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破天》 001梦境 5:41 s 依长治静静地站在荒芜的平原上,面前是一道七彩流溢的光圈,流光漩涡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某个固定的轨道旋转,仿佛是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梦境中来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空间了,虽然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周围的一切场景都显得是如此真实,就像真的置身此地一般。 天边的火烧云像是涂满鲜血的破败棉絮,将整个苍穹都染成了红色,这片荒芜的大地上空无一人,熊熊燃烧的火焰疯狂吞噬着所有能够焚烧的东西,散发出阵阵冲天的黑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会些做什么,但是他已经很熟悉这个梦境了,接下来他将会遇见一个人——一个他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流光漩涡越转越快,也越来越明亮刺眼,像是某种奇异现象出现前的古怪征兆。依长治微眯双眼,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等待那人出现的一刻。 流光狂乱飞舞,掀起巨风呼啸,刺眼的光芒不停闪烁,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光晕之中。依长治无数次在梦境中见过这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见过很多次面,这个人的样貌他总是无法看清,就像脸上笼罩了一层氤氲,只知道他蓬头垢面,脸上全是鲜血。 “不要去!”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孔,但那个人好像正死死盯着他,然后突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他的声音似乎因恐惧而变得有些尖锐沙哑,但能听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比较年轻。依长治并没有跟他对话,因为他已经试过无数次,就算他跟这人说话,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冷静一点,对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人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回来的太早了……我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他说完这话,猛然间提高了音调,大喊说道:“千万、千万不要冲动!” …… …… 依长治从梦里一下子惊醒过来,额头上、后背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只觉额头某处地方隐隐胀痛。他轻轻摸着那块地方,那是一道疤痕,每次做到这个奇怪梦境的时候,这个疤痕就会难以抑制般疼痛。 他居住的地方是空桑城中最为华贵的宅邸,也是东极高庭极少数人能拥有的豪宅之一,但即便如此,他每天晚上都睡得极不踏实,这个梦境宛如附骨之疽,令他难以入眠。 此时门被推开了,一名灰衣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轻轻走到床边,看着依长治说道:“少爷,又做噩梦了?” 这名灰衣中年男子名叫以太,是他的贴身仆人,大约三四十岁年纪,容貌颇为俊朗,若年轻二十岁估计也是个美男子。虽然以太名义上是依长治的仆人,但从小便将他抚养长大,说是第二个父亲也不为过。 “太叔,我没事。”依长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勉强对他笑了一下,摇头说道:“只是一个普通的梦而已。” 以太将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床边,说道:“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如果有什么事,喊我就行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茶水碧绿清澈,散发着袅袅清香,依长治抓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食管淌落胃中,沁人心扉,令他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的父亲曾是东极大将军,权势无比显赫,不过自从在十几年前的一场大战中光荣牺牲后,他的家族就彻底败落了下来,不过当今天子念在他父亲劳苦功高的份上,依然保留了这座将军宅邸给他,年幼的他早早就开始当家作主,遣散了所有的家仆,只留下这名叫以太的家仆,两人相依为命。 自从六岁开始,他就一直被这个梦境所困扰,在他模糊的记忆力里,这个梦境一开始也是无比模糊的。他那时候只梦见一团团光怪陆离的色彩在流动,以及无名陌生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这个怪梦也越来越清晰,就像是一个附骨之疽的诅咒,隔三岔五就会出现,而且毫无规律可言,就像一团解不开的谜,让他感到无比困惑和烦躁。 依长治躺在床上,却没有半分困意,他盯着天花板,脑海中苦苦思索,这个梦境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东西,只是冥想了半天,依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当第一缕阳光从东边出现的时候,依长治已经起床了。这早已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生活习惯,无论昨天多晚睡觉,第二天必定是这个时间起床,日复一日,雷打不动。 他的早饭似乎很简单,一碗白粥,四碟小菜,四盘糕点,整整齐齐摆在餐桌上。这些食物看起来平凡无奇,但就光这一顿饭的价格,就足以抵普通百姓半个月的生活费。大米是东极宫廷的贡米,小菜、糕点也来自宫廷御厨之手,一般人就算穷极一生都没有福分吃到这样的食物。 事实上,依长治并不是个普通人。由于继承了父祖辈极其丰厚的财产,加上每个月都能从宫廷领到一笔不菲的俸禄,他的生活过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奢华和享受,但是他也过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自律,自律到近乎苛刻。 默默吃完了早饭,休息了半个时辰,他换上了一套紧身的黑色短衫,穿过一座巨大的私人园林,然后来到一处幽静的山林,以太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自从依长治懂事以来,他每次上午都要接受极其严格的修行训练,以太会亲自监督。虽然以太跟他关系十分亲密,但是每到这样的时候,以太会比最严厉的老师更加严厉。 将四个镣铐戴在手腕和脚踝上,依长治深吸了一口气,往山中走去。这镣铐由特殊材料制成,每一个镣铐的重量约为一百斤,加起来足有四百斤左右,常人别说走路了,就连戴上都要被压垮掉。只是依长治仿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步履平稳,呼吸均匀,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壁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宛如一只灵巧的猿猴,极其熟练地用手指扣在山壁的凹槽之上,以极快地速度往上攀岩。假如常人见到了这一幕,一定会被惊掉下巴,别说他此时正负着四百斤的重量,就算是没有任何负重的武者,都不可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依长治十指发力,犹如钢铁铸成的钳子,但凡他攀爬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指印,无声地彰显着他恐怖的指力。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因承担了极大负荷而充满了酸涩之感,然后这些酸涩感又化成绵绵不绝的能量,不断刺激着他全身力量的运转,让他痛并快乐着,攀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以太眯着眼抬头看着依长治渐渐变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在山崖的云雾之中。他毫不担心依长治会遇到什么危险,事实上他是最了解依长治的人,他非常清楚依长治从小就非常努力地潜心修行,通过这么多年的修炼,他的实力在世俗早已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除了天清宫的那些修行者。 不过长治迟早也会成为天清宫的一份子。以太默默地想着,长治的天赋相比紫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绝对不会比那些人逊色的。 站在高高的山崖上,依长治俯瞰着苍莽的山林,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因为出汗的关系,他将贴身的黑色短衫脱了,露出精壮的上身。他身上的肌肉棱角分明,线条清晰匀称,仿佛猎豹般充满了无穷的爆发力。 静静调息了片刻,他看了看脚下飘渺的云雾,然后纵身一跃,竟是从悬崖上直落而下! 依长治身在高空,呼啸的狂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聚到了胸口处。他下坠的速度极快,刹那间便穿过了云雾,山林的景貌顿时清晰地显现在他眼前。 如果不出意外,只需要再过十秒钟,他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变成一滩肉泥。然而依长治此举并不是想要自杀,他忽然伸出右足,无比精准地处点中了山壁上的某个凹槽,这一下让他坠落的趋势微微一滞。借着这股力量,他的左脚也踏在了另外一个凹槽上,然后继续减缓下降的速度。 他每踏出一步,都能极为准确地踩在山壁的凹槽上,仿佛在平地行走,一步步从山壁上行走下来,然后待到距离地面只有十余米之时,他轻轻一跳,安稳地落在地面上。 “力量的掌控,还有判断又有不小的进步。”以太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冷静而客观地在评估依长治的修行结果,平静地说道:“少爷,你现在越来越自信了。” 依长治脱下铐在手腕上的镣铐,笑着说道:“那是太叔教导有方。” “但是我不得不说,你发力的技巧还有些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我到时候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出来。”以太继续淡然地说道,就像是没有听到依长治的恭维话一样,“如果能将这些问题全部改善,我相信你的速度还可以再次提高。另外,你下坠时候的判断也应该……” 听着以太滔滔不绝的训导,依长治很认真地聆听着,时不时插入几个问题,像是一对师生在讨论着学术问题。类似这样的情景,每天都会发生,依长治仿佛海绵般孜孜不倦地吸收着知识,以太也毫不藏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停止了讨论,以太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对了,路小姐刚刚传信过来,说是下午要来拜访。” 002少女与技术宅 依长治幽居深宅,很少跟人来往,所以他没什么朋友。但是人既然活着,就一定会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这几个朋友中,路依凝和牧尧就占据了两个重要的席位。 路依凝一脸怔怔地盯着眼前那一面镶嵌着了玛瑙的镜子,出神了很久很久,才渐渐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说道:“这镜子也太神奇了,我明明没有这么白,脸也没有这么瘦……没想到长治居然还有这么有趣的玩意儿。” 女人都爱美,就算是路依凝这样别致的少女也不能免俗。牧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奈地耸了耸肩,将胖乎乎的身体塞进了一张软椅中,轻声叹道:“既然喜欢这面镜子,那就让长治送你算了,反正他也不差钱……” “那可不行,我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路依凝放下了镜子,意犹未尽地说道:“太叔说过,皮相乃是红尘业障,若要通达人心,直指天意,便不能沉溺于皮相。” 牧尧嘿嘿一笑,说道:“什么天意不天意的,我们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而已,欣赏美好本来就是天道自然,又何必拘泥在条条框框之中?”他说完这句话,小声嘟囔了一句:“何况就算没这镜子,你也已经够美了。” 路依凝没听清楚他这句话,细长清秀的娥眉轻轻蹙起,问道:“你说什么?” 牧尧咳嗽一声,脸色微微通红,看了看大厅的门口,略微尴尬地说道:“我是说,长治这家伙怎么还没来?这碧螺春都喝了好几壶了。” 话音刚落,大厅的门就被推开了,依长治换了一身金丝云绣白袍,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笑着说道:“怎么,又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牧尧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笑了几声,笑得肚皮上的肥肉都在抖动,揶揄说道:“哪里,我是那种人吗,我明明就是当你的面说的。” 依长治白了他一眼,拎起茶壶就要倒水,谁知茶壶入手轻盈,竟然空空如也,不由眉头微皱,摇头说道:“这些家仆越来越懒了,贵客上门竟连茶水也不倒。” 路依凝扑哧一笑,说道:“你别怪他们,牧尧都已经喝了四壶茶水了。” 依长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拍了拍牧尧的肩膀说道:“牧尧,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五行缺水。”很明显,他刚刚不悦的神情是故意装出来的。 “你们两个就合伙埋汰我吧,反正我也习惯了。”牧尧满不在乎地说道,从他不屑的神情来看,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被依长治这样嘲笑了。 重新令家仆加了热水,依长治分别给路依凝和牧尧注满了茶水,然后举起茶杯轻轻啜上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小牧,你最近不是在捣鼓什么新发明吗,莫非已经研制成功了?什么时候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牧尧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不急不急,你们先看看这个。” 旋即牧尧从怀里摸出三个信封,丢到依长治面前的桌上,又自顾自给加了一杯碧螺春,说道:“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天清宫的入学邀请函,昨天刚刚收到的。” 依长治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原来只是考核邀请函而已,这只是邀请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入学的资格,又不是真正的入学通知函。” 路依凝拿起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一边拆开一边说道:“就算是考核邀请函,也是无数人争破头想要得到的东西,长治你也别太看轻这封信函了。” 她轻声念叨着信上的内容:“路依凝,恭喜您获得此次天清宫入学考核的名额,考核时间将于四月十二日在天清宫举行,请勿迟到或是缺席,否则您将失去此次的考核资格……” “四月十二日,也就是三天后,这时间有些匆忙啊……”牧尧眉头紧蹙,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由于肥胖的原因,他皱眉的时候五官似乎都挤到了一起,显得异常滑稽。 “放心吧,我们三个一定能通过考核的,不是吗?”路依凝拍了拍牧尧的肩膀,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们五年前就商量好了,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可不能不遵守啊。” “以长治和依凝的实力,当真是一点问题没有,可我……”牧尧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胖乎乎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毕竟身手不像你们那般出色,我也没有特异的神通。” 依长治诧异地盯着他说道:“牧尧,你这手鬼斧神工的神匠技艺还会担心无人赏识?只怕压力都是你自己给的。”说完这话,他狭促一笑,说道:“不过你既然压力这么大,怎么不见你这肚子稍微平坦一点?” “太过分了,还以为你会安慰我一下,到头来还是揶揄我这身材,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胖!”牧尧佯装恼怒,猛然拍案而起,像一个皮球般弹了起来,愤然作势欲走。依长治抬手拦住了他,说道:“等下,你话还没说完,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我偏偏就不想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依凝,你也不帮我说说话吗!”牧尧气哼哼地说道。 “对,我得帮小牧说句公道话,搞人身攻击就是不对。”路依凝俨然化身正义使者,出声替牧尧打抱不平。 “你看看,公道自在人心啊。”牧尧长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重新将肥胖的身体塞回到躺椅中,摇头晃脑地说道:“算了算了,看在依凝的面子上,今天便让你们开开眼界……”他一边长吁短叹,一边抖了抖袖子,一个方形的木盒从他袖中抖了出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这个盒子大概有一个巴掌那么大,也不知道牧尧将它藏在了衣服的何处。只听牧尧吹了一声口哨,这个木盒突然自己动了起来,犹如组装拼砌般飞快变形,片刻后变成了一条小巧的机械狗。 “哇,好可爱啊……”路依凝美丽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惊喜和爱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走到小机械狗的身旁,转头对牧尧说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那当然没问题,豆豆!”牧尧吹了个口哨,被称为豆豆的小机械狗忽然动了起来,径直向路依凝走去,关节处发出卡吧卡吧的声音,然后轻轻摇着尾巴,亲昵地将头凑近路依凝,就像一条真正的宠物狗。 “豆豆,原来你叫豆豆吗,名字还真可爱。”路依凝蹲下来,抚摸着豆豆的木头脑袋,微笑着说道:“待会儿我带你出去玩,可以吗?”豆豆欢快地摇着尾巴,用力点了点头,似乎表示非常乐意。 “它现在还不会叫,我没有给它嵌入发音的匣子。”看到自己研发的成果如此受青睐,牧尧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目前还只是个半成品而已,还需要改进。” “厉害了,牧尧,我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一个天才机关师。”依长治也有些惊叹,十分难得地没有出言嘲讽,说道:“就某些方面的才华而言,东极没有一个人能有你的成就。” “笨蛋,就算你这样夸我,我也不会开心的。”牧尧很傲娇地说道,脸上却已经笑成了一朵花,不过他很快收敛了笑容,自信满满地说道:“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以后我还会研究出更厉害的东西,到时候你们别太惊讶就是了。” “说了半天,第二件好事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依长治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然我这壶上好的碧螺春,你一口都别想喝了。” “别急别急,马上就知道了。”牧尧像护宝贝似地抱着茶壶,转头对豆豆喊了一声:“豆豆,张嘴!” 只听啪嗒一声,豆豆的下颚顿时卸开,一个小巧的木盒从它嘴里掉出来。豆豆衔起这个木盒,摇着尾巴送到依长治的面前。 “打开看看,里面可是好东西。”牧尧嘿嘿一笑,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依长治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轻轻打开盒盖,定睛瞧去,只见一个造型奇特的木制手环躺在盒子里面,手环上有一块圆面,上面依次刻上了数字,两根指针嵌在圆面中间,中间有齿轮连接,较长的那根指针似乎正以缓慢的速度不停移动。 “这是什么?”依长治疑惑地看着牧尧。 “这是我发明的时辰记录器,我姑且叫它为手表。”牧尧颇为得意地说道,“送给你的,时间我已经调过了,绝对精准,不过你得小心一些,它都是精密零件做成,比较容易坏。” 依长治听他这么一解释,顿时明白了过来,猛然起身说道:“牧尧,你这家伙……真的是天才,居然连这东西都能捣鼓出来……” 路依凝也凑了过来,看着这块造型精致的手表,称赞道:“牧尧,你的大脑结构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 “依凝,你到底是在损我还是夸我……先别废话,赶紧戴上试试看,我可是研究了好久才搞出这么个玩意儿……”牧尧胖手一挥,说道:“如果大小不合适,我再去改一改。” 依长治将手表戴上,扭动一下手腕,很诚恳地说道:“非常合适,谢谢你了。” 牧尧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再说了,这也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 依长治说道:“我听说天清宫里有专门的傀儡修行法门,你如果能进去深造,将来成就肯定不可限量。” “那也得能通过考核再说了。”牧尧叹了一声,说道:“希望我们三个都能够通过考核。” 依长治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放心吧,我相信我们一定都能做到的。” 003意外 依长治早早醒了过来,一如往常。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今天正是天清宫开启入门考核的日子,他吃过早饭后,并没有穿上平日的紧身黑色短衫,而是换上了一套米白色的短装,将长发扎了个发束,然后来到了依府大门前。 以太已经备好了马车,等着依长治的到来。这辆马车装潢精致,显然造价不菲,两匹健壮的黑色骏马站在马车前,饱满的肌肉里似乎蕴含了狂野的力量。 “可以出发了。”依长治坐上马车,将帘幕拉下。以太举起马鞭,充当了马夫的角色。在轱辘与地面摩擦碰撞的声音之中,马车缓缓向前启程,前往天清宫。 东极是一座巨大的海岛,自从败于天元帝国后,原先君临帝国的人便流落到了这座荒岛上,自立东极高庭,经过近二百年的休生养息,如今已经将这座荒岛开发得极为繁荣。东极高庭的首都空桑城更是超越了天元帝国的君临城,成为天下第一大名城。 依府就建立在空桑城里最接近皇宫的地段,能住在这个地段的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室成员,因此行人极少,但走出这个地段后,路上行人渐渐变得多了起来,喧哗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显得极为热闹。 结伴而行的美丽女子穿着宽大的锦袍,毫不羞涩地露出白嫩的胳膊和小腿,将身体最美丽的部分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贩卖糖人的老者旁边围满了扎着羊角辫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手里的动作,时不时发出稚嫩的惊叹声。 街角的一隅,有几只黄毛猴子在驯猴者的指挥下连连作揖,脚下洒满了黄灿灿的铜板,滑稽的动作引得围观者哈哈大笑。旁边的一名壮汉挥舞着沉重的铁锤,对准了胸口放着大石的同伴,作势就要砸落,引来阵阵惊呼。 依长治很少出门,但这样的情景他也见了太多,因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空桑城坐落在海边,因此建立了许多码头,其中有一座码头是专门前往天清宫的。依长治和以太到了码头的时候,路依凝和牧尧已经到了。 “长治,你迟到了!”路依凝蹙着眉头,不满地说道:“明明就坐着马车,却最晚一个到。” “太过分了,居然要女孩子等你。长治,你太堕落了!”牧尧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依长治很干脆地忽略了牧尧,径直走到码头上,看着停靠在岸边的一艘豪华巨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是要坐这艘船去天清宫?” “快点,船好像要开了,再磨蹭就来不及了。”牧尧抱着豆豆,仿佛一个肉球在地上滚动,三两步走到巨船的下面,向守卫出示了那张考核信件,然后顺着梯子往船上走去。 依长治和路依凝也向守卫出示了信件,沿着梯子前往船上,以太身为依长治的家仆,也不受阻拦地上了船。 四人一到甲板上,只见四周到处都是人,绝大多数是年轻的面孔,或是激动或是沉默或是忐忑不安,各自找了个位置坐着,都因紧张不安而交谈甚少。船上人数虽多,却没有出现吵闹喧哗的景象。 又等了片刻,开船的时辰到了,巨船慢慢收起了铁锚,缓缓地调转了头,就要往深海驶去。这时忽听岸边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等等我——!” 依长治惊异地越过栏杆向岸边望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狂奔而来,激起一路烟尘,每踏出一步,大地似乎都会震动一下。他一边狂奔一边喊道:“停下,停下——” 只是巨船已经开始行驶,又怎会停下来?壮汉眼见巨船要驶离岸边,顿时急红了眼,猛然间大吼一声,全身肌肉紧紧绷起,两条粗壮的双腿用力往地上一蹬,宛如一个炮弹冲天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如流星般遽然下落,狠狠地砸落在依长治身边的甲板上,将甲板砸出一个人形窟窿。 轰声大作,烟尘弥漫,依长治三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愣愣地看着这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哥们,也太生猛了点吧。”牧尧抹去脖子上的汗水,小声嘟囔道。 只听一阵咳嗽声从窟窿里传来,壮汉极其艰难地爬了出来,仿佛脱力般躺在甲板上拼命喘气。依长治仔细打量着他,发觉他其实长得非常年轻,可以说有些稚嫩,估计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配上这么一副高壮威猛的身躯,便显得无比怪异滑稽。 几名守卫围拢过来,面色铁青地看了看这个人形窟窿,然后眼神不善地盯着这个壮汉,神色阴郁地似乎要滴出水来。 “放心吧,损坏的甲板我会赔偿的。”壮汉被他们瞪得心里发毛,嘿嘿憨笑几声,故作豪气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一名守卫大声喝道。 “我叫贺峰。”壮汉挠了挠头,说道:“赔偿大概要多少钱?我身上没什么钱,可不可以打个折?” “赔钱,你赔得起吗?”那名守卫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起来:“看你这副穷酸模样,恐怕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贺峰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说道:“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拿不出一百两。” 那几名守卫相视一眼,渐渐将贺峰围在正中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贺峰身上捅出几千几百个窟窿。 贺峰见势不妙,急忙拿出考核信件,大声说道:“喂,你们别乱来啊,我可是有考核邀请的。” “管你那么多!”一名守卫愤怒地说道:“弄坏了船,不赔钱还想置身事外?你要是拿不出钱来,就在船上卖身做杂役,直到把钱还清为止!” 贺峰微微一愣,皱着眉头说道:“这样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天清宫考核的机会,要不我先写个欠条……” “别在这装疯卖傻的!”那人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弄坏了东西就想一走了之?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赔钱,那么就别想下船了,在船上做一辈子杂役吧。”其他的守卫默默掏出兵刃,只要贺峰敢说一个“不”字,这帮人便会一拥而上。 贺峰虽然肌肉发达,但并不是没有脑子,深知此时情势危急,不敢轻举妄动,用求助的眼神瞄了瞄四周,但周围的人看热闹居多,想要帮忙的一个都没有。 “娘的,难怪老爹说过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现在大难当头,居然没人肯帮忙。”贺峰心里又是愤慨,又是焦急,“莫非老子真要在这船上做一辈子苦工了?” 正当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有人说道:“这个甲板要多少钱,我帮他给。” 这句话落在贺峰耳中,不啻于美妙仙音,他赶忙转头瞧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一名穿着米白色短袍的少年,身材颇为瘦削,生得眉清目秀,旁边还站着一个圆乎乎的胖子和一名绝美的少女。 路依凝天性善良,对于众守卫围攻贺峰一事感到有些不忿,蹙眉说道:“区区一些银子而已,何必如此羞辱人?” “区区一些银子?好大的口气,你们是什么人?”众守卫上下打量着依长治和路依凝,见他二人衣着光鲜,气宇不凡,或许大有来头,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 依长治转身看向以太,说道:“有劳太叔了。”以太心领神会,走到众守卫身旁,跟他们说了几句话,那些守卫的神情顿时多云转晴,笑着回应了几句,然后就散去了。 原本是剑拔弩张的情势,依长治一出面就变得云淡风轻,大事化无,令周围的人诧异不已。贺峰知道眼前这少年肯定帮自己出了一笔巨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关于银子的事情……” “无妨,区区五千两而已,你别放在心上。”依长治摆摆手说道。 “五……五千两!”贺峰听到这个数字,两只眼睛瞪得宛如灯泡,险些跪倒在地,失声说道:“哥啊,我可是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你呀……” “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对于他来说,五千两估计也就一天的零花钱。”牧尧深知依长治的性情,虽然他有的是钱,但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撒钱,肯定是看中了贺峰身上的某种特质,想要将其拉拢,所以故意说道:“不要老想着钱了,相遇就是缘分嘛!” 贺峰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向依长治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兄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此你有何差遣,我贺峰一定全力相助。” 依长治哈哈一笑,说道:“哪里,你言重了,钱是小事,就当交个朋友吧。” 贺峰对这少年越来越有好感,搓着手说道:“做朋友当然好,就怕我贺峰高攀不起……不知道兄弟叫什么名字?” “我姓依,名长治,你叫我长治就行了。” “依长治……怎么有点耳熟?”贺峰双手环胸,竭力思索着这个名字,突然有人失声叫道:“他就是依长治?”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纷纷投来,聚集到依长治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集到依长治额头上那个伤疤上,引起阵阵窃窃私语。 “真的,真的是他!” “没想到啊,依长治居然也来参加这次考核了。” “可是……听说他是残废啊,怎么感觉跟传闻不一样?” “我就说这个名字耳熟,原来你是紫霄大将军的儿子,那次战役在天罚中活下来的幸存者!”贺峰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004燕家天才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出名。”牧尧舒服地靠着栏杆,酸溜溜地说道,“风头都被你出尽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陪衬。” 经过最初的骚动后,甲板上再次回归了平静,毕竟此行的目的是通过天清宫的考核,因此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众考生已经将心思重新放在了如何通过考核之上。 贺峰此时忐忑不安地坐在依长治的身旁,老实得像一个被训斥的孩子。自从知道了依长治的身份之后,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毕竟他只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若不是一次意外获得了钢铁般的身躯,从而获得了去天清宫考核的机会,只怕这辈子都无法跟依长治这样的人有交集。 依长治并不知道贺峰的复杂心思,他只是觉得贺峰无论是实力、还是人品,都具有拉拢的价值,否则也不会做这个顺水人情。他心里非常清楚,想要在天清宫生存下去,单靠自身实力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因此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贺峰就成为了他第一个拉拢的对象。 至于牧尧和路依凝,那是自己人,根本用不着拉拢。 然而依长治不知道的是,此时有几双冷冰冰的眼神正盯着他,但一转瞬之后,这几双眼神马上就消失了,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大海的另一端终于渐渐浮现出一个岛屿的轮廓,甲板上的众考生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纷纷站在船边栏杆,远眺着那座岛屿,脸上露出既敬畏又兴奋的神情。 天清宫,对于世间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自从君临皇族被宇文一族驱逐出中州,流落至东极后,他们痛定思痛,决定创办天清宫,四处广收修行天才,然后将这些天才集中在一起,举全国之力悉心培养,为的是这些天才们日后能成为东极高庭反攻天元帝国,收复中州的生力军。 只是凡人数量虽多,修行天才却不好找,皇族为了吸引人才,投入了大量的金钱,若能成功进入天清宫修行之人,均能得到极为丰厚的补贴,家人也能找到一份极好的工作。成绩优异者毕业后便可直接进入皇庭军队,享受极高的待遇和特权。 如此优厚的条件让无数穷苦人家趋之若鹜,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那万中无一的修行天才,一旦能够进入天清宫,那便是鱼跃龙门,一飞冲天。不过修行天才固然稀少,天清宫的考核选拔也异常严格,能经过选拔考核的都是人中龙凤,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贺峰也算是其中一名穷苦孩子,在收到考核邀请后,他父亲一咬牙,将家里唯一的一头耕牛卖了,全部换成了盘缠,郑重地交到贺峰的手上,叮嘱他路上一定要小心,考核尽力就好,就算没有通过,那也没有关系,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巨船缓缓停靠在了岸边,依长治几人顺着人潮走下甲板,然后沿着粗糙的石板路转了个弯,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成千上万的人站在广场上,谈话声此起彼伏,气氛极是热闹。 “我知道人肯定很多,但我没想到人居然这么多。”牧尧略为不爽地说道:“我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 路依凝倒是很想得开,抿嘴笑道:“整个东极高庭差不多有数千万人口,来这么多人也不足为奇。” “我的竞争对手……简直茫茫多啊。”贺峰用力捶打了一下胸口,仿佛在给自己壮胆,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行,我一定要加油!” 广场正中,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上面雕刻着三个朱砂大字“天清宫”,许多人围在这块石头旁边,带着朝圣的神情注目行礼,表示自己不虚此行。有几个大胆的少年更是伸出手掌,偷偷地摩挲着粗糙的石面。 “太叔,大概还有多久才开始?”依长治转头问了一句。 以太沉吟片刻,说道:“按照以往的惯例,考核会在巳时准时开始。” 依长治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轻声说道:“还有半个时辰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考生渐渐等得不耐烦起来,有些人便凑在了一起,开始谈及今年的考核。 “我听别人说,天清宫的淘汰率高达九成左右,也不知道这次我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而且今年好像来了很多厉害的人,比如燕家的天才,燕飞白。” “什么?燕飞白也来了?不会吧,他如果来的话,肯定是第一名……” “嘘……小声点,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突然就在这时,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是燕飞白,燕飞白来了!” “燕飞白?难道是燕家那个所谓的修行天才?”牧尧吃力地踮起脚,往人群骚动的方向看去。 路依凝拨弄了一下长发,小声说道:“我听说过他,今年好像才十六岁,但半只脚已经跨进初息境界了。” 只见人群渐渐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一名神色冷峻的白衣少年沉默地在人群中穿行,独自一人向前方走去,身后还跟着一名眉眼清秀的青袍少年,背后负着两把长剑,应当是他的仆从。 燕飞白的长相较为平凡,丢在路人中都很难引起旁人注意,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宛如一柄蓄势出鞘的利剑,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仿佛只要稍微靠近一些就会被锐利无匹的剑气割伤。 燕家是东极高庭存在已久的一个修行世家,给天清宫输送了不少修行的好苗子,当年东极第一强者燕丰羽便是从天清宫出来的,光是凭借他一个人的威名,燕家在空桑城的地位水涨船高,被世人公认为第一修行世家,而燕飞白,则是燕家近年来崛起的超级天才。 按照书上记载,修行境界分为初息、通明、神识、凝魄、合虚。进入合虚之境后,便可羽化登仙,飞升成圣。但天道无情,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修行,能够修行的人可谓万中无一,绝大部分人连第一道坎都过不去,只能安心做个凡人。 所谓凡人,由于凡胎肉体,气海阻塞,紫府紧闭,无法感知天地灵气,更谈不上引气入体,因此能不能修行,只需要看能不能感知天地灵气即可。一般能修行的人,除了修行世家的子弟们,能感知天地灵气的人才极为稀少。 燕飞白今年只有十六岁,还未曾踏入初息境界,但是有一个公认的说法就是,燕飞白在初息境界之下无敌,意思是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凡人的顶峰,唯有成功踏入到初息境界后,才能突破自己的极限。 这个评价放在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可谓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只是燕飞白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评价,他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变得更强。 依长治看着燕飞白的身影,心中不禁暗叹其强大的实力及坚定的心态,关于此人的消息他自然是知晓得一清二楚。事实上从他立下目标,一定要进入天清宫之后,他便开始请求以太搜集东极各地修行天才的资料,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以太也是不遗余力地完成了任务,东极同年龄段的所有天才人物的资料无论巨细,都调查得明明白白。 燕飞白的优先级是放在最前的,所以依长治不止一次看过他的资料,此人三岁便开始练剑,七岁击败燕府所有的剑术老师,十二岁只身游历东极,四处踢馆,然而无一败绩,十四岁被皇室试图笼络,却被干脆利落地拒绝,至此名声鹤起,从而得到了初息境界以下无敌的评价。 不过依长治也想得很明白,此人强大归强大,却不代表就要惧怕于他,天清宫每年的名额虽然非常有限,但也并非要跟燕飞白拼个你死我活才能获得,再加上此人心高气傲,恐怕跟自己不会有什么交集,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让人出乎意料,燕飞白在经过依长治身边的那一瞬间,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漠然地盯着依长治额上的那道伤疤,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你就是依长治?” 本身燕飞白此时就是全场瞩目的焦点,此番话一说出口,广场上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依长治?就是那个在天罚中幸存下来的家伙?” “肯定是他,你们看他头上那道疤,绝对错不了的。” “这人怎么也来参加考核了,他不是被天罚劈成残废了吗?” “当年依府何等风光,现在……唉,不提也罢。”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依长治面无表情地说道:“难得阁下居然一眼便认识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他的直觉非常灵敏,此人必定来者不善,因此语气也变得无比冰冷,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燕飞白上下打量着依长治,原本冷漠的表情渐渐变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其嘲讽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果然没看错,老废物的儿子,终归也是一个废物。” 005赌约 这句话一说出口,不但是周围的人脸色大变,就连燕飞白身后的青袍少年都愣住了。 “他们两个人……之前有过什么过节吗?” “看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对……” “就算有深仇大恨,这样说话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牧尧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冷地说道:“长治,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忍不了。” 燕飞白走到依长治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十六年前幽州一战,我东极大军本有机会直取君临王都,收复曾经属于我们的故土,但这一切都毁在了你父亲依紫霄的手中。” 他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又说道:“正是因为你父亲的无能,导致宇文释施展天罚,我东极大军险些全军覆没,损失极为惨重,从而放弃了反攻天元帝国的大好良机,这一切的根源……”他把脸凑到依长治面前,冷冷地说道:“难道不是由于你那个废物父亲?” 场间罕见地一片寂静,众考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有些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想看看依长治是如何出糗的。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贺峰率先打破了沉默,将拳头捏得卡吧卡吧作响,脸色愠怒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这样诋毁人家的父亲,我非常看不惯。” 燕飞白依然盯着依长治的眼睛,完全无视了贺峰的指责,继续嘲讽说道:“我要是你,我肯定不会来参加这次的考核,免得丢人现眼……”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忽然感觉一股凝若实质的杀意从背后直刺过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燕飞白猛然一惊,顿时闭上了嘴,转身向后望去,只见一名极为漂亮的蓝衫少女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神冷若寒霜。 “道歉。”路依凝冷冰冰地吐出这两个字,两只粉嫩的拳头紧紧捏着,指节微微发白。她原本就心地善良,又与依长治是青梅竹马,深知依紫霄这三个字在他心中是不可侵犯的,但燕飞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与他父亲的尊严,这令她实在忍无可忍,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 “完了完了,要出事……”牧尧本来还一脸愤慨,忽见路依凝这个表情,一腔怒意霎时间变成了惊恐,小声嘀咕道:“依凝要发火了,这下姓燕的惨了……” 燕飞白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人能给他带来这么强烈的压迫感,这让他内心变得谨慎起来,同时隐隐感受到了一丝棋逢敌手的兴奋。 他收起了嘲讽的笑容,神情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不道歉,会怎么样?” 路依凝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燕飞白,丝丝缕缕的杀气从她的周身蔓延开来,周围的人被这股杀气所摄,纷纷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依长治突然握住了路依凝的手腕,平静地说道:“依凝,这事情我来解决就好了。” 路依凝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几下,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狠狠地瞪了燕飞白一眼,转身退到了依长治的身后。 “还算有点骨气,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躲在女人身后。”燕飞白冷笑一声,说道:“如果单就这点来说的话,你还是有值得夸赞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仇恨是源于你自己还是他人,但是假如你激怒我在这里出手,我可能会丢失考核资格。”依长治很冷静地说道:“可是我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们不如来赌一把如何?” 燕飞白说道:“你想赌什么?” “赌我这次考核的分数一定会比你高。”依长治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我分数比你低,不管有没有通过考核,我都不会再踏足天清宫半步,但是我若赢了……你要在我父亲的墓前道歉,然后磕一百个响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自信心从何而来,但是这个赌约我接下了。”燕飞白冷笑一声,说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那名模样清秀的青袍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燕飞白身后,犹豫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芳华斗胆一言,你为什么要……”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仿佛黄鹂轻鸣,极为悦耳,原来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燕飞白此时脸上已没有了先前那令人厌恶的嘲讽神情,听到少女这句话,他略微了思索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话:“这个人,还算有点意思。” 望着燕飞白远去的身影,贺峰喘着粗气说道:“依公子,就这么让他走了?” “我说过了,别叫我依公子,叫我长治就好了。”依长治皱眉强调说道。 “长治刚刚说得对,如果发生了斗殴,说不定会被取消考核资格的,那样就更加得不偿失了。”牧尧摸了摸豆豆的脑袋,闷闷不乐地说道:“不过你也太冲动了吧,居然还跟他弄什么赌约,万一你输了怎么办?” 路依凝余怒未消,愤愤不平地说道:“长治,那种人你根本就不必跟他弄什么赌约,直接在考核的时候找机会揍他一顿就好了。” 依长治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很认真地说道:“依凝,谢谢你刚才帮我出头。” “因为他太过分了。”路依凝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实在是有些气不过,所以才……” “他这么明显的挑衅我,肯定有什么目的。”依长治思忖片刻,忽然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他,没理由会针对我。” “长治,你的意思是……”牧尧眉头紧锁,推测说道:“他是故意惹你发飙,好让你在这里动手,从而失去考核资格?”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很有可能。”依长治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当场发飙,说不定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见过燕飞白,双方更谈不上有什么过节,燕飞白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徒,不至于一见面就如此针锋相对,那么很大可能是他故意如此而为,想让依长治失去考核资格。 依长治此时表情看似平静如水,其实内心的怒火充斥着他的胸膛,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燕飞白一上来就用言语侮辱依紫霄,这无疑触及到了他内心的逆鳞,因此这个赌约,就是依长治愤怒的反击。 他不是没有脾气,也不是一个好好先生,他只是擅长隐忍而已。一旦他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冲天的怒火,只要是他的敌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然而此时场间并不是只有依长治一行人盯着燕飞白的背影,在另外的角落里,也有其他人在暗中观察燕飞白,而且将其视为了最大的劲敌。 “他很强。”一个年轻的白袍僧人双手合十,轻声说道:“不愧是燕家最强的天才,若要跟他战斗,肯定非常棘手。” 这名僧人目若朗星,皮肤白皙,长得非常俊美,纵然是僧袍光头打扮,也吸引了很多少女倾慕的目光。 “他越强大,就越合我心意。”一名年轻的灰衣剑客与他并肩站立,灰白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旁,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剑匣。他神色冷漠,盯着燕飞白说道:“这样才有战胜他的价值。” 年轻僧人沉默不语,将目光投向站在依长治身旁的路依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灰衣剑客扭头看去,微微嘲讽说道:“怎么,和尚也动春心?” “佛赠我莲华之眼,我便投桃报李。”年轻僧人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美好的事物,怎可以视而不见?” “佛还曰,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你却忘得一干二净。”灰衣剑客讥笑道:“若你只注意到了她的美貌,而没有察觉到其实她也是一个很强劲的挑战对手,那么你只是个睁眼瞎罢了。” “我若没有察觉,那么我眼瞎,心更瞎。”年轻僧人长叹一声,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旁边的那个白衣少年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灰衣剑客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仔细盯着依长治,久久不语。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巳时,广场中间那块白色的石头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天清宫三个字闪烁着刺眼的红芒,浓密的白雾瞬间将整个广场笼罩其中。 路依凝努力睁大眼睛,但依然看不见四周的景色,只能紧紧抓着依长治的手臂,小声说道:“这是哪里来的雾?” 浓雾中传来以太的声音,平静地说道:“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片刻之后,浓雾如被风吹,俄尔散去,众人举目四望,只见周围群山环绕,已经不是刚才的那个巨大广场,竟是被人以大神通挪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名身材高大的粗壮男子站在高台之上,宽松的衣袍依然遮不住那一身坚如磐石的肌肉。他的眼神凌厉如刀,飞快地扫过众人,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考核马上就要开始,我是此次的主考官,名字是彭力,你们可以叫我力教授。” 006考核 自称力教授的中年壮汉说完这句话后,全场的考生都安静了下来,有些人脸色涨红,神情极度兴奋,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力教授。 在天清宫三大元老级别的强者中,力教授是最为出名的,他曾参加了十几年前与天元帝国的战役,凭借强横的实力在天罚中存活下来,然后以老师的身份进入了天清宫,自身实力极其强大不说,更是教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因此受到无数年轻人的追崇,名气很大。 贺峰死死地盯着彭力,激动得浑身发抖,小声说道:“要是能成为力教授的学生,我死而无憾啊。” 彭力安静了三秒钟后,说道:“看来你们大部分人都知道我是谁,我也就不作自我介绍了,那么考核现在开始。”说完这话,他忽然纵身一跃,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他的身躯宛如一块巨石,按理说跳下来的时候必然充满了泰山压顶式的冲击感,然而很奇妙的是,他下落时候的身姿和速度竟与他庞大的身躯完全不同,在众人眼里看来,就像一根轻盈的羽毛,飘忽而落,然后轻轻落在地上,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在场的考生都是明白人,看见彭力竟能将速度和力道都控制得如此随心所欲,忍不住发出低声的惊叹,依长治心中一凛,心想不愧是天清宫的超级强者,单论这落地的技巧掌控,他起码要在以太的指点下苦练数年才行。 彭力将手负在身后,向众考生说道:“考核之前先来道开胃菜,我现在带你们去考核的地方,你们都跟在我的身后,如果有人掉队的话……”他微微一笑,露出白牙说道:“那就取消考核资格。” 话音方落,他已经沿着山路向前行去,众考生唯恐落后,跟在彭力的身后拔腿便跑。 彭力宛如老大爷般闲庭信步,仿佛在山间郊游,轻松惬意,但是身后的考生们与他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就算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奔跑,依然无法拉近跟他的距离。 “这个力教授……是想整死我啊!”牧尧气喘吁吁地跑着,身上的肥肉层层抖动,衣衫全部被汗水浸湿了。 贺峰和路依凝一脸轻松,并没有像牧尧那般累成一条死狗,以太不参加考核,所以没有跟着过来,依长治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彭力身后,始终保持着二十米远的距离,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这一批考生的身体素质还是比较强悍的,跑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掉队的只有几十个人,这几十个人在连天的哭喊声中被剥夺了考核资格,然后被毫不留情地驱逐了出去。 彭力在一处山谷中停下,转头看着满身是汗的考生们,嘿笑一声说道:“看来今年的小家伙们身体素质还可以。” 牧尧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豆豆在旁边轻轻地咬着他的衣领,他挥一挥手,嘟哝着说道:“别闹……” 一名黄衣青年走了过来,对彭力毕恭毕敬地说道:“力教授,考场已经布置好了。”这名黄衣青年样貌普通,但是脸上始终带着很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马修,你带他们过去。”彭力指了指众考生的方向,说道:“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忽然凭空飞行起来,如御风神行,踏空而去,一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名叫马修的黄衣青年向彭力离开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对着众考生说道:“诸位,请跟我来,往这边走。” 众考生在马修的带领下,走到在一处庭院门口,马修说道:“给大家说明一下,此次考核一共分为三轮,每一轮都会有相应的评分和分级,若获得第一名的人,评分会有加分,所以请你们不要藏私,在考核的时候拿出全部的实力。” “从现在开始便是第一轮的考核,我会逐个念出你们的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就进去,如果没有念到你的名字,就在外面等候。” 说完这话,他便走入了庭院中,众考生即是紧张,又有些疑惑,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要干嘛?” “谁知道呢,难道是一对一的比武?” “考核不可能只考这个吧?他说了一共有三轮呢。” “李克。”马修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那名叫李克的考生神情紧张,脸色不安地走了进去,过了片刻后,他一脸沮丧地走了出来,心情似乎差到了极点。 “李克,丙等,积分二十分。”庭院的一堵白墙上突然显示出了这样的一行黑色大字,竟然是刚才李克考核的成绩,就这样公布于众人面前,李克顿时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考核居然这么难?”牧尧脸色难看地说道:“而且最恶心的是……成绩居然还不是私密的,万一我考不好那就太丢人了。” “何璐。”马修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一个白衣少女战战兢兢地走进庭院,不一会儿便神色慌乱地走了出来,急忙往白墙上看去。 “何璐,乙等,积分三十分。”看到这个成绩勉勉强强尚可接受,少女终于放下心来,轻轻拍了拍胸口,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考生走进庭院中,然后带着或是高兴或是失望的神情出来,成绩优异者寥寥无几,大多都是丙等、丁等,就连乙等都不多见。 “燕飞白。”马修的声音从庭院传出,燕飞白一下子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众考生的眼神刷地一下聚集在他身上,都好奇这位传闻中初息境界以下无敌的 天才到底能够获得什么样的成绩。 燕飞白脸色无比淡然,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迈入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琉璃罩,里面燃烧着紫蓝色的火苗。彭力、马修还有另外一名美丽的黄衫少女并排而坐,看见他走进来,目光尽都投在他身上。 若换作平常人的话,在这人的注视下恐怕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可是燕飞白神情平静,似乎毫无感觉,说道:“考核的规则是什么?” “你就是燕飞白?”黄衫少女眨巴一下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帅嘛,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呢。” “施寂幽,请注意,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马修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燕飞白说道:“第一轮考核很简单,你只要把手放在天火琉璃罩上就行了,它会感应你对于天地灵气的运用和掌控能力,然后火势会变得旺盛,越旺盛评分就越高。” 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燕飞白微微点头,沉吟了片刻,然后慢慢地将右手放在琉璃罩上。就在他手掌触及到琉璃罩的一刹那间,紫蓝色的火焰宛如烈火浇上了灯油,疯狂剧烈燃烧起来,刺眼的紫蓝色光芒从琉璃罩迸射而出,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紫蓝色太阳。这光芒是如此的耀眼,洒满了整座庭院,甚至就连庭院外的众考生都能看见有紫蓝色的光辉从墙头逸散而出。 “这……”马修的神情蓦然变得无比呆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旁边的黄衫少女也目瞪口呆,小巧的嘴巴张成了椭圆形,两只大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跟传闻中说的一样,果然是天才。”彭力将拳头捏得咔吧作响,虽然没有像马修二人那么震惊,但也喜笑颜开,赞不绝口说道:“很久没见过如此天才的少年了。” 庭院外的众考生们也吓了一跳,还没有参加考核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参加过考核的人则开始陷入到呆滞的状态。 燕飞白抽回右手,淡淡地说道:“应该可以了吧?” 马修下意识地地点了点头,一时间竟忘记要说些什么,只是眼睁睁看着燕飞白无比潇洒地走出了庭院。 “燕飞白,甲上,积分六十分。”白墙上很快显示出这一行字,然后又在下面添了一行字:“可排进天清宫历史成绩第五名。” 霎时间,场中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愣盯着燕飞白,就像在看一头恐怖的怪物。 “长治,我觉得你现在取消跟他的赌约应该还来得及。”牧尧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甲上,这简直就不是人啊。” 依长治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白墙上的分数,双眉微微皱了起来。 马修毕竟是天清宫的师兄,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继续喊着后面考生的名字,只是有了燕飞白的成绩衬托,后面考生的评分显得是如此的寒酸和可怜。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考生都与燕飞白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很快便有两个甲等陆续出现,两名来自大荒的天才少年,名叫无心的俊朗和尚和萧驰的灰衣剑客脱颖而出,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人物。 “居然只是甲等吗?”萧驰皱起眉头,显然是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 “佛曰,众生平等,但很明显,这句话是错的。”无心轻叹一声,双手合十说道:“凡尘有众生百像,世间没有同一片树叶,本来就没有平等的东西,你也不必强求。” “今年的考生水准都很不错。”在接连发掘到两个甲等的天才后,马修有些感慨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录取的名额会比往年要多一些。” “嘻嘻,那个燕飞白很有意思,我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被称为施寂幽的黄衫少女舔了舔嘴唇,做出一脸痴迷的表情。 或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马修直接忽视了黄衫少女的恶趣味,看了看手中的名册,然后大声念道:“下一位,路依凝。” 007时间异变 “哎呀,这个叫燕飞白的小家伙,可真是臭屁的很呢,看他那拽拽的样子,就想扁他一顿。” 天清宫的某个隐蔽的房间中,一名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打了个哈欠,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她穿着一件类似旗袍的紫色紧身长衫,在腰间处劈叉分开,两条长腿笔直纤细,配上她慵懒的气质和绝美的容貌,足以令任何男人见了她便神魂为之颠倒。 幸好此时房间里面没有别的男人,只有一名样貌大约十六岁的美貌少女坐在旁边,轻薄如纱的上衣又薄又短,紧紧贴在她身上,将她饱满丰腴的上围勾勒出一个惊人的弧度,纤细的蛇腰盈盈一握,白嫩的肚皮就这样暴露了出来。 高挑女子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对着少女笑嘻嘻地说道:“白白,等他进了天清宫,我们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一下他。”说着贼兮兮伸出右手,就要往少女的大腿上摸去。 少女羞红了脸,拼命挣脱高挑女子的魔爪,细声细语地说道:“有什么好修理的,你只是在妒忌人家的天赋吧。” 高挑女子吃痛哎哟一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挑逗似地看了少女一眼,舔了舔嘴唇说道:“有什么好妒忌的,他是学生,我是老师,老师怎么会妒忌学生呢?” 谁也不会想到,这两名貌美如花、形如姐妹的年轻女子竟是天清宫除了彭力之外,另外两个元老级强者——梦梦和白白。 在她们二人身旁,有一面巨大的铜镜,上面非常清晰地显示出考核的场景,所有人的一言一行,评分成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今年的考生比去年的强多了。”梦梦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将修长的双腿交叉摆放,盘膝而坐,托着腮帮子说道:“去年第一轮考核只有两个甲等,今年考核还没结束,就已经出现了一个甲上,两个甲等了。” “不过话说回来,白白,你看上哪个小白脸了?是燕飞白那个讨厌鬼,还是无心那个俊和尚?”她忽然凑到白白的身边,嘴里一边说着,又想伸手去袭胸,在她耳边呵气道:“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胸部居然这么大,我可是羡慕的很呐。” 面对着梦梦这极其挑逗勾引的话,白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通红,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情景了,十分迅速地伸出右手,五根指头极其精准地在梦梦的小腹某处轻轻一拂,梦梦只觉一股酸麻感涌了上来,顿时浑身酸软无力,趴在床上哀怨地说道:“白白,你这手法跟谁学的,太流氓了!” “别闹了,继续看吧。”白白不想跟她纠缠这些话题,“说不定我们的学生就在这些人之中。” 正好此时轮到路依凝进行考核,梦梦一下子跑到铜镜面前,仔细盯着路依凝的脸庞,语气夸张地说道:“哇,这个叫路依凝的孩子长得好漂亮,白白,你的劲敌来了!” 不过她刚说完这话,突然间咦了一声,再度仔细打量起路依凝来,两条细长的眉毛微微扬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白白察觉到了梦梦的异常,不由好奇说道:“怎么了,这个叫路依凝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梦梦蹙眉说道:“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呢,是我的错觉吗?”说着摇了摇头,自嘲道:“算了,可能是我多心了。” 白白见她如此认真的神情,心中疑惑更盛,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路依凝身上,只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梦梦的瞳孔里此时有无数流光交错纵横,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无数条不同的轨迹在游移运转,仿佛星辰裂变,光辉四溢,无远弗届。 路依凝自然不知道两大导师已经盯上了她,她此刻有些紧张地走进庭院,然后向彭力三人鞠了个躬,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声说道:“请问,考核的规则是什么呢?” “把手放在琉璃罩上就行了。”马修微笑着说道,“别怕,只是普通的考核而已。” 施寂幽翻了个白眼,嘲讽说道:“马修师兄,对待美女真是温柔呢。” 路依凝脸色微微一红,暗中做了个为自己打气的动作,然后把手放在了琉璃罩上。 紫蓝色的火苗慢慢燃烧起来,就跟其他的考生一样,在到达自己的极限后,火焰便会稳定下来,然后评出成绩,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她掌控的火焰正在以一个稳定的速度越烧越旺,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一直燃烧下去。 与燕飞白狂猛粗暴的火焰不同,路依凝的火焰细润无声,就像细雨潜入夜,无声无息,却始终没有停歇,水涨船高般越积越深,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累积到一种很恐怖的程度,直到缓过神来才发现,紫蓝色的火焰已经充满了整座琉璃罩,光芒开始往外逸散,就像初升朝阳,一点点将光芒洒向大地。 渐渐地,整座庭院都被柔和的紫蓝色光辉占满,甚至越过了高高的墙头,温和地扩散开来。若说燕飞白的火焰令人感到压力极大,那么路依凝的火焰则让人感觉十分舒适,就像寒冬里出现的那一抹阳光,不会觉得炽热,只会觉得无比温暖。 马修的眼睛越瞪越大,施寂幽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庭院外的考生们再度看到了这令人惊异的景象,震惊地有如泥塑木雕,久久无法言语。 路依凝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向彭力三人行了一礼,然后迈着小碎步走出门去。 “路依凝,甲上,积分五十九分。” “可排进天清宫历史成绩第六名。” 看着这个成绩,众考生的自信心轰然崩塌,一天出两个甲上,这在天清宫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这些人已经彻底没有了信心。 燕飞白平静地看着这个成绩,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他心里非常清楚,能让他感受到无比危险的人,岂会是平庸之辈? “妖孽,真是妖孽。”马修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接二连三的逆天成绩让他有点怀疑人生。 “我在天清宫这么多年,还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彭力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嘿嘿笑着说道:“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梦梦,这个叫路依凝的孩子很厉害啊。”白白神色震惊地说道,“她的潜力竟然不在燕飞白之下!” 梦梦此时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此人,身上恐怕有大秘密。” “什么秘密?”白白惊讶地问道。 梦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能说,不可说。” 此后的考核平淡无奇,不起波澜,直到跟在燕飞白身后那个名叫芳华的青袍少女也得到了个甲等后,才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凭什么她都可以甲等,我却是个乙等?这不公平!”牧尧很是不满地说道:“这分明就是颜值测试机,谁长得好看谁就分高!” “有啥关系,我也是乙等啊。”贺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别不开心,兄弟我陪你。” “谁要你陪啊!”牧尧一脸嫌弃地说道:“依凝陪我还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依凝还真是厉害,居然能跟燕飞白不相上下。”贺峰看向路依凝,由衷地钦佩道:“东极天才的名号,你也能分得一席。” “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天才什么的,我可不敢当。”路依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成绩如此出色,只能安慰他们说道:“后面还有两轮考核,你们一定要加油。” “不过怎么还没到长治呢……”牧尧嘀咕了一句,然而话音未落,就听到马修喊道:“依长治!”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依长治的身上,由于跟燕飞白定下的赌约已经流传开了,因此众人都好奇依长治到底能获得多好的成绩,只是燕飞白的成绩实在太过惊人,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看好依长治获胜。 “长治,加油!”路依凝小声地鼓励他说道。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一步步往庭院走去。 从先前路依凝的描述来看,他已经大概知道了第一轮考核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对于天地灵气的感知和运用能力,这能直观地反映出一个人在修行一途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天赋。 事实上,依长治对于这一轮考核的结果是非常期待的,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修行的天赋。除了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体术外,他确实也有修行过关于天地灵气的法诀,只是效果并不甚理想。 每当他尝试着将天地灵气汇聚至气海时,不知为何灵气总会倏然消散,任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将灵气聚集在一起。不过他也不气馁,只能自嘲自己并不是修行天才,还需多加努力。 “你可以开始了。”马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依长治慢慢走到琉璃罩面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将手放在了琉璃罩上。 一阵失重的感觉突如其来,四周场景突然间扭曲变幻,天边无数道闪电急窜而出,雷声轰然大作。在这一刹那间,无数个破碎的场景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仿佛在极短暂的时间内经历了无数个破碎的空间。 然后,他来到了一处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他梦中的那个地方。 008史无前例 看似经历无数岁月,其实只是弹指刹那之间。 在踏足到这个未知地域,能感受双足下坚实的大地的时候,依长治其实是有点懵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梦中的地方,眼前荒芜苍凉的平原,略带腥气的湿重空气,以及天边通红如血的云彩,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令他根本分不出此时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那道七彩光圈此刻就在他面前,就像搅乱撕扯空间的流光漩涡,卷起阵阵灼热的风浪。 “如果真的是那个梦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见到那个人了。”依长治心里默默地想着,“这次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光晕之中,依然是无法看清的面孔,只是依长治这次先发制人,还没等这神秘人开口,便抢先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中出现?” 那神秘人就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沉默着不言不语。依长治忽然觉得有些愤怒,往日掩盖在心底的烦躁和焦虑等负面情绪如同点燃的炮仗,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伸手指向那个神秘人,大声吼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已经困扰我很多年了,给我滚远一点,不要再来烦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旷野,带着阵阵回音,蓦然之间,仿佛平静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他眼前的空间开始被无形之力扭曲撕扯,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转瞬间将他吞没了。 依长治闭着眼睛,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在考核的庭院之中,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极为短暂的噩梦,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此时马修三人正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自己,包括彭力也一脸震惊,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低头往桌子上一瞧,只见紫蓝色的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琉璃罩上出现了几条长长的裂缝。 “天火居然灭了?这……这不可能!”梦梦捂住嘴巴,险些打翻了铜镜,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可能,这……这完全不可能!” 白白也陷入了失神的状态,她非常清楚,琉璃罩的天火永生不灭,如果是没有修行天赋的凡人碰到了它,不会发生任何异常,如果是有修行天赋的天才碰到了它,火势就会旺盛起来,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火焰居然会自己熄灭了! 依长治,他到底是什么人? “力教授,这……这……”马修结结巴巴地说道,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彭力眉头紧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头一次感觉到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然而就在下一刻,彭力猛然瞪大了眼睛,只见原本已经熄灭的天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那几条破碎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转眼之间,整个天火琉璃罩完好无损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仿佛刚刚的异常情景根本就是虚无的幻觉! 马修一下子站了起来,将脸凑到琉璃罩面前,死死地盯着原本有裂缝的那几处地方,眼里满是血丝。施寂幽瘫在椅子里,有些神经质地怪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昨夜太晚睡觉了,看来等下要好好补一觉才行。” 依长治也看到了这一幕,突如其来的两件诡异之事让他没有办法去思考太多,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这一切肯定与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有关。 “你先出去吧。”彭力朝他挥了挥手,神情严肃地说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会上报后由上面定夺。” 依长治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大门,看到路依凝几人一脸期盼和紧张的神情,于是向他们微微一笑,表示不必紧张。 “依长治,无法判定等级,无法评分。”白墙上出现这样一行大字,接着又加了一句:“此为天清宫首次出现的异状。” 燕飞白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变了,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路依凝几人也目瞪口呆,牧尧一头雾水地说道:“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怎么还判定不出来?” 不仅是他们几个人觉得大惑不解,众考生也感到莫名其妙,尤其是看到白墙上的最后一句话,内心更是涌起强烈的好奇之感。 “无法判定,这个怎么解释?”萧驰双手抱胸,一脸莫名地说道:“按理说完全没有天赋也可以给个零分,这依长治到底怎么回事?” 无心的神情异常肃穆,闻言只是轻轻摇头,并未答话,显然是在沉思着什么。 依长治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是什么原因的人,所有的一切源头,都是那个梦境所造成的影响,但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就连路依凝也不曾说过。 他要进入天清宫,不但是为了追寻父亲当年的足迹,更为重要的是,他想要弄清楚这个困扰了他十余年的梦境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额头上的那道伤疤又是怎么回事。要获得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天清宫是他寻找答案的唯一途径,因此他必须要进入天清宫,方能解开这一切谜团。 此时在空桑城的皇宫之中,一名头发须眉花白,但年纪如三十岁出头的青衣男子正注视着这一切,他容貌俊雅,身材高大,正是天清宫掌教楚亦凡。 传闻天清宫掌教楚亦凡修为通天,且为人儒雅低调,在天清宫中深得人心,但很少会有人知道,他其实还有皇室的身份背景。 “这个叫依长治的小家伙,很不简单啊。”楚亦凡站在大殿某处,那里有一汪池水,水面中能清楚地看到考核的情景,“我猜这与他的能力有关。” 若以眼力而论,楚亦凡绝对是世间顶尖的水准,就连梦梦、彭力这等强者都无法看透的事情,他仅凭一眼便看破了异常的本质,如果依长治置身此地,只怕会吓得目瞪口呆。 “目前看来,朕中意的人,只有燕飞白、路依凝和依长治这三人,其他的全是废物。”在楚亦凡身后,一名穿着龙袍的年轻人开口说道。 这名穿着龙袍的年轻人便是当今天子——兰汐。他身材瘦削,但是皮肤异常白皙,长相极为漂亮阴柔,若让他换女装打扮,他会比梦梦还要美丽可人,但没有人敢这么建议,因为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并不是很好。 “这叫依长治的少年,就是那位的儿子吧。”楚亦凡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能在天罚中存活下来,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他遇到了常人无法想像的机缘。” “依紫霄是个天才,然而运气却不好。”兰汐与楚亦凡并肩站着,说道:“但他儿子依长治的潜力之高,还在我预料之上,能出现这种异状,说明依长治的潜力已经超出天火琉璃罩能够测试的范围。” “我会告诉彭力,让依长治通过考核。”楚亦凡听明白了兰汐这番话潜在的意思,颔首说道:“但接下来只要看他的实力和运气了。” “我东极高庭正值用人之际,优秀的人才当然一个都不能错过。”兰汐微微一笑,站在门口的宫女微微侧过脸去,不敢直视他那绝美的容颜。 “虽然我东极高庭与大荒联盟多年,但联盟关系始终不牢固,若天元帝国能开出更好的条件,大荒那边随时可能撕破协议。”楚亦凡深以为然,说道:“虽然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每年都有预留给大荒数个考核名额,不过这终究是养虎为患。” “凡事都有两面性,无心来自大荒梵天寺,萧驰则是天罡剑派的高徒,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他们二人代表着大荒修行势力的意愿,如果能拉拢他们,倒不失为一个计策。”兰汐低头看向水中的无心二人,轻声说道:“但最关键的是,我们东极高庭自身的实力必须足够强大。” 他们数言之间便定下了依长治的考核结果,彭力很快就收到了楚亦凡回复的指示,虽然有些不解,但毕竟是掌教的命令,只需要去执行便是了。 所有考生的成绩很快便出来了,燕飞白、路依凝及萧驰毫无悬念地分居三甲,无心和芳华紧随其后,丁等及丙等的考生尽数淘汰,而依长治却是个例外,他成为了天清宫第一个在没有任何评分的情况下就晋级到第二轮的考生。 在被淘汰考生的哭天抢地声中,牧尧长出了一口气,庆幸地说道:“能过关就好,能过关就好……” “但是,长治他没有分数啊。”路依凝非常担心地说道:“考核就剩两轮了,他要怎么才能反超燕飞白呢?” 依长治看着燕飞白的身影,拳头紧握了起来,脸上却微笑着安慰路依凝说道:“依凝,你放心吧,只要最后两轮考核全部第一,我就能反超他。” 贺峰举起醋缸大的拳头,狠狠地给依长治打气说道:“长治,加油,我支持你!” “你们瞎操什么心呢,长治肯定能赢那家伙的。”牧尧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们以为他是谁,他可是长治啊。” 依长治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忽听彭力喊了一声:“都安静下来,我现在简短地做个第一轮考核的总结。” 他站在众考生面前,一眼扫过众人,说道:“一千四百五十六名考生,如今只剩下三百七十八名,你们就知道这淘汰率有多高,现实是多么残酷!” 说完这话,彭力忽然露齿一笑,说道:“不过经过大浪淘沙,留下来才是真正的有用之人,所以我还是要恭喜你们进入到第二轮考核,但是……”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我希望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第二轮的考核之难,比第一轮更有过之!” 随着他话音落下,山间忽然闪过一道狭长的光芒,片刻后光芒散去,显出一道曲折蜿蜒的阶梯,这道阶梯宽约五米,极高极长,直往烟云缭绕的山顶而去,一眼望不到头。 “第二轮考核,正式开始。”彭力指着云端中的山顶,说道:“考核的规则很简单,就是沿着阶梯爬到山顶。” 009登山难 如果说第一轮的考核是为了测试考生是否有修行的天赋和潜质,那么第二轮则更加严苛,主要考核的是体力、心智及耐力。 兰汐和楚亦凡不知道看了多少年的入门考核,什么天才妖孽都见过,按理说早已见怪不怪,但燕飞白、路依凝和依长治三人的横空出世,让他们二人古井不波的内心又开始泛起波澜。 “准备马车,朕要亲自去天清宫看看。”兰汐吩咐左右下去,破例做了一个决定。往年都是第一天考核完第一轮、第二轮,然后第二天考核完第三轮,定下名次和成绩。 一般来说,他只会在第二天前往天清宫,然后要亲眼见见前三名考生,但是今年他却要提前一天前往天清宫,上一次做出这破例的举动时,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这几个小家伙很有趣,不过还需要慢慢成长才行,总有一天他们都能成为东极的栋梁。”兰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宫殿门口走去,忽然他想起了一事,回头对楚亦凡说道:“去年第二轮考核,成功登顶的人有多少?” 楚亦凡思索了半秒钟,很确定地说道:“一个也没有。” …… …… 登山难,难于上青天。 蜿蜒的阶梯仿佛一条长龙,极高极远处没入云端,就像通往苍穹的阶梯,尽头处神秘而又未知。 牧尧仰头看着这条阶梯,神情无比绝望,无奈地说道:“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他这句话代表了绝大部分考生的心声,这条阶梯别说走了,就是一眼望去都让人双腿发软,因此已经过了一炷香时间,众考生依然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踏上这条阶梯。 “真的要爬这个吗,感觉根本没有尽头啊。” “听说去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登顶,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啊。” “一个人都没有?不可能吧,这考核到底有多难?” “第二轮何止是难一点,简直难太多了……” “去年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坚持到最后呢,这下好玩了。”梦梦兴奋地说道,“就看燕飞白能不能登顶了。” “其实以他的实力,是很有可能的,只不过不知道到了最后,他还能不能保持自己的本心。”白白轻声说道:“而且路依凝和依长治也很不简单,尤其是那个依长治,我目前还无法看透他。” “你看,果然是燕飞白率先迈出第一步的。”梦梦盯着铜镜,笑嘻嘻地说道:“加油啊,姐姐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在众考生的目光注视下,燕飞白稳稳地迈出了第一步。当他的右脚踩到第一个阶梯的时候,他的脸色很明显地变了,只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大约过了三秒钟,他又迈出了第二步。 他一步一步踯躅而行,就像是郊游的旅者,一边慢步前行,一边欣赏四周美好的风景,只是他举目平视,一步步走得极为专注,根本就没有欣赏风景的意思。 那名叫芳华的青袍少女也跟在他身后,右足踏上了阶梯,只是她的表情远不如燕飞白那般淡然,而是眉头紧锁,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似乎在奋力抵抗着什么。 第三个踏上阶梯的人是贺峰,这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第一轮考核时他的成绩只是一般而已,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勇气要比常人强大不少,但从他呲牙咧嘴的神情,额头上青筋暴露来看,行走在这条阶梯上必然无比艰难。 有这三人开了个头,众考生开始陆续有人踏上阶梯,然而所有走上阶梯的考生都神情痛苦,走得极是缓慢,有些人甚至没有站稳,就从阶梯上一路滚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奶奶的,老子拼了!”牧尧紧紧一咬牙,大声说道:“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老子豁出去了!”说着也往阶梯上走去。 依长治转头看了路依凝一眼,说道:“我们也出发吧。” 路依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跟在你后面。” 依长治抬头望了一眼阶梯的尽头处,看着正行走在第一位的燕飞白,内心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兴奋感。这轮考核明显是以体术的考验居多,然而体术恰好是他最为擅长的强项。 “燕飞白,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他默默地想着,右脚已然踏上了第一层阶梯。当他的足底与台阶触碰的一刹那,一股恐怖的无形巨力从天而降,狠狠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四周的空气变得无比粘稠,仿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让他每做出一个动作都感觉非常困难。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人走得如此之慢。”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考生的表情都如此痛苦,原来是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燕飞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往下看了一眼,目光恰好跟依长治碰撞在了一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依长治,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前方,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会让你后悔跟我定下了这个赌约。”依长治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突然绷紧,一股强悍的力量源源不绝地从肌肉挤压的酸楚感中爆发而出。 他迈出了第二步,稳稳地踩在第二层台阶上,接着马上走出第三步、第四步……在众人吃惊的目光注视下,他就像行走在普通的阶梯上一般,步履间没有任何阻碍,仿佛周围天地灵气的挤压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依长治的速度其实并不是特别快,就跟常人在山间小路行走一样,但是跟周围以蜗牛速度爬行的众考生一比,就显得尤为突出和扎眼。 他行走时看似轻松写意,实际上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双腿的肌肉绷紧挤压,骨骼关节似乎都快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仅仅片刻功夫,他便超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考生,很快便从队伍的中间走到了前头。 仰头看着依长治朝着燕飞白逐渐追赶上去,马修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今年的考生一个比一个生猛,简直跟怪物一样。” “虽然有几个厉害的天才,不过他们不是还得叫我们一声师兄师姐?”施寂幽冷哼一声,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进了天清宫,是虎得趴着,是龙得卧着。” 彭力听到了这句话,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无论他们趴着还是卧着,也比常人站着要高,这才是现实道理。” 施寂幽顿时涨红了脸,不再说话,只是恨恨地盯着依长治和燕飞白的身影。 依长治此时心无旁骛,渐渐将众考生甩到了身后,前面只剩下了燕飞白、芳华、无心和萧驰四人。牧尧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依凝……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不行,说好了要一起进天清宫的,无论如何你都要坚持下去。”路依凝伸出白藕似的纤细手臂,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抓着我的手,这样就没那么累了。” 牧尧脸色微红,几度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抓住路依凝的手臂,但是挣扎了半晌,他猛然一咬牙,说道:“如果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被夺去考核资格,那样反而得不偿失。”说着他低低地嘶吼一声,咬牙说道:“依凝,你相信我,我会靠自己走上去的。”说完这话,他艰难地迈开脚步,继续往上前行。 “加油加油,坚持就是胜利!”贺峰在他面前大声鼓励说道:“如果快坚持不住了就喊我的名字,我会来帮你的。” “去去去,谁要你帮啊,一边玩泥巴去。”牧尧喘了几口气,恼火地说道:“大块头,你挡着我的路了!” “他追上来了,好顽强的家伙。”萧驰回头看了身后的依长治一眼,说道:“我听说他跟燕飞白之间有个赌约,如果这次他拿不到第一,那么他就输定了。” “如果他能在短时间内追上我们,拿到第一说不定也不是不可能。”无心抹去脸颊上的汗水,捻指说道:“但是心高气傲的你,又怎会容忍让别人超越呢。” 萧驰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微一冷,说道:“所以他输定了。” 此时,一辆造型华贵的黄金马车在天清宫门口停了下来,拉车的四匹白马神骏非凡,一眼瞧去便知绝非凡物。梦梦和白白站在马车旁边,等待着马车上的人下来。 兰汐掀开绣满金丝的帘幕,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梦梦和白白施施然向他行了一礼,兰汐微笑着说道:“你们不必多礼。” 梦梦虽然性格泼辣,但是在兰汐面前竟是乖巧无比,笑着说道:“楚掌教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对陛下绝对不能少了礼数,梦梦可不敢不听。” 楚亦凡对她们二人说道:“准备一间上房,陛下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梦梦和白白心里一惊,没想到陛下居然破例修改了往年的规矩,莫非是为了亲眼看见燕飞白那几个天才? 兰汐依然保持着微笑,但目光一下子游移到了别处,似乎在仔细观察着什么。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他突然说道:“以太,好久不见了。” 梦梦和白白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只见一名俊朗的灰衣男子从山间走来,在距离兰汐十米远左右停下脚步,平静地说道:“陛下,好久不见。” 010决战时刻 天清宫成立近两百年之久,强者高手层出不穷,其中依紫霄和以太就是其中的一对传奇人物。当年考核的时候,这两人分别以第一和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进入天清宫,此后两人的实力不断攀升,到后来直接被免试纳入天机处,是继楚亦凡之后,第二、第三个获得免试资格的强者。 梦梦愣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欣喜地说道:“以太,这十几年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说着冲到以太面前,就要挽住他的脖子。 以太快速伸出右手,按在梦梦的额头上,阻止了她这次的亲密行为,说道:“我一直在空桑城,只是不想告诉你们。” 白白看着他们拌嘴打闹,仿佛回到了当年一起在天清宫修行时的情景,微笑说道:“以太,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呢。” 以太沉默了片刻,小声说道:“自从紫宵和梨落离开以后,一切都变了。” 这话一说出口,场中顿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半晌之后,兰汐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那次事故,其实是个意外。” 以太知道他想说什么,摇头说道:“少爷的父亲……紫霄,他本可以带着夫人梨落全身而退,但是他选择了和将士们共同进退,这是他的道,我尊重他的选择,唯一能做的便是完成他临终前的嘱咐。” 楚亦凡赶紧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这些年,你一直在照顾依长治?” “依长治原来是紫霄的儿子?”梦梦露出恍然的神情,摸着脸颊说道:“难怪第一轮考核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少爷从小就很懂事,所以没费什么心。”以太颔首说道:“至于他的修行天赋,可能稍逊紫霄一点,但是通过考核应该不成问题。” 楚亦凡突然想到了那个本该损坏,却在一瞬间恢复如初的天火琉璃罩,意味深长地看着以太,说道:“以太,你知道依长治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想到依长治平时经常跟他提起的那个怪梦,以太犹豫了片刻,缓缓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 关于这个梦境,他不想跟任何人提及,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梦境并不只是梦那么简单,因为自从这个梦境开始之后,少爷身上就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 当依长治处于愤怒情绪的时候,他的周围便会莫名凭空出现电流。有时候依长治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上破皮流血,伤口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这些奇妙的变化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显然是极其不正常的情况,然而以太暗中查看了许久,也没有丝毫头绪,这令他隐隐有些忌惮,如果这个梦境有如此深远的影响,能让依长治身体发生异常的变化,那么这个梦境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觉,又会是谁制造了这个梦境? 依长治不知道以太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去,事实上他除了知道以太是当年父亲的家仆之外,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以太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世。他虽然好奇,但也不是多嘴之人,所以以太不说,他就不问。 周围的山道越来越狭长,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少,他无意间低头一瞥,只见旁边是陡峭的山崖,极目俯视望去,地面上的景物显得异常渺小,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此时已经有不少考生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化成了一道白光传送了出去,他们的成绩会根据走了多少个台阶来评定,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评分会是多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牧尧居然还在坚持爬行,纵然他走得极其缓慢,可是仍然坚持咬牙前行。路依凝生怕他支撑不住,因此一直在他前面,保持着数米远的距离,至于口口声声要帮助牧尧的贺峰,早已不知道走出多远了。 “没义气的家伙!”牧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狠狠地说道,“还说喊他的名字就会来帮我,结果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靠自己呢。”路依凝白了他一眼,说道:“小牧,不要老是想依靠别人,还有力气吐槽别人,说明你还没那么累。” “我哪有依靠别人?”牧尧连忙喊冤,抖擞精神说道:“你看,我自己还能走呢。”说完这话,他抬头望向半山腰上的那几个领先者,忿忿不平地嘟囔道:“我又不是那些变态的怪物……” 燕飞白依然走在最前方,他的步履十分沉稳,而且行走的速度始终保持如一,渐渐与芳华拉开了差距,而依长治则是速度越来越慢,早已不像刚开始那么快了。 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过了半山腰之后,遭遇的阻力开始逐渐变大,就连迈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他背上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浸湿,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已经达到了所能负荷的极限。 这种疲累到极点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在以太严厉甚至可以说严苛到一丝不苟的变态要求下,他每天都要经历如同地狱般的训练,练到呕吐是家常便饭,但是依仗他无比坚强的意志,竟每次都硬生生地撑了过来,并且学会了如何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继续压榨体内仅存的力气,在这个令人感到无比痛苦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提高自己的极限。 依长治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起来,仿佛回到了熟悉的训练状态,他活动了一下酸涩无比的腰背和关节,然后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此时萧驰和无心的速度也十分缓慢,无心的僧袍全部湿透了,就连平时习惯的合十动作都无法保持了,萧驰的眼神越来越狠厉,死死盯着燕飞白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甘心地说道:“没想到一米之远,便如千里鸿沟。” 他也到了自身极限,勉强保持目前的速度还行,但加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一轮考核虽然还没结束,但他已经输了,再一次输给了燕飞白。 然而他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由心下微惊,转头一看,只见依长治沉默不语地尾随在自己身后,仅仅相差数米的距离。 “什么,他居然还能加速?”萧驰微微一愣,内心难以置信地惊呼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在加速,莫非他从一开始就保留了实力?” 依长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默默地赶上了他和无心,与二人并肩而行,然后渐渐超过了一个身位,再将他二人甩在了身后。 “都说他是不容小觑的天才,本就应该无比重视。”无心看着他的背影,心悦诚服地叹道:“但从目前来看,谁能知道他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这一幕落在了下方考生的眼里,同时站在山顶上的兰汐一行人也尽收眼底。 “我开始有些同情依长治了。”梦梦故意做出一脸惊恐的样子,说道:“以太,你肯定没少虐待过他,对不对?” “他是少爷,我当然不会虐待他。”以太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以我的修行方式来训练他而已。” “这还不叫虐待?”梦梦夸张地大声说道:“堂堂天清宫前三的体术高手,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一个孩子,这不是虐待什么是虐待?” 以太耸了耸肩,并不想再搭理她。白白小声地说道:“以太有自己的分寸,他只会想让依长治变得更加强大。” 楚亦凡感慨地说道:“不过看长治眼中的那股执拗和顽强,简直与紫霄当年一模一样,同样都有不服输的狠劲。” 这时依长治已经超越了萧驰和无心,来到了第三名的位置,距离芳华只有短短数十米之远,并且两人的差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 天地灵气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依长治的脊椎都发出了咔咔作响的声音,他原本平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狰狞,牙齿狠狠咬着下嘴唇,奋力地向芳华的背影追赶而去。 二十米,十米,五米……依长治的速度竟然再一次提升,以极短的时间一举超过了芳华,直往燕飞白的身后追去!芳华一脸失神地瞪着依长治越来越远的背影,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他娘的,长治也是个怪物……”牧尧此刻停下了脚步,两眼发直地瞪着依长治,喃喃自语道:“依凝,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人真的是长治吗?” 路依凝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废话,那个当然是长治!” 牧尧惨嚎一声,揉着被掐的位置,委屈地叫道:“太过分了,就算是长治……你也不必这么掐我吧!” “想得第一名吗?有意思……”燕飞白看了一眼身后的依长治,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你就来试试吧。”说着猛然间发力,速度一下子提高了许多,转眼间便甩开了与依长治的距离。 “燕飞白,真是一个可怕的少年。”彭力眯眼看着上方,赞叹道:“已经接近山顶了,他居然还能加速,就这份实力而言,今年的第一名非他莫属了。” “你以为就你会加速?”依长治突然站定不动,卷起了衣袖和裤腿,将绑在手腕和脚踝上的镣铐卸了下来,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重约四百斤的镣铐重重砸在地上,将台阶的一角都磕破了。 “这……他竟然还带着负重?”芳华杏眼圆睁,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众考生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出来了。 “天啊,这家伙是怪物啊!” “他……他居然还保留了实力,这是何等的疯狂自信啊!” “难道说……他真的能追上燕飞白?” 燕飞白眼瞳微缩,看着地上的镣铐,平静的表情首次出现了波动。 “怎么可能……”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景狠狠地震撼了一下,但仅过了片刻功夫,他的神情便从惊异变成了少许的兴奋:“有意思,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 “现在,是决出胜负的时候了。”依长治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腕,看着远处的燕飞白,双目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011迷雾 “以太,你还说你没有虐待他!”梦梦看着台阶上那四个沉重的镣铐,一脸狭促地说道:“目前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以前也是这么修炼的。”以太板着脸孔,硬生生地回答道。 此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兰汐突然问道:“你们觉得谁会先到山顶?” 梦梦马上举手说道:“当然是我们的小长治啦!” 白白想了一会,小声说道:“可能是燕飞白吧……” 梦梦猛然抓住白白高耸的胸脯,红馥馥的香唇凑到白白的耳边说道:“好你个白白,看着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叛徒!” 白白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尖叫一声,试图奋力挣脱梦梦的魔爪,可惜只是徒劳无功,被梦梦摸得满脸通红。 楚亦凡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选择依长治。” 兰汐轻轻颔首,微微笑着说道:“这场好戏越来越精彩了,朕很期待最后的结果。” 如果说在考核之前,路依凝给予了燕飞白足够多威胁的话,那么到了第二轮考核,燕飞白则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依长治穷追不舍的压力。 他平日里始终保持着一脸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是因为他觉得天下之大,并没有什么同龄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就连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这令他感到寂寥和乏味。然而此次考核当中,无论是路依凝还是依长治,都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反而激发了他内心潜藏已久的好胜心。 他和依长治二人已经走了四分之三的路程,低头往下看去,山脚下的景色被云雾遮挡,已经模糊不清,山风凄厉寒冷,呜呜声不绝于耳。 “你是第一个值得我认真对待的人。”燕飞白立于寒风之中,衣袍和长发在风中狂舞,居高临下地看着依长治说道:“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会用全力击败你。”说完这话,一股狂暴的罡风从他脚底四下散逸,四周的枯叶被风卷起,漫天飞舞。 他重新转身踏上面前的台阶,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走去,竟再次将速度提高了三成! 众考生看在眼里,已经麻木到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似乎就算此刻燕飞白忽然飞了起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了。 “如果你这么笃定能稳赢我的话,那就看看谁能先到山顶吧。”依长治也不再多说,卸去了四百斤负重,他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原本粘稠无比的空气变得顺畅起来,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压力没有将他压垮,反而是让他逐渐适应了这样的强度。 依长治微微弯腰,将两只手按在了台阶上,做出一个冲刺的姿势,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他的右脚猛然发力,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之下,那层台阶宛如跌在地上的豆腐,变成了一地的碎石和齑粉! 他在奔跑,在山间台阶上奔跑! 这是天清宫近两百年历史上从来没出现过的场面! 楚亦凡沉默了很久之后,轻声地说道:“看来这小家伙带给我们的惊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以太的神情依然保持着平静,但眼眸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欣慰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情绪。 马修小心翼翼地凑近彭力,小声问道:“力教授,当年您参加考核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像他这般奔跑?” 彭力消化了一下内心那股强烈震撼,皱眉摇头说道:“废话,当然不可以。” 无心面带微笑地抬头远眺,目不斜视地问道:“你能做到像他这样的程度吗?” 萧驰神情复杂地说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你肯定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 无心渐渐收起了笑容,意味深长地说道:“幸好东极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不多。” 山风在耳边呼啸,依长治只觉寒风扑面而来,无形巨力宛如隐形的大网,试图将他困在原地,然而却徒劳无功。他宛如一头出闸的猛虎,狂暴而野蛮地撕开一张又一张的巨网。他每踩在一层台阶上,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 燕飞白的表情终于彻底大变,他没想到依长治居然来得如此之快,来得如此迅猛!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极短暂的时间内迅速缩小,转眼间便已并驾齐驱! “你休想超过我!”燕飞白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突然间闷哼一声,疯狂催动着体内所有的灵气,脸色倏地变得无比苍白,再次将速度提高了三成。虽然没有像依长治那样奔跑起来,但是速度已然不比奔跑慢上多少! 两人并肩而行,拼命催动着体内残存的力量,不要命地向前冲刺,一时间难分轩轾,不知道踩碎了多少台阶,掀飞了多少枯木! 然而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四周不知何处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雾气,原本只是淡淡的轻雾,随着他们二人的快速前行,雾气变得越发浓密,到了最后竟直接将两个人吞没在浓浓的雾中。 “这是最后的考验了,就看谁能更快从幻雾走出来了。”梦梦双手环胸,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期盼,嬉笑着说道:“小长治,你可别让姐姐我失望了。” 当依长治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深陷浓雾之中,眼前可见度极低,周围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不仅如此,四周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无比静谧,仿佛天地之间突然风息声静,所有人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他独身一人。 “这也是第二轮的考核之一吗?”依长治马上明白过来,不由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行走在云雾之中,他隐约猜到自己此刻很可能已经不在山上了,但是接着会去往何处,他并不清楚。 不知在雾中走了多久,只见四周的雾气渐渐变淡,周围的景色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此时猛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山崖之上,而这个山崖对他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山崖边竖着两座墓碑,一名灰衣中年男子正牵着一名年约四五岁的小童,沉默地站在墓碑旁边。依长治认出这名灰衣男子是年轻一些的以太,而那名小童便是当年的自己。 以太将一束白花放在墓碑前方,对着墓碑躬身行礼,小长治也跟着一起行礼。他的眼中满是好奇,扬起稚小的脸庞,问起了平时不知道问过多少遍的问题:“太叔,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以太沉默了许久,也用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的答案说道:“很快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长治明显不是很高兴,撅起嘴巴说道:“又是这句话,我听了不下一百次了。” 四五岁的孩童明显没有生离死别的概念,但是依长治看到这一幕,感觉内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了一下,一瞬间竟然窒息到无法呼吸。这段尘封已久的回忆早已被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无论如何都忘却不了但也不愿再次想起。 他走到墓碑旁边,慢慢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粗糙的碑身。事实上,自从他知道了父母其实早已离世的消息后,他就再也不愿回到这个地方。平时除了以太会过来清理墓碑,并送上一束花,这地方可以说是永远地被人遗忘了。 虽然这些情景对依长治来说可谓是记忆犹新,但此时此刻与当年的自己一同扫墓,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少爷,其实人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有诞生,亦有毁灭。”以太摸着小长治的头发,轻声说道:“星星诞生于星云尘埃,然后逐渐壮大,在最鼎盛的时候肆意闪耀,将自己的光芒绽放于无垠宇宙之中,最后湮灭坠落,就如同人世间的生死轮回。” 小长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以太指着漫天繁星说道:“你看,这无数个星星,便代表了无数个人,其中最为闪耀,最为亮眼的那两颗星星,就是你的父亲和母亲,等这两颗星星熄灭的时候,就是他们回家的时候。” 小长治两眼放光,高兴地说道:“太叔,那爸爸妈妈会给我带漂亮的星星回来吗?” 以太一向淡然的眼眸中罕见地露出几分温柔,颔首说道:“一定会的。” “原来太叔也会骗人。”依长治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们会回来是骗人的,星星也是骗人的,全部都是假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太叔,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是吗?”突然间,小长治蓦地收起了天真的笑容,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语气也变得异常冷酷:“其实是他们抛弃了我,就算我活得好不好跟他们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以太放在小长治头上的手倏然一僵,小长治继续冷漠地说道:“他们选择死路固然有他们的道理,但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死了我该怎么办?太叔,你对我很好,然而你只是个外人,你有什么资格来代替我的父母?”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漠不关心的人,他们怎么会是好父母,怎么有资格做父母?” 小长治慢慢地抬起头,对着以太狰狞一笑,眼眸变得通红如血,两行血泪缓缓从他白嫩的小脸上流淌而下,仿佛洁白莲花上出现的嫣红一点。 012破障 “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白白神色担忧地看着下方的浓雾,忍不住问道。 虽然这片雾气非常浓厚,但是对于楚亦凡、梦梦这样的强者来说,目光可以很轻易地穿透浓雾,看见里面的情景。此时依长治正双目紧闭,盘膝坐在原地,神情无比平静。 “这迷雾能让人直面他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而且会将这些情绪无限放大。”楚亦凡双眉一挑,说道:“他能不能破除自己的心结,一切全看他自己了。” 梦梦靠近以太的身边,好奇地问道:“以太,小长治的心结是什么?” 以太眉头微皱,说道:“少爷的心结,很可能是对亲生父母的执念吧……”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依长治的人,必然是以太无疑,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以太要比依长治还要更加了解他自己。对于依长治十几年的悉心照顾,他二人虽然没有父子之名,但已有父子之实。 突然之间,依长治的呼吸变得极为急促,很明显地能看到眼皮下的眼珠在转来转去,汗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的身体微微抽搐起来,两条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神情显得无比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白白吓得一下子抓紧了梦梦的衣袖,说道:“长治……他遇到麻烦了?” “哎呀,你别那么慌张!”梦梦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安慰她说道:“放心吧,小长治肯定不会有事的。 ” 以太默默地盯着依长治,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情绪的变化,他此时此刻已经大概能猜到依长治究竟梦到了什么,纵然担心紧张,却也只能袖手旁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以太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心里默默想着:少爷,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真的会把我当成父亲呢? 依长治站在山崖上,随着小长治充满了嘲讽和愤懑的一连串发问,一瞬间感觉周围的气温下降了十几度,如坠冰窖般寒冷刺骨。 以太缓缓地将手抽回,沉默无声地站着,旁边的景色也已不是刚才熟悉的风景,而是无边无际的深沉黑暗,整个大地猛然裂开,露出下面滚烫的红色岩浆,无数赤红的流星从天际飞速陨落,拖曳着长长的尾巴,无声地在熔岩中炸裂开来,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依长治和以太的身影。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以太突然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依长治,无悲无喜的面孔在闪烁不定的火光中显得无比阴郁。 此时山崖上已经没有了小长治的身影,只剩下了依长治和以太两个人站在墓碑旁边。 “我好像知道这个幻境是想考验什么了。”依长治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若说没有什么想法那肯定是假的,尤其当你体会到与其他人与众不同的时候,你对于这一切便会更加无法释怀。” “太叔,你对我非常好,就像是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待我。又或许……对比起别人的家庭来说,我所受到的照顾,接受到的爱,比起他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依长治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容充满了苦涩和无奈,说道:“只是,我确确实实知道自己是有亲生父母的,而且他们……” “我也没有父母,我甚至得不到父母一丝一毫的庇护,但是我依然活着。”以太很认真地说道:“少爷,我很理解你的情绪,你对于紫霄他们隐藏在内心多年的不满,你以为他们抛弃了你,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我只知道,事实就是他们走了,而我还活着,这算不算是他们抛弃了我?”依长治紧咬着下唇,双拳紧紧握住,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越来越多的流星从天穹飞速坠落下来,就连山崖上狭小的空间都被波及到了,依长治和以太周身附近接连发生爆炸,一时间尘土纷飞,山崖上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少爷,在你出生的那一刻,紫霄看着你的眼神,是我见过他最温柔的眼神。”以太负手而立,轻声说道:“对于他和梨落来说,你就是他的希望,他的全部,他所有的一切,这一点我是不会看错的,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你,你早就已经死在天罚下了,根本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太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依长治霍然抬头,嘶哑着声音说道。 “摸摸你额头上的伤疤吧,莫非你真的认为,你能活下来是一个意外吗?”以太的眼神微微黯淡下来,叹说道:“如果不是紫霄出手,恐怕我们都难逃一劫……少爷,是你父亲救了你的命。” 依长治震惊地呆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满天流星和火海忽然在一刹那间消失无踪,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天穹出现,将整个天穹撕为两半,明亮的光芒从裂缝中挥洒而出,照亮了整个大地,世间光明得有如白昼。 “他们离开了你,并不等于是抛弃了你。对于他们来说,在那场战役以一场惨败结束之后,他们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太怜悯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依长治,继续说道:“他们只是走上了自己想走的道路,你可以不理解他们,但是……你要尊重他们的选择。” “那个男人选择将战败的结果全部扛在肩上,用自己的生命来堵住朝廷的指责,平息民众的愤怒,他才是真正的英雄。”说完这话,山崖突然间崩裂坍塌,以太正好站在裂缝的正中,眼看就要与碎石一同掉下山崖! 在这紧急关头,依长治宛如发了疯般冲到以太身边,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大声喊道:“我错了!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对我而言,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啊,以太!” 这声呐喊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然后很快就被轰鸣的山崩声压了下去,依长治死死地抓着以太的手腕,紧紧不放手,山崖崩塌成数百块巨大的山石,轰鸣向下砸落,两人同时掉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 …… 燕飞白站在一座巨大的厅堂之中,眼前的木桌上摆满了燕家先祖的灵位。 对于这个地方,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是燕家的私密重地,除了燕家族长和重要子嗣之外,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 一名瘦小的孩童跪坐在灵位之前,神色无比虔诚和严肃,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到原本应该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稚气表情。 他赤裸着上身,瘦骨嶙峋的后背上满是被鞭打过的伤痕,瞧之触目惊心。一名看不清样貌的中年男子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根粗长的木棍。 中年男子走到小飞白身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忘记燕家的荣耀了吗?” 小男孩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没有忘记,父亲。” 啪地一声,中年男子手上的木棍狠狠抽打在小男孩的背脊上,一道血痕顿时浮现出来。 “绝对不能忘记燕家的荣耀!” “是,父亲!” 啪!又是一记棍棒抽到小男孩的背上。 燕飞白眉眼阴冷,额头上青筋暴露,带着愠怒的情绪看着中年男子不断抽打着小男孩。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很清楚,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他的父亲,这个瘦小的孩子正是当年的自己。 “原来,我竟连自己父亲的相貌都忘记了吗?”燕飞白的嘴角挤出一丝冷笑,发现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他父亲的相貌。 “要记住,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燕家而活!”中年男子将血迹斑斑的木棍丢到地上,冷漠地说道:“你是燕家数十年一遇的天才,燕家中兴的希望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与燕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能有任何私心!” 小飞白已经无法坐直了,背上乌青紫红一片,鲜血从皮肤下渗了出来,但他依然冷冷地说道:“是,父亲。” 燕飞白将目光投向木桌上数之不尽的灵位,喃喃自语道:“燕家的……荣耀吗?” 中年男子继续说道:“自从丰羽老祖陨落之后,我们燕家就日渐式微,你必须成为丰羽老祖那样的强者,我们燕家才有重新崛起的可能,你绝对不能输给任何一个人,明白吗?” 小飞白的眼神变得阴冷无比,说道:“明白,父亲。” 燕飞白沉默了很久,忽然走到了中年男子身后,说道:“丰羽老祖又算什么?我定会成为红莲大陆第一强者。” 中年男子闻言转身,皱眉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要成为谁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跟燕家的荣耀毫无关系。”燕飞白毫不客气地说道:“是我的父亲又如何,你休想用所谓的燕家的荣誉掌控我的人生。” 说完这话,他拔剑斩向中年男子,一道闪光过后,中年男子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愕神情,身体从中被劈成两半,鲜血和五脏洒了一地。 “很久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燕飞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做了一件非常舒爽的意思。 他将长剑收入鞘中,看着小飞白说道:“你并不是为了所谓虚无缥缈的名誉而活着,那样只会让你的道心停滞不前。” 小飞白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道:“那我应该怎样活着?” “保持一颗永不言败的心。”燕飞白很认真地说道:“努力击败每一个挡在你面前的强敌,在达到自己的极限之前,永远不能放弃,在困境中超越自我,这就是我所活着的意义。” “天才就是天才,不是凡人通过努力就可以追赶上的。”他说到这里,轻轻地摇了摇头,神情间颇为落寞。 013北落紫霄 依长治在黑暗中向下坠去,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 以太早已在混乱中失去了踪迹,身旁是无数碎裂的山石,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下方的情景,但是狂暴的烈风割得他眼皮生痛,无法睁得太大,失重的感觉让他一阵眩晕,他就这样一直往下坠去,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突然间,黑沉沉的下方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这光亮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但是在漆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亮眼。随着依长治的不停下落,这抹光芒越来越明亮,映照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一转眼就将整个黑暗空间占据了大半部分。依长治的视线渐渐由暗转明,眼前全是刺眼的白光,接着失重的感觉突然消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踩在了实地之上。 身边的迷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距离山顶仅有几步之遥!他运起最后的力气,一步一步走向山顶。 此时夕阳西落,绯红的晚霞将山顶染成一片血色,牧尧看着正艰难走向山顶的依长治,神情复杂地说道:“认识他这么多年,真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厉害。” 路依凝美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语气带着理所当然说道:“我从来就没怀疑过长治的能力,在我看来他能战胜燕飞白并不是什么侥幸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始终是依长治赢了。”贺峰兴奋地挥了挥拳头,满是肌肉的手臂上显出粗大的青筋,“既然赢了,这样就足够了!” 依长治步履虚浮,慢慢踏上了最后一台阶梯,只见彭力、马修和施寂幽三人已经在山顶上等候了。 “第二轮考核第一名,依长治,评分六十分!”彭力猛然一喝,巨大的声音在山谷间来回荡漾,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每个考生的耳里。 “这一轮,是我输了,但我第三轮一定会赢回来的。”萧驰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摸了摸腰间的佩剑,说道:“我是不会输给东极这些所谓的天才的。” 无心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依长治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向路依凝,秀气漂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梦梦兴奋地抱着白白,捏了捏她丰满的臀部,故意拖长了声音大声说道:“白——白,我都说了吧,肯定是小长治能赢,你居然还说是燕飞白那臭小子!” 楚亦凡微笑说道:“犹记得当年第二轮考核,那时是以太第一名,依紫霄紧随其后,没想到时隔多年,依长治做到了他父亲从来没能做到的事情,我想依紫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无比欣慰的。” 以太静静地看着依长治,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温柔和安慰。他大概能猜到依长治的梦境是什么,既然依长治已经破去了心里的魔障,那说明他和依长治的关系可能又进了一层。 “少爷,如果我能够成为你坚实的后盾,那么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他默默地想着,思绪渐渐飘去了别处。 听到彭力这句响彻云霄的胜利宣言,依长治疲惫不堪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接着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上。 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依长治只觉全身酸痛无比,所有的疲劳、痛楚在此刻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这股反噬之力汹如潮水,若是普通人早已晕厥过去,然而依长治咬牙坚持了下来,原地调息了片刻,再度缓缓地站起身来。 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燕飞白也来到了山顶,他一眼便看到了依长治,眼里顿时出现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第二轮考核第二名,燕飞白,评分五十九分!”彭力继续大声宣布第二轮的成绩,只是声音较先前要小了许多。 燕飞白低眉盯着依长治,沉默许久不语,突然他身影一动,走到依长治的身边,在他耳边说道:“下一轮,我会赢。”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然而语气中却满是冷漠和高傲,依长治看着他的眼睛,不甘示弱地说道:“如果你的实力能有你的嘴炮那么强大,那你赢定了。” 一个时辰之后,通过第二轮考核的考生们稀稀落落地聚集在了一起,等待着彭力的考核总结。牧尧已经累成了一滩烂泥,必须要扶着贺峰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稳,但无论如何,他还是通过了第二轮的考验。 “目前剩下的人还有六十五个,说实话,我还是挺欣慰的。”彭力清点了一下人数后,大声地说道:“去年这个时候,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人,我不得不说,你们的实力,要远强于去年的考生!” 此时还剩下的考生无一不是身负才能之人,闻言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均是低眉沉默不语,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前面两轮考核只是开胃菜而已,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重中之重便是明天的第三轮考核。 “三百多名考生只剩下你们这最后六十五个人,淘汰率可以说是严苛至极。毫无疑问,你们的成就足以令你们的家族或者父母感到极其骄傲,但是——”彭力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仅仅通过二轮考核仍然无法让你们进入天清宫,明天的考核才是最后的关键!” “看在你们表现优异的份上,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们,明天的考核是——”似乎是有意勾起众考生的好奇心,彭力拖着长音卖起了关子,然后很享受地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下说出后半句话:“单挑比武。” “单挑比武?”人群中突然有人问道:“力教授,请问是一对一的比武吗?” “你说的很对,单挑比武便是你们最后的考验。”彭力咧嘴一笑,忽然语气变得无比森然,说道:“败者淘汰。” 这句话一说出口,人群顿时不安分地骚动起来。彭力将手掌下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天清宫每年都有一定的名额,前十六强是必定会被录取的,名次更高的人可以获得更好的资源和条件。除此之外,如果两强过早相遇的话,落败一方能获得评审认可的话,也可以破格录取。”他说到这里,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了依长治和燕飞白。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去休息,这里有的是空房间,你们随意挑选,里面有干净的食物和饮水,明早辰时集合,不能迟到!”彭力潇洒地一挥手,说道:“好了,解散!” 众考生一哄而散,纷纷去挑选栖身之所。山间有许多独立的木屋,一字并排相连,依长治、路依凝、牧尧和贺峰选择了四栋连在一起的木屋,以便相互照应。燕飞白则挑选了最靠边的一栋木屋,芳华就住在他的隔壁。 “我告诉你们,我今晚一定要倒头就睡。”牧尧靠在贺峰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哪怕天打雷劈,外面发洪水,山崩海啸我都不会起来。” “好了,早点休息吧。”依长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明天肯定全部都是恶战。” 贺峰扛着死猪一样的牧尧,说道:“长治,明天一定要加油,争取击败那个家伙!” 依长治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没来由有些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一定会的。” 将房门反锁上,依长治脱去了满是汗味的衣服,露出一身棱角分明的肌肉。他舒服地洗了个澡,然后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填满了早已空虚的胃部。他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沉思了半晌之后,走到床边从床底抽出一个黑沉沉的箱子。 “太叔,你就这么确定我能通过第二轮考核吗?”他暗暗想着,嘴角不由微微浮现出笑容,事实上早在考核之前,以太就跟依长治说过,如果他通过第二轮的考核,就要选择这个房间,现在看来以太的预计完全没错。 笑着摇了摇头,撇去其他的杂念,依长治将箱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深呼吸几下,缓缓地打开了箱盖。 盖子还没完全打开,就见数道紫蓝色的光芒顿时从箱子里迸射出来,依长治险些被光芒闪瞎了眼,急忙闭上双目,然后微眯着往箱子里看去。 只见两把弯月形的弯刀静静地躺在箱子中,刀身宛如黑铁制成,颜色乌黑深沉,散发着森然的寒意,刀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握在手里冰凉一片,但是质感绝佳,而且尺寸刚好与依长治的手掌虎口相吻合,仿佛浑然天成。 这两把黑铁弯刀无论是重量、大小,都完全符合依长治内心的期望,无疑是绝好的称手武器,但奇怪的是,这两把弯刀的色泽如此暗沉,刚才的紫蓝色光芒又是从何而来? 依长治眼神痴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冰凉的刀身,指尖顺着光滑的刀背一路向下,然后触向了制工精妙的刀柄,忽见刀柄上刻着两个古篆小字。他看见这两个字后微微一愣,马上又看向另外一把弯刀的刀柄,只见这两把弯刀的刀柄上分别刻着两个名字: “北落。” “紫霄。” 014第三轮考核 “北落紫霄……”依长治怔怔地看着这两把弯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实在没有想到,以太居然真的把北落紫霄交给了自己。 当年依紫霄战死沙场,他的随身武器天罡重剑被以太收了回来,托人重新熔炼后铸成了两把弯刀,并取名为北落紫霄,一是为了缅怀依紫霄和梨落,二是希望依长治将来能够继承父亲的遗志,不要忘记与天元帝国的深仇大恨。 依长治年幼之时经常看到以太对着北落紫霄发呆,好奇的他多次想要摸一摸北落紫霄,但都被以太拒绝了,原因是他年纪还太小,无法驾驭这一对蕴含天罡之力的弯刀。然而就在此时此刻,以太可以说是亲手将北落紫霄交到了依长治的手里。 将北落紫霄轻轻挥舞了几下,锋利的刀刃发出阵阵破空之声,依长治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它们重新放回到箱子里。这两把弯刀使用起来确实自然流畅,并没有任何别扭的不适感,但距离人刀合一还是有不少的差距,今天时辰已晚,再修炼时间肯定来不及,只能通过明天的考核来提高熟练度了。 更何况北落紫霄既然是天罡重剑熔炼打造而成,肯定不会只是单纯的弯刀那么简单,绝对还有更多的神妙之处,这个只能等日后慢慢发掘了。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依长治异常疲惫地沉沉睡去,然而就在他隔壁的那栋木屋内,口口声声说要睡觉的牧尧却依然清醒着。他换了一身衣服,神情极为专注地在一张桌子上捣鼓着什么。 他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十根粗如萝卜的手指极其灵巧的飞速运行,不断地将细小的零件安装到被拆卸得七零八落的豆豆身上,然后重新组装起来。他的速度很快,须臾功夫便驾轻就熟地将豆豆组装完毕。 “呼,终于完成了……”牧尧一下子瘫倒在地,仿佛身体被掏空,伸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目光看向木桌上的豆豆,虚弱的表情浮现出几分得意和兴奋,气喘吁吁地说道:“花了老子一晚上时间,第三轮的考核……依长治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我牧尧绝对可以获得一个名额,等着瞧吧!” 说完这句话,他翻了个白眼,直接一头歪倒在地上,片刻后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 第二天清晨一早,天色蒙蒙微亮,众考生便已经准时在指定地点集合了,毕竟是最后一轮考核了,大家都不敢迟到,谁都不想失去珍贵的考核资格。 彭力站在众考生面前,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今天要考核的内容,你们已经很清楚了,比武的地点就在那里——”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巨大的擂台,说道:“虽然是比武,但是有几点我还是要说清楚。” “第一,不得蓄意害人性命,否则马上取消资格。”他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过众人,说道:“不过有我在这里,这个情况几乎不会发生。” “第二,这次考核会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比武的对决,保证完全随机,不存在任何舞弊的行为。”他说到这里,用威胁地语气说道:“如果有人对于这一点有任何的疑问,欢迎你来找我。”众考生打了个寒颤,没人敢出声说话。 “第三,胜负判决以如下规则为准,一方掉出擂台外,或是倒地超过十秒,或是自动认输均将被判为失败,以上。”彭力打了个响指,说道:“这就是第三轮考核所有的注意事项,现在我给你们十秒钟时间,有什么疑问就直接提出来。” 他环视众人一眼,说道:“没问题的话,考核正式开始!” 马修拿出一个纸箱子,轻轻摇晃了片刻,里面有球体碰撞的声音,他倒出两个木球,球面上面分别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丘天”和“郑风”。 叫丘天和郑风的两名少年分别上台,丘天身材高大,膀大腰圆,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外门硬功相当了得,而郑风身材瘦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似乎风吹就倒。 丘天粗着嗓门说道:“喂,小子,我是青蛇帮的九袋传人,你要是自认不敌,就赶紧认输,免得拳脚无眼,到时候把你打坏了,我可不负责啊。” 郑风连连咳嗽起来,宛如病痨鬼,拍了拍瘦小的胸膛,理顺了气息后说道:“在下天武宗郑风,还请领教阁下高招。” 丘天见他如此不知好歹,黝黑的脸庞涨得黑红,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不知好歹,别怪我下手无情!” 众考生见这郑风不停地咳嗽,生怕他一拳就被丘天揍倒在地,然而比赛的走势却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郑风利用灵动的身法避开了丘天绝大部分的攻势,纵然丘天的力气极大,但是既然无法击中敌方,那么力气也没了用处,结果被郑风找准了一个机会放倒在地,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最后灰溜溜地走下台去。 第二场比武则是在罗自和唐元青两名天才少年之间展开,罗自是空桑城无双馆的首席高徒,面相凶悍,身材修长结实,宛如一只猿猴,拳脚功夫十分强悍,唐元青则来自唐门,气质风度翩翩,是府中最年轻的天才,也是难得一见的暗器师。 罗自眼神凶狠地瞪着唐元青,仿佛一头蓄满了力量的猎豹,正准备扑向自己的猎物,唐元青神色凝重,与罗自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罗自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知道暗器师最擅长的是远程攻击,便决定抢先进攻,以免落在了下风,拳脚间的力量势若万钧,狂风暴雨般攻向唐元青。 唐元青蓦然一喝,一张巨网喷织而出,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阻挡住了罗自的大部分攻击,不过还是有部分攻击落在了身上,痛入骨髓。 罗自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猛然间暴喝一声,两条强壮的臂膀上青筋毕露,运足了十成功力,想要一举将唐元青击溃! 唐元青脸色发白,所有的暗器倾泻而出,与罗自纠缠在一起,两人顿时僵持不下,半晌分不出胜负来,只是终究唐元青的功力略胜一筹,一道飞镖以极为隐蔽的角度射出,狠狠击中了罗自的胸口,打得他飞出了擂台,这才勉强获胜。 罗自脸色铁青,无法接受自己失败的事情,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转身愤愤离去。唐元青也没有了先前的风度,瘫坐在擂台上,喘息了好几下,才带着庆幸的神情走下擂台。 “今年的孩子真不错,好久没见过这么精彩的第三轮考核了。”彭力双手环胸看着擂台,粗壮的手臂上肌肉无比发达,说道:“这个罗自实力不弱,淘汰掉未免可惜。” “明白,我给他一个名额。”马修很快就意会过来,在罗自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突然见到施寂幽漂亮的脸上满是不爽的神情,不由楞道:“寂幽,你怎么了?” “你这混蛋真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施寂幽鼓起腮帮子,气冲冲地说道:“这些人做我们的师弟,你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马修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摇了摇头,继续晃着箱子抽签,两个木球应声掉出,其中一个木球上写着一个异常醒目的名字:“燕飞白。” 在众目睽睽之下,燕飞白神情淡然地走到了擂台上,仿佛全然没将考核放在心上,他的对手是一名叫石岳的黄衣少年,一脸惶然地看着燕飞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这小子也太倒霉了吧,第一轮就遇到燕飞白了。” “幸好不是我,否则我肯定要被淘汰了。” “不知道这小子能坚持多久?最少也应该坚持三招吧?” 石岳用力握了握拳头,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对燕飞白说道:“在下白月门石岳,请赐教”。 然而燕飞白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出言回应,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飘向了别处。石岳在门派内也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何曾被人这般轻视侮辱过,脸颊顿时变得通红,心里异常羞愤恼怒。 “就算你是燕家天才又怎么样?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石岳激愤之下,趁燕飞白看往别处的时候,刷地一声拔出腰间长剑,一步移跨至燕飞白的身前,剑势快如闪电,无比精准地刺进了燕飞白的心窝! “得手了?”石岳心下一喜,突然觉得不对劲,只觉剑尖处空空荡荡,宛如刺入了一片虚无。他惊怒抬头,眼前燕飞白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何处,正自惊疑之际,脖子上忽然架上了一把长剑,冷飕飕犹如万古寒冰,燕飞白冷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给你一个认输的机会。” 感受到了锋利剑刃上散发出的死亡寒意,石岳只吓得肝胆欲裂,手中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双膝倏然一软,跪倒在地上。 “差距太大了。”彭力摇了摇头,大声喊道:“胜者,燕飞白!” 在众人惊恐交加的眼神注视下,燕飞白平静地走下擂台,经过依长治身边的时候瞟了他一眼,说道:“可惜没有遇到你。” 依长治目不斜视地说道:“别着急,说不定你下一轮就遇到我了。” 燕飞白说道:“第一轮考核,我六十分,加上第一名额外奖励的五十分,那就是一百一十分,而你是零分。” 依长治双眉一挑,说道:“然后?” “第二轮,我是五十九分,你是六十分,加上额外的五十分。”燕飞白继续说道:“那么我就是一百六十九分,而你是一百一十分。” 依长治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燕飞白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说的是,除非你第三轮获得第一,否则此次考核,我赢定了。” 依长治冷笑一声,说道:“很好,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燕飞白颔首说道:“我很期待。” 两人针锋相对,四目相交,眼神间隐隐有火花闪耀,只是场边众人依然沉浸在刚刚的比武之中,七嘴八舌地议论说道: “真不愧是燕飞白,居然就一招,石岳那小子就输了……” “看来第三轮考核第一名非他莫属了。” “天啊,祈祷我这次考核都不会遇到他……”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马修很快就摇出了下一场比武的名字,扬声念道: “薛光!” “依长治!” 015真正的妖孽 星辰水榭内,梦梦慵懒地躺在柔软的躺椅上,两条笔直的长腿交叉在一起,微微伸了个懒腰,将曲线迷人的身段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只是此时并没有人在意她的坐姿和身材,楚亦凡等人全部都在看着雪白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光圈,光圈里的画面正是擂台比武的情景。 “以太,你把那个交给他了?”楚亦凡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转头对以太说道:“你就这么放心交给他吗?” “迟早都要交给他,还不如现在就给他。”以太点了点头,说道:“毕竟那是紫霄的东西,这世界上只有少爷有资格掌控它。” “天罡重剑已经成为了历史,如今重新出现的,是北落紫霄。”兰汐饶有兴致地看着依长治腰间的两把弯刀,颔首说道:“很奇妙,历史总是在不断轮回的。” 马修念出这个名字后,场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依长治的身上,众人都很想看看,第二轮考核击败了燕飞白的超强人物,究竟会强横到什么样的地步? 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摸了摸北落紫霄,依长治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转身向擂台走去。 薛光已经站在了擂台上,一袭紧身红衣显得格外刺眼。他约莫十六岁年纪,身材高高瘦瘦,稚嫩的脸上满是战意,手里握着一杆赤红色的长枪,与他的衣服颜色极为相配,整个人宛如红衣神将,充满了气势。 “七星门薛光,请指教。”薛光的身姿站得笔直,手腕灵巧一抖,枪尖直指依长治的面门。 “依长治,请指教。”依长治将北落紫霄拿到手中,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内心突然安静了下来,神情变得无比平静,然而他体内的血液被强烈的战意所刺激,渐渐沸腾了起来,浑身发热发烫! 战斗时最主要的就是保持冷静的心态,最忌讳心神慌乱,专注地寻找敌人的破绽,然而一击致命,这是以太每天都会告诉他的一句话。这句话已经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骨子里,让他本能地冷静了下来。 严格来说,这是他的第一次实战,难免会有紧张的情绪。但他从六岁开始就跟以太进行战斗训练,无论是战斗经验或是手段,其实已经强大到了令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薛光深知依长治必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于是决定先发制人,枪尖猛然一抖,高速震动起来,瞬间分裂成六个枪花,朝依长治当胸刺来! 这六个枪花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五个都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幻影,教人真假难辨。然而这样的速度落在依长治的眼里却完全不够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可以清晰地看到真正的那个枪尖正在飞速抖动,制造出一个个虚假的幻影,像是时间被人用无上神通放慢了一般,诡异到了极点。 只是依长治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感觉,在平时与以太的战斗过程中,他也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此丝毫不会感到惊奇。 既然已经看到了薛光的破绽,那么这一招对于依长治来说全然没了迷惑的用处。他闪电般劈出一刀,正好砍在枪尖与枪杆相接的位置。薛光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一股巨力从枪尖处直冲而来,震得他虎口酸麻,长枪险些拿捏不住。 “怎么可能!”薛光心头剧震,这一招若非遇到了经验老到的强者,可谓是万试万灵,往往会逼得敌人手忙脚乱,然后他就可以顺势攻击,占尽场面优势,可是这依长治居然一刀就破掉了自己的招数? 情急之下,他的应变也是相当迅速,将长枪往空中一抛,想要来一个声东击西,引开依长治的注意力,然后奋力一脚踢向依长治的心窝。哪知他的右足还没抬起来,依长治已如鬼魅般凑近前来,沉重的刀柄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小腹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占据了薛光的大脑,他双目猛然突出,喉间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闷响,整个身体倒飞出数米远,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 当他倒地的那一瞬间,赤红色的长枪正好往下掉落,依长治随意地伸手抓在手里,丢到薛光的身旁,说道:“还要继续吗?” 薛光脸色涨红,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哇地一声,双手撑在地上,将胃中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吐完了食物后,他仍然吐个不停,直到吐出来的是清水之后,才稍微缓和了过来,虚弱地说道:“我……我认输……”他心里很清楚,若非不能故意杀人,刚刚击中自己小腹的就是不会是刀柄,而是锋利的刀尖了。 全场一片哗然,万没想到依长治居然能解决得如此轻松,这个薛光在空桑城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年轻天才,但这么轻易就输在依长治的手里,那么依长治的实力得有多强? 依长治轻松击败了薛光,但觉得这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要知道每天与他进行战斗训练的人是以太,区区一个薛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动作快、准、狠,一气呵成,很有以太的风范。”梦梦看着依长治,咯咯笑着说道:“看来小长治平时没少挨某些人的欺负呢。” “无稽之谈。”以太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只会教少爷应该具备的技巧和经验。” “不过北落紫霄恐怕不止这么简单而已。”楚亦凡若有所思地说道:“相比依长治的实力,我对北落紫霄更为好奇一些。” 以太沉默一阵说道:“应该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接下来的比武波澜不惊,许多有实力的天才都纷纷展现出了高人一等的实力,无心和萧驰分别轻松战胜各自的对手,芳华的武器是双剑,打法华丽,诡异多变,她的对手同样是一名用剑的少年,虽然拥有不俗的实力,但依然不是芳华双剑的对手,饮恨出局。 贺峰的对手是一名身材差不多魁梧的少年,经过一番激烈的肉搏战后,贺峰还是笑到了最后,将对手淘汰出局。他走下擂台后,大声笑着说道:“好险好险,还以为自己差点要输了,看来我今天运气真不错。” 马修不停地划去名单上被淘汰的考生的名字,间中时不时对某些名字画上一个圈,然后继续摇出下一场比武的对手。 “宫洺羽!” “路依凝!” 由于第二轮考核完全被依长治和燕飞白抢去了风头,加上她本身就不擅长体术,因此众考生不经意就将她遗忘了,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后才猛然想起,正是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在第一轮考核时得到的评分竟然与天纵奇才的燕飞白不相上下! 宫洺羽是一名长相秀气的少年,年纪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小,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见到路依凝后脸色微微一红,细声细语地说道:“火凤殿宫洺羽,还请路姐姐多指教。”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不禁惊讶起来,纷纷议论道: “火凤殿?就是九华城那个火凤殿吗?” “这火凤殿向来低调,轻易不出世,怎么此次突然转了性子?” “之前根本没有听过宫洺羽这个名字,今年却单独一人前来参加考核,想必定是火凤殿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 路依凝看着这个面嫩的小少年,只觉他害羞得有些可爱,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说道:“路依凝,请指教。” 宫洺羽拘谨地向路依凝行了一礼,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右掌平托向上,一团赤红色的烈焰猛然从他的掌心窜出,猛烈地燃烧起来! 彭力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说道:“这是……天生火体?” “呵呵,又一个妖孽……”施寂幽两眼失神,瞪着宫洺羽喃喃自语道。 不仅是彭力三人目瞪口呆,众考生也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真的是天生火体吗?” “不会吧,我第一次看见这种人……” “火凤殿果然尽出妖孽,这样的人才到底是怎么被发掘出来的?” 此时宫洺羽的气势突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浑身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威势。他掌心上的火焰越来越盛,突然有灵性般地扭动起来,脱离了掌心的束缚,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火鸟,裹挟着炽烈的热浪,气势汹汹地向路依凝飞扑而去! “依凝,小心啊!”牧尧两眼圆睁,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路依凝初始的时候慌乱了一下,现在完全冷静了下来,她看着扑面而来的巨大火鸟,乌黑的眼眸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火红之色,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成黑色,这个变化的过程极其短暂,没有任何人发现到她这一瞬间的变化。 但是楚亦凡注意到了。 他死死地盯着路依凝的眼眸,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就在巨大火鸟就要扑到路依凝面前的时候,路依凝忽然动了。她学着宫洺羽的姿势,将右掌平托向上,一股炽热的烈焰从她的掌心中迸出,同样化成了一只体型完全相同的火鸟,与宫洺羽的火鸟面对面地撞在了一起!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擂台上火光迸裂四射,热浪朝四面八方席卷扩散而去。片刻之后,两只火鸟烟消云散,只剩下一摊零落的黑灰。 宫洺羽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尖着嗓子说道:“你……你难道也是天生火体?” “万法全通吗?在这样的年纪……” 看到这一幕情形,楚亦凡忍不住感叹道:“妖孽,真正的妖孽。” 016万法全通 听到这句话,梦梦疑惑地问道:“什么是万法全通?” 楚亦凡沉吟片刻,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此时场间不光是宫洺羽惊呆了,就连台下的众考生也呆若木鸡。 “又来一个天生火体?不会吧,真的假的?” “天生火体可遇而不可求,哪会这么容易出现?” “那她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修和施寂幽目光涣散,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彭力狠狠地一捶桌子,有些激动地说道:“此战无论胜负如何,这两个人我天清宫要了!” 牧尧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依长治,讷讷地说道:“长治,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依长治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用力转了一下,说道:“你觉得你是不是在做梦?” “停停停!”牧尧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喊道:“你这下脚也太狠了吧,想要我的老命啊!” 贺峰满脸敬佩地说道:“没想到小路文文静静的,实力居然这么厉害。” 宫洺羽全身微微发抖,眼里满是茫然和惊异,从小到大他都是火凤殿的天之骄子,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师父曾经告诉过他,天生火体极为罕见,拥有天生火体之人修炼起火灵诀来要比其他人快上十倍,这份天赋也让他极为自豪,谁知道今天出来第一次跟人交手,竟然会遇到另外一个天生火体,这让他彻底陷入了迷茫。 路依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天生火体,我只是擅长模仿而已。” “只是模仿吗?”宫洺羽听到她的解释,原本无比失落的内心稍微好受了一点,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路依凝不是天生火体的话,那她的模仿能力也太过强悍了。 “如果只是模仿的话,你是赢不了我的!”不得不说,宫洺羽虽然年纪尚小,但调整心态的能力还算不错,很快就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重新燃起了斗志,说道:“模仿终究是模仿,我修炼真火诀多年,作战经验比你丰富得多,我不信你光靠模仿就能赢过我!” 他说完这话,数道赤红色的火焰从他脚底冲天而起,瞬间化成几条巨大的火龙,在宫洺羽身后盘旋飞舞,张开血盆大口,朝路依凝发出无声的嘶吼,气势比刚才的那只火鸟还要强大数倍! 擂台旁边的众考生只觉一阵无法忍受的热浪迎面扑来,纷纷移步向后退去,退了足足十几米远,才稍微好受了一点!他们远远看去,只见擂台上两人的身影变形抖动,显然是因为高温炙烤导致空气模糊扭曲所致。 “我要看看你如何接我这招!”宫洺羽白嫩的脸庞被火烤得通红一片,显然他在全力出手之下,自己也难以承受如此恐怖的高温,“火龙吟!” 几条火龙疯狂喷着烈火,咆哮着直向路依凝俯冲而去!只听轰地一声,火龙狠狠地击中了路依凝原本站着的地面,然后爆炸开来,发出刺眼夺目的火光,热浪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众考生只觉口干舌燥,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这……正常人在这攻击下还能活着么……”牧尧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弥漫的烟雾,怔怔地说道:“依凝是厉害,但是……不会有事吧?” “相信依凝。”依长治很淡然地说道:“她一定不会有事的。”然而谁也没注意到,他两只拳头握得很紧很紧,手心里全是汗水。 宫洺羽使出这压箱底的一招后,浑身蓦地酸软无力,怔怔地看着路依凝那个方向,说道:“这下我总应该赢了吧……”然而话音未落,一根柔软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他颈部的大动脉上,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身后说道:“一动不动站着释放这样的招式,可真的会被人当靶子来打了呀。” “不可能!这不是刚才……”宫洺羽吓得失声大叫,一颗心险些从嘴里蹦了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路依凝居然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身后,而且出手便是一击必杀,自己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是燕飞白击败石岳的招数!”此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个情况,忍不住惊呼起来! “什么?她居然使出了燕飞白的脚步?” “怎么可能,燕飞白只用了一次而已,难道看一次就能完美模仿?” “这简直不是人啊!” 楚亦凡微微一笑,望向瞠目结舌站在一旁的梦梦,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万法全通。” “据闻以前也出现过像她这样万法全通的天才。”兰汐眼里光芒闪动,说道:“用佛学的角度来说,这样的人不存在知见障,用修行的话来说,他们天生就通晓天地规则,因此只需看一眼便能通晓所有的神通,这样的人……”他微微颔首,语气坚定地说道:“必须为我东极高庭所用。” 燕飞白看到这一幕后,神情虽然依然保持着平静,但眼里抑制不住的震惊情绪完全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万法全通,她竟然能模仿我的十方步?怎么可能……”他死死地盯着路依凝,已经将她视为了继依长治之后的第二大敌,“不过如此也好,这样才有击败他们的价值……” 路依凝走下擂台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给她让开一条道路,这是连燕飞白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她对四周的人笑了一下,顿如兰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众人看到这个笑容,如沐春风般舒坦,也对她报以微笑。 彭力看了她很久,点头说道:“天赋高绝而且不骄不躁,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心态,真的是非常难得。” 宫洺羽失魂落魄地走下台,眼眶微微泛红,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轮比武就输了,而且输得这么彻底,如果师父到时候问起来,自己应该怎么交代? “等下。”路依凝看着他萧索的瘦小背影,忽然叫道。 宫洺羽回过头来,擦了擦眼泪,红着脸说道:“路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他的声音细若蚊呐,又恢复成先前那副害羞的模样,与战斗时候的那股豪迈气概比简直天差地别。 “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路依凝温柔地笑了笑,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们再一起切磋交流好吗?” 宫洺羽愣愣地看着她的笑容,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破涕为笑说道:“那太好了,谢谢路姐姐。” 此后又进行了数场比武,然后第一轮比武就这么结束了,其中有一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年约十五六岁,身材瘦削,穿着月白色的束身长袍,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容颜精致漂亮,是一个略有些中性的美丽少女,但她的表情无比冷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 她的这种冷漠全然不同于燕飞白的冷,燕飞白的冷漠是高傲而不屑一顾,她的冷漠是拒绝跟任何人沟通,拒绝融入这个世界,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尽的排斥和冷淡。 先前进入第三轮考核的一共有六十五人,分作了三十二场比武,因此其中一人肯定是轮空的,牧尧意外地成为了这个幸运儿,他既感到无比庆幸,又觉得有些失落。 “可惜啊,你们看不到我将那些人揍得屁滚尿流。”牧尧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只能下一轮才能看到老子的英姿了。” 接下来的三十三人又将比武分成了十六场,并且由马修重新抽签,燕飞白、依长治等人尽数轻松击败了对手,晋级到下一轮,而贺峰则遇到了点麻烦,面对来自天极门的天才剑客林泽涛的强力挑战,险些败下阵来,幸好他在关键时刻稳住了局势,这才有惊无险地获得了胜利。 短发少女的表现依然无比抢眼,一招便击败了赤霞派的尉迟羽,这时众人才知道她的真正名字——双瞳。 除此之外,芳华、萧驰、无心等强者也都轻松击败了对手,晋级到下一轮。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此次轮空的人又是此前已经轮空过一次的牧尧,而且更为巧合的是,在一场战斗中两名少年同时跌出场外,因此被双双判负,结果十六强的名额直接给了牧尧。 “奶奶的,莫非老子时来运转了?”牧尧挠了挠头,饶是他脸皮极厚,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一场比武都没打过,就这么稀里糊涂进了十六强,不免惹来了众人惊疑或是鄙夷的目光。 然而他的好运气似乎到此为止了,因为在十六强比武的第一场较量中,他的对手是来自大荒天罡剑派的天才少年——萧驰。 听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那个杀气森森的灰衣剑客,牧尧紧张了吞了一口口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说道:“不就是一个玩剑的小子,我怕他干什么?” 依长治走到他面前,非常严肃地说道:“小牧,你已经进了十六强了,这一场比武只要尽力就好,如果发现打不过对方,你就马上认输。” 贺峰在旁边附和着用力点头,路依凝也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萧驰这一路走来,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极为强横,遇到的所有对手全是三招之内解决,因此他们根本不认为牧尧能有一丝一毫能获胜的希望。 牧尧看着他们的表情,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默了很久后说道:“我是咸鱼。” 依长治皱起眉头,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咸鱼也会翻身的,等着瞧吧。”牧尧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擂台上走去。 017胖子的尊严 “太叔,他是谁啊,胖得跟个球似的。” “喂,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球啊?” “少爷,他是当年你父亲的副官之一,牧知难的孩子。” “哦,原来你父亲是我父亲的下属,那以后你也是我的下属了。” “胡说八道,我凭什么做你的下属?” 一幕幕回忆闪电般在牧尧的脑海里飘过,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依长治的时候,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那时候只有六岁半,以太出于依紫霄旧部的情谊,将他带去了依府,从此两人相识相知,从最初的互相不待见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牧尧的家里并不富裕,自从他父亲牧知难战死后,除了得到了一笔补贴之外,家境可谓是一落千丈,母亲只能靠织一些手工线活维持生计,他家也从原来的大房子里搬了出来,搬到了一间极普通的宅子里,刚好能容纳他和母亲二人。 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心态也产生了变化,在他八岁的那一年,与同街道的几个孩子发生了口角,原因就是那群孩子说他是没有父亲的野种。他实在是气不过,便上前与这几个孩子厮打在一起,只是他势单力弱,怎么会是这群人的对手,被揍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但是他并没有哭,强烈的自尊心让他选择了沉默,直到依长治来找他玩的时候,发现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这才如实相告,依长治不禁勃然大怒:“你别怕,先来我家住一段时间,有我依长治在,没人敢动你一根寒毛!” 拗不过依长治的邀请,牧尧还是去依府住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期间里,他与依长治同被而寝,同桌而食,影形不离,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才慢慢懂得了什么是友情。后来他回到家中,那几个孩子见到他便犹如老鼠见了猫,脸上还带着青肿的淤痕,经过打听他才知道,原来依长治找人狠狠教训了一下这几个孩子,并警告他们不准再对牧尧出言不逊。 自从这件事情后,他真正将依长治当成了死党,后来又经过依长治认识了路依凝,三个人真正成为了极好的朋友,经常聚在一起游玩,谈天说地。 虽然他们的关系极好,但是在牧尧的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个小疙瘩。依长治家境极为富裕,几乎是东极最有钱的人之一,路依凝家境不知如何,但仅凭她的容貌气质便知肯定是大家闺秀,而自己呢?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平民而已,有什么资格跟他们玩在一起? 他努力不去在意旁人的眼光,事实上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只是这个念头始终在他脑海里无限萦绕,挥之不去,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有增无减。他的内心并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天生就低过依长治和路依凝一头,他其实很想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无论是证明给别人看,还是证明给自己看,然而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牧尧异常用力地呼吸了几下,像是狠狠地吐出了在心中积郁多年的恶气。他摸了一把圆乎乎的脸蛋,看着擂台上的萧驰,小声嘀咕道:“都这时候了,我还想以前的事情干什么,又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呸呸呸,晦气晦气。” 或许是因为嫉妒的关系,众考生对于这个连续轮空的幸运家伙一点好感也没有,当他不紧不慢地走上擂台的时候,许多人都毫不掩饰地发出了嘲笑,连天的喝倒彩声不绝于耳。 萧驰双手环抱长剑,已经在擂台上等候多时了,看着宛如一个皮球滚上来的牧尧,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嘲讽之色。 “我是牧尧,请……”牧尧擦了擦滚圆下巴上的汗水,一句话还没说完,立刻被萧驰打断了:“我不想知道废物的名字,你能走到这里只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而已,不过既然遇到了我,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高傲地看着牧尧,讥讽说道:“反正你已经进了十六强,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你不妨趁早认输,我还有时间去准备下一场比武。” 这话一说出口,原本还在出言嘲讽的人也不由闭了嘴,目光怜悯地望向牧尧,因为萧驰说的话实在过于尖酸刻薄,而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此举无疑是在大众面前赤裸裸地羞辱着他。 依长治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冰冷,说道:“如果小牧输给了他,下一轮我一定会给这个所谓的天才剑客一个教训。” 贺峰也满脸怒容,大声叫道:“牧尧,加油,别被他的废话影响了!” 牧尧的神情无比平静,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笑着说道:“似乎全世界都没人看好我会赢。” 萧驰嘲讽说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既然没人看好我赢,那我就看好自己赢。”牧尧的眼神渐渐肃然起来,说道:“只要我还没有放弃,任何事情都无法将我击垮。” 萧驰双目圆睁,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说了半天,原来是个疯子。”他的右手握在了剑柄之上,说道:“如果你的自信心是你唯一的依靠,那么我会彻底将其摧毁。” 刹那之间,一道亮白的剑光一闪而过,牧尧的双眼在这一瞬间因刺眼的光亮而微微偏移了视线,紧接着一道充满肃杀的威压迎面袭来,胸口蓦然剧烈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令他圆滚滚的身躯弹地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有人看清楚萧驰到底是怎么出剑的,只来得及看清楚他举重若轻地挥出了一剑,一道弯月形的剑芒迸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击中了牧尧的胸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呼吸间便已完成。 “咳咳……”牧尧趴在地上,咳出了一点血丝,只觉中剑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低头一看,那地方衣衫已经破了,伤口处乌青渗血,浑身如散了架一般难受。 “你就这样的程度,到底哪来的自信?”萧驰冷笑着说道:“我只是用了剑脊而已,若用剑锋你早就死了。” “嘿嘿……你急什么?”牧尧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爬起身来说道:“现在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萧驰的神情渐渐变得愤怒起来,低声说道:“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明明弱的不得了,却还要嘴硬强撑着装逼的家伙,这样的人……真的非常恶心,每次我遇到这样的人,我都会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我弱不弱,你来试试看不就知道了?”牧尧捂着胸口,嘲笑一声说道:“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你等下输给了我,会不会羞愧得找块豆腐去自杀?” 萧驰额头上登时青筋暴露,原本还算俊朗的五官因恼怒变得无比扭曲。他猛然间大喝一声,运足全身力气,一瞬间劈出三道亮白的剑芒,在地面上划出三条深刻的沟壑,然后直往牧尧的方向冲去! 只听噗噗噗三声,牧尧一下躲闪不及,连续被三道剑芒击中,整个人顿时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接着再次摔倒在地上,比上一次摔得更重更狠!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便没了动静,一滩鲜红的血迹从他身下渐渐蔓延开来。 “小牧!”路依凝脸色蓦地一片苍白,若不是此时正在比武,她已经冲上了擂台。 “弱者只会动嘴皮子而已!”萧驰阴沉的脸上露出解气的表情,恶狠狠地说道:“废物就是废物,只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最后还不是要成为丧家之犬?”他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过身去,等着彭力倒数完毕,就要走下擂台。 彭力摇了摇头,开始出声倒数:“十、九、八……” “啊……偶尔松松筋骨,感觉也挺不错啊。”此时,牧尧突然咳嗽了几声,用极为欠扁的语气说道。 “什么?”萧驰脸色遽然一凝,慢慢回过头来,只见牧尧双手奋力撑地,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眯着眼说道:“这就是你的攻击力吗,根本不痛不痒的,我完全没有感觉啊……” 他的衣衫有好几处地方都碎裂了,裸露的部位血迹斑斑,脸上还有几处擦痕,唇角流着鲜血,显然受伤不轻,只是看他这副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受了伤。 “如果你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萧驰的眼皮不住跳动,牧尧一直不停地出言挑衅,他的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不要以为现在是考核我就不敢杀你。” “我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你的实力应该就是如此了。”牧尧神色自若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吐出一口唾沫,说道:“那么现在该轮到我的表演了。” 说完这话,他将两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响哨。转眼功夫,一道影子从他的袖中钻了出来,护主般站在他的面前,龇牙咧嘴地低下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萧驰。 路依凝看到这一幕,不禁掩住了嘴,失声说道:“这个是……” 依长治也觉得不可思议,瞪着眼睛叫道:“豆豆?” 牧尧闻声瞥了依长治和路依凝二人一眼,眼神变得刚毅起来:“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表现的吧!” 018豆豆?斗斗! “有意思,竟然是傀儡师?”梦梦见到这一幕,不由眼前一亮,说道:“天清宫多少年没出过傀儡师了,而且看他这生涩的操纵手法,应该还是自学的。” 白白望向以太,问道:“以太,这孩子是长治的朋友?” “不仅是朋友而已。”以太说道:“他父亲名叫牧知难,当年是依紫霄的副官之一。” 楚亦凡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会跟依长治在一起。” “牧知难这人忠心有余,能力不足,作为副官勉强称职,但也就仅此而已。”兰汐沉吟说道:“他能成为依紫霄的副官,也是因为当年在天清宫与依紫霄交好的关系,不过没想到他儿子居然有傀儡师的天分,这点朕倒是始料未及。” 楚亦凡微笑说道:“他如果在傀儡一途有绝佳天赋的话,天清宫一定会好好培养他。” 此时擂台周围的考生全都看着这只貌不惊人的机关狗,不禁陷入了短暂的震惊和沉默,紧接着有不少人大笑起来,嘲讽说道:“我的天啊,就凭这玩具也想打赢萧驰,他是认真的吗?”更多的人则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等着牧尧出丑。 萧驰神色阴沉地盯着那只机械狗,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沉默了片刻后,他怒极反笑地说道:“你不会真以为凭这头蠢狗,就想打赢我吧?” 牧尧双手抱胸,冷笑一声说道:“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想的。”说着右手一扬,叫道:“豆豆,我们上!” 豆豆汪地一声,冲萧驰低低一声咆哮,然后后腿在地上重重一蹬,如一个炮仗般冲天飞起,猛地张开大嘴朝萧驰咬去! 萧驰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气得两眼发红,吼道:“既然如此,看我砸烂你这条蠢狗!”他举起长剑,飞快地向豆豆刺去,谁知牧尧将右手做出一个虚劈的动作,大笑道:“你打得中吗?”只见豆豆突然在空中硬生生改变了方向,躲过了这一剑,然后俯冲到萧驰的身后,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霎时间,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从小腿肚上袭来,像是无数把锐利的刀子插进了肉中,萧驰闷哼一声,万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轻易就被着了道,一时间心中的惊慌情绪反而暂时压过了愤怒。他用力地甩了甩小腿,谁知豆豆的牙齿极其尖锐,仿佛附骨之疽,死死地贴在他的小腿上,根本甩不掉! “妈的,你给我滚下去!”他情急之下,脑子里一片慌乱,居然伸手揪住豆豆的尾巴,想要把它硬拽下来,可是豆豆死死咬着他的小腿,险些将他腿上的一大块肉撕了下来,痛得他脸色发青,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牧尧得意地笑道:“别白费气力了,我特意在豆豆的牙齿上安装了倒钩,你越是想甩开他,它就咬得越紧,你拽得这么用力,难不成你想从自己的腿上撕下一大块皮肉?” 此时无心突然开口叫到:“萧驰,不可硬来,保持头脑清醒!” 路依凝登时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是犯规!” 无心被她出言指责,并不着恼,双手合十向她,笑容无比灿烂,仿若莲花,路依凝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 无心的提醒让萧驰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怒吼一声,举起长剑就要向豆豆刺去,忽然间只听牧尧戏谑的声音说道:“喂,你知道你真正的对手是谁吗?” 萧驰大惊失色,急忙抬起头来,就见牧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举起了肉乎乎的拳头,运足全身的力气,一下砸在他的眼窝上! 这一拳又准又狠,萧驰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差点被这一拳揍趴在地上,疼痛与屈辱混杂在一起,让他有些迷茫和惶然。牧尧趁着他手忙脚乱的当儿,配合豆豆的撕咬,像痛揍沙包一样追着他打,萧驰连连后退,拼命低头招架,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台下的人看到这略显滑稽的一幕,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贺峰微微张嘴,震惊地说道:“真的没看出来啊,牧尧这一手打得很精彩,和我原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路依凝挥舞着粉拳,义愤填膺地叫道:“小牧,加油!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出拳再大力一点!”突然转头看到宫洺羽正一脸诧异地盯着自己,不禁脸色一红,吐了吐舌头。 “够了!”萧驰猛然间大喝一声,一股狂暴的巨力从他身上涌现,将四周的地面猛然震裂,霎时狂风卷舞,沙石纷飞,豆豆猝不及防,一下被震飞出去,牧尧也急忙往后一退,举着双臂抵挡这股狂猛的力道。 萧驰死死盯着正在流血的小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以往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更何况让他吃亏的人居然是这个在他看来弱到极点的死胖子。刹那间,无穷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占据了他的所有内心,他抬眼望向牧尧,满是血丝的眼里充满了森然的杀意! “慢着,这场比武可是不能动手杀人的,等一下!”牧尧与萧驰的目光一接触,蓦地心头微寒,但很快鼓起胆气,瞪着眼睛说道:“力教授就在旁边,你敢公然行凶?” 萧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平息心头的怒火,咬牙说道:“没想到你这废物居然能伤我,但是你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说着将手里的长剑一丢,取下身后负着的黑色剑匣,从中抽出一柄黑沉沉的寒铁重剑,“我会让你再也站不起来!” 这柄寒铁重剑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然而萧驰握在手中却无比轻松。牧尧眼皮一跳,唇角微微抽动一下,嘴上却依然阴损地说道:“力气大有什么用,有本事去空桑城门口摆个摊,表演胸口碎大石啊……” 话音未落,萧驰蓦地一蹬地面,如飞鸟般高高跃起,高高举起手中的寒铁重剑,如同力劈华山一般,径直向牧尧的头顶劈斩下来! 这一劈势大力沉,又快又狠,若被劈中了只怕不死也要残废。牧尧大叫一声,就地一个打滚,只听耳边砰地一声巨响,他回过头去,看见剑锋落下的地面竟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不由了打个激灵,心中暗急道:“这样的杀伤力,根本没有办法硬接,可恶……” 萧驰一击不中,马上又奋力挥出一剑,寒铁重剑宛如一道黑色的粗影,当胸朝牧尧的胸口扫去!这一下近在咫尺,牧尧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台下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人微微侧过头去,不忍心再看接下来的情景。 然而众人所想象的筋骨尽断,血肉横飞的惨景并没有出现,一道小小的影子急速而来,与重剑剑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只听喀喇一声脆响,豆豆顿时四分五裂,余下的剑势依然击中了牧尧的胸口,将他打飞了出去。 萧驰心知牧尧看似跌得无比凄惨,实际上力道已经被豆豆那一下冲撞卸去了大半,所以受的伤根本不值一提,不禁心头更怒,愤然喝道:“你的废狗现在已经成了一地碎片,接下来我会把你剁成肉泥!” 牧尧跌跌撞撞爬起来,叫道:“豆豆,重组!”仿佛被无形之力操纵,地上四分五裂的机械零件又重新组装拼凑,须臾间便组成了豆豆,只是豆豆的身躯上的某个部位凹下去了一块,显然是因为替牧尧挡下了那一次攻击的缘故。 “什么?这狗皮膏药甩不掉吗,可恶!”萧驰的脸色微微震惊,然后变得无比愤怒,“别以为这种伎俩还可以对我再次使用!”他大喝一声,周身再次巨力喷涌,又将豆豆蛮横地震飞,然后往前横跨一步,对着牧尧的面门,不遗余力地劈出第三剑! 这一剑力道之大,远在台下的众人都能感受到呼吸一窒,似乎剑势中所蕴含了极大的愤怒,恨不得要将牧尧当场击杀在此! 牧尧也知道这一剑极为厉害,当即脸色大变,急忙吹了一个响哨,豆豆听到指令,马上变换形态,变成了一面半人高的盾牌,横档在牧尧的身前!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了,台下的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重剑与大盾不遗余力地撞击在了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撞击力炸开了擂台的一小部分地面,漫天灰尘遮天蔽日,将两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下一刻,只见大盾在空中飞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表面深深地凹了下去,牧尧则衣衫破烂地趴在地上,生死不明,而萧驰依然站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哈哈哈哈哈……”萧驰将重剑丢在地上,放声狂笑起来,“弱者就是弱者,永远只配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这就是弱者的宿命!” “小牧!”路依凝一咬银牙,就要冲往台上,却被依长治死死地拉住了,说道:“你不能去!” “为什么?小牧他……”路依凝眼眶一红,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腔,依长治脸色铁青地盯着擂台上的牧尧,咬牙说道:“你还不了解小牧吗?这是他自己的战斗,他的自尊心不会允许我们插手!除非他彻底昏迷过去了,或者比武结束了,我们才能去帮他!但如果小牧真的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他!” 路依凝点了点头,神色慌乱地望向了擂台,然而她在失神之际并没有注意到,依长治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状的疤痕正诡异地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019惨胜 此刻台下的众人神情复杂地看着牧尧,虽然知道牧尧此战必败,但不知怎地,如今看见他真的要输了,心里又突然很不是滋味,或许是因为牧尧之前表现出来的坚持和勇气,让他们心底慢慢认可和接受了牧尧。 楚亦凡看到这里,叹息了一声,说道:“很有想法的设计,但可惜体术的锻炼还是太缺乏了,本体的不堪终究还是无法靠机关傀儡来弥补的。” “十、九、八……”彭力再度开始倒数,萧驰冷哼一声,说道:“他不可能再起来了,这一战,是我赢了!” 然而就在此时,牧尧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 “不可能!”萧驰的脸色蓦地变得无比苍白,失声说道:“他怎么还能动?” 牧尧浑身颤抖着双手撑地,看得出来使了很大的力气,他紧紧咬着牙关,一张胖脸因用力过猛变得通红,但最后那一下仍然差一口气,就是爬不起来。 这时,台下突然有人叫道:“加油!小胖子!你一定可以站起来!” 这句话一喊出来,马上就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喊道: “别认输,赶紧起来,十秒快到了!” “加油,给这大荒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牧尧,你还没输呢,快点起来!” 听着周围的加油声,萧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然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牧尧再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满是鲜血的圆脸上神情异常肃穆。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长治照顾的软弱胖子。但是这一次,就算是死在擂台上,我也想让长治、让依凝看到我的决心!” “这场比武,我一定要赢!”牧尧大喝一声,神情决然地说道:“虽然技术还有些不成熟,但是我们必须赌一次了!豆豆,我们用那招吧!”他说完这话,突然高高地举起了双手,豆豆变成的那面盾牌蓦地抖动起来,然后飞在空中,瞬间解体成无数的零件,以极快的速度分别覆盖在牧尧的身体各个部位上,仿佛披上了一层盔甲,手上也装上了两只坚硬的巨大拳套! “这是什么东西啊!”众人见状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狗还能变成盾牌,还能变成盔甲?太……太神奇了,他们是合体了吗?” “就算你穿个乌龟壳又怎么样,你还是打不赢我!”萧驰狂吼说道:“这一次,我要彻底击溃你!”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愤怒过,决定全力出手攻击,哪怕真的错手杀死牧尧也在所不惜! 他正要举起寒铁重剑,准备尽全力发动攻击,只见牧尧突然身形一晃,整个人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什么?”萧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到身侧有风声响起!他猛然循声转头,忽见一个巨大的拳影由远至近,然后“砰”地一声,他的眼睛和鼻子被牧尧那坚硬无比的拳头狠狠地砸中,视线顿时一片模糊,鼻子酸涩不已,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流了出来,应该是鼻子被打得流血。 这一拳力量极重,他的脑袋被打得向上扬起,脑海一阵眩晕,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情急之间,他使出一招千斤坠,两脚牢牢地站在地面上,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但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牧尧又如鬼魅般奔至跟前,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小腹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输给他,我不甘心!” 他的身子被打得弯下了腰,如大虾般弓了起来,强行遏止住要呕吐的恶心感,下一秒牧尧的铁膝又至,直接用膝盖猛力地磕中了他的鼻子! 这一套组合技行云流水,打得萧驰无法招架,众人可以很明显地看到,牧尧在与豆豆合体之后,速度和力量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竟然能将不可一世的萧驰揍成这般惨状,当下纷纷叫起好来! 然而牧尧心里非常清楚,合体确实能短暂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但是目前他还无法熟练地掌控这套方法,因此持续时间是比较短暂的,大约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彻底击垮萧驰,那么自己此战必输无疑。 “速战速决,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牧尧还想乘胜追击,一拳直击萧驰的面门,但此时萧驰已经反应过来了,将寒铁重剑挡在面前,犹如一面盾牌,拳头击打在剑脊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别以为你能赢!”萧驰双目圆睁,眼眶青紫一片,鼻血长流,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他狂喝一声,愤然举起寒铁重剑,就要往牧尧的头顶劈斩下去! “豆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了……帮我咬住他,不能让他移动分毫!”牧尧咬牙叫道:“豆豆,重组!”只见他身上的盔甲在一瞬间纷纷脱落,仅仅保留了手上的拳套,脱落的零件再次拼凑堆砌,又重新组成了豆豆,只是由于拳套还留在牧尧的手上,因此没有了前爪,速度反而变得更快,如箭一般疾射而出,再次咬中了萧驰受伤的小腿! 萧驰惨叫一声,同样的伤口再受重创,小腿肚上已经血肉模糊,牧尧蓄足全身的力气,猛然冲到萧驰面前,拳头上带着炽烈的光芒,不遗余力地击在了萧驰的胸口之上!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萧驰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飞起,一个翻身摔下了擂台,完全失去了知觉。 “获胜者,牧尧!”彭力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全场先是一片寂静,片刻后忽然有个粗犷的声音叫道: “牧尧!” 喊话之人正是贺峰,他此时神色激动,大声喊叫着牧尧的名字,仿佛有强烈的感染力,众考生顿时跟着欢呼起来,接二连三地喊道: “牧尧!” “牧尧!” “牧尧!” 场中响彻牧尧的名字,然而就在比武开始之前,大家都还不敢相信这个名叫牧尧的胖子会在这场比武中打出这么精彩的表现。 路依凝双手捂住嘴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依长治也激动地挥了挥拳头,扬声叫道:“小牧,打得太漂亮了!”他方才内心还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对牧尧说那些未战言弃的浑话,然而他此刻的内心已然被骄傲狂喜的情绪所充斥,先前的那些负面情绪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无心走到已经昏迷过去的萧驰身边,低头打量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是那么骄傲的话,你也不至于这么狼狈。”马修和施寂幽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将萧驰抬到小屋内疗伤去了。 “这个叫牧尧的小胖子,真的是越看越可爱。”梦梦嘻嘻一笑,说道:“没想到他居然能把傀儡与自身相结合,这个想法和创造力真的是天马行空。” “原来他也考虑到了自己体术的不足,便想运用傀儡的能力增强自己的缺点。”楚亦凡赞许地笑了笑,说道:“他很聪明,明白取长补短,也很敢冒险,敢在比武的时候拿出来试验,只要他继续坚持这条道路,迟早会成为一代强者。” 牧尧抹去脸上的鲜血,嘿嘿笑了几声,身体摇摇晃晃,扭头看向依长治和路依凝,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终究是没有让你们失……”他话还没说完,蓦然眼前一黑,紧接着一头栽倒在擂台上,昏迷了过去,嘴角依然带着微笑。 依长治立即冲了上去,将牧尧背了起来,转身走下擂台,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以便让依长治和牧尧过去。 就在此时,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忽然走了过来,说道:“我这里有家传的白玉断续膏,疗伤效果非常好,你拿给他用吧。”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低头递给了依长治。 依长治微微一愣,打量了这白衣女子一眼,只见她眉如远黛,鼻梁高挺,凤眼如画,竟是个模样清丽的女子,虽然不算容貌惊人,但气质典雅端庄,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风范,不由点了点头,说道:“我代他先行谢过姑娘了。” “不客气,反正我现在也用不着。”白衣女子举袖掩嘴,低眉笑道:“用完后还给我就好了。”说着转身欲走,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说道:“对了,我名叫素衣。”说完这话,她便款款离去。 贺峰轻轻碰了碰依长治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道:“喂,这个漂亮的小娘子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依长治听到这话,不禁脸颊一烫,偷偷瞄了路依凝一眼,只见路依凝娥眉紧蹙,正看着其他的方向,像是装作没看见刚才的那一幕的样子,于是急忙说道:“别乱说,人家只是好心而已!” 贺峰嘿嘿一笑,给依长治抛出一个你懂的眼色,然后就哼着小曲走开了。 依长治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赶紧将牧尧背到马修那边去看看伤势如何。幸好经过检查后,马修说牧尧的伤势并无大碍,甚至还没萧驰严重,只是因为气血不畅,加上用力过猛,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依长治这才放下心来。 020一触即发 接下来的比武之中,燕飞白、依长治和路依凝都很轻松地击败了自己的对手,闯进了八强,贺峰却运气不好,遇到了无心这个劲敌,经过一番苦战后,始终无法击破无心超强的防御,被无心所击败,芳华和双瞳亦击败了自己的对手,与素衣一同进入了前八强。 进入八强的考生就地休整了半个时辰,便再次开始八进四的比武抽签,第一场便是燕飞白对上了素衣,素衣的能力是掌控冰火雷电,但毕竟修为尚低,而且运用得不纯熟,很快就败下阵来。 第二场较量在芳华和双瞳两名女子之间展开,赛前人们一致看好芳华能够获胜,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芳华引以为傲的双剑打法在双瞳的面前完全失去了效果,反而被双瞳用古怪刁钻的招式逼得节节后退,竟然在数百招后败下阵来,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依长治的对手是牧尧,只是牧尧此时依然在呼呼大睡,所以依长治不战而胜,进入到前四强中,只不过没人对此有什么不满,因为依长治在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太过强大,就算是牧尧完好无伤,旁人也不相信牧尧能战胜依长治。 至此,前八强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场较量,路依凝对战无心。 路依凝走到擂台上,无心已经早早地在台上等候了,看到路依凝走来,他拈指一笑,说道:“佛曰: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今生的一次邂逅,定然孕育前世太多甜蜜或痛苦的回忆。” 路依凝睁大了眼睛,疑惑不解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句话是当年某个师兄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只是当时我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无心微笑说道:“直到昨天我才醒悟过来,这句话原来满含深意。” 路依凝说道:“我还是不懂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羁绊就像看不见的线丝牵扯在一起,冥冥之中自有其天意和定数。”无心耐心地解释道:“缘分便是天意的代表,它决定了谁能与谁相交,发生一段或是深刻或是浅淡的羁绊,然后通过一条又一条隐形的丝线,将这些羁绊全部交织在一起,就好比你和我的相遇,其实就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定数。” “你在东极,我在大荒,按理说这辈子都无法相见,不相来往,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相遇在了一起,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们早就已经被决定好的命运。”无心微微低头,双手合十,仿佛祭拜佛祖一般,虔诚而又神圣地说道:“但我不觉得这是坏事,反而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因为我终于遇见了你。” 这段满含深情的话语一说完,整个场间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依长治盯着无心那张看起来英俊实则非常欠扁的脸庞,拳头捏得卡吧卡吧响,贺峰看了他一眼,凑近他身边说道:“相信我,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拙劣的表白情话。” 路依凝沉吟了一会儿,决定装作没听见这话,果断地转移了话题,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我是路依凝,请指教。” “不用指教了,这场比赛我放弃。”无心面带微笑,说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你只要记得我的法号是无心就好。”说着转身走下了擂台,留给路依凝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喜欢这家伙,够爽快,够爷们!”贺峰哈哈一笑,忽见依长治脸色难看,马上讪讪笑了几声,住嘴不语。 路依凝自然知道无心的想法,只是她对于无心确实没有什么恶意的感观,换句话说,她根本就没有把无心放在心上,既然对方痛快地放弃了,那正好省了她一番力气。 随着无心的弃权,最后四强的名单同时浮出水面,分别是燕飞白、依长治、路依凝和双瞳。 马修很快便抽出了对决的名单,非常凑巧的是,路依凝对上了依长治,而燕飞白则要与双瞳进行比武。 毫无疑问,路依凝对上依长治是非常有看点的一场较量,双方都是天赋艳艳之才,此次对决无疑是重中之重,另外一场由于双瞳的实力较弱,反而没那么多人关注。 第一场比武在燕飞白与双瞳之间展开,这两个人均是沉默寡言之人,上了台后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双瞳静静地打量着燕飞白,就像一个文弱安静的美丽少女,齐耳短发在风中轻轻拂动,然而她眼里的瞳孔分裂成了两个,泛着血红色的光芒,一下子便让这样的情景变得诡异起来。 半晌之后,双瞳冷漠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下了擂台,众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要弃权,还以为是不想跟燕飞白做正面交锋,但只有双瞳自己才清楚,她仔细寻找过燕飞白的破绽,却发现就连一丝破绽都无法找到,也就是说这一战根本就赢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弃权。 