你打算把他藏在哪里?” 熙谨道:“就让他住在这里,对外就说,励儿是我的远房侄子,父母双亡,前来投奔我。纪大嫂心肠很好,会好好待励儿的。当然,我要事先征询纪大嫂的意见,若是她不愿意收留励儿,我再另做安置。” 云枫道:“那霞儿怎么办?” 熙谨皱着眉头,说道:“霞儿的父亲很可能已经遇害,不知道他们家乡的官府会不会追究霞儿的家属,让霞儿回家,只怕是自投罗网。” 云枫道:“可她家中还有她的母亲,若是不让她回家,她们母女如何相见?” 熙谨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大哥亡故,我打算近期告一个月的假,前往房州慰藉母亲,顺便把霞儿带上,到她家乡看看,若是她家中一切安好,我就把她留在家中,若是她家中发生了变故,我就再带她回来。” 云枫点点头:“这样也好。” 二人又谈了一会,便一起回到客厅。此时朱大同和侯小仙不耐烦久坐,已经到院外去了,客厅中只有纪夫人一人。 二人把郭励的来历如实的告诉了纪夫人,征求纪夫人是否愿意收留郭励。纪夫人心肠甚软,听闻郭励的父母双亡,便对郭励起了怜悯之心,再者说有熙谨的照应,她也不必担心会受到牵连,满口答应下来。 云枫去唤来郭励和傅秀霞二人,金花陪同而来。云枫在路上把熙谨会收留郭励住在这里的事情说了,郭励这才放心。金花听闻郭励会留下来,往日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甚是孤单,现在平空多了一位弟弟,心中甚是欢喜,拍手叫好。 众人来到客厅之后,云枫一指熙谨,对郭励道:“快上前见过你章叔叔。” 郭励快步上前,双膝跪倒在熙谨面前,恭敬地说道:“励儿拜见章叔叔。” 熙谨双手把郭励扶起来,抚摸着他的脑袋,语带怜悯地说道:“励儿,你父亲郭大人曾是我的上司,更是我的好友,他不幸去世,我也很心痛。你放心,以后叔叔会好好照顾你。励儿,你以后就改名叫章励,你可愿意?对外就说我是你的堂叔。” 郭励道:“一切但凭叔叔做主。” 熙谨道:“你年龄尚小,还不能住在军营之中,就先在你纪伯母家中住下来,你纪伯母也会好好待你。你可愿意?” 郭励道:“愿意。” 熙谨道:“那快拜见你纪伯母。” 郭励又向纪夫人跪倒,恭敬地喊了声伯母。 纪夫人上前扶起郭励,爱怜地说道:“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金花在旁边笑道:“励儿,你向我娘和叔叔都嗑头了,怎么还不快给我这个姐姐嗑头?” 众人都莞尔一笑。纪夫人笑骂了女儿两句,让女儿不要胡闹。金花也只是开玩笑,并不执意让郭励向她嗑头。郭励还是上前向金花行了姐弟之礼。 傅秀霞在旁边看到郭励已经有了归属,她小小的脸蛋上,露出欣慰之色,同时也有一丝落寞和悲伤。 熙谨一转眼看到傅秀霞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声,对傅秀霞微微一笑,说道:“霞儿,你想不想回家?” 傅秀霞道:“章叔叔,我爹爹被害,我母亲还在家中,不知近况如何,霞儿十分想念母亲。” 熙谨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等我向上级告个假,叔叔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傅秀霞又惊又喜,但还是有些担心:“章叔叔,谢谢你的好心,可是,你军务繁忙,如何能为了送霞儿,就耽误你的公务?如果你不放心霞儿一个人回家,就随便派个士兵护送霞儿即可。” 熙谨道:“我也不是专门送你回家,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进京处理,咱们就一起行路吧。” 傅秀霞听说熙谨并不是专为送她才要进京,这才稍感心安,又谢过了熙谨。 纪夫人带着郭励和傅秀霞去收拾房间,留云枫和熙谨在房间谈话。 熙谨和云枫这才细细说起别后的经历。熙谨这几年一直在军营之中,平时操练兵马,闲暇之时,便到纪夫人家中帮着做些农活,生活很是平静,心理上也很是平静,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云枫这些年游历天下,但也相对安稳,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说之事,只有在进京之前,遇到赵德昭一事,可以说说。 云枫已经猜到熙谨和赵德昭的夫人潘婷之间有情愫,她也知道,熙谨猜到她和赵德昭之间也有情愫,所以也不必刻意隐瞒,便把她遇到赵德昭之事说了,又说了赵德昭和潘婷已经生了儿女。 熙谨默默听着,脸色平静,待云枫说完之后,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知道婷妹生活幸福,我也就放心了。算起来,我也有五六年没见过她了,这次回京,如果有机会,我也许可以见见她。” 云枫道:“你以为潘婷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只怕未必。” 熙谨道:“什么这么说?” 云枫道:“你不要忘了赵匡胤是怎么死的,是赵匡义杀了皇兄夺了皇帝的位子,对皇帝的位子最为威胁的是谁?” 熙谨凛然一惊:“当然是赵德昭!” 第四百七十二章:回到家园 云枫道:“所以说,只要赵德昭活在世上一天,赵匡义便一天难以安宁。” 熙谨道:“若是赵匡义真杀了赵德昭,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云枫道:“你认为赵匡义还在乎名声吗?再者说,他若要杀赵德昭,自然会先给赵德昭安个罪名,污蔑赵德昭的清名,老百姓哪里知道其中内情,还以为赵德昭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熙谨心中惊凛,但嘴上却安慰云枫同时也安慰自己,说道:“枫妹,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云枫叹了口气:“但愿是我杞人忧天,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吧。谨哥,你准备什么时侯去房州看望姨娘?” 熙谨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先陪你在易州玩几天,然后去向郭大人告假。” 云枫道:“你不必陪我,我已经把励儿平安送到你这里,明天便动身去汉国找姐姐。” 熙谨道:“咱们兄妹多年没见,不必着急走,再多聚几日吧。” 云枫道:“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再多住几天也是如此了,不如我早些去汉国,你也能早些到房州看望姨娘。” 熙谨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留你了。咱们今天好好聚聚。我去菜园摘些青菜,都是我自己动手种植的,再请纪大嫂做几道好菜,请你品尝品尝。” 云枫一笑,说道:“好啊,这几年总是吃饭馆的饭菜,吃得腻了,今天终于能尝到谨哥亲手种植的青菜了。我陪你去摘菜。” 熙谨和云枫相视一笑,起身走到菜园,摘了些新鲜蔬菜。熙谨再让朱大同和侯小仙二人,去镇上买些肉类。纪夫人亲自下厨,熙谨帮手,整出满满一大桌的饭菜,众人吃得十分尽兴。 饭后,天色已黑,熙谨告别了云枫,带着朱大同和侯小仙回转兵营。云枫郭励傅秀霞就在纪夫人家中住下来。 熙谨回营之后,召集胡枫朱大同侯小仙沈玫奔流儿等一众老部下,宣布他准备明天去向郭大人告假,进京一趟,若是郭大人批准假期,军中事务由副指挥使胡枫管理,众将士全力协助胡枫,不得违抗。众人齐声答应。只有朱大同侯小仙二人,缠着熙谨,想跟着一同进京,被熙谨安抚下来,说下次再带他们进京。 第二天一早,熙谨骑了战马小雄,先赶到纪夫人家中,想离别云枫,云枫却已经飘然远去。熙谨只与表妹匆匆一晤,又天各一方,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不由心中黯然,遂径直向易州城而去。 熙谨到了巡检府,参见了巡检大人郭进,提出想告一个月的假期。由于熙谨参军以来,从来没有告过假,郭进甚是惊讶,询问熙谨有何事要告假。熙谨只好撒了个谎,说他此次进京,是给义父潘美大人祝贺五十岁大寿。郭进信以为真,允许熙谨告假一个月。 熙谨离开易州,再次回到军营,告别了军中战友,收拾了行李,骑了战马小雄,来到纪夫人家中,告诉傅秀霞,明天一早,他们便动身回京。 郭励和傅秀霞一路之上,经历生死,感情深厚,此时忽然分别,心中甚是不舍。傅秀霞也很是不舍得郭励,但心中挂念母亲,只得忍痛和郭励告别。 当晚,熙谨就在纪夫人家中住下,第二天一早,熙谨就在村中花钱买了匹健马,让傅秀霞骑着,二人辞别了纪夫人小金花和郭励,向京城出发。 郭励一直送出很远,仍然不舍得和傅秀霞分别,直到被纪夫人劝住,才停下脚步,含泪向渐行渐远的傅秀霞挥手道别。傅秀霞骑在马上,频频回首,含泪向郭励道别。 一路之上,熙谨对傅秀霞很是照顾,他担心傅秀霞骑马太累,走不多远,便会下马休息,每天日头生起,才出发赶路,天色不黑便投宿客栈,饭菜也都是按傅秀霞的口味点菜。傅秀霞心中感激,只感觉熙谨是除他父亲之外,对他最好的男人。到投宿客栈之时,傅秀霞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熙谨担心她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不安全,所以两人同住一室,两个床铺。 不过十日,二人已经来到京城地界。越近京城,傅秀霞越是心中不安,不知家中发生什么变故。熙谨感觉到傅秀霞的不安,不时温言安慰。 这一天,二人来到了傅秀霞的村子,此时已经天色已经入夜,村中亮起了灯光,街上却没有人。 进了村子,傅秀霞催赶马匹,向家中行去。熙谨紧紧跟随在后。二人很快来到傅秀霞的家院门前,只见院子中并没灯光传出,院门紧紧关闭着。 傅秀霞越发紧张,心中惶恐,跳下马来,快步向院门跑去,伸手推门,院门却被从外边一把大锁锁上了,走近之后才看到,门上竟然贴了一张官府的封条。 熙谨心中一凛,知道傅家果然出事了,他停手拔出钢刀,一刀把锁劈开,伸手推开院门。傅秀霞快步跑了进去。 傅秀霞跑进院子,院子中黑沉沉地,没有一点灯光,并无人居住的样子。 傅秀霞快步向父母的房间跑去,大声哭喊着:“娘,娘,您在哪里,霞儿回来啦,娘,您在哪里……” 并没有人答应,回答她的只有黑暗中的回响。 傅秀霞推开房间,跑了进去,母亲并没在房间中。熙谨随即进来,掏出火石,点亮了房间中的灯光,只见房间混乱,各式各样的物品散乱一地,好像是被人搜索过。 熙谨心头一沉,知道官府不但查封了傅家,还把贵重值钱的物品都搜走了。 傅秀霞虽然年龄幼小,但也猜到家中被官府查封了,急怒攻心,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熙谨大惊,连忙伸手抓住傅秀霞,把她放到床上,伸手掐她的人中,不一会儿,傅秀霞幽幽醒转过来。 熙谨安慰道:“霞儿,你别担心,你娘可能出去避祸了。” 傅秀霞眼中含泪,说道:“我姥爷姥娘去年已经病故,我娘没有亲人了,她能去哪里避祸?唉,她一定是被官府抓走了。” 熙谨道:“就算你爹爹窝藏罪犯,但你娘是一个妇道人家,罪不致死。霞儿,你别难过,我在官府之中还认得一些朋友,咱们想办法把你娘救出来。” 傅秀霞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紧紧握住熙谨的手,哀求道:“叔叔,你认识京城的大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 就在这时,院子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小姐,小姐,是你回来了吗?” 第四百七十三章:双亲不在 傅秀霞听到声音,又惊又喜,说道:“是忠伯!”抬高声音喊道:“忠伯,忠伯,是你吗?” 从房外快步跑进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庄稼汉的打扮,正是傅家的老佣人忠伯。 忠伯和傅家是同村,与傅青山是同村长大的朋友,虽然是傅家的佣人,但傅青山对他像对待兄长一般,傅秀霞也当他是伯父,此时看到忠伯,不由又悲又喜。 忠伯看到果然是傅秀霞,也是又惊又喜,哽咽道:“小姐,果然是你……” 傅秀霞已经投入到忠伯的怀抱中,呜呜哭泣起来,边哭边道:“忠伯,我娘在哪里?” 忠伯脸色凄惨,欲言又止,说道:“小姐,这家里已经不安全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傅秀霞点点头。 忠伯望着熙谨,脸色有些迟疑,说道:“壮士是何人?” 熙谨道:“在下章熙,是护送傅小姐回来的。” 傅秀霞道:“忠伯,他是我章叔叔,对我很好。” 忠伯点点头,说道:“咱们到我家去说话吧,这里随时会有官府的人来过来巡查。” 熙谨和傅秀霞跟着忠伯,离开傅家,牵了两匹马,在村中悄然行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来到村外的一个农家院,这是忠伯的家。 忠伯请熙谨和傅秀霞进了院子,又探头望了望,没发现有人跟踪,这才放心,把院门关上,又上了门闩,请二人到堂屋之中坐下,又端来茶水,请傅秀霞和熙谨喝茶。 傅秀霞着急知道母亲的下落,说道:“忠伯,您别忙碌了,快告诉霞儿,我娘现在哪里?” 忠伯一直忙碌,就是不想面对傅秀霞这个问题,此时再次被傅秀霞逼问,不得不说,长叹一声,说道:“小姐,您别难过,夫人她,夫人她……” 忠伯连说了两遍夫人她,却总是难以启羞,不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一个小女孩。 熙谨经历丰富,早就从忠伯的举止之中,推测到傅秀霞的母亲必然遭遇到重大变故,不由心中暗凛。 傅秀霞虽然年幼,也早已经隐隐感到不对,只不过她一直在骗自己,不愿面对现实,但又不能不追问母亲的下落,见忠伯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惊惧,带着哭腔说道:“忠伯,您快说啊,我娘到底怎么啦?” 忠伯被逼问不过,只好长叹一声,跺跺脚,摇头道:“夫人她,她死啦……” 傅秀霞虽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感,但听忠伯亲口说出来,还是如同晴天霹雳,打得她发懵,头脑一昏,差点摔倒在地。熙谨早有准备,连忙一把扶住傅秀霞,把她缓缓放在椅子上,让她坐正。 傅秀霞的神智渐渐清醒过来,脸色悲痛,说道:“我娘她,她被官兵杀了吗?” 忠伯道:“夫人不是被官府杀死的,她是被官府逼死的。” 傅秀霞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忠伯,您源源本本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忠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自从老爷带小姐走后,夫人一直为你们担忧,如此过了一个月,忽然来了一队官兵,包围了咱们家,说老爷私藏钦犯,已被官兵当场诛杀,官府前来询问夫人,钦犯会被老爷送到什么地方。别说夫人不知内情,就算真的知道内情,夫人也不会告诉官兵。夫人被官兵逼迫,又伤心老爷离世,夫人最终悬梁自尽了……” 说到这里,傅秀霞已经泪流满面,喃喃说道:“我的娘亲啊,您怎么舍得抛下霞儿……” 忠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官府见夫人自尽,也无可奈何,便查封了院子,把我们这些佣人全都赶了出来。刚开始,还有些官兵留在院子里,想等到什么线索,过了一阵子,见并没有动静,那些人就渐渐离开了院子,但时常还会来突击检查。我担心小姐回来,会被那些官府中人发现,所以经常留守在附近,想看到小姐的时侯,就通知小姐赶紧离开,没想到小姐还真回来了。小姐,你不能再回家了,赶紧想办法逃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忠伯说到这里,不由老泪纵横,伸手抹着袖子,哽咽道:“小姐,是老奴没用,老奴不能保护小姐。” 傅秀霞的父母双双离世,现在又有家不能回,不由悲从中来,抱着忠伯,恸哭起来。 熙谨待傅秀霞哭了一会,发泄了心中的悲痛,缓缓说道:“霞儿,你别难过,如果你愿意,叔叔会照顾你的,你跟叔叔回去吧!” 傅秀霞离开忠伯的怀抱,投入到熙谨的怀抱里,抱着熙谨哀哭:“叔叔,霞儿没有家了,霞儿没有亲人了,以后叔叔就是霞儿的亲人……” 熙谨心中暗叹一声,伸出衣袖,轻轻为傅秀霞擦试着泪水,但傅秀霞心中悲痛,泪水源源不断,怎么擦得干净。 熙谨转头对忠伯说道:“忠伯,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您放心,霞儿就交给我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保护霞儿的安全。” 忠伯对熙谨深深一揖,说道:“我替青山兄弟谢谢壮士,以后霞儿请托付给壮士了。” 熙谨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忠伯,再见。” 熙谨牵着傅秀霞的手,走出忠伯的家院,两人骑上马,挥手向忠伯道别。 二人在黑暗中行出村子,傅秀霞骑在马上,转头望去,只见村子灯光已经稀落,农户多数已经睡下,这个宁静的小村庄,这个宁静的家园,对她是那般陌生,又是那般熟悉。 傅秀霞不由泪水再次流出,一个多月以前,她欢天喜地跟着父亲离开家乡,一个月后回来的时侯,父母已经全都不在人世,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活在这世上,她不由悲从中来,自怜自艾。 就在她感到心中凄凉之时,忽然缓缓伸过来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那手掌中传来的温度,驱逐了她心中的寒冷,她转过头来,就看到章叔叔那双温暖又亲近的目光。 熙谨缓缓说道:“霞儿,咱们走吧,你以后就跟着叔叔了。” 傅秀霞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跟着熙谨向前奔行而去,两骑马很快消灭在黑暗之中。 第四百七十四章:恍若隔世 当天晚上,熙谨和傅秀霞在北城门外的客栈留宿了一晚。第二天城门一开,二人便进了城门。 熙谨数年之后,重回京城,心中感慨万千,上次他进京之时,身边还有潘婷相陪,现在他仍孤身一人,潘婷却已为人母,这六年来,他再也没踏入过京城,但他这次要去房州,路过京城,潘美毕竟是他的义父,他不能前去拜见。 熙谨带着傅秀霞,向潘府进去。潘府的大门一如从前,威严耸立,两旁站着几个家丁。 熙谨走到近前,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一个家丁面前,做了个揖,说道:“请问潘大人在家吗?” 由于熙谨六年未到过潘府,这些家丁都不认识熙谨,那家丁摇摇头,诚心礼貌地说道:“我家老爷不在府上。” 熙谨一皱眉头,说道:“潘大人去了何处?是不是上朝未回?” 家丁道:“我家老爷没在京城,半个月前,奉皇上圣旨,外出巡查。请问这位小哥,你找我家老爷何事?” 熙谨听说潘美不在家,不由心中犹豫,不想再进去了,他正要找个理由走开,这时,从府内走出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妇,一只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只手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 熙谨转头看到那少妇,不由心头一震,脑子如被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怔在哪里,呆呆地瞧望着那少妇。 那少妇同时也看到了熙谨,同样目瞪口呆,宛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了。 这少妇正是六年未见的潘婷。 二人都呆呆地望着对方,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那一对小儿十分聪慧可爱,看到母亲站立不动,那大男孩抬起头来,问道:“娘,您怎么不走了呢?” 潘婷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她不顾得理会儿子,对熙谨苦涩地一笑,说道:“大哥!” 熙谨也回过神来,长长吸了口气,苦涩一笑,说道:“婷妹!” 旁边的几个家丁看到这一幕,都猜到小姐与这位陌生男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不由都愣住了,连旁边的傅秀霞都看得惊奇。 潘婷凝望着熙谨,说道:“大哥,多年不见,您可好?” 熙谨点点头:“有劳婷妹过问,愚兄还好。”转头望着那两个孩子,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说道:“这是你们的孩子吧?真可爱!” 潘婷点点头,对两个孩子道:“惟正,惟吉,这是你们的舅舅,快拜见舅舅。” 大男孩有些不解,抬头问母亲:“娘,孩儿的几位舅舅,孩儿都认识,怎么不认识这位舅舅?” 潘婷道:“你这位舅舅很少在家,一直在边关守卫,所以你们没有见过。” 那两个孩子这才上前向熙谨行礼。 潘婷道:“大哥,快进来吧。” 事已至此,熙谨想走也不好走了,只能进府,他向傅秀霞招招手,说道:“霞儿,快过来,见过你姑姑。” 傅秀霞快步上前,对潘婷行了礼,说道:“霞儿拜见姑姑。” 潘婷有些诧异,说道:“这孩子是?” 熙谨道:“婷妹,咱们进去再说吧。” 潘婷点点头,转头对一个家丁说道:“把马牵进府,好生喂养。”又对另两个家丁说道:“你们去帮我把孩子交给阿珍照料。” 那几个家丁有人牵马,有人带着孩子,各自去做事。 熙谨和潘婷并肩而行,傅秀霞跟随在二人身后。熙谨和潘婷一路之上,默默无语。傅秀霞的年龄虽小,却也能看出二人之间,必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感情,并非普通的义兄妹。 傅秀霞想明白这一点,小小的心灵之中,忽然对潘婷升起一丝妒忌和怨恨。她自己也知道这妒忌和怨恨来得毫无理由,但却抑制不住这个念头,幸好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的心中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熙谨和潘婷又走了一会,熙谨终于开口说话,提出先拜见母亲大人。潘婷带着熙谨去拜见潘夫人。潘夫人多年未见熙谨,此时见到,也很是高兴,询问了很多边关的情况。熙谨一一恭敬回答,不时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时分。熙谨和傅秀霞又陪着潘夫人吃过午饭。潘美没在家,几个年龄大的儿子也已经有了官职,并不在家,所以吃饭时只有潘夫人和潘婷陪着他们。饭后,潘夫人令人打扫熙谨以前所住的院子房间,让熙谨和傅秀霞回去休息。 潘婷带着熙谨和傅秀霞向院子走去,熙谨和潘婷先送傅秀霞进了旁边的房间,让傅秀霞好好休息,然后二人走出傅秀霞的房间,来到院子中。 熙谨刚要带着潘婷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潘婷道:“大哥,您怎么不进去了?” 熙谨心中暗叹了口气,说道:“婷妹,我自己进去就行,你也回去歇息吧。” 潘婷知道熙谨在顾虑她的身份,她现在已经是赵德昭的夫人,若是跟一个年轻男子进房,就算这年轻男子是她的异姓兄弟,传扬出去,毕竟名声不好。 她不由心中一酸,六年之前,就是在这个院子之中,就是在面前的这个房间之中,留下了多少她和熙谨的欢声笑语,而现在两人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了。她嫁给赵德昭之后,虽然深爱着夫君,但在内心深处,仍然有着熙谨的影子,对熙谨有着浓厚的感情,当然这份感情已经不只是爱情,更多的是一份牵挂和亲情。 潘婷也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咱们有六年多没见了吧,小妹有很多话想跟你说说,如果你累了要休息,小妹就等会再来找你,若是你不累,咱们就在院子里谈谈话,可好?” 熙谨道:“我不累,咱们就在这院子里说说话吧。” 二人来到院中的凉亭中,相对坐了下来。 熙谨又何尝不是一肚子话想对潘婷说,但真见面之后,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潘婷也是如此,刚才她母亲和熙谨说话之时,她一直默默无语,但却有很多话想对熙谨说,说她当初如何苦苦寻找他,却寻不到他,只得嫁给赵德昭,她当然并不后悔嫁给赵德昭,只是想问问当初熙谨为何狠心不理她,但现在二人再次相见之时,她忽然觉得再问那些话,反而是多余的,不必再问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曾经沧海难为水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不知如何说起。 过了许久,熙谨终于打破了沉默,说道:“婷妹,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潘婷点点头:“很好,夫君待我很好,两个孩子也都很乖,我相夫教子,生活的很平静。” 熙谨道:“赵公子人中龙凤,婷妹能嫁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潘婷道:“大哥,这些年,你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吗?” 熙谨苦笑道:“我一直在军营生活,哪有遇到姑娘的机会。再者说,我只是一个当兵的,谁家的姑娘会看上我?” 潘婷道:“大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相貌堂堂,年轻有为,谁家的姑娘能嫁给你,那是她的福气。大哥,就算你没有机会遇到姑娘,那易州城中就没有给你说媒的吗?” 熙谨道:“倒也有几个托媒说亲的,都被我拒绝了。” 潘婷道:“你可是看不上易州的姑娘?若你愿意,小妹倒可以在京城中帮你物色几位才貌俱佳的大家闺秀。” 熙谨摇摇头:“我现在不想儿女私情,只想着保卫国家,免受敌国的侵略。” 潘婷叹道:“大哥,你总要娶妻生子的。” 熙谨笑了笑:“谁说男人一定要娶妻生子呢?我现在无牵无挂,这样很好。” 潘婷凝望着熙谨,说道:“大哥,你不想娶妻,是不是因为我?” 熙谨被潘婷说中了心事,不由心头一震。这些年来,他在易州城可谓是最风光的年轻男子,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乡野村民,都仰慕他的英名和相貌,若是亲自示好,或是托父母提亲,他都视而不见,那些大户人家,官宦之家,也无不想让熙谨做乘龙快婿,甚至去请郭进亲自做媒,也被熙谨拒绝,只因潘婷的影子,已经深深烙进他的心底,他的灵魂,他心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就算潘婷已经有了归属,他再也不可能娶到潘婷,他也不会再对别的女子动心,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 熙谨被潘婷说中心事,却又不能承认,只好掩饰地笑笑,说道:“婷妹,你别误会,我是说我现在还年轻,我们军营的兄弟们,很多比我年龄大的,都没有娶妻生子,所以我也不着急。” 潘婷知道熙谨是不愿承认,不由心中一酸,涩声说道:“大哥,小妹无福,今生今世,无法再做大哥的妻子,还请大哥善待自己,不要因为小妹而耽搁了终身大事,一生幸福,若是如此,小妹难以心安。” 熙谨道:“婷妹,你不必对我心怀愧疚,你我虽无法成为夫妻,但现在是兄妹之情,愚兄已经心满意足,只要你幸福,我就为你感到高兴。至于我的终身大事,我自有主张,也许是机缘未到,若是机缘到,遇到情投意和的姑娘,愚哥也会追求幸福。” 潘婷道:“但愿大哥能早日遇到中意的好姑娘,小妹也为大哥高兴。” 熙谨沉吟一下,说道:“婷妹,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潘婷道:“大哥,在小妹面前,什么话你都可以说。” 熙谨道:“本来按照我中华传统,太祖皇帝百年之后,这皇位应该传位于太祖皇帝的大儿子赵公子,现在却传位于弟弟,不知赵公子是怎么想的?” 潘婷微一沉吟,说道:“我家夫君本来也以为能继承皇位,所以一直严格要求自己,想着有朝一日继承皇位之后,可以造福百姓,这次没能继承皇位,也有些失落,但他生性冲性,很快就释怀了。” 熙谨道:“赵公子能释怀,说明他胸襟宽阔,不过,就怕当今皇帝不会释怀。不是愚兄要挑拨赵公子和他皇叔的关系,当今皇上的胸怀远远不及太祖皇帝,赵公子又是他皇权的最大威胁,所以,还请婷妹多劝劝赵公子,以后一定要慎言慎行,不要给皇帝留下把柄,免得引祸上身。其实谁做皇帝,我并不关心,赵公子是死是活,是福是祸,我也不关心,但赵公子是婷妹的夫君,关系着婷妹以后的幸福生活,所以我才关心赵公子。” 潘婷道:“谢谢大哥,我知道您的心意。您放心吧,我家夫君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以后行事会慎言惧行,不会引祸上身的。” 熙谨点点头:“我相信赵公子能做得很好。” 潘婷道:“大哥,您这次进京,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熙谨道:“其实我是想去房州,想着多年未见义父和婷妹,就特意进京看望你们,既然义父短时间不能回京,我又见到了婷妹,所以我打算明天就离开京城,赶赴房州。” 潘婷道:“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怎么不多住些时日?” 熙谨道:“我只告了一个月的假,时间紧迫,不能多住。以后若有机会,我再来看望义父和婷妹。” 潘婷点点头,说道:“大哥,我家夫君现在京城,您要不要见见他?你们都是当世英雄,小妹认为,你们必能一见如故。” 熙谨微一沉吟,摇摇头,说道:“不必见了,见了也不知说什么好,不如不见。只要赵公子对婷妹好,我已经别无所求。” 潘婷道:“小妹尊重大哥的意见。大哥,您一路劳累,先回房休息吧。小妹也要先回赵府了,明天您离开的时侯,小妹再来为您送行。” 熙谨点了点头,把潘婷送到院门口,目送潘婷离开。 熙谨望着潘婷袅袅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道异样的酸楚,这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熙谨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胳膊枕在脑后,回想着潘婷的一颦一笑。潘婷虽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但在他心中,仍然像从前一样圣洁,甚至更为圣洁。 第二天一早,潘婷不及吃早饭,更顾不上带着孩子,自己坐了马车,匆匆来到潘府,想为熙谨送行,但来到潘府,却得知熙谨带着傅秀霞,天色一亮,就离开了潘府。 潘婷知道熙谨不忍和她当面道别,只好暗叹一声,心情黯然独自进了潘府。 第四百七十六章:母子重逢 熙谨带着傅秀霞早早离开潘府,出了京城,向南直行,向房州行路。 一路之上,熙谨的心头都很沉重,一来是因为再次见到潘婷,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二来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母亲和大哥一家孤儿寡母,所以无法高兴起来。 傅秀霞一直偷偷瞧望熙谨,她并不知道熙谨的真正身世,不知道熙谨在担忧母亲,还以为熙谨还在想着那位潘家姑姑,她忍不住好奇之心,说道:“叔叔,你很喜欢那位潘姑姑吗?” 熙谨正在低首沉思,听到这句话,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好笑,说道:“你不要乱说,她是叔叔的义妹,叔叔是把她妹妹看待。” 傅秀霞道:“只是义妹,又不是亲妹妹,所以叔叔还是可以喜欢她。” 熙谨失笑道:“你这小孩家家的,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傅秀霞有些不服:“霞儿虽然年龄小,但霞儿的眼睛又不瞎,估计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叔叔喜欢潘姑姑。” 熙谨不想跟傅秀霞谈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不去回答,径直向前行路。 傅秀霞看到熙谨不说话,知道熙谨不想谈论这件事情,又改变话题,说道:“叔叔,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回易州吗?” 熙谨道:“咱们先去房州,从房州回来,咱们就回易州。” 傅秀霞道:“叔叔,咱们去房州做什么?” 熙谨微一沉吟,说道:“霞儿,房州有叔叔的家人,叔叔是去房州看望家人。” 傅秀霞有些奇怪:“原来叔叔是房州人。” 熙谨摇摇头,说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明白,但叔叔希望你不要把咱们去房州的事,告诉任何人,你能帮叔叔保守这个秘密吗?” 傅秀霞不明白看望亲人为什么还要保持秘密,但她对熙谨最为信服,当下点点头说道:“叔叔,霞儿答应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就连郭励也不告诉。” 熙谨道:“真是乖孩子。” 熙谨和傅秀霞向房州行路,不过十天,已经进入房州城内。 熙谨虽然听云枫说过王府已经没有官兵巡守,但他还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进入王府,所以进城之后,并不急于去见母亲,而是先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来,准备等到晚上之后,再进入王府。 熙谨和傅秀霞就在客栈中吃了晚饭,饭后,熙谨对傅秀霞说道:“霞儿,叔叔现在要去见家人,你在客栈等着叔叔好吗?” 傅秀霞道:“叔叔,你为什么不白天去见家人,反而要等到晚上再去?” 熙谨道:“叔叔有难言之隐,不想被别人看到,所以只能等到晚上再去。” 傅秀霞道:“那霞儿跟你去不行吗?叔叔的家人,就是霞儿的家人啊。” 熙谨道:“霞儿,不是叔叔不想带你去,也不是叔叔把你当外人,而是叔叔要秘密行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叔叔带着你,会很不方便。霞儿,你在这里等着叔叔,等叔叔走后,你就把门闩上,除非叔叔回来,否则任何人叫门,你都不要开门,” 傅秀霞点点头,说道:“好的,叔叔,霞儿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去吧,霞儿在这里等你。” 熙谨虽然不放心把傅秀霞一个小女孩留在客栈,但却又不能带她去郑王府,因为他要翻墙而入,带着一个孩子太不方便,只能把傅秀霞留在客栈中。 熙谨又叮嘱了一遍,这才起身站起,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这时,斜对面那个客房的客人,听到响动,打开一条门缝向这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熙谨出门,傅秀霞送了出来。这个客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黑瘦汉子,额头有一颗大痣,眼神闪烁不定,看到傅秀霞的时侯,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熙谨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客人,走出房门,转过身来,让傅秀霞回房,把房门从里面闩上,然后他伸手推了推门,又检查了一下房门的牢固程度,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只能把傅秀霞留在这里。 熙谨转身向客栈外边走了出去,出了客栈,就向郑王府的方向行走。 这时夜色已经深了,街上很少有行人和车辆。熙谨走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已经来到郑王府的前门,果然没发现有官兵驻守。他不敢去叫门,他知道自己的嫂子是赵匡义派来的,他前来探望母亲,无论大哥的死是不是与嫂嫂有关,都绝不能让嫂嫂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熙谨从郑王府门前行过,又走了二三十步,转身进入一条小巷,从小巷之中穿行回来,来到郑王府的后院外的小巷。 此时夜深人静,郑王府的后院更是幽静。熙谨悄悄跳上墙头,又轻轻落到院子中。他数年前曾经来过郑王府,只是上次有人引路,这次他只能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着,向自己母亲居住的院子行走。 熙谨终于来到母亲居住的院子,院子中静悄悄地,从院墙外望过去,可以看到房间中没有灯光,想必是母亲已经睡下了。 熙谨轻轻越过院墙,向中间的房间走去,走到窗外,轻轻敲了敲窗子。 房间中传来符太后的声音:“谁?” 熙谨听到母亲的声音,心中颤抖,压低声音说道:“娘,是我,熙谨……” 符太后更是激动,颤抖着声音说道:“是谨儿吗?谨儿你怎么来了?是娘在做梦吗?” 熙谨抑制不住流下泪水,颤抖着说道:“娘,您不是做梦,是孩儿来看望您了。” 很快,房间中亮起了灯光,符太后穿上衣服,打开房门,就看到儿子站在门外。 熙谨看到符太后,双膝一软,跪倒在母亲面前,道:“娘,不孝儿来见您啦。” 符太后抑制不住泪水,双手抱住熙谨的脑袋,紧紧把儿子抱在怀里,泪水滚滚而落,哽咽道:“真的是我的谨儿,真的是我的谨儿,为娘想不到还能见到你。” 母子二人哭了一会,符太后才把熙谨扶起来,拉进房间,又把房门关上,把熙谨拉到灯下,仔细的凝望着儿子。 熙谨也在灯下凝望母亲,看到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不由心头更是酸痛,哽咽道:“娘,您受苦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再次别离 母子二人这次重逢,距离上次熙谨和熙让云枫前来房州看望母亲,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符太后抚摸着熙谨的脸颊,酸楚的笑容中又带着几许欣慰,说道:“谨儿,你现在真正长成男子汉啦,你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熙谨道:“娘,孩儿不能侍候在娘的膝下,愧为人子……” 符太后道:“谨儿,不要这样说,娘知道你的难处,是娘让你离开的,不然咱们母子谁也难以活得长久,你大哥就是这样下场。” 熙谨又是悲痛又是愤慨:“娘,大哥真是被人害死的吗?” 符太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大哥是亡国之君,是人家赵宋的眼中钉,被人谋害是他必然的结果,幸好赵匡胤还有一些良知,许你大哥生下了几个孩子,给咱们柴家留下了香火。不过赵匡胤一死,赵匡义成为当今天子,只怕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日子更难过了。” 熙谨道:“娘,您带上大哥的几个孩子,跟我去易州吧,在易州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符太后道:“为娘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可是,虽说现在没有官兵盯着我们,但如果我们一旦离开房州,很快就会有人禀报给皇帝和当地的官府,咱们走不到一半,就会被官府抓住,到那时侯,赵匡义给咱们安一个谋反叛乱的罪名,咱们谁也活不成。更何况,你几个侄子岂能离开他们的娘亲,如果我带着他们的娘亲一起行路,他大嫂又是赵匡义的亲戚,她岂会不禀报给赵匡义?” 熙谨气愤道:“就算大嫂是赵匡义派来监视您和大哥的,现在大哥已经被他们害死,虎毒还不食子,难道大嫂还忍心再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符太后道:“你大哥的死,未必和你大嫂有关,你大嫂更不会害她自己的儿子,不过,你大嫂的家眷都在京城,她知道若是忤逆了赵匡义,她的家眷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现在只能希望赵匡义不会再害她的儿子。唉,其实你大嫂也活的很痛苦,虽然她从来没对我说过,但我能看出来她眼中的愧疚和纠结,只不过她也是身不由己。” 熙谨长长叹了口气:“娘,把您留在这里,孩儿怎么放心得下?” 符太后道:“现在我们孤儿寡母,已经对赵宋天下没有威胁,只能希望赵匡义能对我们网开一面,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也许能平平安安。孩子,你不用担心为娘,你是军人,随时都会遇到危险,你要好保护好自己。现在为娘只希望你和熙让能平平安安,几个孙子能成长起来,为娘就主满意足了。” 熙谨虽然有心想挽救母亲和侄子于水火之中,却有心无力,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劝母亲离开。母子二人又各自说分别后的经历,谈了许久许久。 熙谨问道:“娘,自从上次我和哥哥离开之后,哥哥又来过吗?” 符太后摇摇头道:“没有。他去找过你吗?” 熙谨道:“三年前,他到燕京巡视的时侯,曾经到易州找过我,我们本来想一起来看望母亲,但又担心给母亲带来祸灾,所以没有前来。这三年之中,他再也没有来过易州。” 符太后道:“谨儿,易州和辽国接界,你一定知道让儿在辽国的情况,他还好吗?” 熙谨道:“您不必为哥哥担心,哥哥这几年在辽国,越发的得到辽国皇帝的信任和器重,官做得是越来越大了。” 符太后苦笑道:“他官做的越大,娘这心里越不踏实,为娘也不知道是要为他高兴,还是为他担心了。他本是汉人,却做了辽国的大官,他本来就痛恨赵宋皇帝,现在做的官大了,只怕迟早会发动对宋战争。” 熙谨叹了口气,说道:“娘,就算熙让不对咱们宋国发起战争,咱们宋国也会对辽国发起战争,两国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 符太后道:“那你和熙让早晚会在战场上刀兵相见了?” 熙谨道:“唉,我实在不想和哥哥为敌,但若是他来侵犯宋国,我也不能任他胡来。” 符太后难过地说道:“可你们是骨肉兄弟啊!” 熙谨道:“娘,我们也许会在同一场战争之中,但不一定就有机会当面交手,战争一起,就是数十万大军相互厮杀,我们哥哥不可能就有面对面对敌的机会。” 符太后痛心道:“若你们真的面对面对敌了呢?你真要亲手杀了你哥哥吗?” 熙谨微一沉吟,说道:“娘,您放心,我不会杀他的,若是我们真的面对面为敌,我会活捉他,把他关押起来。” 符太后道:“你把他关押起来,你虽不亲手杀他,别的宋国官兵也会把他杀了。谨儿,娘求求你,若真的到了那个境地,你捉到熙让,就悄悄把他放走,好不好?” 熙谨有些为难,说道:“娘,我……” 符太后握着熙谨的手,泪水涟涟:“谨儿,娘没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这一件事,娘不想你们兄弟骨肉相残,兄弟反目。” 熙谨缓缓点点头道:“娘,孩儿答应您,若是有机会活捉到熙让,孩儿会把他放走。” 符太后这才宽慰地一笑:“这样娘就放心了。谨儿,你打算在房州住逗留多久?” 熙谨道:“孩子只告了一个月的假期,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孩子明天便要赶回去,不然就要超假。孩儿看到娘平安,孩儿已经安心了,等下次再有机会,孩儿再来看望娘亲。” 符太后虽然不舍,但也没有强留,说道:“谨儿,你不必牵挂为娘,为娘的身子还很硬朗,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 熙谨道:“孩儿希望母亲长命百岁。” 符太后一笑:“好,我就活到一百岁,等着你以后带着媳妇和小孙子来看望为娘。” 熙谨心中一苦,笑道:“娘,会有那一天的。娘,时间不早了,孩儿要走了。” 符太后勉强笑了笑,说道:“好,你走吧,孩子,多保重自己。” 熙谨又跪在地上,向符太后叩了个头,这才挺身站起,转身走了出去。 符太后怔怔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眼泪缓缓滴落下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三号房的客人 熙谨回到客栈之时,已经天色微微发亮。 他轻轻跳过客栈的院墙,放轻脚步向客房走去。客栈中静悄悄地,还没有灯光亮起。他走到自己的客房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轻声喊道:“霞儿,霞儿,叔叔回来啦。” 房门中并没有傅秀霞的声音传来。熙谨皱了皱眉头,又抬高声音喊了两声,仍然没有回应,他心头一跳,用力一推房门,想不到房门却应手而开。 熙谨大吃一惊,放眼望去,此时天色虽然只是微微发亮,但房间中却依稀可以看清事物,两张床上都空空如也,并没有傅秀霞的影子。 熙谨按捺着狂跳的心,连忙揭开床单,探头到床下寻找,仍然没有找到傅秀霞。他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双手都因紧张而颤抖起来。他心想也许傅秀霞正这会去起床上茅厕了,又走到女茅厕那边,站在茅厕外边喊了几声,茅厕中仍然没有回应。他顾不上男女之嫌,连忙进入女茅厕,仍然没有看到傅秀霞。 熙谨再也无法镇定,连忙快步来到客栈的大堂。大堂的柜台上,一个店伙计正伏案而睡。 熙谨把店伙计叫醒,问店伙计和自己同来的那个小姑娘到哪里去了。那店伙计还在睡眼惺松,茫然不知,但看到熙谨如此紧张,店伙计不敢怠慢,连忙帮着熙谨一起寻找。但二人找遍了整个客栈,仍然没有找到傅秀霞。 这时,客栈中的客人都开始起床,准备早起赶路。熙谨顾不得打扰别的客人,和店伙计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挨个搜查,仍然没有找到傅秀霞的影子。 熙谨感到自己快要疯了,无数次都想抽打自己耳光,为什么要把傅秀霞一个小姑娘留在客栈中,而不是带着她去王府,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只有想办法找到傅秀霞。 客栈老板听说失踪了,也惊慌起来,又带了几个店伙计帮着查找,仍然没有找到。 熙谨忽然警醒过来,问店伙计:“昨天晚上,有没有离开的房客?” 店伙计摇摇头,说道:“没有客人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到柜台前,打开记事薄,仔细看了看,脸色一变,说道:“三号房昨天有位客人登记住下,刚才咱们去三号房的时侯,三号房的客人却不见了。” 熙谨脸色大变,道:“三号房的客人叫什么名字?” 熙谨一边问着,一边走到柜台前看那记事簿。 店伙计指着记事薄的名字,说道:“客人登记的名字叫王大宝,曹州东明县王庄人氏,只有他一个人入住小店,并无同伙。” 熙谨道:“他可是乘马或者赶着马车来的?” 店伙计道:“他是乘马来的,他的马就在后面的马廓中栓着,还是小的帮他栓下的。” 熙谨道:“快带我去看他的马匹可还在?” 店伙计连忙带着熙谨奔到后院马廓,脸色更是一变,说道:“那客人的马,已经不在了,小人不知道什么时侯不见的……” 熙谨心中已经猜到是那三号房的客人带走了傅秀霞,脸色阴沉,他微一沉吟,迅速做出判断,对店老板说道:“你马上派人去报官,把情况如实告诉官府中人,在四面城门严查,一旦发现此人,立即抓捕。我告诉你,如果抓不到那个人贩子,我把你这客栈一把火烧了!” 那店老板不敢怠慢,连忙派两个店伙计前去报官。 熙谨顾不得训斥店老板,一边询问店伙计那三号房的客人长的什么模样,一边迅速牵了自己的战马小雄,骑了上去,拍马奔出客栈。 熙谨奔出客栈之后,行到街上,看到街道对面有一家早点铺子,他骑马奔了过去,问道:“请问大哥,您可看到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从这家客栈出来?” 那早点铺子的老板摇摇头:“我也是刚刚开始摆摊,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从客栈中出来的客人。” 熙谨心中越发焦灼,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侯,必须在最快的时间找到傅秀霞,不然城门一打开,那人带着傅秀霞出了城,天下茫茫,就再难寻找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城门随时都会打开,但他只有一人一骑,如何能同时兼顾四个城门?那店老板虽然派人去报官了,但官府行事拖拖拉拉,手续繁琐,是不能指望的,他只能靠自己。他忽然想到,店伙计说那三号房的客人是曹州东明人氏,曹州在北方,那人很有可能会从北城门出城。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判断未必准确,因为他不知道那三号房的客人是不是要回曹州,若那人不是回曹州,而是从曹州而来,路过房州,那有可能会到任何地方去,也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城门出城,而且那人若是再聪明一点,知道店伙计很快就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自己又在客栈中留下了家庭住址,猜到会有人在北城门堵住,改走别的城门,便会令人堵个空,更何况,那人既然敢掳人,肯定也是个惯犯,所留下的姓名和住址都可能是假的。 熙谨虽然猜到了种种情况,但却只能向北城门追赶,他只希望自己能猜对,能及时在城门还没开启之前,把那个人贩子捉住,把傅秀霞救回来。 熙谨快马加鞭,向北城门赶去,等他来到北城门之时,城门已经开启,有些早起赶路的行人和车辆正在进入城门。 熙谨的心头一沉,连忙催马来到城门前,从马上跳下来,掏出军官证件,递给看守城门的那个两个士兵,说道:“我是易州军营的军指挥使章熙,有事请兄弟帮助。” 熙谨本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易州,更不想暴露自己的军官身份,但他也知道如果不亮明身份,官兵不会帮他。果然,那两个官兵看到熙谨骑马闯过来,正在训斥熙谨,看到熙谨的军官证件之后,果然态度大变,变得恭敬起来。 士兵道:“请问长官有何吩咐?” 第四百七十九章:查无此人 熙谨道:“自从打开城门之后,可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携带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出城。那个汉子长得如何如何……” 熙谨说了那个汉子的相貌和傅秀霞的相貌。 城门口的几个士兵都摇摇头,说没有看到有这样的两个人出城。这时,守城的军官已经看到,快步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熙谨把事情经过简短的说了一遍,又说道:“请你们现在马上赶到各个城门,凡是有携带七八岁女孩出城的男人,全部截下来,等我前去指认。” 熙谨虽然并不是房州的军官,但毕竟都是军队的军官,那个守城军官愿意协助熙谨,当下分派出几个士兵,赶赴各个城门。 熙谨就在城门口,盯着进出城的每一个行人和车辆。 熙谨在城门处一直查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发现傅秀霞的踪影,也没有看到店伙计描述的那个三号房的客人相貌的男人,心中更是焦虑,但又不敢离开这个城门,只希望别的城门能有所发现。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士兵骑着马快马加鞭而来,对熙谨说道:“启禀章大人,小的听西城门的兄弟们说,城门刚一开启的时侯,即有一个男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出城了,听兄弟们说的那二人的相貌,和章大人所说的很是相似。二人共骑一匹马,小姑娘好像还在睡眠之中。西城门的兄弟以为他们是父女,也就没有在意,放他们出了城。” 熙谨心头一惊,连忙说道:“我现在就出西城门追查,还请兄弟们继续盘查进出城之人,若是有所发现,请把人暂且押下,等我回来,到时侯我请各位兄弟好好喝酒。” 熙谨说完,快马加鞭向西城门赶去,径直出了西城门,沿着出城的大道,一口气奔行了四五十里路,仍然没有发现傅秀霞。 熙谨估算那贼人和傅秀霞共乘一骑,以自己战马小雄的脚力,在这五十里之内,绝对早已经追上,现在却没有看到踪影,很可能那人也是担心会有追兵,出城不久,即转入岔路。这一路行来,岔路何止十道八道,又何如着手追赶? 熙谨勒停战马,骑在马上,纵目四望,只见天空蔚蓝,原野辽阔,却又到哪里去寻找傅秀霞? 熙谨心头消沉愧疚之极,他从来没有这般束手无策,从来没有这般愧疚悔恨,自己一时大意,竟然把视自己为靠山的一个八岁小姑娘丢失了,如果找不回来,他如何对得起傅秀霞死去的父母,如何向郭励交代,又如何让自己的良心安宁? 熙谨追赶了一段路,没有追上傅秀霞,无奈之下,只好再重回房州城。他只希望出城门的那个小姑娘并不是傅秀霞,傅秀霞还留在房州城内,他虽然知道这个希望极为渺茫,但也没有好办法。 熙谨回到房州城,再去找北城门的守城军官,守城军官统计各个城门的情报,确实没有搜查到熙谨要找之人。 熙谨现在的心事已经低落到极点,现在傅秀霞不知去向,只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三号房客人在客栈中登记的地址,是曹州府东明县王庄人氏,此人叫王大宝,找到此地此人,也许能找到傅秀霞。他也知道这个地址和人名可能是假的,但这是他最后一线希望,他不能放弃,更何况他要回易州,正好可以取道曹州,无论找不到得到傅秀霞,他都要向北而行。 熙谨想到这里,不再犹豫,拿出几两银子,交给守城军官,请军官代请帮助他的守城官兵喝酒,他自己则骑了战马,快马加鞭向北赶路。 熙谨一路北行,并不敢走得太快,沿途不时向人打听,是否有如此这般的一男一女出现过,却并没有收获。 数日之后,熙谨已经进入了京城地界,他并没进京,避开京城,直向曹州的东明县而去。 东明县在曹州的西北方,是一个北依黄河的小县城。熙谨进了县城,问了县城的人,得知东明县有三个王庄,方向各不相同。熙谨便一个个村子挨个去问。 熙谨到过两个王庄村,都说村中并没有王大宝此人,熙谨又向第三个王庄村进去。 到了第三个王庄村的时侯,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时分。 熙谨每离开一个村子,心头都沉下一点,到了这个村的时侯,他已经只有一点希望了,若是这个村子再没有王大宝此人,那他就真的不知要去哪里寻找了。 熙谨想到这里,骑在马上,站在村口,一时间,竟然不敢进村询问,只担心若是再查无此人,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也要落空。 就在这时,一个晚归的农夫担着一把锄头,农忙回来,正要进村,看到熙谨骑马在路口发愣,这农夫心中好奇,问道:“这位小哥,你要找谁?” 熙谨连忙跳下马来,向那农夫揖了一礼,说道:“大叔,请问,贵村可是叫王庄?” 农夫道:“正是。” 熙谨道:“贵村可有一位叫王大宝的人?” 那农夫想了想,摇摇头:“我们村里没有叫王大宝的。” 熙谨心头猛地一沉,那个人名和地址果然是假的,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落空了,他再也没有线索再去寻找王大宝,更无法寻找傅秀霞了。 熙谨心头极为失落,一时间之间竟然呆住了。 那农夫看到熙谨的表情,感到有些奇怪,说道:“小兄弟,你为什么要找那个王大宝?你说出来,老汉我也许能帮你想想办法。” 熙谨有气无力地道:“不瞒大叔,我有一位侄女,年方八岁,跟着我去房州的时侯,在客栈之中被人掳走。根据店伙计所说,一位住店的客人最有可疑,此人在客栈中登记的姓名叫王大宝,是曹州府东明县王庄人氏,所以我才一路追到这里,没想到,那人登记的却是个假地址和假姓名。” 农夫听着熙谨的话,一直沉思着,忽然眉头一动,说道:“此人是不是三十多岁,额头有一颗黑痣?” 第四百八十章:妖冶女子 熙谨本来已经跌到谷底的心,忽然跳跃起来,连忙问道:“大叔,你怎么知道?” 农夫笑道:“他虽然用的是假姓名,但却不是假地址。你说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们村的王大强。” 熙谨道:“大叔,你怎么认为王大宝就是王大强?” 农夫道:“王大强是我个村的一个无赖,自小偷鸡摸狗,长大后更是不务正业,东家偷西家盗,后来触了众怒,被我们村里赶走了,也不知这小子在外边干过什么事,几年以后忽然回来了,变得很有钱,成了村里最有钱的富户。我们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干什么事,但知道他肯定不干好事,很有可能是贩卖人口。” 熙谨道:“大叔,您怎么会认为他是贩卖人口?” 农夫道:“本来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两三个月前,有官差来过我们村里,打探这小子的底细,还说怀疑这小子贩卖人口。不过后来好像没有证据,也就不了了之。还有,我们村里在外边做生意的人很少,只有这小子经常外出,有时侯两三个月不回来。他今天刚刚从外地回来,回来的时侯是半夜偷偷进村的。” 熙谨已经认为这个王大强极有可能就是王大宝,心中又升起希望,连忙问道:“大叔,王大强的家在哪里?” 农夫道:“他家就在村西,我带你去。” 两人一边走,农夫一边介绍王大强的情况:“大强的父母前几年相继过世了,他自己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女人,两个人没名没份的过着,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瞧不起我们村民,和我们村里人不打交道。他们还从外边雇了一个丫环和一个仆人。几个人也不种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挥霍。” 熙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心中焦急,催农夫快些引路。那农夫也是讨厌王大强一家,带着熙谨快步而行,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两人已经从村东赶到了村西。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村西离开村子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宽大的院子,这样的院子比起村中的低矮的村屋,的确显得富有许多。 农夫指着那院子对熙谨说道:“小兄弟,那就是王大强的家,我就不带你过去。” 熙谨道:“谢谢大叔。” 熙谨牵着马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旁边有一棵大树,他把马牵在树上,快步向院子走去。来到近前,他看到院门紧闭,他也不去敲门,而是来到院墙外,纵身一跃,跳到了墙头上,又轻轻一跳,落入院墙之中。 熙谨一向奉公守法,本不愿私入民宅,但他担心如果敲门会打草惊蛇,对方把傅秀霞一藏,他可就无法寻找了,所以他只有先潜进来,再仔细盘问。 熙谨跳入院子,看到主屋的房间亮着灯光,他蹑手蹑脚,向主屋走去,来到近前,侧耳听听,房间中并没有声音,他用手指捅破窗纸,向里面看去,这一看不由脸色一红。 只见房间中的一张大床上,正斜躺着一个妖冶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衣衫不整,躺在床上,床沿上坐着一个丫环,正在为女主人捶腿。房间中只有这两个女人,并没有男人。 熙谨有些犹豫,看这情形,那王大强并没在家,他若要追查下去,就要对两个女人逼供,但若是不逼供,就再也休想找到傅秀霞,为了傅秀霞,他只能违反一次自己的准则。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惊呼一声,显然看到了窗台外边的熙谨。 熙谨一转头,看到一个男仆,他知道不能再藏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迅速两个箭步跑过去,一拳把那仆人打得昏倒在地,解开那仆人的腰带,把那仆人的四肢绑住,又脱下仆人的袜子堵住仆人的嘴巴。 这时,屋子中的两个女人听到了动静,那丫环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就出门查看,刚一拉开门,就看到一个男子手持钢刀,闯了进来。 那丫环刚要惊呼,熙谨已经压低声音喝道:“住口,不许叫!” 那丫环连忙闭上嘴巴,惊恐地望着熙谨。 熙谨道:“你叫你女主人穿上衣服,到外边来,若是敢大声叫喊或是跳窗逃走,休怪我刀下无情!” 丫环不敢违抗,连忙回到内屋。 熙谨点亮客厅中的灯光,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把钢刀摆放在桌上。 很快,那妖冶女子穿好衣服,和丫环惶恐地来到客厅中。 熙谨开门见山问道:“我问你,王大强是不是掳了一位小姑娘?” 那妖冶女子已经料到来人是为此而来,眼神闪烁不定,道:“好汉,小女子不知道……” 熙谨不耐烦和妖冶女子纠缠,猛地一拍桌子,拿起钢刀,厉声喝道:“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宰了你!” 熙谨一边说着,一边把刀架在妖冶女子的脖子上,作势欲砍。 妖冶女子害怕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连嗑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女子说,小女子说,王大强做的任何坏事,都是他自己做的,和小女子无关……” 熙谨道:“少废话,快说,王大强是不是掳了一个小姑娘回来?” 妖冶女子颤抖道:“是的,是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熙谨道:“那小姑娘现在何处?” 妖冶女子道:“被王大强带走了……” 熙谨道:“带到何处去了?” 妖冶女子道:“带,带到桃花镇去了……” 熙谨道:“王大强带她到桃花镇做什么?” 妖治女子有些不敢回答,熙谨又举刀欲砍,妖冶女子连忙说道:“好汉饶命,王大强说,几个月前,桃花镇的孙老爷托他想办法找到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若是找到中意的,孙老爷愿意花重金购买。大强这次从外边带来的那小姑娘甚是俊秀,大强说孙老爷一定会中意,所以他准备把小姑娘买给孙老爷,只在家休息一天,他就带着小姑娘去了桃花镇。” 熙谨的怒火腾腾升了上来,喝道:“那个姓孙的买小姑娘做什么?” 妖治妇子连忙说道:“好汉息怒,那孙老爷并不是要糟蹋小姑娘,只是孙老爷的女儿去年因病死了,死的时侯也是七八岁,孙老爷是想找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收养为女儿,以弥补他死去女儿的遗憾。” 熙谨这才稍微放心,说道:“那桃花镇在什么地方?” 妖治女子道:“从这里出村之后,沿着大路向西直行,走个三四十里路,就到桃花镇了,桃花镇就在黄河边上。” 熙谨顾不上理会这妖冶女子,追回傅秀霞最为重要,他连忙离开院子,来到外边,骑上战马,快马加鞭向桃花镇而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辽国来使 那天晚上,熙谨走后,傅秀霞便把门闩上,和衣躺在床上睡觉,朦胧之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房门轻轻响动,她以为熙谨回来了,便起床去开门,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也没在意,仍然走到门口,刚要询问是否是叔叔回来了,脑子忽然一昏,失去了知觉。 等傅秀霞再醒过来的时侯,她已经离开了房州城,正被一个陌生的男子劫持着骑在马上,那陌生男子正是王大强。 王大强用药迷昏了傅秀霞,悄悄牵了自己的马匹,悄悄离开客栈,等侯在西城门口,等天亮之分,迅速出城。出城之后,王大强担心有人追赶上来,便又从小路转向北行。 一路之上,王大强和傅秀霞共乘一骑。傅秀霞中了药物,虽然神智清醒,但身子无力,口不能言,只能任由王大强摆布。幸好傅秀霞只是小姑娘,而且王大强志不在此,所以王大强也没有对傅秀霞做什么过份之事。投住客栈之时,王大强便说傅秀霞是他的女儿,别人也懒得多事,王大强亦尽量不让傅秀霞和别人接触,所以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很快来到了王大强的老家东明县,回到了家中。 王大强回到家中和姘头厮混了一日,当天夜里,便又携着傅秀霞,连夜向桃花镇而去,准备把傅秀霞卖给桃花镇的孙老爷。 王庄村虽然距离桃花镇不过三四十里路,但道路弯曲,崎岖难行,王大强和傅秀霞来到桃花镇的时侯,已经是天亮时分,桃花镇上已经有行人和车辆走动。 桃花镇是黄河边的一个小镇子,也有码头,所以有客商往来,镇子甚是繁华。 王大强和傅秀霞骑在马背上,傅秀霞坐在王大强的面前,在别人看来,像是一对父女,并不引人注意。 王大强定时喂傅秀霞药物,所以傅秀霞不能言语,王大强便时常自言自语,和傅秀霞说话,此时又说道:“小姑娘,你别恨我,等你到了孙老爷家中,你就做大小姐了,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以后说不定还会感激我呢。喏,前面不远就是孙老爷家了,那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傅秀霞已经知道王大强是要把她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当大小姐,虽然气愤,但却无法摆脱,此时听到马上就要被卖掉,心中更是气愤,同时思索着脱身之法。 这时,桃花镇旁边的一个饭铺门口,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吃早餐,他们的马匹就栓在门外的树上,一匹红马,一匹白马,看起来十分神俊,引得旁人纷纷观看喝彩。 傅秀霞坐在马上,一眼看到那两匹马,尤其是那红色骏马,更是神俊,不由心中喝彩,暗想这匹红马真是天下少有的良驹,竟然和章叔叔的战马小雄不相上下。她一边想着,一边目光向那一对男女看去,看到那男子时侯,不由心头一跳,那男子相貌俊雅,气宇昂扬,竟和章叔叔很是相似。 傅秀霞想叫喊,却叫喊不出来,只能一直盯着那年轻男子。但那年轻男子却一直低头吃饭,并没注意到傅秀霞。 这时,那年轻男子旁边的少女,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傅秀霞,同时看到了傅秀霞脸上的焦急表情,和眼中的求情之意,这少女心头一震,不由凝望着傅秀霞。 傅秀霞望着那年轻男子,却见年轻男子并不看她,旁边的那少女却在看着她,她连忙向少女使了个眼色,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之色。但这时傅秀霞骑的马已经越过了那对青年男女,傅秀霞被身后的王大强挡住了目光,无法再用眼神向那对男女求情。 傅秀霞心中充满了绝望,只好任王大强胁持着向前行去。 那年轻男子一抬头,看到少女正在扭头看着路上,不由有些好奇,说道:“阿罗,你看什么呢?” 少女说道:“大哥,刚才那小姑娘好生奇怪,她的眼神,好像在向我们求救,更奇怪的是,她看着你的时侯,好像认识你。” 年轻男子一笑,说道:“你想多了,我已经有五六年没来中原了,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认识我呢?” 少女却没有笑,认真地说道:“大哥,那小姑娘也许认识的不是你,而是熙谨哥。” 年轻男子的脸色这才凝重下来。 原来,这对青年男女,正是熙让和阿罗。 六年前,熙让带着阿罗回到辽国,更得辽帝耶律贤和皇后萧燕燕的器重,一再升职,春风得意。熙让虽然表面风光无限,但心中却甚是寂寞,时刻想念着身在宋国的母亲和兄弟,但他又担心前去探望母亲,会给母亲一家带去灾祸,所以只能强抑着思念之情。 赵匡胤驾崩,赵匡义继位,派使者向辽国告知。此时宋辽两国的边境虽然仍然时常发生小规模战争,但两国之间仍有使者往来,所以一旦遇到大事,双方都会相互告知。 辽帝得到宋国的告知,准备派出使者前往宋国吊唁、安慰。熙让正欲前往宋国探亲,遂向辽帝请求前往宋国。辽帝准许,并欲让熙让担任首席使者,被熙让拒绝。熙让到宋国并不是为了真的要吊唁安慰赵匡义,他另有目的,若是当了首席使者,便无法自由活动,所以拒绝了。辽帝只好又派朗君王六、挞马涅木古为首席和次席使者,前往宋国。 熙让不想和使者团一起行路,便带着阿罗,脱离使者团,与使者团约定时间,在宋国的京城会面。王六等人不敢违抗熙让,只得任熙让自由活动。 熙让带着阿罗先向易州行去,想约上熙谨一起南下探亲,但却得知熙谨已经南下。熙让和阿罗只好离开易州,向南行路,不久之后,来到东明县的桃花镇。 二人是昨晚到的桃花镇,在客栈中留宿了一晚,准备今天一早,在镇上吃过早饭,便继续赶路的,没想到阿罗发现了被掳的傅秀霞,并从傅秀霞的表情中推断,傅秀霞是认识熙谨的,而且现在傅秀霞需用他们的帮助。 第四百八十二章:脱离魔爪 王大强并不知道傅秀霞用眼神向别人求助,现在距离孙老爷家中只有几十丈的距离了,只要他把这小姑娘卖给孙老爷,以后再出什么事就跟他没关系了,他现在满心欢喜地沉浸在即将到手的银子之中。 王大强骑着马在大街上行了一会,又进入一条小巷,只要出了这条小巷,就到孙老爷家中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响,王大强回头一看,看到刚才街边停着的那两匹马追赶而来,马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正是熙让和阿罗。 熙让一边纵马追来,一边喝道:“站住!” 王大强心头一惊,但还是停下马来,昂然不惧,说道:“干什么?” 熙让不理会王大强,追赶上来,拦住王大强的去路,望着坐在王大强前面的傅秀霞,温柔地说道:“小姑娘,你认识我吗?” 傅秀霞想要说话,但她被灌下药物,口不能言,只得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熙让虽然不知道傅秀霞遭遇到何事,但已经看出来傅秀霞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当下冷冷问王大强:“你是她什么人?” 王大强心中暗惊,却强做镇定:“我是她爹,这又关你什么事?” 熙让冷笑道:“就凭你这贼眉鼠目的模样,如何能生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儿?我看她是掳来的吧?” 王大强被说中心事,脸色一变,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敢骂……” 王大强的话还没骂完,熙让手中的马鞭忽然飞起,一鞭打在王大强的脸颊上,登时多出一道鞭痕,鲜血淋淋而下。 王大强不敢再骂,知道事情败露,连忙跳下马来,转身就要逃走。 阿罗正在拦在王大强的身后,看到王大强欲逃,她的马鞭飞出去,正缠住王大强的脖子,再用力一勒,把王大强摔倒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阿罗跳下马来,用脚踩住王大强,用马鞭把王大强绑缚了。 这几年前来,熙让为了让阿罗自保,教给她一些防身之术,阿罗勤加练习,竟然身手不弱,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大强制住了。 熙让在阿罗绑缚王大强的时侯,他跳下马来,双手把傅秀霞从马背上扶下来,关切地问道:“小妹妹,你能说话吗?” 傅秀霞摇摇头,转头向王大强望过去,只见王大强已经被缚住了。这些天来,傅秀霞受够了王大强的窝囊气,对王大强可以说恨之入骨,此时眼看王大强被缚,没有还手之力,她踉跄着走过去,用力踢了王大强两腿。可惜她被灌下了药物,全身无力,这两脚踢过去也是软绵绵地没有威力,自己反而差点摔倒。 阿罗上前扶住傅秀霞,脸上充满了怜悯之色,说道:“小妹妹,你别怕,他以后也不能再欺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傅秀霞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王大强。 阿罗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却是个哑巴。” 熙让忽然醒悟过来,说道:“小姑娘不是哑巴,她肯定是被这贼子灌了药物,才口不能言。”说着,走到王大强面前,用力踢了王大强一脚,喝道:“你给她灌的什么药?解药在哪里?” 王大强担心傅秀霞服下解药之后,他便无法分辨,想狡辨过去:“好汉,你们弄错了,她真是我的女儿,因为她太淘气……” 熙让目露凶光,冷冷说道:“你不拿解药是吗?好,我就在你身上捅个透明窟窿,再把你送到官府。” 熙让说着,抽出腰间的宝剑,作势欲刺。 王大强大惧,看熙让是个狠角色,真会捅他个透明窟窿,连忙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解药在我的左边口袋里。” 熙让纳剑入鞘,从王大强的口袋中掏出几包药物,道:“哪个是解药?” 王大强道:“用红布包着的那袋是解药。” 熙让从自己的马鞍上取下水袋,让傅秀霞用水喝下解药。 过了不一会儿,傅秀霞已经恢复了力气,能开口说话了:“谢谢叔叔,谢谢姑姑。” 阿罗大喜,说道:“你真能开口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傅秀霞道:“我叫傅秀霞,姑姑您可以叫我霞儿。”转头望着熙让,说道:“叔叔,你和我章叔叔长得真像。” 熙让大喜,说道:“你的章叔叔是章熙吗?” 傅秀霞更是惊喜:“叔叔,您真认识我章叔叔吗?啊,你们长得这么相,一定是兄弟,对不对?” 熙让笑道:“我们是同胞兄弟。霞儿,你怎么不跟你章叔叔在一起,怎么落到了这个贼子手中?” 傅秀霞听说熙让和章叔叔是同胞兄弟,登时生起亲切之感,当下也不隐瞒,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又恨恨地踢了王大强一腿,说道:“都是因为这个狗贼,我才和章叔叔失散,现在章叔叔根本到处找我,他找不到我,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熙让道:“原来熙谨是去了房州,你们是在房州失散的。霞儿,你放心,我正要去房州,你跟我去房州见你章叔叔,如果他不在房州,已经回到易州,我就再送你去易州见他。总之,我会把你平安送到你章叔叔身边。” 傅秀霞大喜,再次谢过熙让和阿罗。她虽然和章叔叔失散了,但现在章叔叔的哥哥和妹妹都在她的身边,他们都是她的叔叔和姑姑,她不用再害怕什么了。 阿罗看了看王大强,转头问熙让:“大哥,这贼人怎么处理?” 熙让道:“我最痛恨这等贩卖人口的贼人,当初我和熙谨若不是被人贩子贩卖,也不会兄弟失散,这等人饶他们不得。” 阿罗道:“那咱们把他送到官府吧。” 熙让道:“送到官府,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这等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熙让说着,抽出宝剑,一剑刺在王大强的心窝,王大强惨叫一声死去。熙让抽出宝剑,在王大宝的衣服擦了擦血迹,又纳入鞘中。 傅秀霞看得暗暗心惊,她虽然痛恨王大强,恨不得亲手杀死他,但却不会真的动手杀人,眼看到熙让如此冷厉,面不改色就杀了个人,不由心中惊凛,暗道:“这位叔叔虽然和章叔叔是同胞兄弟,手段和心肠却比章叔叔狠辣多了。” 熙让杀人之后,不再向王大强看一眼,说道:“咱们走吧,去京城。” 三人分别跳上一匹马,离开了小巷,快马加鞭向京城方向赶路。 他们刚出小巷,从小巷的另一端,熙谨骑着战马小雄,进入了小巷之中,双方正好没有看到对方,又再次失之交臂。 第四百八十三章:线索已断 熙谨赶到桃花镇的时侯,熙让带着阿罗和傅秀霞正好离开。 熙谨进了镇子,打听到孙老爷家在什么地方,正准备赶过去,进了小巷之后,忽然发现小巷之中,躺着一个人。他心中好奇,连忙催马向前,只见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年约三十多岁,额头上有一颗黑痣。他心头一跳,忽然隐隐想起来,他在房州的客栈中好像见过此人,此人就是他要寻找的掳走傅秀霞的王大强。 熙谨连忙跳下马来,上前探了探王大强的鼻息,王大强已经气绝而亡。熙谨想不到王大强竟然被人杀死了,而傅秀霞并没在旁边。他心中焦急,站在尸体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小巷之中,有人从家中出来,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旁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人以为熙谨杀死了人,吓得尖叫一声,又缩了回去。 熙谨听到有人尖叫,知道被人误以为王大强是他杀死的。他本想转身走开,又一想,如果就这样走开,再也无法找到傅秀霞,当务之急,他必须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赶到孙老爷家中,询问王大强是否已经把傅秀霞卖给了孙老爷,第二件事,确定死去的这个人是不是王大强。 想到这里,熙谨跳上战马,快马加鞭向孙老爷家中行去。他走了小巷,又来到一条街道,沿着街道走了一会,看到街边有一家富户,庭院宽大,推测这就是孙老爷的院子。 熙谨跳下马来,上前拍门,很快一个佣人走了过来,打开院门。 熙谨道:“这里可是孙老爷的宅院?” 佣人道:“正是。您是?” 熙谨道:“你家老爷是不是有位女儿,七八岁的时侯夭折了?” 佣人道:“你怎么知道?” 熙谨已经确定这个孙老爷正是王大强的卖主,又问道:“孙老爷在哪里?” 佣人道:“我家老爷刚刚起床……” 熙谨一把推开佣人,向院中直闯。佣人大惊,要拦住熙谨,却拦不住,不由大呼小叫起来。 熙谨直闯进院子中,此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听到吵闹声,从房间中走出来查看,看到熙谨大踏步正闯进来,佣人在后面跟随着。 还没等孙老爷开口,熙谨开门见山道:“王大强卖给你的那个小女孩在哪里?” 孙老爷脸色一变,讷讷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熙谨从孙老爷的脸色之中,更加确定此人就是要买傅秀霞的那个人,他脸色一冷,一手抽出钢刀,一手拿出军官证件,厉声说道:“我是军队的军指挥使,你要是想官了,我就拿你去见官,你要是想私了,就把那女孩子交出来。” 孙老爷看到来人凶神恶煞一般,一手杀着凶器,一手杀着军官证,无论官了还是私了,他都不占便宜,不由怯了几分,讷讷说道:“这位军爷,您先把刀收起来,有事好说。” 熙谨厉声道:“那小姑娘在哪里?” 孙老爷道:“老朽的确打算向王大强买个女孩,以慰失女之苦,可是王大强并没把人送过来。” 熙谨一摆钢刀,厉声道:“真没送来吗?” 孙老爷颤抖道:“军爷若是不信,可以到处搜查一番。” 熙谨原来还怀疑孙老爷已经买下了傅秀霞,再杀王大强灭口,但看这个孙老爷,只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地土财,根本不可能有胆子杀人,不由信了几分,但还是在院子中仔细搜查了一番。 孙老爷买卖人口,心中又愧,又知道熙谨是个军官,心中更是惧怕,所以也不敢派人去报官,只是陪着熙谨到处搜查。 查了一番之后,熙谨已经确定傅秀霞的确不在这里,又问道:“王大强的确没有来过吗?” 孙老爷道:“真的没有。” 熙谨道:“你可认识王大强?” 孙老爷摇摇头:“回禀军爷,小老儿并不认识王大强。” 熙谨道:“你不认识王大强,怎么要他给你贩卖人口?” 孙老爷满脸苦涩,说道:“小老儿快六十岁的时侯,我家夫人才生下一个女儿,我们夫妻把女儿视如珍宝,在女儿三岁的时侯,我家夫人染病离世,只有我和女儿相依为命,谁知天要绝我,在小女八岁的时侯,也染了重病,不治而亡。小老儿只感到活在世上,再无生趣,整天无精打采。这时有人劝我,要我收养一个同龄小女孩,以慰失女之苦,重拾做父亲的乐趣。小老儿一时糊涂,就动了这个心,派家中的佣人王三想想办法。王三说他们村中有个叫王大强的人贩子,可以让王大强从外地贩来,只是收费很高。小老儿求女心切,愿出一百两银子。王三就和王大强订下协议,只要把人送来,就给王大强一百两银子。所以小老儿并不曾见过那王大强,一向是王三和他联系。” 熙谨道:“哪个是王三?” 孙老爷一指旁边的那个佣人:“他正是王三。” 那个佣人正是为熙谨开门的那人,那佣人看到主人指向他,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军爷,小人……” 熙谨不等王三说完,就问道:“你是认识王大强的?” 王三道:“小人和他同村长大的……” 熙谨道:“那好,你跟我去认人。” 王三道:“去哪里认人?” 熙谨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王三不敢不从,只好跟着熙谨走出孙宅,来到那条小巷之中,只见小巷的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两个官差正在检查王大强的尸体。 熙谨拉着王三,分开人群,走了进去,直接亮出军官证,对官差说明身份,又说道:“你们可认识死者是谁?” 官差看了熙谨的军官证件,立时肃然起敬,说道:“下官并不认识此人,正准备令人前来指认。” 熙谨对王三道:“你过去看看。” 王三走到尸体前,仔细分辨了一下,以肯定的口吻说道:“不错,他正是王大强。” 熙谨确定了死者就是王大强,心情沉到了谷底。王大强死了,傅秀霞却不知踪影,生死不明,王大强一死,这条线索又断了,再也无法寻找傅秀霞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兄弟重逢 熙谨在桃花镇停留一天,一来是配合调查王大强的死因,二来是想找到傅秀霞的线索,但并没有收获。 熙谨心情郁闷,只得离开桃李镇,赶回易州。一路之上,心情低落到极点。 熙谨回到易州,先到郭进的巡检府去消假,然后赶回牛头集军营。军营一切照常运行,兄弟们看到熙谨回来,纷纷赶来慰问,并要为熙谨接风洗尘。熙谨心情郁闷,无心和众兄弟喝酒取乐,悄悄离开军营,骑了战马,向纪夫人家中行去。 越近纪夫人家中,熙谨心中越是愧疚难安,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郭励,但他又不能隐瞒傅秀霞失踪的消息,只能硬着头皮告诉郭励,就是被郭励责问,他也只能忍受。 熙谨赶到纪夫人家中的时侯,已经是黄昏时分,纪夫人做好了饭菜,和小金花郭励正准备吃饭,看到熙谨回来,三人都很高兴,拉着熙谨入席,一起吃饭。 熙谨闷闷不乐,坐在桌前,望着郭励,眉头紧皱,不知如何开口。 郭励问道:“叔叔,您把霞姐送回她家了吗?” 熙谨心中暗叹一声,说道:“励儿,叔叔对不起你,叔叔无能……” 郭励心头一沉:“叔叔,霞姐出什么事啦?” 熙谨只好一五一十,把如何丢失傅秀霞一事说了出来。听到傅秀霞失踪,郭励的脸色沉痛,一言不发。纪夫人和小金花也很难过。 熙谨说了经过之后,又说道:“都怪我,没能保护好霞儿,使她被人贩子掳走,现在更不知到何处去寻找她。励儿,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辜负了你和霞儿对我的期望。” 郭励的脸色惨白,过了一会才说道:“叔叔,这不怪你,都怪那人贩子不好。只希望霞姐吉人天相,能平平安安。” 纪夫人也劝道:“兄弟,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你已经尽力了,只是霞儿命中该此磨难,也是没办法的事。霞儿极为聪明,我相信,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自己的。” 郭励虽不怪熙谨,纪夫人也劝说熙谨,熙谨反而更为愧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长叹一声,起身离开了纪夫人家中,又回到军营。 熙谨自感无颜面对郭励,在军营之中,一连十多天,没再去纪夫人家中,只是派人送去他的军饷和生活用品,他自己在营中操练兵马,试图用体力的疲惫,消除心中的愧疚。 这一日,熙谨正在军营操练兵马,忽然小金花进了军营,来到练兵场。小金花和军营的将士十分熟络,她就像是营中众军人共同的女儿一般,所以得以自由出入军营任何地方,无人阻拦。 熙谨正在训练士兵之时,听到小金花兴奋的叫喊声,他转过头来,看到小金花正奔行校场,他把令箭交给副官继续训练士兵,他向小金花迎了过去。 熙谨道:“金花,你怎么来啦?” 小金花脸色兴奋,说道:“叔叔,我娘叫我请你过去一趟。” 熙谨心中暗叹一声,说道:“叔叔还要训练,就不过去了。家中是不是需要什么?叔叔让你侯叔叔送过去。” 小金花道:“家中什么也不需要,我娘只让你过去,必须要去。” 