这一战结束后,接下来便轮到了路依凝和依长治的战斗,路依凝注视着依长治,突然笑着说道:“我从来没想过我们还居然还有这样的情形。” 无心在台下看着她美丽的笑容,也跟着微笑了起来,然后目光转向依长治的时候,倏然变得有些阴沉。 依长治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想过,甚至说……我从未想象过会跟你有敌对的时候。” 二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路依凝拢了拢鬓角的秀发,小声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还记得你跟燕飞白打的那个赌。” 依长治微笑说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所以……你一定要加油。”路依凝收起了笑容,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想看见他拿到第一名。” “如果我对上他,我一定会赢的。”依长治也认真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打不赢他。” “我相信你。”说完这句话,路依凝转身走下台去。众人不禁发出稀稀拉拉的嘘声,显然对这过于明显的放水行为感到异常不满,只不过做出决定的人是路依凝,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把这份不满转移到依长治的身上。 不过这阵怨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依长治和燕飞白马上就要进行最后的对决,这无疑是这次考核的重中之重,加上先前燕飞白与依长治的赌约,很快台下众人的情绪被逗引得高涨起来。他们非常清楚这必将是一场无比激烈的争斗,由于赌上了自身的名誉和尊严,双方都会倾尽全力去战胜对手,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放水或者保留实力的行为。 马修深呼吸一下,小声地说道:“终于到了最终决战的时候了,我都有些紧张了。” 彭力说道:“这将会是一场恶战,你们待会儿好好看着,他们的战斗方式对你们这些老鸟来说也很有参考的价值。” “这个燕飞白的天资之强,确实是燕丰羽之后的燕家第一人。”白白托着粉腮,似乎陷入了某个回忆当中,说道:“虽然他距离当年的燕丰羽依然还有不小的差距,不过也够长治喝一壶的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信那个燕飞白能打赢小长治!”梦梦扭着水蛇腰,咯咯笑着说道:“你别忘了,以太亲自调教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强悍得像怪物一样?” 依长治和燕飞白分别走上擂台,遥遥对峙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此时夕阳斜落,血色的晚霞染红了云层,两人的身影在擂台上被无限拉长,仿佛天地间忽然只剩下了这两个人的存在。 “终于在决赛遇见你了。”燕飞白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说实话,你运气真好,否则提前几轮就可以击败你。” 依长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不过我希望你能坚持得足够久,让这场比试能配得上最后决赛的意义。” “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并不是我足够嚣张,而是因为我足够强大。”燕飞白说道:“对我而言,强劲的对手才有击败的价值,如果嚣张能让一个人产生愤怒的情绪,能让他拿出最强的战力,那么嚣张绝对是一种极好的刺激对方的手段。” “不要忘记我们的赌局,很快你就会从你说过的话里得到教训。”依长治淡淡地说道:“不过你有个观点我很赞同,强劲的对手才有击败的价值,不过很遗憾,对我来说那个强劲的对手并不是你。” 燕飞白突然来了兴致,说道:“哦,那是谁?” 依长治冷冷一笑,并不说话,燕飞白看着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擂台下的路依凝,说道:“原来是她。”说完这话,他忽然一挥手,背后的长剑被无形之力抽出剑鞘,在空中转了一个弯,然后轻盈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此剑名为离天,我已经很多年没用过它了。”燕飞白轻轻弹了弹剑身,平静地说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会用它彻底击败你。” 依长治将北落紫霄握在手中,唇角一扬,讥讽说道:“好一柄离天剑,你可以试试。” 燕飞白看见这两把弯刀,不由眼前一亮,说道:“好刀,不知可有名字?” 依长治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凌厉,说道:“等我打赢了你,再告诉你。” 021决战!激斗! “那么,废话不多说,开始吧。”燕飞白神色一冷,蓦地举起离天剑,衣袍和长发无风鼓动,离天剑身上的纹路陡然间明亮起来,一道紫青色的剑气从剑身迸射而出,径直射向依长治的胸口! “剑气外溢?”依长治心下一凛,闪身避过了这道剑气,然而燕飞白只是试探他的速度而已,早就预料他能躲过此招,顷刻间连续虚空点出数剑,顿时七八道凌厉无比的剑气以异常刁钻的角度激射而出,从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全面封死了依长治的躲避路线! 燕飞白一上来就攻得如此果断坚决,若是一般人定会被逼得手忙脚乱,但他面对的人是依长治。只见依长治忽然弯下身子,双手在地上一撑,觑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子,然后横身往前飞去,竟从这数道剑芒织成的剑网中钻了过去。 “没想着逃避,反而是迎面而上,还能从险境中找到对方的破绽。”楚亦凡颇为赞许地说道:“如此心性和勇气实在非常难得,而且应变能力和眼光也相当准确。” 依长治躲过剑芒织成的天罗地网,右手又在地面上一撑,蓦地高高跃起,北落紫霄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斩向燕飞白的头顶! 依长治不清楚燕飞白的近战能力,但凭他先手的抢攻来看,对于剑芒的应用可谓是得心应手,那么或许他的近身能力相对来说会是一个弱点,既然如此,用近战的方式来逼他失去先机也不失为一个对策。 但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了依长治的想法大错特错了,就在北落紫霄即将斩落到燕飞白头顶的时候,燕飞白的脚底突然爆发出一股柔和但力道极强的罡气,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离天剑脱离了他的手掌,在他的周身旋转飞舞,配合这股罡气形成了一道没有死角的绝对防御。 依长治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巨力震得倒飞而出,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跟头,然后稳稳落地。燕飞白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说道:“如果你的攻击连我的八极天都破不了的话,那这场比武我必胜无疑。” “不得不说,你这龟壳确实挺厚的。”依长治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无论再强的防御,总是会有破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疯狂运转着体内的灵气,随着他灵气的运转,渐有烈风呼啸而起,地上沙石纷飞,他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北落紫霄隐隐迸发出微弱的暗紫色光芒。 “这怎么可能,他的境界突然提升了?”梦梦吃了一惊,杏眼圆睁,忍不住说道:“就刚刚那一下,他都已经快要跨入初息境界的门槛了!” “燕飞白也是这个境界,但是燕飞白的实战经验肯定要比少爷丰富的多。”以太沉声说道:“看来这次少爷要全力以赴才行了。” 燕飞白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说道:“很好,就是要这样,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如何。” 依长治冷冷一笑,说道:“那就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倏然一闪,人已经不在当前的位置,燕飞白立即警惕起来,还未及转念,忽觉身后一阵杀气袭来,八极天的绝对防御本能般运转开来,北落紫霄猛然劈在罡气之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然后再度被反弹回去。 先发制人未果,依长治毫不气馁,人如鬼魅般环绕在燕飞白的四周,时不时劈出一刀,专挑罡气的薄弱之处下手,燕飞白只觉罡气的运转在依长治的攻击下竟然开始有些絮乱,不由心下微惊,暗赞依长治的目光确实狠辣,竟一眼看破了八极天的弱点。 八极天的防御虽然看起来毫无死角,但罡气分布并不均匀,防御部位有强有弱,若有人攻击燕飞白的胸口,那么八极天便会从其他防御部位调动罡气来加固胸口的防御,其他部位的防御就势必会减弱,如果此时攻击薄弱的部位,就很容易令八极天运转不稳,从而变得絮乱不堪,甚至罡气会彻底散失。 燕飞白十分清楚这个弱点,当然不能白白坐视依长治破去自己的防御,将右手一指,离天剑如被无形之力操纵,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不同方位发动攻击,依长治不得不停止了对八极天的攻击,只能挥着北落紫霄,一次又一次击退离天剑的攻击。 两把神兵于极短的时间内纠缠碰撞了无数次,发出不绝于耳的清脆响声,离天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快成紫青色的残影,依长治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形如鬼魅一般,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接下了离天剑所有的攻势! 这番交手看似非常持久激烈,但其实在旁人看来,也仅仅是一刹那间的功夫,依长治和燕飞白二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在极短暂的时间内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刀剑相撞的刃口甚至已然发热发烫! 此时擂台下的众人已经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当中,全都是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愣愣地看着燕飞白二人各恃神通地针锋相对,看到后来只觉眼花缭乱,就连两人是怎么出手的都看不清了! “这……这就是他们真正的实力吗?” “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太恐怖了……” “你们看得清他们是怎么战斗的吗,我完全看不清啊……” 贺峰脸色发白,呆呆地站在台下,没想到依长治和燕飞白居然强悍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的每一次出招不但快到极致,而且力道和准度的掌控可谓妙到毫颠。”彭力惊叹说道:“真是后生可畏,要知道这两个小子还没完全踏入初息境界。” 马修和施寂幽摇了摇头,他们的信心已经被这两个怪物打击得渣都不剩了。 “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新生战斗了。”楚亦凡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这两人极高的评价,说道:“而且我能看出来,他们两个还没有使出全力。” 白白神情严肃地说道:“只要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超过我们只是迟早的事情。” 只听“砰”地一声清响,依长治猛然向后跳去,死死地盯着燕飞白,燕飞白也散去了八极天,看着依长治说道:“这样下去,我们很难分出胜负。” 经过方才那一轮试探,他们二人对彼此的实力多少知根知底了一些,心里都非常清楚,若不拿出真正的实力来,便无法伤到对方。 “别急,这个只是热身而已。”依长治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身子,全身的骨骼发出炒豆子般的噼啪响声,“反正只要打破你那个龟壳,我就赢定了。” “看来我要拿出点其他本事了。”燕飞白嘲讽一笑,说道:“否则你还以为我只会挨打不还手。”说完这话,他蓦然间神情一肃,喝道:“离天剑掌!”离天剑忽地化成一尺青芒,飞快地遁入燕飞白的体内! 这一下太过突然,依长治微微一愣,就见燕飞白猛地睁开双眼,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从他的双眸中疾射出来,自己与他目光对视,眼睛竟然感到无比刺痛,险些流出泪来! 此际狂风呼啸卷席,燕飞白长发飞舞,全身散发着青色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柄利剑,气势锐利无匹,咄咄逼人,台下众人双目陡然一阵刺痛,竟然无法直视,纷纷将头转了过去。 “这是……人剑合一?”彭力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他只不过是个还没到初息境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会领悟人剑合一?” 依长治见此情景,心中警兆大起,北落紫霄仿佛也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刀身微微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轻鸣! 嗤嗤嗤!燕飞白化掌为剑,伸指凌空一点,十余道凌厉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闪电般飞向依长治的面门! 依长治早有准备,如大鸟般高高跃起,脑海中飞快地模拟下一步进攻的路线,忽然间眼前一黑,只见燕飞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跃至半空,右掌毫无阻碍地撕破了激荡的狂风,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直直刺向依长治的胸口。 情急之间,依长治急忙横刀在胸前,刀身与燕飞白的右掌碰撞在了一起,挡下了这一次偷袭,然后他将身一拧,瞬间转到了燕飞白的身后,想要打一个出其不意,奋力向燕飞白的身后斩去! 谁知燕飞白背后宛如长了眼睛,遽然间飞快回身,一下双掌齐出,又是十余道剑气激射而出,快得根本就让人无法反应! 双方近在咫尺,剑气的速度又快若闪电,依长治瞳孔骤然一缩,在一刹那间做出了数个闪避动作,避开了大部分剑气,但是仍有数道剑气狠狠地击中了他,将他打得倒飞了数米之远。 燕飞白依然保持着伸掌的姿势,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依长治,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依长治单膝跪地,身上的衣服被剑气割得破破烂烂,中剑的部位有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小半部分的衣衫。他抬起了头,冷冷地盯着燕飞白,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022白热化!神秘力量! 依长治只觉得伤口很痛,中剑的地方非常痛,这样的疼痛让他非常不爽,非常不舒服,胸口中似乎有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烧得他心口隐隐作痛,难受到了极点。 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此时他额头上那个伤疤正在闪烁着微弱的紫光,中剑的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而且正开始缓慢地愈合。 这个异状非常隐蔽,绝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但是楚亦凡注意到了,以太也注意到了。楚亦凡皱起眉头,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以太一眼,以太与他四目相交,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在天罚中留下的疤痕,难怪看着如此诡异。”楚亦凡立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紧接着更多的疑惑瞬间涌上心头,暗自沉吟道:“或许他那古怪的愈合能力与这个有关系?” 此时场中暂时陷入了短暂的平静,燕飞白完好无损地站着,而依长治衣衫破裂,浑身浴血,高下之分一望便知。 贺峰心头一紧,生怕依长治就此认输,忍不住大声叫道:“长治,加油啊!” 路依凝也咬着下唇,紧紧揪着衣角,一颗心不由得提了上来。 “站起来,我知道你还能打。”燕飞白负手而立,傲然说道:“如果这样就结束了,那我会非常失望。” 依长治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宁静。他将全部的愤怒埋在了心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飞快思索着对敌的策略。 燕飞白见依长治很快便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便知他一定是在考虑怎么击败自己,当即冷冷一笑,说道:“想找我的破绽?能接下我这一招再说吧。”说着将右掌举在空中,喝道:“离天剑阵!” 陡然间,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从燕飞白的身后浮现出来,一眼望去竟有近百道之多,几乎将燕飞白埋在了其中。这些剑气密密麻麻汇聚一处,在空中悬浮飘荡,闪烁着七彩流光,看上去无比壮观,每一道剑气都散发着锐不可当的森然剑意! 台下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这铺天盖地的恐怖剑阵,胸口窒闷不已,连气都喘不过来,身体因惊恐变得有些僵硬,内心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庆幸:幸好台上站着的人不是我。 “这个燕飞白,简直就是个小怪物!”梦梦有些抓狂地说道:“居然还会剑阵!他到底还有多少招式没使出来?” 白白颇为担忧地说道:“我很好奇燕飞白是怎么修炼的,他对于剑道的理解早已经超越了他目前的境界,长治恐怕会有危险了。” 依长治面对着漫天飞舞的近百道剑气,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强大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脸色不禁微微发白,但是他的眼神却平静到了极点,就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在剑阵威压的催动下,北落紫霄抖动地越来越厉害,到最后竟发出一声尖锐的厉鸣声! 仿佛听到了进攻的号角声,随着北落紫霄的厉鸣声响起,近百道剑气突然动了起来,带着凄厉的剑鸣声,闪电般刺破了空气,裹挟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呼啸着冲向了依长治! 这个场面实在太过壮观,仿佛无数流星以平行的趋势飞速陨落,又像是千万箭雨遮天蔽日般从天而降,然而它们要攻击的目标既不是千军万马,也不是深城厚墙,仅仅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就在无数剑气即将击中依长治的时候,北落紫霄陡然间迸射出两道紫色的光芒,紧接着挣脱出了依长治的手掌,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身旁环绕旋转!由于飞行速度实在太快,众人根本看不见刀的影子,只能看到一个淡紫色的圆形护罩包围在依长治的身边。 “终于来了!”以太猛然一握拳头,古井不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激动的神情。 只听“叮叮咚咚”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无数剑气狠狠地击打在紫色的护盾上,然后被反弹回去,消失无踪,碰撞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力将依长治脚下的地面震得碎裂开来,尘烟漫天飞舞,很快就遮蔽住了众人的视线,隐约间除了能看到无数七彩流光与紫色光芒的碰撞,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渐渐散去,依长治浑身都是灰尘,脸色因受到巨大冲击力的波及有些苍白之外,竟是毫发无伤!北落紫霄环绕在他身旁,凌冽的紫芒不停闪动,他脚下的擂台地面完全被震成了一地碎石尘屑,双足深深地陷进了碎石之中。 “不是只有你才会绝对防御。”依长治用力地一挥拳头,眼神嘲讽地盯着燕飞白,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看见了吗,你的进攻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效果!” 台下众人此刻鸦雀无声,傻傻地看着毫发无伤的依长治,简直不敢相信着自己的眼睛! 有人喃喃自语说道:“居然一点伤都没有,这,这怎么可能……” 旁边一人痛苦地揪住了头发,说道:“这两个人都是怪物啊……” “还要不要人活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参加这次考核的……” 一名少女红着脸说道:“依长治真的好厉害,而且长得还挺俊朗的……” 另一名少女呸地一声说道:“他算什么,燕飞白才是最强的!” “你胡说八道,燕飞白哪里比得上我家长治?” “哼,燕飞白还没用全力,你家那依长治就受伤了,到底谁厉害?” “好啊,你厉害,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两名少女登时纠缠在一起,撕扯对方的头发,不过很快就被旁人劝开了。 贺峰也瞠目结舌,原地愣了半晌,直到听到旁边的人议论纷纷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说道:“他娘的,早知道他这么强,我何必为他担心。” 路依凝拍了拍胸口,做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摸手心里全是冷汗。 彭力扭头看向旁边目瞪口呆的马修,咧嘴笑道:“感觉如何?” 马修铁青着脸,咬牙说道:“我认输。” “以太,这就是北落紫霄的特殊功能?”楚亦凡忍不住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反而有些失望,北落紫霄的威力应该远不止于此。” 以太很诚恳地说道:“少爷目前实力不足,所以仅能发挥它的一半威力而已。” 楚亦凡将目光转向依长治身上,饶有兴致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很期待长治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燕飞白此时脸色无比苍白,刚刚使出离天剑阵耗费了他太多的灵气,他体内的灵气已经接近枯竭,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全力一击居然对依长治完全不起作用,这让他一时间根本难以接受! 他略微失神地看着依长治,说道:“这是什么招式?” 依长治微微喘息着,平静地说道:“没有名字。” 其实他此刻全身酸痛无比,隐隐有脱力的迹象,刚刚北落紫霄建立起来的绝对防御几乎将他体内的灵气全部抽空了,如今只能勉强站着,就连挪动一步都十分困难。不过他也没有特别担心,因为燕飞白的情况肯定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双方都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到最后比拼的无非便是耐力和决心。 两人遥遥相望,对视了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何发笑。 笑声歇止,燕飞白冷笑说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将我逼到这份上的人。” 依长治耸了耸肩,说道:“彼此彼此。” 燕飞白神情肃然地说道:“我并不想输。” 依长治双眉一挑,说道:“但我必须要赢。” 燕飞白认真地说道:“那么,还是要分一个胜负。” “笑到最后的人,一定会是我。”依长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快撑不住了,不如我们认真地打一次吧。” 燕飞白颔首说道:“全力出手,不留遗憾,这才是比武的意义。” 依长治听到这句话,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笑容干净爽朗。事实上他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棋逢敌手的高强度战斗,这感觉跟与以太切磋时完全不同,内心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愉悦和充实感,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畅快。 “出手吧,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燕飞白举起右掌,就要开始攻击,依长治鼓足体内的最后一丝灵气,就要冲向前去,四周的景色在一刹那间猛然破裂坍塌,扭曲成无数的空间碎片,遁入无尽的虚无当中。 依长治的心猛然一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失重的感觉陡然袭来,紧接着空间再度凝聚重合,双脚重又踏上了地面,只见天穹上无数道粗长的闪电如走龙蛇,在血红色的云层里蹿来蹿去,周围的平原苍凉荒芜,一个人影都没有。依长治马上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又来到了那个神秘的梦境之中。 他看着面前的那个流光漩涡,然而这一次,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并没有从漩涡中飞扑出来,正自迷茫无措,忽听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想要获得力量吗?” 023燕家血脉!觉醒! 这个声音沙哑低沉,来得极为突兀诡异,依长治以前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不由得茫然四顾,只见周围空无一人,到底是谁在说话? 依长治蓦地提声喝道:“是谁?谁在说话?”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原里回荡,显得十分寂寥,然而那个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沉声说道:“你……想要力量吗?” “你到底是谁?”依长治大声叫道,扭头张望四周,只是那个声音又再度回归沉默,无论任依长治怎么叫喊,都没有半分回应。 面对这样的诡异情形,依长治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能继续让那个声音说话,说不定就能猜测到他的身份,于是喘着气说道:“好吧,我不管你是谁,你真的能给我力量?” 那个声音果然响起,低声说道:“你不必妄猜我是谁,我的存在是你永远都无法能理解的,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力量?” “我想要力量。”依长治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他说破了内心的想法,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要怎么给我?” 他话音刚落,只见天穹上蓦然万雷齐发,无数条紫电飞速穿梭闪耀,近乎照亮了半边天际,血色的云峦突然被无形之力从中撕成两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平原! 天威震怒,风云突变,狂风陡然大起,吹得沙石纷飞,无数碎石被卷入流光漩涡之中,依长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举袖掩面,努力在狂风中站稳脚跟。 霎时之间,他的内心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仿佛即将面临极为危险的事情。他不经意间抬头看去,只见天穹上的闪电越来越多,宛如拧麻绳般汇聚到了一处,形成了一个巨型闪电,散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压! 依长治此时内心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顶点,他甚至能预感到下一秒闪电可能便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想也不想便拔足狂奔,但巨型闪电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在狂暴的雷鸣声中轰然落下,全部轰在了依长治的身上! 刹那之间,大地猛然震裂崩塌,依长治只觉耳边嗡地一声,便什么都听不见了,浑身被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感所包围,剧烈的高温霎时间钻入他皮肤上的每一根毛孔,就像整个人被放在熊熊烈火上灼烧炙烤,就连内脏都即将被烤得融化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突如其来,使他的全身都无法动弹! 依长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双目变得赤红一片,下唇都被牙齿咬出血来,无数道细小的闪电在他的周身环绕,更多的则是进入了他的体内,淬炼着他的肌肉筋骨,紫府气海也在强烈的刺激下渐渐扩张,他额头上的闪电形伤疤此刻紫芒大盛,耀眼恍若星辰,只是他此时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个情况。 雷电淬炼身体带来的痛苦让他浑然忘记了时间,他只是浑浑噩噩地被动吸收着雷电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体内的雷电之力越来越多,痛苦感越来越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舒适感。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终于重归平静,依长治跪倒在一片废墟之中,额头上的紫光不断闪烁,正疯狂地吸收着残留在体内的雷电之力。在经历过初期的无比痛苦之后,他终于适应了这样的感觉,只觉浑身上下舒坦到了极点,被雷电淬炼过的身体变得更加强横。 在确定体内的雷电之力都被吸收完毕后,他蓦地张开眼睛,眼里似有雷电一闪而过!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只觉体内隐隐有雷电流动,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他猛地一出拳,发现力道不仅比以前大了许多,而且竟然带有雷鸣之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依长治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里又是惊喜又是茫然,“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叔才行。”一念未毕,四周的场景再次破碎崩裂,依长治眼前一黑,紧接着周围倏尔明亮起来,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比武的擂台上,只见燕飞白依然保持着举起右掌的攻击姿势。 “我无论在梦境里呆待多久,都不会影响现实中的时间吗?”见此情形,依长治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然而他并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因为燕飞白已经抢先攻了过来! 随着燕飞白右掌的推进,仿佛有人放慢了时间,他的动作陡然间变得无比缓慢!依长治转头看向四周,只见台下众人的动作也变得极其缓慢,整个世界都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慢动作的状态,只有他自己依然保持着正常的状态! 这种感觉依长治以前也曾出现过,但是根本没有像此次这般强烈,这般清晰!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那个梦境所给予的力量,极大地增强了这个感官效果,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仅仅片刻之后,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蓦然袭来。瞬间功夫,燕飞白的速度重又变得正常起来,右掌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往自身胸口刺来! 嗤拉一声,依长治硬生生扭身躲过了这一招,胸前的衣襟被剑气刺得粉碎,他顺势挥起北落紫霄,狠狠地斩向燕飞白的后背!燕飞白双掌交错,蓦地一个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挡下了这一刀,脸色蓦地一白,闷哼了一声,身体往后倒飞出数米,然后踉踉跄跄落地,险些向后摔倒。 燕飞白的手掌边缘肿胀发红,双臂微微颤抖,他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望向依长治,寒声说道:“你的力量为什么一下子变强了这么多?” 依长治听到这句话,马上确定了两个事情,第一,梦境中给予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力量确确实实地提高了;第二,像刚才那样的慢动作有时间限制,超过这个时间限制后就会恢复原状,只是如何才能提高这个限制,他目前还并不清楚。 既然力量大增,依长治决定乘势追击,他没有回答燕飞白的话,而是运起全身的力量,猛然冲向燕飞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竟见依长治的残影还留在原地,真身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燕飞白的身后! 楚亦凡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的速度和力量居然再次提升了?” 以太也微微皱眉,内心有些疑惑,他很清楚依长治的实力有多强,目前依长治所展现出来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这令他感到些许的不安。 兰汐忽然开口说道:“或许这才是依长治真正的天赋,在战斗中不断进步,于逆境中不断成长。”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这样的人才,朕真是非常喜欢。” 依长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燕飞白是何等天才,一时竟也没发现依长治绕到了自己的背后,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慌乱之下只来得及举臂抵挡,刀刃狠狠地斩中了他的双臂,发出一声刺耳的震鸣! 燕飞白不由自主地身往后飞,双足在地面擦出两道深深的痕迹,他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抬头一看,只见依长治又不见了踪影,耳边忽然风声响起,两道紫芒挟裹着锐利的刀风横劈而来,重重地斩在了他的右胁上,顿时皮肉翻卷,鲜血长流! 台下众人看得目眩神驰,只见燕飞白一味被动挨打,就连八极天都来不及使出,依长治形如鬼魅,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身影,只能看到他因速度过快留下来的数道残影,仿佛同时分裂出了七八个依长治进行攻击,将燕飞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谁能想得到,刚才还压过了依长治一头的燕飞白,此刻居然完全落入下风,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芳华在台下看得芳心大乱,内心茫然无措,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她心目中无比高大,毫无缺点的公子,竟会被人揍得如此狼狈。 然而就在此时,燕飞白蓦地大喝一声,胸口处有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迸射而出,宛如一个小型的太阳,一股巨大狂暴的力量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狂风席卷鼓舞,一下将依长治震飞开来!不仅如此,他脚下的地面尽数崩裂坍塌,整个擂台近乎被毁去了一半之多! 台下众人只觉一股恐怖的巨力涌来,身不由己地被这股力量掀飞了十余米,纷纷摔倒在地上,只有几个实力超强者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坚硬的碎石四处飞散,将几个倒霉鬼砸得鲜血横流。 燕飞白低垂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见他的表情。忽然间,他慢慢站了起来,宛如天神般站在场上,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太阳纹身。他的上衣已经全部碎裂,精壮强健的肌肉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背上那数道巨大的陈年疤痕令人触目惊心。 楚亦凡看到这个巨大的太阳纹身,不由脸色微凝,说道:“难怪他天赋如此惊人,原来他觉醒了燕家的隐剑血脉。” 梦梦吃惊地说道:“燕家血脉?你是说……” 楚亦凡点了点头,说道:“当年东极第一高手燕丰羽,也有一个跟他一样的纹身。” 024决出胜负 依长治看着披头散发的燕飞白,只觉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背脊冒出,直往头顶上冲,内心涌现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由无数道凌厉剑意组成的无上剑气! “没想到你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燕飞白的眼神冷漠无比,不带丝毫感情,说话声音也变得铿锵尖锐,宛如金铁交鸣:“你最好是小心一点,我很可能无法留手了。” 一滴冷汗从依长治的鬓角流出,顺着脸颊滑下,然后掉落在已成废墟的地上。就在汗水滴落下去的一刹那间,依长治开始动了,他不清楚燕飞白这样的形态会强悍到什么地步,但是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他必须想办法抢攻占得先机!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在一瞬间内将速度提升到了最极致,残影还留在原地,本身已经来到了燕飞白的身侧,就要举刀攻击。谁知还没来得及出手,燕飞白冷漠的眼神突然瞥了过来,正面迎上了他目光! 像是感受到了燕飞白冷漠眼神下蕴含的无限杀意,依长治的心咯噔一下,强烈的警兆突如其来,让他硬生生停止了攻击,蓦然将身一侧,绕到了燕飞白的后方。下一秒,只见眼前闪过数道青色的光芒,他原本站着的位置轰地一声爆炸开来,地面被震成了一地碎石! “这是燕家的无相剑诀。”楚亦凡目光灼灼,语气肯定地说道:“错不了,只有觉醒了燕家隐剑血脉的人才能练成这一招。” 白白说道:“燕丰羽当年便是以无相剑诀而闻名的,传闻只要心念一动,剑气便会随心念而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可惜燕飞白现在境界还是太低了。”楚亦凡颇为惋惜地说道:“如果他现在是初息境界,依长治早已经败了。” 依长治看着被击毁的地面,心里一阵后怕,脑海中急速转念,想要找到破敌方法,然而燕飞白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无相剑诀再次发动,青芒剑气如影随形,死死地跟在依长治的身后,逼得他手忙脚乱。 只听轰鸣声接连不断,擂台上的地面随着依长治的节节后退而不断被剑气击得粉碎,烟尘漫天飞舞,碎石沙砾四处溅洒,整座擂台已经被两人破坏得不成样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彭力挠了挠头,苦恼地说道:“这下麻烦了,没有了擂台的限制,判定胜负的办法又少了一个。” 马修对他伸出大拇指,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几分调侃,一本正经地说道:“力教授,我算是服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记比武的规则。” 燕飞白此时看似神情淡然,其实内心无比焦躁,从场面上看好像完全压制住了依长治,但依长治实在太过灵活,剑气始终伤不到他,自身状况也不允许他再拖下去,只能作放手一搏了。想到这里,他胸口处蓦然金光大闪,一瞬间气势大涨,猛然喝道:“够了,一切都结束了!” 刹那间,一道巨大的金芒从他胸口上遁出,然后疾速飞至空中,瞬间分裂成无数道金黄色的剑气,其中的一道剑气疾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依长治的心窝,就连穿透的破风声都来不及响起! 这一下去势实在太快,几乎超越了人所能反应的极限!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彭力在内,他们只看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依长治的心口处就已经被剑气刺中。 “长治!”路依凝失声叫了起来,漂亮的脸庞上满是错愕和惊恐的神情。众人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场比武打到现在,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真要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依长治低头看着中剑的心口,震惊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在脸上蔓延开来,燕飞白的下一波攻势随之而来,漫天的金色剑气宛如倾盆大雨,直泻而下,瞬间将依长治淹没在其中,浓厚的烟尘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逸散蔓延,将原本擂台的位置全部掩盖在了其中。 贺峰浑身发抖,红着眼说道:“长治……他死了?” 燕飞白此时因脱离而虚弱到了极致,几乎连站立都不稳了,他擦去脸上的冷汗,暗忖这次应该是自己赢了,不过他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狂喜,反而死死盯着浓密的烟尘,一股淡淡的担忧涌上心头。 依长治他真的死了吗? 贺峰急忙将头转向彭力,说道:“力教授,长治他……”却见彭力一脸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不禁心头微怒,大声说道:“力教授,都这时候了,你还……” “急什么!”彭力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别吵吵嚷嚷的,长治又没死。” “什么,长治没死?”贺峰闻言一愣,随即一脸茫然地望向擂台。燕飞白也听到了这句话,当即心下一凛,隐约感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此时烟尘渐渐消散,依长治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被毁坏的不成样子,但是……那里并没有依长治的身影,燕飞白瞳孔微缩,一瞬间明白了内心不安的原因! “残影!”燕飞白猛然转头,果然看到依长治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心中顿时无比后悔,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既然知道依长治的速度远超常人,就不应该孤注一掷,将所有的的攻击都集中到一起,自己此刻已经没有了战斗的能力,虽然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是这场比赛确实是自己败了。 燕飞白静静地看着依长治,忽然微笑起来,说道:“请动手。” 依长治脸色苍白地说道:“你认输,我不伤你。”很显然是刚刚为了躲避无相剑诀,近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灵气。 燕飞白认真地说道:“除了被人击倒,我从来没有认输的习惯。” 依长治点了点头,手中的北落紫霄陡然紫芒大盛,北落嗡嗡作响,分裂成数十把黑沉沉的弯刀,在空中飞速旋转,然后全部劈砍在燕飞白的身上! 燕飞白全身皮开肉绽,鲜血飞溅,顷刻间成了一个血人。他身体摇晃一下,唇角忽然扬起一个莫名的笑容,然后不管不顾地向后倒去,芳华快步抢上,将燕飞白抱在怀中,不顾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襟,将身上所有名贵的伤药都涂抹在了燕飞白的伤口上。 “胜利者,依长治!”彭力猛然大吼一声,宛如平地响起一个惊雷。众人还没从两人的战斗中回过神来,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全部欢呼起来,贺峰一下子冲到依长治的身旁,狠狠地一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赢的,不过刚刚真的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 “少乌鸦嘴!”路依凝狠狠地瞪了贺峰一眼,然后嫣然一笑,说道:“长治,不管怎么样,赢了就好。” 宫洺羽凑了过来,满脸崇拜地说道:“长治哥哥,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从没想过战斗居然可以如此激烈。” 无心遥遥地站在人群外,盯着依长治看了半晌,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依长治此时只是机械地笑着,他感觉明明这些人就在身边,却仿佛距离很远,就连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只是在耳边转了一圈就出去了,完全听不进耳朵里。他两眼无神地看着远方,只见眼前的景色忽然扭曲起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醒了过来,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觉得全身宛如撕裂般疼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忽然间门被打开了,一名灰衣中年人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少爷,你终于醒了?” 这名灰衣中年人便是以太,依长治艰难地撑起身子,张望一下四周,发现竟然是在自己的房间,不由问道:“太叔,我睡了多久了?”声音嘶哑低沉,好像完全变了个声音,陌生得连他都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以太给他端来了温水,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依长治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这么久,他将杯中热水一饮而尽,感觉好受了些,然后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发现比武时受的伤居然已经完全痊愈了。 “我这个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依长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陷入了失神茫然。以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少爷,再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时候以后再说。”说着转身就要离去。依长治忽然开口说道:“太叔,我在考核的时候,又进入了那个梦境。” 以太的背影陡然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睡觉,也进入那个梦境之中了吗?” 依长治点头说道:“第一轮考核的时候,我进入过一次,与燕飞白比武的时候,我又进去过一次,而且……”他思索了一阵后,说道:“我在梦境之中,获得了一些好处。”然后他将陌生人给予他力量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以太。 以太再次低头沉思起来,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游移到了依长治的额头上,用较为肯定的语气说道:“少爷,我觉得你的梦境跟你额上的伤疤有关。” 025新的路途 “长治……” “长治,你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呢?” “长治!” 依长治突然回过神来,手里还举着茶杯,下意识地说道:“怎么了?” 牧尧叼着一根油腻腻的鸡腿,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看你心神不宁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由于在与萧驰的比武中受伤太重,他全身都绑着厚厚绷带,宛如一个缠着白布的圆球,看起来极为滑稽。 距离考核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依长治在战斗中所受的伤势早已痊愈,但是力量透支过度的后遗症还并没有完全消失,身体依然疼痛不已,但是跟裹粽子似的牧尧比起来要好得多了。 “没事,不用管我,可能是有点累而已。”依长治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他和牧尧、路依凝三人此时正在依府中,谈论着那天考核发生的事情。 路依凝甜甜地笑了起来,露出一个庆幸的表情,说道:“你的运气也太好了,最后决赛你得了六十分,加上第一名额外奖励的五十分,加起来就是二百二十分,而燕飞白则得了五十分,总分加起来二百一十九分,你正好比他多一分。” 依长治沉吟片刻,说道:“我晕迷了之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大事倒也没有,就是燕飞白后来醒来了,说是会遵守跟你的赌约。”牧尧撕下一大块鲜嫩多汁的鸡腿肉,全然不顾肉汁滴在了他的绷带上,神情满足地说道:“然后就是力教授公布了报道的时间,三天后我们就要启程去天清宫了。”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除了我们,还有谁通过考核了?” 牧尧懒洋洋地说道:“还不就是十六强那些人,再加上几个过早淘汰,但是表现不错的家伙,比如那个什么小宫子……” “宫洺羽!”路依凝很认真地纠正他说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跟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子。”牧尧嘿嘿一笑,说道:“不过他已经成了依凝的小跟班,现在叫小宫子……” “你再乱嚼舌根子,看我不掐你!”路依凝柳眉倒竖,将纤纤素手抵在了牧尧肥厚的腰间,假装凶恶地说道:“我再说一次,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牧尧嬉皮笑脸地举起双手,右手还举着啃了一半的鸡腿,佯装投降说道:“依凝,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呢。” “不过你这次的表现真是出乎我和长治的意料,确实值得夸一夸。”路依凝赞许一笑,然后好奇地说道:“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那些技术的?” 牧尧脸色顿时变得无比严肃,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天才总是容易得到神灵的眷顾和青睐,我或许就是那样的天才吧。” “可以了,请停止你的胡说八道。”依长治装作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们说点正事吧。”他说完这话,神情忽然肃然起来,说道:“对于进入天清宫修行这个事情来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这话一说出来,牧尧马上说道:“我希望我能变强,变得很强。”他说到这里,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不可能练成你那么强大的体术,也没有依凝万法全通的神奇天赋,所以我只会从傀儡机关术上寻求突破,这就是我的道路,而且我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路依凝则有些茫然,显然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了半天后才说道:“大概就是变得更厉害吧,只要能不拖你们的后腿就行了。” 依长治沉默一阵,继续问道:“如果变强了,你们想要做什么?” 牧尧把吃剩的鸡骨头吐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道:“当然是教训一下以前敢欺负我的混蛋们!”说完这话,忽见依长治和路依凝将诧异的目光投了过来,不禁讪讪一笑,说道:“千万别当真,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他咳嗽一声,认真地说道:“真要说的话……我想进入军队,接我父亲的班。” 路依凝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长治,你的想法是什么?”牧尧用衣角擦拭着油腻腻的右手,说道:“说来听听看,我还挺好奇的。” 依长治抬头看着他,一脸坚决地说道:“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我也要加入军队。” “真的?”牧尧顿时又惊又喜,大笑说道:“那我们以后就可以并肩作战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我可不会再当你的下属了。” “小牧,这就是宿命,你是逃不了的,以后乖乖跟我混吧。”依长治本来心情还有些沉重,谁知一下就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忍不住跟他开起了玩笑,原本想说的下半段话也就没能说出来,一个太过遥远,但是必须要去实现的目标,那就是日后能够领兵,攻打天元帝国,诛杀宇文父子,为死去的父母报仇雪恨。 为了达成目标,他必须变强,不断地变强,只有不断超越自我才有可能做到这件事,这个埋藏在心中的想法,终究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而那关于梦境的一切事情,包括他身体的异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太多不为人知的奥秘,既然解不开其中的奥妙,就根本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否则只会徒增亲友的担心,所以除了以太之外,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自从那天以太说过他的伤疤与梦境有关,他就不由自主地将梦境在十余年前的那场战役与联系了一起。 他尚在襁褓的时候就上了战场,经历过天罚那毁天灭地的攻击,虽然在父母的保护下幸存了下来,但从此额头上也多了一道闪电形状的伤疤。然而就是这道疤痕,让他无数次地进入到一模一样的莫名梦境当中,仿佛一直不断地循环播放。 他至今仍不知道梦境的地点在何处,那个看不见面孔的陌生人是谁,那个与他对话并给予他力量的声音又是谁,这一切宛如一个巨大的谜团,将他包裹在层层迷雾之中,像是困在蛛网中的飞蛾,无论怎样用力扑腾翅膀,都无法跳出这看不见的束缚。 那天他与以太的讨论并没有任何结果,因为以太对此也只能是猜测而已,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境,但毕竟不曾亲身体验,没办法给到依长治更多的帮助。 两天后,依长治与以太出现在了一处僻静的山崖之上,两座墓碑静静地竖立着,虽然破旧但是还算干净,毕竟以太每过一段时间时间就会来打扫一次。 掐指一算,依长治已经有十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但是对这里的一切依然十分熟悉,上一次过来祭拜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墓碑前分别放着一些简单的祭品,还有成束的白花,在山风中摇曳不定。以太静静看着这两束白花,突然说道:“这不是我带来的东西。” 依长治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了那个高傲冷漠的家伙,忍不住微笑说道:“燕飞白,他来过了。”事实上,对于燕飞白他早已没有了恶感,经过那次交手后,他大概能确定燕飞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孤傲、高冷,目空一切,但绝对不是一个恶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己,但毫无疑问,他的内心对燕飞白确实带有几分欣赏,几分尊敬。 “爹,娘……”依长治摸了摸粗糙的墓碑,小声地说道:“我又来了。” “十年没有来看过你们,是我做得不对,但是你们知道吗,我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你们已经不在我身边的事实。”他鼻子微微一酸,深呼吸了几下,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说道:“可是就算你们不在,我也过得很好。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儿子这次在天清宫的考核里拿了第一名。”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还算优秀的成绩,虽然我不知道爹以前是多少名,但我的名次肯定比你高。”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眶已经微微泛红,说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得到了这个成绩,他们的父母会怎么奖励他们,可能会是一个拥抱,或者干脆送一些名贵的珠宝?我不知道。” “其实我想说的是,虽然从小就没有你们的陪伴,但是我还是很幸运的,我有太叔照顾我,而且我有两个很好的朋友,有个是爹曾经的战友——知难叔叔的儿子,牧尧。”说到牧尧,他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圆滚滚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虽然他总是一副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还有依凝,她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而且修行天赋真的很惊人,有他们一起陪着我,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 “所以无论在哪个世界,也请你们一定要幸福,不要太挂念我,我也不会太挂念你们,大家就这么偶尔思念一下就足够了。我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并且带着你们的思念和骄傲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他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墓碑上,与白花挨在一起。 “永别了,爹、娘……” 在寒冷的山风之中,他的衣衫猎猎作响,白花瑟瑟抖动,显得如此的孤寂和凌乱。 依长治转过身来,虽然眼眶依然微红,但眼里先前的柔情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坚定的神色。 “我会踏上新的路途,然后为你们报仇!” 026新的开始,天清! 1:57 s 依长治眯着眼站在海边,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里面就几件换洗的衣服,北落紫霄贴身放在腰间两侧。以太没有跟着来,用他的话来说是天清宫足够安全,而且必须锻炼少爷的独立能力,所以留在了依府中。 今天是彭力所说的入学日,并让所有的新生都在海边某处集合,此时倒是已经来了不少人,粗略一数基本快要来齐了,就连燕飞白也来了,但依然不见路依凝和牧尧的身影。 “这两个人不会迟到吧……”贺峰不停地张望四周,皱着眉头说道:“万一赶不上就完蛋了。”数日不见,他的胳膊又粗壮了一圈,看来这几天并没有放松修炼。 路依凝也有点生气,说道:“力教授说好的时间居然还敢迟到,他要是没赶上那是他自己活该!” 燕飞白这时忽然转过头来,与依长治的目光碰在了一起,两人的视角相交片刻,马上又分开。他既然已经履行了赌约,两人之间便基本没有了仇恨,只是互相都把对方当成了强劲的敌手。 “来了,来了!”忽然间,牧尧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依长治转头一看,只见牧尧圆润的身躯仿佛皮球般滚动而来,更加夸张的是,他背后还负着一个体积比他还大的包袱,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圆球叠加在了一起,场面异常滑稽。 “你这是要搬家吗?”依长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包袱,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几个新生噗哧一声,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 “衣服、零食、棉被,还有各种零件……”牧尧将包袱重重地扔在地上,擦了擦汗,无奈地摊手说道:“总不能让我把它们留在家里吧,没有自己的被子我会睡不着觉的。” 依长治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你把它带着吧。” 牧尧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坏笑地转向路依凝,说道:“依凝,你家小宫子呢,怎么没跟着你?” 路依凝懒得跟他说话,朝旁边努了努嘴,只见宫洺羽正在跟一对中年夫妇说话,神态温顺恭敬,还带着一丝拘谨。那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华服,一双眉毛又粗又长,国字方脸,凤眼长须,神态不怒自威,一看便是久居高位的掌权者;而那中年女子身披名贵貂皮,皮肤白皙细腻,体态丰满,长相清丽美貌,想必平日里保养得极好,只是眼角的鱼尾纹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宫洺羽此刻正不断点头,听那中年男子在一直念叨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说完了,宫洺羽这才露出了笑意,与中年女子拥抱了一下,转头突然看到路依凝一行人正看着自己,不由偷偷吐了吐舌头,然后对中年女子说了些什么。那对中年夫妇将目光转了过来,然后带着宫洺羽向依长治几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爹、娘,这几位就是我说的那几个好朋友,这位是依长治,这位姐姐是路依凝,那个大块头是贺峰……”宫洺羽虽然有些羞涩,但依然很认真地逐一介绍着依长治几人,最后说道:“他们是我的爹娘。”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牧尧很不满地嘀咕说道,只是宫洺羽父母在旁,他不好发作。 宫洺羽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对对,不小心把你忘记了。” “臭小子,怀恨在心是吧……”牧尧狠狠地瞪了宫洺羽一眼,但这句话没敢说出来。 “在下依长治,见过伯父、伯母。”依长治不敢怠慢,对中年夫妇行了一礼。 “你就是依长治?很不错,我们家小羽这几天经常提到你。”中年男子微笑说道:“我是火凤殿的二当家,宫奇峻,你叫我峻叔就好了。”他指着旁边的中年女子说道:“这是我的内人,白玉仙。” “小羽考核的时候承蒙你们照顾了。”白玉仙眼眉含笑,笑着说道:“我代小羽感谢你们。”说着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路依凝,打趣说道:“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可惜我没有女儿的福缘,生出来的全是些臭小子。” 宫洺羽一顿足,不满地说道:“娘……” 路依凝被这话羞红了脸,颇为不自在地说道:“伯母,您过誉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等小羽回来后再说吧。”宫奇峻捋须说道:“小羽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以后若有什么事情,随时来九华城火凤殿找我们就好了。” 宫洺羽清了清嗓子,说道:“爹,放心吧,天清宫每隔半年就会有一个长假,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小羽,等你回来后,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酒酿丸子。”白玉仙溺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目送着宫氏夫妇离开后,贺峰不解地说道:“小羽,火凤殿是东极高庭极有名气的修行门派,为何不好好待在那里,非要来天清宫?” 宫洺羽苦着脸说道:“还不是因为我爹娘想让我进军队,他们说我的性子太阴柔了,要好好锻炼一下才行,所以我也是被迫无奈……”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彭力约定的时间,按理说应该会有人前来接应新生进入天清宫,但是海边一片宁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众人正觉得奇怪,突然间地平线出现了数十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行而来,待飞到近处时一瞧,却发现竟是一群细颈长喙的白鹤! 白鹤飞行的速度很快,片刻之后便降落在海滩上,依长治看着这些白鹤神骏非凡,身形高大,心中突然对天清宫好奇起来。除了一群白鹤外,还有一名黄衣青年跟随过来,正是考核时候作为评委的马修。 马修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人都到齐了吧?”然后开始清点人数。点名完毕后,他说道:“现在每人挑一头鹤儿坐上去,它们会带你到天清宫去的。”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了牧尧背着的巨大包裹,不禁哑然失笑,说道:“这个太重了,不能带。”众人听到这话,一下子爆笑起来。 牧尧仿佛被蛇咬了屁股,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抗议说道:“师兄,为何不能带,如果不能睡到自己的枕头,我会失眠的!” 马修掩面失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想带我没有意见,但是如果鹤儿飞到一半,把你和包裹丢到海里,我可不负责任。” 牧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豫了好半晌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颓然说道:“行行行,我不带还不行吗。”他打开包裹,看着里面的杂物,咬牙说道:“衣服什么的我可以不带,但是这些零件我必须要带!” 马修说道:“只要不会超重,你想带也可以的。”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落落大方地对牧尧说道:“我基本没有带行李,多余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拎着,你把东西给我吧。” 这白衣女子正是素衣,牧尧前几日便从依长治的口中得知过她曾送过伤药给自己,此时不禁愣了片刻,支支吾吾说道:“那……谢谢你了,还有伤药的事情……” 素衣微微一笑,说道:“都是小事情而已,你别太客气了。” 牧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一下,说道:“那个……我想说一下,你可别吃我的鸡腿啊。” 素衣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默默地点了点头。贺峰捶地狂笑不止,险些背过气去,其他人也一起哄笑起来。 路依凝和依长治同时轻轻摇头,叹息说道:“真的太丢人了……” 众人开始挑选心仪的鹤儿,依长治随便挑了一头白鹤,翻身坐了上去,拍拍白鹤柔顺的翎羽,说道:“鹤儿,谢谢你了。”白鹤仿佛听懂了依长治说的话,竟然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现在出发!”马修也跨上了一头白鹤,然后吹了一声口哨,霎时间所有的白鹤展翅飞起,很快就飞至到了半空。 高空处狂风猛烈,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时不时传来牧尧惊慌的呼叫声。依长治抱着鹤儿的长颈,两眼因风势太大而微微眯成了一条细缝,周身的云雾不停往后倒退,下方是无垠的大海,巨大的海面纯净湛蓝,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白鹤依然继续往上飞行,距离天穹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头扎入了厚重的云层中,周围顿时白茫茫一片,空气十分潮湿,湿漉漉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不过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四周陡然一片敞亮,视野无比开阔,原来是白鹤展翅冲出了云层,来到了云层的上方。 依长治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过接触苍穹,仰首看着深蓝色的无尽天空,突然生出凡人渺小如沧海一粟之感。白鹤贴着连绵不绝的云海高速飞行,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尽头。他眼角一瞥,看着不远处驾鹤飞行的路依凝,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满是兴奋的神色,不由啧啧称奇。 不知道飞了多久,白鹤遽然沉身下落,俯身穿过了厚重的云雾,只见下方是一座巨大的岛屿,马修在前方大声喊道:“我们到了!” 随着白鹤的不断下落,这座岛屿显得越来越巨大,岛上的建筑也越来越清晰,只见岛屿的上空居然悬浮着四座相对小一些的岛屿,其中的三座岛屿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环绕在最小的那座岛屿四周,仿佛众星捧月一般将其围在正中,如此奇景令人叹为观止。 很快地,白鹤降落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将众人放下后全部展翅飞走,此地是一座相对独立的小岛,岛的边缘是一座木桥,桥的另一端通往最大的那座岛屿。 牧尧失魂落魄地站着,两腿还在瑟瑟颤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直到路依凝狠狠地一掐他的腰间,他才陡然回过神来,哆嗦着说道:“奶奶的,原来我……我恐高。” “马师兄,我想问个问题……”宫洺羽鼓起勇气说道:“我们之前考核的地方不是天清宫吗?” 马修微笑说道:“那里只是天清宫专门用来考核的地方罢了,现在你们踏足的地方,才是天清宫真正的所在,这里是门口。”他伸手指向桥的另一端说道:“通过这座桥,你们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天清宫。” 说完这话,他走到桥边,微笑着对众人说道:“各位,欢迎来到天清宫。” 027鲲之大 这条桥宽约二米,最多只能容纳两人经过,两边是深不见底的大海。