熙谨心中有些诧异,纪夫人总是担心会耽误他的公务,所以很少主动请他过去,现在却派了小金花来请,而且言明必须要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熙谨心头一沉:“是不是郭励出什么事了?” 金花笑道:“当然不是,要是励哥出事了,我还能笑得出来吗?你就别问了,赶快过去吧,保准是好事。” 熙谨心头苦笑,只好回营房换了衣服,带着小金花骑了战马,向纪夫人家中行去。 一路之上,小金花精神极为兴奋,笑容可掬,好像真有什么极大的喜事。熙谨问她到底是什么喜事,小金花却又不说,只说要给他一个惊喜,等他到家了就知道了。 不过两柱香的时间,熙谨和小金花已经来到纪家的院门外。熙谨把马栓在门旁。 小金花在熙谨栓马的时侯,对着院内大声喊道:“章叔叔来啦!” 熙谨失笑道:“傻丫头,那么大声干什么,叔叔又不是没来过。” 小金花嘻嘻一笑,说道:“叔叔,你快进去,进去就知道了。” 熙谨笑了笑,推开虚掩的院门,一步跨进了院子中,他的脚步刚一落地,忽然心中仿佛被重击了一拳,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院子之中,正站着一位娇俏的女孩,笑靥如花望着他,这女孩子正是傅秀霞。 熙谨心神一恍惚,傅秀霞已经被他丢失了,如何又回来了?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连忙擦了擦眼睛,定晴再看,面前真是活生生的傅秀霞。 傅秀霞笑眯眯地看着熙谨的表情,微笑道:“叔叔,您不认识霞儿了吗?” 熙谨这才确定真是傅秀霞,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把傅秀霞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得流出来,喃喃道:“霞儿,霞儿,真的是你!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没保护好你……” 傅秀霞任熙谨抱着,她的脸上有感动和依恋,同样流出了泪水,笑中带泪地说道:“叔叔,霞儿这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吗?” 熙谨蹲下身子,望着傅秀霞的眼睛,说道:“霞儿,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我送她回来的。”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熙谨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心头大震,连忙抬头望去,只见熙让和阿罗微笑着,从堂屋中走了出来。 熙谨被接二连三的惊喜,刺激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连忙擦擦眼睛,再定睛望去,果然没错,正是自己的哥哥和妹妹,连忙奔跑过去,哽咽道:“哥哥,阿罗……” 熙谨奔向熙让,和熙让紧紧拥抱在一起,兄弟二人都流出泪水。阿罗在旁边含泪而笑。 随后从堂屋中走出来的纪夫人和郭励,都含泪而笑,望着他们兄弟重逢。小金花和傅秀霞也是眼中含泪,脸上含笑。 第四百八十五章:针锋相对 兄弟二人携手进入堂屋。熙让述说了如何巧遇到傅秀霞,救了傅秀霞之后,他们又一起赶到房州看望母亲,从房州回来之后,便把傅秀霞送回易州。 熙谨这才明白来龙去脉,看到傅秀霞平安无恙回来,多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才落下来。 熙让说完之后,又对熙谨说道:“熙谨,咱们单独谈谈吧。” 熙谨心头一沉,隐隐猜到熙让要说什么,说道:“好,哥,咱们去我房间吧。” 阿罗看了兄弟二人一眼,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眼中显出担忧之色。 熙谨带着熙让来到他的房间,把房门关上,道:“哥,你有什么话要说?” 熙让脸色一沉:“我要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熙谨沉吟一下:“你可是要说皇兄的事?” 熙让冷笑道:“你还知道他是咱们的皇兄?” 熙谨道:“皇兄就是皇兄,我怎敢忘记。” 熙让道:“那皇兄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熙谨道:“皇兄受了风寒,因病去世……” 熙让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你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我?” 熙谨道:“皇兄的死亡虽然有些可疑,但并无证据是被人害死……” 熙让怒道:“还需要什么证据?除了他们赵家兄弟,还有谁会暗杀皇兄?” 熙谨道:“是母亲告诉你的吗?” 熙让冷冷道:“看来你当赵家的走狗,骨头都软了,不敢称呼母后为母后,只敢称母亲。在你眼中,她是母亲,在我眼中,她永远是母后,皇兄永远是皇兄。皇兄被害之事,并不是母后告诉我的,母后也和你一样,不想让我痛恨赵家兄弟,也说皇兄是因病去世,可坊间传言,都说皇兄是被赵家兄弟所害。” 熙谨道:“坊间传言,岂能相信。” 熙让冷笑道:“别人不相信,你也不相信吗?还是你心中明白,却不愿意相信,你铁了心要做赵家的走狗,不敢为皇兄报仇,不敢夺回我们柴家的江山?” 熙谨道:“哥,我并不是要做赵家的走狗,我只是想保护中原的百姓……” 熙让打断熙谨的话,说道:“住口!你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了。你不敢反叛赵匡义,我不怕他。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赶回辽国,率领领辽国大军,攻打宋国,若是你还把我当你哥哥,我率领兵马来到的时侯,你调转兵器,跟着我一起攻回汴梁城,夺回我们柴家的江山,若是你仍然执迷不悟,甘当赵家的走狗,与我为敌,那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你我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了。” 熙谨着急道:“哥,你不要再起战乱,当中原的罪人,战争一起,到时侯受苦受难的是中原的百姓。” 熙让道:“不把赵匡义这个狗皇帝推下台,夺回我柴家江山,我们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只要杀掉赵匡义,夺回我柴家江山,我自然会安抚百姓,打造一个繁荣昌盛的大周江山。” 熙谨道:“打败赵匡义,谈何容易?现在大宋国力强盛,拥兵百万,就算倾辽国全国的兵力,要打败宋国,也未必能胜,就算能分出个胜负,没有三年五年的战争,也不能分出胜负,到时侯宋辽两国两败俱伤,百姓流离失所,将士牺牲众多,难道你想看到这等局面吗?” 熙让道:“要拔掉恶疮,总要先受些疼痛。” 熙谨道:“哥,我不能赞成你这个说法,现在宋国百姓安居乐业,我不能让他们受到战乱之苦。哥,我劝你也不要借辽国之兵,攻打宋国,成为人人唾骂的罪人。” 熙让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等我成为大周的皇帝,建立了汉高祖、唐太宗那般的不世伟业,谁还会骂我?人们只记得我是大周的中兴之君,流芳百世。” 熙谨道:“哥,你认为,辽国会让你做皇帝吗?辽国狼子野心,一旦你引兵入关,他们便会把你置之一旁,把中原的绵绣江山,变成他们契丹人的草原。” 熙让摇摇头:“不会,辽帝已经亲口向我承诺,只要夺回中原,我便是大周的皇帝,我相信辽帝不会负我。” 熙谨道:“就算打下中原,辽国至少也会损失数十万雄兵,就算你和辽帝私交甚好,他不可能给你做嫁衣,让你轻轻松松做了皇帝,哥,你怎么如此糊涂!” 熙谨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道:“哥,你是不是和辽帝谈了什么条件,他才肯借兵给你?” 熙让被熙谨说中了心事,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熙谨大惊,说道:“哥,你到底答应了辽帝什么条件?” 熙让只好说道:“燕云十六州。” 熙谨脸色大变:“燕云十六州?你答应把燕云十六州交给辽国,他们才肯借兵给你?哥,你要当第二个石敬塘,成为中原的罪人吗?” 熙让道:“我不答应辽国,难道现在的燕云十六州,不是辽国在统治吗?我只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熙谨森然说道:“燕云十六州现在虽然是被辽国实际统治,但中原历代帝王,并不承认这些土地归辽国所有,总有一日要收复回来,成为中原王朝的疆图。哥,你现在还没成为大周的皇帝,没夺回大周的江山,就要出卖国土,引狼入室,就算以后你能成为大周的皇帝,也会受世人唾骂,被人不齿。” 熙让森然道:“成王败寇!我成了皇帝,谁敢骂我?再说了,我成为大周皇帝之后,拥为中原江山,雄兵百万,待现在的辽帝驾崩之后,我再把燕云十六州夺回来,划为我大周的疆图,谁会骂我?” 熙谨痛心疾首,说道:“身为帝王,反复无常,出尔反尔,更为人不耻。哥,你怎么变得这个样子了?你这样子,如何对得起父皇生前的教诲?” 熙让怒道:“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我正是因为对得起父皇,才要夺回大周的江山,而你呢?你忘记了宋国夺了我们大周的江山,甘愿做宋国的走狗,对不起父皇的是你!” 熙谨道:“父皇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夺回江山,割让国土,引狼入室,攻打中原。” 熙让道:“父皇也不会愿意看到,你成为夺我大周的赵家兄弟的走狗!” 第四百八十六章:血缘兄妹 兄弟二人针锋相对,说到此时,二人都气得怒视着对方,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竟然同时停止了说词。 二人怒视了对方一会儿,熙谨的怒火较平,放缓语气,说道:“哥,我们多年没见了,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不如暂时搁置争议,好好相聚。” 熙让的怒气却并没平息,说道:“你是非不分,甘为赵家走狗,我跟你没什么好聚的,咱们就此别过。” 熙让说着,快步向屋外走去。熙谨连忙追赶出来。 熙让出了院子,只见院子中,阿罗和纪夫人以及三个孩子,都在望着他。原来他们兄弟二人的争吵声音太大,惊动了院子中的几人,几人都不敢进去相劝,只能在屋外担忧的等待着。阿罗早已经知道兄弟二人的真实身份。纪夫人和熙谨相识多年,也已经隐约猜到,只不过没有询问证实,现在听了兄弟二人的争吵,更确定自己的猜想。三个孩子年龄尚小,虽然听到争吵,也不知他们在吵什么。 阿罗站得距离房门最近,阿罗的眼中泫然欲滴,看到熙让出来,她上前一步,道:“大哥,你别生气,咱们和我哥好不容易才聚一次,不能就这样不欢而散。” 傅秀霞上前拉住熙让的手,哀求道:“熙让叔叔,你不要走嘛,霞儿求求你了。” 熙谨此时也追赶出来,说道:“哥,你看,这么多人都劝你,你就在这里住几天吧。” 熙让看看阿罗,再看看傅秀霞,不由心肠一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就留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众人听到熙让答应留下,那就是他们兄弟还有和缓的余地,都松了口气。 纪夫人笑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众人进了饭厅,团团坐了下来,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这些饭菜是纪夫人主厨,阿罗帮手做成的。 熙谨担心再和熙让起冲突,吃饭的时侯,绝口不再谈论国事,只是说些不干紧要的事。熙让也不想再和熙谨争吵,也不谈国事,向大家说些辽国的趣闻。 三年前,熙让带着阿罗曾经来易州找过熙谨,熙谨就让他们住在纪夫人家中,所以这次熙让和阿罗带着傅秀霞一到易州,也是先到纪夫人家中。阿罗灵机一动,想给哥哥一个惊喜,所以让小金花前去军营带来熙谨,事先并不言明,等他见到傅秀霞和熙让自然会又惊又喜。 众人吃过饭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纪夫人打扫了房间,让阿罗休息。熙让和熙谨两人住在一个房间。 熙让和熙谨二人进了房间,兄弟二人都沉默无言,一个坐在床铺上,一个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沉默了许久,熙谨才打破这份宁静,说道:“哥,你在辽国,可有妻室了?” 熙让摇摇头:“没有。你呢?” 熙谨摇摇头:“没有。” 熙让道:“你怎么还不成家?” 熙谨道:“没遇到合适的。哥,你在辽国位高权重,上门提亲的肯定络绎不绝,你怎么不成家?” 熙让叹了口气:“和你一样,也没遇到合适的。” 熙谨沉吟了一下,忽然说道:“哥,你认为阿罗怎么样?” 阿罗进入卧室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会,担心两位哥哥又争吵起来,她悄悄穿上衣服,悄悄走到两位哥哥的房间外边,侧耳聆听两人的谈话,没想到刚一靠近,就听到两位哥哥这种谈话,她的心头一跳,脸颊上像火烧一般,想退出来,但又忍不住想听听熙让怎么说。 阿罗此时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像她这样的年龄,很多都已经嫁人,甚至生下几个孩子了,只有她还不肯嫁人。在辽国她是皇后的闺中密友,还是韩德让的义妹,不知有多少名门望族想娶她过门,但她一概不嫁,只因她心中已经有了熙让。虽然她知道熙让之所以没娶妻,是因为心中还是放不下萧燕燕,但她依然无怨无愧地等待着熙让,只不过熙让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她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放弃,此时机会难得,她想亲耳听听熙让如何说。 熙让听了熙谨的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顺口说道:“阿罗当然很好,这些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熙谨望着哥哥,说道:“哥,那你有没有想过,娶阿罗为妻?” 熙让先是一怔,随即怒道:“你胡说什么,她是咱们的妹妹,岂能娶为妻子?” 阿罗在外边听到,心头不由一凉。 熙谨却很镇定,说道:“哥,阿罗虽然是咱们的妹妹,但并没有血缘之亲,你娶她为妻,并不违反伦理。” 熙让摇摇头:“虽然不违反伦理,但我对她一向是当亲妹妹看待,我不能娶她为妻子。熙谨,你若是喜欢阿罗,我就让她留在宋国,你娶了她吧。” 熙谨笑道:“哥,我和阿罗是不可能成亲的,我和她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却胜似亲生兄妹,我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她也把我当成亲哥哥,她是不会嫁给我的。” 熙让道:“难道她不是把我当成亲哥哥吗?” 熙谨道:“我的好哥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难道看不出来,阿罗对你,不只是把你当哥哥,她还把你当成爱人了。” 熙让心头一震:“不会吧?我,我从来没向这方面想过。” 熙谨道:“她若是只需要一个哥哥,完全可以留在我身边,她为什么宁愿放弃在宋国的生活,也要跟你去陌生的辽国,你还不明白吗?” 熙让的确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他一直把阿罗当妹妹一般,亦以为阿罗是把他当哥哥,却没想过阿罗其实是把他当成爱人,被熙谨这样一说,阿罗对他的种种好处,种种贴心关爱,的确超过了妹妹对哥哥应该做的。他心头一震之下,不由怔住了。 窗外的阿罗也是心乱如麻,她隐密的心事,此时被哥哥熙谨说出来,她是又惊又喜,她自己是无法对熙让表白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兄妹分别 熙让沉吟了半刻,说道:“熙谨,这也许只是你的胡乱猜测,阿罗根本没有这个心意。” 熙谨叹了口气,道:“哥,阿罗对你是什么心意,也许你不是不懂,只是故意不懂。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有负阿罗。” 熙让沉默无言,半晌才道:“时间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熙谨道:“那好,咱们休息吧。” 阿罗在窗外一直等到房间中的灯光熄灭,知道两位哥哥准备休息,她只好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这一晚上,她思绪如潮,竟然无法入睡。 熙谨和熙让兄弟同睡一张床铺,同样无法入睡,想着各自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熙谨和熙让都起了床,来到院子中,阿罗已经起床,正在院子中的菜园里和纪夫人一起摘菜。三个孩子还没起床。 阿罗看到熙让和熙谨走了出来,仿佛没听到昨晚的谈话一般,向二人展颜一笑,挥手喊道:“大哥,哥哥,你们快看,这菜园的青菜长得真好。” 熙让道:“阿罗,咱们准备出发了。” 阿罗听到这句话,脸色一黯,道:“大哥,咱们吃过早饭再走吧。” 熙谨也劝道:“是啊,哥,吃过饭再走吧。” 熙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向院子的角落走去,那里的树下,正栓着他的马匹。 熙谨和阿罗看到熙让去意已决,也没有再劝。阿罗向纪夫人道别,牵了自己的马匹,跟在熙让的身后,走出院子。熙谨牵了自己的战马,跟着二人出了院子。 三人出院之后,骑上战马,向村外行去。 一路之上,熙让默默无语,只有熙谨和阿罗交谈。熙谨虽然看出阿罗深爱着熙让,也在熙让面前说出此事,但在阿罗面前却又不便明言,所以只是谈些别的事,并没谈论阿罗的感情。阿罗对熙谨昨晚的谈话,心中感激,但也没表露出她偷听了两位哥哥的谈话。 三人一路北行,来到镇上,在镇上一起吃过早饭,然后继续北行,两个时辰之后,来到宋辽的关界线。 熙让停下马,回过身来,望着熙谨,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熙谨心中依依不舍,但看出熙让的去意已决,只好说道:“那好吧。哥,请你回辽国之后,务必三思而行,不可妄然发动宋辽之间的战争,祸及两国的百姓。” 熙让一皱眉头:“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待我大军一到,你是归顺于我,还是要为赵匡义卖命。” 熙谨凛然道:“哥,我身为宋国军人,绝对不会投降辽国,若是你真的率领大军前来侵犯宋国,那咱们兄弟只能战场相见了。” 熙让道:“到那时,你不要怪当哥的心狠。” 阿罗见两位哥哥一付决裂之态,心中愁苦,垂泪道:“两位哥哥,你们是亲兄弟,为何非要战场拼命呢?” 熙让道:“是他执意不悟,非是我不讲情义。阿罗,你是要跟我回辽国,还是留在宋国?你要留在宋国,我也不怪你。” 阿罗望望熙让,再转头望望熙谨,心中纠结,难以决定。 熙谨看出阿罗的为难,微微一笑,对阿罗道:“阿罗,你还是跟着咱哥去辽国吧,替我好好照顾咱们兄长。” 阿罗心中感激,对熙谨点点头,说道:“哥哥,你好好照顾自己。” 熙谨道:“阿罗,若是在辽国不如意,你随时可以回来,宋国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阿罗含泪点点头。 熙让也是心头难受,对熙谨说了句“保重”,便催马挥鞭,奔向辽国境内,再不回头。他心中虽然责怪弟弟甘为赵家的走狗,但兄弟二人分别,也是心中不忍,只怕下次再见,就是在战场上刀兵相见了。 阿罗催马跟随在熙让的身后,不时频频回首,向熙谨挥手道别。 熙谨骑坐在马背上,望着哥哥和妹妹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甚是凄凉,他何尝不知道,下次见面到哥哥的时侯,只怕要成为敌人了。 熙让快马加鞭,一直奔行了二三十里路,推测到已经离开熙谨的视线,这才放缓速度,等着阿罗追赶上来。熙让的马快,阿罗的马慢,熙让勒马慢行,一盏茶之后,阿罗才追上来。 阿罗赶上熙让的速度,也放缓了速度,与熙让并马而行。她知道熙让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打忧熙让,只是默默无语地跟随在旁。 熙让自从昨晚被熙谨说出阿罗对他的感情之后,他对阿罗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竟然不知如何和阿罗相处。他骑在马上,一边策马而行,一边转过头来,望向阿罗,只见阿罗因骑马奔行,累得脸颊绯红,头发微乱,微微气喘,竟然有一种成熟女孩子的天真娇柔之态。 他不由心头一跳,这些年来,他因心中只有萧燕燕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未正眼看过别的女子,对于阿罗,他一直当她是亲妹妹,当她还是小女孩,朝夕相处,竟然没发觉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大姑娘了。若是没有熙谨的提醒,他也不会注意到阿罗的女性之美,但被熙谨提醒之后,他再看阿罗,就有别样的感觉了。 熙让望着阿罗,不由微微出神。 阿罗被熙让这样望着,有些羞涩,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大哥,怎么啦?是不是我的头发乱了,看起来很丑?” 熙让笑了笑:“没有,很好看。” 熙让说完,转过头去,又催赶马匹向前奔行。 阿罗心头微微一震,回味着熙让的刚才那个笑容,那笑容亦如以前那样的潇洒亲切,只不过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是什么,她说不明白,但却感到更为亲切,更为舒服,更让她心中喜欢。她是位心窍玲珑的少女,从熙让的笑容之中,猜到熙让听到熙谨的话之后,已经对她另眼相看了。她不由心中喜欢,全身如同触电一般,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策马追随,等她回过神来的时侯,熙让已经奔行了好远,把她远远抛开。 阿罗大喊道:“大哥,等等我……” 阿罗快马加鞭向熙让追赶过去,很快就追上了熙让。二人一路向东北而行,准备先赶向燕京,再回上京。 第四百八十八章:中原江山 熙让和阿罗到了燕京,拜见了父亲南京留守韩匡嗣,在南京逗留了两日,便辞别父亲,离开南京,赶赴辽国上京。 在南京的时侯,熙让曾和韩匡嗣商议,意图借兵攻打宋国之事。韩匡嗣认为现在辽国的国力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与宋交战应该有必胜的把握了,而且这些年辽国国内政治清明,即无外敌入侵,又无内敌叛乱,辽帝应该会同意攻打宋国。熙让听了父亲的话,更有借兵成功的把握,信心满满,准备回上京之后,即正式向辽帝借兵攻宋。 熙让和阿罗此时已经与辽国的使者团脱离,只有二人行路。二人行了十多日,算算路程,再过三天就可以到达上京了。 这一天,二人正在行路,远远看到侧前方有一座大山,那大山挺拔耸立。 熙让指着那座大山,对阿罗说道:“阿罗,那山叫越龙山,山中的奇珍异兽甚多,前几年我曾陪同圣上到过此山狩猎。山中甚是好玩,风景也很是秀丽,若不是着急回京,我便带你进山去玩几天。” 阿罗道:“大哥,回京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向圣上借兵,攻打宋国了?” 熙让点点头:“是的。” 阿罗道:“那就是说,战争一起,无论胜负如何,你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心情游山玩水了吧?” 熙让道:“正是,我大辽虽然兵力强盛,宋国这些年也休养生息,不比我大辽弱多少,只怕就算能打胜宋国,也需要个三年两载的时间。” 阿罗道:“而且攻下宋国之后,大哥就要恢复大周的国号,重整山河,更没有时间和心情游玩了。” 熙让点点头:“正是,那时侯大哥已经是一国之君,还要忙于政务,更没有心情游玩了。” 阿罗道:“既然如此,不如趁现在战争未起,大哥先放松一下,咱们去那山中游玩两天,然后大哥再进京筹备战事。” 熙让本无心游玩,只想着尽快赶到上京面见辽帝商议攻打宋国,他听了阿罗的请求,本想拒绝,但转眼一看,看到阿罗正在望着他,眼中充满了希冀和恳求。 熙让的心头一软,说道:“那好,咱们就到山上去玩两天。” 阿罗大喜,说道:“大哥,你真好!” 熙让微微一笑,拨转马头,离开大路,从荒野中向那越龙山行去。阿罗紧紧跟随在旁。 熙让转眼看了一眼阿罗,只见阿罗满脸欢喜之中,隐隐带着一丝忧愁之色,他心头一动,放缓马速,问道:“阿罗,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阿罗一怔,随即掩饰道:“大哥,小妹没什么心事。” 熙让正色道:“自从离开宋国之后,我们还没好好谈过心。我问你,我要借兵攻打宋国一事,你是怎么看的?” 阿罗看了熙让一眼,道:“大哥让我说真心话吗?” 熙让道:“现在辽国之中,只有你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你要是不对我说真心话,还有谁能对我说真心话?” 阿罗沉吟一下,道:“大哥,小妹认为,攻打宋国,不妥。” 熙让道:“为什么不妥?” 阿罗道:“我们虽然生活在辽国,但宋国才是我们的故国,我们借辽国之兵,攻打自己的国民,小妹于心不忍。” 熙让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可是若不攻打宋国,如何夺回我的大周江山?” 阿罗道:“大哥,江山真的那么重要吗?” 熙让道:“那当然,大丈夫生在世间,总要成就一番事业,在所有的事业之中,没有成为皇帝最为荣耀的啦,更何况,那中原的江山,本就是我们柴家的。” 阿罗道:“那中原的江山,在你们柴家的周朝之前,又是谁家的江山?” 熙让一怔,想不到一向温顺的阿罗,竟然提出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大周江山是我父皇的姑父周太祖郭威传位于我父皇的。” 阿罗道:“那在郭太祖之前,江山是谁?” 熙让道:“是汉国皇帝的。” 阿罗道:“在汉国皇帝之前呢?” 熙让道:“是后晋石敬塘。阿罗,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罗道:“大哥,若是以前,小妹绝不敢和大哥说这些话,但今日大哥让小妹说真心话,小妹便把心中所想的都说出来了。大哥,你口口声声说中原江山是你们柴家的,但你刚才也说了,在你们柴家之前,中原江山曾经是汉国,在汉国之前,曾经是后晋的,在后晋之前,又曾经是后唐的,所以说,中原江山,并不是一家一姓的江山,而是中原百姓的江山,它即不姓石,也不姓刘,也不姓柴。” 熙让从来没想到阿罗竟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不由又气又怒,喝道:“阿罗,谁告诉你的这些话,是不是熙谨?” 阿罗道:“我哥哥从来没告诉我这些话,是我自己想来的。大哥,你要骂我,要打我,我都受着,但这番话,的确是小妹的真心话。” 熙让怒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竟敢说中原江山不是我柴家的。” 阿罗道:“大哥,小妹的意思是,中原江山并不是一家一姓所固有的,赵匡胤夺了你们柴家的江山,你便要夺回来,那汉国皇帝被你们周朝的郭太祖夺了江山,汉国皇帝又要向谁去夺?” 熙让道:“就算中原江山不是一家一姓所固有,但有德者居之。汉国皇帝昏庸碌无道,我大周的太祖和我父皇太宗,皆是有道明君,造福中原百姓,这中原的江山,自然便是我们大周的天下。” 阿罗道:“赵匡胤登基之后,也没有祸国殃民,反而把宋国治理的国富民强,他也是有德者居之。” 熙让脸色铁青,勃然大怒,喝道:“赵匡胤得国不正,用卑鄙手段窃取了我大周江山,他岂能与我父皇相提并论!阿罗,若是别人在我面前说出这番话来,我必然一剑斩之,你虽是我妹妹,也不可如此无理,此话若是再提,别怪我翻脸无情……” 熙让说到这里,正要拂袖而去,忽然一阵马蹄之声传来,隐隐夹杂着阵阵惨叫之声。 第四百八十九章:一箭双雕 熙让吃了一惊,连忙转头望去,只见越龙山方向尘土飞扬,奔驰而来两队骑兵,一队骑兵好像在逃跑,另一队骑兵正在追赶。后面的追兵约有七八骑,前面的骑士约有四五人,双方一边奔驰,一边不时用弓箭相互射击。 就在熙让观望的时侯,后面的追兵又射中了前面的一个骑士,那骑士落马之后,随即被奔腾而来的铁蹄践踏而死。 熙让顾不上生气,连忙对阿罗喊道:“快躲到我后面来。” 阿罗正在伤心熙让的训斥,以为熙让不会再理她,没想到一旦危机来临,熙让马上关心爱护她,她心中欢喜,连忙一提马缰,躲在熙让的背后,一起观望那两队骑兵。 熙让本想袖手旁观,因为辽国境内,部族和派别甚多,而且辽人生性好斗,一言不合便会发生械斗,所以境内时常发生争斗,他也懒得去理会,所以打算只要那两队骑士不来惹他,他便不去管那些闲事。 那两边骑士越来越近,熙让忽然发现不对,那队逃兵的服饰竟然是大内侍卫的衣服,他现在虽不再任职内侍统领,但那些侍卫多数都是他的部下,而且大内侍卫被人追杀,极有可能会牵涉到皇帝,他可不能不管了。 熙让想到这里,伸手拔出剑来,凝视着越来越近的前面的逃兵。 那队逃兵在逃跑之时,又有两人被射杀,后面的七八个追兵,也被逃兵还击死亡两三个,只剩下五六个追兵了,但人数仍然比逃兵多了一倍多,所以逃兵不敢停马回身搏斗。 熙让越发看得真切,虽然他还没看清大内侍卫的相貌如何,但已经更加肯定那两个逃兵是大内侍卫的服饰,决定出手相助,他端坐在马上,大声喊道:“前面的是大内侍卫中的哪两位兄弟?” 为首的骑士正在全力奔逃,同时回身射箭,本没注意到前方的熙让,听到熙让的喊声,这才抬头望去,看清楚了熙让,不由大喜,大声喊道:“德让兄弟,我是周顺……” 数年前,熙让奉韩匡嗣之命,从燕京赶到上京,以大内侍卫的身份进入皇宫伺机而动,当时结交两位汉人侍卫,一个是余程万,一个周顺,三人关系甚厚,尤其是周顺和熙让的关系最好,周顺是熙让的好友周刚的弟弟。余程万和周顺都在熙让谋杀辽穆宗时出了力,因功升迁,担任侍卫的高官,时刻保护在辽皇的身边。 熙让没想到竟然是周顺,又惊又喜,喊道:“周二哥,你快过来!” 周顺和另一个侍卫连忙向熙让这边的方向奔行。后面的五六个追兵仍然紧紧咬住不放。 熙让转头对阿罗道:“阿罗,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救周顺他们。” 阿罗道:“大哥你不必管我,快去吧。” 熙让拍马向前迎去。 周顺和另一个侍卫在奔行之时,后面的追兵并没停止放箭,后面的那个侍卫被一支长箭射中马臀,那马吃痛,长嘶一声,把那侍卫摔到地上,后面的追兵随即追赶而来,马蹄践踏之下,那侍卫立即死去。 周顺大怒,一边在马上奔行,一边张弓搭箭,回身射去,正中一个追兵的咽喉,那追兵摔落马下。 周顺不敢停留,仍然继续逃跑。 熙让和周顺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迎接在一起,就在这时,为首的那个追兵放缓马速,搭起弓箭,屏息静气,一箭向周顺的背后射来。 熙让正好看到这一箭直射向周顺的背后,脸色一变,大喊道:“周二哥,快躲开……” 周顺看到熙让的脸色,也听到了背后的箭风破空之声,连忙向旁边一闪,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一箭虽然没有射中他的后心,但射入了后背,深达数分,疼痛难当,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熙让及时赶到,飞身从马背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双手接住从马背上摔落的周顺,周顺才没被摔在地上。 熙让看到周顺的伤口极深,不敢拔出背后的箭,连忙让周顺趴在地上,他从周顺手中取过弓箭,周顺由于一直向追兵射箭,箭壶中只一支箭了,所以周顺才不能不逃。 熙让拿着一支箭,向追赶而来的追兵瞄准。现在他只有一支箭,但追兵却有四骑,而且四人都有弓箭在手,他势单力薄,以孤敌众,却凛然不惧,双臂蓄劲,眼睛紧紧盯着箭尖,向追兵来的方向瞄准。 四个追兵看到熙让只有一个人一张弓一支箭,都发出不屑地狂笑声,最前面的两个追兵一边纵马奔来,一边向熙让每人射了一箭。熙让挺立不动,对两支来箭不避不闪,幸好那两个追兵骑在马背上,马背颠簸,箭法不稳,才没射中熙让。 辽人骑士喜欢一边纵马奔腾,一边交错而行,这样即可以给敌人造成心理压力,又可以迷惑敌人的视线,使敌人无法捉摸他们的方位,从而无法用箭法射中他们。 熙让擎着弓箭,一动不动,静待时机。追兵越来越近,前面的马头距离熙让已经不到五丈远了,熙让仍然宛若不知,视而不见,这样一来,不但旁边的周顺大为焦急,就连远处观战的阿罗也暗中揪心。 就在这时,前面的那个骑士,和第二个骑士,又在交错方位,他们一前一后,从熙让的方向看过去,这两骑形成一条直线的时间极短,稍纵即逝,但这个时间对于熙让已经够了。 熙让终于觑准了机会,看到两个骑士形成了一条直线,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箭簇射了出去,只见弓如满月,箭如流星,闪电一般射入第一个骑士的左眼眶之中,这支箭簇竟然透脑而过,穿透了骑士的脑袋,余劲未消,继续向前射去,又射中了第二个骑士的右眼眶之中,箭尖从后脑突出,箭身停留在脑中,箭簇在眼眶外微微抖动着。 这一箭,一箭双雕,两个骑士几乎同时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扑倒在地,一动不动,气绝而亡。 第四百九十章:王爷叛乱 熙让一箭射死两个追兵,只剩下了两个追兵,那两个追兵想不到熙让这一箭如此之威,都大吃一惊,连忙勒停战马,不敢再向前奔行。 熙让射出一箭之后,弓弦上已经无箭可射,他索性扔掉弓弦,抽出宝剑,凝神以待。 为首的追兵仍用弓箭向熙让瞄准着,上下打量着熙让,缓缓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韩公子。” 熙让道:“你是什么人?” 那骑士还没回答,趴在地上的周顺挣扎着喊道:“他是太平王的手下,太平王谋反,皇上危在旦夕……” 熙让不由大吃一惊。 太平王耶律喜隐是辽太祖的第四个儿子耶律李胡的儿子,在辽国辈份极尊,就连皇帝耶律贤都要称他为叔叔。耶律李胡深受太祖之妻述律皇后的喜爱,述律皇后有数次都想把皇位传位于耶律李胡,但数次都阴差阳错,没有成功。耶律李胡对帝位倒无所谓,但其儿子耶律喜隐却为父亲深感不平,多次密谋造反,都被历代皇帝镇压。穆宗时期,耶律喜隐再次造反,事败之后,耶律喜隐和父亲耶律李胡皆被关在牢中,耶律李胡在牢中病死,耶律喜隐被释放出来,从此倒是收敛了许多。 耶律贤登基之时,最为忌惮的就是耶律喜隐前来争夺帝位,但当时耶律喜隐因受伤休养,无法造反,错失了最佳良机,耶律贤的帝位越发稳固,耶律喜隐的机会更为渺茫,但辽国每个人都知道,耶律喜隐并不甘心,一时在暗中谋划造反之事。由于耶律喜隐的皇族身份,再加上他们家族近亲甚众,耶律贤虽知耶律喜隐有反心,却一直不敢轻易动他,免得引起辽国的内战,被外敌所趁,于辽国不利。耶律贤登帝这几年,双方倒也平安无事,但暗中却暗潮涌动,耶律喜隐一直伺机而动,这次得到消息,耶律贤率人到越龙山前来狩猎,耶律喜隐终于找到机会,率领大军前来围攻越龙山,意图推翻耶律贤,自任皇帝。 熙让虽然吃惊,但也早料到耶律喜隐早晚必反,只是他现在不知道皇帝的情形如何,所以才更为担忧。 熙让道:“周二哥,皇上现在如何?” 周顺道:“皇上和皇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先把这两个狗贼杀了再说。” 熙让听说皇上和皇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专心对付面前的两个敌人。 一个追兵道:“韩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伪皇帝大势已去,太平王顺应天命,只要你投降过来,保你荣华富贵……” 另一个追兵喝道:“百里大人,不必劝他,他是伪皇帝最忠心的走狗,必然不会投降,还是杀了他,以绝后患吧。” 熙让冷笑道:“你这狗贼说的不错,我是不会投降的,你们两个快下马受死。” 那百里大人见熙让的态度坚决,知道劝降不得,他并不下马,而是端坐在马上,一箭向熙让射过去。熙让的身子迅快一闪,避开百里大人的箭,快步向百里大人的马前冲了过去。另一个追兵也射出一箭,同样被熙让避开。 百里大人一箭射出之后,又拈起一支箭簇,准备再射一箭,但这时熙让已经跳到百里大人的马前,伸手一剑向百里大人的马头斩去。那马向后一避,马背上的百里大人的箭失去了准头,射了个空。百里大人只好扔掉弓箭,从腰间抽出钢刀,跳下马来,准备步战熙让。另一个追兵虽然想用箭射熙让,但由于百里大人的身形拦住,也只好丢弃弓箭,跳下马来,抽出钢刀。 百里大人和另一个追兵,各持钢刀,向熙让包抄而来。 熙让一个箭步向百里大人跳去,同时剑刺百里大人的胸膛。百里大人不避不闪,用钢刀应架长剑。熙让却忽然抽剑,身子转了个圈子,忽然一剑削向后面的那个追兵的左腿。那追兵想不到熙让的招术如此之快,闪避不及,被刺中了左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熙让一剑得手,再刺一剑,正中那追兵的前心,透胸而过,那追兵气绝而亡。 就在熙让刺杀追杀的时侯,百里大人觑准了机会,悄无声息逼近过来,一刀砍向熙让的后脑。这时熙让的剑还留在追兵的胸前,一时抽不回来,眼看就要被百里大人一刀砍死。 趴在地上的周顺不由惊呼一声:“隆运快闪开……” 熙让背对着百里大人,好像无法应付百里大人的背后偷袭,他却并不惊慌,仍然从容而迅速的从追兵的胸前抽回宝剑,却忽然一个后撩阴脚,反踢出去。百里大人眼看这一刀就要砍在熙让的后脑,正在心中得意,没提防熙让的后撩阴脚踢过来,这一腿正中百里大人的裆部,百里大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全身紧紧弯曲起来,像一只虾米,那一刀再也砍不过去了。 此时熙让已经抽出宝剑,回身一刺,正刺入百里大人的咽喉之中。 熙让举手投足之间,迅速解决掉两个敌人,确定敌人都死亡之后,他这才向远处的阿罗招招手,示意阿罗赶过来,然后连忙检查周顺的伤势。 周顺的后背中箭,距离后心太近,不敢就此拔箭,担心箭尖触及到心脏,也不敢轻易移动周顺。熙让有些为难。 周顺喘息道:“隆运,不必管我,快救皇上。” 熙让道:“皇上现在何处?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顺道:“皇上和皇后前来越龙山打猎,那太平王率领了大批的叛兵,把越龙山包围了,皇上被困在越龙山之中,无法突围,不过我们占据了一个山头,叛兵一时间也攻不上去,但时间一久,那山头早晚守不住。皇上派我和十几个兄弟拼死冲出突围,前去搬请救兵,但现在兄弟们都已经死了,我也身受重伤,无法去搬请救兵,幸好遇到你,隆运,你快想办法救救皇上。” 熙让听到皇上和皇后都危在旦夕,心情十分焦急,但却更为冷静,说道:“现在我方有多少人,叛军有多少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山中秘道 周顺道:“这次皇上狞猎,只带了四五百人,太平王有多少人不清楚,应该不低于一万人。” 熙让一惊:“兵力相差这么多?皇上现在哪个山头?” 周顺道:“皇上现在龙头峰。” 熙让沉吟道:“龙头峰?龙头峰?” 这时,阿罗已经骑着马,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她认得周顺,看到倒在地上的竟然是周顺,不由惊呼一声:“周二哥?” 熙让道:“阿罗,周二哥受了重伤,无法再去搬请救兵,我要先去找皇上,你帮我去搬救兵。” 阿罗道:“大哥,我去哪里搬救兵?” 熙让道:“向西八十里的胡关镇,驻有一个军营,军营中的军指挥使是萧里肖,萧里肖是皇后的一位远房族弟,是我方的人,你见到萧里肖,就说太平王谋反,要萧里肖赶紧率领他们军营的将士,前来越龙山救驾。” 周顺着急说道:“隆运,萧里肖的军队虽有两万多人,但二百里外还有一支部队,驻军统领是太平王的人,那支部队也有两万多人,若是悉数赶来,兵力仍然远远超过我方。” 熙让点点头,道:“不错,我们现在应该把我方的兵马,尽量搬来,以御叛兵。”对阿罗道:“阿罗,你见到萧里肖之后,一方面要萧里肖把兵力全部派来越龙山,一方面让萧里肖再去召集附近的军队,前来援驾,兵力越多越好。” 阿罗道:“大哥,萧里肖又不认识我,他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熙让从胸里掏出一面腰牌,说道:“这是我的令牌,萧里肖看到令牌,自然会相信你。你快去吧,事不宜迟。” 阿罗来不及多说,接过腰牌,骑上马,快马加鞭而去。 等阿罗走后,熙让对周顺说道:“周二哥,我把你移到安全的地方,我再去找皇上。” 周顺道:“你不必管我,快去找皇上要紧。” 熙让不顾周顺的反对,把周顺移到一块大石后面,又把清水和食物都放在周顺的身旁,说道:“二哥,先委屈你一下,等打退叛军,我再来救你。” 周顺道:“隆运,现在皇上在龙头峰,峰下全是叛军,你怎么去见皇上?” 熙让道:“几年前,我曾陪皇上到这越龙山打过猎,在打猎的时侯,我一个人和皇上他们走散了,无意中发现一条秘道,可以从山底直达龙头峰。二哥,你多保重,小弟去了。” 熙让辞别了周顺,骑上马,向越龙山直奔而去。 熙让奔行了十多里,远远看到越龙山的山脚下,旗帜招展,显然是太平王的叛军已经把山脚包围。再近一些,便可以看到一支军队正在攻山。由于山路狭窄,山下的叛军无法分散进攻,只能从山路向上进攻,辽帝的军队堵在山路阻击叛军,叛军一时间攻不上去。 熙让看到双方交战更酣,也不去理会,悄悄绕开叛军,向山底奔去。那些叛军也没人注意只有一人一骑的熙让,就算发现也不会放在眼中。 熙让避开交战的双方,来到山底的一条河流,他跳下马,把马藏在一个山洞之中,然后沿着河流步行向上。 河流弯弯曲曲,时有时无,但熙让熟悉地形,仍然追踪到河流的源头,沿着河流一路向上。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河流从一个大山洞中流出来。熙让进入山洞之中,在山洞中步行了许久,终于走出了山洞,继续向上行走。如此这般,经过艰难地跋涉,熙让终于接近了山顶,远远看到山顶上旗帜鲜明,正是皇帝的营队。 但就在这时,河流又是从一个山洞中流出来,熙让要爬上山峰,只能进入山洞。熙让再次进入山洞。 这山洞就是河流的源头,泉水从山洞四周的缝隙中泌出来,在洞腹中汇流成河,流向山下。熙让沿着山洞再向上爬,此时已经无路可走,只有一条狭隘的石缝通向上面,那石缝极窄,有时侯连一个人的身体都无法通过,幸好熙让极为灵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通过了石缝,到达了山顶。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山顶的入口,竟然被一块大石盖住了,只透出一点天光。他上次从这里经过时,这洞口还是敞开的,他还在奇怪山顶的人为什么没发现这条秘道,现在才知道原来洞口被遮盖住了,想必是被风吹落的石头无意中滚落过来,盖住了洞口。 熙让用尽全力,想推开那块大石,但那大石甚巨,而且他脚下站的地方很是陡峭,无法用力,推了几次,都没推动大石。 熙让只好在洞中大声叫喊,希望山顶的人能听到,但这时山顶的皇家营队正在全力顶御山下叛军的进攻,根本没有人听到山洞中的叫喊。 熙让叫喊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心中很是失望,现在他只能靠自己出去了。熙让想到这时,便不再叫喊,而且停下来歇息一会,养足了力气,这才从腰间抽出宝剑,伸出石缝之中,用力扳动那块大石,那大石在熙让的扳动之下,开始微微移动,缝隙更大了,透进来的天光更多了。 熙让大喜,继续用力扳动着石块,就在这时,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宝剑竟然断为两截,原来是他用力过大,宝剑经不过大力,从中折断了。 熙让并没有气馁,用手中的半截断剑,继续扳动着石块,缝隙越来越大,但还是不能容他通过,他继续用力扳动着。 这时,外边的厮杀和交战之声,隐隐传了过来,已经清晰可闻。 熙让正在艰难地扳动着石块的时侯,又是一声脆响,手中的半截断剑,再次折断,手中只留下一个剑柄了。熙让索性扔掉剑柄,用手去扳动石块。他的力气一点点消耗,手指因用力而从指甲缝中泌出了鲜血,疼痛难忍,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哼,终于把石块移开,露出可容他通过的一道缝隙。 熙让不再扳动石块,手脚并用,脑袋终于钻出了山洞。他的脑袋刚一露出山洞,忽然几把长枪出现在他的眼前,耀眼生花。 第四百九十二章:攻守战 用武器围住熙让的正是皇宫卫队的侍卫,这些侍卫正在巡查的时侯,发现正有人从洞中钻出来,他们守住洞口,准备看清是敌是友再动手,却没想到钻出来的人竟是熙让。 熙让看到几个侍卫,又气又恼,骂道:“你们几个混蛋,怎么不早来一会?快把我拉上来。” 那几个侍卫认出了熙让,又惊又喜,连忙把熙让拉出了洞口,并连连陪不是。 熙让也懒得和他们计较,问道:“皇上在哪里?” 一个侍卫道:“回韩大人,皇上正在前方督战。” 熙让道:“快带我去。” 其他的侍卫继续巡逻,一个侍卫带着熙让快步向前方阵地行去。侍卫一边行走,一边向熙让介绍现在的战局。 原来这次太平王率领一万军队,堵住了下山的路口,并向上进攻。耶律贤和萧燕燕率领了部分的文武官员以及四五百人的军队,守住上山的路口,与叛军进行攻守战,战斗从凌晨开始到现在已经七八个时辰了,双方都死伤惨重。由于上山的路口狭窄,叛军难以攻进来,但山上的人想攻下去,也是万万不能。虽然不清楚叛军的伤亡人数,但皇宫卫队原有的四五百人,现在已经死伤过半,不足二百多人了,如此打下去,只怕不到两个时辰,皇宫卫队就会全军覆没。 谈话之间,熙让已经来到前方的阵地。只见山顶一片平地上,除了少数宫女和文官躲藏在帐篷之中,其他人都拿着武器,防守在进山的路口上,与进攻的叛军进行战斗,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皇帝耶律贤和皇后萧燕燕亲自督战,二人分别率领部下,守住路口的左右位置。耶律贤已经换上了战甲,萧燕燕也穿着战甲,二人皆显得威风凛凛,虽处劣势,却指挥若定,临危不惊。 熙让走过来的时侯,距离萧燕燕较近,他快步奔行到萧燕燕的身旁,喊道:“皇后!” 萧燕燕回过头来,看到熙让,不禁又惊又喜:“隆运,你怎么来了?” 熙让道:“微臣刚从宋国回来,在路上救了周顺,得知皇上和皇后遇袭,连忙前来援驾。” 萧燕燕道:“上山的路不是只有这一条吗,你怎么上得山来?” 熙让道:“微臣是从小山上来的。皇后,你别担心,阿罗已经去搬救兵了,相信用不了两个时辰,萧里肖就会率大军赶来。” 萧燕燕道:“好,咱们就再支持两个时辰。隆运,你快去见皇上吧,这段时间你去宋国,皇上很是想念你。” 熙让低声道:“燕姐多保重,我一会就来助你。” 熙让向萧燕燕辞行,快步向耶律贤走去。 耶律贤站在一块大石上,居高临下观察着战场,以便随时发出命令。在他的身前,有一个由十多个侍卫组成的盾阵保护着,只露出耶律贤的头部在外,以防叛军的乱箭伤及。 熙让快步走到耶律贤身后,喊道:“皇上,微臣韩德让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耶律贤一回头看到熙让,又惊又喜,随即哈哈大笑:“来的好,来的好。耶律恩赐,你来指挥战斗。” 旁边的一个武将应声听命,从皇上手中接过令旗,站到耶律贤的位置上,指挥继续战斗。耶律贤则跳下大石,携着熙让的手,二人快步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熙让先说了自己的经历,又向耶律贤询问现在的战局。 耶律贤道:“我早就料到太平王会反,只是没料到他在这个时侯反。这次出来狩猎,带的人少了,被他钻了个空子,用不了多久,咱们的防线就被叛军攻破了。” 熙让道:“陛下请放心,阿罗已经去搬救兵,两个时辰之内,萧里肖就会率领大军赶来。” 耶律贤道:“只怕咱们的人手,守不住两个时辰了。” 熙让道:“陛下,微臣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山下,您带着皇后从小路先撤退,微臣在此拖住叛军。” 耶律贤笑道:“现在诸将士皆奋勇战斗,我身为皇上,岂能贪生怕死,偷偷逃跑?就算能逃得性命,以后谁还会服我?” 熙让道:“陛下,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陛下从小路先走,并非贪生怕死,待陛下脱身之后,整理军队,再把太平王打败,并无损陛下的英名。” 耶律贤摇摇头:“隆运,我是不会逃走的,你不必再劝了。” 熙让见耶律贤的态度坚决,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奉陪到底,誓死保护陛下的安全。” 耶律贤道:“不,你不必陪我留下来等死。” 熙让道:“陛下有必死之心,微臣岂能贪生怕死……” 耶律贤指指不远处的萧燕燕,脸色凝重,说道:“隆运,你燕姐又怀了身孕,为了她,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我不能让她陪我死在这里。隆运,你答应我,若是咱们支持不住了,你就带你燕姐离开,保护你燕姐,好不好?” 熙让一皱眉头:“若是陛下有了不测,就算燕姐能离开这里,以后怎么办?” 耶律贤道:“你燕姐素有智谋,犹在你我之上,只要她能脱离此次难关,以后必能重振旗鼓,再创辉煌,当然,这需要你的协助,隆运,你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协助你燕姐和你侄子……” 熙让道:“陛下,这些丧气的话,咱们先不说了,咱们只要全力守住防线,等萧里肖的大军赶到,危机自解。” 耶律贤点点头:“好,咱们就全力守住防线等待援军,不过,若是援军不能及时赶到,隆运,你一定要保护你燕姐离开,这不只是请求,也是命令。” 熙让道:“好,我答应你,若是援军不能及时赶到,我会保护燕姐离开。” 耶律贤展颜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隆运,你现在去助你燕姐守阵。” 熙让领命,快步走到萧燕燕的旁边,协助萧燕燕守阵。 耶律贤又重登高台,指挥战斗。 攻守战斗在持续着,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越龙山都为之震憾颤动。 第四百九十三章:援军已至 攻守战持续了两个时辰,皇宫卫队的人员伤亡惨重,越来越少,除了宫女和文臣,已经不足五六十人还能战斗,情形越发危险。有些大胆的宫女和文臣,拿起武器,加入了战斗,但仍然阻挡不住源源不绝攻上来的叛军。 耶律贤眼看失败已经无可挽回,命令一个将军指挥战斗,他在几面盾牌的保护下,快步来到萧燕燕和熙让这边的战场,把二人召集在一起。 耶律贤望着小腹微微腹起的萧燕燕,眼神无限怜爱,说道:“燕妹,我们已经守不住了,你跟隆运从小路走吧。” 萧燕燕脸色坚决:“不,贤哥,要走咱们一起走,要死就死在一起。” 耶律贤摇摇头:“燕妹,你肚子里怀着咱们的孩子,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好好抚养咱们的孩子。” 萧燕燕道:“那咱们一起走。” 耶律贤惨笑一声:“我身为大辽皇帝,若是临阵脱逃,就算能逃得性命,也必为人所不耻。咱们契丹人最敬佩的是有胆识的英雄,我若是逃了,那就是一个懦夫,以后不会再有人追随我,就算想要东山再起,也不可能了。燕妹,你离开之后,好好扶佐隆绪,必能把皇位夺取回来。我虽然战死在这里,但我的英名不坠,别人会重视你和隆绪,你们会得到人心,这也是我在死前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萧燕燕心情悲痛,知道耶律贤所言有理,若是耶律贤逃了,会被视为懦夫,将失去军民之心,若是耶律贤战死在这越龙山,人们会敬重耶律贤,以后萧燕燕和他们的儿子耶律隆绪依然可以召集兵马,与太平王一决胜负,夺取江山。 萧燕燕刚要忍痛答应逃走,熙让在旁边忽然说道:“陛下,皇后,你们快看,咱们的援军到了!” 耶律贤和萧燕燕连忙站在高处,向下望去。 只见山下奔驰而来一支军队,那支军队十分彪悍,势如破竹一般,冲出了叛军之中,双方交战在一起。援军人数众多,士气又旺,叛军不敌,被打得纷纷溃逃。 耶律贤精神一振,重新升起了希望,命令山顶的众人严守阵地,等待援军的到来。 叛军眼看不敌,只好下令撤退,在山脚下布起了阵势。援军分出大股兵力,与叛军作战,另分出一支小股部队,向山上冲锋,击杀山上来不及撤退的叛军,很快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山顶。 萧燕燕看到援军为首的将领,正是她的族弟萧里肖,大喜喊道:“里肖,快来救驾!” 萧里肖率领一支部队,迅快地杀到山顶,快步来到耶律贤和萧燕燕面前,单膝跪倒,说道:“皇上,皇后姐姐,末将救驾来迟,皇上和姐姐受惊了。” 萧燕燕双手把萧里肖扶起:“你来的正好,快把叛军打退。” 萧里肖道:“姐姐请放心,我营的将士悉数赶到,兵力远超叛军,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打退叛军。” 耶律贤已经看到山下的叛军不敌,正在溃退,心中稍安,对萧里肖大为赞许。 熙让没看到阿罗跟来,问萧里肖道:“萧兄弟,我妹妹阿罗怎么没跟来?” 萧里肖道:“韩大人请放心,阿罗姑娘有我军将士保护,现在山下的安全地方,待打退叛军,大人自能见到阿罗姑娘。” 熙让这才放心。 此时山顶的叛军已经被援军剿清,耶律贤和萧燕燕在萧里肖等人的拥护下,走下山道,来到山脚下,监督援军和叛军的战斗。 萧里肖带来了两万多人的援军,太平王只有一万多叛军,援军不但在数量上超过叛军,就是战斗力也超过叛军,叛军本来不敌,但太平王生性暴虐,不把部下的性命放在眼中,眼看不敌援军,不但不下令撤退,反而下令猛攻,并亲自斩杀了几个后退的士兵。叛军无奈,只好拼着全力向前进攻。 这战场斗厮杀的异常惨烈,双方皆是死亡惨重,战了两个时辰之后,援军的两万多兵马,已经死伤五六千人,叛军的一万多兵马,只有两三千人。叛军虽然人数少,但却悍不怕死,仍然奋力战斗。 太平王耶律喜隐亲自率领战斗,带着军队左右冲杀。 耶律喜隐身材高大魁梧,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重甲,手执一枝狼牙棒,看起来如同天神一般威风凛凛,当者披靡,所到之处,援军纷纷不支败退。若是耶律喜隐要冲出重围,早就可以突围而去,无人能挡,但耶律喜隐并不突围而去,只是在战场之中左冲右突,击杀援军。只是援军人多势众,虽然挡不住耶律喜隐,但耶律喜隐想打败援军,也是不可能。 双方就这样战斗着,眼看着夕阳渐渐沉下去,夕阳好像也被战场上的鲜血染红了一般,赫红如血。 耶律喜隐正在冲杀之时,转眼看到远处观战的耶律贤,率领部下向耶律贤的方向冲了过来。众援军连忙拦住耶律喜隐。 耶律喜隐冲到距离耶律贤三四百步远的时侯,再也无法攻进一步,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援军,和耀眼生花的兵器。 耶律喜隐勒停战马,鼓起力气,大喝道:“耶律贤,你若是契丹男人,就过来跟老子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公公平平的争皇帝,别缩在后面当乌龟。” 耶律贤自知不是耶律喜隐的对手,但被这样叫嚣,很是难堪,若是应战,只怕不到一个回合,就会被耶律喜隐的狼牙棒砸成肉酱,若是不敢应战,当着众将士的面,那就是示弱,会被人瞧不起,所以一时犹豫不答。 耶律喜隐一连喊了三遍,没有得到回应,哈哈大笑,大声对面前的援军喝道:“耶律贤只是个懦夫,你们跟着这样一个软蛋皇帝,不觉得丢人吗?” 那些援军面面相觑,都显得有些难堪。 耶律贤心中大急,若是再不敢应战,只怕援军会瞧不起他,军心动摇,对战局不利,他正要催马前去应战,忽然旁边的一骑越众而出,快马加鞭向前奔行而去。 耶律贤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熙让。 第四百九十四章:主将决战 熙让纵马进入战场之中,径直奔到耶律喜隐的面前。援军部队看到熙让来到,纷纷避开一条通道,任熙让通过。 熙让奔到耶律喜隐面前数丈之外,勒停战马,大喝道:“耶律喜隐,休得张狂!” 耶律喜隐自然认得熙让,哈哈大笑:“你这汉狗也敢来管我?耶律贤贪生怕死,派你这汉狗过来送死吗?” 熙让厉声道:“耶律喜隐,你逆天行事,起兵造反,真是罪该万死。圣上乃真龙天子,一国之君,身份何等尊重,岂能跟你这鲁莽之徒动刀动枪,有辱圣上的身份,玷辱了圣上的双手。” 耶律喜隐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耶律贤就是贪生怕死,不敢跟我打一场。他若是打得胜我,我愿意自缚双手,任他处置,他若是不敢打,就承认自己是懦夫,把皇位让出来。” 熙让道:“就凭你这几句话,说明你只是个无知的莽夫,根本不配当皇帝。” 耶律喜隐大怒:“韩德让,这话怎么说?” 熙让道:“为君之道,在政治上治理国家,造福百姓,在军事上运帱帷幄,决胜千里,这才是一个皇帝的能力,亲自上阵打架,岂是皇帝应该做的?若是说谁会打架,谁就能当皇帝,我大辽健儿数百万之众,打得过你耶律喜隐的,何止成千上万,难道说也让他们来做皇帝吗?” 耶律喜隐怒道:“你这汉狗休得狡辨,本王身份何等尊贵,岂是别的武夫可比?你说大辽之中,能打得过本王的人有成千上万,你让他们站出来试试,看本王不一棒把他砸成肉泥。” 熙让道:“对付你这等有勇无谋的莽夫,何必有劳别人,韩某人陪你玩玩。” 耶律喜隐狞笑道:“姓韩的,你是自己找死。” 熙让道:“谁死还不一定呢。” 熙让说到这里,向旁边一个武将一伸手,道:“给我一杆长枪。” 那武将面有难色:“韩将军,太平王号称大辽第一勇士,从来没有人能在马上胜过他,更何况现在咱们占了优势,大伙儿一拥而上,总能把他耗死,何必跟他枉费力气。” 熙让道:“若是咱们不在马上胜过他,则有损圣上的威名,待我把他活捉了,交给圣上发落,不但让他死个心服口服,也能消除他辱骂圣上的恶劣影响。” 那武将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不敢有违熙让的命令,只好把自己使用的长枪递给熙让。 熙让把长枪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轻重正好趁手。他双手握枪,缓缓向前行去,心中不敢丝毫大意。他也知耶律喜隐马上冲锋的武力极强,号称大辽第一勇士,虽然未必真的第一,只因身份尊贵,无人敢与之拼搏,人人让之三分,所以才称为第一,但多年来真的未遇到过敌手。熙让虽然兵马娴熟,武力也很高强,但在力气上肯定比不上耶律喜隐,只能凭智力和技巧取胜。 双方的士兵看到主将要单独交战,停止了厮杀,让出一个方圆数十丈的阵圈,圈外是双方的士兵,圈内是耶律喜隐和熙让。 不远处站在高台上的耶律贤和萧燕燕看到这一幕,不由都为熙让担心,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令熙让回来,不然便是向叛军示弱,更会引起军心动摇。 耶律喜隐自恃武力,根本不把熙让放在眼里。熙让的身高体形,在汉人之中,虽然算是中上,但和普便身体高大的辽人相比,只能算中间,而耶律喜隐在辽之中,仍是高大威猛,比起熙让高了许多,便是坐在马上,也比熙让显得高大威猛。 耶律喜隐提着狼牙棒,大吼一声,纵马向熙让奔驰过去。熙让不避不让,纵马迎了上去。 双方快要奔行到一块的时侯,耶律喜隐的狼牙棒当头砸下,熙让不敢硬接,便使用巧劲,枪尖疾出,在狼牙棒上的棒头上一挑,想挑偏几分,但耶律喜隐的力气太猛,这一枪不但没有挑偏棒头,反而被震得虎口发麻,握不住枪,差点脱手飞出。熙让这才知道耶律喜隐的厉害,心中大惊,但虽惊不乱,连忙握紧枪杆,一枪向耶律喜隐的咽喉刺去。 就在这时,耶律喜隐的狼牙棒也已经砸到了熙让的头顶,眼看就要把熙让的天灵盖砸碎,但与此同时,熙让的枪尖也刺到了耶律喜隐的咽喉,若是耶律喜隐不避让,固然可把熙让砸死,但也不免被长枪穿喉而过。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双方将士的心都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上,发出阵阵惊呼。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耶律喜隐已经判断形势,他身为太平王,身份尊贵,更有机会夺取皇位,岂能跟一个汉人同归于尽,那也死得太不值了。想到这里,耶律喜隐不顾伤敌,先护自己,他把狼牙棒抽出了两分,不砸熙让的脑袋,而是砸向熙让手中的枪杆。熙让手中的枪杆被砸中,自然刺不中耶律喜隐的咽喉,只能刺向耶律喜隐的胸口,但胸口处有护心镜挡住,只听啪的一声,耶律喜隐的护心镜碎裂,熙让手中的枪尖也折断了,只剩一个枪杆。 这些事写来虽慢,其实速度极快,就在众人惊呼声中,两骑已经交错而过,众人定晴再看时,只见两人都在马上毫发无伤,但熙让的枪尖已经没了,耶律喜隐的狼牙棒完好无损。这第一个回合,显然是熙让吃了亏。 耶律喜隐立即勒马回来,再次向熙让发起攻击。 熙让侥幸捡回一命,惊出一身冷汗,他现在手中只剩一个枪杆,很难伤敌,若是再去向战友要件兵器,已经来不及了,耶律喜隐已经纵马冲了过来,狼牙棒高高挥起,这一次是势在必得,要砸碎他的天灵盖了。 熙让迅速冷静下来,勒马回来,并不催马而上,只是冷静地盯着纵马而来的耶律喜隐,一动不动。 援军还以为熙让被吓傻了,都大声呼喊熙让快逃。 熙让恍若未闻,仍然一动不动,只是缓缓抬起手中的枪杆,对准了奔来的耶律喜隐。 耶律喜隐催马奔到熙让的近前,看到熙让手中的枪杆已经没有枪尖,不由哈哈大笑,狂笑声中,挥起狼牙棒,猛地向熙让的头顶砸下去。 就在耶律喜隐向熙让的头顶砸下去的时侯,熙让一手端着枪杆,一手在枪杆的后方突然猛地向前一推一送,那枪杆忽然向前一刺,直刺耶律喜隐的胸前。 援军看到熙让竟然用这种笨法子,不由大为失望,因为耶律喜隐全身披戴盔甲,没有了枪尖的杆杆,根本无法伤到他。而就在此时,耶律喜隐的狼牙棒已经砸到了熙让的头顶。 援军大声惊呼,叛军大声欢呼。 第四百九十五章:越龙山下 就在耶律喜隐的狼牙棒快要砸到熙让头顶的时侯,忽然,耶律喜隐的身子猛地顿住了,狼牙棒硬生生地悬在熙让的头顶,没有砸下来,耶律喜隐的脸上露出痛苦之极的表情,随即,高大魁梧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从马上摔落下去,扑通摔在地上,狼牙棒脱手飞出去。 无论援军还是叛军,都愣了一愣,随即发出惊呼之声。 原来,耶律喜隐胸前的护心镜在上次已经被熙让的枪尖刺出裂隙,这次熙让又用枪杆刺中同样的位置,虽然没有了枪尖,但枪杆也很尖锐,仍然刺破了护心镜,刺中耶律喜隐的胸口,虽然没有刺入体内,但猛烈的撞击力,仍然使耶律喜隐的胸口疼痛难忍,从马上摔落下来。 熙让眼看一招得手,立即纵马而上,一抖枪杆,当成枪尖使用,再次刺向耶律喜隐的脸部。 耶律喜隐虽然摔在地上,胸口疼痛,但神智却很清醒,他手中的狼牙棒已经摔出去,眼看到熙让再次刺来,他顾不得去捡回狼牙棒,连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避开了熙让的刺势,爬起身来,快步向自己的营部逃去。 耶律喜隐的部下看到耶律喜隐遇险,连忙纵马来救,耶律喜隐逃回自己的营队,被部下拥护起来。 援军一边骂着耶律喜隐临阵脱逃,一边纵马包围而来,与叛军战在一起。 熙让看到耶律喜隐已经脱回本阵,也不再追杀,向后退开,任援军向叛军冲杀,他自己拍马回到阵后,向耶律贤和萧燕燕赶过去。 耶律贤和萧燕燕慰问赞扬熙让,同时指挥援军,尽快歼灭叛军的部队。 眼看叛军的部队越来越少,剩下不过一千多人,再有半个时辰,便可以把叛军全部消灭,就在这时,忽然后方尘土大扬,又来了一彪兵马。 耶律贤站在高处,看到那一彪兵马的旗号,脸色不由一变,说道:“坏了,耶律喜隐的援军到了。” 这支兵马果然是耶律喜隐的部下,约有三四万兵马,远远超过援军的数量,先冲杀入阵中,把耶律喜隐救出去,再向援军攻杀过来。援军全力抵挡,双方数万兵马厮杀在一起。 这次厮杀的惨烈,比起刚才犹有过之,现在叛军的数量远远超过援军,援军处在下风,战局逆转回来。 战斗持续着,从黄昏时分,一直战斗到次日的凌晨时分,犹在战斗着,双方的死伤都很惨重,叛军的人数多,伤亡过半,另一半兵马仍然对着援军猛攻。援军的两万多兵马,剩下不过三五千人,守住山脚的隘道,保护山腰间的皇帝,全力抵御叛军的冲锋。 耶律贤和萧燕燕熙让等人,也是一夜未睡,指挥着战斗,他们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叛军,脸色越来越凝重,照这样下去,不到午时,援军就会全军覆没,皇帝和皇后的处境岌岌可危。 又战了两个时辰,援军只有一千多兵马,叛军却仍有一万多兵马,若不是援军踞山而守,居高临下,早已被叛军攻下。 耶律喜隐早已重新换了盔甲,披甲上阵,一边指挥部下攻山,一边派人大声辱骂皇帝。 就在这时,又从后方冲过来一队兵马。 熙让远远看到那兵马的旗号,不由大喜,对耶律贤说道:“陛下,这次咱们有救了,休哥来了!” 这一彪兵马的首领正是耶律休哥。耶律休哥率领了十万兵马,浩浩荡荡而来,把叛军打退。休哥派兵马趁胜追击,自己率领几个部将快步上山前来见驾。 休哥在耶律贤面前跪下,说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耶律贤龙颜大悦,双手把休哥扶起,笑道:“爱卿来的正是时侯,何罪之有。休哥,你是怎么来的?” 休哥转头望向萧里肖,说道:“微臣得到萧将军的情报,得知太平王谋反作乱,微臣连忙率军赶来护驾,只是还是来得迟了,让陛下受惊了。” 熙让笑道:“休哥这次带了十万兵马,耶律喜隐的末日到了。” 休哥却没有喜色,皱眉说道:“隆运兄弟,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我率军前来之时,在路上得到情报,皮室军的赫连沉钩也率领大军,正在向越龙山行军。赫连沉钩和太平王一向走得近,这次只怕不是来救驾的,而是来支援太平王的。” 耶律贤脸色一变:“赫连沉钩也要反了吗?” 众人听到赫连沉钩也要加入叛军之中,都脸有忧色。赫连沉钩是辽国的贵族,权势极大,拥兵众多,曾是耶律喜隐的父亲耶律李胡的心腹,也曾经跟着耶律李胡多次谋反,只因赫连沉钩的家族是辽国的一大家族,在朝中的权力极大,而且拥兵众多,历代辽帝虽然把耶律李胡投入大牢,但对赫连沉钩都是网开一面,不愿深究,这次赫连沉钩加入太平王的战队,无论从兵力数量上,还是从朝中官员上,都对耶律贤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果然,过不多时,后方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观看这支大军的数量,足有十万兵马以上,兵马数量上,已经超过援军。 这次军队来到之后,先是摆开阵势,然后派出一支部队前来救援被围攻的耶律喜隐,把耶律喜隐等人救出之后,就回到本阵之中,再派一支部队前来攻打。援军在山下摆开阵势,与叛军对阵,开始厮杀。 此时的叛军人马已经超过十万之众,援军也有十万之众,虽然叛军比援军较多一些,但差距并不大,双方几乎实力相当,这场厮杀,更是惊心动魄,惨烈无比。 战斗从上午持续到黄昏时分,叛军伤亡过半,已经不足五万人,耶律贤也得到汇报,援军伤亡的人数也超过五六万人,只有三四万人还能战斗。 黄昏时分,又有一支援军赶到,却是耶律斜轸率着军队赶来,加入战斗之中。叛军眼看不支之时,又有一队叛军赶来,加入战斗。 如此一来,援军和叛军都源源不断地有军队投入战斗之中,战斗持继了十天左右。据不完全统计,双方各投入了二多十万的兵力,共计有五十万余马的大军,在这小小的越龙山下厮杀,已经超过辽国的总兵力的三分之一,无论是耶律贤还是耶律喜隐,都没有想到这次的战斗,竟会牵扯进入如此巨大的兵力,消耗了如此长的时间,双方都感到疲惫,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战,谁也不愿先认输,谁也不愿先撤军。 第四百九十六章:太平王妃 战斗进了十多天,双方仍然相持不下,难分胜负,双方虽然没有撤军,但战斗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频繁攻击,更像例行公事一般,每天战斗一场,然后各自收兵休整。 这一天,打了一场战争之后,耶律贤回到营帐,郁闷不乐,对诸将说道:“眼看着我大辽无数的健儿,在这次战斗中死伤惨重,朕的心像刀割一般疼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朕的子民啊。可若是不打下去,这大辽的江山,就要落到耶律喜隐的手中。” 耶律斜轸劝道:“陛下,您千万不可有动摇之心,您若是动摇了,我方军心必然浮动,这场战争将会对我方不利。” 萧燕燕道:“斜轸说的不错,咱们只能打下去,不但要打,还要打胜,若是败了,不但江山要落到耶律喜隐的手中,就是咱们这些人的性命,也是难保。耶律喜隐性情暴虐,他若是胜了,必然不会饶了咱们的性命。” 耶律贤叹了口气:“燕妹,太平王不但是朕的族叔,也是你的姐夫,若是岳父大人尚在人臣,也许能劝太平王收兵,岳父大人不在,这臣上只怕没人能劝动他太平王了。” 耶律斜轸道:“陛下,皇后,虽然萧大人不在了,但皇后的姐姐仍是太平王的王妃,是否可以派人去请来太平王妃,请太平王妃劝太平王收兵?” 萧燕燕苦笑道:“我那位二姐一向不甘屈居人下,她以前虽已贵为王妃,但仍不知足,只想着协助太平王登上帝位,她为皇后。太平王谋反,只怕多半是我那位二姐在背后吹风,让她劝和,是不可能的。” 熙让道:“不错,太平王妃的争强好斗之心,犹在太平王之上,她是不会讲和的。”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禀报圣上,叛军又来了。” 耶律贤苦笑道:“太平王今日还要打吗?” 士兵道:“圣上,这次不但太平王来了,而且太平王妃也来了,他们好像不是来打仗的,带来的兵马并不多。” 萧燕燕一皱眉头:“噢,我二姐也来了吗?她这个时侯来做什么?” 熙让道:“咱们去看看她要捣什么鬼。” 众人拥护着耶律贤和萧燕燕,出了营帐,来到阵前,远远看到太平王和太平王妃,只带了数十骑兵马来到阵前,后面并没有跟随大军,的确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谈判的。 耶律贤看到对方不是来打仗的,也不多带人马,只带了萧燕燕和熙让等数十个将士,骑马前往阵前。 双方越来越近,只见萧燕燕的二姐萧道临骑在马上,虽然没有披戴盔甲,但打扮的却甚是干净利索,显得英姿飒爽。太平王同样没有披戴盔甲,后面的数十个将士全都没有披戴盔甲,清一色精短打扮。 耶律贤等人心中暗奇,太平王等人不披戴盔甲就敢来阵前谈判,就不怕皇宫军忽然发起进攻吗?虽说双方谈判之时,一般不会发起进攻,但也不能不防啊,到底是什么让太平王如此有恃无恐?就凭太平王妃萧道临是皇后的姐姐吗? 双方越来越近,在接近十丈距离的时侯,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萧道临一个人拍马出列,高声说道:“燕燕你过来。” 萧燕燕看到二姐叫阵,就要催马出去,被耶律贤拦住。 耶律贤道:“燕妹,你二姐诡计多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 萧燕燕微微一笑:“陛下,她一个人叫阵,我若不是一个人应阵,岂不显得我怕了她?她诡计多端,我也不比她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萧燕燕催马出阵,向萧道临迎过去。 熙让担心萧燕燕的安全,暗中扣好了弓箭,只要萧燕燕有危险,他立即一箭射出。别的皇家军也都暗中警备,握紧了兵器。但太平王等叛军却脸色如常,谈笑风声,并没有戒备的样子,好像没有把皇家军放在眼中。 萧燕燕和萧道临姐妹二人在相距两丈远的地方,各自勒马停下,凝望着对方。 萧燕燕道:“二姐怎么来啦,请恕小妹迎接来迟。” 萧道临冷笑道:“你贵为皇后,哪里还会把我这位二姐放在眼里?” 萧燕燕正色道:“二姐这话说得没有道理,小妹就算身为皇后,也从来没有失了对姐姐的礼数,一向恭敬有加。” 萧道临道:“你虽然表面上保持礼数,但心中一直瞧不起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萧燕燕道:“二姐说这话就更没有道理了,我表面上对你保持礼数,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至于我心中怎么想的,二姐又怎么会知道?再者说了,二姐做的事,又怎么能让小妹对你真心敬爱?” 萧道临道:“我做什么事了?” 萧燕燕道:“你做什么事,你自己没数吗?太平王谋反,别说不是二姐在背后鼓动。二姐一直想当皇后,别以为我不知道。” 萧道临冷笑道:“你知道又怎么样?这皇帝之位,本来就应该是我夫君来坐。” 萧燕燕道:“皇帝之位,自古以来就是长幼有序,立长不立幼,当今圣上乃是太祖一脉的长子长孙,太平王只是太祖第四子的儿子,怎么会论得到他来当皇帝?” 萧道临道:“立长不立幼是汉人的规矩,咱们契丹人一向是有能力者居之,当初太祖驾崩之后,也不曾传位于长子,而是由次子太宗皇帝继位。这些先不去说它,就说当年述律皇后,一直想把皇位传于第四子皇太弟耶律李胡,即是我夫君的父亲,我夫君的父亲皇太弟才是最有资格坐皇帝的人,这些年若不是你们争来争去,这皇位早就应该由我夫君来坐了。” 萧燕燕道:“二姐,这皇位到底由谁来坐,不是你我两位女人所能决定的,而是要顺应天意。” 萧道临冷冷道:“顺应天意?天不要让我夫君做皇帝,我就要逆天而行!” 萧燕燕也沉下脸来:“你要逆天而行,也要有这个实力,你以为这场战争,你们能打胜吗?” 萧道临冷冷一笑,并不回答萧燕燕,而是高高举起双手,拍了三下。 后面的太平王看到妻子的手势之后,喝道:“把那两个小崽子拉过来。” 后面的兵马闪开一条通道,两个骑士,牵着两匹马行了出来。两匹马上,各坐着一个小孩子。 萧燕燕看到那两个小孩子,脸色大变,不远处的耶律贤同样脸色大变。 这两个小孩子,正是耶律贤和萧燕燕的一对儿女:长女耶律观音女和长子耶律隆绪。 第四百九十七章:要胁退位 耶律贤和萧燕燕结婚之后,萧燕燕先生了一个女儿,当时辽国正崇尊佛教,于是为女儿取名观音女,后生了一个男孩,取名耶律隆绪。这次到越龙山狩猎,一对儿女并没跟着父母出行,而是留在皇宫之中。越龙山的战乱一起,耶律贤即派人赶回皇宫,令人严守皇宫,就是为了保护这一对儿女,没想到仍被萧道临钻了空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劫持了这对儿女,用来要胁耶律贤和萧燕燕。 耶律观音女和耶律隆绪两个孩子,骑坐在马上,虽然没有被绑缚,但旁边就有几个士兵,手持兵器和弓箭,只要他们敢反抗或逃跑,随时都有被士兵杀死的危险。 萧燕燕和耶律贤看到一对儿女被敌人劫持,全都脸色大变,心情焦虑。 耶律观音女和耶律隆绪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气度沉稳,虽然被胁持着,却并不害怕,即不惊慌,也不叫喊,端坐在马上,各自喊了“父皇母后”,便不再说话,等着大人们处理。 萧燕燕怒道:“二姐,咱们大人的事,你何必牵扯到孩子?” 萧道临道:“大人的事,就是孩子的事。燕燕,你只好劝皇帝把皇位让出来,我保两个孩子平安无事。” 萧燕燕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涨红。 耶律贤催马上前,指着耶律喜隐怒骂道:“耶律喜隐,我先前还道你是英雄好汉,想不到你如此卑鄙无耻,竟然用孩子来威胁我,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耶律喜隐哈哈大笑:“耶律贤,你枉为皇帝,连自己的儿女都保护不住,还谈什么保护大辽百姓?我看要被天下人耻笑的是人应该是你。耶律贤,你别害怕,只要你乖乖把皇帝位子让出来,我自然不会杀你的儿女。” 耶律贤气得全身颤抖,一时说不话来。皇家军皆是气愤填膺,叛军却是得意洋洋。 熙让催马上前,指着耶律喜隐说道:“耶律喜隐,你脸皮真够厚的,上次被我打败,你灰溜溜的逃了,现在又用小孩子来威胁皇上,你这样的人当了皇帝,真是大辽之耻。耶律喜隐,你要是还要点脸皮,咱们再打一场,若是你败了,就把孩子放了,我若是败了,就任你宰割,你敢不敢?” 耶律喜隐上次被熙让打下马来,若不是部下拼命相救,已经落在熙让手中,他虽知熙让是凭巧劲取胜,但对熙让却有一处忌惮之心,如何敢再和熙让交手,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筹码,更不会与熙让拼命了。 耶律喜隐道:“韩德让,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跟皇上的事,你一个汉狗,没有资格跟本王讲话,本王要打架,也论不到你,要打也是和耶律贤打。耶律贤,你可敢跟本王打一架?你若是胜了本王,本王就放了你的孩子,你若是败了,乖乖把皇位让给本王。” 耶律贤自知万万不是耶律喜隐的对手,但事关自己的一对子女,也顾不得危险,凛然道:“好,咱们就打一场……” 耶律贤刚要催马上前,被几个部下拦下,苦苦相劝,几个部下可不敢让耶律贤上前和耶律喜隐动手。 熙让见没激得耶律喜隐和他动手,反而被耶律喜隐激得皇帝要亲自动手,只好暗叹一声,承认此计行不通了。 萧燕燕很快冷静下来,亦上前来劝耶律贤:“陛下,您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若是您有了闪失,咱们就输定了。” 耶律贤长叹一声,气得全身颤抖,却也无可奈何。 萧燕燕转身对萧道临道:“二姐,你用孩子来威胁我们,我们就算想让出皇位,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决定的,给我们一些时间考虑。” 萧道临道:“好,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侯,如果你们还不投降,别怪我不讲姐妹情面。” 萧燕燕道:“若是我们真的投降,你能给我们什么条件?是不是要杀了我和皇上?” 萧道临摇摇头,道:“咱们毕竟是姐妹一场,我也不想杀死你们,但要软禁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就是从此不得参政,不得自由活动。” 萧燕燕道:“还算公平,我和皇上会好好考虑的。”转头对一对儿女喊道:“观音女,隆绪,你们不要怕,父皇和母后会救你们的。” 观音女和隆绪都点点头,观音女道:“母后,您不用为孩子担心。” 萧燕燕点点头,对萧道临道:“二姐,看在咱们姐妹情面上,还请您不要为难孩子。” 萧道临道:“这个你放心,只要他们不闹事,我不会难为他们,我毕竟是他们的姨娘。” 萧燕燕不再说话,拨转马头,向回行来,走近耶律贤,说道:“陛下,咱们先回去吧。” 耶律贤默默无语,率领部下回营,一路上,众人都垂头丧气,郁郁不乐。 耶律喜隐和萧道临胁持着观音女和隆绪,回转本营。 耶律贤回到营帐之后,一向冷静智慧的他,不安地在营帐中走来走去。萧燕燕坐在桌前,皱眉思索。众人皆大气不敢出,也不敢说话。 耶律贤忽然喝道:“是谁在守护皇宫?” 耶律斜轸道:“禀报陛下,是耶律需大人。” 耶律贤眼露杀机:“马上传令耶律需前来见朕,朕要把他凌迟处死!” 众人都脸色一变。 耶律斜轸道:“陛下,耶律需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 耶律贤道:“住口,他若是对朕忠心耿耿,朕的一对儿女,如何会落到耶律喜隐的手中?分明是耶律需已经背叛了朕,投靠了耶律喜隐,把朕的儿女,送给了耶律喜隐。” 见皇帝如此震怒,耶律斜轸不敢说话了。 熙让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先息怒,若是耶律需真的投靠了太平王,他也不敢再来参见陛下了。依微臣之见,耶律需大人对陛下的确忠心耿耿,不可能背叛陛下,两年前,太平王因一点琐事,就斩杀了耶律需的小儿子,耶律需对太平王怀恨在心,就算他要背叛陛下,也不会投靠太平王。” 耶律贤怒气稍平,说道:“若不是他耶律需背叛朕,萧道临如何能抓走朕的儿女?太平王谋反,耶律需是清楚的,他不可能任由太平王妃把朕的儿女从宫中抓走。” 熙让道:“太平王妃用是什么办法,抓走了两位殿下,咱们先不要猜测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出两位殿下。” 耶律贤叹道:“朕也想救他们出来,可是他们被太平王的军营之中,朕也是束手无策啊!” 熙让道:“陛下,微臣请命,带领一队人马,深入太平王的军营,救出两位殿下。” 第四百九十八章:软禁王子 耶律贤一惊,随即摇摇头:“隆运,这个计划行不通,若是被太平王发现了,不但你有危险,说不定他还会杀掉观音女和隆绪。” 熙让道:“陛下请放心,微臣会随机应变,不会鲁莽行事的。若是真的无法救出两位殿下,微臣也不会置两位殿下于危险之中。” 耶律贤有些犹豫不决。 萧燕燕道:“陛下,隆运说的对,就让他去吧,总比在这里干着急的好。若是实在救不出他们,咱们就把皇位送给太平王。” 熙让道:“皇后,您和陛下最好不要有投降的打算,太平王妃虽然答应只是软禁你们,那只是暂时宽慰你们的心,等把你们软禁起来,那就由不得你们了,他们会找理由斩草除根的。” 耶律斜轸也说道:“隆运兄弟所言极有道理,以太平王的人品,肯定会对陛下下毒手。” 耶律贤叹道:“要不要投降,只看能不能救出隆绪了。若是因为皇位,害了隆绪的性命,朕这个皇帝不做也罢。”转头对熙让道:“隆运,你要带多少人?” 熙让道:“带的人多了,反而会引起叛军的疑心,我只带十多个人即可。” 耶律贤道:“你打算怎么混进叛军的军营之中?” 熙让道:“叛军的服饰和我们一样,无需换装,可以轻松混进去。我们只要多绕一些路,绕到叛军的后方,然后就可以混入叛军之中,见机行事。” 耶律休哥道:“隆运,咱们兄弟一块去。” 耶律斜轸道:“咱们三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当然也少不了我。” 熙让心中感动,此时休哥和斜轸都是率领数万军队的大将,早已不是当初一起救援汉国时的小将士,身份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却还愿意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深入敌营,这固然是他们二人想在皇帝面前献功,但也是与熙让的同袍友情,愿意在熙让手下当一个小卒。 熙让道:“谢谢两位哥哥。” 耶律贤也甚是感动,说道:“隆动,休哥,斜轸,朕谢谢你们三位,若是能救出两个孩子,朕定有重赏!” 熙让三人谢恩。 当下,以熙让为首,休哥和斜轸为副,另选了七位身手高强智勇双全之士,共有十人,换上普通的军装,熙让扮成中队头,休哥和斜轸扮成小队头,其他人为普通士兵。 众人辞别了皇上和皇后,骑了马,从军营后方离开,奔行了五六里之后,再转向南方,又奔行了十多里,再转向东方,绕到了叛军的后方。 这时,天色还没入黑。熙让担心被叛军认出来,下令在附近的山谷中歇息,吃些携带的食物和清水,一直等到天色黑下来之后,众人把马匹藏在山谷中,步行前进。 此时叛军约有二十万大军扎营,绵延数里,密密麻麻全是帐篷。辽国的士兵就在帐篷之间喝酒谈天。 熙让等人无声无息走近叛军军营之中,并没有引起注意,他们观察出中军大帐所在地,径直向大帐行走。 熙让等人一边行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只见中军大帐在最中间的位置,在大帐的周围布满了守卫的士兵,他们很难接近。 熙让等人来到一个隐蔽之处,低声商议如何行事。 熙让指着中军大帐说道:“太平王和王妃肯定就在中军大帐之中,两位殿下就算没在大帐之中,也肯定就在旁边的几个帐篷中。” 耶律斜轸皱着眉头:“若是中军大帐之中,那咱们要救出两位殿下,很难不怕叛军发现,只要惊动了叛军,咱们丢了性命是小事,只怕还要连累两位殿下。” 熙让也感到很是为难,他虽然有胆量深入敌营,但却很难在无声无息中从千军万马中救出两位殿下。 就在这时,熙让的眼角忽然觑到一个女人的身影,进入了中军大帐旁边的一个帐篷之中,他心头一动,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到那边的帐篷去看看。” 耶律斜轸刚要说话,熙让已经快步向那个帐篷走过去了。耶律斜轸无奈,只好与众人在帐篷外边等着。 熙让快步向那个帐篷走了几步,看到那个帐篷的帐门前,站着两个士兵,他再向前走,就会被士兵盘查,他不敢再向前走,而是绕了个圈子,转到了帐篷的后方。 这时周围有不少士兵在走动,并没有人注意熙让,火光明灭之间,光线暗淡,也没有人认出熙让。 熙让悄悄转到那帐篷的后面,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没人注意他,他弯下腰,在暗影中灵活地向前移动,很快就来到了帐篷前,他早就拿出了短刀,用刀尖在帐篷上轻轻一划,划开一道缝隙,他悄悄从缝隙中钻进了帐篷之中。 熙让进了帐篷之中,缝隙中正是一张桌子的后方,桌子上垂下来一道布帘,正好遮住了熙让的身影,帐篷中人的并没有发现熙让。 熙让悄悄钻到帐篷底下,轻轻揭开布帘,向外望去。 只见这帐篷甚是宽大,灯光明亮,帐篷中央铺着一张草毡,毡上坐着两个孩子,正是耶律观音女和耶律隆绪。