也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桥身已经残破不堪,一踏上桥便发出吱呀的声响,在风中摇摇欲坠,让人胆战心惊。 马修率先走上了木桥,然后怡然自得地沿着木桥前行,显然已经走过很多次了,燕飞白紧随其后,接着众人也一起上了桥,牧尧犹豫了半天,决定走在最后。 他战战兢兢地走在桥上,两手紧紧扶着木桥的护栏,颤声说道:“那些笨鸟……就不能直接把我们送过去么,搞这么多幺蛾子干什么……” 萧驰听到这话,转过头来对他讥讽一笑,牧尧顿时恼羞成怒,说道:“看什么看,手下败将!” “你说什么?”萧驰神色一冷,手按在长剑上,牧尧一脸轻蔑地看着他,用极其欠扁的语气说道:“手下败将,手下败将!” 萧驰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怒道:“你这是找死!”说着就要拔剑,路依凝此时狠狠地瞪了他们二人一眼,说道:“够了,要吵架等过了桥再吵!等下木桥一塌,你们想下海去喂鱼?” 牧尧和萧驰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然后鼻尖里同时哼了一声,各自转过头去。 这时,湛蓝的大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岛屿正迅速地往上浮动,燕飞白和依长治最先反应过来,在最快的时间内作出了防御的姿态,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从海里飞了出来,带起冲天的海水,仿佛暴雨突然降临,向毫无防备的众人当头落下。 这个身影庞大到了极点,高高跃在众人的头顶,霎时间巨大的阴影投了下来,几乎遮挡住了半边天际,依长治反应极快,北落紫霄铮然出击,在他头顶盘旋飞转,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落下的海水尽数弹开。他抬头看去,只见这个巨大的身影竟是一条硕大无朋的大鱼! 燕飞白也弹飞了雨水,看见这一幕,波澜不惊的脸上蓦然出现了一丝惊奇的神情:“这竟然是鲲?”其他众人也惊呆了,愣愣看着这头巨鲲,浑然忘记了自己变成了落汤鸡。 巨鲲跃过众人头顶后,于木桥的另一端落下,然后哗啦一声再度扎入海中,巨大的重量将海水猛然掀起数十丈之高,滔天的波浪如海啸般向木桥上的众人袭来! 桥上众人吓得面色苍白,死死地抓住桥边的护栏,心中涌现出一股无力的绝望,什么天赋,什么才俊,在绝对的天威和力量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候,马修突然飞身跃起,站在木桥的护栏上,伸指往虚空一点,顿时一道巨大的金黄色光幕悄然浮现在众人面前,就像一堵坚实无比的厚墙,巨大的海浪狠狠撞上这道光幕上,马上往四周分开,这道光幕是如此的高大厚实,竟然没有一滴海水溅到众人的身上。 片刻之后,海面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众人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看着马修,纷纷道谢。马修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不用客气,这些是很平常的事情,你们放心吧,这座桥坚固得很,不会塌掉的。” “马师兄,刚刚那个是什么?”被淋成落汤鸡的宫洺羽怯怯地说道,“难道那个就是传说中的……” “不错,那个就是鲲,你们别害怕,每次有新生过来,它就会用这样的方式欢迎。”马修微笑说道:“幸好它现在还小,还不到一百岁,否则就这么飞起来,整座岛屿都要被它掀翻了。” 众人听了这话,神色不免有些震惊,毕竟巨鲲是传说中的圣兽之一,凡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谁知今日竟会在天清宫看见。 过了木桥后,只见岛上郁郁葱葱,繁花似锦,众人走出不久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正中是一座高达十米的白玉雕像,经马修讲解后才知道,此人正是当年东极高庭的皇帝兰纳。两边建筑错落有致,有不少人在建筑里进进出出,见到众人走来,不由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此时忽听当地一声巨响,仿佛有人用力敲响了洪钟,众人闻声微微一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许多人从四面八方来到了平台,大多数人看起来约莫二三十来岁,也有面相老一些的中年人,粗略一数应有七八十人。 依长治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是天清宫的老生,换句话说便是自己的师兄师姐,看这架势估计是要举行一个欢迎仪式。 果不其然,这些人很快就站好了队伍,然后很有默契地将一大块空地让给了新生,只是眼睛时不时向这边瞟了过来,窃窃私语说道: “这就是今年的新人吗,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样?” “别瞎说,我听马师兄说今年的新人都不简单。” “哇,那个姑娘长得好漂亮,看见没,就是那死胖子旁边那个。” “去年被那些老生教训得够惨的,今年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然而他们仅仅议论了几句话,随着天清宫三大导师的来临,整个广场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梦梦今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紧身旗袍,将妙曼的身材轮廓展现无遗,两条又白又细的长腿一下子就吸引了无数少年的滚烫炙热的目光。她大大方方地站在彭力和白白的前方,目光环绕了四周一圈,然后挺起并不雄壮的胸脯,娇笑一声说道:“今年一共有二十二名新生加入我们学院,你们这些老生还不赶紧给点掌声?” 稀稀拉拉的掌声顿时响起,待掌声平息后,梦梦看了新生方向一眼,打趣说道:“鉴于你们有些人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我就速战速决,简短说几句。”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梦梦,是你们的导师之一,你们叫我梦先生就行了。关于天清宫的背景你们也清楚,只要是从这里毕业的学生,都可以进入朝廷谋得职位,换言之,你在天清宫的成绩越好,将来获得的官职可能就越高。” 这话一说出口,贺峰的呼吸蓦然急促粗重起来,双眼圆睁,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至于成绩该如何评定,我们会有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到时候会写在新生手册里面,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梦梦继续说道:“除了考核的成绩之外,还有完成天清宫发布的任务也可以加分,任务等级越高,获得的分数就越高。” “基于这样的情况,你们应该大致都清楚了,详细的内容去手册里看就行了,然后我说个最重要的一点……”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不准打架,不准打架,不准打架,重要的事情我说三遍,擅自打架者视情节处罚,情节严重者会被开除。” 说完这话,她忽地咯咯一笑,说道:“不过你们要是提交了决斗申请,那就完全没问题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不出人命,往死里打便是。”言毕,她对听得呆若木鸡的新生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就走到了彭力的身后。 彭力很清楚她的性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而那些老生则是在梦梦的手下吃尽了苦头,对此只能露出苦涩的笑容。 “那么,马修带这些新生去住所,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就行。”彭力指了指空中那几座浮空的岛屿,说道:“我和梦先生、白先生就在悬空居上,如果找不到我们,就找马修,虽然发生这事情的几率很低……好了,现在就此解散,课程表到时候我会让人发放到你们的手里。” 老生们再次鼓掌三下,然后一哄而散,马修走到新生的面前说道:“现在跟我来吧,根据天清宫的传统,你们就住在静心居,一人一间屋子。” 根据天清宫的安排,牧尧和依长治成为了邻居,而路依凝则住得远一点,跟女生们住在一起。静心居靠山而立,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里面全是独立的房间,环境清雅安静,对于性喜安静的依长治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居所。 依长治打开房门,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室内宽敞明亮,床铺、柜子等家具应有尽有,或许是有人事先打扫了卫生,房间里干净整洁,虽然跟依府比相距甚远,不过他不是贪图享受之人,对此颇为满意。 一个装订的羊皮纸薄放在桌上,他不用看就知道这是梦梦所说的新生手册,不过出于好奇的心理,他还是拿起来看了一下,里面除了对言行纪律的三令五申之外,其他的就是天清宫的积分制度,跟成绩直接挂钩。 “任务占一部分积分,加上平时的测验积分,还有就是年度考核……”他细细翻阅着手册,小声地念道:“任务积分的比重最大,看来这是获得好成绩的最好办法了……”正念叨着,忽然感到一些不对劲,似乎有人站在身后! 他心里警兆大生,北落紫霄铮然飞舞,护在他周身,猛然转过身来,喝道:“是谁!”然后陡然一愣,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唇角含笑地看着他。 028星辰水榭 仅仅经过一瞬间的思考,依长治就放弃了要跟此人殊死一搏的念头,以他极为敏感的五感而言,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的身后而且没有被发现,就算是以太都不容易做到,自己一定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更何况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透此人的实力究竟如何。不过他行事素来微小谨慎,因此依然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你是什么人?”依长治沉声说道,北落紫霄在空中嗡嗡作响,仿佛在出言警示面前这人不要轻举妄动。 “不要紧张,学生在天清宫里发生意外的事件,在我的任期内一次都没有出现过。”青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你……跟他真的很像。” 依长治听到任期这两个字,不由浑身一震,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一个名字,失声说道:“难道你就是……” 果然不出他所料,青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是天清宫掌教,楚亦凡。”他微微颔首,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依长治沉默了片刻,强行将内心震惊的情绪压了下去,然后对楚亦凡行了一礼,哑声说道:“掌教,您特意来找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此时心念急转,内心不禁有些慌乱,楚亦凡第一时间找上门来,莫非是已经察觉到了他体内的异状,包括那个奇异的梦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楚亦凡的眼光未免也太犀利了,但是他与楚亦凡只是初次见面而已,虽然名为掌教,可是能否信任还不得而知,他实在不敢就这样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若楚亦凡主动发问,他又该怎么回答? 仿佛是猜测到了依长治内心的小纠结,楚亦凡并没有回答这个模拟两可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你不必太过拘谨,当年你父亲在我面前可是相当不客气的。” 依长治见他转移了话题,心里顿时一松,连忙说道:“我的父亲?难道您认识他?” “严格来说,依紫霄和以太都是我的师弟,所以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深表遗憾。”楚亦凡的神情蓦地肃然起来,说道:“不过这是他的宿命,终究无法避免。”说完这话,他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不谈这些令人伤感的话题,其实我来找你,是为了给你一个东西。” 听到这句话,依长治彻底放下心来,既然楚亦凡是父亲的师兄,那么很大概率不会对他不利,只是他要送什么东西给自己? “跟我走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楚亦凡见他一脸疑惑的神情,不由笑着说道:“对了,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叫上你那两个朋友。” 半个时辰后,依长治、牧尧和路依凝三人随楚亦凡来到了一处幽静的水榭,前方的小道由大理石铺就,蜿蜿蜒蜒直往水榭门口而去,小道两边站着青龙、白虎、朱雀及玄武四大神兽的铜像,雕刻得栩栩如生。水榭下方是青色的碧潭,荷叶碧绿相接,在清澈的水面上摇曳漂浮不定。 牧尧此刻一脸茫然,小声地嘀咕道:“长治,我还没明白是什么状况,你干嘛莫名其妙地喊我们来这地方?” 依长治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小声一点,低声说道:“掌教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路依凝看着前方带路的楚亦凡,细声细气说道:“原来他就是天清宫的掌教啊,看着倒是年轻俊朗。” 三人正在小声说话,只见路依凝身边的白虎铜像忽然间动了起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然后如饿虎扑食般冲了过来! 路依凝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依长治急忙拦在她的身前,北落紫霄旋转飞舞,正要出手攻击,忽听楚亦凡喝了一声:“回去!” 听到这一声喝,白虎的动作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瞬间定在了空中,一动也不动,楚亦凡拍了拍掌,白虎极为温顺地走回了原处,然后再也不动了。 “非常抱歉,吓着你们了。”楚亦凡脸色歉然地说道:“我忘记让这些雕像停止活动了。”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牧尧吓得脸色发白,吞了一口口水,说道:“不要告诉我,这些玩意儿是活的。” 楚亦凡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要在意它是活的还是死的,如果它能有独立的意识和思维,那么它就是一个生命,这点我想你那条名叫豆豆的小狗一定深有体会。” 牧尧闻言一愣,然后皱眉陷入了深思。 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从水榭里冲了出来,灵巧地爬上了楚亦凡的肩膀,尖着嗓子说道:“凡凡,你又在给别人灌输什么歪理邪说了?” 依长治三人抬眼看去,吃惊地发现一只白色小狐狸正蹲在楚亦凡的肩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珠贼兮兮地打量着三人,身上的白色毛皮光滑亮丽,看着极是可爱漂亮,但竟然能口吐人言? 楚亦凡满脸无奈地说道:“我说了很多次,不要叫我凡凡。” “好的,凡凡!”小狐狸挥了挥前爪,好奇说道:“凡凡,这三个小家伙是什么人,那个女孩子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气味。” “小狐狸,我身上有什么气味?”路依凝皱起眉头,举袖闻了闻,说道:“我明明每天都有洗澡呀。” “依凝,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个吧!”牧尧猛地一拍脑袋,忍不住叫了起来:“难道重点不是在于,它明明是一只狐狸,为什么可以说话啊?” “死胖子,狐狸就不能说话?你这是什么逻辑?”小狐狸不满地尖叫起来:“谁规定这世界上只有人类能说话?” 牧尧愤怒地说道:“我警告你,说归说,骂我死胖子我可是要翻脸的!” “骂你又如何,你来打我啊?”小狐狸翻了一个白眼,一下子跳到楚亦凡的头顶上,装作楚楚可怜地说道:“凡凡,有人要打我,你难道就这样看着吗?” 楚亦凡揪住它的后颈,无奈地说道:“好了,小白,别闹,这是我故人的孩子。”小白落在地上,朝牧尧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楚亦凡看着小白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解释道:“小白平时见不到什么人,所以话多了一点,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是,是……”牧尧连声称是,但心里依然愤愤不平,想着怎么样才能抓住这可恶的狐狸,狠狠捉弄它一下才解恨。 踏入水榭门口,依长治只觉眼前一暗,不由抬头望去,只见天花板宛如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可见上方天穹漆黑如墨,点点繁星密布其上,仿佛无数颗璀璨闪亮的钻石镶嵌在黑天鹅绒之中,一条星河无边无际,如巨龙般横跨苍穹,让人感到无比震撼。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此时实际依然是白天,屋外艳阳高照,明亮的光辉从窗户、门口洒了进来,屋内却是美丽夜景,浩瀚的星空夜色竟是如此真实,这般奇景实乃平生罕见。 “这就是我平常居住的地方,我称其为星辰水榭。”楚亦凡打了个响指,天花板一下子从透明恢复了原状,星空夜景顿时被遮挡住了,“不必惊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而已。” 依长治这时才有空打量水榭内的布置,只见室内十分宽敞,摆放着一张晶莹剔透的白玉长桌,厅内一隅有一汪清泉,正不断地向上喷洒着水花,被阳光一照,隐约可见小小的一道彩虹。 三人经过狭长的走廊,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画卷,有人物亦有山水,画得活灵活现,但他们走得颇为匆忙,并没有发现画卷里的树叶正在缓缓随风飘动。 水榭最里面的房间是楚亦凡的办公之所,一进门只见桌上凌乱不堪,纸张到处乱放,楚亦凡抱歉笑笑,说道:“没时间整理,请见谅。”说着又打了个响指,说道:“老管家,你去哪了?” 片刻之后,房间的另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高约一米的铁皮人踏着哐当哐当的脚步声走了进来,用机械的声音说道:“虽然我是一个称职的管家,但有时候我也要需要休息时间。” 牧尧看到这个铁皮人,蓦然间两眼放光,一脸狂喜地说道:“这是傀儡机关术?” “说话小声点,吵到我了!”牧尧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很不满地嚷嚷道:“你知不知道随便打扰别人下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墙上挂着一个蓑衣老者的画像,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这边,画像的面前还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棋盘和棋子,好像正在跟别人下棋。 楚亦凡找了个椅子坐下,笑着说道:“你们不用管它,左维已经跟自己下了一百三十年的棋了,虽然到现在还没分出胜负。” 蓑衣老者气哼哼地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楚亦凡笑了笑,不再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依长治,说道:“言归正传,当年你父亲与我交情极深,他送了我一样东西,现在我要将它归还给你。” 029红莲大陆 老管家端来了四杯清茶,本该是两只眼睛的位置是两团红色的火焰,看起来有些渗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它动作僵硬地对众人行了一礼,说道:“请用茶。” 牧尧的目光始终盯着老管家不放,眼里满是兴奋和贪婪的神色,就像一个饿了数日的饥汉突然遇到了一桌极其丰盛的酒席。 老管家收起盘子,用两团火焰似得眼睛看向牧尧,语调古怪地说道:“你要是再这么色迷迷地看着我,我就把你从这间房子里轰出去。” 与此同时,左维猛地将一颗棋子拍在棋盘上,兴奋地大叫起来:“将军!”头上带着的斗笠因太过激动而掉了下来。 牧尧兴奋地叫道:“长治,这地方实在太有意思了,简直是我梦想中的天堂!如果能天天住在这里就好了!” 依长治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不由瞪了他一眼,说道:“小牧,这里是掌教休息的地方,别在这里咋咋呼呼的,而且你说这样的话,让掌教如何接话?” 楚亦凡微笑着说道:“无妨,我平日一个人也是无聊,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偶尔来住上几晚,我当然是欢迎的。”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的红木柜子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匣子,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然后缓缓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件金灿灿的软甲,上面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辉,金色的甲片光华闪耀,一看便知定非凡物。 依长治盯着这件软甲看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路依凝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好奇问道:“掌教,这件金丝软甲看起来绝非凡品,怎么会被你尘封在此?” “这件金丝甲,其实是长治的父亲当年送给我的礼物。”他轻轻抚摸着金丝软甲,这件软甲极为柔软顺滑,在他的手里宛如轻盈如羽的丝绸,“只是后来……” 仿佛陷入了某个艰难的回忆之中,他忽然皱起眉头,长时间沉默不语,许久后神情才慢慢变得柔和起来,略带惋惜地说道:“后来我并没有使用它的机会,而且严格来说,这是依紫霄的遗物。”他的目光从金丝软甲上移开,投向了依长治,双目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隐藏极深的慈爱,说道:“如今见到故人之子,将它转赠给你是最好的选择,我想这也是上天的安排。”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蓦地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这件软甲叫玄天金丝,可以挡住凝魄强者的三次全力攻击,是一件十分厉害的防御法宝。长治,你必须要努力,这是一种传承,你要明白穿上它对你来说究竟有怎么样的意义。” 依长治轻轻摸着玄天甲,只觉入手一阵冰凉,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做成,富有弹性而又无比坚韧,楚亦凡又说道:“这是他当年成为复国大将军时,陛下赐予他的法宝,只是他转手便送给了我,说是要留下一点友情的回忆。”他说到这里,微微苦笑一声,神色黯然地说道:“我推辞不过,就收下了,谁知道仅仅过了几个月,就传来了他阵亡的消息……” 这话一说出口,房间里便陷入了沉默,只听得见老管家走路的脚步声,连左维也安静地执棋落子,不再胡乱嚷出将军。牧尧垂首沉思,不知是否也想到了为国捐躯的父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欢脱与兴奋,而路依凝则眼眶微红,目光时不时瞥向依长治。 过了好一会儿,依长治抬起头来,眼神决绝且刚毅,十分诚恳地说道:“掌教,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请您务必告诉我。” 楚亦凡沉吟许久,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要说,那么我们便从头讲起。” 他伸起右手,蓦地打了个响指,顿时所有的窗户被无形之力全部关闭,房间的光线变得幽暗阴森,一道丈余宽的光幕悄然亮起,勾勒出一块大陆的详细地图分布。 “我们这块大陆,统称为红莲大陆,大陆上一共有四个主要的势力,除了我们东极高庭以外……”他指了指地图右边一座极小的岛屿,然后又指向其他的几个地区,说道:“还有天元帝国、大荒及寒川,其他的地区均是不可知之地,几乎没有人踏足其中。” 牧尧瞪着大陆右边那块极小的岛屿,闷闷不乐地说道:“噢,原来东极高庭这么小,我还以为我们国家还算挺大的,结果跟其他地方比简直不值一提啊。” 楚亦凡继续说道:“寒川乃是严寒隔绝之地,所以地广人稀,不具备任何威胁,大荒则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虽然高手云集,但是势力极多,斗争激烈,而且地利较为偏僻,所以也不足为患,而且大荒与东极高庭有多年的贸易关系,就算有野心也能及时发现。” 牧尧这时终于明白过来,恨恨地说道:“难怪那个用剑的臭小子就是大荒来的,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而这一个地方,叫天元帝国,首都是君临城,国土面积为红莲大陆之最,管辖十三个州,可以说是这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势力。”楚亦凡指着红莲大陆正中心的位置,神色严肃地说道:“红莲大陆最为富饶、资源最为丰富的地方便集中在天元帝国的国土之内,除了极为充沛的天地灵气以及各种奇珍异兽之外,还有一样十分珍贵的东西……” 依长治奇道:“是什么东西?” 楚亦凡解释道:“天元帝国有一个地方叫星茸花海,红莲花便是生长于此,这些红莲花数量稀少,对于修行有极大的帮助,因此异常珍贵,惹来无数人的垂涎,这也是世世代代战乱不休的根源,而这个地方……原本是属于我们的。” 依长治、牧尧和路依凝默默点了点头,毕竟他们也读过这段历史,大约二百年前,正是宇文勋率领的开元军团亲手将君临帝国推入了无尽的深渊,并全线占领了中州,自立天元帝国。 楚亦凡继续说道:“十六年前,你父亲被陛下封为复国大将军,率兵攻打天元帝国,一路势如破竹,一口气打到了幽州,距离君临城仅有两个州之遥,只可惜宇文释横空出世,祭出天罚将东极大军几乎尽数剿灭,包括你父亲,也包括牧尧的父亲。”他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时也,命也,运也,你父亲乃是不世出的将才,运筹帷幄天下无双,只可惜天妒英才……” 依长治听到这里,遥想当年父亲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骄傲自豪的情绪,他思量片刻,说道:“掌教,你刚刚说的天罚……到底是什么?” 楚亦凡双眉一扬,沉默片刻后说道:“红莲大陆有一个古老的传闻,每隔数百年就会出现一名天选者。” 牧尧听到这个词,噗地一下把嘴里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一时连连咳嗽,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瞪着两只眼睛,用诧异的语气说道:“掌教,你刚刚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天选者这样的东西?”若非这句话是从楚亦凡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会大声嘲笑。 “红莲大陆上有非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修炼法诀是何人所著,为何传于世人?红莲大陆为何人创世所造,世人又为何人所造?这一切皆无法解释,而天选者,却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生来便可沟通天意,如神之使者一般,能够借助天威。”楚亦凡很认真地说道:“宇文释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本身境界不高,但是实力无人能及,天罚便是上天赐予他的无上神通。” 依长治点了点头,将宇文释这个名字深深地记在了心中。 “其实我知道,你想为你父亲报仇。”楚亦凡转头看着他,目光忽然无比严肃,“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的你还太弱了,想要击败天选者,你自身实力必须达到顶峰。” 依长治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掌教,何谓顶峰?” “修行共分六大境界,初息、通明、神识、凝魄、合虚、化神。最少最少,你也要有合虚大圆满境界的实力,否则你依然不会是宇文释的对手。”楚亦凡说道:“当年你父亲是凝魄圆满境界,尚败于他的天罚之下,如今他实力一定有增无减。以你现在未到初息境界的实力,一切的多余心思都不要有,你必须蛰伏隐忍,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让自己变强上。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楚亦凡轻轻挥手,玄天金丝如被无形之力操纵,自动飞入了闸中,他将匣子郑重地交到了依长治的手里,说道:“我把它交给你了,要不要试试穿上它?” 依长治拿出玄天金丝,将它披在了身上,但当他看着金丝甲的衣角时,忽然低头沉默了起来,很久之后才慢慢抬起头,将玄天金丝又脱了下来。 路依凝好奇问道:“长治,你为什么不穿上它?” 依长治看着这件玄天金丝,眼神无比坚定,说道:“现在的我并没有保护它的能力,所以我决定先暂时收起来,等哪天我能力足够了,我自然便会穿上它。如果是因为我自己的实力不足导致它丢失,或者被别人抢去,那么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 030奈良的卡牌 “谁让你抢我的鸡腿吃了!”牧尧脸色涨红,狠狠地对着面前的空气挥了一拳,愤怒地喊道:“混蛋,快把我的鸡腿还给我!” 众人很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因为害怕下一个要上台的倒霉蛋就是自己,在台下忍得都快憋出内伤了,反倒是梦梦笑得花枝乱颤,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落在众人的眼中,就像一个玩弄人心的邪恶化身。 “好了,醒来!”她拍了拍手,牧尧顿时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台下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砸吧了一下嘴巴,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东西。 “我说过很多次了,进入幻境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幻境,就跟做梦一样。”梦梦毫不客气地将牧尧赶下了台,教训道:“幻境跟梦境十分类似,都是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控制的,如果你们连身处幻境都无法保持清醒,那么又怎么能主动掌控它呢?” 牧尧依然一脸懵逼,小声对依长治说道:“我刚刚到底怎么了?” 依长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故意装作没听到,路依凝扑哧一笑,忍俊不禁说道:“别说了,都要丢死人了。” “真正的幻境高手,能让你们进入幻境而全然不知,甚至还以为这就是现实存在。”梦梦最后说道:“要打人就必须会挨打,这段时间你们要不停地进入幻境,逐渐提高你们控制幻境的能力,如果一个月后还表现的这么差,那么你们的评分就完蛋了。” “唉……梦教授真的很严格。”牧尧离开教室后,低声抱怨着,“她简直就是满腹坏水的恶魔,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居然让我当众出糗,素衣看到了会怎么想?难怪那些高年级的家伙看见她就跟看到瘟神一样!” 依长治他们已经在天清宫修行了将近两个月了,渐渐摸清楚了这些导师的本性,梦梦擅长用梦境激发学生的潜力,教导精神控制,掌控幻觉,原本这是很多人非常感兴趣的课程,但她实在太过喜欢捉弄人,总是让人上台出糗,因此根本没几个人愿意上她的课。 而白先生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是身材火辣的大长腿,但她的性格要温和得多,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而且还很容易害羞。她对学生极有耐心,胸部也比梦梦壮观得多,这无疑让她成为了无数男学生的梦中情人。她擅长一切攻击型的法术,精通易容伪装,反间谍能力极强,间谍技巧也极为出众。 彭力则负责教导体术,粗犷的个性加上一身横炼如铁的精壮肌肉,让所有的学生都不敢造次,不过他虽然严格但并不凶狠,而且是个极有责任心的导师,就算是对着牧尧这样的胖子,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让牧尧受宠若惊之余叫苦不迭。 “快正午了,又到了快乐的吃饭时间了。”牧尧揉了揉肚子,舔着嘴唇说道:“话说天清宫的伙食是真的好,居然免费任吃,而且还有那么多品种……” “吃吃吃,就知道吃!”路依凝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梦教授和力教授都说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成为天清宫第一个零分垫底的学生。” “我体术确实不好嘛,你又不是不知道。”牧尧忙不迭起叫起苦来,一脸冤枉地说道:“我真正的优势是傀儡操纵,叫我学体术我怎么可能学得好嘛?” 他们正说着,忽然身旁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说道:“咦,这不是牧尧吗?” 依长治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高瘦的灰发青年正热切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友善的笑意。这名灰发青年带着厚厚的口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镜片,眼眉间长得颇为清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你……你认识我?”牧尧指着自己,惊讶地说道:“你又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天才傀儡师牧尧,我早就想认识你了。”灰发青年伸出右手,很热情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三年级生奈良。我很欣赏你的战斗方式,还有你的那些机械傀儡,不得不说真是天才般的设计和想法。” “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牧尧肉乎乎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握着奈良的右手一个劲地摇晃,得意地说道:“师兄实在太过奖了,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设计而已,其实也没多了不起,哈哈哈哈……”说到后面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依长治和路依凝也微微吃惊,没想到一个三年级的师兄居然如此关注牧尧,谁知奈良突然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我也听闻过你,依长治,本届最强新人之一,决赛击败了燕飞白的超级天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依长治双眉一挑,神色有些吃惊,奈良说道:“不用这么惊讶,要知道我可是亲眼见过你们最终决战的。” 路依凝好奇地说道:“师兄,莫非考核当天你也在场?” 奈良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我那时候并不在场,但是我有别的办法可以看到,不过这是商业机密,恕我不能透露。” 依长治沉吟片刻,说道:“奈良师兄,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赐教吗?”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并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只是想跟你们做朋友而已。”奈良哈哈一笑,说道:“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其实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毕竟结交的朋友越多,可以走的路子就越多,更何况你们几个人在我看来前途远大,以后完全可以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就算是冲击一下天清十杰也不是不可能。” 依长治愣了愣,问道:“天清十杰?这是什么意思?” 奈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地说道:“你们刚进入天清宫不久,难怪不知道天清十杰是什么。” “所谓天清十杰,其实很简单,就是天清宫的十大高手。”他说到这里,从怀里摸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卡片,放在依长治三人面前,说道:“这是我自制的人物卡片,你们可以看看,这上面有天清宫所有人的详细资料。”说着将这一把卡片递在了依长治的手里。 依长治三人呆呆地翻着手里的卡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正如奈良所说,这些卡牌上确实非常详细地记录了每一个人的资料,包括境界等级、速度、攻击力及防御,都有一个精确的数字评分,实力从低到高按照灰、绿、蓝、紫、橙等颜色区别开来,甚至就连这些人的平生经历、任务记录、社会关系以及自身弱点都写得清清楚楚! 牧尧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张卡片,发现上面记录的资料确实比较准确,虽然不是完全的一致,但也几乎八九不离十,算是非常难得了,不由心服口服地说道:“奈良师兄,我这辈子就没服过谁,这次我是真的服你。” 奈良眼神得意地笑道:“做这些卡牌可是花去了我几乎所有的精力,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及门路才搞到手的,一般人我是不会拿出来给他们看的,你们可是例外。” “不过这些卡片数量太多了,全部放在兜里,确实也太过不方便了。”牧尧沉思片刻,忽然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师兄,我有一个很好的改良想法,你能不能把这些卡牌借我几天,我到时候给你一个更好的东西!” “没问题,我相信你的设计和想法。”奈良犹豫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借你几天又何妨,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牧尧嘿嘿一笑,说道:“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设想之内。” 路依凝看着那几张橙色的卡片,好奇地问道:“奈良师兄,这些橙色卡片上的人就是十大高手吗,他们的排名是如何划分的?” “你说的没错,所谓天清十杰,就是这十张橙色的卡牌。”奈良指着那几张橙色的卡牌说道:“天清十杰并不是天清宫正式承认的,而是由学生自发的传统活动,按照实力划分,天清宫内最强的前十人便是天清十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些排名并不是固定的,我举个例子,比如第六名战胜了第四名,那么原先的第六名就会成为第四,第四名就会退到第六名。同样的道理,如果有十名开外的人战胜了十名以内的人,那么就会出现新的天清十杰排名,原先的那名十大高手便会掉出十杰之列。” 依长治颔首说道:“原来如此,如果被人挑战落下会是很丢人的事情,无论是为了脸面还是名誉,这些人都会拼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排名。”他将目光看向奈良,说道:“师兄,以你的眼光来看,我能不能跻身天清十杰之列?” 奈良认真地说道:“以你的实力和潜力,除了第一名的叶荆不要试图去挑战外,其他的高手你都可以尝试着去超越他们,我非常看好你……” 他话未说完,蓦然间双目圆瞪,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左手一下子捂住了心口,单膝跪倒在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依长治三人目瞪口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嘲笑说道:“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大放厥词,简直笑话!你以为巴结几个新来的菜鸟就能改变你是个废物拖油瓶的身份?别做梦了!” 031爆发冲突! 牧尧眼睁睁看着奈良吐血倒下,内心顿时窜出一股怒火,脸上的肥肉气得直颤抖,转头喝道:“是谁!” “呵,今年的新人居然这么嚣张,连见面叫师兄这种基本的礼貌都不懂?”说话之人是一名穿着宽大斗篷的青年,兜帽下沿的阴影挡住了眼睛,斗篷里穿了一件高领短衫,高高的领子竖了起来,将嘴巴和下颌部位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张面孔只有鼻子是露在外面的。 “冷清秋,你……”奈良双手捂着心口,额头上冷汗直冒,嘴唇因剧烈的疼痛变成了青白之色,愤恨地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折磨我算什么!” 冷清秋冷笑说道:“大言不惭的废物,也就敢在背后说三道四,天清十杰对你而言是需要仰视的高山,岂是你这样的废物有资格提及到的?” “长治,小心一点,他就是天清十杰之一!”路依凝面色凝重,对依长治说道:“我刚刚看了卡片,他叫冷清秋,在十杰中排名第五。” 依长治神色冷峻,说道:“冷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向我示威不成?” “有意思,只不过是一年级的菜鸟而已,竟然敢这么嚣张?”冷清秋转身看向他,嘲讽说道:“看来有必要给你上一堂礼仪课,胆敢顶撞高年级师兄的菜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从此再也不敢放肆嚣张。” 路依凝凑到依长治身边,压低了声音,疑惑地说道:“长治,这个人有点古怪,我居然看不透他的攻击方式,没办法复制他的手段……” 话音未落,牧尧已经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猛然间大喝一声:“豆豆,攻击!” 豆豆闻声而动,飞快地钻出他的衣袖,然后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嘴巴,如闪电般向冷清秋扑去! “小牧,不可轻举妄动……”依长治大惊失色,但是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然而冷清秋却依然站在原地,仿佛没看见牧尧出手攻击一般,只是低低冷笑了一声。 就在豆豆即将咬中冷清秋小腿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破风轻响,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旁卷了过来,一下子击中了豆豆的腰胁,发出啪地一声巨响,豆豆登时哀嚎一声,蓦地被击飞出老远! 然而这个黑影去势未歇,宛如蟒蛇般绕上了牧尧圆滚滚的身体,然后猛烈收紧!牧尧大叫一声,只觉全身被勒得剧痛无比,就连呼吸都极其困难!只见出手的是一名手持长鞭的卷发女子,身材纤细修长,穿着银色的轻盔,美丽而英气十足的脸上满是冷漠的神色。 “秦舞阳,干得好!”此时一道高大的人影从天而降,轰地一声落在地上,然后极快地摆出一个出拳的架势,对着牧尧的胸口闪电般连续挥出十几拳!此人出拳的速度实在太快,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究竟挥出了多少拳,就只能听到一连串噗噗噗的闷响声,牧尧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此昏迷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仅仅一个呼吸之间的功夫,依长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牧尧就被打得晕死过去。 出手之人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一头火红色的短发,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戾气十足,浑身散发出凶狠和暴戾的气势,,脖子上纹着一个“魂”字。他捏了捏拳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说道:“竟敢动老子的人,真是不知死活!” “安大魂,你……你敢出手伤人!”奈良看着这个红发青年,然后望向那名卷发女子,愤怒地说道:“还有你,秦舞阳,你们……你们一定会被关紧闭的!” “闭嘴!”安大魂飞起一脚,狠狠踢中了奈良的后背,将他踢得飞出去数米,大笑着说道:“一群废物东西,老子打了就打了,关禁闭又如何?” 依长治此时怒意上涌,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牧尧,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安大魂,天清十杰中排名第四,彭力的得意门生之一,家庭背景极其深厚,这样的人显然不好对付,而那名叫秦舞阳的持鞭女子同样也是十杰之一,排在第十位,如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恐怕到时候动起手来吃亏的会是自己,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找到一个突破口,将这些人逐一击破。 他心念急转,努力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当冷清秋正要被牧尧攻击的时候,竟然毫不担心自身安危,完全无动于衷,说明他非常相信秦舞阳能够击退豆豆,顺势控制住牧尧,与此同时安大魂闪电出手,一击制敌,这个配合宛如行云流水,默契十足,肯定演练过不下百次。 如果接下来自己出手,攻击冷清秋或安大魂其中一人,都会被秦舞阳用长鞭控制能够行动的范围,那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但若先攻击秦舞阳,就必须要一击即中,否则会被冷清秋及安大魂前后夹击,从而陷入被动之中。 然而就在依长治思考对策的时候,路依凝突然动了,她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须臾间出现在秦舞阳的身后,纤长的手指抵上了秦舞阳的颈部动脉,就要轻轻按下去。 是燕飞白的瞬闪!依长治遽然间明白过来,同时心里暗赞路依凝的果决和眼光,她一下子就看出来秦舞阳是相对最弱的一点,而且长鞭的攻击范围太大,必须先让其失去战斗力,才能全身心去对付冷清秋和安大魂,因此一出手便毫不犹豫,无比坚决! 只是他能想到这一点,冷清秋和安大魂也能想到这一点,就在路依凝出手的一刹那间,安大魂往右横跨一步,瞬间来到了路依凝的身侧,拳头呼啸而出,直往她的后背砸落而去,冷清秋也将袖一挥,一股黑色的雾气飞扑而出,带着嗡嗡的响声,直冲向路依凝的面门! 听到这阵古怪的嗡嗡声,路依凝心头大奇,定睛瞧去,不由脸色剧变,原来这股黑色雾气竟是无数聚在一起的飞虫,当即泛起一身鸡皮,心里又羞又怒,蓦地清叱一声,使出了燕飞白的八极天! 顿时一股柔和但力道狂猛的罡气从她脚下遁出,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在其中,黑色虫群一头撞在了罡气上,然后被远远弹开,安大魂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的防御神通,毫无防备下也被这股巨力掀飞了数米之远! “好机会!”眼见路依凝一招八极天直接逼退两人,依长治终于动了,如今秦舞阳孤身一人,正是击败她的好机会!只要将她击倒在地,那么局势便会好转许多,自己与路依凝联手,胜算定能大大增加。 秦舞阳神色微变,显然没想到这两个一年级生居然如此难缠,想要挥鞭回击,只是速度明显没有依长治那么快。安大魂见状怒吼一声,巨力贯入双足,猛然一踏地面,只听喀喇一声,地面被巨力震得崩裂开来,他顺着这股力道直冲而来,一拳击向依长治的胸口! 就在两人的拳头即将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一道魁梧高大的人影突然挡在了两人中间,双手分别紧紧握住了依长治和安大魂的拳头。依长治只觉仿佛打在了一堵坚实的铁墙上,再也无法寸进,不仅如此,拳头上传来的力量宛如铁钳一般,竟将他牢牢控制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对面的安大魂也是一脸惊容,没想到仅一招就被来人制住了,只听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不怀好意地说道:“我记得梦教授好像说过……学院里不能打架,对吧?那你们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 依长治定睛一瞧,只见来人竟是彭力,正一脸嘲笑地看着自己,当即泄去全身的劲力,说道:“力教授,是他们先动手的。” 马修也急忙赶来,一下推开冷清秋,低声喝道:“别轻举妄动!”冷清秋冷笑一声,将虫群收入了袖中。 梦梦则拍了拍路依凝的肩膀,嬉笑说道:“没想到你看样子柔柔弱弱的,打起架来倒也挺狠的。”路依凝气愤说道:“梦教授,是他们欺人太甚!” 白白拿着秦舞阳的长鞭,细声细气地说道:“你这鞭子暂时由我保管,等你关完禁闭了再来找我拿。”秦舞阳脸上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彭力捏着醋坛大的拳头,将骨节捏得喀吧作响,安大魂狠狠地瞪了依长治一眼,说道:“力教授,是他们挑衅在先,我们根本就是无辜的。”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先动手攻击奈良师兄的,是不是,奈良师兄……”他转头一看,只见奈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马修,你先把这个小胖子和奈良抬去愈魂阁,免得他们嗝屁了!”彭力看着昏迷的牧尧,很是不满地说道:“区区几拳就被放倒了,简直丢人啊。” 马修一肩扛起一人,走到依长治身边说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依长治没想到马修刚来到此,就先问自己有没有事,不禁心中一暖,说道:“马师兄,我没什么事,放心吧。” 马修点了点头,看了安大魂一眼,对依长治说道:“没事就好,打架顶多关下禁闭,几天就出来了,你千万要小心。”说着转身便走了。 梦梦对彭力说道:“老力,这些打架的家伙要怎么处分?” 彭力双手环胸,鼓起眼睛,恶狠狠地说道:“怎么处分?当然是关禁闭了!” 032闭门思过 依长治看着漆黑的四周,不禁苦笑一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刚来还没两个月,竟然就被关了禁闭,这个事情若是被以太知道了,恐怕会啼笑皆非。 他此时身处的地方是一间狭小逼仄的屋子,可以活动的范围极小,而且屋内全部密封,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开了一个口子的铁门,一日三餐都从这个口子里送进来,外面还有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老头儿,应该是负责看守这个地方的,只是听他震天的鼾声,鼻孔中时不时冒出来的气泡,依长治深切地怀疑就算此刻突然发生地震也无法将他惊醒。 活动了一下酸涩麻木的大腿,他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坐姿,这里不但幽暗静谧,就连时辰都无法得知,一想到要在这样的鬼地方呆上三天,他就觉得内心一阵烦躁,不过想到安大魂他们可能也会得到跟自己一样的惩罚,心里不免又舒坦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依凝在哪里,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关在这样的黑屋里面。”他默默地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一行人很是倒霉,原本好好的要去吃饭,谁知道飞来横祸,稀里糊涂地跟别人打了一架,而且还关了禁闭,这都算是什么破事?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冤又气,愤愤不平了一阵,渐渐平复了心情,知道继续生气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想办法如果熬过这极其漫长的三天。 穷极无聊之下,他开始回想起先前与安大魂三人打斗的情形,越是仔细回忆,就越是心惊。安大魂他们三人在卡片上显示的实力是通明境界,按理说对付自己这种连初息境界都未曾达到的菜鸟简直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但是他们并没有用境界来压人,很明显是将自身的实力压制到了与自己同一个档次,然而就算是如此,自己一方无论是在个人实力还是配合默契上,都被安大魂他们压制了一头。 论同境界的单打独斗,或许自己可以略胜安大魂一筹,但是论及三对三的战斗,自己这方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怕不出几个回合,自己这方便会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自己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什么非战不可的理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跟安大魂他们打起来了? 原本是因为奈良被冷清秋从背后下了黑手,自己这方的正义感驱使他们出手还击,牧尧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也确实太过莽撞,应该先问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至于双方大起冲突,导致如今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冲动是魔鬼啊……”依长治再度苦笑起来,摇头暗道:“小牧,你这个莽撞的家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铁门窗口投射进来的光线渐渐越来越暗,他极度苦闷地看着外面,发现这才刚到第一个晚上,自己就已经快熬不住了。 “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依长治痛苦地想着,心中对安大魂等人恨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夜色中走了过来,身材婀娜多姿,凹凸有致,不由心下一奇,眯眼定睛望去,发现来人竟是白先生! 白白走到铁门窗口前,看着一脸苦闷的依长治,掩嘴笑道:“不要用这么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谁叫你们要打架的。” 依长治郁闷地说道:“白先生,是安大魂他们挑衅在先,我们只是自卫还击,这也要被关禁闭,有点不讲道理了吧?” “安大魂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学生。”白白张望四周一眼,小声地说道:“他的后台背景十分深厚,他父亲安志雄在朝廷军队里地位极高,所以就连我们有时候也拿他没有办法。” “那又如何,我父亲还是大将军呢。”依长治愤愤地想着,只是这句话没说出口。 白白见他依然面色不善,于是温言劝道:“不过是三天禁闭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到时候你们出去了,有些事情该忍就忍一下,千万不要冲动。” “我明白了,多谢白先生提醒。”依长治知道她说这些只是因为关心自己,当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到了脑后,然后说道:“白先生,你此次过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指教的吗?” “关于你的境界问题,我一直有点好奇。”白白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说道:“你在与燕飞白一战中的表现其实已经达到了初息境界的实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没有突破到初息境界,我后来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你修炼的法诀出了问题。” 依长治闻言一愣,说道:“我修炼的法诀都是有人教我的,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你说的是以太吗?”白白摇头说道:“以太这个人教体术是很厉害,但其实他并不擅长指导有关修行的问题。” 依长治顿时心中大奇,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猜就知道是以太,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连楚亦凡都认识自己的父亲,说不定这白先生与以太是当年旧识,所以才知道自己的情况。 白白继续说道:“你在修炼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感觉无法将灵气汇聚到紫府气海中,所以每次冲击初息境界都会失败?” 依长治连忙说道:“没错,确实是这样,而且太叔也不明白原因是什么。” 白白蹙眉说道:“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应该是你的紫府气海与旁人有所不同,所以寻常的法诀不适合你。我这段时间翻遍了有关境界突破的书籍,多少有了些头绪。” 依长治神色一凝,说道:“还请白先生指点。” “其实很简单,常人对于灵气的运用是顺其自然,因为灵气会自然沿着经络纳入紫府气海,但是你不一样。”白先生伸手将鬓发拢在耳后,说道:“你的特殊体质让你必须强迫灵气进入气海之中,否则灵气会在过程中自动散失,这就是你为什么始终无法突破初息境界的原因。” 她说完这话,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说道:“我已经将这些天整理的心得凭经验整理出了一份只适合你用的法诀,你就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境界,否则半个月后开启任务,你有可能会因为实力不足而无法接取任务。” “谢谢白先生,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依长治心下无比感动,万没想到白先生居然对自己的修行如此上心,感激之余又生出一丝好奇,说道:“不过您刚刚说的任务是什么,莫非就是新生手册上面所说的……” “不错,成功完成任务便能获得积分奖励。”白先生微微笑着说道:“不过你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早点突破境界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再三谢别了白先生,目送她款款离去之后,依长治站在铁门窗口,照着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迅速翻阅了一遍册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个法诀的用意。确实如白先生所说,必须强行将灵力引纳入紫府气海,然后汇聚一处,疯狂冲击气海,才能可能突破境界。 他盘膝坐下,开始呼吸吐纳,尝试着将天地灵气引入紫府气海。片刻之后,一缕缕清凉的气息钻入了他的皮肤,然后缓缓顺着经脉流动,就要进入紫府气海。但就在即将进入的那一瞬间,灵气忽然四处乱窜,便如他往常修炼的时候那样。 “别乱跑,给我回来!”依长治皱起眉头,按照白先生所授的法诀,强行将体内乱跑乱走的灵气控制在一起,然后逼迫其进入紫府气海。刚开始一切还较为顺利,只觉紫府气海处渐渐酸胀起来,这便是灵气在气海中不断充盈的现象。 他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的管用,于是继续按照法诀修行,但渐渐地,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全身四肢百骸不知为何刺痛起来,而且痛楚的感觉随着修炼越发强烈,到后来宛如万针穿刺,痛得他额上冷汗直流。 “不管了,都走到这一步了,硬着头皮也要继续修炼下去!”依长治死死咬着下唇,被咬的地方甚至渗出血来,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衫,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肌肤,紫府气海处也越来越酸胀,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突然间,一股剧烈的炙热感从气海中猛然爆发而出,如同点燃了无数吨火药,齐齐爆发炸裂,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蓦地冲上头来,他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便陷入了昏迷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他又进入了那个古怪的梦境之中。 依长治愣愣地发着呆,还没从刚才修炼走火的惊慌中缓过神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讥讽地说道:“用如此愚蠢的修炼方法,难怪你的境界提升得如此之慢!” 033突破 依长治听到这个声音后,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隐隐兴奋起来,甚至内心还生出几分期待之感。 因为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在与燕飞白一战中,正是这个声音赐予了他强大的力量,才能艰难击败强敌。如今在自己修炼到最紧急关头的时候,这个声音再度出现,难怪又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惊喜? 仿佛猜到了依长治的心思,那个声音懒洋洋地说道:“我当然可以让你变得更强,说实话你修炼的这些法诀都是什么狗屁东西,简直烂透了。” 依长治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讪讪一笑,而且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声音的情绪似乎跟第一次时完全不一样了。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低沉沙哑,语气严肃,这次却明显有了不一样的情绪,甚至还会说些调侃的笑话,只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会是谁? 那个声音笑了一声,说道:“你不用猜我是谁,因为你根本想象不到,而且你现在的实力太弱了,根本没可能见到我的本体。如果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我的话,你不是有个叫以太的老朋友吗,那么你就叫我阿太吧,我不介意的。” 依长治的唇角微微一抽,无奈地说道:“啊,那好吧,阿太……” “那么,你听好了。”阿太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修炼的这些狗屎根本不会让你有分毫进步,甚至会损害你的身体,如果不是我强行把你拖入这个地方来,你早就已经爆体而亡了。” 依长治不禁心往下沉,想起万蚁噬身的痛楚,气海爆炸的剧痛,有些后怕地说道:“没想到后果竟然这么严重。” “那个叫白白的女人心地倒是善良,可惜好心办坏事。”阿太不屑地说道:“你的体质是被我改造过的,就她那区区凝魄圆满的实力,要是能帮你修炼那就有鬼了。” 依长治微觉吃惊,忍不住说道:“好大的口气,区区凝魄圆满?难道你是合虚境界的高手?” “我的实力你理解不了,先不讨论这个了,你现在有更严重的问题需要解决。”阿太嗤笑一声,说道:“回归正题,我教你的方式不仅能让你在修炼的时候提升实力,就连在战斗之中也能得到提升。” 依长治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经过那次难忘的亲身体验后,他认为阿太根本不需要说谎欺骗他,于是说道:“我需要怎么做才行?” 阿太说道:“你之所以无法突破,不是因为法诀的问题,而是你心境的问题。” 依长治问道:“此话如何理解?” 阿太解释说道:“境界代表的是你在每一个阶段对于灵气掌控的技巧与理解,不同的阶段对于境界的理解也完全不一样,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气海中必须要有足够充沛的天地灵气,如果没有天地灵气,一切都是空谈。” “每个境界都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对于境界的理解足够深刻,便等同于打开这道枷锁的钥匙,而天地灵气便是用来冲破这道枷锁的力量,二者缺一不可。一旦突破境界,便如涓涓河流汇聚成无边大海,天高地广肆意翱翔。” “现在……”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你回想一下当天与燕飞白战斗时的情形,你所运用的那些强大力量,好好体会一下当时的感受,然后将这股力量汇聚起来,脑海里想像一下你实力增强时的激动,战斗落入下风时的愤怒,以及对于胜利的执着。” 听到这话,依长治蓦然沉下心来,双眼紧闭,将所有的念头放空,仿佛回到了那时候与燕飞白激战正酣的情景,同时全力运转着全身的灵气。有狂风在他周身掀起,将四周的沙石漫天卷起,厚重的烟尘遮天蔽日,将依长治笼罩在了其中。 周围浓郁的灵气仿佛被水泵抽取的水池,被依长治疯狂地吸入体内,充盈着他空荡荡的气海,不出片刻功夫,他只觉气海越来越鼓胀,近乎快到了难以承受的边缘,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还不够,还不够!还差一点!”阿太大声地说道:“你还没达到自身的极限!” 成败在此一举,拼了!依长治额上青筋暴露,决定彻底豁出去,不禁猛地大吼一声,对天地灵气吸收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体内的灵气越来越浑厚,充斥着他的体内,让他感到无比胀痛,他甚至产生出错觉,自己的身体宛如吹气般大了好几圈,仿佛只要再过片刻,便会如气球般爆开,血肉内脏四处横飞! 就在他意识渐失、即将崩溃之时,阿太突然喊道:“就是现在!”只见天空乌云密布,无数道粗长的闪电劈落下来,狠狠地劈在了依长治的身上,浓重的烟雾中有无数道紫蓝色的闪电飞来纵去,在灰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雷声震耳轰鸣,狂烈的风声呼啸席卷,一时间整个世界如同天崩地裂,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依长治,周身有无数闪电环绕,全身衣衫破裂,看起来凄惨到了极点。 他气海中的灵气此时无比蓬勃,狂暴而猛烈地冲击着那道无形的枷锁,他的七窍中渐渐流出血来,难以承受的剧烈痛疼让他险些失去了意识,然而他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让他经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虽然皮肤有些地方被震得迸裂开来,鲜血喷溅而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但是伤口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痊愈。 在如此紧急的关头,依长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气海中的灵气与闪电混杂在一起,迸发出超于寻常的巨大力量,这股力量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改造他的全身,就像是经过了重重淬炼的精铁,将多余的杂质全部淬炼了出去,留下的便是精铁内本身蕴含的精华。 “记住你的愤怒,你的激动,你的渴望!”阿太无比严肃地说道:“依长治,这些情绪将会驱使你不断进步,记住这些感受!去吧,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浑浑噩噩之间,依长治并没有听到这句话,而就在阿太说完这话的下一秒钟,他忽觉脑袋里嗡地一声,体内狂暴凶猛的灵气终于冲破了那道无形的阻力,宛如找了一个巨大的宣泄口,源源不绝地纳入四肢百骸以及紫府气海之中。刹那间,他只觉浑身无比舒畅,仿佛浑身每一根毛孔都在无声地欢笑呐喊,有生以来从未感觉这么好过。 就像是被困在浅水池塘里的游鱼,有朝一日终于来到了河流,那种舒畅爽快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形容,依长治额头上的伤疤紫光大盛,周身闪电环绕,猛然睁开双眼,眼里隐隐有闪电掠过,只见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深呼吸几下,周身闪电顿时消失无踪,环顾四周一番,只见铁门不知何时被震飞了,不由微微一愣,暗忖道:“莫非是我刚才突破的时候,逸散出来的力量把这扇门弄坏了?”当下走出小屋一瞧,忽然发现整个世界在自己眼中仿佛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他居然能够透过浓浓夜色,看到远在百米之外的物体,而且对于四周的什么风吹草动也是极为敏感,耳边甚至能听到数十米远的响动。 “这就是初息境界的力量?”他惊讶地挥了挥拳,发现出拳速度要比之前快了将近一倍,力量也强大了许多,随便一挥拳便能激起破风之声,内心不禁狂喜起来,但很快他便发现了有些不对,一股浓烈的臭气钻入鼻中,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依长治低头一看,只见全身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破破烂烂的,而且上面满是恶臭的污垢,想必是突破境界后从体内排出的污秽杂质,虽然他并没有洁癖,但是这样也令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急忙找到了那个睡觉的老头儿,将他摇醒过来,老头儿吃了一惊,老眼昏花地瞪着他说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依长治盯着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污垢,很严肃地说道:“老大爷,请问这里有没有能够洗澡的地方?” 此时在星辰水榭之中,楚亦凡看着墙上的某幅字画,忽然转过了头,往关禁闭的那个方向看去,微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突破了,真是出乎我意料,以他那特殊的体质,我还以为他没有找到突破的方法。” 小白站在他肩上,咯咯笑着说道:“不仅是他,那个女孩儿也突破了,万法全通的天赋之强,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女孩儿身上的秘密好像要比你的故人之子更多一些。” 楚亦凡伸手摸着她光滑的皮毛,说道:“自古以来,万法全通之人无一不是身负巨大的秘密,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的要好。” 说完这话,他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不过我隐约感觉,依长治和路依凝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这两人身上的秘密,恐怕多少有些关联,只是……” 他看着头顶的那条横跨天际的璀璨星河,轻笑几声说道:“宇宙之大,我又如何能参透全部奥秘呢?” 034任务说明 “来来来,干杯干杯,庆祝你们从禁闭的鬼地方出来。”牧尧举起杯子,然而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依长治、牧尧和路依凝一行人此时坐在饭厅之中,桌上摆放着丰盛的佳肴,宫洺羽和贺峰也来了,牧尧的大呼小叫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望。 “小牧,你能不能小声一点,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吗?”依长治揉了揉眉心,很无奈地说道:“再说了,你以为关禁闭是谁的问题,还不是你先惹出来的麻烦,结果居然让你逃过了……” “高兴的事情当然要庆祝一下。”牧尧左右手分别开弓,抓起两条鸡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你也够厉害的,关个禁闭都能突破境界……” “小牧,我也突破了。”路依凝眨巴着眼睛说道:“只不过是到初息境界,这其实很简单。” 牧尧愣了愣,还想说些什么,宫洺羽也说道:“是啊,我半个月前就突破了,不过多少也花了一番功夫。” 听到这话,牧尧眼皮一跳,又听贺峰大笑说道:“洺羽你倒是挺快的,我是三天前才突破的,那可是不简单的事情啊。” “难道……难道就我一个人还没突破?”牧尧两眼瞪圆,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呆滞地扫了众人一眼,一时连鸡腿都忘记啃了,郁闷地说道:“你们这些家伙有点过分了……早知道我也去关禁闭就好了。” “想关禁闭还不简单?”依长治朝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戏谑地说道:“你再去找他们打一架,我保证你可以如愿以偿。” 牧尧抬眼望去,只见安大魂、冷清秋和秦舞阳端着盘子,正眼神不善地看着这边,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他奶奶的,这群混蛋竟敢下手这么重,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迟早会将他们挨个儿收拾。” 依长治叹息一声,说道:“得了吧,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赢萧驰的,被安大魂揍了几拳居然就晕过去了,而且还是你先出的手,真的太丢人了……” “他们那是偷袭,如果光明正大跟我打,我才不会输给他们!”牧尧说这话的时候毫不脸红,摸着前几天被安大魂击中的部位,做了几个挥拳的动作,恶狠狠地说道:“到时候我也要抓住安大魂,照他这地方来几下狠的!” 或许是不想再次被关禁闭,安大魂一行人吃完了饭,并没有过来挑衅,而是很快就离开了,只是期间一直瞪着这个方向,宫洺羽不敢跟他们对视,一直低着头,小声说道:“路姐姐你们也太厉害了,刚进天清宫两个月就敢跟高年级的人发生冲突。” 贺峰没他那么胆小,先前毫不示弱地与安大魂一行人对视,此时说道:“对啊,说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突然就跟那帮人打起来了?” “对不起,那是因为我。”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关禁闭了,我要向你们道歉。” 依长治几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灰发青年满脸歉意地站在他们身后,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多嘴多舌,也不会牵连到你们了。” “奈良师兄?”牧尧惊呼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还好吧?” 贺峰不解地问道:“他是谁?” 奈良彬彬有礼地说道:“你好,我是三年级生奈良。” 依长治开玩笑地说道:“也就是这一次让我们关禁闭的始作俑者。” “这确实是我的不对,连累你们了。”奈良苦笑一声,很诚恳地说道:“很抱歉,这次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在外面说这些话了。” 路依凝奇怪地问道:“奈良师兄,你是不是跟冷清秋他们有过节?” “过节……哎,这个不说也罢。”奈良拿起一个茶杯,狠狠灌了一口,像是吐出心中怨气般说道:“天清十杰这些人个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我可不想惹麻烦。” 依长治等人听出他话里的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想说,那也不强迫,牧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了,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们便是。” 奈良听到这句真挚的话语,不禁微微沉默,然后略带感激地说道:“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你们。” “对了,有关你的那些卡片,这几天经过我的修改,我将它们全部改良了。”牧尧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光屏器具,递到奈良面前,说道:“你看看这个,可是花费了我不少时间的。” 奈良接过来一瞧,只见屏幕上是显示的是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内容与他先前制作的卡片一模一样,还可以用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通过滑动操作切换不同的人物资料。 “简直是天才般的设计……”奈良两眼放光,又惊又喜地说道:“竟然能想到将所有的卡片资料都统一录入到这里面来了,如此更加方便携带,而且还可以用颜色来筛选……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还没想好,暂且叫他天清鉴吧,这个就送给你了。”牧尧见他一脸震惊的神色,心里越发得意,嘿嘿一声笑道:“而且由于时间不够,这只是半成品而已,以后还可以慢慢优化。”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确实是罕见的鬼才。”奈良心悦诚服地说道:“后生可畏,以后天清宫就是你们的时代了。” 牧尧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咧到了耳根,洋洋得意地笑道:“哪里哪里,师兄你太过誉了,我可没那么厉害……” 宫洺羽这时幽幽说道:“是啊,毕竟是唯一一个没有突破初息境界的天才呢……” “小宫子,你想打架是不是!”牧尧重重一拍桌子,怒道:“我只是不想突破而已,你真以为我不能突破?” 路依凝皱起眉头,嗔怒地瞪了牧尧一眼,说道:“小牧,你说话这么凶干什么,小羽他还只是个孩子!” 依长治连忙制止两人的吵嘴,说道:“好了,好了,不要为些无聊的事情争吵,说些有意义的事情。”他转头看向奈良,说道:“奈良师兄,如果要接任务,要去哪里接?任务获得的积分又有什么用处?” “按照一般的任务流程来说,首先要去神谕书院申请,然后会看情况指派一名师兄带领。”奈良十分认真地解释说道:“而任务完成后会获得一定的积分,积分可以去悬天居兑换珍贵的修行法诀和武器法宝,或者其他的稀有材料。此外积分也是毕业的重要条件,最低只需要三百积分便可从天清宫毕业,但是积分越多,毕业后能获得的官职便越高,五百分、八百分、一千分所能获得的官职阶级是完全不一样的。” 牧尧问道:“长治,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做任务?” “那是当然,我看了一下新人手册,任务奖励的积分是最多的,想要毕业后谋得一个好职位,我们必须去做任务。”依长治点了点头,正色说道:“而且一直呆在学宫里不出去历练的话,我们是不会有多少进步的。” “那……那我也去。”宫洺羽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想出去历练,不能辜负了爹娘对我的期望。” 依长治对奈良说道:“奈良师兄,就麻烦你带一下路了。” 神谕书院位于天空中悬浮的岛上,平时需要去指定的传送阵才能抵达目的地。经过短暂的失重感,依长治几人走出传送阵,只见有不少学生在神谕书院的门口进进出出,想来都是为了接取任务而来。 神谕书院门口有一池巨大的喷泉,四周绿草茵茵,海景如画,时有海鸥飞行起落。门口道路两边立了许多石膏雕成的塑像,有人物亦有珍兽,模样栩栩如生,路依凝不禁往依长治的身边靠近了些许,生怕再次出现去星辰水榭时,白虎突然复活的情形。 在接受了门口站岗师兄的盘问后,一行人进入书院之中,书院整体格局不大,但是内部规划设计得极好,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空间,装饰的颜色也尽量用朴素的浅色,庄严肃穆中带有一股神圣之感。 “你们几个新生,莫非也是为任务而来?”一名年轻的女导师走了过来,长相颇为清丽娟秀,宽大的白袍遮不住她火辣的曲线,只是她此刻正板着脸,严肃说道:“我事先说好,你们能否出行任务必须经过我的评估才行,否则我会驳回你们的申请。” “鹿教授,这里的规矩我会告诉他们的,你放心吧。”奈良走到女导师面前,如同老朋友般打了个招呼,说道:“是我带他们来的,我会对他们负责任的。” “奈良,什么时候又结识了一批新生?”看见来人是奈良,鹿教授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对依长治他们说道:“我叫鹿芊芊,是这里的导师之一,你们叫我鹿教授就可以了。” 035护送任务 “奈良师兄,没想到你认识的人这么多。”牧尧小声地说道:“就连看起来这么严肃的导师都跟你关系不错。” 奈良略微得意地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喜欢结交朋友,真的不是在骗你们。” “鹿教授,你好。”依长治连忙说道:“听奈良师兄说这里可以接取任务,所以我们就来看看……” “任务要半个月后才开启,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可以看一看任务的内容。”鹿教授淡淡地说道:“任务一共分四个等级,分别是天、地、玄、黄,对应的奖励积分为二百分、一百分、五十分和二十分,目前以你们的实力来看,只能选择最低的黄级。” 贺峰挠了挠头,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我们的实力有那么差吗?” 依长治问道:“鹿教授,黄级任务都有哪些,可以自己选择吗?” “一般来说,会让导师根据学生的实力来定,不过如果非要坚持的话,也是可以自己选择的。”鹿芊芊说道:“你想要自己选择吗?” “既然都是黄级任务,想必难度应该都差不多。”路依凝想了想,说道:“要不就看导师们的安排吧?” 宫洺羽连忙说道:“既然路姐姐都这么说了,我没有异议。” “啧啧,不愧是依凝的小跟班。”牧尧嘿嘿冷笑,说道:“小宫子拍起马屁来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宫洺羽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说道:“我不跟初息境界都没突破的人说话。” “你小子,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牧尧顿时勃然大怒,想要反唇相讥,但碍于鹿芊芊就在旁边,不好发作,只能愤愤地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们挑一个任务。”鹿教授拿来一个盒子,盒子里有许多锦囊,她随意抽出一个锦囊,打开一瞧,说道:“是一个护送任务,难度很低,只需要将一个名叫莫谷的行商从空桑城护送到寒川的暗水镇去,任务成功后你们每人都可以获得二十积分。” 她将这个锦囊交到依长治的手中,说道:“这个任务远是远了些,不过难度比较低,路上不会有什么变故,比较符合你们现在的实力。” 依长治接过锦囊,还没说话,牧尧就开始抱怨起来:“鹿教授,寒川天远地远,要走多少路啊,能不能换个任务……”他话还没说完,路依凝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说道:“这个任务一点也不难,就是远了点,你就当出去远足,正好减一减你那一身肥肉。不然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去做不需要走太多路的任务!” 牧尧嘴角抽搐了几下,被路依凝的一番话噎得无言以对,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好,我明白了,去就去,谁怕谁……” 依长治看了一眼任务内容,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说道:“鹿教授,这个任务我们接下了,那么人数应该怎么定?” 鹿芊芊说道:“你们可以自己组队,也可以导师分配。” “那这次任务就是我们这一行人了,奈良师兄……”依长治转身看向奈良,说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奈良露出一个非常遗憾的表情,摇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这次你们去就行,我就不去了。” 鹿芊芊颔首说道:“明白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一个老生带领你们一起出发。” 牧尧听到这话,忍不住说道:“鹿教授,真的需要老生陪同吗,我们几个人应该就够了吧……” 鹿芊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那么假如任务过程中出了什么差池,我天清宫概不负责,可以吗。” 牧尧顿时没了语言,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像是没听到这句话,扭头张望四周,假装打量着周围的室内布局。 鹿芊芊回过头来,对依长治说道:“那么此次任务便由你们几个人参与,我到时候会做一个详细的记录,包括你们出发的日期,任务回归的日期,参与人的姓名以及由何人带队,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依长治沉吟片刻,说道:“应该没有问题了。” 鹿芊芊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半个月时间,便是任务开启的日子,到时候会有指定的老生来带队,你们到时候听他的就可以了。这段时间你们尽量做足出发前的准备,这将会是一场漫长的路途,不管是武器、法宝还是丹药都要做好充分的储备,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就算是简单的黄级任务,成功率也没有那么高。” 走出神谕书院,牧尧忍不住抱怨说道:“这位鹿教授为什么一脸别人欠她钱的样子,板着个脸给谁看呢?” 奈良闻言脸色大变,赶紧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扭头看了看身后,小声说道:“别那么大声说话,不然被鹿教授听到了,你以后就别再想做任务了。” 牧尧连忙噤若寒蝉,低声说道:“她应该不会听见吧?” “你所有不知,鹿教授本来有个未婚夫的,后来被人查出来是天元帝国的间谍,直接处死了。”奈良紧张地看着四周,声若蚊呐说道:“她原本是很开朗的,自从她未婚夫死后,就性情大变,基本上没几个人能接近她。” 牧尧眼前一亮,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说道:“难怪脾气这么暴躁,原来竟是个老……” “咳咳……”路依凝突然轻轻咳嗽了几声,瞥了他一眼,眼里那一抹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的意思是,她看起来挺年轻的,没想到居然是个老……女人,呵呵呵……”牧尧皮笑肉不笑地解释说道:“依凝,你别误会,我可没说什么。” 路依凝微微一笑,眨巴着眼睛说道:“小牧,你慌什么呢,我也没说什么呀?” 依长治苦笑一声,说道:“小牧,你还是先想想如何提升你的实力吧,这个任务看似简单,但是非常消耗体力,到时候你可要撑住了。” “你放心吧,我早有准备。”牧尧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最近我又将豆豆改造升级了一下,到时候给你们看看它的威力,绝对会让你们惊掉下巴。” ……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依长治一行人按照规定,在他们驾鹤来时的小岛等着那名老生,此时朝阳初升,将平静的海面镀上了一抹艳丽的红色。不一会儿,只见一道人影从木桥上走来,依长治定睛瞧去,不由吃了一惊,说道:“马修师兄,是你?” “呀,真的太巧了。”马修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微笑着说道:“前几天刚刚拿到名册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次居然负责带你们做任务,看来我还是挺幸运的,今届三大天才新生——依长治、燕飞白和路依凝,这里就有两位了。” 依长治连连摆手,谦虚地说道:“马修师兄过奖了,你怎么说也是天清十杰排名第八的高手,这次任务还要靠师兄多多提携才是。” “咦,没想到你居然也知道天清十杰?”马修微微吃惊,说道:“不过我这个排名是寂幽她……咳咳,算了,不说这个话题。”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也就闭嘴不谈,随即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先说一下此行任务的详细内容。” “此次的任务从空桑城的春满楼出发,委托人名叫莫谷,是常年往来于东极和寒川的行商,性别男,年纪为三十二岁,体型消瘦,颌下蓄有短须,目的地是寒川的暗水镇,全程一千三百五十二里,需要的时间约为一个月左右。” 他说到这里,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说道:“还有一个事情,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我必须先将丑话说在前面,虽然我年纪不比你们几个人大多少岁,但是既然此行由我负责,那么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我所有的安排,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是此次任务的前提,你们可有什么异议?” 依长治正色说道:“我们知道规矩,当然会服从马修师兄的命令。”说完这话,他眼神有意无意地瞟过牧尧。 牧尧立刻会意,嘿嘿笑着说道:“那是自然,马修师兄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就算师兄叫我去空桑城皇宫门口跳肚皮舞,我也定会照办。” 马修噗哧一笑,严肃的神情顿时变得忍俊不禁,哀叹说道:“好不容易搞出来的严肃气氛就这么被你破坏了,这样叫我如何在你们面前保持威信?” 牧尧冲他挤眉弄眼地说道:“马修师兄,不要压抑你自己的本性,做你自己就好了,还要保持什么威严?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的。”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们出发吧。”马修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当即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天边飞来几头白鹤,降落在他们身边。 马修翻身骑上一头白鹤,说道:“我们先去空桑城,莫谷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036莫谷的委托 若在空桑城里随便找一个人问最奢华的酒楼是哪一家,此人十有八九会说是春满楼,据闻其股东背景极其深厚,似乎是某个皇室子弟,只是这个说法一直没得到证实,但无疑能看出来春满楼隐藏的财力和势力有多么雄厚。 此时在春满楼的一间上房之内,莫谷正神色疑惑地打量着眼前依长治一行人,然后转头对马修说道:“你确定……天清宫就让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护送我?我觉得他们应该连毛都还没长齐。” 这个叫莫谷的中年商人披着一件名贵的狐皮大裘,脖子上带着一根约有拇指粗的金链子,可能是常年抽大烟的原因,牙齿被熏得黑黄黑黄的,脸颊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整个人又黑又瘦,一看便是常年奔波在外的行商。 牧尧听到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懂个屁,我们这一行人都是天清宫最顶尖的天才,要不是因为刚入学宫,才不会来接你这种最低级的任务呢!” 莫谷两眼一瞪,说道:“你这小胖子怎么说话的?我花了钱你们还这么多废话,是不是不想干了?” 马修急忙劝阻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那么激动。”他转头对莫谷解释道:“我们此次派出来的学生确实年纪小了点,但是实力都非常厉害,我可以用本人的名誉担保,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莫谷鼻间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最好是这样。” 马修又将牧尧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出门在外,你性子可不能这么急躁,这里不是学宫里面,打一架处分关禁闭就行了,没有这样的事情,你最好是收敛一下。” 牧尧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很无奈地说道:“是,是,我听师兄的。” 莫谷用干瘦的指节敲着桌面,说道:“我以前也委托过护送任务,那次是马修你亲自带的队,所以我这次就信你一回,不过如果路上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我一定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护送你去寒川而已,没什么难的吧。”贺峰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到底信不过我们什么?” “谁会信得过经验稚嫩的雏儿?”莫谷冷笑一声,说道:“算了,不纠结这个了,反正我话已经说在前头,你们好自为之便是。” “你放心吧,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任务,一定会尽全力完成的。”依长治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们一定会将你的人财都安全护送到目的地。” 莫谷冷哼一声,说道:“希望如此。” 马修说道:“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准备出发了,不过在出发之前,我们先确认一下出行路线。”他拿出一张红莲大陆的地图,手指抵在地图的某个地方,说道:“我们现在位于空桑城,必须乘船前往东极要塞,途经墨龙潭,那个地方不是很太平,但却是通往寒川的唯一道路,所以必须千万小心。” “我听说过墨龙潭,听我爹娘说过,那里确实挺危险的。”宫洺羽小声说道:“如果不是结伴而行,我一个人是不敢去那地方的。” “我曾经去过几次,没你们想的那么恐怖,放心吧。”马修微笑着安慰他说道,“一切有我在,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这话,他继续说道:“经过墨龙潭后,我们再向北行走一段路程,就能进入寒霜要塞,这里已经是寒川的势力范围了,暗水镇就在要塞的后方不远,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他抬起头来,目光扫过众人,说道:“这就是我规划的出行路线,你们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说的?” 路依凝轻轻摇头,说道:“我们没有异议,一切听马修师兄安排便是。” “很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出发吧。”马修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道:“我们要去的第一站就是——东极要塞。” …… …… 天清宫,某处渺无人烟的后山之中。 燕飞白赤裸着上身,精壮结实的后背上布满了陈年的鞭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被鞭打得有多狠。 他此刻双眼紧闭,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而下,身上全是细密的汗水,自他周围散发出一股无形之力,无数枯叶碎草随着他一呼一吸之间不停飘动,渐渐飞舞了起来,绕着他周身不停旋转,宛如一个巨大的茧将他包裹在了中间。 越来越多的枯叶被无形之力吸了过来,这个巨茧随着飞舞环绕变得越来越大,仿佛一个滴溜溜不停旋转的圆球,又像是大海中间的巨大恐怖漩涡,时刻不停地吸引着周围的海水疯狂涌入。 陡然间,燕飞白双目突睁,无数道剑气从他的体内激射而出,只听嗤嗤嗤一连声轻响,巨茧顿时被撕扯得四分五裂,枯叶碎草漫天飞舞,如落雪般飘散落地。 啪啪啪……突然有掌声响起,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大笑着说道:“多日不见,你的剑道又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燕飞白将长袍披在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说道:“你有什么事情?” 下一刻,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一头火红色的短发显得极为耀眼,嘿笑一声,说道:“跟你套套近乎,行不行?” 此人正是安大魂,只是没人会想到他居然早就认识燕飞白。 芳华手持双剑,出现在了燕飞白的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安大魂,沉默不语。 “小美人,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伤害你家公子。”安大魂微眯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一些威胁的意味,说道:“我知道你双剑厉害,不过我劝你最好是放下武器,因为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摆出这样一副戒备的样子。” 芳华听到这句话后,非但没有放松警惕,眼里的戒备之意反而更浓了。燕飞白转头看了芳华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芳华这才慢慢收起双剑,恭恭敬敬地站在燕飞白的身后。 “这样说起话来不就舒服多了?”安大魂哈哈笑着说道:“人类为何一定要互相防备呢?” 燕飞白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的人情,我在考核之时就已经还了,现在你我各不相欠。” “人情?”安大魂摸了摸下巴,颇有深意地说道:“如果你说的是我让你在考核的时候故意刁难某人,那你确实是做到了,不过……”他微微狞笑起来,说道:“我好像是让你阻止他进天清宫,而你其实并没有成功,不是吗?” 燕飞白眼神遽然一冷,两眼紧紧盯着安大魂,沉默不语。 “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也没用。”安大魂似乎毫不在意他杀人的目光,说道:“我知道你燕飞白为人最重承诺,向来一言千金。不过既然答应了我,但这件事情你又没有完成,那该怎么办?” 燕飞白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再帮你做最后一件事情,无论成败与否,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安大魂抚掌笑道:“当然没问题,其实这个事情很简单,我要你……”他盯着燕飞白,一字一顿地说道:“加入我们的队伍。” 燕飞白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沉默了很久之后,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之中的一份子。”安大魂向前走了一步,眼神略为狂热地说道:“以你的天赋,我相信很快就能成为队伍里战斗最强的人员之一,超越冷清秋等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燕飞白顿时犹豫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低头沉思不语。 “燕飞白,你还要考虑什么呢,还在顾忌什么呢?”安大魂继续说道:“输给依长治是你一生的污点,你难道不想向他复仇吗?据我所知,他已经组了个队伍,开始做第一个任务了,到时候他将会远远把你甩在身后,你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他的言辞极为蛊惑人心,就算是燕飞白平静如水的心境也受到了波及。片刻之后,燕飞白突然抬起头来,严肃地说道:“既然是还人情,那我加入你们便是,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呆在你的队伍里,你们不能强行将我留住。” “当然没问题!”安大魂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样吧,就三个任务,如何?做完三个任务后,你想走就走,我们绝对不会强行留下你,你自己做决定。” 燕飞白沉吟一阵后说道:“如果是这样,可以。” 安大魂有些兴奋地说道:“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那么……”说着轻轻拍了拍掌,只见四个人影从山林中不同方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除了冷清秋和秦舞阳以外,还有一名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的肌肉壮汉,筋肉虬结的手臂上纹了一条青龙,以及另外一名拿着折扇,作文弱书生打扮的俊秀青年,“既然是一个队伍的伙伴,就该出来见见面才对。” 冷清秋有些忿然地说道:“安老大,我可不觉得这小子能超过我。” “我不认为安老大的话是错的,你的质疑只是建立在你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心上,根本就毫无根据。”秦舞阳甩了甩鞭子,冷冷地说道:“李镇南,你觉得呢?” 被称为李镇南的肌肉壮汉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赞同小阳的话,老大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 冷清秋哼了一声,说道:“沈书卿,你也是这么想的?” 俊秀青年握着折扇,没说什么,只是嘲讽地笑了一下,显然是懒得参与这个在他看来极其无聊的话题。 燕飞白淡淡地打量了他们几人一眼,就将头转了回去,唇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037疑云顿生 世人皆知,东极高庭是一个巨大的岛国,岛的四周被东海海域所包围,若要前往寒川或者其他的地方,就必须坐船跨越东海海域,海的另一边就是东极要塞,其实已经不属于东极高庭的领土了,只能算是一个东极高庭的驻点而已。 牧尧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壁,狠狠地灌了一口冷水,然后擦拭去嘴角的秽物,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这辈子也不想坐船了……” 依长治几人经过一天一夜的行船,此时已经到达了东极要塞的码头上,眼睁睁地看着牧尧吐得稀里哗啦,吐得肝肠寸断,一时间无言以对。 宫洺羽看得啧啧称奇,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晕船?” 依长治也哭笑不得,说道:“小牧,以前坐船没见你会这样啊。” 牧尧虚弱地说道:“废话,以前才多远的距离,我们这次是横跨了整个海域,差不多坐了两天,你以为容易吗,我……”话没说完,他又感到一阵恶心涌了上来,急忙捂住嘴巴,拼命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贺峰屈起强壮有力的胳膊,挤出巨大的肱二头肌块,大声说道:“小牧,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如等任务结束后回到天清宫,我每天跟你一起修炼体术!” 莫谷很是不满地抱怨说道:“就这样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天清宫的修士?” 牧尧恼怒地瞪了莫谷一眼,不过什么话也没说,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跟他吵嘴了。 “至少我们已经到了东极要塞。”路依凝安慰他说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身体恢复了我们再走吧。” “那怎么行!”牧尧猛地站了起来,神情坚决地说道:“我才不会拖你们的后腿,我自己能行!”说着一下子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裹,掏出一个硕大的油纸包,里面居然藏着数十块煮熟的肋排! 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牧尧狼吞虎咽地啃下一整块肋排,然后用袖子一抹嘴巴,脸色立即变得红润起来,说道:“好了,我没什么事了,继续上路吧!” 依长治举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小牧,你真的是个人才!” 这时,马修在码头的前方,好像正在与马夫争论不休,依长治几人过去一瞧,只见马修眉头紧锁,愠怒地说道:“说好了马匹的数量,怎么会少了一匹呢,你们究竟是怎么做事情的?” 马夫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心虚地说道:“可能是看错了数量,所以……” 马修虽然有些生气,但也知道这时候发火并没有用,于是说道:“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依长治好奇地问道:“马修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们总不可能走路去寒川吧,这一路上肯定要骑马的,如果有护送任务,天清宫会提供马匹给我们。”马修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但他们这次好像出了点岔子,少提供了一匹马,所以就有些麻烦。” 马夫神色慌张地说道:“对不住,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路依凝看见这个马夫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心下一软,温言安慰他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也不要为难,我们是不会刁难你的,好好想想办法便是。” 宫洺羽犹豫片刻,怯生生地说道:“要不……我跟路姐姐同坐一匹马?我比较瘦小,应该不会太挤……” 路依凝微笑着说道:“可以啊,那就我们两个人共坐一匹马吧。” 马修想了想,脸色一下子由阴转晴,笑着说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那就按洺羽所说的来做吧。” 牧尧嘿嘿冷笑一声,经过宫洺羽身后的时候,小声讥讽道:“小宫子,人小鬼大,不简单啊。” “你……你在胡说什么?”宫洺羽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无比,直接红到了耳朵根部,仿佛一个做错事被戳穿了的孩子。 他慌慌张张地骑上马背,看着身前近在咫尺的路依凝,看着她纤细美丽的背影轮廓,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颤抖着双手,轻轻环上了路依凝柔软的细腰上,感受到那股惊人的弹性和细腻,嗅到她如瀑黑发上的淡淡香气,顿时如同痴迷了一般,几乎要沉醉过去,直到看见牧尧在旁边狭促地朝他挤眉弄眼,才瞬间回过神来,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依长治几人骑上马匹,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向前行去。这几匹骏马脚程极快,奔跑如飞,很快就走出了东极要塞,一路向北而行,不出半日便进入了莽莽崇山。 …… …… 同一时间,在天清宫中,一名灰衣中年男子静静地站在神谕书院的庭院内,目光始终驻留在一个方向,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周围的学生纷纷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儿,鹿芊芊从他注视的那个方向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板着脸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看的东西,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拿去看吧,记得要及时归还。” 说完这句话,她语气不善地说道:“以太,就算你曾经是这里的学生,但那又如何,你已经毕业了,这里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如果不是掌教吩咐过不可阻拦你,我早就把你轰出去了。” 这灰衣中年男子便是以太,他随手翻阅了一下册子,仿佛没听到鹿芊芊说的后半句话,很有礼貌地说道:“谢谢。”话音未落,他转身即走。 鹿芊芊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登时变得阴沉无比,咬牙切齿地盯着以太离去的背影,拳头捏得咔吧咔吧直响。 “以太……当年的事情,你必须要负最大的责任,我迟早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她满心怨毒地想着,然后转身离去。 以太离开神谕书院后,径直来到了另一座悬空小岛,经过了一段幽深曲折的竹林,来到一间装饰清雅的竹屋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门一下子开了,白白好奇地探出头来,看见来人竟是以太,不由讶道:“以太,你怎么来了?”她长发凌乱,随便披了一件衣服,露出胸前的巨大深沟,显然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前来拜访。 以太直接说道:“先让我进去再说。”然后不由分说地就闯入了竹屋之中。白白吓了一跳,将衣服裹紧了一些,羞红着脸说道:“你怎么问都不问就进来了,我的房间都还没有收拾。”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然后我发现了一些问题。”以太很是不解风情地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将那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桌上,然后打开了其中的某一页,说道:“长话短说,我知道少爷接取了一个护送任务,而且现在已经出发两天了,本来我只是随意看看这个任务的内容,但是我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白白见他神情严肃,也马上平复了羞赧的心情,将鬓角长发拢到耳后,把外衣裹得更紧了一些,看着册子念道:“护送任务,将莫谷安全护送至寒川的暗水镇,黄级任务。”她仔细阅读了三四遍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好奇地问道:“这任务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任务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其他任务。”以太飞快地翻动着册子,然后精确在某一页停了下来,说道:“你再看看这个任务。” 白白照着任务内容小声地读道:“护送任务,将莫谷安全护送至寒川的暗水镇,玄级任务……”读到这里,她微微一愣,惊讶地说道:“玄级任务?” “这是去年莫谷委托的护送任务,同一个目的地,同一个委托人,但是任务等级竟然完全不同。”以太冷声说道:“不止这个任务,还有……” 他继续翻动着册子,说道:“这是前年的任务,你看看是什么级别?” “地级任务……”白白再次震惊了,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以太始终不停地翻动册子,解释说道:“根据这些记录上内容来看,这名叫莫谷的商人一共发布了八次护送任务,基本是以地级任务为主,偶尔会发布玄级任务,但是黄级任务一次都没有发布过。” “为什么会这样?”白白沉吟片刻,猜测道:“会不会是这个叫莫谷的商人,今年发布的就是黄级任务,或许是你多心了?” “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以太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一般发布玄级任务惯了的人,有可能发布地级任务,但绝不可能发布黄级任务,这是十分不合理的行为。” 白白此刻终于变了脸色,说道:“以太,难道你的意思是……” 以太皱眉说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应该立即派人调查清楚,不管到底是因粗心大意而登记错了任务的等级,甚至是更为严重的情况,比如人为操纵的阴谋,少爷一行人现在很可能处于危险当中!” 038遭遇袭击 天色渐晚,此时在苍茫的山脉中,马修看着前方浓厚的雾霭,说道:“原地休息,今晚在这里过夜,可以开始扎营了。” 这条巨大的山脉名叫无荒山,走出无荒山后便能抵达墨龙潭,也就是众人的第一个休整据点。只是无荒山常年雾霭缥缈,能见度较低,平日里杳无人烟,就连山中野兽都很少,而且道路崎岖,有几条山道既险又陡,依长治等人骑马无法穿行,只能下马行走,所以走得极慢,耽误了很多功夫。 牧尧累倒在一块山石上,喘着粗气说道:“这鬼地方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走出去,我感觉我们已经走了好多天了。” 马修哈哈一笑,说道:“确切地说,应该是六天,这山道确实难走,不过走出这里后就会好很多了。” 依长治手脚麻利地支起了帐篷,贺峰扛来了一大捆薪柴,宫洺羽则操纵神通,点燃了那一堆薪柴,众人围坐在篝火四周,开始分发干粮。 “小牧,你那些肋排呢?”依长治没滋没味地嚼着干巴巴的烙饼,向牧尧问道:“吃了好多天的烙饼,你还不把你收藏的那些肋排拿出来给大家开开荤?” 牧尧没好气地说道:“早就进到我肚子里了,否则放到现在早就坏了。” 依长治差点被烙饼噎着,连连咳嗽几声,惊讶地说道:“我平时都跟你在一起,没见过你吃啊?” 牧尧嘿嘿一笑,挠头说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是在你们睡觉后吃的。” “好你个小牧,居然吃独食,过分!”路依凝佯装生气地说道:“难怪你这么胖!”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马修笑着说道:“小牧,你要加油啊,胖一点没事,但你还是要早日突破境界才行,否则实力不足的话,你很难毕业的。” 牧尧不禁苦着一张脸,说道:“马修师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突破,你能不能稍微指点一下突破的窍门?” “虽然我修为也不是很厉害,但既然你问了,我可以分享我修行的经验。”马修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所谓天地灵气,是施展万法的根本,没有灵气的话,一切修行就无从说起。” “所以诀窍是什么,诀窍就是天地灵气的掌控能力,你对天地灵气的掌控就越厉害,越得心应手,你就越容易突破境界。”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说道:“当然了,光有浑厚的天地灵气也是不够的,因为每一个境界对于天地灵气的运用理解都不一样,这等于是一道阻止你突破境界的无形枷锁,只有真正理解了每一个境界的规则,才有可能突破到下一个境界去。” 牧尧听得懵懵懂懂,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马修师兄,如何才能加强对于天地灵气的掌控能力呢?” 马修微笑着说道:“这个因人而异,每个人对于天地灵气的理解都不一样,我的理解是你要想办法将自己融入天地灵气之中,尝试着与他们沟通,你才能顺利掌控他们。”他说完这话,将右手掌心向上摊开,只见一道氤氲的雾气从他掌心上逸散而出,须臾间凝成一把半尺来长的细剑,悬而不落。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对于天地灵气的理解。”看见众人诧异和敬佩的目光,马修五指并拢,气剑倏忽烟消云散,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你们也可以试一试。” 依长治等人纷纷皱眉苦思冥想,然后模仿马修的方式,试图凝聚灵气,虽然勉强可以在掌心化出灵气,但要凝聚成形,确实有些困难,看来没有长时间的苦练是很难做到的。 “没成功也不要灰心,因为你们毕竟才刚刚……”马修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路依凝的掌心上,顿时言语一滞,嘴巴微微张大,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见路依凝的掌心上凝聚着一头麋鹿,正举头四望,栩栩如生,片刻之后,麋鹿蓦然消散,又变成了一条缩小了无数倍的巨鲲,在空中跃过一道弧线,然后又变成了一头白鹤,做出展翅高飞的动作。灵气在她的掌心上犹如活物,幻化成各种不同的生灵,变幻间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路依凝终于玩够了,将五指并拢,收起了灵气,转头向马修甜甜一笑,说道:“马修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方法确实挺有效果的。” 贺峰摇了摇头,很是不解地说道:“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最好是别想为什么。”牧尧不冷不热地说道:“你那全是肌肉的脑袋瓜子怎么会想得明白?” 依长治揶揄说道:“小牧,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连初息境界都还没突破。” 宫洺羽一脸崇拜地说道:“路姐姐太厉害了,不愧是超级天才!” “别这样夸我,我不是什么天才。”路依凝嫩白的脸庞微微一红,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想着它们的样子,然后灵气就自然而然随着心意而变。” “依凝,你还说你不是天才。”马修很是无语地说道:“万法全通,这样的人都不是天才,那我们这些凡人还怎么活。” 莫谷原本一直紧绷的脸色也微微松动了一些,摸着下巴上的短须,说道:“这小姑娘灵气耍得不错,实力定然不俗,我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 …… 篝火在寒风中劈啪作响,一轮银白色的弯月悬挂在天空,山间温度逐渐降低,雾霭也越来越浓重,周围十米外的景色在浓雾中显得无比模糊。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依长治靠着帐篷门口,和衣而睡,其他人也进入了梦想之中,马修依然坐在篝火旁边,静静地看着火舌跃动,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虽然声音被人刻意压低了,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在寂静的山林里依然清晰无比。马修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听到了这些杂乱的脚步声,当下握紧了手中剑鞘,神情严肃到了极点。 依长治霍地睁开眼睛,轻轻转过头来,与马修对视了一眼,看出他眼神里的戒备,顿时心头通亮,缓缓地直起身子,腰间的北落紫霄开始微微颤动。 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慢,到最后变得悄无声息,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听得到山风和枝叶摩擦的声音。一时间,场间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依长治知道来人正在寻找下手的良机,于是微微闭眼,只露出一条细缝,装作正在熟睡,手里悄悄捡起一块石头,以极为隐蔽的动作扔到了牧尧的头上! 牧尧正在呼呼大睡,突然头上被石头砸中了一下,不禁哎哟一声,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真是一头吃了就睡的猪!”依长治心里有些郁闷,又轻轻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然后用更大的力气砸中了牧尧的脑袋! 牧尧吃痛叫了一声,一下子醒了过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忽听依长治轻轻咳嗽了三声,不由吃了一惊,明白这是之前约好的敌袭信号,于是装作没睡醒的样子说道:“这里怎么有块石头啊,硌死我了……”又翻了个身,装作睡着的样子,实则用极小的动作摇醒了路依凝几人,片刻之后全部人都醒来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全都戒备了起来。莫谷一言不发地抱着怀中的包裹,脸上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对于这一切,来人并不知情,仍以为依长治几人还在熟睡中,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来人似乎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依长治心下一冷,深知这是对方即将发动攻击的征兆,右手悄悄摸上了腰间。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数个蒙面人猛然从山林间冲了出来,其中大部分人冲向了篝火旁边的马修,想要一举制服这场间唯一清醒的人,还有七八个人朝着依长治这边奔来,欲要趁他们还在熟睡的时候解决掉他们! 马修目色一冷,长剑铮然出鞘,便与那数十名敌人交上了手,一边大声说道:“贺峰,小牧,你们两个负责保护莫谷!” 依长治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奔袭而来,当即双眼一睁,只见七八道明晃晃的刀光已经斩落头顶,霎时间北落紫霄旋转环绕,叮叮咚咚一连串响声,竟是挡住了敌人的全部攻击! “居然是醒的?计划有变,先杀掉帐篷里的人!”一个看似是领头身份的高瘦蒙面人惊道:“先把那个女人杀了!” 这些蒙面人穿着一袭黑衣,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这些人的实力不低,有小部分有初息境界的实力,而剩余的大部分人也是战斗高手,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做这种劫道杀人的事情了。 帐篷嗤拉一声,被撕得四分五裂,莫谷登时打了个哆嗦,吓得面如土色。这七八人一下绕过了依长治,雪亮的刀光霍霍晃动,所有的攻势都集中在了路依凝的身上!然而路依凝反应极快,心随念动,清叱一声,祭出八极天的绝对防御,刹那间一股柔和的巨力四下散开,将这七八人齐齐弹飞! “这是什么招数?”高瘦蒙面人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听依长治在身后冷冷地说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039魔隐宗 “原来你们早有防备!”高瘦蒙面人目中凶光大盛,恶狠狠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解决了你!”说着举刀便向依长治的头顶斩来。与此同时,被路依凝击退的那七八名蒙面人从四周猛冲而来,只见刀影闪动,将依长治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然而他们的动作虽然干净利落,在依长治看来却颇为缓慢,北落紫霄心随念动,化成一道紫色的流光,闪电般绕过这几个蒙面人的身侧,只听哎哟哟一连声惨叫,七八把长刀落了一地,这几个蒙面人眼神惊惧,纷纷捂着鲜血长流的手腕,赶紧往后退去。 “怎么……可能,这么快的速度?”高瘦蒙面人看到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只来得及看到眼前紫光一闪,一个冰冷锋利的物体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依长治手持北落紫霄,制服住这个头领,威吓他说道:“赶紧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你休想!”高瘦蒙面人狠狠一咬牙,身体宛如纸片般飘了起来,疾速向后飞去,依长治冷哼一声,说道:“还想走?”蓦地足一点地,便往高瘦蒙面人逃离的方向奔去,忽然只听耳边响起破风之声,两道银色的流光飞了过来,他急忙闪头避让,只听噔噔两声,两把散发着寒芒的的匕首深深刺进了他身后的树干里。 “没想到你们年纪虽小,实力倒挺不错,居然能躲开我这两刀。”另外一个同样穿着头领蒙面服的矮壮男人说道:“不过我们人多势众,你们今日在劫难逃!” 马修这时身影一闪,来到了依长治身旁,冷冷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我天清宫的人?” 矮壮蒙面人闻言一愣,说道:“你们是天清宫的人?”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蒙面人惊慌失措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首领,这个人好厉害,伤了我们好多兄弟!” 依长治转头望去,只见马修的剑上有不少血迹,不由心下一惊,压低声音说道:“马修师兄,你杀人了?” “对,刚刚杀了五六个人。”马修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也不想杀人,但是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死我。” 先前被依长治制服的高瘦蒙面人走到矮壮男人身边,恼怒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们还有三十多人,而且我马氏兄弟联手,你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矮壮蒙面人登时扭头骂道:“白痴,谁叫你告诉他我们的姓氏的?” “呃……”高瘦蒙面人不禁愣了一下,讷讷说不出话来。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马修沉声说道:“得罪了我天清宫,你们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矮壮蒙面人沉默片刻,蓦地眼放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哼,只要你们乖乖把钱财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你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马修一挥长剑,冷冷地说道:“多说无益,开战吧!” “你们要找死,我就成全你们!”矮壮蒙面人大手一抬,命令道:“都给我上,干掉他们!”众蒙面人听到号令,纷纷持刀向众人冲来,眼里闪着嗜血和残忍的光芒。 “大家都让开!”危急关头,宫洺羽突然大叫一声,身上蓦然爆发出一股炙热的火焰,牧尧几人赶紧跑开,只见宫洺羽浑身浴火,脸上羞涩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狂热的战意! “这小子……莫非有双重人格?”看见他这个神情,牧尧忍不住嘀咕道:“闷骚纯情小男孩突然变成了热血好战分子,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宫洺羽双手一扬,漫天火焰陡然间凝成了一头巨大的火凤凰,恐怖的热浪夹杂着凄厉的鸣叫声,飞快地朝众蒙面人扑去,无数枯枝败叶遇火即燃,山林间蓦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是……天生火体?”高瘦蒙面人登时吓得呆了,叫道:“这些小毛孩子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众蒙面人猝不及防,迎头与火凤凰撞在了一起,顿时火光四射,热浪迸飞,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绝大部分蒙面人被烈火焚烧全身,在地上拼命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然而却是徒劳无功,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然后再也没了声息。 极少数没有被火烧中的蒙面人还没来得及庆幸,依长治已然形如鬼魅般杀到近处,绚丽紫光一闪而逝,顷刻间割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让他们再也没办法战斗。 听着属下们震天的惨叫声,仅剩的马氏兄弟已经呆若木鸡,万没想到自己带领的三四十人居然轻描淡写间全部覆灭,面面相觑了片刻,矮壮蒙面人突然大喊一声:“撤退!”然后转身拔足便跑。 “别想逃!”依长治形如闪电,三两步飞速追上马氏兄弟,北落紫霄环绕而出,劈向他们二人的后背。高瘦蒙面人气急败坏地叫道:“别以为我们怕了你!”说着挥出长刀,与北落紫霄斩在一起,矮壮蒙面人也同时出手,围攻依长治。 一时间,只见紫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纵飞,依长治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利用速度非但没有被马氏兄弟击中,反而时不时割中他们二人一刀。仅过了片刻功夫,马氏兄弟就已经伤痕累累,鲜血长流。 “妈的,没想到打鹰一辈子,竟然被麻雀啄了眼。”矮壮蒙面人骂道:“小子,别逼人太甚,否则你会后悔的!” 依长治笑道:“我后悔什么,你说来听听?”他此时胜券在握,说话也轻松了不少,身形灵动无比,在马氏兄弟之间自如穿梭,如同猫捉老鼠般戏弄着二人。 矮壮蒙面人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球,叫道:“横竖是死,那就同归于尽吧!”说着将圆球猛地向地上一砸! 马修双眉微动,大叫一声:“长治,小心!” 依长治见矮壮蒙面人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不禁心头一惊,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灰白的烟尘霎时漫天弥漫,一股极其刺鼻难闻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他的眼睛碰到这股尘烟,顿时火辣辣地疼痛。 “咳咳咳……这是什么?”依长治急忙往后退去,伸袖捂住鼻口,紧紧闭着双目,眼泪因疼痛忍不住流了下来。 路依凝赶紧将他扶住,关切地问道:“长治,你没事吧?” 依长治紧紧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我没事……” “放心,这些只是硫磺制成的烟雾弹而已。”马修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说道:“休息一下,用水洗一洗眼睛就行了。” 贺峰惋惜地说道:“可惜,还是让那两个人逃了。” 莫谷拍了拍胸口,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庆幸地说道:“好险,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这次肯定人财两空了。” “怎么样,现在终于知道我们的实力了吧,老家伙。”牧尧得意地笑了起来,忽然眼睛一瞥,看到宫洺羽一脸惶恐地瑟瑟发抖,不由好奇问道:“喂,小宫子,你怎么了?” 宫洺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刚……杀人了?” 这时烟尘渐渐随风消散,火焰也息止了,数十具焦黑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另外还有几个蒙面人捂着手脚躺在地上,发出疼痛的惨嚎声。 “我……我在家连鸡都没杀过……”宫洺羽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眼泪几乎流了出来,说道:“可是……可是我居然杀人了?”说着捂住嘴巴,差点就要呕吐出来。 牧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笑着说道:“怕什么,不就是杀几个坏人吗,你就当作杀了几只害虫,这样就没那么难过了。” “小牧!”路依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捏着他腰间的肥肉,说道:“哪有你这样安慰别人的?”说着蹲下身子,柔声安慰宫洺羽道:“小羽,既然接取了任务,就要随时做好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准备,我想这也是你爹娘将你送到天清宫来的初衷,他们希望你能够坚强地去面对这一切。” 宫洺羽抬起泪眼,哽咽地说道:“我也知道,但是我心里……就是有点难受……” 路依凝轻轻抚摸他的背脊,说道:“这次多亏了你出手,否则我们很可能会被这些坏人伤害,甚至被他们杀死,是你救了我们,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宫洺羽终于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说道:“路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路依凝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此时,马修走到那几名存活的蒙面人身边,冷冷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那名蒙面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急忙说道:“你……你们别杀我,我们是……是魔隐宗的人……” “原来是魔隐宗……”马修皱眉说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天清宫的人?” “我们不知道啊,而且大当家说了,你们这些人看起来面嫩,肯定不难对付……”那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如果知道你们是天清宫的人,我们也就不会……不会出手了。” 040死者身份 马修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无语,说道:“那我先前报上天清宫名字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出手?” “那时候打都打了,不可能走回头路了,反正已经得罪你们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那蒙面人吞了一口口水,面色惊恐地说道:“我说各位老爷子……我们也就只是混一口饭吃,您就把我们当作一个屁放了吧……” 依长治奇道:“马修师兄,这魔隐宗是什么来头?” “无非就是墨龙潭当地的一个小势力,聚集了一批穷凶极恶之徒,平日以劫杀来往旅客为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自称宗门。”马修摇了摇头,说道:“你别看他们好像可怜兮兮的样子,其实每个人手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 “但……我们总不可能杀了他们吧?”依长治犹豫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觉得尽量不要杀人比较好。” 莫谷恨恨地看着这几个蒙面人,说道:“杀,当然要杀,山贼盗匪皆可杀之!” “长治你既然不想杀人,那就不杀。”马修说完这话,忽然手起剑落,几个蒙面人的手腕和脚踝顿时鲜血长流,凄厉地惨叫起来。 “我已经废掉了你们的修为,希望你们从此洗心革面,不要再做坏事了。”马修指了指旁边的山路,说道:“你们走吧。” 几名蒙面人互相搀扶着,嘴里不停地道谢,但是眼里那抹怨毒的神色依然挥之不去,深深地看了依长治几人一眼后,跌跌撞撞走了。 “我可不认为他们会真的感谢我们。”牧尧冷笑一声,说道:“我觉得莫谷说得对,这举动无疑是放虎归山。” “算了,他们仇家不少,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收拾他们。”解决完这件事后,马修的脸色终于轻松了一些,说道:“我们只是把他们赶走就行了。” 路依凝有些担心地说道:“他们不会再来了吧?” 依长治自信满满地说道:“应该不会再来了,就算他们敢再来,一样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马修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赶紧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赶路,再走两天就能到墨龙潭了。” 两日之后,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众人终于走出了无荒山脉,走上了官道。此时距离寒川地段范围已经没有多远,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昏暗,凌冽的寒风呼啸掠过,温度近乎到了冰点。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冷死我了……”牧尧穿着厚厚的袄子,依然冻得直打哆嗦。 “小牧,你一身肥肉,为什么还会怕冷?”依长治打趣说道:“看来你还不够胖,得再胖一点才行。” “我呸,你们这些境界高的家伙当然不怕冷。”牧尧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怕冷是正常的反应。” 马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道:“你们说话小声一点,我们就快到墨龙潭了。”他指着前方不远处那一座巨大的城池,“来到这地方,千万要低调一些,就算是天清宫的名头,在这里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顶用。” 此时天色黑暗阴沉,巨大的乌云连天蔽日,恍然间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整座城池都笼罩在黑沉沉的阴云之下,仿佛看不到丝毫光明,让人感到无比压抑绝望,就连气都喘不过来。 依长治奇道:“这个墨龙潭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就连马修师兄你也要小心翼翼的。” “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莫谷突然插嘴说道:“墨龙潭这地方表面还算浮华,但暗地里其实极为混乱,街上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事情多如牛毛,无数势力为了争抢地盘大打出手,比如前两天的那个魔隐宗便是其中之一。这些人性情暴戾,杀人不眨眼,就算是妇女和孩子他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路依凝双眉微蹙,说道:“难道这里就没有王法么?” “小女娃儿,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莫谷冷笑着说道:“墨龙潭地利偏远,也不受任何国家的管辖,在这里虽然有治安官,但有什么用呢,这些年来被杀的治安官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谁会来管,谁敢来管?” 众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哑口无言,他们从小在和平之地长大,从未想过一个诺大的城市居然会乱成这个样子,路依凝虽然不太认同莫谷说的话,但一时间也没了言语,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们看!那是什么?”宫洺羽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道路旁边,惊恐地说道:“这不就是那天偷袭我们的蒙面人吗?” 依长治闻言一惊,急忙策马跑了过去,只见路旁的草丛里藏了几具尸体,看其服饰和手腕、脚踝上的伤口,正是那天他们放走的蒙面人!他们每个人的胸腹处都被开了个大口子,露出腹腔里的内脏肠子,鲜血还没有来得及凝固,血腥气味四下弥漫,死状极为凄惨。 路依凝惊得呆了,小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和温度来看,应该刚死没多久。”马修半蹲下来,仔细打量着这几具尸体,皱眉说道:“可能才死了还没到半个时辰。” 莫谷脸色难看地说道:“是他们的仇家干的好事。” 马修缓缓起身,凝重说道:“这附近恐怕并不太平,我们赶紧抄小路离开这地方。” “师兄,我们为什么不进城去,却要走小路?”牧尧不解地说道:“这样岂不是很危险吗?” 马修微微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有所不知,墨龙潭的城市大路要比小路危险得多。” …… …… 在空桑城外的某处偏僻的山间树林之中,几个捕快正围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周围,紧张地讨论着些什么,不一会儿,一名年轻的捕快翻身上马,十万火急地将这个事情上报给了天机处。 天机处的反应也是极快,马上就派足了人手过来,将这具尸体运回到了空桑城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一层一层地向上通知,并且任命年轻官员宋青云全程负责此事。 半天后,这具尸体静静地躺在了一间阴凉的密室之中,由两名年轻体壮的捕快把守着,宋青云则在密室门口耐心地等待,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他今年仅有二十八岁,便已在天机处身居要职,自然是思维敏捷,才学渊博,前途不可限量。不过他此时依然有些迷糊,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他本来前几天在处理另外一个案件,谁知道上头突然临时给他指派了新的任务,便是寻找一名商人,并给了他目标人物的画像,嘱咐他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到此人。宋青云知道这是紧急事务,当然不敢怠慢,于是广派人手加紧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此人的尸体,便马不停蹄地依照吩咐将尸体运到了此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商人的背景资料十分普通,究竟是什么来头?”他脑海里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还有那个叫以太的人,为何我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人?” 沉思之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灰衣中年人迈着极快的步子走了过来,他身后还有一名身材火辣的美丽女子跟随而行。 “我是以太。”那名灰衣中年人简短地说道:“我要进去验尸。” 宋青云早就收到了上头的叮嘱,对以太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爷子,尸体就放在里面,是否需要下官陪同?” 以太点了点头,说道:“你一齐进来吧。”说完这话,他便大步走入了密室之中。 一进入密室,顿觉一阵刺骨的阴凉包围而来,宋青云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子,由于尸体已经暴尸野外多日,唯恐继续腐烂,所以……”以太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轻步走到尸体的面前,然后慢慢将白布揭开。 白布揭开的一瞬间,那名身材火辣的女子忍不住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以太头也不回地说道:“白白,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白白一手按着颤巍巍的胸部,另一只手捂着鼻子,怯生生地说道:“我不怕尸体,但是……这个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这具尸体早已腐烂多日,虽然已经抹上了石灰防止继续腐烂,但全身依然溃烂肿胀,散发出一阵阵惊人的恶臭,纵然宋青云平时见惯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尸体,此时也感到止不住的恶心。 然而以太根本不受这些影响,仿佛根本闻不到阵阵腐烂的臭气,弯腰仔细地端详着这具尸体,甚至凑近到了极处,用手摸索着尸体衣物上可能隐藏的任何线索。 宋青云不禁暗暗对以太生出佩服之感,轻声说道:“老爷子,这具尸体根据我们的初步判定,此人已经死亡七到八天左右,发现尸体的时候,此人除了衣物之外身无外物,考虑到此人的商人身份,大概可以断定是为财劫杀。” 