此时,观音女和耶律隆绪并没被绑着,两人都可以自由活动,但两人都坐在草毡上,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熙让看到两位殿下,心中大喜,强按着要冲出去救人的冲动,继续观察。 在观音女和耶律隆绪的面前,正盘膝坐着一位女子,从熙让的位置,看不到那女子的相貌,只能看到她的侧方背影,但仍能看出来是一位年轻的少妇。 在少妇和观音女之间,摆着两个大盘子,和两只大碗,每个盘子中放着一条烤羊腿,碗中盛着羊奶。 少妇正在温言劝说观音女和耶律隆绪:“孩子,你们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快吃些东西吧,不然会饿坏身体的。你们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熙让听了这少妇的声音,虽然没看到她的相貌,也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她就是萧燕燕的大姐萧胡辇。 第四百九十九章:皇太妃 萧胡辇是萧燕燕的大姐,几年前嫁给辽穆宗之弟齐王耶律罨撒葛为妻。耶律罨撒葛曾在耶律贤登基之时,率军与耶律贤争夺帝位,失败之后逃到大漠。萧胡辇向父亲萧思温和妹妹萧燕燕求情,萧思温和萧燕燕再一起向耶律贤求情,耶律贤这才赦免耶律罨撒葛之罪,耶律罨撒葛才得以回到京城,但几年之后就病故了,被追赠为皇太叔,萧胡辇成为寡妇,被封为皇太妃。 萧胡辇并没有子女,一个人寡居在齐王府,萧燕燕怜悯这位大姐,时常派人接她进宫慰问。萧胡辇性情温顺,不似二妹萧道临那般犀利,与三妹萧燕燕的姐妹之情很好。 熙让刚才在帐外,看到萧胡辇的背影,当时虽然没有认出来,但看那背影有些熟悉,隐隐猜到一些,心头一动,才跟随进了这个帐篷,果然是萧胡辇。 萧胡辇劝两个外甥吃饭,两个外甥都无动于衷。 观音女淡淡说道:“大姨娘,你说带我们来寻母后,却把我们押送到二姨娘这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着二姨娘,和我母后做对?难道我母后对你不好吗?” 熙让这才明白,怪不得观音女和耶律隆绪落在了萧道临手中,宫中侍卫统领是不可能任由萧道临把两位小殿下掳走,只有与皇后的关系甚好的大姐,才能骗过宫中侍卫,把两位殿下骗出宫来。 萧胡辇被观音女说得脸色羞愧,无言相对,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年龄还小,大人的事,你们不懂。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无论你们父母会不会投降,我都不许你二姨娘伤害到你们,她也答应过我,只是用你们吓唬一下你们父母,并不会真的伤害你们。” 熙让听到这里,从帐后现出身来,说道:“皇太妃。” 萧胡辇忽然看到熙让,大吃一惊,脸色一变,刚要叫喊,熙让又说道:“若是你敢出声,在外边的护卫没进来之前,我就可以杀死你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惊动外边的人。” 萧胡辇被熙让一吓,不敢再喊。 观音女和耶律隆绪一向和熙让亲近,见到熙让出现,都是又惊又喜,跳了起来,投入到熙让的怀抱之中,都喊着隆运叔叔。 熙让先是温言安慰了几句两位殿下,然后和颜悦色地问萧胡辇:“大姐,我也有此疑问,你为什么要帮你二妹,对付你三妹?” 萧胡辇脸色羞惭,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糊里糊涂的就信了二妹的话,把两个孩子从宫中骗过来了。” 熙让道:“大姐,二姐是怎么对你说的?” 萧胡辇道:“二妹说,这皇帝之位,本来无论如何是轮不到耶律贤的,最有资格做皇帝的,应该是我夫君齐王耶律罨撒葛,都是因为耶律贤用了卑鄙的手段,抢去了皇位,我夫君才没做成皇帝,我没做成皇后,我夫君就是因此心中窝囊,郁郁而终。” 熙让道:“难道燕姐对你还不够好吗,你非要和她争皇后之位?再说了,齐王已经死了,就算燕姐做不成皇后,你也做不成皇后,若是耶律喜隐叛乱成功,做皇后的是二姐。” 萧胡辇更加羞愧:“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我心胸狭窄,妒忌三妹做了皇后,而我却没做成皇后,才听信了二妹的话。隆运,事已至此,我已经错了,说什么都晚了。” 熙让道:“不,大姐,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你把两位殿下送给燕姐,她会谅解你的。” 萧胡辇叹了口气:“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就算想补救,她也不会原谅我了。” 熙让道:“大姐,你应该知道燕姐胸襟宽广,只要她的两个孩子平安无事,她会原谅你的。” 萧胡辇有些心动,沉吟不决。 熙让道:“大姐,现在战场的胜负,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这场战争的胜负,不但关乎你的两位妹妹的皇后之位,更关乎大辽的国运。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大辽在圣上的统领之下,国富民强,蒸蒸日上,而耶律喜隐暴虐无道,他若是做了皇帝,又是一个辽穆宗在世,用不了多久,大辽就会四分五裂,民不聊生。几年前,令尊我和父亲他们为什么联合起来,推翻穆宗皇帝的统治,拥护当今圣上,还不是为了让大辽有一位明君,大姐,你就算不为大辽着想,不为你三妹着想,也要为令尊的清誉着想。” 萧胡辇终于被劝动了,说道:“隆运,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错了,可是,我就算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啊。现在观音女和隆绪在这里,二妹肯定不会再放他们离开。” 熙让道:“只要大姐真心帮我,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把两位殿下悄悄带走。” 萧胡辇道:“怎么带走?” 熙让道:“二姐并不知道大姐已有离心,我们只要不惊动二姐,大姐亲自带着两位殿下,借口要把两位殿下藏到更隐蔽的地方,一路之上,谁敢来盘查您?” 萧胡辇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你们来了多久人?” 熙让道:“十个人。” 萧胡辇道:“好,我让我的两个亲队,备一辆马车,我带着两个外甥坐在车厢里,你和你们的人,就充当我的守卫,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只要不遇到二妹和太平王,没有人会来盘问我。” 萧胡辇说完之后,走到帐篷门口,把自己从王府带来的两个亲兵唤来,吩咐他们备好马车。两个亲兵应命去准备马车。 萧胡辇支开两个亲兵之后,又和熙让商量了一些细节,熙让准备去通知休哥和斜轸,跟随萧胡辇的马车一起离开。 熙让刚走到帐篷门口,还没揭开帐门,帐门忽然揭开,从外边跳进来一个小孩子,嘻嘻笑道:“大姨娘,观音女和隆绪在哪里呢?” 这小孩子年约六七岁,正是耶律喜隐和萧道临的儿子耶律留礼寿。 萧胡辇和熙让看到留礼寿,都吃了一惊。 第五百章:小王爷留礼寿 留礼寿年龄和观音女相仿,比耶律隆绪大一岁,三人虽是姨表兄弟,但按耶律家的辈份,留礼寿比二人的辈份要长了一辈,在耶律喜隐没有叛乱之前,三人时常在一起玩耍。萧道临鼓动大姐把观音女和隆绪骗到越龙山来,又担心自己的儿子被别人骗去做为要胁,所以先派人把留礼寿接到了越龙山。留礼寿对于大人们打仗的事并不了解,听说观音女和隆绪也在自己这边的阵营,就过来找他们玩耍,进了帐篷之中。 留礼寿是见过熙让的,但并没知道熙让是父母的敌人,所以只是淡淡看了熙让一眼,便不再理会他,转眼看到观音女和隆绪,笑着跑了过去,要和他们玩耍。 萧胡辇望着留礼寿,很是为难,望向熙让。 熙让先是一惊,随即一喜,低声对萧胡辇道:“这位小王爷来的正好,咱们把他献给皇上,以其人之道,还使其人之身,让耶律喜隐投降。” 萧胡辇一惊:“隆运,这千万不可,留礼寿还是小孩子……” 熙让道:“是耶律喜隐和二姐不仁在先,咱们不义在后。再说了,咱们只是要胁耶律喜隐投降,又不会伤害留礼寿。” 萧胡辇沉吟不语。 这时,帐篷外边响起了萧胡辇亲兵的禀报声:“启禀皇太妃,车马已经备好。” 萧胡辇道:“知道了。” 熙让道:“大姐,别犹豫了,赶紧走吧。” 熙让说到这里,不待萧胡辇说话,快步走到正和观音女玩耍的留礼寿的身后,忽然伸手捂住留礼寿的嘴巴,把留礼寿按在桌上,迅速把留礼寿绑缚起来,又用布堵住了留礼寿的嘴巴。留礼寿无法挣扎,被熙让制住。 观音女和耶律隆绪都有不忍之色,隆绪道:“隆运叔叔,请你不要伤害留礼寿。” 熙让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他,只是防止他叫喊,若是他惊动了别人,咱们就走不成了,你们以后就见不到你们的母后了。” 观音女和耶律隆绪这才放心。 萧胡辇见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得熙让做主。熙让用一条毛毡把留礼寿包裹住,拦腰抱起,走出帐篷。帐篷外边停着一辆马车,熙让把留礼寿放在马车之中。 萧胡辇带着观音女和耶律隆绪也进了马车。 熙让快步找到不远处的休哥和耶律斜轸等人,简略的说了经过,众人想不到如此顺利,都又惊又喜,跟着熙让来到马车旁边,充当马车的卫士,保护着马车,向军营外边行去。 他们不敢向两阵对峙的方向行走,怕引起叛军的疑心,又按原来的进来的路线进去,向叛军的后方行驶。一路之上,果然没有叛军前来盘查,很顺利的出了军营。 出了叛军的军营,众人仍然不敢大意。熙让派休哥带了一个士兵,先行一步,找到藏在山谷中的马匹,抢先去禀报皇上,请皇上派人前来接应,他们这些人保护着马车,随后赶来。 休哥二人先行一步,熙让等人保护着马车,不久之后,也来到了藏马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马匹,现在他们都骑着马,而且已经远离了叛军的军营,不用再怕叛军起疑心,便快马加鞭,向皇家军的军营奔行。 这时,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无星无月无风,众人奔行了数里,已经可以远远看到皇家军军营的营火。 就在这时,后面马蹄声响传来。 熙让回头一望,只见无数的火把正在向这边移动,显然是叛军已经发现了萧胡辇和三个孩子失踪,派人前来追赶。熙让等人虽然没有点燃火把赶路,但军队之中有擅长追踪之士,跟踪蹄印,依然追赶而来。 熙让见形踪已经暴露,也不再顾虑,令人加快速度。他见马车耽搁速度,便让萧胡辇弃了马车,他和几个大人各自抱了一个孩子,萧胡辇自己骑了马。众人一起向前奔行。 后面的叛军已经听到了前面方的马蹄声,紧咬住追赶不放。熙让等人快马加鞭,始终和后面的叛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叛军追赶不上。 此时,斜刺里又冲来一队兵马,向熙让等人包抄而来。两支兵马,紧紧咬住熙让等人,向前追赶。 熙让大急,若是两股追兵合夹而来,他们就逃不成了。 就在这时,皇家军的方向,奔驰而来一支兵马,火把通明,蹄声得得。 熙让大喜,大喝道:“咱们的援军来了,大伙儿加把劲。” 众人精神大振,快马加鞭,向皇家军的援军奔行而去。后面的两支叛军仍然紧追不放。 不过两柱香的时间,熙让等人和皇家军迎在一起。只见皇家军中前面两匹马上,分别端坐着耶律贤和萧燕燕,旁边是耶律休哥和几员大将。 耶律贤和萧燕燕看到熙让果然把一对儿子救了回来,心中大喜,跳下马来,把两个孩子紧紧抱住。 在皇上和皇后和殿下团聚的时侯,休哥等将军率领大军,在前面布下了阵势,准备迎战追军。 萧燕燕一边紧紧抱住一对儿子,一边转头对熙让感激地说道:“隆运,谢谢你把我的孩子救回来。” 熙让道:“这是我的职责。燕姐,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大姐的功劳。” 萧燕燕向旁边的萧胡辇望去。 萧胡辇自从见到萧燕燕之后,一直不敢上前,脸色羞愧,显得有些惶恐,这时,她见萧燕燕望向她,她有些手足无措,慢慢走过来,垂下头去,不敢看妹妹的眼神,低声道:“燕燕,大姐对不起你……” 萧燕燕上前握住萧胡辇的手,真诚而坦荡地说道:“大姐,你能带孩子回来,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还是我的好大姐。” 萧胡辇见萧燕燕并不责怪她,心中宽慰的同时,更是惭愧。。 熙让笑道:“陛下,燕姐,这次咱们不但救回了两位殿下,还有意外之喜。” 耶律贤道:“什么意外之喜?” 熙让向后招了招手,喊道:“阿山,把小王爷带过来。” 一个士兵快步而来,把一个用毛毡包裹的物体扔在地上,仍然把毛毡打开,露出一个被绑缚的孩子。 耶律贤看到那孩子的相貌,又惊又喜:“啊,这是耶律喜隐的儿子留礼寿!” 第五百零一章:平息叛乱 熙让笑道:“皇上,现在耶律喜隐的儿子落在咱们手中,咱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迫他投降。” 耶律贤先是一喜,随即皱下眉头,说道:“这样做,未免胜之不武。耶律喜隐用我的两个孩子威胁我,我们骂他卑鄙无耻,现在咱们这样做,不是和他一样了吗?” 熙让道:“是他耶律喜隐用卑鄙手段在先,咱们只是原样奉还而已。” 耶律贤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萧燕燕忽然说道:“陛下,隆运说的对,咱们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他耶律喜隐先用卑鄙手段,怪不得咱们原样还击。更何况,再这样打下去,我大辽的百万健儿,就要在这场战争之中,伤亡殒尽,到时侯国力薄弱,宋国再来侵我辽国,我辽国还怎么抵抗?陛下,为了大辽的基业,为了早日结束这场战争,用些不光彩的手段,行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耶律贤心中其实也想这样做,只不过他是皇上,此时身边有不少将领,若是他率先提出此计,或者别人提出时不反对一下,显得他太过凉薄,有违他清明圣君的清誉,他只是做做样子,收卖一下人心。 此时见皇后也同意这个计策,旁边的将领纷纷请求用这个办法。 耶律贤正好顺水推舟,说道:“好吧,既然各位爱卿都同意此计,咱们就这样办了。以后若是有人骂起,就骂我耶律贤好了。”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而来,禀报道:“禀报圣上,太平王请圣上到阵前说话。” 原来叛军的追兵已到,两支追兵合而成一,逼近而来。皇家军的军队已经摆好了阵形,准备和叛军交战。耶律喜隐和萧道临亲自率兵来追,看到皇家军兵马众多,又是人质在对方手中,不敢轻易叫阵,只请耶律贤到阵前面谈。 耶律贤率领萧燕燕和熙让等将领,催马来到阵前。萧胡辇自觉愧对二妹,避而不见,被侍卫护送着和两位小殿下回转皇家军营。 耶律喜隐看到耶律贤向阵前行来,他催马而上,指着耶律贤大骂:“耶律贤,你个卑鄙无耻的小子,快还我的儿子!” 耶律贤笑道:“叔叔,你怎么好意思骂我卑鄙无耻?是你先用我的孩子威胁我的,我只是向你学习而已。” 耶律喜隐无言以对,只好说道:“你到底要怎样?” 耶律贤道:“我的条件和你一样,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便不伤你的儿子,而且不伤你的性命。” 耶律喜隐道:“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我怎么信你?” 耶律喜隐道:“现在当着我大辽众将士的面,我耶律贤可以向天发誓,只要你以后不再谋反,我保你们父子长命百岁。但若以后再敢叛乱,那就不要怪我不遵守诺言。” 耶律喜隐微一沉吟,微声和萧道临商议了几句,然后高声说道:“耶律贤,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也要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和诸位将士商议一下,才能决定。” 耶律贤刚要说话,熙让在旁边说道:“陛下,夜长梦多,不可答应他,要他现在就扔下兵器投降。” 耶律贤点点头,对耶律喜隐大声道:“你要想保住你儿子的性命,必须现在就向我投降,马上扔掉兵器。” 耶律喜隐怒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为何……” 熙让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过被绑缚着的留礼寿,把留礼寿横放在马鞍上,一手持着短刀,一手按住留礼寿的脖子,大喝道:“少废话,耶律喜隐,你再不扔掉兵器,我便手起刀落,要你儿子人头落地。” 耶律喜隐脸色大变,连忙喊道:“韩公子,请手下留情!” 耶律喜隐一向瞧不起熙让,不是直呼其名,就是骂其汉狗,现在忧惧儿子被杀,改口称其为韩公子。 熙让道:“我数三声,你不扔掉兵器束手就擒,我便下手了。一……” 耶律喜隐无奈,对耶律贤道:“皇上,我若投降,我手下的将士如何处置?” 耶律贤道:“他们都是大辽的健儿,都是朕的将士,只要你投降了,我对他们概不追究,爵位和官职俸禄保持不变。” 熙让喊道:“二……” 耶律喜隐转头对萧道临道:“夫人,咱们认命吧!” 耶律喜隐说到这里,不待萧道临回答,便扔下手中的兵器。 萧道临无奈,只好暗叹一声,也扔掉了兵器。 后面的叛军将士,看到太平王夫妇都束手就擒,而且皇上保证不追究他们,便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束手就擒。辽国发生过无数次的叛乱,只要有一方败了,另一方承诺不再追究,便真的不会再追究,不像中原王朝那般不讲信用,所以这些叛军也不担心会被秋后算帐,纷纷束手就擒。 耶律贤大喜,令人只绑缚了太平王夫妻二人,把叛军的几位重要将领召到面前,好言抚慰,令他们各自率军回到自己的驻地,一切照常。 叛军撤退之后,耶律贤也率军回转上京,令人把太平王夫妇和儿子留礼寿在一处院子中软禁起来,果然不伤他们全家的性命,仍有丫环佣人照顾生活起居。 这一次叛乱,双方共投入了数十万大军,伤亡了二三十万将士,将近辽国兵力的三分之一,令辽国元气大伤,只得暂时休兵生息,不敢轻易发起战争。 熙让本想向辽帝借兵,攻打宋国,但看到辽国的这次内乱,对辽国的兵力消耗极大,就算开口借兵攻宋,辽帝也必然不肯,只好暂时按下这个念头,专门帮着辽帝恢复国力,准备待辽兵再次强盛的时侯,再攻打宋国恢复大周的江山。 萧燕燕被大姐萧胡辇背叛一次,表面上宽宏大量,不再追究萧胡辇的罪责,但却找了个借口,给了萧胡辇一块封地,把萧胡辇移出京城,送到大漠之外的不毛之地,名为封赏,实为发配。 萧胡辇知道三妹这是在惩罚自己,但也没有怨言,便离开京城,带着家将前往寒冷荒僻的边疆。 第五百零二章:风云再起 时光荏苒,匆匆三年过去,时间到了宋太平兴国三年,即公元九七八年。 赵匡义继承帝位已经是三个年头,这三年来,赵匡义继续皇兄赵匡胤先南后北的统一布置,把南方的各个小国相继吞并,划入大宋疆图之内,大宋的版图更加辽阔,国力更为强盛,赵匡义的平定北汉之心再次燃起。 这一日,赵匡义召集群臣,与众臣廷议,商议攻打北汉的事宜。 宰相左仆射薛居正禀道:启禀陛下,当年周世宗、我宋太祖,多次讨伐北汉,北汉一凭太原城壁垒森严,兵将鸷悍,以逸待劳,二凭契丹援救,内呼外应,周宋之军,多是劳而无功,不能得逞。况且北汉地薄人贫,得到它增加不了多少国土,留着它也不能造不成多少祸害,请吾皇不要复世宗、太祖之辙。 几位大臣纷纷附和,赞成薛居正的提议。 赵匡义心中不悦,不满地瞄了薛居正一眼,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曹彬,说道:“曹爱卿,你跟随世宗和太祖皆亲征,你说说,我国何以不能克下汉国?” 曹彬说道:“世宗时,世宗染病,史彦超又败于石岭关,我军人情惊忧,士气低落,只能班师回国。我朝太祖时,顿兵甘草地,会岁暑雨,军士多染病疾,也只得中止进攻,班师回国。” 赵匡义道:“今我欲北征,爱卿以为如何?” 曹彬知道赵匡义的心意,微一沉吟,说道:“现在我国在圣上的治理下,国富民强,已经超越世宗和太祖许多,以国家兵甲之精锐,剪太原之孤垒,如摧枯拉朽,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匡义大喜:“既然曹爱卿都如此说了,朕若不平定北汉,岂不有愧于先帝。各位爱卿回去之后,早做布署,明年元旦一过,我军便挥师北进,平定北汉。” 众臣见皇帝主意已定,而且曹彬说的更有道理,做为三朝元老,亲历战争者,曹彬更有发言权,众臣也不敢再有异议。 曹彬又道:“陛下,前几次我军攻打太原,皆是因辽军援救而失败,这次我们要吸取教训,制定肃清外围,先阻辽援,后取太原的方略,必可一取成功,攻下太原。” 赵匡义大喜:“曹爱卿所言,正合朕意。” 赵匡义下令,命邻近北汉的晋、潞、邢、镇、冀、易等州府,修造兵器及攻城器具,转运粮草,积极作攻战前的准备。 公元九七九年,宋太平兴国四年,元旦刚过,赵匡义决定再次进军北汉,并采取攻城阻援的作战指导,其部署是:命宣徽南院使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署使,率崔彦进、李汉琼等军攻太原;命易州观察使郭进为太原北石岭关都部署,阻击从北面增援的辽军;命田仁朗、刘绪负责侦察太原城四面城防并检查攻城的各种器具;命孟玄莆为兵马都钤辖,驻泊镇州,阻击从东面增援的辽军;命河北转运使侯陡、陕西北路转运使雷骧分掌太原东、西路转运事;并命行在转运使刘保勋兼任北面转运使。 布署一定,赵匡义亲率主力一部出镇州(今河北正定),牵制幽州的辽军大规模西援或南下。主力部队之中的随行将领,是曹彬等大将,赵德昭、段宗璋等文臣做为随军参谋。赵匡义之弟赵光美此时为开封府尹,暂时代理赵匡义主持朝政。 二月十五日,赵匡义率军由东京出发,三月进至镇州,派兵分别攻打北汉境内的孟县、沁州汾州等外围州县,以牵制这些地区北汉军对太原的增援。 不久之后,赵匡义率领军队,已攻到太原城下,驻在城南三十里外的回銮寺。此次灭汉总统帅是潘美,潘美按即定方针,在城外驻长连城,围城锁阵,日日强攻,矢石交加。 太原城内的汉军苦苦抵抗,只怕辽国大军早日来到。 宋国境内的调兵遣将,兵马还没出发,早有探马报到汉国,汉臣报给汉帝刘继元。 刘继元的儿子刘让此时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急于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请求亲自前往辽国救援。刘继元担心刘让的份量不够,又派人从岚州请来皇姑云岚,一起赶赴辽国求援。 这些年来,云岚一直在岚州操练兵马。岚州在汉国的西北方,不与宋国接界,所以几乎没有战事发生,生活很是平静,但云岚并不松懈,一直训练士兵,把部下训练成一支战斗力强悍的部队。她不敢太过招兵买马,担心皇兄会疑心她有反心,所以部下的士兵并不多,只有五千多人,但这五千人的部队,战斗力抵得起别的部队的两万之众。 这几年,云岚的妹妹云枫一直在岚州陪着姐姐,虽然云枫是坐不住的人,经常出外云游,但每次都回岚州歇息,对于云枫来说,姐姐的国家和家园虽不是她的家,但却是她休息的港湾。 这一日,云岚接到皇兄派来的使者,令她先赴京城,然后陪同侄子刘让一起出使辽国,请求援兵。云岚听闻宋国又要发动大型的进攻,忧心冲冲,连忙跟着使者赶赴京城。 在临行之前,云岚把部队交给副将,她只带了一百名亲兵进京,这一百名亲兵,都是她的亲信之人,其中有几位女兵,还有海安等心腹。 云岚把军事交排完毕,去找妹妹云枫,说道:“妹妹,宋国很快就要攻打汉国了,这岚州迟早会成为争战之地,你是留在这里,为我守城,还是愿意跟我去辽国,暂避战火?” 云枫淡淡道:“姐姐,我劝你不要再为刘继元卖命了,那个皇帝是天性凉薄之人,不值得你为他卖命。咱们还是一起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的好。” 云岚正色道:“先帝待我不薄,我岂能弃之而去?” 云枫摇摇头:“你和熙谨都是迂腐之人,你为了所谓的先帝,就要为一个恶皇兄卖命,熙谨为了所谓的家国情怀,就要为仇敌赵匡义卖命。我没有你们这么伟大,也不想像你们活得这么累,你们打你们的仗,我谁也不帮,谁也不管。你去太原之后,我也就离开岚州了。” 云岚道:“现在兵荒马乱,你要去哪里?” 云枫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随遇而安吧。我自有保护之法,姐姐,你不必担心我,你多保重自己吧。” 云岚无奈,只好与云枫挥泪而别,带着一百将士,赶赴京城,然后陪同刘让,一起去辽国求援。 云枫孤身一人离开岚州,流浪江湖。 第五百零三章:再临代州 云岚率人赶到太原,晋见汉帝刘继元。刘继元述说此次宋国进攻,是由宋帝御驾亲征,统兵数十万,有志在必得之势,无论如何都要请来辽国援军,不然汉国危矣。云岚向皇兄保证,就算留下她在辽国为人质,也会请来辽国援军。 刘继元又让云岚把岚州的兵符交出来,把岚州的五千将士调到太原来守卫皇城。云岚虽然很是不舍得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五千将士,但为了汉国的安危,仍然把兵符交给皇兄,由皇兄调度岚州的将士。 云岚和皇子刘让,姑侄二人率领汉国使者团二百多人,全是轻装快骑,辞别了刘继元,快马加鞭向辽国上京赶路。 数日之后,云岚和刘让等人,赶到了汉国的边境代州。驻防代州的杨业和杨延昭早已经得到奏报,率领部下在城外迎接。 越近代州,云岚越是心潮起伏,脑海中浮现着杨延昭的身影。 这几年云岚一直在岚州驻防,虽然与代州距离并不远,但她与杨延昭再没相见过。她与杨延昭是姑侄的名份,按礼法是不可能结合在一起的,所以相见不如不见。她身为皇姑,在汉国的身份尊贵,不但汉国有无数的名门望族想与她结亲,就连辽国的一些贵族也慕她之名,托人和亲,都被她拒绝,她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再嫁人了。刘继元虽然有心想把云岚嫁给辽国的贵族和亲,以便得到辽国的军事支援,但既然妹妹不肯嫁,他也不好勉强,更何况云岚有很好的军事才能,留在汉国,也能帮助他抵御宋国。 云岚自己不嫁,也不与杨延昭相见,但对于杨延昭的情状,却还是了解的,并不是她故意打探杨延昭的情状,而是她为了汉国的安危,对于汉国境内发生的事,都要了解情况。 三年前,杨延昭已经成婚,妻子是汉国的大将军马峰的女儿,马峰与杨延昭可谓是汉国的两璧,支撑着汉国的军事,两位将军的子女成亲,被传为美谈,在汉国轰动一时,云岚想不知情都不可能。 云岚在岚州听说杨延昭的婚事之后,虽然情绪低落,黯然神伤,但也暗中松了口气,既然杨延昭已经娶了妻子,她从此就可以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也更坚定了一生不嫁的信念。 这几年她的心情波澜不惊,不再纠缠于儿女情长,只想着训练兵马,保卫汉国,虽然杨延昭的身影,还是不时会从她心底闪过,但她心中已经不起涟漪。但现在经过代州,又要再次见到杨延昭,就算不想相见,也不可能了,更何况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见到杨延昭的。 终于,云岚和刘让等人,赶到了代州城外,远远看到城外站立着一彪人马,旗帜写着一个杨字,为首的正是杨继业,旁边端坐着一位青年将领,正是杨延昭。 杨延昭不待云岚赶到近前,已经率领部下跳下马来,趋前几步,拜见皇姑和皇子。 刘让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自恃皇子身份,气派甚大,并不把这位大名鼎鼎的杨将军看在眼中,只是淡淡点点头,便不再理会。杨继业也不以为意,仍然以礼相见。 杨继业又向云岚抱拳道:“数年未见,公主凤体可好?” 云岚也抱拳还礼:“有劳兄长关心,小妹很好。兄长一向可好?” 杨继业当然回答好。 这时,杨延昭和一位少妇上前向云岚行礼,那少妇和杨延昭云岚的年龄相仿,只有二十四五岁,一身精短打扮,相貌甚美,眉宇间颇有英气。 杨延昭行礼道:“皇姑,延昭这厢有礼了。” 少妇道:“臣女马兰英参见皇姑。” 云岚深深地凝视着少妇,说道:“你就是马老将军的女儿?” 马兰英道:“正是。” 杨延昭在旁说道:“启禀皇姑,她是延昭的妻子。” 云岚心中微微有些酸楚,但看到马兰英的气质人品不俗,也为杨延昭高兴,便很快心中释然,向马兰英点头示意。 杨继业道:“皇妹,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不如进城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云岚不想进城,免得与杨延昭相处越久,她的心情越难受,说道:“多谢兄长盛情,我们就不进城了,还是尽快赶路……” 旁边的刘让道:“姑姑,我有些累了,咱们还是进城歇息吧。” 云岚道:“让儿,咱们早一天赶到辽国,早一点请回援军,现在宋军大军压境……” 刘让不悦地说道:“姑姑,就算宋军打过来,咱们汉国也不是一时之间能会打败的,就算晚上几个时辰,也没有关系吧。” 刘让虽然是云岚的侄子,但他毕竟是皇子,以后也许会是汉国的皇帝,云岚不能不给刘让面子,只好同意进城休息,明天一早赶路。 杨继业派人把使者团的士兵安排在城外的兵营接待,自己率领部将迎接云岚和刘让等官员进城,又把官员安排在驿馆招待,然后他和杨延昭夫妻,带领云岚和刘让等几个女兵,到杨府吃饭。 由于杨继业不但是汉国的武将,同时也是先帝的义子,和云岚刘让算是家人,所以请他们进府吃饭。 刘让自恃皇子的身份,进入杨府之后,即不去拜见杨继业的夫人佘太君,对杨继业父子也是冷冷淡淡,进府之后,就先洗澡沐浴。云岚也不好劝刘让,只得让刘让自便,她率了几位女兵,进入内府,拜见佘太君等女眷。杨春凤等几位女兵与姐妹们重新相见,不胜欢喜。 很快天色入夜,杨继业在府内安排了宴席,恭请刘让入了主座,云岚坐了副主座,杨继业和杨延昭等几位主要将领陪同。宴席间,众人谈起这次宋国大举来侵,皆有忧色,只有刘让信心满满,雄心勃勃,认为凭汉国的兵士,再加上辽军的援军,定能击退宋军。众人见刘让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反驳他。 饭后,杨继业吩咐两个丫环,送云岚到她原来居住的院子去休息。 云岚在两个丫环的带领下,来到院子前,刚要进院子,忽然身后脚步声响,传来杨延昭的声音:“姑姑请留步。” 第五百零四章:访友不见 云岚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只见杨延昭从后面快步而来。 杨延昭来到近前,停下脚步,对旁边的丫环道;“我和皇姑有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那丫环退了下去,只剩下杨延昭和云岚二人。 二人凝视着对方,眼神中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二人都长久的沉默着。 过了许久,杨延昭才低声说道:“姑姑,多年未见,你一向可好?” 云岚心中微微酸楚,嘴上却淡淡说道:“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你呢?你和你夫人感情可好?” 杨延昭道:“兰英人品很贤惠,也略懂些武艺,和我很谈得来,我们感情很好。” 云岚点点头:“你能幸福,我替你高兴。” 杨延昭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我记得不错,姑姑今年也有二十四岁了吧?别的姑娘二十四岁的时侯,孩子都很大了,姑姑,您不要委屈了自己,还是找个喜欢的郎君嫁了吧。” 云岚心中苦涩,凝望着杨延昭,说道:“我喜欢的郎君,已经娶了别的姑娘。” 杨延昭也是心中发苦,道:“姑姑,您喜欢的人是谁,我也心中清楚,就算他不娶别的姑娘,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世俗礼法不允许。” 云岚叹息道:“我知道,可我总是放不下他。” 杨延昭道:“既然他已经娶了别的姑娘,姑姑是时侯放下他,寻找新的幸福了。” 云岚叹息一声:“对我而言,这世上哪里还有幸福可言?就算抛开儿女情长,这次赵匡义倾举国之兵,来侵略我汉国,我汉国将要面对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我又哪有心情去寻找幸福?” 杨延昭道:“姑姑,请你答应我,若是这次打退了宋国的侵略,您要把那个人忘掉,寻个如意郎君嫁人,侄儿不想看到姑姑的余生,都在孤苦伶仃中度过。只有姑姑幸福了,侄儿才能心安。” 云岚知道杨延昭是对她心中愧疚,所以才劝她嫁人,她嫁了人,杨延昭才能解开心中的情结,但她已经心如止水,不会再向别的男人敞开胸怀。 云岚淡淡一笑:“延昭,我个人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现在宋国很快就要打过来了,你加紧操练兵马,到时侯会有一场大战等着我们。好了,时间不早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杨延昭知道云岚不肯答应他,他也无法再劝,心中的愧疚更加沉重,叹息一声,说道:“好吧,姑姑早些休息吧。” 云岚转身向小院中走去,进了小院,把院门关上,自去休息。 杨延昭怔怔望着院门,胸中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他深深爱着云岚,他也知道云岚爱的是他,这些年云岚未嫁,他知道云岚是为了他,才没有嫁人,而他却父命难违,只得娶了妻子,成了家室,所以他对云岚有一份沉重的愧疚之情,感到自己对不起云岚,但他清楚地知道,二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他不娶马兰英,他也不能娶云岚,他们二人的这份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注定是场悲剧,除非他和云岚都能抛开现在的缚束,不顾一切远走高飞,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但是,他身为军人,肩负着杨家军的荣耀和责任,他的理智不会允许他这样做,而云岚身为汉国的公主,更不可能会为了儿女之情,抛开一切跟着他私奔。 杨延昭伫立了很久,终于叹息一声,离开了这所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夜未眠。 云岚躺在床上,同样是心潮起伏,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云岚起床洗漱之后,向杨家人辞行,带着刘让和使者团,离开代州,继续向辽国上京赶路。她和杨延昭再也没有单独交谈,她甚至没有正眼看向杨延昭。 半个月后,汉国使者团到了上京,辽帝得到禀报,先派官员把使者团迎进驿馆,却一连三日,不宣使者团进宫见驾,只让使者团在驿馆中待命。 云岚心中着急,一再催促陪同的辽国官员,希望能早些面见辽帝,商议救援之事,但辽国官员却一再推诿,只说辽帝日理万机,事情太多,现在顾不上接见汉国使者,让汉国使者团耐心等待。前两天这样说,云岚还信以为真,虽然心急如焚,却耐心在驿馆中等着,但第三天还是这样说,云岚心中忽然醒悟,这是辽帝的推诿之词,辽帝不打算派兵支援汉国与宋国交战。 云岚想到这一点,心中更加着急,若是见不到辽帝,不但她这次出使辽国徒劳无功,更无法求到援军支援汉国,汉国将有灭国之危。但她虽然汉国公主,在辽国却并没有份量,更不可能直闯皇宫。 就在这时,云岚想到,只有请熙让帮忙,才能有可能见到辽帝,求到援军。 云岚来到辽国的这两天,没敢去韩府寻找熙让,是因为担心辽帝的随时召见,她不敢离开驿馆,而且她认为若是辽帝召见她时,熙让会在旁边,她总能见到熙让。她也有些奇怪,她来到辽国两天,熙让不可能不知道她在驿馆,为什么不来见她?既然辽帝不想见她,就是不想出兵救援汉国,她只能请熙让帮忙。 想到这里,云岚再也坐不住了,她带了两个女兵,换上男装,悄悄离开驿馆,来到街道,问清韩府的方向,向韩府行去。 到了韩府门口,见到门口的兵丁,云岚求见二公子韩德让。兵丁告诉云岚,二公子并没在上京,数日前,二公子代替皇上到辽北巡逻,还没回来,兵丁更不知道二公子什么时侯回来。 云岚这才明白为什么熙让没去驿馆找她,但听到熙让不知什么时侯回来,心中又是失望又是焦虑。若是熙让一日不回,她便一日无法见到辽帝,更无法搬到援军,若是熙让一个月不回,只怕汉国就要灭亡了。她就算想去寻找熙让,也不知道熙让现在何处。 云岚心中又是焦虑又失望,但也无计可施,只好带着两个女兵,准备回到驿馆。 云岚刚离开韩府,走了不久,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岚姐,岚姐,是你吗?” 第五百零五章:祖州相见 云岚心中惊讶,不知在辽国谁会认识自己,她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少女向她走来,她定睛一看,不由又惊又喜,这少女正是熙让的妹妹阿罗。 数年前,云岚出使辽国的时侯,曾见过阿罗,只是过了几年,阿罗出落的越发的标致,云岚一时认不出来。 云岚笑着迎上去:“阿罗妹妹,是我。” 阿罗欢喜地上前拉住云岚的手:“岚姐,你什么时侯到的辽国?” 云岚道:“已经来了三天了。” 阿罗道:“你来辽国,怎么不到我家来?” 云岚苦笑道:“这事一言难尽。对了,阿罗,你知道熙让哥现在在哪里吗?” 阿罗道:“当然知道,大哥在祖州,距上京不过一天的路程。” 云岚道:“他在祖州做什么?” 阿罗道:“太平王耶律喜隐数年前造反,被皇上囚禁在祖州。大哥是替皇上到祖州巡查,免得耶律喜隐逃跑,再引起纷争。” 对于四年前耶律喜隐在越龙山发起的叛乱,天下皆知,云岚一向关注辽国的动态,自然也知道此事。 云岚道:“让哥什么时侯去的?什么时侯回来?” 阿罗道:“大哥去了五天了,至少还要二十天多才能回来,听大哥说,皇上让他在祖州看守一个月的时间。” 云岚心中一动,猜到宋国的军队一有调动,辽国便得到情报,辽帝知道汉国必然会前来求援,辽帝不想派兵支援汉国,又担心汉使云岚说服熙让,由熙让来说服自己,所以提前把熙让支开,让熙让离开上京,使汉使云岚找不到熙让,没想到鬼使神差,遇到了阿罗。 云岚想到这里,更明白非有熙让,劝不动辽帝出兵,更坚定去寻找熙让之心,她对阿罗说道:“阿罗妹妹,你能带我去祖州见让哥吗?” 阿罗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先回家禀报母亲,免得母亲担心。” 云岚道:“那好,你先回家,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在此集合。你骑马来,咱们骑马去祖州。” 阿罗答应了,先行回家,把自己要去祖州的事情禀报韩母,免得韩母担心。这些年阿罗在韩府之中,乖巧灵俐,韩母早把她当成女儿看待。 云岚带着女兵回到驿馆,先派女兵从驿馆中牵出几匹快马,到馆外等侯,然后派人把刘让和汉国几个官员召来,把自己要去祖州搬请熙让之事说了,又让大家耐心等待,不可让辽国知道她离开驿馆,若是有辽国官员询问,就说她身体不适,在房间休息,她是女客,料那些辽国官员不敢轻易进她的房间。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云岚带了几个女兵,,悄悄离开驿馆,骑了战马,前去与阿罗会合。阿罗已经在那里等着云岚。当然,众人一起出了城,快马加鞭向祖州赶去。 祖州距离上京只有二三百里路,快马加鞭一天可到,因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祖先诞生于此,故称祖州。由于祖州是皇家的发源地,所以耶律阿保机虽然建都在上京,但对祖州却有深厚情感,经常在此宿营,城内仍留有内城及宫殿,市面繁荣,为辽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之一。 祖州既为皇族的发源地,也是皇族的囚禁地,凡是犯有重罪的皇族,皆囚禁于此,用以让罪人在此面壁思过,是否对得起祖先。耶律喜隐即被囚禁于此。由于耶律喜隐罪大恶极,发起的越龙山争位之战,伤折了二十多万辽国将士,使辽国的元气大伤,耶律贤虽然没有处死耶律喜隐,却把他囚禁于此,并为了防禁耶律喜隐逃走,在大牢之中,又加固了城墙,用重兵把耶律喜隐一家人重重包围而其中,耶律喜隐再想逃走,是万万不能走了。 耶律贤囚禁了耶律喜隐,仍不放心,派了心腹之人率重兵驻防在此,而且自己经常御驾前来巡查,自己不来时,也会派心腹之人亲来巡查,所以熙让被耶律贤派来巡查耶律喜隐的时侯,熙让并没起疑心,还以为这是耶律贤对他的信任,却不知这是耶律贤故意支开他。 宋国境内的调兵遣将,早有辽国在宋境的探马,报给辽国的军机处,军机处上报给辽帝。耶律贤猜到宋国要对汉国发起战争,他担心现在辽国的元气未复,若是借兵支援汉国,会更伤辽国的元气,所以不愿借兵,但他又知汉国公主云岚和熙让是姨表兄妹,汉国必然会派云岚前来求援,为了不让云岚见到熙让,耶律贤把熙让调到祖州巡查一个月。 这一天到了晚上,熙让照例又到大牢中巡查了一番,并没发现耶律喜隐有逃走的迹象,便回到住处,准备休息。祖州的宫殿旁边,有官员办公的官署,熙让就在官署之中暂住。 熙让回到住处,刚要休息,忽然士兵来报,说是将军的妹妹阿罗前来求见。熙让有些吃惊,不明白阿罗为什么会追到祖州,难道是上京发生了大事?熙让令士兵让阿罗快进来。 阿罗进来的时侯,身后跟着云岚和几个女兵,由于她们并没穿军装,皆是普通服饰,所以士兵才没特意说明,还以为是阿罗的贴身丫环。 熙让看到云岚,又惊又喜,快步迎了上去:“岚妹,你怎么来啦?” 云岚苦笑道:“让哥,你可真难找,要不是阿罗带路,我可找不到你。” 熙让道:“你什么时侯来的辽国?” 云岚道:“来了三天了,不,到现在应该是四天了。” 熙让道:“我不知道你要来辽国,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开上京了。” 云岚苦笑道:“让哥,你虽然不知道我要来,但辽帝已经猜到我要来了,他是故意把你调到祖州来的。” 熙让很是奇怪:“这是为何?” 云岚把自己出使辽国求援的目的,以及她的猜想,说了出来。 熙让听后,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怪不得皇上把我调来祖州,原来是不想让我们见面。” 云岚道:“是啊,辽帝知道咱们的关系,也猜到我皇兄会派我来上京求援,所以才把你支开。让哥,辽帝不想让咱们相见,他担心你会劝他援汉,他不愿意拒绝你,才把你调走,这说明你的说对他来说,是很有分量的。让哥,小妹求求你,帮帮我们汉国吧。” 第五百零六章:进宫见驾 熙让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四年前,不用我劝皇上,皇上也会调兵支援汉国,但自从四年前越龙山之变,辽国的兵力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一,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只怕就算我劝说,皇上也不肯出兵。岚妹,实不相瞒,若是辽国的兵力恢复了元气,我早就向皇上借兵,攻打宋国了。” 云岚点点头:“让哥,枫妹从宋国回去的时侯,已经把宗训哥哥的死因告诉我了,你肯定也知道了宗训哥哥的死因,所以才想借兵攻打宋国,为宗训哥哥报仇,同时夺回大周的山河。” 熙让道:“正是如此,我从宋国回来,本来是信心满满,想向皇上借兵攻宋,为我皇兄报仇,却遇到了越龙山兵乱,虽然叛乱平息,辽国却元气大伤,别说攻宋,就连自保都难,幸好那时侯宋国正忙着攻打江南的几个小国,才没攻打辽国,不然辽国也会很危险。这几年来,我一直没放弃这个念头,但看到辽国仍然没有恢复元气,所以没敢向皇上开口借兵。” 云岚道:“让哥,辽国的兵力,远胜我汉国十倍,对付宋军,更能以一挡十,就算只借给我汉国二十万兵马,也足以打退宋军,解我汉国之危。小妹求求你,救救我汉国的子民吧!” 云岚说到这里,忽然对熙让双膝下跪。 熙让大惊,连忙双手扶住云岚,不使她跪下去,说道:“岚妹,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兄妹,你这样做就是不把我当兄长了。” 云岚眼中忽然流出泪水:“让哥,我就是把你当兄长,才求你的。大汉的数十万百姓,就全靠让哥你的帮助了,只有你才能说服辽帝出兵支援。” 熙让沉吟着,忽然一咬牙,说道:“好,我拼着被皇上责罚,也要带你去见皇上,咱们一起劝说他。” 云岚大喜:“谢谢兄长。” 熙让道:“现在天色已晚,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夜,咱们明天再出发吧。” 云岚道:“让哥,宋军正在攻打汉国,每一天都有汉国子民在死亡,我是一天都不能等了。让哥,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熙让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好,你们等我一会,我去安排一下,咱们连夜出发。” 熙让把副将召来,向副将交代了一番,然后带了几个亲兵,和云岚阿罗等人,一起快马加鞭,连夜向上京赶路。 熙让等人赶回上京的时侯,已经是中午时分,他们来不及吃午饭,直接赶到皇宫,听闻皇帝已经退了早朝,回到后宫休息。熙让带着云岚进宫,阿罗和女兵回驿馆等侯。 熙让和云岚进了后宫。宫中侍卫皆是熙让的部下,虽然看到熙让带了一位女子进宫,谁也不敢拦他。熙让和云岚径直向养心殿走去,来到殿外,值日太监说皇帝和皇后正在午休。熙让让值日太监去唤醒皇上,就说他韩德让有要事面圣。值日太监知道熙让最得皇帝器重,不敢有违,只得进殿去唤醒皇帝。 熙让和云岚在大厅喝茶,吃些点心,聊以充饥,没过多久,耶律贤和萧燕燕走了出来。 耶律贤和萧燕燕何等精明,一听熙让紧急进宫,就知道熙让是来做说客的,但不好把熙让拒之门外,只得出来相见。 熙让和云岚看到辽帝和辽后出来,连忙上前见礼。 云岚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女无奈,只得求表哥带进宫来,拜见陛下,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耶律贤道:“公主远道而来,朕没有接见,很是愧疚。公主请坐。” 云岚和熙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云岚道:“陛下,臣女此来,是因宋国再次侵略我汉国,汉国危急,请陛下发兵支援汉国,我汉国上下,感恩不尽。” 耶律贤面露难色,说道:“公主,非是朕不肯派兵支援,实在是难言之隐。” 云岚道:“臣女听闻,四年前太平王在越龙山发动叛乱,令上国的元力大伤,可是这四年过去了,上国应该已经恢复了元力,有能力支援汉国。” 耶律贤摇摇头:“越龙山之变,我辽国伤损了二十余万军中健儿,十年之内,都难以恢复元力。本来,若是宋国只攻打你们汉国,我派出十万精兵支援你国,也不是不可以,可这次有所不同。” 云岚道:“有何不同?” 耶律贤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次赵匡义用兵和以前不同,以前的时侯,宋国只是攻击你们汉国,不敢侵犯我辽国,但这次宋国不但使用了攻城阻援的作战方法,而且在辽宋边境,布置了大军,若是我辽国的兵力前去支援你们汉国,边境的宋军便会趁机侵犯我大辽的国境。” 云岚道:“以辽国的兵力,应该足以分出一支兵力,支援我汉国,再分出一支兵马,防守在辽宋边境。” 耶律贤苦笑道:“公主,若是只对付宋军和支援你们汉国,我大辽虽然元力未恢,也不难办到,可是,现在东方的渤海国的余孽,又在兴兵作乱,我要分出兵力镇压,北方的十几个野蛮部落联合起来,又来侵犯我大辽的北境,我还要派兵力镇压。试想,我大辽幅员辽阔,却只有区区百万兵马,如何分得过来?所以说,非是我不想支援贵国,实在是有心无力,我总不能为了支援贵国,把我辽国置于危险于不顾吧?” 云岚这才明白,为何辽帝耶律贤不愿出兵助汉,原来辽国要同时应付几股敌对势力,分散兵力,自顾不暇,才不愿意援汉。 就在这时,熙让忽然说道:“陛下,渤海国早在二三十年前,已经被我大辽所灭,现在兴风作浪的,只不过一些散兵游勇,不足为虑,用两万兵马,足以歼灭这股匪人。” 萧燕燕道:“隆运,那些匪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却狡猾凶悍,他们不敢于我大军正面交锋,却擅长偷袭,两万兵马只能自保,若要歼灭他们,必须以数倍的兵力,把他们围而歼之,永绝后患。” 熙让道:“就算如此,十万兵力也足够了。” 第五百零七章:石岭关失守 萧燕燕道:“渤海国的那些叛贼还好应付,北方的十几个野蛮部落,却散布数百里,不时侵扰边境,而且这些野蛮人,个个彪悍异常,他们忽来忽去,神出鬼没,难以应付。” 熙让道:“那我们可以把镇北大军,也分成十数支小部队,每支小部队专门针对一个野蛮部落,对症下药。” 萧燕燕道:“如此一来,至少也需要二十万大军。” 熙让道:“我大辽现有精兵八十多万,分出三十万,一对东方渤海国叛贼,一对北方野蛮部落,还有五十万精兵的宽裕。” 萧燕燕道:“南方的燕京一带,宋国已经布下兵马,随时可能攻击我军,怎么也要二十万大军在南方布防。” 熙让道:“尚有三十万宽裕。” 萧燕燕道:“我大辽幅员辽阔,这三十万军队,散布镇守大辽各大要隘,以防叛乱,不能再调动了。” 熙让道:“现在太平王已经被关在大牢,没有人再敢造反,国内相对太平,有二十万军队足以,陛下,燕姐,还有十万的大军可以调动,请派这十万大军,支援汉国。汉国与辽国互为兄弟,唇亡齿寒,一旦汉国灭亡,宋国占领了汉国的地盘,形成对我大辽西南方的威胁,对我大辽极为不利。” 萧燕燕很是为难,望向耶律贤。耶律贤也极是为难,皱眉不答。 云岚道:“陛下,皇后,请救救汉国,臣女给你们下跪了。” 云岚说着,就要跪倒在地上,被萧燕燕连忙双手扶住。 萧燕燕道:“公主不必如此。”转头望向耶律贤,叹了口气:“贤哥,咱们帮帮她吧?” 耶律贤道:“唉,出兵援汉一事,还需要和各位爱卿好好商议一下,听取大臣们的意见。” 熙让道:“陛下,您是皇帝,只要您下令发兵,谁敢不从?您若听取大臣的意下,大臣们必然意见不一,有人主战,有人主和,您更加为难。现在汉国危急,迟了一天,汉国都有可能灭国,越快发兵,越对战局有利,不要再商议了,更不要再拖了。” 耶律贤沉吟一下,牙关一咬,脸露坚毅之色,说道:“好,我决心一下,发兵支汉!” 辽帝的决心一定,云岚和熙让都松了口气。 耶律贤派人把几位重要的文臣武将,都召集到养心殿,商议出兵十万,支援汉国之事。众将本想劝说皇上不要派兵,保护本国要紧,但看到耶律贤的决心已定,遂不再劝,只商议如何出兵之事。 众人商议一定,第二天早朝之时,耶律贤在朝堂上宣布:南府宰相耶律沙、冀王耶律塔尔、上京留守韩德让、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枢密副使耶律抹只,共领大军十万,南下援汉,左千卫大将军韩悖,大同节度使耶律善补,率领两镇雄兵接应。耶律沙为主帅,耶律塔尔为监军,韩德让和耶律斜轸为先锋军。 上京留守韩德让即是熙让。大军在两日兵出发。熙让辞别了阿罗和韩母,陪同云岚等人,与耶律斜轸率领前锋部队三万人,率先赶赴汉国的石岭关,夺取石岭关,免得被宋国占据了石岭关,把辽国阻在外边,重演数年前的战局。 熙让和耶律斜轸率领的三万辽军,皆是骑兵,没有重型攻城器具,所以行军速度极快,日夜兼程,不过十日左右,即赶到了代州境内。 众人进入代州境内之后,便看到不时有逃难的百姓,从南方而来。云岚问过之后,知道宋军已经进入汉国境内,在汉国的东南方向已经开战,百姓是因此而逃难。 熙让看到战争已经发生,心中大急,担心汉军守不住石岭关。 云岚劝道:“让哥不要着急,我离开之前,已经和杨老将军说过,只要战事一起,杨老将军立即把守石岭关,防止宋国捷足先登,现在杨老将军肯定已经离开代州,前往石岭关了。” 众人赶到代州城,城门口的守将,看到云岚率领辽军赶来,守将连忙参见公主。 云岚看到城门口兵士稀少,心中宽慰,说道:“杨老将军是不是已离开代州?” 守将道:“公主神机妙算,我家老将军的确已经奉命离开代州。” 云岚转头望向熙让,笑道:“我就说战事一起,老将军肯定去把守石岭关了,我没说错吧。” 守将迟疑的说道:“启禀公主,我家老将军虽是离开代州,但接到的命令,并不是防守石岭关,而是去保护皇城。” 云岚脸色一变:“战争初期,石岭关比皇城的战略位置更为重要,石岭关一旦失守,援军根本无法通过前去援助皇城。只要有一点军事常识,就不会把老将军调去守皇城,而应该是镇守石岭关。这是谁下令把老将军调走的?” 守将苦笑道:“当然是皇上,除了皇上,谁还能调动我家老将军?” 云岚登时气得脸色铁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熙让也气得脸色铁青,冷笑骂道:“真是个愚蠢的皇帝!” 旁边的刘让,听到熙让在骂自己的父皇,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觑了熙让一眼,就要发作,但又害怕熙让的辽国重臣的身份,而且辽国是来援汉的,刘让不敢发作,但心中却对熙让极为痛恨。 云岚半晌才叹了口气:“皇兄真是糊涂,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让哥,咱们赶紧过去,希望石岭关还没失守吧。” 熙让道:“这次宋军采取的战术,就是围城打援,他们第一个军事目标,应该就是派兵夺下石岭关,以扼制我辽国的援军。现在战争已经发生,只怕石岭关已经不保了。” 云岚道:“埋怨也没用了,无论如何,咱们都要赶过去的。” 熙让叹了口气:“岚妹,我率辽军前来,只是为了你,若是那个糊涂皇帝,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来救他。他这一个愚蠢的决定,至少要伤损我数万将士的性命,甚至把你们汉国灭亡。” 云岚知道熙让说的是实情,她心中也是恨极皇兄的糊涂愚蠢,但又不能骂出来,只好默默不语。 熙让催促大军继续南下,前往石岭关。 两日之后,众人赶到石岭关北,还没走近石岭关,就看到有不少汉兵将士,灰头土脸,满身浴血,从南方败退而来。 云岚脸色一变:“石岭关果然失守了!” 第五百零八章:道别 这数年来,熙谨仍在易州牛头集军营驻防。在营队时,他勤加操练士兵,军队的士兵人数越来越多,已经成为易州军最大的军队,也是战斗力最强的军队。闲暇之时,他便赶到纪夫人家中,教三个孩子习武,以他的官职所得的军饷已经不低,他自己生活简朴,并无多余的花销,军饷都花费在周济纪夫人和三个孩子。他的武艺虽强,但文化并不高,所以为三个孩子聘请了私塾老师,到纪夫人家中教导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个个聪明灵巧,人人文武双全,使得熙谨心头宽慰。 熙谨也知道与汉与辽的大型战争,迟早必然会发生,所以训练士兵,并不敢松懈,他虽然厌恶战争,但为了保卫宋国,保卫百姓,只得训练士兵,他只希望战争越迟越好,最好没有战争,但他也知道没有战争只是一种奢望。 果然,这一天,熙谨正在训练士兵的时侯,忽然接到易州巡检使郭进传来的军令,令他火速赶往易州,不得有误。数年来,郭进从来没有下达过如此紧急的军令,熙谨心头一沉,隐隐猜到战争就要到来了。 熙谨不敢怠慢,带了两个亲兵,快马加鞭赶赴易州城。到了易州城巡检府的大厅,熙谨发现,易州军营的所有军指挥使上的军官全部到达。熙谨的心头更加不详,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众军官都到齐之后,郭进亲自主持会议,熙谨所料不错,郭进接到京城的命令,抽调兵力,率先攻打汉国,抢夺石岭关,阻住南援的辽军。而且这次的军令比九年前那次更严格,不但易州军的将士要赶赴战场,就连主将郭进也要亲自出征。 众军官听到郭进竟然也要出征,全都感到这次战争的压力。 郭进把情况说明之后,脸色严肃,道:“各位同僚,当今圣上对这次的战争,势在必得,若是不能抢下石岭关,阻住南下援汉的辽军,不但我的官职不保,就连你们也没有好结果,所以本官希望各位,同心协力,必然要打下石岭关,阻住南援的辽军,不然,休怪我军法处治。” 众将皆齐声应喏。有一军官问道:“大人,我军何时启程?” 郭进道:“军情紧急,越早越好,尔等回去之后,立即做出安排,天黑之前,全体将士到城南门外集合,随我一起出征,谁敢懈怠,定斩不饶。” 一军官脸色一变:“大人,打仗出征,乃军中头等大事,应该先择吉日良辰,天不过午之时,怎么能天黑出发,这是不详之兆……” 郭进怒道:“你他娘的,圣上给老子发出的命令是,见军令立即出发,老子哪里还管什么吉日良辰?你给老子听好了,军中的头等大事,就是打胜仗,不是挑日子娶媳妇。你再敢妖言惑众,当心老子砍了你的狗头,拿来祭旗!” 那军官吓得脸色惨变,不敢再言,众将见长官发火,不敢怠慢,立即辞别长官,回去调度部下。 熙谨快马加鞭回到军营,召集了全营的将士,把命令转达下去。众将士听到又要战斗,喜忧参半,各自去做战前准备。 熙谨把军务暂时交给胡枫,自己把这个月刚发来的饷银,全部带上,骑马赶向纪夫人家中。 纪夫人正在院子中浇菜,看到熙谨进来,很是高兴,迎了上来。 熙谨道:“大嫂,三个孩子呢?” 纪夫人道:“先生正在教他们读书。” 熙谨点点头:“大嫂先到堂屋稍等我一下,我有事要告诉您。我先去看看三个孩子。” 熙谨说完,向后院走去,后院中静悄悄地,他走到一个房间外边,从窗口向室内望过去,只见郭励、纪金花、傅秀霞三人正在专心致志的写着字,一位教书先生正在监督着他们。 又是四年过去了,四个孩子都已经十一二岁。 熙谨没有惊动三个孩子,只是从窗口静静望着他们,三个孩子也没发现窗外的章叔叔,专心的写着字。 熙谨望着三个孩子,心中升起一丝温柔又酸楚之感。他虽然只比这三个孩子大十多岁,但在他心中,这三个孩子就像他自己的儿女一般,三个孩子的生活用度,都是他在支撑,当然也有别的将士帮助纪家,但最尽心尽力把他们当亲人一般的,只有他一个人。现在他就要上战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能不能再见到这几个孩子,他望着三个孩子,怎么能不酸楚? 熙谨望了一会,终于硬下心肠,转身悄悄走开。 熙谨来到前院的堂屋,纪夫人正在房中等着。 纪夫人善于察言观色,发现熙谨的脸色不对,猜到要有重大之事发生,说道:“章兄弟,出什么事了?” 熙谨道:“大嫂,我要出发了。” 纪夫人脸色一变:“去哪里出发?去做什么?” 熙谨叹了口气,道:“要去汉国打仗了。” 纪夫人脸色更是惨变,身子不由颤抖起来:“又要打仗了吗?” 这些年来,纪夫人不但一直把熙谨依为靠山,感激不尽,更建立了姐弟般的感情,把他当亲弟弟一般,现在忽然听到这位弟弟要上战场打仗,心中担忧之极。 熙谨道:“军令已下,不得不上战场。” 熙谨说着,从怀里掏出所带的饷银,放在桌上,说道:“大嫂,这是我这个月的饷银,你先拿着花用。”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我已经告诉过长官,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抚恤金会发给你。另外,我已经叮嘱过军营的兄弟们,只要我们军营的兄弟能活着回来一个,他也照顾你们,您不必为以后的生活担心。” 纪夫人不由拉着熙谨的手:“弟弟,我,我……你要平安回事,我们娘几个都等着你!” 熙谨点点头,坚定地说道:“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要亲自照顾你们,看着孩子们长大。大嫂,我走了,您也多保重。” 熙谨说完,不敢再停留,转身快步而去。 纪夫人紧赶几步,追到门前,双手扶住门榜,看着熙谨的背影出了院子,她只感到身子发软,心中发苦,泪水涌出。 第五百零九章:夺取石岭关 易州军在郭进的率领下,三万兵马赶赴汉国境内,直扑石岭关,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沿途遇到的守境汉军,无法抵抗这支精锐的宋军,一击即溃,逃败而去,还有些守军看到宋军势大,不敢交战,直接望风而逃。 不过五天的时间,易州军的前头部队,已经赶到了石岭关的南城门下,布下阵势。 石岭关的地理优势,全在抵御北部,若是从南部攻击,并不占优势多少,所以易州军一到南门,已经胜了大半,对汉军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更何况守关的汉军不过一万兵马,而宋军却有三万,无论是兵力还是士气,汉军都处于劣势,所以一看到宋军打过来,汉军守关的将领即下令紧闭城门,以防御为主,并不出城交战。 郭进下令攻城,但南门的道路狭窄,两边皆是悬崖峭壁,兵力无法大量涌入,汉军在城墙上布下弓箭手,另有火油和滚木石头之类,宋军全力攻打了一天,折损了数千将士,仍然无法突破城门,但汉军的折损也不小。 郭进心中焦急,他知道辽国援军很快就会从城北赶来,若是不尽快攻下石岭关的南门,一旦辽军赶到,与城内的汉国合兵一处,宋军再想攻下石岭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不但无法完成上级交给的夺关命令,就连他们这支易州军都有被辽军消灭的危险。但守城容易攻城难,宋军的攻城器具由于机器庞大,行速缓慢,还没送到,一时之间,也无法攻下南城门。 第二天,郭进又派兵攻了一天,仍然无法突破南城门,这次宋军又损失了数千将士,加上昨天的伤亡,宋军的三万兵马,已经折损了一万,还有两万兵马尚可战斗。 郭进无奈,看看天色已晚,只好下令收兵,并派兵力回程去接应运送攻城器具的宋军。 幸好在当晚凌晨时分,攻城器具终于送来了。郭进大喜,吩咐连夜布置,不待天色,便再次展开攻城战斗。 这次的战斗,由于宋军投入了攻城器具,局面大为改观。宋军先是用投石机对着城门一阵猛轰,石头上涂上火油,落到城门上,不但可以砸塌城门,而且燃烧着,遇物即燃,守城的汉军伤亡惨重。但汉军仍然拼命护着城门,不肯投降。 宋军放了一阵投石机,又用云梯等攻城器具,发动了攻城的战斗。汉军将士在城门上与宋军展开了肉搏战。 战斗持续到下午时分,前头的宋军终于攻进了城门,后面的宋军更是源源不断的涌入了城门,也有些宋军从云梯上攻进城内。 汉军再也守不住城门,退回城内,和宋军展开了巷战。石岭关内,处处是烽火,处处是战斗,惨叫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汉军在攻城战中,一万多军兵,已经损失了六千人,只有三千多将士还有战斗力,这些汉军很少有人逃走,多数将士宁死不退,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以死报国。 熙谨在攻城战中,并没受伤,他现在是郭进帐下的第一军官,郭进不会让他轻易冒险,再身先士卒的攻城,所以他都是指挥战斗,而不必亲自上阵厮杀,可他部下的许多将士在战斗中身亡,他心中十分痛惜。但等他在几个将士的拥护下,进入城内之后,看到汉军被围歼,仍然宁死不退,先后被宋军杀死的场面,又暗暗同情这些汉军,这些汉军不但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是值得同情的,他们汉军在守卫自己的国土,自己的城关,而宋军才是侵略者。 熙谨的心情十分复杂,一边为自己的部下悲伤,一边同情汉军的遭遇,同时又为自己做为侵略者攻进城门而感到羞愧。但他只是一个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战争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能服从上级命令,攻打敌人,清除障碍。 熙谨面对厮杀的场面,一时神情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军,看到熙谨穿着军官的服饰,眼中冒出了仇恨的火焰,从箭壶抽出最后一支箭簇,搭上弓箭,蓄满力气,准备向熙谨射击。旁边的一个宋军看到汉军要射自己的长官,大喝一声,一刀向那汉军的一条胳膊砍了下去,此时汉军若是闪躲,还来得及,若是不躲闪,这条胳膊就要被宋军砍掉。 但汉军对宋军的军官愤恨之极,竟然不顾自身的安危,执意要射死那宋国军官,仍然一箭射去,他的箭簇刚脱手飞出,宋军的钢刀已到,把这汉军的一条胳膊斩了下去。汉军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那箭直向熙谨射来,旁边拥护的几个宋军,已经抢救不及,熙谨又神智恍惚,不知闪避。眼看那箭就要射中熙谨的面部,熙谨这才惊醒,但已经躲闪不及。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飞来一支箭,后发先至,正射中那射向熙谨的箭,把那箭撞飞,两支箭都落在地上。 熙谨转头一望,却见救他的是神箭手沈玫。他向沈玫感激地一笑。沈玫面无表情,转过身去,又搭箭向敌人射击。 熙谨差点被箭射死,这才回过神来,他既然不能阻止这场战斗,至少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既然不能挽救汉军的生命,至少可以多保全一些宋军的生命。 想到这里,熙谨立即做出布署,本来杂乱无章,各自为战的宋军,很快结成小型队列,或三人一组,或十人一组,开始歼灭城内的汉军,并把安全圈向外扩散。 当安全圈扩展到一定的范围后,熙谨认为这个地方暂时安全,这才派人出城,把郭进请进城内来。 郭进在众将领的拥护下,进入城门,站在城中央的高台上,志得意满,夸奖熙谨之功。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士兵上前禀报:“启禀将军,我军的探马,发现辽军的踪影!” 郭进的脸色不由一变,说道:“还要多久才到?” 士兵道:“用不到半个时辰,即可赶到北城门外。” 此时,宋军虽然已经攻进城内,但城内仍到处是抵抗的汉军,宋军仍然没有完全控制住城内,此时若是出城去抵御辽军,只怕城内的汉军会反扑而来,与城外的辽军里应外合,那宋军就会十分危险。 宋军众将士全都脸色一变。 第五百一十章:青龙桥 熙谨道:“大人,您在此继续清除敌人的残部,卑职率人前去北城门阻截辽军。” 郭进道:“好!快去,一定不能让辽军打过来,不然我军将前功尽弃。” 郭进又吩咐四个军指挥使喝道:“你们四个,从现在开始,听从章熙的指挥,谁他娘的不听,老子砍了你们的脑袋。” 那四个军指挥使,齐声应命。他们两个也是军指挥使,和熙谨的官职一样,但军情紧急,顾不上争论这个,只得听从年龄比他还小十多岁的章熙的吩咐。 郭进此次率领了近三万兵马,在攻城战斗中,损失了一万多,还有不到两万兵马,熙谨等人的每个军部原本有两万五千人,现在每个军部不过两万人,但五个军部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人。郭进留在城内清除汉国残部的也有近万人,各有一半。 熙谨率领一万兵马,火速向石岭关的北门赶去。 此时,北门还有一些汉军在与宋军交战,双方在争夺北城门。汉军的守城将领看到抵抗不住宋军,下令把北城门的大门摧毁,然后率领数百人的余部,从北城门向外逃走。宋军追杀着逃走的汉军。 熙谨赶到北城门时,本想利用城门固守,但看到城门已经毁坏,短时间内无法修复,不由十分为难。 这时,一个都头率领部下,擒住了两个未来得及逃跑的汉军,正要砍杀。 熙谨在旁边看到,连忙阻止那都头。 熙谨对两个被擒的汉军说道:“现在城门已毁,辽军将至,我军要如何才能阻住辽军?你俩个谁若帮我想个法子,我就饶谁一命。” 熙谨此意,一来他不熟悉城北外的地形,想借助熟悉地形的汉军的帮助,二来也是想给两个汉军一条生路,不忍伤了他们的性命。 一个汉军十分强悍,虽然被擒,仍不屈服,冲着熙谨吐了口唾沫,大骂道:“你这宋狗,侵我国土,犯我边境,还想要爷爷帮你,休想……” 这汉军还没骂完,站在熙谨旁边的沈玫一箭射去,正射入那汉军张开的嘴巴,穿透而过,死状十分惨烈。 熙谨心中一叹,但沈玫是在帮助自己,又不能责备他,只好转头对另一个吓得颤抖的汉军,说道:“你的同伙已经死了,如果你还是不肯投降……” 这个汉军的胆子较小,被战友的死状吓怕了,不待熙谨说完,连忙说道:“长官,我投降,我投降。城外五里之外,有一条宽涧,河面宽约十多丈,那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只要您能比辽军先一步赶到,把河面的桥梁毁去,辽军只能望洋兴叹,无法渡边。” 熙谨大喜,说道:“那桥梁有多长,要怎么才能毁去?” 汉军道:“桥梁是建在河面最窄的地方,约有五丈长短,是一座石桥,名叫青龙桥,可用炸药炸毁。” 熙谨吩咐沈玫带领一批弓箭手,奔流儿率领一批骑兵,先快马加鞭,前去占据那座桥梁,据桥而守,免得被辽军攻过来,他率领大军,带足炸药,随后而至。 沈玫率领了自己训练出来的五百弓箭手,奔流儿率领自己训练出来的五百骑士,快马加鞭,出了北城门,沿着大道向北奔行。 沈玫的弓箭队和奔流儿的骑士营,在攻城战之中,损失是最小的,他们每队原有五百多人,现在仍有四百五十多人以上,每个营队只在战斗中损失了不过二三十人,皆是因为他们的部队,不但是牛头集军营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易州军最精锐的部队,甚至整个大宋军队之中,也找不到像他们这样战斗力强悍的部队。 沈玫和奔流儿各率近五百人的兵马,快马加鞭奔出北城门,向北直奔,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了一条河流。两边高山耸立,悬崖峭壁,中间有一条宽宽的河流,从西边的高山之中绵延而出,经过中间的大道,进入东边的高山之中,大河在路上的长度,约有三五十丈,宽处约有十多丈,窄的地方只有五六丈。 那座叫青龙桥的石拱桥便建在窄的河面上,连通着河流南北的道路,石头皆是青石,石桥像一条青龙一般横跨在河面上。 就在沈玫和奔流儿向石拱桥狂奔的时侯,远远看到青龙桥北方,奔腾而来一支辽军,那支辽军密密麻麻,放眼过去,至少有数万人,看那阵势,也是想抢占石拱桥。 沈玫和奔流儿看到辽国如此众多,皆是脸色一变,转头望向对方,一边骑马一边说话。 沈玫道:“你小子怕不怕?” 奔流儿嘿嘿一笑:“老子从来没怕过。” 沈玫道:“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催马向前奔行。后面的一千宋军,看到辽军有数万之众,人人脸色大变,但他们看到长官毫不惧怕,自己当然也不能害怕,所以没有一个人掉队,人人争先恐后,向那石拱桥奔去,想抢在辽军的前面,占据那座石拱桥。 这支赶来的辽军,正是熙让和云枫等人。 熙让和云枫等人,本想抢在宋军还没完全占领石岭关之前,突入城内,把宋军赶出去,但看到战败的汉军源源从城关的方向逃跑,就知道城内已经失守了,又想着抢占了那座青龙桥,免得被宋军毁掉,阻断了辽军的南下之路。 熙让和云枫等人,一边催促兵马赶紧行军,一边率领一支前锋军,赶在最先面。熙让的战马是最快的,云枫身为大汉国的公主,战马也非凡品,二人奔行在队伍的最先面,后面是耶律斜轸等辽军。 熙让远远看到宋军正在奔向青龙桥,马上猜到了宋军也想抢占青龙桥,大喝一声,催动战马,快马加鞭向青龙桥奔去。云枫不甘落后,紧随其后。二人身后三十多丈,就是辽国的大军。 沈玫和奔流儿在宋军的最先面,看到辽军有一男一女冲在最先面,向青龙桥奔去,二人也发了狠,催动战马,向青龙桥奔去。 这时,沈玫和奔流儿二人,已经抢在宋军的最先面,丢开了他们二三十丈远,熙让和云岚也丢开了自己的部队二三十丈远,四人都想抢先占领青龙桥。 四人越奔越近,很快,熙让已经奔行到青龙桥的北部,马蹄踏上了桥梁,与此同时,沈玫也奔到了青龙桥的南部,马蹄踏上了桥梁。 熙让一边奔行,一边早已经取下弓箭,一箭向沈玫射去。沈玫也早已经搭好弓箭,向熙让射去。 第五百一十一章:夺桥之战 熙让的箭法虽然不凡,但和沈玫相比,还是差得太多。两支箭在半途中相遇,箭尖相撞,熙让的箭被撞歪出去,沈玫的箭却方向不变,仍然径直向熙让射了过去。 熙让大惊,这才知道遇上箭术高手,连忙用手中的弓弦去拨打射到面前的箭簇,这才勉强把箭打落在地,但却仍震得他手腕发麻,若不是他的箭消去了沈玫的大半劲道,这一箭熙让是拨不开的。 熙让虽然与熙谨在宋国的牛头集军营见了几次,但并没见过熙谨的部下。熙谨与熙让聊天的时侯,也保持着几分警惕,并没把军中的秘密告诉熙让,所以熙让并不知道熙谨的部下有一个神箭手。 熙让警觉面对的是一位神箭手之后,心中惊凛,两人的距离太近,若是宋军神箭手再射一箭,他便难以抵御,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得一勒跨下的战马,不敢向前逼近。 沈玫却仍然策马向前冲,第一箭射出之后,第二箭已经搭上了弓弦,劲运双臂,又是一箭射去,第二箭射出之后,看也不看战果,随即又搭上了第三支箭,连环向熙让射去。 熙让不敢再用箭术与沈玫对射,连忙把弓弦挂在马鞍上,从腰间抽出宝剑,凝神以待,看到第二支箭到,他一剑砍了过去,把箭簇碰歪,自己的双手也被震得发麻,此时第三支箭又到,熙让的双臂还在发麻,也来不及用剑去砍箭簇,无奈之下,只好身子一侧,避开了第三支箭。这第三支箭从熙让的身上射过去,余劲未消,射向十多丈以外的一个策马而来的辽军,正中那辽军的胸膛,辽军的身子从马背上摔倒下去,由此可见这一箭之威。 熙让还没来得及在马背上坐正身子,沈玫已经策马冲了过来,两人相距不过两丈的距离了,同时弓弦上又搭上了一支箭,正准备向熙让射击过去。沈玫刚要松手,这时距离已近,他忽然看清了这位辽军将领的相貌,竟然与长官熙谨的相貌很是相似。 沈玫心头一动,脑中电光石火般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一箭不由慢了一慢。 熙谨的身份虽然对外公布是易州土生土长人氏,但他身边的几个好兄弟,相处多年,都对他的真实身世有所猜测,只是不敢向他证实,熙谨与辽国一位将领时常秘会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故做不知情。现在沈玫看到这位辽国将领的相貌竟然与熙谨相似,他马上推断这人与熙谨有血缘之亲,所以这一箭竟然射不出去,有意无意的饶了熙让一命。 熙让却并不知道沈玫有意给了自己一个生存的机会,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惨败,不由又惊又怒,杀机涌现。他一向擅长在乱军丛中,擒杀敌人的将领,现在却差点被敌人杀死,他如何能忍受这种挫折,一坐正身子之后,策马向前冲去,挥剑向沈玫砍去。 此时双方都是策马前冲,本来距离就近,眨眼之间,来得更近,双方的马头已经在同一个方位,熙让这一剑砍去,沈玫若是再射箭,就算能伤到熙让,也必会被熙让的剑砍伤。 沈玫顾虑熙让与自己长官熙谨的关系,不愿与熙让拼命,轻哼一声,上身一侧,避开熙让的长剑,仍然策马向前冲去。 两匹马相差而过,沈玫仍然向前奔,迎向随后而来的辽军。熙让也仍然向前奔,迎面随后而来的宋军。 沈玫与熙让擦身而过之后,手中的箭向辽军阵中射去,又射死一位辽军。 熙让向前冲去,正与迎面而来的奔流儿相遇。 奔流儿胯下黑马,双手各持一只铁锤,大喝一声,左臂一抡,向熙让砸了过来。 熙让本来看到奔流儿瘦小枯干,没放在眼中,待看到奔流儿的劲道,这才心头大惊,连忙用剑去挡铁锤,只听当得一声大响,熙让手中的宝剑脱手飞出去,熙让手掌中的虎口震开,鲜血涌出,全身发麻,耳朵轰鸣。 奔流儿一招得手,大喝一声,右臂的铁锤又向熙让砸了过来。 熙让在半刻之间,连遭两次挫败,而且看对方的军服,也不过是宋军的小军官,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由更激发了他的傲性,他不避奔流儿的铁锤,反而迎了上去,他双脚脱离马鞍这后,站在马背上,忽然向前一蹿,就在奔流儿的铁锤还没砸到他身上的时侯,他的身子已经向奔流儿撞了过去,双手抱住奔流儿的腰,和奔流儿一起摔下马来。 奔流儿也想不到这个辽军如此机灵勇猛,他竟然被撞下马来,这对他来说,也是从来没有的事。 熙让把奔流儿撞下马之后,立即手脚并用,双脚盘住奔流儿的腰,双手用力勒住奔流儿的脖子。奔流儿虽然空有一身神力,一时之间也摆脱不开,两只大铁锤也无用武之地。 这时,辽军的前锋已经冲到桥上,沈玫虽然箭术如神,但面对成千上万蜂拥而至的辽军,也射不胜射,同时他还要保护自己,闪避着辽军对他的射击和追杀。 宋军的前锋也冲到了桥上,有人用弓箭,有人用刀枪剑戟,与辽军厮杀。 这时,有几个宋军骑兵看到长官奔流儿被一个辽军控制在地面上,大吃一惊,连忙跳下马来,包抄而来,准备上前帮忙,把熙让杀死。 熙让看到辽军还没赶到,宋军却已先至,大急之下,奋力腾出一只手来,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剑,抵在奔流儿的左眼上,大喝一声:“谁敢上前,我便杀了他!” 那几个宋军大惊,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熙让单臂控制着奔流儿的脖子,一手握短剑抵在奔流儿的眼皮上,背靠在桥柱上,以免背后受到宋兵的偷袭。 奔流儿从未受过敌人的要胁,现在他被一个辽军控制着,面前是他的部下和战友,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更加难受,大声嘶吼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别管我的死活,把这辽狗杀了。” 那几个宋军面面相觑,仍然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大喝:“住手!” 熙让听到这声音,不由心头一震,转眼望去,果然不错,他的弟弟熙谨正在纵马而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各自退兵 熙谨简单做了布署之后,立即率领一万兵力赶到青龙桥。他担心青龙桥被辽军抢先一步,所以快马加鞭,赶在大部队的前面,冲到了桥上,眼看到宋辽双方的士兵已经展开了战斗,连忙赶了过来,却正好看到哥哥熙让被自己的部下包围,而奔流儿被熙让挟持着。 熙让看到熙谨出现,苦笑一声:“咱们终于还是在战场上相见了。” 熙谨心头十分复杂,但身边就是无数的宋军,他又不能和熙让以兄弟的身份相见,只好说道:“韩将军,多年不见了,想不到咱们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熙让道:“你我各为其主,不必多说了。你把青龙桥让出来,带你的人马退出,我可以放过你们。” 熙谨摇摇头:“韩将军,在下军令在身,上官要在下守住青龙桥,在下不敢退让。” 熙让道:“你不要他的命了吗?” 熙谨淡淡看了一眼奔流儿。 奔流儿道:“章将军,你不必管我,杀了这辽狗。” 熙谨没答奔流儿,对熙让道:“韩将军,你现在被我军包围,你的部下一时间救不了你,你杀了他,你也活不成。” 熙让冷笑道:“那我们便同归于尽吧。” 熙谨道:“他只是我军一个小小的军官,你便是杀了他,也于大局于补,你身份尊贵,与他同归于尽,太不划算。不如,咱们谈谈条件。” 熙让也不想死在这里,说道:“什么条件?” 熙谨道:“你放了他,带你的人回辽国,我可以不杀你。” 熙让冷笑道:“你有军令在身,难道我没有军令在身?你失了青龙桥,要被上官责罚,难道我就没有上官了吗?我就不会被责罚了吗?左右是一死,不如就死在这里,也能拉个垫背的。” 熙让说完,手中一紧,刀尖对准奔流儿的眼皮,就要刺入眼睛之中。 熙谨一皱眉头,说道:“且慢!韩将军,不如咱们各让一步,你放开我的部下,我也放了你。咱们大家各率军离桥五百步。你看如何?” 熙让微一沉吟,说道:“好!” 熙让说完,坦然放开奔流儿,转身走向自己的阵营,对周围的宋兵看也不看,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又仿佛不把这些宋兵瞧在眼里。 奔流儿一得自由,翻身从地上跳起来,伸手拿起一把铁锤,大吼一声,就要向熙让的后脑砸去。 熙谨闪身拦住奔流儿,冷冷说道:“你要干什么?我的命令你没听到吗?还是要我做背信弃义之徒?” 奔流儿这一锤,硬生生在熙谨的头顶停了下来。奔流儿谁也不服,只对熙谨服气三分。他刚才被敌人挟持,熙谨宁愿放弃快要夺下来的青龙桥,与敌人谈条件,各自退让,正是为了救他的命,他岂会心中不感激,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一时之间忍不下这口气,这才拿锤在砸,现在被熙谨拦住,这一口恶气无处发泄,只得大吼一声,抡起铁锤,向桥柱砸去,只听怦然一声,整个桥身都震了一震,那桥柱被砸得粉碎。 熙让来到本营,大声喝令辽军停战。熙谨也喝令宋军停战。双方各自率军退出五百步,隔河相望,各自扎下帐营,派兵在河边巡视,以防敌人渡河而过,偷袭本营。 熙谨退兵的目的,是为了争取时间,让郭进率人在石岭关中做好布防,就算青龙桥失守,也可以退回石岭关做好第二道防线。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和哥哥在战场上刀兵厮杀,同时也救出自己的好兄弟奔流儿。 熙让退兵的目的,也是不想和弟弟在战场上刀兵相见,同时等待后方的大军到来。他已经看清形势,宋兵踞河而过,辽兵便无法通过。河面宽约十丈,河水很深,辽军进入河水之中,便失去了战斗力,只有挨打的份,所以才退军。 兄弟二人都各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各自退军,一连停战了三天。 这三天之中,郭进早已经把石岭关布置好,把石岭关交给一个军指使挥镇守,自己亲派了五千兵马,前来河边,现在驻防在河南岸的宋军,共一万五千兵马,石岭关城内反而只有五千兵马了。 熙让一连等了三天,主将耶律沙和监军冀王耶律塔尔率领七万大军赶到,在河北岸驻扎下来。 熙让和云岚耶律斜轸等将领,赶向帅营,参见耶律沙和耶律塔尔,汇报了目前的战局。 耶律沙已经看到河岸对边,是密密麻麻的宋军,不由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这监军耶律塔尔却性情急燥,不待熙让把事说完,便拍桌怒道:“韩德让,你失去了夺取青龙桥的最佳时机,该当何罪!” 这耶律塔尔也是皇族,仗着身份尊崇,平时不把汉人官员放在眼中,熙让虽然深得皇帝器重,这耶律塔尔也不以为然,口吻之间,毫不客气。 熙让何等气盛,眉毛一扬,眼皮一翻,就要顶撞过去,旁边的耶律斜轸知道熙让的脾气,担心二人争吵起来,连忙说道:“监军大人,非是我等无能,只是来晚了一步,被宋军抢了先机。” 耶律塔尔冷哼一声:“你们率领了三万兵马,对岸的宋军不过一万多兵马,为什么不敢开战?我大辽国一向是以少胜多,现在你们兵力占了优势,却不敢开战,真是丢我大辽的脸。” 耶律斜轸此时已经是南院大王,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耶律塔尔,忍气吞声道:“监军大人,我军虽众,但宋军踞河而守,以逸待劳,我军要攻打过去,只有渡河而过,先不说河水的深浅,只要进入河水之中,我军只有挨打的份,别说我军先前只有三万兵马,就是十万兵马,也不能取胜,只是徒增无谓的伤亡。” 耶律塔尔怪眼一翻,怒道:“你是说本监军就算有十万兵马,也趟不过这条小小的河沟吗?那好,本监军就打给你看。”转头对耶律沙道:“元帅,明天一早,便发起进攻,渡河而过。” 第五百一十三章:隔河对峙 耶律塔尔身为监军,是代表着皇帝来的,耶律沙虽然是主帅,轻易也不能反驳监军,听了这话,微一皱眉头,说道:“王爷,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耶律塔尔沉下声音:“宰相大人,皇上要咱们救援汉国,若是咱们在这里慢慢地从长计议,汉国被宋国所灭,我国失去了西南方的屏障,皇上怪罪下来,这个责任谁负?你若是不敢打,本王便亲率兵马。” 耶律塔尔身为冀王,又把大帽子扣下来,耶律沙不敢再反驳,只好说道:“好,既然王爷执意要渡河,咱们明天便进攻。” 几位辽领虽然认为不妥,但也不敢反驳翼王,只得遵令而行。熙让在旁边只是冷笑,要看耶律塔尔如何吃败仗。 第二天一早,耶律塔尔果然亲自披甲上阵,统帅兵马,准备强行渡河。耶律沙这个主帅,反而成了陪衬。此时渡河的将领之中,不但有监军耶律塔尔和耶律沙,还有他们两人的儿子,这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将领。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在渡河之中。 只有熙让不参与攻河之战,他不愿意参与到耶律塔尔愚蠢的行动之中,并劝说云岚也不要参与战斗。 云岚虽然担心此战难以取胜,但辽军是为救他们汉国而来,她又是汉国的公主,代表着汉国,她若是退缩不战,辽军谁还会助她?所以只能参加战斗。汉帝之子刘让本来就少年轻狂,再加上有十万大军相助,更是雄心勃勃,要打过河去。汉军参与战斗的,只有几十个使者团的士兵,和云岚所带的一百名亲兵,不到二百人。 辽军的十万兵马,几乎全部出动,排列在河道的北岸。只有熙让率着自己部队的一万余人,以守卫大本营的名义,没有参与战斗。耶律塔尔也没命令熙让参与,因为他认为九万兵马,对付宋兵一万余人,绰绰有余了,他要让熙让看着他是如何打过河去的。 辽军这边一有动作,宋军之中的哨兵立即汇报给郭进。郭进的一万多兵马,早就驻守在河南岸,得到警报之后,立即发起命令,不过一柱香的时侯,一万五千兵马,已经整齐地排列在河边,距离河岸不过二三百步远。 北岸的辽军,足有九万之众,兵力数倍于宋军。 由于此处两边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一条大道和河南等宽,宽约三五十丈,辽军的兵马虽多,但也只能在这三五十丈之内摆开阵形,受地形所限,无法一涌而上。 辽军的前队,距离河面也是三百多步远近,与对岸的宋军距离在六七百步之外,正是弓箭难以达到的距离。 耶律沙只是监军,并不是主帅,却喧宾夺主,亲自指挥战斗,耶律沙反而被晒在一旁。 耶律沙看到对岸的宋兵,粗约估算一下,也不过一万五千兵士,更不放在眼中,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先派了个百人小队,先去侦察河水的深浅。这个百人队就是个炮火,就算宋军把他们全部杀死,对他们九万兵马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百人小队的任务只是试探河水的深浅,并不是要渡河而过,所以得到命令之后,立即散开,每个士兵之间,相距十步远近,快步向河水之中跑去。 对岸的郭进和熙谨等宋兵,已经把辽军的情形看在眼中,猜到这一百小队只是探路,有将领不待辽兵入水,就请求把这百人小队射杀。 