以太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见了,然后直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根从尸体身上解下来的细长系带,说道:“你分析的基本不差,我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 白白捂着鼻子说道:“以太,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以太一脸凝重地说道:“我们猜得没错,这具尸体就是莫谷。”他将系带放在桌子上,系带上用金丝线绣着一个小字:莫。 041紧急出击 “死者名叫莫谷,今年三十二岁,身份是墨龙潭人,职业是行商,常年往来于东极高庭和寒川,偶尔也会去天元帝国。” 此时在天机处的某个厅堂之内,宋青云朗声读着莫谷的详细资料,前方坐了三个人,分别是以太、白白和梦梦,正一脸严肃地听着他说话。 “八天前,有人看见莫谷在空桑城的春满楼内饮酒,不过那时候他旁边还坐了一个人,两人身材相仿,据掌柜的回忆,那人名叫向问,来历与莫谷一样,也是墨龙潭人,两人偶有合作,算是相识之人。” 宋青云说到这里,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继续说道:“后来两人喝酒喝到很晚,直到酒楼打烊了,才离开酒桌,所以掌柜记得比较清楚,不过莫谷并没有回到房间去,而是跟着向问走出了春满楼,第二天早上再回来时,就只剩下莫谷一个人了,想必那时候真正的莫谷已经死了,是向问假扮成他冒充身份。” “这事情再明显不过了,杀人劫财,何况这个向问是墨龙潭的人,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梦梦咯咯一笑,翘起了二郎腿,两条长得惊人的白嫩双腿交叠在一起,由于穿的裙子较短,双腿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宋青云的眼皮下,甚至隐隐可以窥见裙下风光。 宋青云只觉耳根一热,心跳砰然加速,两眼不经意地望向了别处,根本不敢在梦梦的身上多停留片刻。他心里非常清楚,眼前这三人是来自天清宫的修士,而且还是导师级别的强者,双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以太叩了叩桌子,说道:“还有没有更多的细节?” 宋青云连忙说道:“回老爷子,据说莫谷那一晚情绪很是亢奋,一直在说‘那个东西’,提及到了很多次,还模模糊糊听到他说‘这一票干完了,就回墨龙潭做个富翁。’而那个向问一直在跟他劝酒,大致细节就是这么多了。” 以太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然后霍然起身,说道:“走吧。”梦梦和白白也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向门外走去。 宋青云愣了愣,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这是……” 以太转过头来,一脸凝重地说道:“当然是去救人了。” 此刻依长治一行人依然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真正的莫谷早已死去,他们从小路绕行,离开了墨龙潭,进入了径直向寒川的寒霜要塞走去。 北风凌冽呼啸,四周温度越来越低,众人虽然有修为在身,也不免觉得寒冷入骨,牧尧早已冻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棉被卷在身上。 “这鬼地方我真是受够了!”他牙关上下打颤,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穹,极为幽怨地说道:“这才刚过中午吧,离晚上还早得很,怎么忽然就天黑了?简直莫名其妙!” 乌云仿佛泼了墨的棉絮,低沉沉压在众人头顶,就连一丝阳光都看不见,不时有闪电在乌云中穿梭飞纵,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一副世界末日的情景。 马修指着前方高耸连绵的山脉,鼓励他说道:“再坚持一下,前方不远就是寒池天峰,我们今晚就在山脚下休息。” “我的天啊,又要进山了吗?”牧尧一脸绝望地说道:“一想到又要进山,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顶着寒风策马行走,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寒池天峰,马修寻找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说道:“准备安营扎寨,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 莫谷掏出一个酒囊,狠狠地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哑声说道:“你们今晚小心一点,这里虽然已经远离了墨龙潭,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最好是不要放松警惕。” 马修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微笑说道:“莫先生,你这包裹鼓鼓囊囊的,可真是扎眼,难怪会引来一帮宵小的觊觎。” 莫谷听到这句话,神情突然有些警惕,登时抱紧了怀中的包裹,不过马上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了,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可不是吗,像我们这种常年奔波在外的低贱商人,所图谋的不就是钱财么?从某个角度来说,钱财比我们的命还重要。” 马修看了那个包裹一眼,似有深意地说道:“你说得对,所以要小心保管才行。” 依长治走到马修身边,小声说道:“马修师兄,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今晚得提高警惕才行。” “我明白。”马修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如果今晚真的有人胆敢来犯,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一番。” 当晚,众人全部在大帐篷里休息,包括马修和依长治这两个之前守夜的人,莫谷更是被保护在帐篷的最中心位置,以免遭到偷袭。 此时已至深夜,整个山间静谧无比,就连风声都静不可闻,一轮清月悄然升上半空,银白色的光辉洒向大地。 不知从何时开始,山间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雾气逐渐弥漫,四周的山林景色遁入了深沉的黑暗,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这堆篝火和帐篷,然而这一切变化完全无人知晓。 陡然之间,数十道火弹从四面八方喷射而来,如雨点般落在了帐篷上,与此同时,无数淬了毒的飞刀及暗器疾射而出,带着一连串的破风响声,尽数射进了帐篷之中! 霎时间,整个帐篷剧烈燃烧起来,时不时可以听见暗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片刻之后,两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是一名年轻男子,年约二十岁左右,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身材瘦削修长,两只眼睛仿佛毒蛇般狭长,涂着黑色的眼影,一头短发如刺猬般竖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两把匕首。另一人则是一名面若寒霜的美丽女子,不仅穿着蓝色的长袍,就连头发、眉毛和嘴唇的颜色都是蓝色的。 黑衣男子盯着熊熊燃烧的帐篷,嘿嘿笑着说道:“这帮小鬼真是阅历太浅,居然没有任何防备,死了也是活该。” “别说废话,赶紧把那个东西拿到手。”蓝色女子冷漠地说道:“别忘记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放心吧,在我的黑暗幻境中,他们根本翻不了身。”黑衣男子等帐篷的火势稍微弱了些后,甩了甩手里的匕首,舔了舔嘴唇说道:“等拿到了那个东西后,我要挨个儿割断他们的喉管。” 他说完这话,走到帐篷门口,正准备查看里面的景象,突然只见眼前紫光一闪,依长治突然从火中飞了出来,直取他的面门! 黑衣男子瞳孔微缩,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袭击,不禁大吃一惊,幸亏他反应极快,立马做出一个拱桥的动作,紫色的刀锋擦着他的鼻尖而去,他顺势抬脚一踢,依长治马上护住腰腹部位,借着他的力道向后空翻,然后稳稳落地。 “妈的,怎么回事?”黑衣男子连忙后退,就见帐篷碎成片片焦布,随风飘去,他定睛一瞧,只见帐篷内地面上不知何时被人挖了一个深约两米的大洞,不由得惊怒交加,说道:“难怪你们毫发无伤的样子,原来竟躲在这洞里面!” 马修手握长剑,站在众人身前,峻声说道:“我们就知道今晚会遇到袭击,所以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这洞是豆豆挖的,怎么样,很厉害吧?”牧尧一脸得意地抢过话道:“投降吧,你们的一切伎俩都被我们看穿了!” 依长治冷冷地举起北落紫霄,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如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寒澈,我们好像被一群小毛孩子小看了呢。”黑衣男子舔了舔匕首的锋刃,狞笑着说道:“真想知道等会儿他们哭着求饶喊叫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 “残影,别说废话了,赶紧动手!”被称为寒澈的蓝衣女子说完这句话后,残影嘿嘿一笑,随之隐没进了黑暗之中,周围的黑暗迅速靠拢包围过来,四周除了黑暗一片,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众人这时候才注意到四周的异常,马修不禁脸色一变,惊呼道:“不好,是幻境!”他转头问路依凝道:“依凝,我记得你对付幻境颇有心得,能不能想办法破解此幻境?” 路依凝脸色苍白地说道:“目前的能见度实在太低了……我尽力试一试。” “那就拜托你了!”马修马不停蹄地安排各人的任务,连声说道:“长治、牧尧、贺峰,你们和我对付敌人,依凝负责破除黑暗幻境……洺羽,由你来保护莫谷!” 宫洺羽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小鬼,你……你可要把我看紧了!”莫谷抓着宫洺羽的袖子,胆战心惊地说道:“要是我出了什么幺蛾子,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依凝,你小心一点!”依长治看了路依凝一眼,很关切地说道:“这两个人的实力可不是魔隐宗那些人能比的,他们……” 话没说完,只听贺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众人心里一惊,急忙循声望去,残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贺峰的身后,两把冰凉的匕首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双肩,鲜血顺着肩膀流了一地,桀桀笑道:“傻大个,就拿你先开刀吧。” 042背后捅刀 残影的匕首极其锋利,散发着森然的寒意,轻而易举地便刺破了贺峰坚韧的皮肤,切开了他健壮的肌肉,飙出一抹艳丽的血花。 贺峰的身体此刻由于强烈的恐惧而变得无比僵硬,双肩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惊惧之中,他从来没有想过死亡距离自己居然可以如此接近,在疼痛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他所有的反抗念头顿时消失殆尽,下意识地跪在地上,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大声哀嚎。 “贺峰!”依长治心中一惊,立刻挥刀杀来,与此同时,马修也急忙赶到,两人一左一右两面夹攻,刀锋和剑气同时击中了残影的身体!然而就在劈中敌人的一刹那间,依长治就感觉到了不对,只觉入手空空荡荡,仿佛击中的只是虚无的空气。 果不其然,残影向他二人狰狞一笑,身影倏然变得模糊,顷刻间消失在了风中。 “难怪他叫残影,原来速度竟如此惊人,他在刺中贺峰的一瞬间后就已经离开了,留下的只是他的残影而已。”依长治心头雪亮,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的异象。为防止再度被残影偷袭,北落紫霄在他周身环绕飞舞,将他全身护在其中,而残影这时已经遁入黑暗之中,完全无法寻找到他的踪迹。 马修皱起眉头,像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小声说道:“残影、寒澈,我好像听过这两个名字,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人……” 依长治转头对宫洺羽说道:“洺羽,你想办法保护一下依凝,她如果破除不了残影制造的幻境,我们的处境会越来越不利的。” 宫洺羽闻言急忙点头,伸出右手,虚空划了个圈,一道火圈无中生有,将他、路依凝和莫谷围在了正中间,将四周照得明亮起来。 路依凝死死地盯着四周的黑暗,语气焦急地说道:“不行,我看不见残影的位置,所以……万法全通不管用,我没办法破除他的幻境。”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解决掉这个女人!”依长治目光一转,死死盯着寒澈,然后足尖一点,北落紫霄铮然轻鸣,身形化成一道紫光,直往寒澈的方向冲去! 寒澈冷哼一声,当即双手合十,登时一股刺骨的寒意喷薄而出,地面上立刻结起一层厚重的冰雪,然后遽然耸立而起,无数条冰柱破土遁出,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扶摇盘旋直上,直往天际冲去,寒澈站在耸立的冰柱上,须臾间便已然身至半空。 “你想去哪里!”依长治怎么会让她逃走,蓦地纵声一跃,踏在光滑的冰阶上,疾步向上飞奔。他奔跑的速度极快,虽然冰阶滑溜溜很不好走,但他依然以极快的速度与寒澈拉近了距离。 寒澈冷冷地说道:“你能追得上我?”说着往冰阶上一踩,整个人宛如柳絮般轻飘飘向上跃去,蜻蜓点水般在冰阶上轻盈跳动,一下子又与依长治拉开了差距。 依长治怒喝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刚想再次发力追击,突然间寒澈素手一挥,他即将要踏上的冰柱倏然碎裂崩塌,化成了漫天冰屑。依长治踩了个空,整个人重心顿失,直往下坠落,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把冰雪凝成的尖刃,在黑暗中闪着寒芒,只要依长治落在这些冰刃上,全身必然会被捅出无数个窟窿。 一瞬间,依长治心往下沉,想要抠住旁边的柱壁,但冰柱滑不留手,根本无法着力。危急时刻,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道冰柱突然耸起,掀翻了下方的冰刃,然后极其精确地接住了依长治! 寒澈脸色大变,忍不住喝道:“是谁,居然也会操纵寒冰?”她定睛一瞧,只见下方那名美丽少女正双手合十,眼神冷冽地看着她,姿势居然与她一模一样! “你是谁,为何也会寒冰之术!”寒澈突然隐觉不妙,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这名少女,虽然两人距离很远,但这名少女莫名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依凝,谢了!”依长治高呼一声,再度发足狂奔,还没跑出几步,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冰龙破土而出,仰天长啸一声,然后冲天飞起,顷刻间就来到了依长治的身边! 寒澈见此情景,不由惊得面如土色,内心叫道:“怎么可能,召唤冰龙……这一招连我都不太熟练,她怎么能一次就成功?她到底是谁?” 依长治看着这条冰龙飞来,当下心领神会,身如飞鸟而起,轻盈地落在冰龙的背上,向冰柱上方的寒澈追击而去。 寒澈此时早已收起了小觑之心,不敢再轻视依长治等人。看见他驭龙而来,猛地一咬银牙,蓦然间双袖齐挥,无数根尖细的冰针疾射而出,暴雨梨花般扑向依长治的面门。依长治应变极快,灵气心随念转,北落紫霄飞速旋转,形成了一道紫色的护壁,叮叮当当将冰针尽数弹飞! 莫谷看到这一幕,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喃喃自语道:“这……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实力么?” “没想到……你们确实是有几分能耐,我不得不承认,先前小看了你们。”就在这时,残影突然出现在了马修的身后,狞笑着说道:“但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温室里面开出的花朵,注定要在寒冰中凋零,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请你们去死吧。” 马修一直防备着残影的出现,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回身闪电般刺出一剑,正中他的胸口!残影低头看着中剑的部位,嘴角冷冷一笑,身形忽然碎裂崩塌,化成一地碎冰,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马修的身后,举起匕首就要刺向马修的后背。 然而马修对此早有预料,听到身后风声乍起,毫不犹豫地挥剑突刺,再次命中了残影的咽喉,但这一次又刺了个空,残影再度化成了一地碎冰,真身又不知隐没到了何处。 “你就只会做缩头乌龟吗?”马修张望四周,故意大声嘲讽说道:“只会躲在黑暗里的懦夫,敢不敢正面与我做个了断?”残影行踪诡异,实在让他不厌其烦,因此他决定试试用激将法,将残影的真身激出来。 “那我便如你所愿。”残影的声音飘忽不定,不知从何处传来,下一刻,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马修的上方,猛然向下坠落,手里的匕首闪着寒芒,直刺向马修的面门! “这次还不让我抓住你的破绽?”马修眼中精芒一闪,从袖中射出数把飞刀,攻向上方的残影,然后身如电转,猛然向身后刺出一剑,果然残影不知什么时候又绕到了他的身后,一下子被刺中了咽喉! 马修顿时露出兴奋的神情,大喊道:“总算被我看穿你了!”他的想法是以残影狡诈无比的性格,肯定不会被自己激怒,下一次进攻依然会用假身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真身绕到自己身后,给予致命一击。因此他将计就计,假装攻击头顶上方的假身,实际上本意却是攻击身后的残影真身! 残影口唇翕张,两眼越瞪越大,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马修看破了心思,然后片刻之后,他脸上的惊恐神色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嘲讽。 “不好!”看见这个情形,一股不祥之感在马修的心中一闪而过,只见眼前的残影蓦地化成了一地碎冰,同时耳中听到了身后的破风之声。 “中计了!”一瞬之间,马修顿时想明白了残影的诡计,原来头顶上方的才是残影的真身,他前面两次攻击都是为了混淆自己的判断,误以为第三次攻击还会继续用假身骗人,其实最后一击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大急之下,他想要避开残影的这绝杀一击,只是残影来得实在太快,就算是豆豆咆哮着冲了过来,咬住了残影的左脚,也无法阻止残影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后背! 马修惨叫一声,一下跪倒在地,强行用剑撑住地面,不让自己昏迷过去,只是这把匕首伤及到了他的肺腑,让他咳血不止,脑中一片眩晕。 关键时刻,豆豆死死咬住了残影的左脚,不让他对马修乘胜追击。残影只觉左脚钻心般疼痛,不禁狂怒叫道:“该死的蠢狗,给我松口!”说着挥出匕首,正中豆豆的脑门。 只是豆豆被牧尧精心改良过了,如今的坚韧程度十分夸张,匕首刺在它的脑门上,竟然叮地一声被弹飞了,根本伤及不了它分毫! “该死的!”情急之下,残影狠了狠心,挥动手中的匕首,一下削掉小腿上的一块肉,这才挣脱了豆豆的铁齿,但也血流如注,受伤不轻。 此时依长治正与寒澈斗在一起,忽然见到马修受伤倒地,急忙一个翻身,几个纵跳落在了马修的身边,急切地说道:“马修师兄,你要赶快止血才行!” 马修虚弱地说道:“赶……赶紧想办法……暂且撤退,不知……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增援……” 依长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贺峰,又望向在旁边束手无策的牧尧,语速飞快地说道:“小牧,你照顾一下马修师兄,我……” 他话音未落,忽听宫洺羽发出一声惨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四下扩散,而莫谷手里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正浑身颤抖地瞪着地上的宫洺羽,脸上的肌肉全都抽搐到了一起,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043神秘山洞 “小羽!”路依凝急忙跑过去,死死地按着宫洺羽受伤的地方,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泊泊流出,滴滴嗒嗒地落在地面,随着他受伤倒下,四周火圈倏然熄灭无踪。 “混蛋,你都干了些什么!”依长治两眼通红,猛地冲上去揪住了莫谷的衣领,怒声喝道:“我们一直在拼命保护着你,你却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 莫谷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双目瞪着依长治,神经质地笑了笑,面容扭曲地说道:“谁……谁叫他不让我走的,你们……你们根本就打不过这些人,我如果不找机会逃走,我们……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宫洺羽喷出一口鲜血,咬牙说道:“他想一个人逃走,我没让……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捅了我一刀……” “待会再来收拾你!”依长治狠狠地松开他的衣领,扭头对牧尧说道:“小牧,你和依凝赶紧先带马修师兄他们撤退,我来断后!” 他心里很清楚,如今马修、贺峰和宫洺羽全都身负重伤,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能依靠的只有路依凝、牧尧和自己三人,牧尧在这样的遭遇战中没法发挥全部实力,也不可能让路依凝一个女孩来断后,只能自己想办法拖住残影、寒澈二人,掩护他们撤退。 或许是因为残影受伤不轻,无法继续维持幻境,此时黑暗幻境正在渐渐消失,四周的山景明晰起来,依长治指着山间小道,说道:“依凝,小牧,你们带着马修师兄他们先从这条路离开,我来拖住他们!” 路依凝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当即扶起贺峰,说道:“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若有不对马上就走,不要白白损失了战力。”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鲁莽去跟他们硬拼的。”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牧尧大喝一声:“来帮我一把,豆豆!”顷刻间,豆豆分解成无数零碎的部件,覆在他的身上,牧尧顿时力气大增,一手抱起宫洺羽,另一边肩膀上扛着马修,一溜烟地向山路奔去。 “还有你,跟着他们!”依长治冷冷地对莫谷说道:“不要妄图打逃跑的主意,也别想着躲起来,如果你敢试着逃走,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你,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莫谷恨恨地咬了咬牙,但也不敢出言反驳,只能灰溜溜地跟在路依凝二人身后,一路小跑而去。 目送着众人离去,依长治霍然转身,只见残影和寒澈站在远处,内心的防备一瞬间提升到了顶点。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非之前魔隐宗的那些乌合之众所能比的,一个能狠下心割去自己肉的家伙,肯定是抱着必杀自己这一行人的心态而来的,加上这两人出神入化的神通手段,丰富强悍的战斗经验,若真要进行殊死搏斗,自己这边决计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三人僵持片刻,寒澈和残影始终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眼神冷漠地盯着依长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依长治见他们不来追击,心中也萌生退意,估摸着路依凝一行人大概已经走得足够远了,忽地将手一挥,北落紫霄铮然轻鸣,顿时化成漫天的紫色刀光,噗噗噗一连串闷声响起,无数树干枝叶轰然砸落在地,挡在了双方之间,片刻后刀光蓦然消失,依长治已经不见了踪影。 “算了,就让他们再蹦达一阵子。”残影的脸色无比阴沉,冷冷地望着依长治他们远去的方向,不甘心地说道:“等那几个家伙过来,到时候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没想到这几个小毛孩这么厉害。”寒澈皱眉说道:“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哼,只不过是留他们苟延残喘而已。”残影低头瞧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左腿,神情愠怒地说道:“等着瞧吧,这笔帐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冷清的月光倾泻洒下,牧尧和路依凝踩着细碎的月光,奔至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莫谷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差不多……这里差不多了,再跑我就要断气了……” 牧尧此刻正满腔怒火,闻言不禁骂骂咧咧道:“混帐东西,就你屁事最多!要不是为了你,我们至于搞成这个样子吗?” “小牧,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别走太远了,等长治过来与我们会合。”路依凝观察了四周片刻,说道:“而且马修师兄他们流血过多,也不宜奔波过多,我们要给他们包扎一下伤口才行。” 她将贺峰扶到一块山石旁边,倚靠着石壁坐下,然后撕开干净的纱布,开始给他包扎。贺峰用力喘息了几口,无神的眼里稍微恢复了些许活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依凝,谢谢你……” 他虽然浑身是血,看上去有些渗人,但伤势恐怕还不及宫洺羽和马修那么严重。宫洺羽的腰胁部位中了一刀,涂抹了大量伤药,然后缠上了无数层厚厚的纱布,才勉强止住了血,马修的伤势跟他差不多重,不过他毕竟是通明境界的强者,恢复能力要比宫洺羽强悍得多,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治疗后,便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不一会儿,依长治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马修挣扎着爬起身来,说道:“长治,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依长治说道:“好消息是他们暂时没有追来,不过我们还是得尽早离开这里才行,我觉得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专业的杀手。” “专业杀手?”马修听到这话,不禁脸色一变,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然后飞速翻阅了起来。他不断翻动着纸页,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语气担忧地说道:“寒澈,残影……难怪我好像听过这两个名字,原来他们竟然是易水寒的杀手……” “易水寒?”依长治目中精芒一闪,说道:“太叔曾经说过,这是一个很神秘的杀手组织,里面的高手藏龙卧虎……只是,他们怎么会盯上了我们?” “寒澈,易水寒组织里排名第八,通明境界,擅长寒冰之术,能制造寒冰幻境;残影,组织里排名第九,通明境界,擅长隐匿暗杀之术,能制造黑暗幻境。”马修读着他们的资料,面色越发难看,转头对依长治说道:“这次麻烦大了,我听说易水寒的杀手极其难缠,只要任务没有完成,便是不死不休之局,一直追杀你至天涯海角方才罢休。” “易水寒……嘿嘿,易水寒……”莫谷惨兮兮地笑了起来,神情有些癫狂地说道:“我们逃不掉了,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马修走到他身前,面若寒霜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出手伤人?” “废话,我要是不走,我就没命了,结果这小鬼就是不让我走,那我只能杀了他!”莫谷恶狠狠地瞪着他,呸地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你们这群窝囊废,连几个杀手都摆平不了,还敢说自己是天清宫的高手?” “你他妈说什么屁话?”牧尧忍不住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就要踹向莫谷,马修举手制止了他,紧接着目光一转,落在了他怀中的包裹上,冷冷地说道:“你抱着的这个包裹,里面真的只是装了金银财物吗?这些黄白之物虽然价值不菲,但也不至于会被易水寒的杀手们盯上吧?” “你……你有什么资格打听我的事情?”莫谷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将包裹更加抱紧了些,又惊又怒地说道:“别忘记了,我是委托人,你们要做的就是把我安全送到暗水镇,其他的事情你们统统都不要管!” “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任何的欺瞒,从而导致我天清宫之人性命受损的话,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马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虽然我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人,但此行所有人的安全都由我负责,我有义务将他们平安地带回天清宫,所以你最好是发誓没有欺骗我,否则这个后果你承担不起。”说完这句话,他再也不理神情惶恐的莫谷,转身对众人说道:“现在原地休整,待到明日天亮,然后继续上路,在走出寒池天峰之前,我们最好是不要休息。” 依长治刚想坐下,忽然目光一瞥,发现百米外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不由说道:“马修师兄,那边有个山洞,我们要不要去那里休息一下?” 马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观望了一阵后,颔首说道:“走,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野外确实不太安全。”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了洞穴口,停下了脚步,看着这黑沉沉的洞口,就像是一头远古荒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里会不会有熊瞎子之类的野兽?”牧尧小声说道:“要是有猛兽的话,恐怕还得花费一番功夫。” “我们这么多人在此,你还怕什么猛兽?”依长治心念一转,北落紫霄旋绕飞舞,“我先进去看看情况。”说罢这话,他慢慢地走入了洞穴之中。 044壁画 无边的黑暗迎面而来,洞穴中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就算依长治夜能视物,此刻也完全是两眼摸黑,什么都看不见。 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一阵腥臭的冷风,依长治掏出腰间的打火石,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油,霎时间微弱的火光亮起,照亮了眼前方圆数米内的情景。 有了火把照明,依长治的视野终于明亮起来,张望一下四周,只见地上除了碎石骨骸之外,其他空荡荡毫无一物。 依长治走了片刻之后,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于是又回身走出洞口,对众人说道:“这地方应该没什么危险,但是里面似乎挺深的,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此时贺峰几人经过简单的治疗后,已经可以勉强行走了,只是宫洺羽因失血过多还有些虚弱,依靠着路依凝缓慢前行。众人进了山洞中,宫洺羽唤出几团火球,悬浮在众人身边,照亮了黑暗的山洞。 依长治走在人群的最前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漆黑的前路,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前方会突然出现未知的危险。众人此刻也无心闲聊,整个洞穴中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便只听到洞穴顶的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然而他们并没有走出多久,忽听洞口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山洞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碎石纷纷从洞顶砸落而下。 “糟了!”依长治顿时心往下沉,猛地向洞口狂奔而去,马修也脸色大变,赶紧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他们二人来到洞口处,只见几块巨大的山石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洞口,依长治运起灵气,奋力一推巨石,竟然纹丝不动。 “可恶,有人把洞口堵住了,是想困死我们吗?”马修的脸色无比愤怒,难以抑制地咆哮起来,话音未落,忽听残影的声音在外响起,桀桀狞笑着说道:“这下瓮中捉鳖,你们一个也别想跑掉,到时候等我们的人来了,再来将你们一网打尽!”说着放声狂笑起来,笑声一路远去,很快便没了声息。 “果然是那两个混蛋,是他们干的好事!”马修大怒欲狂,狠狠一拳打在洞壁之上,顿时只听砰地一声,洞壁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马修师兄,先别着急,说不定这里有其他的出路,总会有办法的。”依长治感觉到马修的心态出了问题,连忙出言安慰他道:“而且这也是我不对,明知道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我不该建议你们进山洞休息的。” 马修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稳定了一下心情,然后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判断失误了。”他的脸上露出深切的悔意,歉然地说道:“如果只有我一人落入险境也就罢了,问题是……我身为师兄,绝对不能让你们出事情,否则我难辞其咎。” 依长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先别想那么多了,我们继续往里面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出路吧。” 马修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牧尧看见两人一脸铁青地走了回来,当即干笑几声,说道:“你们这表情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总不可能是洞口被堵住了吧?”他嘿嘿笑了几声,发现二人沉默不语,面色顿时尴尬起来,说道:“难道……还真被我乌鸦嘴说中了?” 依长治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说道:“小牧,我不得不说,你的第六感和乌鸦嘴还真是挺灵验的。” 牧尧的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脸色难看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万一这鬼地方没有其他的出路,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莫谷的神情无比惶恐,紧紧地抱着包裹,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不,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不要吵了,都安静一点!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住气。”依长治蹙眉说道:“总而言之,回去的路已经走不通了,如今只能继续前行,看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长治说得对,我们千万不能慌乱。”马修扫过众人一眼,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全部人都集合在一起,绝对不能走散了。我在前方开路,长治,你负责殿后,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马上出声警示。” 安排完毕后,众人依言而行,再度启程出发,依长治走在队伍的最后,北落紫霄时刻环绕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紫色的护罩,以防有人突然袭击。 众人在黑暗中不停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洞穴的道路渐渐变得宽敞起来。蓦然间,马修忽地“咦”了一声,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登时停下了脚步,右手指着墙壁,疑惑地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 依长治顺着他指向的位置看去,只见光滑的洞壁上竟出现了一些古怪的壁画,仿佛是有人随手涂鸦上去的一般,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一整堵洞壁。 “这些壁画,好像是在讲些什么故事……”路依凝仔细端详着墙上的壁画,眼里透出疑惑之色,说道:“但是……我不明白这些壁画到底想表达什么。” 依长治有些费力地看着这些壁画,只觉得其画风和笔功确实非常简陋,而且十分随意,不过大概能看明白什么意思。这些壁画乍一眼看去像是连在一起的,可是仔细分析的话,便能看出这些壁画实则分成了好几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说的是四个神秘人从天而降,站在巨大的平台上,接受下面无数人的狂热朝拜,壁画上的人物形象虽然异常简陋,看不出这四个人的模样,不过明显可以看出这四人的服装与下面的人完全不同,四周还有光环笼罩,显得无比神秘。 紧接着,第二个故事是在这四人的监督下,无数人盘膝打坐,周身灵气鼓荡,看动作似乎正在修炼。然后第三个故事情势突变,四人忽然发生了内讧,开始互相残杀起来,有两个人倒在地上,生死未知,另外二人则在激烈打斗,不分胜负。而第四个故事则是两人拂袖离去,另外两人却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身归黄土。 依长治越往下看便越是心惊,虽然不明白这些故事背后究竟想表达什么含义,但本能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直冲上头。他甚至隐隐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此次来到这个山洞或许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召唤。 最后一个故事,当这四人离去或死亡之后,下面的人没有了约束,开始自相残杀,无数尸体倒在血泊之中,而更多的人则扭打在了一起,情形极为惨烈。 看完了所有的壁画之后,他忽然感到眼前的画中人似乎活了过来,激烈的厮打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仿佛置身于激烈战场,看着四周无数杀红了眼的人扑打在一起,像是杀父仇人般疯狂地攻击着面前每一个活着的人,残肢与鲜血四处乱飞,整个世间宛如修罗地狱,充斥着鲜血与杀戮! 下一刻,他猛然清醒了过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只见四周已经不再是漆黑的山洞,而是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梦境之中。 “我怎么……又来到了梦境里面?”依长治抬头仰望乌云密布的血色苍穹,心中没来由一阵激动:“上次阿太说过,有缘还可以再见面,难道这次……” 他心念未毕,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没错,我上次确实是说过有缘可以再相见,而且我完全没有想过缘分可以来得这么快,你这次居然会主动来找我,实在让我有点吃惊。” “什么?我主动找你?”依长治微微一愣,说道:“怎么可能,我甚至连如何进入梦境都不清楚。” 他说完这话,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阿太不会再说话时,阿太突然再次开口说道:“真有意思,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知为何,他的语气莫名有些兴奋,甚至还有些期待的情绪在里面,“原来是误打误撞,才会发生这样的结果,我懂了,真是有意思……” 依长治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无比茫然,忍不住问道:“你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只是我的感慨而已,你不用管。”阿太嘿笑一声,忽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什么?”依长治皱眉说道:“别打哑谜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太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我是说,你准备好收下这份礼物了吗?” 依长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看来……你还没有准备好。”阿太的语气有些惋惜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 他话音未落,依长治顿觉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虚无的透明人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禁吃了一惊,说道:“你这是……”然而他话没说完,眼前的透明人影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右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045神秘书生 “不!”依长治大叫起来,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四周一片黑暗,他依然站在壁画前,马修一行人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长治,你……你没事吧?”牧尧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是说……你出现幻觉了?” “我没有出现幻觉,我也没害怕。”依长治轻轻拍开他的手,随便想了个理由,说道:“可能是我只是有点累了。” “这一路上始终在不停奔波,大家确实都没有休息好。”马修看了他一眼,说道:“要么我们就原地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再走。” 依长治只觉头痛欲裂,紫府气海酸胀不已,仿佛被人凭空灌入了大量的灵气,感觉丹田快要炸开了一般,难受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太对我做了什么……”他神智渐渐模糊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体内的灵气狂暴奔腾,不断冲击着他的紫府气海。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紧抱着头,嘴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长治,你怎么了,长治!”他耳边响起路依凝焦急的声音,虽然二人近在咫尺,但这声音听起来无比模糊,仿佛从极远处传来。 依长治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额头上的伤疤陡然紫光大盛。突然间,路依凝的声音仿佛被无形之力拉长了,落在他的耳中,显得无比怪异。 他勉强抬头看去,只见马修正在向自己伸出手来,只是他的动作无比缓慢,就像放缓了十倍的慢镜,周围其他人的动作也是迟缓无比,无数被拖长了的声音涌入他的耳中。他吃力地抬了抬手,然后无尽的黑暗蓦然袭来,将他的意识尽数吞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渐渐醒了过来,将眼睛微眯成一道细缝,朦朦胧胧间只见头顶一片雪亮,耳边响起贺峰惊喜的声音:“长治,他醒来了!” 依长治此时只觉先前的难受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突破桎梏后的畅快感,他暗暗运了一下灵气,发现自己的实力又提高了许多,就算是再度遇到寒澈、残影二人,也不至于会那么狼狈了。 他蓦地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只见马修一行人正在旁边,抬头看向上方,脸色有些焦急。 “长治,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在昏迷的时候,那道伤疤看起来好吓人……”路依凝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那道伤疤,说道:“现在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依凝,我没事,已经好多了,放心吧。”依长治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张望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自己一行人正被困在一个深坑之中,坑口被数十道钢铁铸成的栏杆围住了,他到这时才发现,原来众人竟是被囚禁在了这个深坑里! 莫谷抱着包裹缩在角落一旁,瞪着眼睛,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些家伙身上就没带点吃的吗?是不是要把我饿死渴死在这里你们才高兴?妈的,一群没用的废物!”他一直大声嚷嚷,但是根本没人理他,甚至连牧尧也都没有跟他斗嘴的兴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长治目瞪口呆地说道:“我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如你所见,我们被困在这该死的陷阱里了。”牧尧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真是太棒了,谁会想到这洞里居然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依长治闻言一愣,皱眉问道:“难道我们还在那洞穴里?但是为什么上面这么亮堂?” “是这样的,你昏迷了以后,贺峰就背着你一直前行,越往里面走,路越来越宽敞,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前方突然出现了光亮,还有一股清凉的穿堂风吹来。”虽然脸色十分难看,不过马修还是耐心地解释说道:“我们以为找到了出路,于是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走过狭长的山道后,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之内……真是没想到这洞里内有乾坤,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掉到这个陷阱里来了。” 他拿出长剑,给依长治看剑刃上的缺口,无奈地说道:“这些铁栏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就连我的清影剑也斩不断,要知道我这把剑可是削铁如泥的。” 忽在这时,只听坑口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你们……你们是谁?”众人心下一惊,万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站在上面,因为上方光线太过明亮,看不清他的样貌,不过听声音倒是挺年轻的。 “我们是……”马修正想报上自己的名号,忽见这个人影晃了一下,然后摔在地上,便没了声息。 “喂,喂……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牧尧打了个哆嗦,瞠目结舌地说道:“难道上面还有敌人?” “当务之急,就是先离开这个陷阱。”马修心急如焚地说道:“否则我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牧尧挠了挠下巴,灵机一动说道:“我有个办法!” 路依凝奇道:“小牧,你有什么办法?” “你想想,像这样的陷阱,肯定都有机关的。”牧尧兴奋地说道:“那么我只要让豆豆去把这个机关打开,我们不就可以出去了?”说着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豆豆哧溜一下从铁杆的缝隙中间穿行出去。没过多久,便听哐当一声,铁杆顿时收缩了回去。 “看见没有,我简直就是个天才!”牧尧用力一挥拳,神情极是激动,大声叫道:“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你真是天才的话,怎么会现在才想到这个办法。”宫洺羽坐在角落里,声音虽然虚弱,不过语气里依然带着调侃说道:“说明你这个天才也不怎么货真价实。” “闭嘴吧,小宫子。”牧尧此刻心情极佳,摸着豆豆的脑袋,懒得跟他计较,说道:“伤残人士没有资格说话。” 这个巨坑深约三米左右,不过对于众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几个纵跃间便轻松跳出了巨坑。依长治环顾四周,只见这间石室极为宽敞明亮,天花板距离地面足有十米来高,四周摆满了武器和防具,看起来竟像是供人修行的地方,有些武器已经残破不堪,零零散散丢在地上,有些却华丽无比,似乎价格不菲。 莫谷死死地盯着某柄镶满了红玛瑙的名贵宝剑,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眼里尽是贪婪的神情。马修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老老实实跟着我们,别打什么歪心思。”莫谷听到这话,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这就是刚才站在坑口的那个人吗?看上去居然这么年轻……”路依凝蹲在那人旁边,将他翻了个身,一双美目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惊讶地说道:“难怪他昏迷过去了,原来伤势这么严重。” 依长治抬眼瞧去,只见这人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是一名容颜灵秀的男子,气质清雅隽秀,看着像是一名满腹经纶的书生,只是他此时上身赤裸,后背血肉模糊,腿上、手臂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剑伤,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许多陈年旧伤,一道道深色的疤痕像是刻上去的一般,然后跟鲜血糊在了一起,看上去怵目惊心。 “伤势非常严重,如果不尽早治疗的话,他可能会死在这里。”马修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神情凝重地说道:“依凝,你那里还有伤药吗?”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是敌是友。”牧尧犹豫片刻,说道:“马修师兄,你别忘了,他突然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这陷阱就是他布置的。” “人命攸关,没时间想那么多了。”马修很坚定地说道:“如果真的是敌人,那就到时候再打败他。”说着将伤药涂抹在了这人的伤口上。 青年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依然痛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处理好他的伤势之后,马修呼出一口气,说道:“该做的都做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他是生是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牧尧瘫倒在地上,闭着眼睛说道:“不行了,我快困死了,我一定要睡一觉才行。” 马修说道:“目前这地方并没有什么危险了,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过还是要有人负责守卫,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莫谷自告奋勇地说道:“你们尽管休息,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 马修根本懒得理会他,径直说道:“长治,你还可以撑一段时间吗?” 依长治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没问题的,还能撑得住。” “那么还是老样子,由你和我负责守卫。”马修颔首说道:“顺便看看此人究竟能不能撑过去。” 众人依言闭目养神,宫洺羽和贺峰两人伤势未愈,沉沉睡去。依长治坐在青年的身边,只见他眉头紧锁,全身出汗如浆,嘴里正在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他心中好奇起来,仔细凝神倾听,只听见他一直在喊:“爹……娘……”不禁微微一愣,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的父母,顿时对此人泛起一丝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此人如此记挂自己的爹娘,想必也有着难以释怀的往事。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之后,青年的眼皮忽然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虚弱地说道:“水,水……” 046神秘书生(二) “你叫什么名字?”马修盯着正在喝水的青年,严肃地问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怎么,你要反客为主?”青年放下手中的皮袋,两只清亮的眼睛与马修对视,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还没有问你们为什么要闯入我的地方,这里本来就是我的私人场所,你们身为闯入者竟然如此咄咄逼人?” “这……”马修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青年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确实是外来闯入者,但是想了想,又感觉有些不对。 “你总算想明白了?”青年坐在角落里,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你们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 他在昏迷的时候,只是一个柔弱的书生,不过此刻清醒了之后,浑身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气质,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 “我们是天清宫的修士,此次来到这里,是为了……”马修沉吟片刻,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但是他隐瞒了护送任务的事情,只是说自己一行人有事要去往暗水镇,谁知道在路上却被一伙贼人盯上了。 “我的名字……你们叫我陆小邪就好了。”青年咳嗽了几声,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也算来对地方了,俗话说狡兔三窟,我这里确实有其他的出路,你们想要出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 牧尧兴奋地跳了起来,一下子抱起宫洺羽,转了几个圈,忘形地哈哈大笑道:“太好了,你听见没有,果然还有其他的出路!” 宫洺羽脸色涨红,奋力挣脱开他,又羞又怒地说道:“我当然听见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我不习惯跟胖子抱在一起!” 莫谷抱着怀里的包裹,神情激动地说道:“看来上天并没有抛弃我,我还有机会能回到暗水镇去!” “虽然你们擅自闯入了我的私密基地,不过好歹也算是救了我一命。”陆小邪摸了摸包扎后的伤口,笑着说道:“这样就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路依凝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说道:“不管怎么说,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这也是你的东西吗?”依长治突然指着桌子上的一个有些破损的鬼怪面具,惊讶地说道:“看上去怪吓人的。” “这是一个老朋友送给我的东西。”陆小邪眼中精芒一闪,微笑说道,“只不过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玩物,让你们见笑了。” 贺峰凑近脸去,仔细看着这个面具,疑惑道:“这个面具做工很精良啊,看起来挺吓人的,你说这话未免也太谦虚了。” “过奖了,其实算不得是什么好东西。”陆小邪笑了一下,勉强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一个架子前,上面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箭头,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箭尖散发着凌冽的寒芒,似乎十分锋利。 他轻轻拿起一个箭头,说道:“这里所有的武器、工具,都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集回来的,这些才是好东西,我平时都不太舍得用,还有……” 说到这里,陆小邪不知从什么地方抬出了一个箱子,将箱子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闪着金灿灿的耀眼光辉。莫谷的眼珠子顿时就瞪了出来,嘴巴张得老大,片刻后回过神来,偷偷瞥了马修一眼,目光透出几分幽怨,只怪自己打不过马修这些修士,否则早就扑过来将箱子抢走了。 “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石室的布置,都是我的心血。”陆小邪拿起架子上的宝剑,摩挲着光滑的剑脊,轻轻挥舞了几下,然后将其放在桌上,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惋惜地说道:“可惜啊,它们再也不能陪着我了。” 依长治闻言一冷,好奇地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地方既然被发现了,说明已经不安全了,所以……”陆小邪转过身来,神情坚定地说道:“我要把这地方炸掉。” “什么?”马修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是不是因为我们……” 陆小邪举起手来,打断他道:“不,你千万不要介怀,我实话实说吧,我想要炸掉这个地方,其实跟你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马修沉默片刻,抬起头说道:“如果不是我们的原因,你身上又带着伤,说明你之前应该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激战,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一下,你是担心这地方被你的敌人发现了?” 陆小邪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唇角微微一笑,说道:“你我都是初次相见,我们之间是不存在任何信任的关系,所以就算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回答你。换作是你的话,若有人花费心思猜测你的底细,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举动并不妥当?” 马修听到这话,顿时愣了片刻,随后说道:“你说得对,是我莽撞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才问的。”说到这里,陆小邪的眼里蓦地闪过一丝厉色,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而且只是一些小麻烦罢了,我自己可以摆平的。” 路依凝忍不住说道:“可是,你身上还有伤……” “算了,依凝,不要说了。”依长治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他说得没错,我们不必替他担心。”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马修虽然是个老好人,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得尽量避免没有必要的麻烦,毕竟他们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完成任务。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陆小邪笑了笑,说道:“麻烦你们等我一下,在炸毁这里之前,有些重要的东西我还是要带走的。” 马修点了点头,然后很知趣地转过头去,毕竟这些事情是别人的私事,与自己无关。 陆小邪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不出片刻后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依长治见他只提着一个箱子,手里还拿着那个鬼怪面具,不禁有些讶异地说道:“就收拾完了?你只带这么点东西走吗?” “只是身外之物而已,没有了就没有了。”陆小邪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只要留有一条命在,又何愁找不到更好的东西呢?” 听到这句话,马修不禁生出佩服之意,说道:“此话甚妙,像你这么心性洒脱的人可不多了。” 莫谷此刻泪流满面,死死地盯着石室里的金银珠宝,还有那些名贵的武器宝物,用力地揪着心口,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无比心疼地说道:“如此多好东西,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这简直是在犯罪啊,真是太过分了……”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没办法把东西全部带走。”陆小邪走到一堵石壁前,伸指轻轻叩了一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壁顿时左右打开,露出一条黑沉沉的密道,说道:“事先提醒你们一下,待会儿一定要跟紧我,这里面的岔路实在太多,只有我才记得住所有的道路。”说着转身便走入了密道。 众人不敢怠慢,依言紧紧跟在他身后。陆小邪举着火把,在最前方带路,依长治走了一会儿,发现这条密道中岔路极多,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方,几乎每隔数分钟就会出现三四条新的岔道,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整个密道宛如复杂至极的迷宫。 若是一般人走在这复杂的密道中,不出片刻便会彻底迷失方向,但陆小邪却毫无犹豫地一路前行,仿佛根本不需要思考,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选择,倘若他不是胡乱选路的话,那便是完全熟悉这密道中所有的岔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此人的记忆力未免也太过强悍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已经有些被绕晕的感觉,突然前方吹来一阵凉风,紧接着眼前出现亮光,原来不知不觉间在陆小邪的带领下,众人已经走出了山洞。 “终于逃出生天了!”牧尧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脸庆幸地说道:“就在几个时辰前,我真的以为这次死定了。” 只见晨光微熹,经过一夜的战斗与逃难,然后又在山洞中休息了两个时辰,此刻已是第二日清晨时分。 “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马修走到陆小邪面前,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说道:“你救了我们的性命。” “彼此彼此而已,不必客气。”陆小邪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如果有缘的话,可能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路依凝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陆小邪冲她笑了一下,说道:“去我该去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人生的战斗还是要继续,你们也一样。那么,该说再见了。”说完这话,他准备转身离去,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指着山间的某个方向说道:“对了,最后再给你们一点提示吧,你们要去暗水镇的话,可以走那边的路。相信我,这是一条捷径。” 马修很认真地说道:“多谢提醒。” 陆小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忽然足一点地,身如飞鸟般纵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踩在山林的树冠上,须臾间便消失在了晨光之中。 047再陷幻境 北风凌冽刺骨,卷舞呼啸,裹挟着无数细密的雪粒,扑打在众人厚厚的大衣上,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 马修眉头紧锁,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由于风大雪急,漫天都是蒙蒙的白霾,四周可见度极低,心中不免暗暗焦急,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片荒原。 数日之前,他们按照陆小邪所指的方向前行,很快就穿过了寒池天峰,然后进入到这片渺无人烟的荒原。 按照马修原定的计划,骑马只需两日便能通过此地,穿行过这片荒原后,再走一段路程便可抵达寒霜谷,那时候即使再出现易水寒的杀手也与自己无关了,毕竟已经完成了任务,委托人接下来是生是死与他毫无关系。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寒池天峰遭遇到易水寒杀手的袭击后,只顾急着撤退,连马匹都落下了,导致如今只能徒步行走。 众人相安无事地走了三天,眼看再走几日便能走出这片荒原,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上午突然起了大风,过了没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雪,想要暂且避一下,问题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无处可避,只能顶着狂风暴雨继续前行。 他回头看看身后一行人,一个个脸色青白,精神萎顿,虽然有修为在身,抗寒和耐饿能力要比常人强上太多,但毕竟天气太过恶劣,别说这些只是初出茅庐的新生而已,就算是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牧尧此刻缩成了一个肉球,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脸上都缠上了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哆嗦着说道:“要死了,要死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鬼地方了!” 依长治看着身边一脸倦容的路依凝,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粒,宫洺羽柱着一根树枝,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贺峰也是踉踉跄跄地艰难前行,莫谷更不用说,冻得牙关咯咯打颤。 回想起自己这一行人当初刚从空桑城离开时的风发意气,再看看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依长治不禁感慨当时的自信是多么的无知无畏,还真把护送任务当成了远足郊游。 马修知道再这么走下去,很可能人心涣散,于是大声鼓励道:“大家再加把劲儿,我们只要穿过这里,就到达寒川地界了,再走一段路程就可以到暗水镇了!” 众人听到这话,勉强提起了一些精神,咬牙继续前行。过不多久,宫洺羽突然一头栽倒在地,路依凝急忙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小羽,再坚持一下!” “对不起,我……我真是个累赘。”宫洺羽羞愧得无地自容,吸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说道:“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连累你们了。” “你小子……说的什么屁话?”牧尧恶狠狠地在他耳边吼了一声,说道:“只不过走了点路而已,你都坚持不了?”说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宫洺羽扛了起来,说道:“我都还能走呢,你也不能倒下!”说完这话,他吃力地向前走了几步,只觉肩上沉甸甸的难以承受,忍不住哎哟一声大叫,带着宫洺羽一起摔倒在地上。 依长治摇了摇头,有些看不起下去了,将牧尧扶了起来,然后背起了宫洺羽,说道:“别说那些傻话了,我们肯定是要全部人一起回去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绝对不能抛弃任意一名同伴。” 宫洺羽趴在他背上,眼里透出极为感动的神情,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小声地说道:“长治,谢……谢谢你。” 幸好狂风暴雪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半日之后,风雪就渐渐停息了,众人好不容易找了个雪洞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再度踏上旅程。 三日之后,经过坚持不懈的长途跋涉,众人终于走出了这片杳无人迹的冰雪荒原,正式踏入了寒川的边界。