郭进道:“不必,等他们到了河道中间,探出头来的时侯,再射杀他们。章熙,你让你的部下沈玫带领神箭营,准备动手。” 熙谨把命令下达给沈玫。沈玫率领自己的五百人营队,排在最前面。 在这次战斗中,沈玫的神箭营损失了数十个弓箭手,战斗一停,沈玫立即向熙谨申请,从各部又抽调了数十个射术最好的士兵,补充到神箭营中,仍是五百之数。沈玫的神箭营和奔流儿的骑士营,是易州军中战斗力最强的营队,一旦有人员伤亡,立即从各处抽调最好的战士过来补充人数。 现在正是用到弓箭手的时侯,沈玫自然得到最大的重视。沈玫把五百弓箭手一字排开,每个弓箭手相距五步远,皆配备了充足的箭簇,以及数张弓弦,免得弓弦断了,以便及时补充。 为了保证弓箭手的安全,熙谨又调来一千士兵,每两个士兵持着两个盾牌,保护弓箭手,使弓箭手在盾牌后面发射,这样可以射敌,但敌人很难射到盾牌后面的弓箭手。另外又抽调了一千士兵,随时保证五百弓箭手的弓箭数目,以免用光。 沈玫的五百弓箭手排在第一排,郭进又另安排了几个弓箭营,在第二排和第三排,这两个排列的弓箭手战斗力不及沈玫,但也都是专业人员,擅长弓箭。三个弓箭营,差落交叉,排列在阵前。第一排的弓箭手,每个士兵之时,相距五步远,第二排的弓箭手,也是相距五步,但却是站在前面两个士兵的中间,这样一来,就不会射到前面的战友。第三排的弓箭手,也是相距五步,所站的位置,又是在前面两排战友的空隙中间。 这样一来,虽然每个队形都好像稀稀落落,但三个排列在一起,却像是天衣无缝,每个角落都可以射击敌人,而又不会伤及到自己的战友。 沈玫手执一张弓箭,背上负着一个箭壶,在阵前巡视着,冷静而简短地发出命令:“辽人探头的时侯,就取他们的命,敌人众多,不得浪费箭簇。一都听令,这一阵由你们射击。” 第一都的一百个弓箭手,得到命令之后,立即抬起弓箭,每个人都盯着前面的河流之中,随时准备射击。 辽军的一百名士兵,进入河流之后,就向河中央趟去,刚开始时还很浅,但越来越深,十丈宽的河面,还没到三分之一,已经没到没到脖子之处,只露出水面一个脑袋。 那些士兵虽然惧怕对岸虎视眈眈的宋兵,但将军有令,就是死也不能退缩,只得向沉下水,向南岸游去。 沈玫看到时侯差不多了,抬起手来,喝道:“准备!” 第五百一十四章:黑油 沈玫一声令下, 百名弓箭手早就蓄势待发,每个弓箭手觑准一个辽兵的脑袋,在辽名从水中探头换气的时侯,射出箭簇,竟然射死大半。那些活着辽兵虽然心头惧怕,但不敢后退,仍然沉入水中,向前游去,等下次再换气出来的时侯,宋军弓箭手又一轮弓箭射来,又射死大半,第三次换气出来的时侯,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耶律塔尔对一百个辽兵的死亡毫不怜悯,从那些辽兵游水的情况,他已经判断出河流的深浅。 耶律沙在旁边低声劝道:“王爷,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河水太深,我们这样冲过去,宋军以逸待劳,我军会很被动。” 耶律塔尔冷笑道:“我有十万大军,就算把我辽军的尸体把这条河底填平,也不过需要五万大军的尸体,还有五万大军可以渡河而过,我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一万多宋军。宰相大人,你下令吧!” 耶律沙无奈,虽然明知这样做伤亡惨重,也只得如此了,当下发布命令,从河中向对岸进攻。 此时,河面上的青龙桥,已经被宋军炸毁,别无他路,只能从河中渡过。 耶律沙一声令下之后,九万大军缓缓向前移动,每排的辽军约有千人,如此排列下去。前面几排的辽军是弓箭手,来到岸边之后,数千名弓箭手站在河边,同样组成一个个盾阵,弓箭手站在盾牌后面,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向对岸的宋军射击。双方前排的士兵相距不过三百多步,都在对方的射程之内。 中间几排的辽军,从前面盾阵的空隙中,排着整齐地队形,向河水走去。此时辽军全都执着精短兵器,一来是游水之时轻便,二来便于上岸后与宋兵进行肉搏战。 郭进率领宋军,远远观望着,并不着急动手。 前面几排的辽军走进河岸边之后,在长官的一声令下,快步向河水中跑去。宋军仍然按兵不动。等前面的辽军游到一半的时侯,宋军仍然沉得住气。就在辽军从水中探头的时侯,宋军的弓箭手开始射箭了。就在宋军开始射箭的同时,对岸辽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向宋军射箭。 宋军的数百弓箭手连绵不绝地射箭过去,河水中的辽军纷纷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河面染成了血色,无数辽军的尸体浮尸在河面上。有些聪明的辽军,就用同伙的尸体做掩护,躲藏在尸体的后面,推动着尸体,向南岸移动,但更多的辽军被箭射中,伤亡惨重。 北岸的辽军弓箭手射向宋军,但宋军有盾阵掩护,所以宋军的伤亡甚少。宋军只分出一小部分的弓箭手射向对岸的辽军,大部分都是射向河中的辽军。 辽军虽然伤亡惨重,但仍然源源不绝前仆后继向对岸游去。 刚开始,宋辽双方还保持着队形,没过多久,阵形便混乱起来。辽军想游到对岸,宋军想把辽军射死在河流之中。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辽军很并没有渡过河道,有少数辽军侥幸游到了对岸,刚一上岸,便被宋军的刀斧手斩杀在岸边。辽军已经伤亡了上万将士,宋军的伤亡却不到一两千人。 此时,河水已经染成血红色,很多死伤辽军的尸体被河水冲向下流,不知道浮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更多的尸体,沉到了水底,辽军死亡的尸体的越来越多,河底堆垒起来的尸体越高,那些辽军踏着战友的尸体,河水已经没不过他们的脖子,他们不必再沉下水面换气,所以辽军逼得越来越近,前面的一些辽军,已经快要冲到南岸。 郭进看到辽军已经越来越近,就快要冲到岸上,一旦上岸,宋兵人数占劣势,必然战败。 郭进微微冷笑,说道:“时侯差不多了,给辽狗亮点真家伙看看。” 旁边的一个军指挥使,专司抛石机等重型武器,得到命令之后,立即传令,从阵后推出早就准备好的十多辆抛石机,把石块放在抛石机上,又在石块上浇上黑油,用火把点燃之后,一声令下,十几辆抛石机一起开抛,十多个燃烧着的石块,砸向河面。 就在宋军推出抛石机的同时,另一队宋兵抬出几个大桶,这些桶里全都是黑油。黑油即是现在的石油,当时已经在战斗中使用,只是黑油极为稀少珍贵,只在战争中使用。这队宋兵在盾阵的掩护下,抬着几桶黑油,快步跑向河流的上游,把桶中的石油似向河水之中,黑色的稠密的油汁顺河而下,把河水中的辽军包围起来。 辽军当时还没使用这种黑油,并不知道这黑油的厉害和用处,所以也没有在意,但当抛石机抛来的燃烧的石块,一落入河水之时,黑油遇火即燃,即使在水中也没有熄灭。 水中的辽军被烧死无数,惨叫声响成一片。 宋军的抛石机绵绵不断地抛过来燃烧的大石,火石落在哪里,哪里便是一片火海,没过多久,整个河面都在燃烧起来,河面上到是燃烧的辽兵,凄厉地惨呼声,远震数里之外。 辽军之中,谁也没有想到宋军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全都目瞪口呆。 耶律沙看到河道中全是自己战士的凄惨的身影,顾不上耶律塔尔的命令,连忙下令撤军,但河道中燃烧的士兵,已经听不到撤军的命令,很快就被烧死,只有刚入河水的辽军,看到势头不妙,连忙撤了回来,才保住了性命,更多的辽军被烧死在河道中,烧焦的尸体发出焦糊的臭声,远传数里之外。燃烧的火焰,仿佛比正午的阳光更为炙热。 耶律沙又惊又怒,下令撤退到五里之外,派了一支没有伤亡的部队,防御在南营,以免宋兵的突击,双连忙派人救治伤员,点检伤亡人数。 辽营之中,到处是呻吟声和惨呼声,有些辽军被烧得面目全非,生不如死,有些辽军被烧断手腿,只能断肢以保命。 辽军数十年来,还未遇到过如此惨败,倒不是伤亡的多,而是伤的太过惨烈。 耶律沙又惊又忧,亲自到营中各处慰问伤亡,安排布置。 此时,一个将领快步而来,抱拳道:“启禀大帅,伤亡统计已经出来了。” 耶律沙道:“伤了多少,死了多少?” 那将领道:“死了三万五千多人,伤了一万多人。” 耶律沙重重叹了口气,他带来了十万兵马,这一战就损失了一半,回去可如何向皇上交代? 这时,那将领看了耶律沙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耶律沙道:“还有什么事?” 那将领鼓起勇气,垂下头,低声道:“启禀大帅,令公子,令公子也在战斗中牺牲了……” 耶律沙只感到脑子轰得一声,一声晕眩,竟然昏倒过去,摔在地上。 第五百一十五章:退兵 随从连忙扶起耶律沙,慌乱地掐人中,把耶律沙救醒过来。 耶律沙醒过来之后,发了一阵呆,忽然勃然大怒,一言不发,从地上跳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宝剑,快步向前奔行。众随从大惊,猜到耶律沙是要找耶律塔尔算帐,但又不敢相劝,只好紧紧跟随在后。 耶律沙提着剑,到处去寻找耶律塔尔,但都没有找到,不由着急,揪住一个迎面而来的辽兵问道:“耶律塔尔在哪里?” 耶律沙虽是宰相,但翼王耶律塔尔是王爷,身份差了一个级别,平时对耶律塔尔以王爷相称,此时急怒愤恨之下,竟然直呼其名。 那辽兵大惊,不敢说谎,向不远处的一个营帐一指,说道:“王爷在那边。” 耶律沙提着剑,就向那营帐跑去。一个随从担心出事,大着胆子拦住耶律沙,被耶律沙一腿踢开,仍然快步向前。 耶律沙来到营帐之后,看到旁边有几位耶律塔尔的部下,全都脸色沉重,他也不加理会,提着剑就向营帐中走去。那几个部将不敢阻拦耶律沙,任他走去。 耶律沙进了帐篷,看到耶律塔尔蹲坐在地上,正背对着他,耶律塔尔的怀里,抱着一个人,耶律沙只能看到那人的下半身,看不到相貌。 耶律沙怒喝道:“耶律塔尔,都是你的愚蠢,才害死了我军三万多将士的性命,连我的儿子都战死了,今天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捅你三家伙。” 耶律塔尔好像没有听到,仍然抱着那个人,一动不动,好像木雕一样。 耶律沙挥起剑来,正要向耶律塔尔的肩膀砍去,忽然想到,这个营帐是耶律塔尔的儿子的营帐,他心头一动,停止了挥剑,转过耶律塔尔,向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看去。 只见那人下半身虽然完好,但上半身已经被烧的十分严重了,依稀还能看出来,此人正是耶律塔尔的儿子,此时已经气绝身亡。 耶律沙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平息下来,他自己的儿子在战斗中牺牲,本来迁怒于耶律塔尔,怒气冲冲来找耶律塔尔算帐,但没想到耶律塔尔的儿子也在战斗中牺牲,他如何还能发出火来。 耶律沙看着耶律塔尔悲痛呆滞的神情,一腔怨恨变成同病相怜的同情,长叹一声,纳剑入鞘,说道:“王爷,还请节哀。” 耶律沙只是抱着儿子的尸体,怔怔发呆,宛若没听到耶律沙的话。 耶律沙转身走了出去,忍着悲痛,处置牺牲将士的后事。 辽军遭遇如此惨败,也是大出熙让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耶律塔尔不顾众人的劝告,冒险进攻,最多不过是无法渡河而过,辽军折损三五千将士,大败而回,挫挫耶律塔尔的傲气,也就是算了,没想到宋军竟然用黑油燃河,射死烧死了三万多辽军,熙让不由收起幸灾乐祸之心,率领部下救助战士,收拾残局。 辽军如此重挫,一直息兵了三天,方才把残局收拾的差不多了。重伤的没有战斗力的伤员,被送回辽国的云州等地救治,其他的士兵留下来,商议是打还是退兵之事。 云岚所带的汉军只有一百多不到二百人,在战斗中伤亡很少,仍有一百多人。她的部下伤亡虽小,但心情却比辽军更为焦虑,因为她知道,辽军受此惨败,只怕就要撤军退回辽国,再想让辽军支援汉国,几乎是不可能了。 云岚来找熙让,想请熙让劝说辽军不要撤军。 熙让紧皱着眉头,说道:“岚妹,非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一来辽军受此挫折,士气受损,二来宋军守着青龙河,我军无法渡河而过,就算是有心帮你,也无法过河。” 云岚道:“咱们上次不是从山间的小径过去的吗?现在仍然可以从那小径过去。” 熙让道:“那小径最多只能过去几百人,大军无法通过,而且很是危险,万一遇到宋军,很有可能会埋骨荒山之中,现在我军士气低落,只怕没有人肯再为汉国卖命了。岚妹,请你谅解,这毕竟是支援你们汉国,而不是为我们辽国打仗,辽国的将士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云岚眼中流泪,叹息道:“难道真是天要绝我汉国?” 熙让心中不忍,说道:“岚妹,你先别难过,我去向大帅请兵,看能求到多少兵,若是大军撤退,我留下来助你。” 云岚感激道:“让哥,谢谢你。” 熙让一笑:“自家兄妹,谢什么谢。不过,你先别抱太大希望,主帅未必肯让我留下来。” 熙让去找耶律沙,耶律沙一个人独自坐在营帐中,正在忧愁。 熙让行过礼之后,说道:“大帅,您是欲打欲退?” 耶律沙长叹一声:“现在士气低落,宋军用妖火守河,打是打不过去了,想要退兵,又担心皇上责怪下来。” 熙让道:“此次失利,皆是耶律塔尔的失算,与大帅无关,此事军中人尽皆知,皇上要罚,也是罚耶律塔尔,与大帅无关。” 耶律沙叹道:“我身为主帅,战争的失败,我是无法逃过责任的。当时,我若是再强硬一些,坚持不进攻,耶律塔尔虽是监军,也不能指挥大军,都是我存有侥幸之心,才遭此惨败。” 熙让道:“耶律塔尔如此脓包,真不明白,皇上如此英明,为何派此人来做监军。我对他不了解,若是早知他这个德行,我会劝皇上不要用他。” 耶律沙道:“翼王一直镇守北界,常年和金发碧眼的白蛮人做战,翼王作战英勇,白蛮人不是对手,所以养成了翼王的骄傲,这次前来援汉,是翼王主动请缨,要做主帅率军与宋交战,皇上也不好拂他的意,但也担心他没有对付宋人的经验,所以只让他做监军,没让做主帅。但翼王没想到宋人狡猾,非白蛮可比,所以才吃了这个亏。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怪我没有坚持立场,才被翼王把战斗引入失败的深渊。” 熙让道:“大帅是决定要退兵了?” 耶律沙道:“我的儿子被宋人杀死,我也想杀了宋人,为我儿报仇,但若是再打下去,待宋国的大军一到,只怕我们这六万多士兵,都会丧生于此,所以,为了保存兵力,我不得不退兵。” 第五百一十六章:接掌军权 熙让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帅,若是您执意撤军,请给卑职留下一万兵马,卑职决心继续援汉。” 耶律沙摇摇头道:“隆运,我知道你和汉国公主的私交甚好,但这事关我大辽的国运,恕我无法同意。” 熙让道:“那给我留三千精兵,总可以了吧?” 耶律沙叹道:“隆运,现在宋军已经打到太原城下,就算给你三千兵马,也无济于事。汉国的灭亡已经不可避免,你个人也无力回天了。” 熙让道:“只要汉国一天不灭,我就想再试一下。岚妹一再求我,情义所在,我不能推辞。” 耶律沙仍然摇头:“熙让,非是本官心狠,只是我军在此战中伤亡惨重,我不能再损失一兵一将了,我一个兵马也不能给你留下。” 熙让眉毛一扬:“既然大帅不肯留兵,那我便一个人留下!” 耶律沙大惊道:“你一个人留下?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如何向皇上和皇后交代?” 熙让道:“我会修书一封,向皇上和皇后说明这是我个人的意愿,就算死在汉国,也和大帅无关。” 耶律沙叹道:“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说什么了。” 熙让写了封书信,请耶律沙转交给耶律贤和萧燕燕,只带着几个贴身士兵,留在此地。 当下,耶律沙安排撤军,第二天一早,六七万辽军向辽国境内撤去。 云岚对于辽军这次撤军,失望之极,但辽军已经损失了三万多将士,她也不能苛求再多,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唯一使她欣慰的是,熙让以个人身份留下来协助她。 耶律斜轸与熙让的交情最厚,看到熙让自愿留下,他也想留下陪着熙让,被熙让拒绝了。熙让自知这次留下来凶多吉少,实在不忍心让耶律斜轸陪着他丧命。 对岸的宋军的兵力少,如何敢追杀数倍于自己的辽军大部队,而且郭进得到的命令,只是夺下石岭关,阻止南下援汉的辽军,现在辽军被打败撤军,郭进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必再追杀辽军,更何况如果渡河而过,他们就失去了防守的优势,反而会被辽军杀个回马枪。 郭进等宋国将领,远远看到辽军拔起营帐,撤退大军,都欢呼起来。郭进也不下令追击,只是令一部分部队在河南岸扎起防线,大部队撤回石岭关,守住关口。 熙让和云岚随着辽国大军,退到代州,辽军大军继续北行,熙让和云岚就留在了代州城。 代州是汉国的北方边境之城,北连辽军的云州,是汉国名将杨继业的驻地,原有兵马将近两万,杨继业接到汉帝刘继元的命令,前去太原城防城,把大半兵马都带走了,只留下两千多士兵防守。杨继业虽然离开了,但杨老夫人和杨家的家眷还在城内。 云岚先向杨老夫人请过安,然后回到官署之内,以汉国公主的身份,传令留守的士兵都级以上的军官,全部到官署听令。 过不多久,二十多个都级以上的军官,全都集合在官署的院子中。 云岚一身劲装,显得英姿飒爽,望着众军官,缓缓说道:“现在杨老将军不在,现在我以大汉国公主的身份,暂时掌管代州城的军权,谁有异议吗?” 数年前,云岚在太原城,率领军民一起抵抗宋军的侵略,声望之隆,已经传遍整个汉国,无论是军士还是百姓,人人敬重之极,这些代州城的军士,虽然是杨继业的亲兵,对杨继业敬若神明,但现在杨继业不在,要接管他们的又是他们敬重的公主,自然没有人有异议,齐声道:“卑职愿遵从皇姑的指挥。” 云岚点点头,说道:“好,你们是汉国的军人,宋国侵略我汉国,汉国危在旦夕,正是你们保家为国的时侯。现在宋国的大军,很可能已经逼近太原,太原危急,但石岭关被宋军抢占,辽国友军无法援助,只能靠我们自己,越过石岭关,去支援太原城。但此去,很有可能会牺牲性命,你们可敢?” 这杨家军被杨继业训练的个个皆是忠勇之士,齐声道:“我等不怕死,愿誓死追随皇姑。” 云岚道:“好,现在城内只留下五百士兵,维持治安即可,其他所有将士,皆随我前往太原。”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缓缓说道:“公主,这两千将士,你都带走就行了。” 云岚转头一望,只见杨老夫人佘太君,带领着杨延昭之妻马兰英以及一队女兵,从后院门走了进来。 佘太君仍是一身普通的宽大衣服,但马兰英和一队女兵,皆是劲装打扮,英气勃勃。 云岚连忙迎上几步,恭敬地说道:“嫂夫人,您怎么来啦?” 佘太君道:“公主,这两千人马,您只管带走,代州城的治安和防御,有我们这些女人足矣。” 云岚心中感动,却还是有些担心:“嫂夫人,若是把兵都带走,只怕城内乱将起来……” 佘太君道:“这城内的民风,在我夫君这些年的治理之下,可以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会发生民变。就算有什么土匪敢来,有我杨家这些女兵,也足以应付。公主,现在前方战事吃紧,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这些女人,不能上战场杀阵,便至少能保卫家园,免去你们的后顾之忧。” 云岚知道杨家女兵的厉害,这些女兵个个身怀绝技,一个女兵可以抵得上十个普通士兵,更何况代州城在杨家的威名之下,也不会生乱,更加放心一些。她想不到佘太君如此胸襟,心中更是感动,紧紧握住佘太君的手,说道:“谢谢嫂夫人。” 云岚令众军官回去,率领部下的士兵,明天凌晨时分,到城南的广场上集合,然后一起南下,准备绕过石岭关,赶赴太原城。为了轻装行动,两千将士皆不得携带大型武器,只带着随身的兵器和弓箭即可,便是马匹也不骑。 当晚,云岚和熙让就宿在官署之中,研究作战计划,并传来几个熟悉地形的士兵,研究如何绕过石岭关的宋兵,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汉国境内,直抵太原城。 第五百一十七章:山间小径 众人研究之后,还想从原来的那条山径通过,但那条山路太过崎岖,上次五百多士兵通行,就差点被宋军发现,现在有两千士兵,目标更大,更容易暴露,一旦暴露,宋兵围攻过来,两千士兵很可能会全军覆灭。但也没好的路途,只能冒险一试。 云岚思索之后,对熙让说道:“让哥,由小妹先带五百将士,先登上去,若是没有危险,你们再去,不然咱们一起上去,若是被宋军发现,居高临下,咱们都要葬身在山谷之中。” 熙让道:“要去也是我先去。” 云岚诚挚地说道:“让哥,不要争了,我是汉国的公主,你是来帮我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冲在前面。再者说,这些人都是我汉国的士兵,他们更愿意听从我的指挥。” 熙让点点头,不再与云岚争执。 众人在代州休息一天,为了避开宋军派出来的探马的耳目,到了晚上,众人率领二千代州的杨家军,轻装出行,步行前往石岭关方向。杨家军的战斗士和体力皆是最精壮的士兵,经过一夜的争行军,天亮时分,已经赶到石岭关北边的一个小山之中。 云岚仍将士进入小山之中,藏隐身形,好好休息,到了晚上再赶路。众人藏在山洞中,吃过携带的干粮和清水,就在山洞中休息,另有数十个士兵在周围巡逻,一旦发现宋军的形影,立即示警。幸好宋军以防御为主,并没有派人在石岭关以北搜索。 众人休息到天色入夜,又继续向南赶路。他们避开青龙桥方向的大道,而是在东边的山中穿进。这山峦之中,密林丛生,悬崖峭壁,稍有不惧,便会落入山底,而且山中并没有路,全靠几个经验丰富的当地士兵凭着感觉在前领路。这也是前几天辽军只能硬攻青龙桥的原因,因为山间无法通过大军。 两千士兵在山中艰难地行走到凌晨时分,刚刚翻过一个山头,已经天色大亮。此时,他们的方位,已经越过了青龙桥,位于石岭关的东北方向,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山岭间飘扬的宋国旗帜。 众人担心会被宋军发现,白天不敢行军,又在山中藏了一天,到了天黑时分,再次向前行路。不久之后,就赶到了数年前翻越石岭关的那条羊肠小径。 若是青龙桥没有宋军驻防,熙让和云岚本来可以长驱直入,很轻松的赶到此地,但由于青龙桥落入宋军手中,他们只能翻越山岭,这样一来,消耗了两天的时间。云岚和自己的部下,皆是训练有素的岚州将士,熙让和所带的亲兵,更是英勇果断的士兵,只有皇子刘让和他所带的一些随从,都是在皇宫中养尊处优,享受习惯的人,何曾受过这种苦头,只感到在山间行走的每一步,脚上都像绑了铅块,难以举起。 刘让虽然满腹牢骚,却又不知要埋怨谁,每一个人都在为他的汉国江山出生入死,他身为皇子,就算不能身先士卒,至少也不能发牢骚,但满腹的怨气,总要发泄一下,他不敢向杨家军发脾气,更不敢向辽军的熙让等人发脾气,只能向自己的部下发脾气。那些部队皆是敢怒不敢言。 对于刘让这种没有真才实学又心浮气燥的皇子,熙让是不屑理会的,若不是为了云岚的面子,他早一个巴掌甩过去,把刘让打得滚落山底了,但为了云岚,他只能不去理会刘让。 云岚也看不上这个不成器的侄子,但这个侄子以后就是汉国的皇帝,又是她敬爱的父皇的亲生孙子,与公与私,她只能保护他,所以时时安慰他,劝说他。刘让对这位皇姑,虽然不以为然,但现在还要倚仗皇姑为汉国拼命,所以对皇姑的唠叨,虽然心中不悦,但也只能忍耐着。 众人来到羊肠小道的下面,按以前的约定,由云岚先率五百兵士在先开路,熙让等一千五百人,在山下等待,若是没有危险,熙让等人再行。 云岚辞别了熙让,率领五百将士,沿着山间小道,向山上攀登。这些路云岚已经熟悉,虽然几年没来,但路径并没有变化。云岚不敢让部下全都点燃火把,只令前面领路的那几个士兵点燃火把照路,然后后面的士兵,全都在腰间栓上绳子,免得有人失足掉落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云岚等人虽然很惊险艰难,但终于平安到达了山顶,四处张望,并没发现周围有巡逻的宋军。云岚这才放心,派人下山去通知熙让,可以上山了。 云岚派人去通知之后,又在山顶各处布置好兵士,一旦有宋军前来巡逻,要无声无息地杀掉宋军。 熙让率领一千五百多将士,正在担心云岚,看到云岚派来的通信兵,得知云岚已经平安到达山顶,这才松了口气。此时已经半夜时分,他们也必须尽快赶到山顶,不然天亮之后,就会有被宋军发现的危险。熙让立即命令,全体士兵向山顶出发。 最前面的几个士兵,有一个是当地的熟悉路径的老兵,有一个是回来的通信兵,由这二人带路。熙让率领几个亲兵在前,刘让和自己的几个随从在后,后面依次是一千五百多将士。 刘让行走在山径之间,累得气喘吁吁,他一向在皇宫中养尊处优,从来没吃过苦头,自从这次头脑一热,在父皇面前主动请求要到辽国搬救兵,本想着会轻轻松松搬来辽国的大军,解救汉国于危难之中,这样父皇就会把皇位传于自己,但没想到这一趟,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艰难之旅,不但辽军大败而回,自己更要吃这些苦头,这两天的急行军,已经把他的体力和耐性,消耗到极限,他只感到双脚发软,无力举步。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黎明就要来临,幸好这时,他们已经快要到达山顶。 由于没有那么多绳子,只有前面探路的五百将士系着绳子,这一千五百将士,都没有系着绳子,只能相互牵着手而行。 就在这时,刘让忽然脚下一滑,身子向山下摔去,他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后面的那个随从眼急手快,一把抓住了刘让的手臂,刘让这才没摔落下去。 那随从用力拉着刘让的手臂,把刘让缓缓提了上来,刘让还没站稳,那随从的脚步一滑,两个人的身子同时一晃,差点两人同时摔下去。此时,刘让薄凉的本性就显现出来了,他忽然用力一推那随从,把那随从推下山谷,自己却借这一推之力,身子向后一退,站到安全的地方。 那随从的身子坠落向山谷,惨叫声遥遥传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消弥危机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刘让如何为救自己把救助自己的随从推入谷底的行为,周围的随从皆是看在眼中,人人对刘让的薄凉天性感到齿冷。别的随从倒没有什么,只是那个随从有个弟弟,也是刘让的贴身侍卫。 那侍卫眼看哥哥为救刘让,竟然被刘让推入谷中,心中又惊又怒,怒视着刘让,喊道:“殿下,你……” 刘让冷冷说道:“我什么我?难道我的一条命,不比你哥的命重要吗?” 刘让说完,又吩咐前面的士兵:“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呀。” 前面的士兵敢怒不敢言,只好转身继续前行。刘让也继续向前行。 那侍卫跟随在刘让的身后,眼中充满了怨恨,但没有当场发作,默默无语跟随在刘让的身后。 熙让也看到了刘让的行为,心中虽然对刘让的卑鄙行为很是气愤,但此时正在山腰之间,眼看就要到达谷底,他也不好训斥刘让,再生事端,只想着尽快到达山顶。 不一会儿,熙让和前面的几个人,已经到达山顶。 云岚正在山顶接应他们,看到熙让上了山顶,连忙上前迎接。 这时,刘让和后面的侍卫也上了山顶。刘让正在喘息着的时侯,那侍卫忽然伸手掏出钢刀,对着刘让的背后,一刀砍去。 刘让把侍卫的哥哥推入谷底,心中并不愧疚,但对那侍卫也有了提防,此时听到动静,迅速转头一看,看到那侍卫正要杀他,他大惊失色,身子向前一闪,大喝道:“郎雄,你敢行刺……” 那侍卫一刺不中,咬牙大骂道:“你这混蛋,死有余辜!” 侍卫骂着,又是一刀砍去。旁边的几个侍卫虽然也是痛恨刘让,但如果被那侍卫刺杀了刘让,他们这些人谁也逃不了责任,只得刀剑齐出,上前拦住侍卫。 云岚和熙让在不远处看到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刘让指着侍卫大骂道:“把他杀了,把他杀了!” 这时,那侍卫看到自己被几个人围住,知道今日不能幸免,忽然伸手从背后取出一只牛角号,放在嘴边。 这牛角号是在战斗中传达讯号的重要工具,即可以示警,又可以发出进攻或是后退的号声,在山顶吹响起来,可以声达数里。那侍卫一直背着牛角号,之所以现在才要吹响,是因为现在站在了山顶,可以把声音传到最远的地方,但如果刚才在谷底吹响,效果并不大,所以他才隐忍至今。 众人看到那侍卫要吹响牛角号,全都脸色大变,只要号角一响,不远处石岭关内的宋军肯定能听到,用不了多久就会赶来,而现在一千五百士兵还在缓缓而行,至少还要两柱香的时间,才能全部攀上来,到时必然有一番战斗。 云岚最为震惊,连忙大喊道:“郎侍卫,千万不可,你为何如此?” 侍卫悲愤的指着刘让,痛诉道:“皇姑,刘让这个畜生,害了我哥,我不能亲手杀他,只能让宋军把他杀了。” 熙让在旁边,简短地对云岚说了原因。 云岚怨恨地瞪了刘让一眼,但此时不是责怪刘让的时侯,只能先劝说侍卫,化解眼前的危机,对侍卫说道:“郎侍卫,是殿下对你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不过,你只要吹响号角,把宋军引来,害死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而是我们所有人,这里面有你的同僚,你的好兄弟。” 旁边的几个侍卫,纷纷劝说那侍卫,想用友情打动侍卫。 侍卫眼含热泪,对众侍卫说道:“各位同僚,郎雄对不起你们了,可不杀刘让,我大哥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我若不为大哥报仇,枉为人也。” 那侍卫已经报为必死之心,因为他知道,就算现在放弃报仇,刘让也不会放过他,他也休想活命,不如死前,用号角向宋军报讯,借宋军的手,杀死刘让。 云岚说道:“朗侍卫,你妻子儿女尚在太原城中,你不可为了一时的冲动,犯下诛灭九族的大罪。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下号角,我可以恕你无罪,也不再追究你的家人。” 侍卫听到云岚提到自己的妻儿,不由被击中软肋,有些犹豫不决,他再向刘让看去,看到的却是刘让眼中的怨毒。这一下,侍卫又横下心来,指着刘让说道:“皇姑,卑职相信您,可是不相信刘让,他总会找个借口,杀害我们全家。既然早晚是一死,那不如让宋军把他杀了。” 侍卫说到这里,把号角放入嘴里,就要吹响牛角。 熙让在云岚与侍卫说话的时侯,悄悄闪到一个人的身后,悄悄取下弓箭,若是云岚能劝服侍卫,他便不再发箭,若是那侍卫执意要惊动宋军,他只能痛下杀手了,此时看到侍卫正要吹响号角,熙让再不迟疑,迅速从前面那人的背后闪出,张开弓箭,一箭向那侍卫射去,那侍卫刚刚仰起脖子正要吹响号角,这一箭正中那侍卫的咽喉,那侍卫再也发不出声音,脖子处鲜血涌出。 那侍卫的身子仍然峙立不倒,伸手从咽喉处拔出箭簇,仍然想要吹响号角。这时,旁边的侍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跳上去,刀剑齐出,把那侍卫乱刃杀死。 一场危机,这才消弥。 刘让看到那侍卫被杀死,这才走上前去,看着那侍卫满身鲜血,还没有气绝,刘让冷笑两声,忽然用力踢了侍卫两腿,骂道:“你这逆贼,竟敢行刺我,待我回城之后,必斩你门……” 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人伸手打向刘让的脸部,一个巴掌重重打在刘让的脸颊上,登时把刘让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众人大惊,看到打刘让的人竟然是辽国将军韩德让,不由心中暗呼痛快。 熙让打了刘让一巴掌,随即又是一巴掌打过去,又把刘让打得原地转了一圈,冷冷说道:“这一巴掌,是为郎侍卫,这一巴掌,是为了郎侍卫的哥哥。” 刘让捂着被打得红肿的两边脸颊,又惊又怒又恼,骂道:“韩德让,你竟敢打我?” 熙让冷笑道:“打你怎么了,要不是给你姑姑面子,我还要杀了你呢!” 刘让道:“你还以为你有十万大军吗?你现在只有十几个人,我现在就杀了你。来人,把韩德让给我杀了。” 旁边的侍卫,全都垂下头去,好像没听到刘让的命令。他们对刘让十分鄙视,只是自己不敢反驳,熙让帮他们教训了刘让,使他们出了口恶气,更何况熙让虽然只带了十几个人,但是真心帮助他们抵抗宋军,他们人人感激,怎么会去杀熙让呢? 云岚连忙上前打圆场,劝止二人。刘让看到手下不听他的吩咐,虽然心中痛恨,但也无可奈何,只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报回这次被羞辱之仇。 这时,两千士兵全部上到了山顶,并没有惊动宋军。 云岚下令,全体将士暂时隐蔽在山间,待到天黑之后,再向太原赶路。 第五百一十九章:擒获俘虏 此时,北汉十州之地,除国都太原、汾州以及黄河之西待处之外,其它国土尽被宋军所破,太原几成危城,并无救援之军。 云岚熙让率领两千兵马赶到太原之时,宋军还没对太原形成合围之势,所以他们能顺利进入城内。但刚进城的第二天,征汉大将军潘美率领大军赶到了太原城下,在四面城外筑起连长城,围城锁阵,日日强攻。 刘继元一直盼望着辽军赶来支援,听到辽军被阻在石岭关外,吃了败仗之后撤回辽军,顿时感到失望之极,愁眉不展,对于熙让这位辽国使者,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爱理不理。熙让本来也不是为助刘继元而来,所以对刘继元的态度也不在意,只是专心助云岚守城。 云岚被刘继元任命为监军,主要传递皇帝之命,监督四面城门。此时,南城门由马峰镇守,北城门由杨继业父子镇守。城内总兵马不过五万余人,但城内的百姓与军士共同守城,抵御宋军的进攻。 当天战斗打得十分惨烈。 又过了一日,赵匡义率军赶到,驻驾在城南二十里外的回鸾寺内。 赵匡义亲自率领随行官员,亲赴四边城门,观看攻城之战,只见宋军的十万大军攻势虽然猛烈,但城内的汉军与百姓防守也很是牢固,任凭宋军如何猛攻,就是攻不破城门。宋军的伤亡十分惨重。 赵匡义不由皱紧了眉头,当即召集群臣,商议军事。 赵匡义道:“各位爱卿,攻城已有三日,还没有破城的迹象,是否把各地兵马召集到太原,加大攻城的力度?” 潘美道:“陛下,别处的兵马可以调过来,正在攻打汾州的兵马不可调动,不然无法牵制汾州的汉军,汾州汉军便会袭扰我们后方。” 赵匡义道:“那可以调来多少兵马?” 潘美道:“大约可以再调来五万兵马。” 赵匡义说道:“再加五万兵马,应该可以攻下太原城了。” 赵德昭做为随军参谋,此时上前说道:“启禀陛下,目前汉军虽然陷入绝境,但若是我军继续猛攻穷打,便会逼其困兽之斗,加重我军攻城的代价和军士的伤亡,甚至出现败中取胜的现像,重蹈以前周世宗、我太祖皇帝四次征讨、功亏一篑的复辙。” 赵匡义皱皱眉头,说道:“德昭,那依你之计,该当如何?” 赵德昭道:“依微臣之见,不如我军令攻城各部暂停出击,即刻下诏于北汉主刘继元,晓之以大势,动之以情理,诱之以官爵,许之以富贵,规劝其归顺投降。如此一来,即可以避免我军的大量伤亡,又可以少伤太原城内的百姓。” 赵匡义沉吟道:“这也是个办法,先依你之计行事,若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当下,赵德昭与潘美一起进行劝降之事,先令攻城的各部队暂时停战,然后写了劝降书,令弓箭手射入到城上。 城上的汉军看到劝降书,转呈给守城将领,守城将领再转送到刘继元的手中。 刘继元看到劝降书后,冷笑两声,下令把前来献信的守城将领当场斩杀,把头颅挂到南城门外,并宣布道:“谁若再敢把劝降书送到朕的面前,这就是他的榜样。朕宁死不降!” 此言一出,那些想要劝皇帝投降的大臣,皆战粟不敢再言。 此后一天数日,宋军射入城内的劝降书,再也无人敢献给皇帝。 赵匡义一连等了数日,不见刘继元出来投降,大为恼怒,再次下令攻城,这次攻城的力度,更加猛攻,不但守城的汉军死伤惨重,攻城的宋军也是惨烈无比,但仍然无法撼动太原城。 赵德昭虽然怜悯双方将士的死亡,但既然汉主不肯投降,他也无法再劝说皇帝。他本想再劝,被岳父大人潘美阻止。潘美警告赵德昭的身份敏感,不要再逆皇帝之意,免得被皇帝妒恨。赵德昭这才警觉,不敢再劝,但看着双方的将士死伤越来越多,他越来越焦虑,时时思索着如何才能想个万全之策,减少双方的伤亡。 这一天,前方正在攻城,打得正酣。赵德昭不忍观看,遂回到回銮寺,在自己的房中坐了一会,只感到心烦意乱,便起身走出寺院,到营地走动。 这时,赵德昭看到几个士兵,推着一个被绑缚着的汉军将领走了过来。那汉军将领年纪约有二十多岁,身上受了几处伤,鲜血正在泌出来,但这汉军将领却脸色坚毅,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 那几个士兵看到赵德昭,连忙行礼。 赵德昭看了那汉军将领一眼,顺口问道:“此人是谁?” 一个士兵兴奋地说道:“启禀王爷,此人叫马敬忠,是汉军大帅马峰的儿子。他本在驻防汾阳,听闻太原城被围,率了一队兵马,前来支援太原,在半路上被我军伏击,把他生擒过来。有了这小子,还怕那马峰不乖乖投降?” 马敬忠听到士兵的话,怒骂道:“你们这帮宋狗,要杀便杀,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你们想用我要胁我爹向你们投降,想也不用想。” 赵德昭微一沉吟,对士兵说道:“把他押到我的房间。” 此时赵德昭不但是京兆尹,而且兼任侍中,封武功郡王,那几个士兵自然不敢违令,推着马敬忠,带到了赵德昭的房间。 赵德昭对几个士兵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审问他就行了。” 几个士兵担心赵德昭的安全,说道:“王爷,此贼十分凶悍,卑职担心……” 赵德昭挥挥手:“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治他。” 几个士兵不敢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赵德昭待几个士兵退出去之后,连忙把马敬忠身上的绳索解开,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在下的部下对少将军无礼,在下向少将军赔罪了。” 马敬忠没想到赵德昭竟会放开他,不由怔了怔,但仍然十分警惕,说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赵德昭道:“少将军请坐,待在下为你敷药。” 赵德昭转身拿出金创药,为马敬忠敷涂伤口,并仔细地包扎起来。 马敬忠见赵德昭如此,也不便翻脸痛骂,说道:“你是什么人?” 赵德昭道:“在下赵德昭……” 马敬忠大吃一惊,不由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望着赵德昭:“你,你是宋国皇帝赵匡胤的儿子?” 第五百二十章:说客 赵德昭平静地道:“正是先父。” 马敬忠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长长吸了口气,说道:“久仰赵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在下只是一介小小的武官,而且是败军之兵,赵公子何必如此礼待在下?” 赵德昭道:“在下一来敬重少将军虽败犹荣,宁死不屈的精神,二来是敬重马老将军的威名,马老将军实是汉国之栋梁。” 马敬忠沉吟一下,说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劝说家父亲投降,但家父绝不会投降的,就算你当着他的面把我的脑袋砍了,他也不会屈服。” 赵德昭道:“马老将军的风骨,我向来敬重。少将军,我想请问你,身为军人,什么最重要?” 马敬忠道:“当然是保家卫国。” 赵德昭摇摇头:“保家卫国当然重要,但保护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孟子说过,百姓为重,社稷次之。身为军人,要保护的是天下的百姓。” 马敬忠冷笑道:“赵公子,你们宋国做为侵略者,无数次侵我汉国国土,杀我汉国百姓,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这种话,你自己不感到可笑吗?” 赵德昭叹息道:“你我都是为人臣下,不能决定战争的发生,但可以减少战争的伤亡,避免战争的危害。目前的局面你应该看到了,你们汉国现在几乎所有的国土都已经归属我们宋国,只有太原城还在苦苦支撑,但城门被破,只不过是迟早的事,你们外援的辽军,已经被我军打败,退回辽国,你们只有一座城,又能支撑多久呢?” 马敬忠道:“哪怕支撑到只有一兵一卒,也要战斗到最后。” 赵德昭道:“那你想过没有,战斗时间持续的时间越久,我军的伤亡就越惨重,一旦城破之时,我宋国皇帝必会龙颜大怒,下令屠杀全城的百姓,而我国的士兵,也会因战友被你们杀伤,而迁怒于百姓,屠杀起来毫不留情,到时侯,太原城将血流成河,没有一个活人。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下场吗?” 马敬忠脸色沉痛:“就算真是如此下场,也是你们宋人造成的。” 赵德昭叹道:“马兄,我说过了,我们都是臣子,不能左右皇帝的决定,皇帝要收复汉地,归入大宋的疆图,我身为臣子,只能尽力佐助,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劝说令尊,让令尊劝说汉帝投降,若是再打下去,你们太原城内将没有一个活人,但若是你们早些打开城门投降,我国可以保证不伤害城内的百姓,刘继元有爵位和封赏,其他人等,各有任用,俸禄不变。马兄,请你为了城内的数万百姓,帮帮我吧。” 马敬忠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不决,说道:“就算我肯答应你,也未心能说服家父。” 赵德昭道:“还请马兄尽量说明令尊,体恤百姓的生死。” 马敬忠道:“若是我国皇帝真的投降你国,你凭什么能保证他的爵位和俸禄?我可是听说,南方几个国家的皇帝,投降了你们宋国,都没得到善终。” 赵德昭凛然说道:“别人我不敢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刘继元投降,我赵德昭保他富贵,除非我赵德昭先他而死。” 马敬忠看着赵德昭,被他的凛然正色所动,沉吟一下,说道:“好,我且相信你。不过,我能不能说服家父,家父能不能说服皇上,我不能向你保证。” 赵德昭道:“只要马兄尽力而为,一切听凭天命了。” 马敬忠忽然冷笑道:“你要我如何说服家父?难道要我站在城墙下面,大声叫喊吗?” 赵德昭道:“当然不会,我会放马兄放开,你自己回城。” 马敬忠道:“你不怕我回去,再出尔反尔,与你为敌?” 赵德昭道:“我相信马兄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你真如此,我也不后悔放你走。” 马敬忠不再说话。 赵德昭又令人拿来酒菜,和马敬忠边吃边谈,等到天色将晚,宋军收兵之后,赵德昭带着马敬忠,悄悄离开大营,前往太原城下。 此时太原城外五里之外,皆是宋军的连营,五里之内是一个缓冲区,并无宋军。 赵德昭带着马敬忠,来到一处行营稀少之地,对马敬忠拱手一礼,诚恳地说道:“马兄,小弟就送到这里,一切托付马兄了。” 马敬忠还了一礼,并不言语,转身向太原城走去。 马敬忠还没走到距离城门一箭之地,城上的汉军已经发现了马敬忠,但看到马敬忠只有一个人,当下也不放箭,只是喝道:“站住,再向一步,就要放箭了。” 马敬忠喝道:“休得放箭,我是马敬忠。” 那汉军将领是马峰的部下,听说少将军来到,连忙吩咐不要放箭,让马敬忠过来。马敬忠到了城下,城上的汉军看清果然是马敬忠,不敢怠慢,连忙放下吊篮,把马敬忠提了上去。 马敬忠问清父亲现在正在城楼休息,便向城楼走去。 多日来的守城战斗,使得马峰心力交悴,此时正伏在桌前,闭目休息,听到马敬忠在门外喊了声“爹”,马峰睁开眼睛,在灯下忽然看到儿子回来,不由又惊又喜,站起身来迎上去,问道:“忠儿,你怎么来了?” 马敬忠先向父亲跪下行礼,又对旁边的两个士兵说道:“我跟爹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去吧。” 那两个士兵退了下去。 马峰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如剑,盯着马敬忠:“敬忠,你不是在汾阳吗?你怎么来了?” 马敬忠道:“爹,汾阳已经失守,孩儿是奋力杀了条血路冲出来的。” 马峰冷厉地说道:“现在城外全是宋军,你是怎么进来的?” 马敬忠忽然双膝跪倒,说道:“爹,请恕孩儿无能,被宋军擒获。” 马峰眼神凌厉,缓缓说道:“宋军放你回来,是派你来做说客的吗?” 马敬忠道:“正是……” 马敬忠的话刚说了两个字,马峰忽然拿起桌上的宝剑,刷一声架在马敬忠的脖子上,怒骂道:“你这叛徒,我马峰没你这种儿子,我杀了你!” 第五百二十一章:决心归顺 马敬忠被父亲的剑架在脖子上,仍然脸色不变,平静地说道:“爹,您等孩儿把话说完,再杀孩儿不迟。” 马峰厉声道:“你投敌叛国,还有什么可说的?” 马峰虽然这样说,但仍然不忍心下手,握着剑的手,轻微的颤抖着,心情复杂之极。 马敬忠道:“爹,非是孩儿贪生怕死,现在宋国大军围城,辽国的援军已经撤退,只凭我们太原城的兵力和百姓,又能支撑多久?我们抵抗的越久,越激起宋军的杀机,一旦城破,宋军必会屠尽全城的兵士和百姓。” 马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们身为军人,应当精忠报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死了,也绝不投降。” 马敬忠道:“爹爹说的对,咱们是军人,死则死耳,可是百姓何辜?这城内还有数十万百姓,难道也要他们陪着殉葬吗?爹,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英名,就置百姓的生死不顾。” 马峰也被说中了心事,不由皱起了眉头,他身为军人,对自己的生死看得极淡,但对百姓还是真心爱护的,被宋军围城的这些天,眼看着部下的士兵和百姓,死伤甚多,他心中痛惜。以前他们不是没被围困过,但那时还能盼着辽军前来援助,还有一丝希望,但现在辽军被击退,也许再不会来,外无救援,太原城只能靠城内这数万士兵和数十万百姓了,城外是如狼似的虎的十多万宋军,一旦城破,数万士兵和数十万百姓,将全部被杀。 马敬忠见父亲沉吟不语,知道被他说动,又继续说道:“爹,您做决定吧,是拉着数十万百姓一起战死,还是为了挽救数十万的生命,委曲求全,投降宋军。孩儿的话已经说完,您要杀孩儿,就动手吧,孩儿绝无怨言。” 马峰沉吟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就算为父为了数十万百姓,愿意向宋军曲膝,可皇上的决心很大,皇上是万万不肯投降的。” 马敬忠道:“爹,若是先帝在位,先帝让我们臣死,我们臣便死,可当今皇上暴虐无道,骄奢淫逸,只顾自己享乐,不顾百姓的死活,我们还保他做什么?爹,我们是为了一个无道昏君,放弃数十万百姓的性命,还是为了数十万百姓,放弃一个无道昏君?” 马峰道:“他毕竟是皇上,他若是不肯投降,我也没有办法说服他。” 马敬忠道:“爹,现在城中,只有您和杨老将军的兵力最多,只要您肯归顺宋国,皇上不降也得降。” 马峰叹道:“我就是担心,杨老将军不肯归顺宋国,若是我们归顺,皇上必然会令杨老将军向我们开战,到那时侯,我汉军自相残杀,我于心何忍?” 马敬忠沉吟一下,说道:“爹,若是咱们控制住皇上,要胁皇上命令杨老将军弃械投降,那就不会发生自相残杀的场面了。” 马峰脸色大变:“这,这岂不是要发生政变吗?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我如何能做?” 马敬忠道:“爹,为了太原城的数十万百姓,只能如此了。爹,您放心,一旦局面平静下来,孩儿便在天下人面前自刎谢罪,把胁迫皇上的罪名,承担下来,绝不有损父亲大人的英名。” 马峰脸色一变:“忠儿,你何苦如此?” 马敬忠叹了口气,说道:“爹,您时常教导孩儿,要孩儿以保护百姓和国家为己任,现在孩儿无能,保护不了国家,至少可以保护百姓,免受屠杀之戮。” 马峰沉吟良久,终于下了决心,脸色坚毅,说道:“好,既然你有此决心,为父便陪着荒唐一回,是忠是奸,是对是错,就交给后人评说吧。” 马敬忠听说父亲同意,当下大喜,谢过父亲。 马峰与马敬忠商议之后,决定按计行事。当下,马峰写了封信,让马敬忠交给赵德昭和宋国皇帝赵匡义,希望得到宋国皇帝的承诺,若是他把太原城献出,宋国皇帝能保证不屠杀城内百姓和士兵,若是不肯,则太原城将会拼死最后一人,也不会献城投降,若是同意,明夜凌晨时分,双方按约定行事。 马敬忠揣了书信,马峰派亲信把马敬忠送到城墙处,在守卫稀少之处,用摇篮把马敬忠放了下去,为了马敬忠的安危,又派了两个士兵保持他。 城墙上的士兵见马敬忠来而复去,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过问。 马敬忠下了城墙,带着两个士兵,来到与赵德昭分离的地方。 此时,天色微亮,晨曦之下,只见赵德昭一人仍然在原地等侯。马敬忠看到赵德昭如此诚意,不由感到心头一热,更增加了投降的决心。 赵德昭远远看到马敬忠带人前来,不由大喜,他虽然相信了马敬忠,但仍然心头忐忑,此时见马敬忠去而复返,知道事情有了希望,连忙迎上去说道:“马兄,您来啦,令尊怎么说?” 马敬忠把父亲的话,简约的说了一遍,又说道:“家父令在下面见宋国皇帝,呈上书信,若是宋帝能答应家父的条件,一切好说,若是不能答应,那太原城只能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了。” 赵德昭道:“我这就带马兄去见吾皇。” 赵德昭带着马敬忠三人,快步向赵匡义的行宫走去。此时宋军营帐之中,已经有早起的士兵在巡逻。 三人步行赶到赵匡义的行宫外边,已经天色大亮。把守寺院门口的士兵看到赵德昭带领三人前来,也不在意,放他们进去。 众人进了寺院,赵匡义就在寺院旁边最大的那个院子休息。院子的门口,又有一队宫中侍卫巡守。 这次的警卫就严了许多,虽然侍卫认识赵德昭,但对于马敬忠三人却很陌生,所以阻住他们。 赵德昭对为首的侍卫说道:“孙统领,你去禀报皇上,就说我带了汉国大将军马峰将军的公子马超将军,求见皇上。” 那侍卫微微一怔,连忙转身入内,向赵匡义禀报。 第五百二十二章:临阵换将 赵匡义还没起床,已经醒来,正在为太原城久攻不下心中郁烦,闻侍卫来报,赵德昭求见,赵匡义心中不悦,又闻赵德昭是带着马峰的儿子马敬忠求见,这才心中一喜,连忙在近侍的侍候下,起床洗漱,召赵德昭和马敬忠晋见。 赵德昭和马敬忠进了院子中的客厅,赵匡义在几名侍卫的拥护下,从后厢走了出来。 马敬忠上前拜见赵匡义。赵德昭在旁边,向赵匡义诉说了一遍经过。 赵匡义大喜,对马敬忠道:“朕为结束中原疆图分散的局面,不得不出兵伐汉,眼看着双方将士死伤甚重,朕也是于心不忍,一再劝你们汉主归顺,都没得到回复,现在你能前来,说明事情有了转机,朕心中甚喜,你放心,只要你们打开城门,归顺大宋,朕不但可以保证城内将士百姓的安全,还会保住你们汉主的富贵。” 马敬忠道:“末将代太原城的百姓谢谢陛下的恩德,不过,我汉主虽然有心归顺,但仍有所顾虑,尚需末将和家父做一番筹谋,才可成事。既然陛下答应可保我汉主的富贵,还请陛下修书一封,由末将带给我汉主。” 赵匡义道:“这有何难。” 赵匡义当下写了劝降表,承诺刘继元只要投降,便可保爵位,并保证不杀害百姓。御笔写好之后,又盖上国玺印盖,交给马敬忠。 马敬忠恭敬接过。 赵匡义道:“既然马老将军肯归顺,大事可成,朕便下令息兵,今日不再攻城,只等你们父子的好消息。” 马敬忠微一沉吟,说道:“陛下,我父子虽然愿意归顺,但我汉主还未下决心,更有杨继业忠心护主,若是冲突起来,难免会有一番自相残杀。若是汉主不肯投降,杨继业忠于汉主,陛下就算能打败杨继业,只怕也要自损数万兵马。” 赵匡义皱眉道:“朕素闻杨继业英勇过人,如何才能令他不战而降,归我所用?” 马敬忠道:“若要杨继业投降,只有我汉主下令,才能成事。陛下,末将与家父商议,今夜将率人进宫,无论是逼迫还是劝说,都要令汉主归顺,若是成功,陛下可在北城门接受降表。若是不成功,那便是我们父子死了,陛下要怎么做,都由得陛下了。不过,为了引开杨继业的注意力,末将希望朕下今晚出兵,佯做攻打南城,杨继业必然全力防守,便不会阻碍末将父子的行事。” 赵匡义大喜,说道:“如此甚好,就依爱卿之言。” 当下,赵匡义派人去通知潘美和几位重要将领前来,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商议之后,赵匡义派赵德昭送马敬忠回太原城。 马敬忠回到太原城,被士兵用摇篮拉了上去,见了父亲,拿出赵匡义的御笔劝降表,又述说了一番经过,马峰见了宋帝所写的亲笔信,更加放心,决定起事。 马峰把几位心腹将领,召集起来,说自己为了城内的苍生,决意向宋军投降,若是愿意跟随他的,他感激部下的支持,若是不愿意跟随他,他也不会杀了他们,只是会暂时软禁他们,等到事成之后,便会还他们自由。那些将领知道太原城迟早会失守,早就心中惧怕,听闻主帅要降,自然人人表示愿意追随将军。 此时正值午时,马峰带了几个部下,匆匆前往皇宫,见到刘继元,满脸憔悴地说自己观测到城外的宋军,正在聚集兵力,向南城外集结,判断宋军要大举攻打南城门,可自己因为连日守城劳累,身心俱疲,只怕无力应付宋军的猛攻,希望皇上下令,调杨继业去守南城,自己去守北城。 刘继元信以为真,当下发出调令,调杨继业去守南城门。 杨继业接到调令之时,心中有些疑惑,但他站在城门上向远处观望,果然看到宋军正在向城南集结,他也信以为真。 只有云岚有些怀疑。云岚和熙让一直协助杨继业守卫北城门,听到皇帝的调令之后,云岚认为,临阵换将,兵家大忌,皇上怎么如此糊涂,更何况,北城的将士主力都是杨继业的杨家军,此时宋军兵临城下,不可能把数万杨家将全部带到城南,只能带一些心腹的将领前去,但南城是马峰的马家军,杨继业要指挥马家军,可不像指挥自己的杨家军那样得心应手。她虽然怀疑其中有诈,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马峰会叛乱投敌。 云岚担心杨继业在战斗中,无法指挥马家军,所以自己也跟着前往南城,她身为公主,又是监军,马家军就算不甘心杨继业的指挥,至少不敢公然违抗她的命令。 熙让这些天为了帮助云岚守城,已经疲惫到极点,脑子都昏沉沉的,更不愿意多想其中的疑点,只要云岚去哪里,他便跟着去哪里就是了,更何况他现在只有辽国十几个部下,无权干涉汉国的内政。 杨继业和杨延昭父子,带了十几个心腹将领,和云岚熙让等人,一起赶到南城门。 马峰与马敬忠早就等侯在南城城楼上,亲自迎接云岚和杨继业。杨继业与马峰不但是汉国的两位柱国,也是儿女亲家,自然不会怀疑马峰已经决心叛国。马峰迎接了杨继业,相互交换了兵符,带着马敬忠和一些心腹将领,前去守北城门。 这样一来,原来守北城的杨继业,换为守南城门,原来守南城的马峰,换为守北城。 马峰父子之所以让皇上调换杨继业的岗位,就是因为驻守南城的都是自己的马家军,就算交出了兵符,马家军的那些将领,也不会听从杨继业的调度,杨继业无法指挥动守城的将士,到时侯自然无法造成打开城门迎接宋军的阻力。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马峰令马敬忠防在北城门,自己率领了二百精兵,再次再赶赴皇宫。此时的马峰,变得神采奕奕,完全不是上次进宫时身心俱疲的样子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逼宫 马峰率兵来到皇宫,防守宫门的侍卫统领见马峰带来了如此多的士兵,心中惊疑,拦住马峰的去路,问道:“老将军率领这么多士兵前来,是何用意?” 马峰假装神情惶恐地说道:“孙大人,城门已然失守,老夫率人前来保护皇宫,保护皇上,快快让我进去。” 那统领不知真假,以为城门真的失守,此听此言,登时慌乱起来,连忙放马峰等人进入皇宫。 马峰进入皇宫之后,率兵匆匆赶向刘继元的寝宫,他下令一百多士兵把守在院子外边,自己率领了三五十个士兵进入院子。院子中十几个宫中侍卫看到马峰进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马峰的部下控制住。 马峰率领几个贴身心腹,快步向大厅走去。 刘继元和儿子刘让在寝室中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查看,却看到马峰率人进来,院子中的侍卫已经被控制住。侍候刘继元的几个宫女太监见势不妙,就要转身逃走,被马峰一声令下,几个心腹部将赶过去,把几个宫女太监又控制住,押到外边院子中。 大厅中只有马峰和两个心腹,以及刘继元和刘让父子二人。 刘让吓得全身颤抖,却强作镇定,厉声喝道:“马峰,你要干什么,你想造反不成?” 刘继元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虽然心中吃惊,却并不慌乱,只是冷眼盯着马峰,一言不发。 马峰控制住现场之后,忽然双膝跪倒在刘继元面前,诚恳地说道:“陛下,臣冒犯龙威,罪该万死,但为了太原城的苍生,为了陛下的安危,臣拼着一死,也只能如此了。” 马峰说着,从怀里掏出赵匡义写给刘继元的劝降表。 刘继元仍然不发一言,接过劝降表,很快看完,然后卷了起来,向旁边一扔,盯着马峰,冷笑道:“马将军,你几时成了赵匡义的说客?” 马峰道:“陛下,臣非是为赵匡义做说客,只是现在辽军外援无望,城内士兵和百姓死伤惨重,再这样打下去,不出十日,太原城必然被破。” 刘继元冷笑道:“赵匡义要破我太原城,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马峰道:“臣担心的正是如此,若是宋军在攻城之时,伤亡太大,宋军必然迁怒于我国,城破之时,不但全城的士兵和百姓,将会遭到屠杀,就是陛下也难保全性命。” 刘继元道:“若是朕投降了赵匡义,做个亡国之君,与死有什么分别?还不如战死,也免得被后人耻笑。” 马峰道:“陛下的英勇,我汉国上下从来没人怀疑,不过,陛下真的忍心,全城的百姓和士兵,都跟着你一起灭亡吗?” 刘继元冷笑道:“他们本来就是朕的子民,朕都要死了,谁还去管他们的死活?” 马峰听到这句话,不由更感齿冷,更看清楚他所要保护是个天性薄凉的皇帝,但他仍然捺着性子,沉声说道:“若是陛下不管百姓和将士的死活,那臣便替陛下救他们活命。” 刘继元冷笑:“那好啊,你便把朕杀了,去献给赵匡义去邀功吧。” 马峰道:“臣不会杀你,但可以假传你的圣旨,令守城将领打开城门,归顺宋国。到那时,宋帝是杀你,还是饶你,臣可做不了主了。不过,如果你亲自下旨,向宋帝投降,不但可以保住性命,还可以保住富贵,你自己想想吧。” 旁边的刘让有些心动,他一向胆怯而残忍,害怕城破之时,会被宋军所杀,现在又被马峰逼迫,不降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投降,还可以保住性命,甚至可以继续富贵。 刘让看了一眼父亲,说道:“父皇,不如咱们归顺宋军吧?” 刘继元冷冷地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你懂个屁,南方几个国家的皇帝,投降了宋国,没过几年都糊里糊涂的死了,还不是被赵家皇帝暗害了。就算你肯投降,你以为赵匡义能让你活几年?” 刘让哭丧着脸道:“多活几年也比现在就死好,孩儿还年轻,还不想死。父皇,你就答应马老将军吧,孩儿求求你了。” 刘让说到这里,忽然跪倒,双手抱着父亲的腿,哀哭不止。 马峰虽然逼迫刘继元就范,但对于刘让如此怯懦,也感到心中鄙视,哭笑不得。 刘继元更是恼怒,本想一腿把刘让踢开,但看到刘让年轻的脸庞,心中忽然一软,叹了口气,说道:“让我再想想,你起来吧。” 刘让道:“父皇,您别犹豫了,万一宋军打进城来,您再想投降,已经没有谈判的筹码了。您快答应吧。” 刘继元有些犹豫不决。 马峰再次劝道:“陛下,请您不要再犹豫了,越是迟得片刻,越对我方不利。” 刘继元沉吟一下,说道:“赵匡义真肯饶过我父子的性命?” 马峰道:“这里有宋帝的亲笔书信,他岂会失信于陛下?” 刘继元叹了口气,说道:“赵匡义连自己的皇兄都杀了,天下还有他不敢失信的人吗?罢了,罢了,就像你们所说,赵匡义至少不会马上杀了我们,还会容我们多活几年。行了,笔墨侍候吧,朕现在就写降表,向宋国投降。” 马峰大喜,连忙侍候刘继元坐下来,亲自铺上纸墨。 刘继元写了降表,盖上国玺印章,交给马峰,说道:“你亲自去把信交给赵匡义吧。” 马峰岂敢离开,他担心他一旦离开,刘继元再反悔,他的那些心腹部下未必能震得住阵面,所以并不亲自前去递降表,只是把降表转递给一个副将,说道:“孔将军,你代表陛下,去向宋国皇帝递降表。” 那副将恭敬地接过降表,带领两个士兵,转身而去。 刘继元本来有心把马峰支开,然后再起而反之,但没想到马峰防得滴水泄,并不给他这机会,不由心中愤恨,怨毒地瞪了马峰一眼,冷冷说道:“马将军,你为赵匡义立此大功,以后在宋国的荣华富贵,不可估量啊!” 马峰知道刘继元话中的讽刺之意,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脸色不变,淡淡说道:“请陛下放心,只要战事一停,臣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五百二十四章:受降 天色微明时分,马峰派出去的副将出来了,副将回来之后,带来了几位宋国的使者,使者带来了赵匡义的口谕,双方约定好投降的细节。 马峰担心云岚和杨继业前来阻挠汉国投降,请宋使者给赵匡义带了口谕,派兵攻打南城门,分散云岚和杨继业的注意力,把云岚和杨继业牵涉在南城门,投降仪式在北城门外举行。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马峰又派人去请来文官武将,他不使刘继元见到这些大臣,自己向大臣们宣布,皇上已经决定向宋国投降。大臣们虽然有些疑惑,此等大事,如何皇帝不亲自宣布,而是派马峰转达,而且皇帝一向是反对投降的,但大臣们知道败局已定,若是奋力抵抗,城破之时,大家谁也活不成,现在投降,而且宋国允许百官皆有赏赐,大臣们乐得装糊涂,不愿深究真相,皆赞陛下圣明。 这天正是五月端阳的次日,甲申时分,赵匡义在太原城北连城台上,刘继元率北汉属官,俯伏台下请罪。赵匡义大示宽赦,赐刘继元袭衣玉带,鞍马金银,又授其特进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彭城郡公,其他降臣降将,各有所赐,官职虽然有些变化,但俸禄不但未减,反而增加了。 自从,汉国归顺大宋,宋国结束了五代五国的分裂局面。 百官皆是欢喜,只有刘继元郁闷不乐。 刘继元原本是一国之君,虽然国小地贫,但却是万人之上,现在却要受宋国的号令,虽然官封的很大,但毕竟还是要受制于人,受封之后,刘继元恨恨地瞪了一眼马峰,冷冷说道:“马老将军,你果然受的封赏最大,恭喜,恭喜啊!” 马峰听出刘继元的怨恨嘲讽,但却脸色不变,此时,他向前一步,对着赵匡义拱手说道:“皇上,微臣不敢受赏。” 赵匡义微微一怔,说道:“马爱卿,你居功甚伟,为何不受封赏?” 马峰说道:“微臣本是汉臣,受先帝大恩,本应誓死效忠汉国,但微臣为了保全太原城的百姓和将士,亲手把太原城献给宋国,微臣已经没有脸面见九泉之下的列位先帝,更没有脸得到封赏。”说到这里,转头望着刘继元,缓缓说道:“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答复。” 说完这句话,马峰忽然一闪身,伸手向旁边的一个宋军的脸部打去,那宋军本能的抬手抵挡,马峰趁机把宋军腰间的钢刀抽出来。 此时,人人脸色大变,汉臣投降之时,已经全部解下兵器,只有宋军才有兵器,马峰忽然抢了一把兵器,距离赵匡义又近,别人都以为他要刺杀赵匡义。旁边的侍卫连忙挡在赵匡义之前护驾。马峰的儿子马敬忠更是脸色大变,此时宋军人多势众,他父亲不可能刺杀成功。 谁知马峰夺刀在手之后,并不是刺杀赵匡义,而且横过刀锋,向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登时鲜血狂喷,马峰的身子缓缓倒在地上。 马敬忠悲痛交加,大声一声爹,快步来到近前,伸手托住父亲快要倒下的身子,想要止住狂喷的鲜血,但为时已晚,马峰已经气绝而亡。 众人这才明白,马峰夺刀不是为了刺杀赵匡义,而是为了自杀谢罪。 赵匡义这才放心。投降的汉臣本来对马峰心中颇有些瞧不起,但看到马峰如此惨烈,不由肃然起敬,脸显悲痛惋惜之色。 刘继元望着马峰的尸体,心情十分复杂,他固定是恨马峰到极点,但想不到马峰竟然以死谢罪,他心中一片茫然,按说马峰为宋帝立此大功,正应该享受荣华富贵,但却自杀谢罪,马峰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继元是天性凉薄之人,当然不会明白马峰的心情,只是感到一片茫然,对马峰的恨意减少了许多。 赵匡义见马峰如此刚烈,心中甚是惋惜自己不能拥有此等将士,为收卖刚刚投降的汉臣之心,赵匡义下令把马峰厚葬,并追赐中书令,再对马峰之子马敬忠加官晋爵。 在汉国君臣投降的时侯,城南的厮杀仍然遥遥传来。 赵匡义对刘继元道:“刘爱卿,既然你等已经归顺我大宋,是否可以令南城的将士放充抵抗了?” 刘继元道:“朕……微臣这就下旨,令杨继业投降。” 刘继元刚刚说了一个朕字,忽然想到他已经不是皇帝,这个朕字以后不能再用了,所以连忙改口称微臣。这微臣两个字说出来,心中的滋味当然是复杂之极。 刘继元又以汉帝的名义,写了命令士兵放弃抵抗的圣旨。 赵匡义担心如果派刘继元去宣布圣旨,刘继元脱离他的控制之后,率领南城的汉军叛逃,再起波澜,所以说道:“爱卿不必前去了,派别人去就是了。” 此时,刘让主动请缨,上前一步,对赵匡义说道:“陛下,微臣愿往。” 赵匡义一皱眉头,刘让是刘继元的儿子,如果被他逃了,也不是好事,当下默然不语。 刘让猜到赵匡义的心思,连忙说道:“陛下,微臣前往,非是为了逃走,只因微臣最恨那辽国的韩德让,微臣担心他逃走了,所以想派兵把韩德让擒下,交给陛下处治。陛下,韩德让是辽国南京留守韩匡嗣的儿子,又是辽帝的心腹,如果把他擒住,对我大宋极为有利。” 赵匡义当然知道韩德让,当初韩德让率使者团到汴梁的时侯,他还不是皇帝,两人差点起了冲突,他心中对韩德让也是憎恨之极,离听韩德让在此,不由大喜,说道:“韩德让在此?” 刘让道:“正是。辽军被我大宋的兵马阻在石岭关外,辽军败退回国,只有韩德让带了十几个随从前来。而且微臣前去劝降,还有一个好处,现在南城不但有杨继业驻守,还有我的姑姑,杨继业不敢违抗我父亲的命令,肯定会弃械投降,但我姑姑生性倔强,只怕不肯轻易投降,所以微臣可以劝说姑娘,别人去了,劝说不动。” 赵匡义点点头,说道:“好,朕派五千兵马,随你进城,前去活命韩德让,不能活擒,死的也行。” 刘让大喜,他最为痛恨韩德让,只是以前顾虑韩德让是辽国大臣的身份,不敢造次,但现在既然汉国已经保不住了,有了宋国的撑腰,他自然不会再怕韩德让,这正是他雪耻的好机会,当下率领五千兵马,从北城门进入,横穿太原城,向南城行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弃械投降 刘让所带的五千精兵,几乎全都是宋军,这是赵匡义防备刘让逃跑,只有百个汉军是刘让的部下。而带领宋军的将领是赵德昭,赵德昭是为劝降而来。 太原城的百姓还不知道汉帝已经在北城外投降,看到大批的宋军进入城内,人人惊惶失措,有人逃跑,有人拿起各式各样的兵器,准备反抗,待他们看清为宋军领路的竟然是皇子刘让,这些百姓全都惊呆了。 刘让也担心城内的百姓抵抗,若是杀伤了宋军,他难免会有责任,所以一边赶路,一边派人大声呐喊:“我国已归顺宋军天朝,尔等不得反抗,若有违令者,斩无赦!” 那些百姓一来看到皇帝的儿子都投降了宋军,二来看到宋军的军容整齐,兵甲森严,不敢抵抗,所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阻挠,直向南城赶去。 南城墙楼上,杨继业和杨延昭父子,以及云岚和熙让等人,正在率领汉军抵抗城下的宋军。 云岚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心中疑惑,今天宋军的攻势大异往常,往常的时侯,宋军是全力进攻,但今天却像只是摆开阵势做做样子,并没有全力进攻。 云岚正在心中疑惑之时,忽然有士兵脸色惊恐,从城墙后面跳了上来,向云岚禀报:“启禀公主,大事不好啦,宋军从城内过来了……” 云岚脸色大变,以为城北失守了,她和熙让快步跑到内墙,向城内一望,果然看到大批的宋军从城中赶过来。 云岚连忙吩咐一半的兵力,调转过来,准备抵抗城内的宋军。杨继业父子也闻讯赶了过来,人人脸色大变。如果城北失守,宋军已经从城北进来,内外夹击之下,城墙上的汉军无法抵抗多久。 云岚正要下令放箭之时,忽然看到宋军之中,竟然还有一支汉军的旗帜,不由更加惊疑,定睛再看,却看到汉军旗帜下面的马上,端坐着的竟然是刘让。 云岚旁边的熙让已经看清,马上猜到了什么回事,对云岚冷笑道:“岚妹,你看到了吧,你在这里拼命保护着刘继元父子,他们父子却已经投降了。” 云岚心头一震,心情复杂之极,悲愤、气恼、失望、无助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下令放箭。 此时城上的汉军,也已经率领宋军前来的是他们皇帝的皇子刘让,全都惊疑不定,不敢放箭。 刘让率人来到城下,勒停战马,抬起头来,对着城楼上大声喝道:“皇上已经归顺宋军,令尔等收息兵器,不得抵抗,违令者斩!” 刘让说完,又拿出刘继元写的书信,大声念了一遍。 城上的汉军听到皇帝已经投降,不由丧失了斗志,他们自此这场战争必死无疑,但却还是奋勇而战,无非就是为了保护汉国,保护皇帝,既然皇帝都已经投降了,向宋国称臣了,他们还为什么而战? 刘让刚念完,城上的汉军已经有人抛下了手中的兵器,有人抱头痛哭。 只有杨家军的人没有放弃斗志,他们全都望着杨继业,等着杨继业的命令。 杨继业的心情也是复杂之极,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投降了,他再打下去,又是为何人而战?更何况再打下去,他这支杨家军将会全军覆灭。但就这样投降,以前所有的牺牲,所有流血,所有的奋战,还有什么意义呢? 杨继业心头一阵迷茫,一时间不知如何决定。 云岚心情又是悲愤又是失落,她虽然有必死之心,但现在败局已定,她也无力回天了。 熙让只是微微冷笑,冷眼旁观。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城楼上的汉军久久不语,刚才还在厮杀惨烈的城楼上,忽然变得死一般寂静。 刘让对着杨继业喊道:“杨老将军,你怎么还不丢下兵器,向大宋投降?难道你敢违抗我父皇……我爹的命令吗?” 杨继业仍然沉吟不语。 杨延昭年轻气盛,在旁边低声说道:“爹,咱们若是投降,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如何对得起先帝?咱们不降!” 杨继业仍然沉吟不语。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德昭,催马上前缓行了几步,越过刘让,抬起头来,和颜悦色地说道:“杨老将军,你对汉国已经仁至义尽,现在汉国归顺我大宋,你已经是宋国的臣民,不要再做所无谓的牺牲了。” 杨继业没有说话。 杨延昭喝道:“降的是皇帝,我杨家军可没投降。” 赵德昭并不动怒,说道:“这位是杨少将军吧?少将军,想必你也清楚,再打下去,只会对你方不利,你们父子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杨家军,你们真的忍心,让他们跟着你们同归于尽吗?你们本来是汉国的臣民,你们汉国的皇帝已经投降,若你们真的忠君,你们也应该投降,若是你们不降,那就是叛国。杨老将军,杨少将军,两位的英名,吾皇一向敬重,只要你们归顺大宋,吾皇保证不拆散你们杨家军,派委以重任。” 杨延昭喝道:“你是何人,敢替你们皇上许诺?” 赵德昭道:“在下赵德昭。” 杨延昭闻言心头一震,说不出话来了。赵德昭是赵匡胤之子,赵匡义之侄,天下皆知,他说的话,自然能代表宋皇了。 杨继业缓缓扫过各位部将,看着他们的神情充满了疲惫,还各自有伤在身,不由心头一软,他实在不忍心让这些部下再去送死。 杨继业转过头来,望向一言不发的云岚,说道:“妹子,你看怎么办?” 云岚叹了口气,说道:“兄长,事已至此,那就投降吧,总不能让这些部下跟着咱们一起送死。” 杨继业深深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兵器一扔,重重扔在地上。杨继业一扔兵器,杨家军全都扔掉了兵器。其他的汉军也都扔掉了兵器。 杨继业为首,杨延昭为次,抛下兵器之后,就走下城楼。云岚失魂落魄的跟在杨延昭身后,也走下城楼。众降军纷纷走下城楼。 城墙上,熙让的数十个部下,他们全都是辽军,都望着熙让,等熙让决定。 熙让眉头一皱,低声说道:“汉军都降了,只有咱们这些人,不丢下兵器,难免一死,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如暂时抛下兵器,再找机会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些辽军听了熙让的话,这才丢下兵器,依次走下城楼。 熙让丢掉兵器,也走下城楼。 熙让刚一下城楼,刘让忽然指着熙让,大喝一声:“来人,把韩德让绑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放虎归山 早就得到刘让授意的百余个汉降军,忽然一拥而上,抽出兵器,向熙让包抄而来。 数十个辽军看到情形,连忙把熙让保护在中间,赤手空拳,与汉降军对峙着,眼看就要发生一场血战。 云岚看到这一幕,知道刘让是因以前被熙让讽刺过,怀恨在心,借此机会报复,连忙快步上前,拦在熙让面前,怒视着刘让,喝道:“让儿,你要做什么?” 刘让冷冷说道:“姑姑,这里没你的事,你让开,我只跟韩德让这小子算帐。” 熙让只是嘴角噙着冷笑,不言不语。 云岚怒道:“他是来支援咱们的,你岂能恩将仇报?” 刘让道:“他是辽国人,皇上有令,要砍他的人头。” 云岚道:“你要拿他的人头去向宋国皇帝邀功,就先砍了我的人头。” 刘让脸色一变,怒道:“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姑姑,你别不识好歹,惹急了我,把你一起杀死。” 云岚更加齿冷,想不到这个侄子比他的父亲还要薄凉,此时,为了保护熙让,她也急红了眼,嘿嘿冷笑道:“你要杀我?好啊,你来杀呀!” 刘让当然知道这个姑姑身手高强,就算手中没有兵器,对付他拿着兵器,一样可以轻易制服他,他当然不敢上前,转头命令手下的士兵:“把她给我抓起来,若是反抗,就杀了她。” 那些汉降兵虽然投降了宋国,但云岚在他们心中的威信,更胜过皇帝,他们岂肯杀死皇姑?虽然听了刘让的命令,也没有人肯上前去,都故作不闻,迟疑不前。 刘让更加震怒,大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你们不杀了她,我杀了你们。” 刘让说着,抽出腰剑,当真砍杀了两个士兵。别的士兵害怕了,迟疑着向云岚走去。 云岚毫不惧怕,赤手空拳迎面对着那些士兵,缓缓说道:“以前,你们是我的士兵,如果你们再上前一步,那就是我的敌人。” 众士兵又不敢上前了。 刘让又砍了一个士兵,大声催促着上前。那些士兵不敢违抗刘让的命令,只好再次上前。 杨继业皱着眉头,眼中露出怒意。 杨延昭更是大怒,上前一步,喝道:“住手,你们谁敢碰皇姑一个指头,我杨延昭就杀了他。” 杨延昭一出面,数千杨家军齐声呐喊,虽然杨家军没有兵器,但人数众多,士气昂扬,竟然威势十足,这一来,不但刘让面露惧色,那些士兵不敢上前,就连五千宋军,也脸色大变,抽出兵器,准备厮杀。 刘让看到自己这边只有百多个手下,虽然都拿着兵器,但面对数千赤手空拳的杨家军,仍然没有胜算,而且百多个手下明显害怕,不敢上前。 刘让心中畏缩,但脸上虽装出气愤的样子,大喝道:“杨延昭,你要造反吗?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杨延昭冷笑道:“以前,我敬你是位皇子,给你几分面子,现在,你只不过个亡国之人,已经投降宋国,不再是皇子,我还听你的命令做甚?” 刘让不由气结,只得转头求助宋军,对赵德昭说道:“王爷,请派出你们的兵马,把这帮叛贼,全部杀死。” 赵德昭自从云岚和熙让从城楼上下来,就一直打量二人,只感到云岚和云枫太过相似,而熙让又和他们宋国的易州军的章熙很是相似。 他正在沉思之时,听到刘让的求助,他不想再造杀戮,随口说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方便过问。” 刘让大声道:“王爷,她不是我姑姑,她是我爷爷收养的义女,她是周朝将军韩通的女儿,是你们的仇人。” 赵德昭心头一震,他猜的果然不错,这位汉国公主,果然是云枫的姐妹,这一来,他更不能伤害云岚了,当下厉声说道:“你不可乱说,韩通将军不是我大宋的仇人,而是我宋国的功臣,我父皇追封韩将军为中书令,好生厚葬,何来仇敌之说?” 刘让想不到赵德昭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又是震惊,又是胆怯,又指向熙让,说道:“他是辽国的韩德让,这个总是你们宋国的仇敌了吧?快把他抓起来,献给皇上。” 赵德昭看了一眼熙让,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云岚的身份,自然也猜到了熙让的真实身份,更是有心为熙让开脱,说道:“我宋国虽与辽国多次交战,但并没有深仇大恨,而且韩德让是为了支援你们汉国,现在你们汉国归顺我宋国,只要韩德让不再抵抗,我宋国没有道理杀他。” 刘让想不到赵德昭竟然连熙让也要放走,又惊又怒:“王爷,你刚才也听到皇上的命令了,是皇上要杀韩德让。” 赵德昭脸色一沉:“皇上面前,我自会交代,用不着你提醒我。我倒是要提醒你,现在战争已停,你不要再枝外生节,引起争战。” 刘让不敢再说什么,只气得脸色铁青,恨恨地瞪着熙让和云岚。 熙让和云岚也想不到赵德昭竟然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熙让遥遥向赵德昭一抱拳,说道:“赵公子,谢谢你不杀之恩,假以时日,若是你落在我的手上,我也饶你一命。” 这番话说出来,不但狂妄之极,而且大逆不道,宋军听了,人人愤怒。 赵德昭却脸色不变,微微笑道:“那我先谢过韩公子了。韩公子,你和皇姑可以带着你们的人离开,但杨老将军和杨家军要离下来,效忠我大宋。”转头又对杨延昭说道:“杨少将军,刚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我的承诺依然有效,请你不要带着你的部队离开,不然,我职责所在,只能派兵阻止,到时侯又要发生流血牺牲,这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 杨延昭有些为难,望向云岚。 云岚皱了皱眉头,说道:“延昭,你留下吧。我要走了。”振臂一呼,大声道:“岚州军,愿意跟着我的,现在就跟我走,不愿意跟我走的,就跟随杨将军。” 岚州军都是云岚训练出来的,当然愿意跟随云岚。五千多岚州军在战斗中,已经牺牲了大半,只有两千多士兵,这些士兵都站了出来,愿意跟随云岚。 赵德昭也不阻止,反而对身边的副将说道:“你送他们从南城门离开,命令城外的我军不要阻拦他们,放他们走。” 那副将有些为难,低声道:“王爷,这么多士兵放走了,万一有后患,皇上怪罪下来……” 赵德昭淡淡道:“我自会向皇上解释。” 那副将不敢多说,只好依命行事,带领一队宋军,为云岚和熙让的部下开路。 云岚和熙让向赵德昭拱拱手,以示谢意,步行跟着宋军,向南城门外行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人各天涯 云岚和熙让带着两千左右的士兵,士气低落,跟着宋军的将领,走出南城门,一直走出宋军的势力范围。宋军将领自己回去了。 熙让望了一眼云岚,说道:“岚妹,你跟我去辽国吧,只要有我在,我保你在辽国风风光光。” 云岚惨然一笑:“我现在是亡国的公主,就算有你,在辽国也没人看得起我,我又何必去低三下四,瞧别人的脸色,仰别人的鼻息。” 熙让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云岚道:“我不想离开汉国的国土。” 熙让道:“现在汉国的国土,皆归宋国所有,岂有你的容身之地?” 云岚道:“这个先不想了,让哥,我送你离开石岭关,你自回辽国去吧。” 熙让无奈,只好如此。众人从太原城南,转到太原城东,又转到太原北,沿着大路,一直向北直行,向石岭关而去。 熙让和云岚等人皆是步行,虽然在路上遇到一些宋军,但这时汉国投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处的宋军,所以也没有宋军来为难他们,他们也不去招惹宋军,双方倒是平安无事。 这一天,众人正在前行,眼看就要快到石岭关时,忽然前面的山路中转过一匹骏马,马上端坐着一个面罩白纱的女子。这女子正是云枫。 云枫听闻汉国已经投降的消息,担心姐姐的安全,所以想赶到太原城打探姐姐的消息,没想到在此相遇。 云岚令士兵暂时休息,兄妹三人围坐在一起,皆是心头凄然,久久说不出话来。不远处的士兵低声吟唱着哀伤的歌,更添寂寥荒凉的气氛。 正在这时,北方又行来一队宋军,人数皆有数百人,皆是骑兵。兄妹三人虽然看到了那批宋军,谁也没有扭头去看,没想到那宋军之中,却有人大声叫喊他们,并纵马飞奔而来。 兄妹三人扭头一看,不由又惊又喜,来人正是熙谨。 宋军的首领正是熙谨,他率领部下正在附近巡逻,听闻有一批汉军在此,虽然汉军已经投降,但为了防止骚乱,熙谨还是率人赶来巡查,没想到却看到了哥哥和两位表妹。 兄妹四人自从二十年前,在皇宫一别,还从来没有四人聚在一起过,此时他们围坐一起,望着彼此,仿佛有时光流转之感,只不过他们都不再是当年那天真烂漫的儿童,而是历尽沧桑的青年了。他们回想起往事,再想到以后,不由又悲又喜,感慨万千。 过了许久,熙谨终于说话了,他看着哥哥问道:“哥,你留在宋国吧,现在战争已经打完了,我解甲归田,咱们一起去侍候娘亲。” 熙让摇摇头:“不,我不会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见娘亲的,等我率领大军,打败赵宋,夺回我大周的江山,迎接娘亲回宫,让她老人家做皇太后,那时侯,才是我见娘亲的时侯。” 熙谨惨然一笑:“到现在,你还想着复国?你没看到战争对老百姓战成的破坏吗?宋灭汉国这一战,汉国的百姓死伤几乎过半,遍地枯骨,血流成河,你忍心再挑起战争吗?” 熙让冷笑道:“熙谨,就算我不想打仗,赵匡义也不会罢手的,他现在吞并了汉国,正是满怀壮志的时侯,我可以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他不回汴梁,便会直接到辽国开战,争夺燕云十六州。” 熙谨道:“咱们何必去管他们什么辽国宋国,什么燕云十六州,咱们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熙让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好,我宁死也不做普通人!我一定要回辽国,先做我的辽国王爷,待打败赵匡义,夺回中原,我再做大周的皇帝。” 熙谨叹了口气,说道:“哥哥,若是你执意攻打宋国,那么,我只能与你为敌了。” 熙让道:“这个问题咱们已经谈论过,到时侯各为其主,战场上相见就是了。” 兄弟二人至此已经无话可谈。 熙谨又问云枫:“枫妹,你打算去哪里?” 云枫道:“我流浪江湖,天下处处是我家,你们不必担心我,我能保护自己。” 熙谨知道云枫有自保的能力,便不再担心,转头问云岚:“岚妹,你打算怎么办?” 云岚长叹道:“我不想离开汉国,可是,汉国已经被你们宋国所灭,这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容身之处了。我若是只有一个人,倒也罢了,可是还有两千多将士愿意追随我,我不知要如何安置他们。” 熙谨微一沉吟,说道:“岚妹,你不如带人去五台山隐居。” 云岚一怔:“五台山?” 熙谨道:“不错,五台山原是汉国和辽国的分界线,现在是宋辽之间的分界钱。依我猜测,杨家父子归顺大宋之后,皇上仍会命他们镇守代州,依你和杨家父子的交情,他们就算是我宋国军人,也不会剿杀你们,甚至在你有难的时侯,还会帮助你们。” 熙让道:“不错,五台山的西方和南方,属于宋国,北方和东方,却是属于我辽国,只要我一声令下,没人敢去找麻烦,你可以放心在那里。那里至少有一半地方,属于你们汉国的故土。” 云岚点点头:“好,我就带人去五台山。” 兄妹四人说到这里,各自有了自己的归属,当下,就在此地分别。云枫继续云游天下,云岚率领部队归隐五台山,熙让与云岚一路,然后回辽国,熙谨仍在汉地驻防,做为宋军。 兄妹四人挥泪而别,在夕阳之下,天各一方,各自踏上自己的征程。 太原城内,杨继业父子率军向赵匡义称臣。赵匡义大喜,加封杨家父子,仍令杨家军镇守代州,以防辽军。 有人悄悄把赵德昭私放让韩德让和汉国公主一事,告诉了赵匡义。赵匡义对赵德昭自作主张的行为,心中恨怒,他得位不正,深恐赵德昭把皇位夺了去,此时听闻赵德昭竟敢私放辽国重臣,不由更有了除掉赵德昭之心,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当赵德昭来向他请罪时,他反而故作大度,赦免赵德昭无罪。赵德昭再也想不到,过了不久之后,他就被赵匡义给逼死了。 赵匡义得了太原城之后,把太原城的百姓全部迁出去,令士兵火烧太原城,来不及出城或是不愿离开的百姓,很多人被烧死,火烧之后,又令人放火灌之,城内浮尸满地,惨不忍睹,一座千年古城,毁于一旦。 赵匡义又令人在原城的东北方四五十里处,另起一座新城,仍名晋阳城,即现在太原城。 赵匡义听信风水先生的话,妒恨太原城的风水,担心此地再出皇权,令人削平城北的系舟山的山头,为名“拔龙角”,以破坏此地的皇权风水。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赵匡义没有率军回京,而是欲挟平定汉国之余威,再对辽国开战,夺回燕云十六州,发动了宋辽之间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 此时宋国结束了五代十国的战乱,经济繁荣为当世第一,而辽国的疆域之在,为当世第一,双方的武力相当,一场空前浩荡惨烈的宋辽之战开始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