然而当他们到了寒川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环境究竟恶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浓密的乌云剧烈翻滚,宛如撕碎后又堆积在一起的败絮,厚重而又凌乱。电光仿佛灵巧的游蛇,在云峦中疾速穿梭,掀起阵阵狂暴的雷鸣。 苍穹的下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万古冰川,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玄冰厚雪覆盖在嶙峋的巨石上,偶尔裸露出来的贫瘠泥土像是凝固成形的血痂,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之间。 陡峭至极的悬崖延绵数千万里,就像是天神蛮不讲理地用巨斧将冰原从中劈开,一眼望去尽是高达万丈的无尽深渊,隐现在终年不散的云雾之中。极远处,一座巨大雄奇的山脉高耸入云,近乎与天际连为一线。 “传说那座山脉是距离天穹最近的地方,世人将其称之为天垂峰脉。”马修指着那座巨大的山脉,感慨地说道:“天地之造化,实在是鬼斧神工,我第一场见到天垂峰脉的时候,可是狠狠地被震撼了一下。” 路依凝远眺天垂峰脉,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说道:“能够亲眼目睹这样的奇景,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唉,我还是宁愿在空桑城做我的宅男。”牧尧摸去脸上的冰渣,目中透出嫌弃之色,说道:“一座山脉而已,有什么好看,这鬼地方又冷又偏僻,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路依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小牧,如果哪个姑娘不幸嫁给了你,她一定会很可怜的。” “放心吧,没有女孩子会喜欢胖子的。”依长治哈哈一笑,说道:“依凝你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喂,胖子怎么了?”牧尧大声抗议说道:“我又没吃你家的大米!” “你们的精神怎么这么好?”马修连忙制止了三人的争论,说道:“都省点力气吧,我们再走一段路就到寒霜谷了,我建议你们最好是提高警惕,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什么意外。” “易水寒的那两个杀手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宫洺羽说这话的时候,慌慌张张地看了身后一眼,好像敌人马上就会追过来一样,说道:“难道他们也会跟我们一样穿过那片荒原?” “如果我说不会的话,那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易水寒了。”马修严肃地说道:“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对方很可能会在经过寒霜谷的时候对我们出手,因为这时候往往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所以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时刻探听周围的风吹草动。” 众人原本已经放松了下来,听到这话马上醒悟过来,赶紧收敛心神,再也不敢大意,沉默着往前方行去。 走出没多久后,天空又下起了小雪,地面上都是积雪凝成的冰块,滑溜溜很不好走。幸好此地距离寒霜谷没有多远,在马修的大声鼓励下,众人强行打起精神,一心只想赶快去到寒霜谷,把这个艰难的任务做完。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又掀起了狂猛的北风,无数雪粒漫天飞扬,遮蔽住了周围的景色,众人急忙用手挡着面部,免得冰屑被吹进眼中。 “贼老天,你又开始了是吧。”牧尧实在有些忍受不了,嘴里骂骂咧咧道:“是不是非要把老子吹成冰雕,你心里才舒服……”话没说完,忽见马修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依长治见他神情严肃,不由问道:“马修师兄,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马修欲言又止,然后说道:“你们看得到四周的景色吗?” 众人闻言一惊,急忙举目四顾,只见四周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朦胧的白色,不但远处的冰峰看不见了,就连黑沉沉的天穹也消失不见。 “是幻境!”马修唰地一下拔出清影剑,神情如临大敌,说道:“他们又来了。” 此时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地方,寒澈的双手正飞快地结印,须臾间变幻出数十个不同的手势,然后双手合十,舒出一口长气。残影在旁边看着她,说道:“那帮小鬼已经进入幻境了?” “你放心,他们已经被我困住了。”寒澈冷冷地说道:“接下来,就是那两个家伙的事情了。” 残影咧嘴一笑,眼里透出几分残忍的意味,说道:“如果连萧方和简琴都奈何不了这几个小鬼的话,那么易水寒的杀手排名也该换一换了。” “我觉得早就换了。”一名穿着风衣的光头大汉突然出现在残影的身后,语调不屑地说道:“我崇阳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他们两个之下,排名却比他们低,由此可见这个排名根本就不科学!” “那是因为你除了一身肌肉,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一名身穿兽皮的女子哈哈一笑,摸了摸光头大汉的脑袋,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无论是战斗还是杀人,头脑永远是最重要的吗?”兽皮女子的身材高挑火辣,跟光头大汉站在一起,居然跟他差不多高。 “惊羽,别以为你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压我一头!”崇阳贼兮兮地瞟了兽皮女子高耸的胸部一眼,咽了一下口水,不忿地说道:“女人又懂个什么,肌肉才是男人的战斗方式!”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主顾出手还真是大方。”残影摸着下巴说道:“对付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竟然差不多把整个易水寒的杀手全找来了,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是啊,他到底想要什么,我也很好奇。”忽然之间,一个妩媚的女声响了起来,咯咯笑着说道:“能不能劳驾你们几位……告诉我你们主顾的名字呢?” 048全面开战 “谁!是什么人?”崇阳脸色微变,怒喝一声,其他三人也吃了一惊,不禁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窈窕的身影从风雪中走了出来,竟是两名无比美貌的妙龄女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梦梦,旁边这位是我的姐妹,白白。”那名自称梦梦的美貌女子咯咯一笑,说道:“其实我们是来找人的,不过刚巧路过这里,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所以不免有些好奇,我想问……”她眯起一双漂亮的凤眼,目光流转,说道:“你们的主顾到底是谁呢?” 虽然她此刻笑语盈盈,美艳如花,但残影四人蓦然间感到一股极大的压力扑面而来,那是一种远远超出了自身境界层次的压力,这个压力是如此沉重,宛如千钧临顶,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她到底是什么人?”崇阳蹬蹬蹬地退后了几步,惊异说道:“难道……是那几个小鬼的……” “那几个小鬼?呵呵……这么说来,你们已经交过手了?”梦梦双手环胸,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杀意!“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对天清宫的人下手?”说着往前踏了一步。 看似只是简简单单地踏出了一步,但这一步落在地上,却仿佛踏在了他们的心口处,陡然间生出地动山摇之感! 梦梦冷笑一声,继续前行,每踏出一步,易水寒众人便觉得心脏猛然一跳,似乎要挣出胸膛! “这人至少是神识圆满的强者!”寒澈只觉胸口一阵窒闷,险些吐出血来,不由惊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叫道:“等一下,我们可以谈谈!” 梦梦停住脚步,冷笑说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谈的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如果你执意要动手的话,那些小鬼就没命了!”寒澈只觉胸口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喘着气说道:“他们现在被困在我的冰霜结界之内,如果我死了,他们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梦梦柳眉倒竖,正要发作,白白忽然走向前来,说道:“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调查过你们的身份了,你们是易水寒的杀手,对吗?” “知道我们是易水寒的人,你们还敢……”惊羽还想用语言来压倒她们的气势,谁知白白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我想说的是……我们天清宫其实没有把你们易水寒放在眼里。” 这话一说出口,寒澈四人顿时脸色一变,梦梦哈哈一笑,立刻鼓起掌来,赞道:“好样的,白白,说得太好了!” “你们这样做,难道你们就不怕我易水寒的报复?”残影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阴恻恻地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杀手,擅长的事情就是暗杀,你们天清宫的人总不可能躲着不出来吧?我们如果真要铁了心杀了他们,你们觉得能防备得了?” “你们当然可以试试,不过……”梦梦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们易水寒事后能承受天清宫的报复吗?若你们真的动手了,那么易水寒就等着覆灭吧。” 如此霸道的话说出来,残影几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忌惮,讷讷说不出话来。 “你们此行一共来了六人,分别是易水寒杀手榜第三名的萧方,第四名的简琴,第六名的惊羽,第七名的崇阳,第八名的寒澈,第九名的残影。”白白淡淡地说道:“至于你们的目标,大概就是那名叫莫谷的商人,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是吧,就是你们主顾花费重金要你们得到的东西。” “你是怎么知道的?”崇阳吃了一惊,当即冲口而出,但随即他便后悔了,这样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我的消息网可是很灵通的。”白白很认真地说道:“只要有一线蛛丝马迹,我就能把你们的老底查个底朝天。” “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如何?”惊羽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们只会对莫谷动手,不会伤害那些小鬼一根汗毛。”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谈的必要。”梦梦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动手去拿。” “等等,难道你们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寒澈连忙说道,“如果你敢动手他们就完蛋了!” 她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残影悄悄地动了,趁着梦梦二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隐没了黑暗之中,然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梦梦的身后,运起全身灵气,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她的心窝! 只听噗呲一声,梦梦僵硬地转过头来,洁白的脸上沾了几滴鲜血,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诧异。 残影心下一喜,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得手了,刚想趁机多刺几下,忽觉手背一阵钻心剜骨的剧痛,忍不住惨叫起来,举起左手一瞧,只见手背上竟然插的是自己的匕首,鲜血长流。他顿时心中震惊,再一抬头看去,眼前哪里还有梦梦的影子? “哎呀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要赔罪也不用这样伤害自己吧?”梦梦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语气嘲讽地说道:“流了这么多血,要不要回家找妈妈包扎一下?” 残影大惊失色,这才明白自己刚刚在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就中了梦梦的幻境,因此才将自己的手背当成了敌人,结果导致了自己的重伤,只是……这个叫梦梦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自己释放幻境的? 在这个过程中,白白根本没有将视线投在梦梦和残影那边,似乎毫不担心梦梦的安危,而是看了惊羽三人一眼,说道:“既然动手了,那我们就是敌人了。” 她这句话说起来平平淡淡,但落在惊羽三人的耳中,却宛如一道惊雷,几乎击溃了他们的内心防线。 “就算是输,也要与你们鱼死网破!”寒澈双手结印,一头蓝色的长发飞舞鼓荡,只见易水寒四人的武器上蓦然结了一层寒冰,大声叱道:“你们还犹豫什么,快动手!” 与此同时,在冰霜幻境之中,依长治一行人正面临着极大的危机,但见四周飞雪漫天,狂风呼啸,让他们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形,更为不妙的是,这些冰雪仿佛附带了奇异的减速效果,冻住了他们的身体和思维,让他们的行动变得颇为迟缓。 “这个幻境一定是寒澈那个婆娘搞的鬼!”牧尧双手举在面前,挡住迎面扑来的冰屑,大声喊道:“我们到底要怎么出去才行?” 马修咬紧牙关,叫道:“大伙儿都尽量集中在一起,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免得被人偷袭了!”说完这话,他转头对莫谷喊道:“你站在我们中间,否则我们根本保护不了你。” 贺峰费力地迈着步伐,闷声说道:“这些冰雪太碍事了,我们本来就走得不快,这下就更慢了!” 依长治走在人群前面,一直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突然间,他听到了一声拨弄琴弦的响动,不由将目光投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扬声喝道:“是谁,谁在那里?” “长治,发生什么事情了?”马修见他神情凝重,立即沉声问道:“前方有敌人?” “师兄,你刚刚没有听到声音吗?”依长治皱眉说道:“好像有人在调试琴弦。” “琴弦,声音……”马修沉思片刻,蓦地脸色一变,说道:“难道是……” 话音未落,一阵优美的琴音倏忽穿透了风雪,无比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里。琴声曲折悠远,迤俪连绵,不禁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仿佛此时并非置身于冰天雪地,而是在春风和煦的园林之中。 “好优美的曲子……”宫洺羽露出迷醉的神色,赞叹说道:“究竟是何人在弹奏?” 正在陶醉间,路依凝突然掐了他一下,低声说道:“集中注意力,别被影响了心智!” 宫洺羽吃痛叫了一声,登时如梦初醒,顿时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刚刚被这曲子迷乱了神智,不由脸颊一烫。 “这琴声不对……大家小心!”依长治纵身横跨一步,站在众人的身前,北落紫霄骤然飞舞,闪电般环绕在众人周围,仿佛一道密不透风的紫色光罩。 下一刻,紫色光罩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密集无比的响声,宛如倾盆暴雨落在了油纸伞上一样,还有无数火花四处飞溅,仿佛北落紫霄正在与无数道隐形的剑影交锋! “这是……易水寒杀手榜第三名萧方,还有第四名简琴,原来他们也来了吗?”马修恨恨地说道:“这下糟了,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牧尧吓得脸色发白,说道:“马修师兄,这个萧方和简琴……到底是谁啊?”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噗哧几声轻响,由于冰雪幻境的缘故,北落紫霄渐渐抵挡不住琴音无孔不入的攻击,有几道无形剑气穿过了紫色光罩,在依长治的手臂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顿时鲜血横流! 049冥糜之音 “长治!”看见依长治受伤不轻,马修不由心头大急,剑尖往虚空一点,一道两米来高的光幕顿时耸立在众人身前,与依长治的北落紫霄形成了两道防御,勉强抵挡住了琴音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依长治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别担心,我没事。”他的衣袖变得破破烂烂,露出的地方皮肉翻卷,看起来极为可怖,不过幸好他的恢复能力极强,仅仅过了一会儿,鲜血就自动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一曲终了,天地间重归岑静,片刻后两道人影从风雪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哑着嗓子说道:“难怪可以从残影和寒澈的暗杀中逃脱,你们的实力值得夸赞。” 这两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打扮穿着居然完全一样,都穿着浅灰色长马褂,戴着一顶圆帽,鼻梁上架着黑色的墨镜,指甲又尖又长,除了身材高矮略有不同之外,看起来宛如孪生兄弟一般,身后还背着一个白布裹着的长形物体,应该就是他们先前演奏的筝琴。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个子略高的那人语气沧桑地说道:“能安然活过我们的第一首曲子,证明你们有继续听下去的资格,顺带一提,在下名为萧方,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身高稍矮的那人声音低沉地说道:“吾名简琴。” “你们的赫赫威名,我可是如雷贯耳。”马修举起清影剑,面色凝重地说道:“传闻中以音乐杀人,虽非同胞兄弟,但形影不离,如同手足,死在你们手上的人可谓不计其数。看来你们要找的东西非常贵重,主顾为了请你们花了不少钱吧?” 莫谷听到这话,不禁缩了缩脖子,将包裹又抱得更紧了一些,眼里露出畏惧的神色。 “钱只是小事,我们两兄弟平时也没有别的爱好,只是喜欢弹弹琴,喝喝茶而已。”萧方轻轻摘下墨镜,露出两个惨白的眼瞳,说道:“但弹琴并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练好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有听众,要知道自己弹奏的缺点在哪里,这样才能改进我们的技艺。” 宫洺羽吓了一跳,说道:“他……他是个瞎子?” “为了磨练自身的琴技,我们弄瞎了自己的眼睛。”简琴也摘下了墨镜,眼眸与萧方一模一样,都是是惨白之色,中间有一个黑色的小点,看上去极为渗人,“为了将琴技追求到极致,有任何提高技艺的方式我们都会去尝试。”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做杀手?”路依凝娥眉微蹙,忍不住问道:“你们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就不怕弄脏了琴弦吗?” “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生活而已。”简琴淡淡地说道:“我们双眼已盲,不管怎么说行事总是有诸多不便的,没有哪一行来钱能比做杀手更快的了,乐器的保养和维护,这些需要一大笔钱。” “再说了,我们所杀的人,只不过是世俗的庸人罢了。”萧方接口说道:“俗话说曲高和寡,知音难觅,这些人根本听不出我们琴音里的美妙之处,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对于这些不是知音的人,我们一向都是……”说到这里,他忽然唇角一扬,显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说道,“杀无赦!” “说到底,你们两个只是内心扭曲的怪物而已。”依长治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杀人便是杀人,还找一些高雅的理由,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简直让我恶心得想吐。” 萧方重新戴上了墨镜,沉默片刻后说道:“本以为你也是个高雅之士,没想到……真的让在下感到无比失望。” “弹琴与杀人一样,都是高雅的艺术。”简琴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一法通便万法通,你们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这话,他们一掀背后的白布,露出一张黑沉沉的筝琴,上面雕刻着一龙一凤,看上去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萧方将筝琴往天上一抛,然后与简琴并肩而站,沉身扎了个马步,左小腿架在右腿膝盖上,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他们的动作异常同步,仿佛心意相通,筝琴在空中翻了几圈,然后稳稳地落在他们的腿上。 “一曲冥河路,送你们归去吧。”萧方双手按在琴弦上,然后拨弄了一下,简琴也做了一个完全相同的动作,“你们结伴上路,一定不会孤单的。”说完这话,两人陡然弹指奏曲,一阵哀怨悲悯的曲音轻轻响起。 随着琴音的响起,天地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众人眼里忽然生出错觉,仿佛自己正行走在奈何桥上,道路两旁是阴暗无际的冥河,无数白骨骷髅在冥河上漂浮,每一具白骨上都放着一朵红色的彼岸花。 “把耳朵都捂上,别听他们的琴声!”依长治狠狠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的神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大喊一声:“都躲在我身后去!” 他深知此时情况十分危机,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当即疯狂运转灵气,北落紫霄越飞越快,肉眼根本无法看清它飞行的轨迹,将众人全部笼罩在其中! 萧方一拨琴弦,曲调陡然向上拔高,仿佛有东西从冥河之中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漫天的冥河水,扑头盖脸地落向众人立足的位置! 只听“哗啦啦”一阵巨响,北落紫霄与无形的冥河水撞在一处,顿时发出一声哀鸣,速度顷刻间缓慢下来,一股恐怖的力量喷涌而来,狠狠地撞上了依长治的胸口! 依长治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涌至,脑中轰鸣一声,整个人身不由己,倒飞出数米之远。他单膝跪在地上,只觉胸口一阵烦闷,浑身仿佛散了架一般,刚想站起身来,蓦地喉头一甜,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萧方二人的攻势并未结束,曲乐宛如滔滔流水,连绵不绝地袭来,原本悦耳动听的琴声,此时却如摄魂夺命的魔音,让人心生恐惧。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冥河水被无形之力牵引,飞冲直上九霄,然后径直砸落,宛如倒悬的巨大瀑布,气势狂猛地朝众人席卷而来! “拼了!”马修双眼通红,猛地咬碎银牙,清影剑化成一道湛蓝的青芒,向冥河瀑布直刺而去,然后他足一点地,与青芒一同飞去,毫无惧意地正面迎向倒灌下来的冥河水! 一边是滔滔不绝的恐怖巨浪,一边是势单力薄的一人一剑,就像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与一块普通的石头遥遥相对,两者放在一起对比,简直不协调到了极点。路依凝内心焦急,忍不住叫道:“马修师兄,小心!” 就在马修即将撞上冥河瀑布之时,青芒陡然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化成漫天剑芒,与冥河水碰撞到了一处。只见青芒纵横飞舞,将狂猛的巨浪搅成了细密的雨点,与此同时,他手中忽然了一把青色的长剑,一路向前飞去,剑锋锐利无匹,轻易地斩开了面前的巨浪,硬生生于不可能之间开辟了一条仅供他穿行的道路! 萧方耳朵微微抽动,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脸色微变,说道:“好厉害的剑术!”紧接着蓦然一喝:“他在近点!” 话音未落,忽听“哗啦”一声,马修已经穿出了冥河瀑布,剑势去而未歇,直刺向萧方二人,速度快得惊人,顷刻间便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转眼近在咫尺! 简琴听到近处的破风之声,遽然将琴的一端往上一踢,萧方随之站起身来,十指齐出,如挽弓般在琴弦上猛力一扯,只听“嗡”地一声巨响,一股无形之力喷薄而出,与马修的剑尖撞在了一处! 马修身子悬空,依然保持着前飞的姿势,然而剑尖定格在萧方鼻尖前方一寸距离,便再也难以寸进,两人之间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无论他如何发力,都无法继续向前哪怕是一分一毫! “这……怎么可能!”马修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连自己压箱底的必杀绝招都奈何不了这二人!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简琴趁他不备,猛然站起身来,双爪齐出,嗤拉一声撕破了他的衣袖,登时碎布飞舞,鲜血长流。 马修右臂被抓伤,只觉伤口处又痛又痒,心头微微慌乱。萧方嘿地一声,身如鬼魅般来到了马修的身侧,闪电般抓上了他的肩膀,正要痛下杀手,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紧接着整个大地陡然间剧烈震动起来! “这个声音是……寒澈的冰龙?”萧方吃了一惊,突然想起前几日寒澈说过敌方也会召唤冰龙,登时反应了过来,敏锐的感知让他下意识地抛开了马修,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他双眼已盲,因此感知特别灵敏,若换做是别人,可能反应还没那么快,然而他在刹那之间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二话不说便向后退去。就在他后退的一瞬间,冰龙恰好俯冲到了他原本站着的位置,猛然扑了个空! 050一击毙命 马修趁此机会,赶紧退回到众人身边,说道:“依凝,多谢你帮我解围……”说完这话发觉无人回应,不由转头望去,只见路依凝双手合十,正集中精神操纵着冰龙,使其与萧方缠斗在了一起,根本无暇回应他的话。 或许是受到了冰霜幻境的影响,她此时银牙紧咬,看起来似乎有些吃力,马修怕她身体承受不住,当即说道:“依凝,如果撑不住就不要硬撑了!” 萧方冷笑一声,说道:“不管是谁,敢打扰在下弹琴的人都要死!”说着身形一晃,眨眼间便跃到了冰龙的头顶,蓦地五指齐出,锋利的指甲深深地插入了冰龙的脑袋里,发出喀喇一声脆响! 冰龙狂吼一声,疯狂摇晃着脑袋,想要把萧方甩下来,但萧方身形极稳,站在龙头上巍然不动。简琴再度扎稳马步,独自抚琴说道:“就算你们支开了萧方,也难逃一死的命运,吾最近谱了一曲,名为《十面埋伏》,至今尚未在世人面前弹奏过,今日吾便让你们一饱耳福,听完这一曲后,你们就安心的上路吧。” 依长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简琴,忽然唇角扬起一个笑容,说道:“你以为……真的吃死我们了?” 简琴右手按在琴弦上,淡淡地说道:“并非吾以为,而是事实即使如此。” “哈哈哈哈哈——”依长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神蓦然一冷,咬牙说道:“你以为我们只是你手心里的猎物,可以被你们恣意玩弄?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猎人,谁才是猎物!” “丧家之犬的吠叫,真是令人心酸。”简琴叹息一声,说道:“永别了,黄泉路上你注定不会孤单。”他说完这话,忽然十指翻动,飞快地拨弄琴弦,顿时一阵激昂的琴乐疾荡而出,曲风急促狂猛,让人热血沸腾,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敌人! 刹那间,漫天飞雪倏然被一股狂猛的无形之力绞得七零八落,撕碎成细密的雪雾,随着狂风席卷,化成了一大片浓密的白雾。 依长治登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迎面而来,这压力要比当初面对全力出手的燕飞白还要可怕得多。他猛地狂喝一声,全身灵气疯狂涌动,额头上的伤疤陡然间紫芒大盛,整个世界的运转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缓慢! 自他在山洞中观看壁画进入了梦境,然后接受了阿太赠予的灵气,其实他的实力已经悄然暴涨,先前之所以昏迷过去是因为他一时间无法消化这股巨大的力量,导致他的身体机能运转过快,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负荷。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将这股力量消化得七七八八了,纵然萧方和简琴的实力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强悍,但他也有信心能够与之一战。 从开战到现在,由于天时地利的原因,他们始终处于下风,一方面是冰霜幻境压制了他们太多的战斗力,另一方面是萧方和简琴二人实力强横,配合娴熟,所以自己这一方才会这么狼狈,不过这也会导致萧方和简琴生出轻敌的情绪。如果能够趁他们松懈之时,给予他们致命一击,那么还有翻盘的机会! 对于这一点,依长治心里非常清楚,因此要么就不动手,一动手必是雷霆之击!他此时疯狂催动体内的灵气,激发出气海内的闪电之力,无数道紫色的闪电突如其来,环绕在他身边,他浑身的肌肉被无形之力挤压扭曲,发出一连串气旋爆破的沉闷声响。 简琴听到这阵响声,不由微微蹙眉,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里无端端生出几分警惕,弹奏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纵然眼前这些天清宫的弟子实力较弱,但未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他决定全力出手。 此时世间一切事物落在依长治的眼中,都像是被放慢了数倍,不过这个感觉他非但没有陌生害怕,反而异常欣喜。他心里十分清楚,并不是周围的事情变慢了,而是自己变快了,不过这种状态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估计也就只能维持十秒左右,他必须在限定时间内先行解决掉简琴! 心念电转间,他蓦地开始动了,纵然受到了冰霜幻境的影响,但却丝毫没有减慢他的速度,身影顿时化为一道紫色的流光,犹如闪电般向简琴的方向冲去! 简琴依然保持着弹琴的动作,不过这阵琴声落在依长治的耳朵里,已经被扭曲拉长得不堪入耳,此刻依长治才遽然发现,原来筝琴不仅奏出了曲乐,竟还生出了无数道锋利无匹的气剑,与琴声一同遁出,绞碎了周围的飞雪,撕裂了四周的空间,扑天盖地般向自己这边疾射而来!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琴声攻击吗?”依长治恍然大悟,兴奋地大叫起来:“既然被我看破了你们的手段,那你们完蛋了!”北落紫霄旋转飞舞,化成一道道紫色的刀芒,纵横疾飞,与漫天气剑撞击在了一起,随着他疾速前行,无数道气剑烟消云散,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响声! 仅仅一瞬之间,简琴便发觉到事情不对,仿佛所有的攻势转眼间石沉大海。他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陡然间一股寒意迎面而来,他只觉双耳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脑海里嗡地一声轰鸣,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猛然袭来,不由得放声惨叫! 依长治宛如鬼魅般扑到他的面前,用刀柄狠狠地砸碎了他的耳蜗,然后紫色刀芒一闪,一下刺进了他的胸口,鲜血如喷泉般涌了出来,溅了依长治一头一脸!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到简琴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于非命。就连马修他们也一脸茫然之色,只见到一道紫光突然闪过,然后简琴就被一击毙命。 依长治抽出北落紫霄,挥去上面的鲜血,此刻正好十秒已过,他从那个玄妙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忽觉全身肌肉仿佛撕裂般疼痛,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了,顿时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简琴,简琴!”萧方听到简琴的惨叫声,不由脸色剧变,大声叫道:“简琴,你怎么了!”然而他喊了几声,但根本没人回应,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涌了过来,他急忙从冰龙的背上跳了下来,奔至简琴的身边,想要去摸索他的身体,却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他舔了舔手心的鲜血,浑身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哑声说道:“是谁干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勃然怒喝道:“是谁!” 这个声音含怒而发,犹如平地乍起惊雷,回荡在风雪之中,久久没有消散。 依长治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简琴瞪着惨白的双眼,浑身浴血地倒在地上,一道红光忽然从他身上遁出,然后被吸入到筝琴之中。一瞬间,只见筝琴从沉黑色变成了血红色,散发出一股强横无比的威势! “知音已逝,筝琴绝弦……”萧方颤抖着手,摘下鼻梁上的墨镜,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而下,“简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要亲手撕下他们的脑袋,摆在你的墓前,为你祭奠……” 说完这话,他将右手按在琴弦之上,蓦然喝道:“你的力量,我便收下了!”顿见一缕红光沿着琴弦射出,然后飞快地没入他的体内,他的双眼渐渐变得通红,一股狂暴的气势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卷起千层碎雪,差点将依长治掀飞了起来! 路依凝见势不妙,急忙说道:“不好,他好像吸收了他同伴的力量,现在变得更厉害了,你们千万不要跟他正面硬拼!”冰龙扭着庞大的身躯飞来,张开大嘴叼起依长治,正要送他回来,萧方狂笑一声,一下抓住依长治的脚踝,恶狠狠地说道:“你想去哪里?” 依长治心下一沉,想要奋起反抗,但四肢实在是没有力气,萧方伸出铁爪,猛然抓向他的头顶! 危急时刻,马修怒吼一声,大步流星地奔向萧方,奋力刺出一剑,直取他的后背!萧方头也不回,一下抓住他的长剑,用力一捏,长剑应声折断,马修趁势将他击退,冰龙衔着依长治飞速逃离。 眼见依长治逃过一劫,马修长舒一口气,正想往后退去,忽见萧方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冲自己残忍一笑,闪电般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铁爪用力一捏,只听骨骼碎裂的声音,马修的右手腕骨尽成齑粉! 马修惨哼一声,想要挣脱他的控制,但腕骨处奇痛无比,半边身子没了力气,萧方顺势而上,又捏碎了他的左手腕骨!马修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脸色因剧烈的疼痛变得惨白一片! 依长治身至半空,眼睁睁看着马修陷入绝境,不由瞋目裂眦,叫道:“马修师兄!” 马修抬起头来,眼神狠厉地盯着萧方,咬牙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到他们的,绝对不会!” 萧方冷冷一笑,像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然后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说道:“那么,我会让你亲眼见到我是如何将他们折磨至死的。”说罢,他十指猛然发力,捏碎了马修的双膝,然后踩断了他的腿骨。 马修额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连哼都没哼一声,一下便晕了过去。萧方故作讶异地说道:“哎呀呀,这点小痛都忍受不了?”说完这话,他将身子转向了路依凝一行人,狞笑着说道:“接下来,便轮到你们了……” 051碾压之势 此时在幻境之外,梦梦看着凝固在手上的冰霜,柳眉一竖,说道:“哦?这就是你的能力吗?武器上加持了寒冰之力,产生减速的效果,如果不慎被你们的武器击中了,行动就会变得缓慢,只不过……”她说完这话,轻轻甩了甩手,冰霜倏然消散,冷笑道:“你这些歪门邪道对我而言毫无用处。” 残影捂着受伤的手掌,咬牙退到一边,不敢再上,心中对梦梦忌惮到了极点。他内心十分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这女人的对手,现在他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才能从梦梦的眼皮下逃走。 而在另一边的战场上,惊羽手持弓箭,连续朝白白射出三箭,从不同方位疾飞而去,封死了白白所有的位置,箭尖颜色漆黑,很显然上面淬了剧毒。但白白不为所动,就在毒箭即将射中自己的时候,身形突然晃动起来,在极小的范围内作出连续闪避的动作,竟硬生生避开了所有的箭矢! “这……这是什么身法?”惊羽脸色发白,顿时明白常规的进攻手段怕是根本奈何不了她,当即吹了一声口哨,叫道:“黑风!”便听一头猎隼厉鸣一声,展翅落在她肩头,眼神凌厉地盯着白白。 白白看着她,歪着头说道:“你还想耍什么手段?” “这是你逼我的!”惊羽脸色铁青,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圆球,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霎时间烟雾漫天弥漫,什么都无法看清。片刻后烟雾渐渐消散,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惊羽出现在白白的身前,同时狞笑着说道:“究竟哪个才是我的本体,你该如何做出抉择呢?” “有点意思,将猎隼变成自己的模样吗?”白白突然笑了一下,说道:“那我来陪你玩玩好了。”说着将手一扬,浓厚的烟雾喷涌而出,将场间笼罩起来,待烟雾消散之后,寒澈和崇明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见场中居然出现了三个惊羽,长得完全相同! “这……到底谁才是谁啊?”崇明挠了挠头,讷讷地说道:“根本就看不出来啊。” 寒澈也目瞪口呆,说道:“难道她会变身?” “哈哈哈哈……”梦梦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懂个屁,这是白白的易容术,只不过是变成其他人的模样而已,这对白白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惊羽冷冷一笑,说道:“没用的,我跟黑风灵魂相通,你们谁是真货,谁是假货,我可是一清二楚。”说着忽然冲到右边那个惊羽面前,呼地双掌齐出,奋力击在她胸口上!被击中的惊羽闷哼一声,顿时向后倒飞,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身形急剧缩小,顷刻间恢复成了猎隼的模样。 “黑风,怎么会是你!”惊羽大吃一惊,明明感应到自己攻击的对象肯定不是黑风,但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她内心慌张起来,不禁乱了分寸,眼神瞥向另外一个惊羽,恨恨地说道:“就算你骗过我了一次,休想骗我第二次!”说着挽弓射箭,三支箭矢连发而出,噗哧一声射入了她的胸口! 白白化成的惊羽猛然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插在胸口上的箭矢,脸上带着诧异的神情轰然到底,须臾间化成了一头猎隼,倒在血泊中凄然死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惊羽此时完全乱了阵脚,根本不知道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转头看向另外一处,只见先前被她用双掌击中胸口的猎隼早已没了踪影,只有白白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说道:“确实挺好玩的,不过游戏结束了,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 惊羽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第一次击中的惊羽就是白白变成的,只不过在倒地的一瞬间,她故意将自己化成黑风的模样,让惊羽以为击中的是黑风,从而转身对真正的黑风痛下杀手。 “因为有两个惊羽的存在,我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次出手只会试探性的攻击,而不会全力出手,只有在确定了他们真正的身份之后,我才会使出杀招。她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有恃无恐,故意被我打中……”惊羽脸色灰败,难以置信地想道:“好可怕的人心算计,她竟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吗?” 梦梦向前迈出一步,转眼间便已至残影的身旁,咯咯笑着说道:“我劝你们最好是不要反抗,否则把我惹生气了……”她的眼神陡然一冷,说道:“我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眼见残影和惊羽即将被制服,情急之间,崇明突然跳了出来,大吼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们吗?”说着双拳抵在太阳穴上,大喝一声:“太阳拳!”话音未落,他的额头上爆发出一股刺眼夺目的光芒,仿佛一个小型太阳蓦地爆开,让人无法直视! 白白和梦梦猝不及防,只觉眼前陡然大亮,视线瞬间失明,不由眯起眼睛,微微偏过头去。而寒澈和惊羽与崇明相识多年,对此早有防备,赶紧闭上了眼睛,崇明大吼一声:“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残影嘶哑着声音说道:“大块头,你可别死了。”说着身影一晃,隐没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寒澈飞快地跑到惊羽身边,在她耳边叫道:“你还在发什么呆,赶紧走啊!” 惊羽被她一吼,仿佛如梦初醒,弯腰抱起黑风的尸体,狠狠地瞪了白白一眼,然后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慌忙离去。 崇明见三人安然撤退,心里也在盘算着离开的路线,正准备趁机逃走,忽听身后有破风之声响起,他还没反应过来,后背蓦地传来一股巨力,登时身不由己,被踢飞上了半空! 他身在半空,勉强睁眼看去,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在周身纵飞来去,顷刻间不知道对自己踢出了多少脚,打出了多少拳! 只听见噗噗噗一连串拳拳到肉的闷响声,崇明在半空中被那道灰影打得东倒西歪,只觉浑身骨骼碎裂而断,整张脸宛如吹涨了的皮球高高肿了起来,最后那道灰影高高跃起,一脚将他踹下地面,轰地一声砸落在雪地里,顿时昏死过去。 灰影翩然落地,正是以太,他一脚踢开如同一滩烂泥般的崇明,皱眉说道:“怎么让他们跑了?” 趁着刚才崇明掩护的那几秒钟,残影早就跑得消失不见了,寒澈和惊羽也趁乱逃离,只是冰霜幻境依然持续着,他们根本不知道依长治一行人在什么地方。 白白见他脸色难看,忍不住问道:“以太,这个冰霜幻境是寒澈制造了,她现在跑了,我们无法进入长治那边的幻境。”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搜寻不到少爷他们的行踪。”以太摇了摇头,有些焦急地说道:“听说还有两名杀手在里面,我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利。” 梦梦破天荒地露出惭愧的神情,说道:“都怪我不好,一时大意被他们跑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以太看了她一眼,神色阴沉地说道:“我们现在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了,幸好少爷一行人中还有一名修为较高的师兄在里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此刻在冰霜幻境之中,马修四肢骨骼尽断,倒在地上生死不明,而依长治也暂时失去了作战的能力,宫洺羽及贺峰有伤在身,如今还有一战之力的便只有牧尧和路依凝了。莫谷躲在贺峰身后,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无比。 路依凝将依长治扶了起来,关切地说道:“长治,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依长治勉强朝他笑了一下,说道:“你放心,我只是一时之间无法熟练掌握这股力量,身体承受不住。”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马修,眼里蓦地涌起一阵愤怒,咬牙说道:“马修师兄……他为了救我,竟然被那家伙打得这么惨,等我恢复了体力,我一定会让他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萧方冷冷一笑,抬起五根铁爪般的手指,狰狞笑道:“放心,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等我擒下了你们,我要在你们师兄面前,将你们的骨头一根一根折断。” 依长治勃然大怒,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痴心妄想,马修师兄拼了命也要救下我的性命,我绝对不会辜负他的这番心意!” “长治,你这个伤号还是静静养伤去吧。”牧尧忽然嘿嘿笑了一声,几步走在了他的面前,正面迎上了萧方,将后背对着依长治和路依凝,说道:“你们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是老子表演的时候了。” 依长治瞪大了眼睛,急声喝道:“小牧,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眼前的敌人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当初我跟萧驰对战之前,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不知是有些紧张还是太热的缘故,他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眯眼笑着说道:“不过那场战斗最后好像是我赢了,对不对?同样的错误,你居然会犯第二次,真是少见啊。” 依长治很清楚萧方到底有多厉害,就连马修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牧尧受了什么伤害,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于是急忙说道:“小牧,你听我说,那是因为……” “长治,我很明白你是在关心我,但你要搞清楚,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而不是躲在你身后的无用之人。”牧尧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说道:“这一次,让你看看我的新招式!” 052烈焰燃尽 不知是不是寒澈离去的缘故,此间的风雪似乎减弱了不少,但依然寒冷无比,可是牧尧额上的汗珠却越来越密集,有几滴汗珠甚至滑落了下来,流进了他的眼里。他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被寒冷北风一吹,感觉又湿又冷,很是不舒服。 不过他此时完全顾不上这些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萧方的身上,虽然对方只是简单这么站着,但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迫感让牧尧有些喘不过气来。 纵然很不愿意承认,只是牧尧确实没有打赢萧方的信心,刚才那一抹自信的笑容多少有些逞能的成分,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在依长治失去战斗力的这个空白期间,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萧方虐杀在当场,所以他必须站出来,哪怕自身付出巨大代价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拖到依长治恢复体力,他们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猛然抬头,小眼睛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咬牙说道:“豆豆,升级!”话音方落,他身上覆盖着的盔甲片片脱落,在空中飞快组装拼凑,还有一些零件碎片从他的袖中遁出,添砖加瓦般堆砌而上。 片刻之后,一条身躯庞大的傀儡双头巨犬出现在众人面前,它两只头颅高高扬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粗壮的四肢看起来力量十足,高度竟有一人来高,外表凶悍无比,让人完全想不明白这么多的零件是怎么全部装在他的衣服里的。 “这是……豆豆?就是原先的那条机械小狗?”宫洺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条傀儡机械犬,随即兴奋地说道:“真的太帅了,这就是你的新招式吗?” 路依凝眼里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摇了摇头说道:“怎么把豆豆弄成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可爱了。” 牧尧听到路依凝这句话,唇角抽搐了几下,说道:“可爱有什么用,又不能战斗……”他说完这话,忽然感觉好像有些不对,赶紧呸了一声,说道:“别闹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霍地转过身去,对萧方勾了勾手指,挑衅地说道:“来吧,臭瞎子,让你看看本大爷的真本事!”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嚣张,但其实双腿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只是他明白此刻千万不可以退缩,就算是身受重伤,也要想办法拖住萧方。 在他的计划里,自己放出了豆豆,萧方如果足够聪明的话,一定不会与豆豆纠缠,反而会过来攻击自己的本体,那时便是拖住萧方的绝佳良机,以豆豆的速度肯定会死死咬住他的肩膀,令他无法动弹,就算他实力再强,一时间也很难挣脱豆豆的铁齿噬咬。 萧方不能视物,但听到了声音,心下略一思索,便大概明白了过来,冷冷笑道:“如果在下猜测不错,难道是召唤出来的傀儡兽?”他说到这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道:“有意思,还有什么手段,你们不妨全部使出来,否则……你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筝琴蓦地倒竖起来,宛如被无形之力操纵,琴弦自行弹奏起来,顿时“噔”地一声,弹出一个极高的音调。 这声音来得极是突兀,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依长治骤然感到一阵寒意上涌,不禁大喊起来:“小心!”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宫洺羽身形一动,纵身将贺峰扑开,两人一起倒在地上,一道无形气刃极为惊险地擦过他们的头顶,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个杀招。然而贺峰身后的莫谷却没这么好运了,只听噗哧一声轻响,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惊愕的神情,便全身僵直地站立着,俄尔一阵寒风吹来,他的半边身子斜斜滑落,然后轰然倒下,鲜血和切碎的内脏流了一地,脸上依然保持着诧异的表情。 眼见莫谷无比凄惨地死去,依长治顿觉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涌上心头,狠狠地用拳头砸向地面,怒道:“可恶,我们辛苦这么多天,几度落入险境,出生入死,被杀手组织追杀,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马修师兄还受了重伤……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确实有理由愤怒,本以为此行任务是一场轻松愉快的旅游,结果整个过程竟是凶险无比,如今更是面临死亡的威胁,但最令他失望的是便是委托人的死亡,这也彻底宣告了他们任务的失败,也就是说辛苦了这么多天,他们几乎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那些都算不了什么,你们最最不幸的事情是……”萧方舔了舔尖利的指尖,说道:“被我抓住后,慢慢凌虐至死。我要把你们抓起来,把你们的骨头全部捏成粉末,再一块一块剜去你们身上的肉,你们别想死得太痛快……” “萧方,有本事冲着我来!”牧尧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就只敢玩些偷袭的手段?那也太令我失望了!” “喋喋不休的死胖子,我便如你所愿!”萧方脸色一沉,似乎被他的语言激怒了,全身的骨骼顿时劈啪作响,仿佛一连串鞭炮炸起,一股扑天盖地的恐怖气势直逼而来! 牧尧的头发被狂风吹起,全身汗毛倒竖,只觉一阵无比凌厉的杀气直冲面门,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一刹那间,只听琴弦叮地一声响起,无形剑气迸射而出,萧方随之身影一动,两只铁爪飞速旋转起来,宛如两只急速转动的钻头,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以极快的速度朝牧尧直冲而来! 霎时间,牧尧只觉一阵死亡的压迫感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眼前冲来的并非是萧方,而是一把闪烁着寒芒的死亡镰刀,似乎下一秒便会割下他的首级,夺走他的生命。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身首分离,血流成河的惨状。 在如此巨大的死亡压力之下,他猛地大喝一声,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涌上心间,瞬间压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他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做好了抵挡萧方攻势的准备! 但就在下一瞬间,他陡然睁大了眼睛,目中透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他准备了许久的抵御招式——竟然落空了!萧方狂笑一声,刹那间绕过了牧尧的防线,径直向毫无防备的依长治狂冲而去! “不!”牧尧下意识地大吼一声,立即明白萧方只是假装攻击他,真正的目标竟是依长治!他不禁急得通红两眼,但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路依凝义无反顾地拦在了依长治的面前,眼神无比坚毅地盯着萧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根本来不及使出任何招式,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挡住萧方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危急无比的时刻,一道带着火光的瘦小身影蓦地冲来,挡在了路依凝与萧方之间!只听“噗”地一声闷响,萧方的利爪毫不留情地穿透了这个火人,自己的双臂也被火焰灼伤,顿时滋滋作响,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是谁!”萧方惨叫一声,想要拔出手臂,但却纹丝不动。路依凝和依长治怔怔看着挡在面前的这个火人,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胖子,说好的……是你的……表演时刻呢?”一个稚嫩的声音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紧接着,他全身的火焰倏尔散去,露出宫洺羽那张稚嫩清秀的面容。萧方用力一抽手臂,大量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头一脸。 路依凝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血花飞舞,甚至有几滴还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只觉滚烫无比,然后马上就变冷了。她死死地盯着宫洺羽胸口那个巨大的血洞,恍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仿佛永远也不会醒来,就这么血淋淋地呈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洺羽!”依长治目眦尽裂,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扶他,但连一根指头都无法抬起! 宫洺羽摇晃了一下,然后倒在路依凝的怀里,鲜血止不住地泊泊流出,将路依凝的胸膛染成血红一片。 “小宫子,你……”牧尧呆呆地瞪着宫洺羽的伤口,手脚顿时冰凉无比,身体不知因为愤怒还是害怕,突然间剧烈颤抖起来,大脑中一片空白。 路依凝死死按着他的伤口,六神无主地说道:“不行,你……你这样要止血,你必须止血……”她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指缝里全是鲜血,视线忽然模糊起来,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淌落而下,与鲜血混在了一起,冲淡了那抹刺眼的绛红。 “路姐姐……没用了,我这个样子……”宫洺羽抽动了一下唇角,想要微笑安慰他,但抽搐了几下,始终笑不出来,眼前模糊一片,说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这段时间我……我真很开心……” “为什么……为什么……”路依凝呜咽起来,眼泪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止不住地流下,大叫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傻啊!” 053复仇 宫洺羽无比吃力地抬起右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庞,虚弱地说道:“路姐姐……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冲了过来,就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我……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你……” 路依凝泪眼朦胧,摇着头哽咽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回天清宫,你肯定会没事的……” 宫洺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剧烈咳嗽起来,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落在雪地之中,与冰雪融在了一起,仿佛白雪中盛开朵朵红梅,凄美而又动人。 依长治两眼通红,嘶哑着声音说道:“洺羽,你少说点话,节省一下体力,我们……我们……”他说到这里,顿时双手抱头,再也说不下去了。无穷无尽的悲伤在他的胸臆里发酵酝酿,堵塞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宫洺羽此刻双目空洞,瞳孔逐渐扩大,只有呼出的气,没有吸进的气了。他呆呆地看着苍白的天穹,终于费尽力气地挤出一个笑容,气若游丝地说道:“帮我跟爹娘……说一声,就说……我……我回不去了……孩儿……孩儿不孝……”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轻轻将头一偏,再也没了心跳,右手依然保持着抬起的姿势,至死都没有摸到路依凝的脸庞。 此时,天地间一片岑寂,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时间如同悄然静止了一般,永恒地定格在了这个画面,就像一副生动而悲伤的画卷。 “那太好了,谢谢路姐姐。” “爹、娘,这几位就是我说的那几个好朋友,这位是依长治,这位姐姐是路依凝,那个大块头是贺峰……” “爹,放心吧,天清宫每隔半年就会有一个长假,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要不……我跟路姐姐同坐一匹马?我比较瘦小,应该不会太挤……” “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你……” 宫洺羽的话语仿佛犹在耳边响起,这个看似瘦小腼腆却有一颗好战之心的纤弱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依长治一行人可靠的战友,只是如今阴阳两隔,恐怕以后再也无法跟他并肩作战了。 路依凝再也忍耐不住,抱着他渐渐冷去的尸体,放声痛哭起来,贺峰双手捂面,狠狠咬着牙齿,两行清泪从他的下巴处淌落而下,牧尧呆呆地站在原地,神色悲拗不已。 “哼,碍事的家伙。”萧方甩开爪上的鲜血,恶狠狠地说道:“不过你们别着急,很快就轮到……” “够了。”依长治冷漠的声音陡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语。 “怎么,体会到失去同伴的悲伤了?”萧方狞笑一声,说道:“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我还要……” “说吧,把你的遗言说出来吧,因为……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依长治全身的骨骼和肌肉突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声,须臾之间,无数道紫蓝色的细小电光从他体内蹿出,环绕在他周身,滋滋作响。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静静地抬头盯着他,目中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对于熟悉他的路依凝和牧尧来说,这意味着他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死到临头,你还要嘴硬吗?”萧方睁着惨白色的眼眸,冷笑说道:“看来还是没吸取教训啊……接下来,该轮到谁了呢?”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说道:“啊,应该到那个傀儡召唤师了。” 依长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进入到他的肺中,犹如刀割般疼痛。他抬头看向白茫茫的天际,心里空荡荡的,无尽的悲伤顿如潮水般涌来,就连愤怒的情绪都显得是如此的可笑和狼狈。 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试过这样的情绪了?对于他而言,这似乎是第一次为了父母之外的人感到如此悲痛愤怒,这感觉是如此的陌生,但内心宛如撕裂般疼痛,他此刻很想流泪,只是没法哭出来,而且他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然而依长治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四周的雪花倏忽定静止在了空中,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萧方也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仿佛被人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 他伸出手去,轻轻将一朵雪花握在手中,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阵阵凉意,感受到雪花在掌心里消融逝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片刻之后,他伸手拂去脸上的泪痕,微微闭上了眼睛,四周的一切又恢复如初,有雪花落在了他的肩上,慢慢融化。 然后,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目中充满了凌厉的杀意! 他此刻悲伤的情绪渐渐被一股无穷的愤怒所替代,这股愤怒是如此的强烈,转瞬间便焚烧吞噬了他的理智。他两眼通红无比,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萧方格杀在当场! 大量灵气在疯狂冲撞着他的紫府气海,狂猛而粗暴地提升着他的境界,他全身的气势陡然间节节攀升,肌肉因雷电之力的挤压发出低沉的轰鸣之声。若马修此刻还保持着清醒,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他这时已经突破了初息之境,即将进入到通明境界之中。 萧方察觉到有些不对,皱眉说道:“居然在这时候突破境界了?”随即狂笑一声,大声叫道:“在下岂能如你所愿!”说着身影一晃,两爪齐出,宛如一道汹涌的狂风,直直地向依长治狂冲而来! 牧尧咬牙叫道:“同样的招式,别想来第二次!”说完这话,他打了个响指,数十块零件从他的袖中遁出,顷刻间组成一条粗长的锁链,蓦地横在萧方的面前,稍微阻挡了一下他的来势,大声喊道:“豆豆,帮我困住他!” 豆豆仰头咆哮一声,闪电般奔至萧方身后,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顿时鲜血长流,紧接着豆豆的下半身陡然变形,化成了一道坚固的枷锁,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可恶,居然被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萧方只觉肩膀上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没想到这条傀儡巨犬的牙齿如此锋利。 他神色阴冷无比,咬紧了牙关,明显动了真怒,突然伸出铁爪,大手笼罩在豆豆的脑袋上,然后用力一捏,豆豆的脑袋顿时碎裂开来,但是依然咬得死死的,根本不松口! “长治,赶紧的!”牧尧吃力地挥动锁链,说道:“豆豆支持不了多久的,一切全看你了!” 话音未落,依长治陡然间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掀起一阵狂风,卷起漫天雪花飞舞。经过刚才的境界冲击,他成功晋入了通明境界,整个世间顿时焕然一新,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是呈现出一种清晰无比的状态。他甚至能知道这个幻境的边界在哪里,也知道这个幻境的薄弱之处,平时看不到的东西,现在全部都能看到了。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如果说初息境界是在雾中看花,那么此时云雾渐散,已能初窥山间一景。他伸出手来,身周环绕着的无数道紫蓝电光如被无形之力操纵,纷纷聚集到他的掌心上,渐渐凝成了一个雷光电球,悬而不落,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就是……突破境界后得到的新能力吗?操纵雷电。”依长治静静地看着掌心的这个雷光电球,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盯着前方被困住的萧方,眼神凌厉地说道:“那么……就让这个电球送你上路吧,你今天……一定要死!” 说完这话,他整个人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听到一阵嗡嗡的沉闷轰鸣,就像是四周的空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炸开。转瞬之间,他出现在了萧方的身前,狠狠地将整个雷光电球塞进了他的胸腔! 顿听噗地一声,萧方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依长治的五根手指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体内,恐怖的雷电之力在他身体里肆虐撕扯,毫不留情地毁灭着他的身体机能。 片刻之后,一股刺鼻的焦糊臭味扑鼻而来,萧方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他死死地瞪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语憋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依长治的手掌宛如利刃,穿透了他的胸口,击断了他数根肋骨,捣乱了他的肺叶,最后握住的……是一颗柔软湿濡的心脏,正在他手中疯狂跳动。 萧方这时已经没办法呼吸了,他咳出一口鲜血,艰难地伸出铁爪,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依长治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说道:“这是为了洺羽的。”说着右手用力一捏,萧方登时眼眶尽裂,凄惨地喊叫起来,脖子上青筋暴露!只听噗哧一声闷响,他的心脏被依长治捏成了肉泥,浑身抽搐了一下,然后身子一歪,仰倒在地,双眼死死地瞪着天空。 依长治抽出右手,看着满是鲜血的手掌,忽然间大笑起来,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刹那间,一阵强烈的倦意蓦然袭来,他再也支持不住,往后仰面倒下,眼皮沉重如铅,就要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路依凝那处瞥了一眼,只见宫洺羽浑身浴血地倒在她的怀里,睁着无神的眼睛,瞳孔里毫无生机,似乎正在死死地盯着他,紧接着无边无尽的黑暗骤然而来,瞬间将他的意识吞没了。 054归程 依长治孤身一人站在一望无垠的荒芜平原上,四周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任何草木,除了极远方模糊不清的地平线外,什么都看不到。大地因干涸而片片龟裂,沙石随着炙热的风暴漫天飞舞,再被吸入到肺中,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烧之感。 他抬起头向上方仰望,头顶的苍穹不是澄清的蓝色,也不是阴霾的黑灰色,而是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像是暮色降临、夕阳将落未落时的景色,但天穹中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层,只是一片纯粹的红色,确切来说更像是一层巨大无比的血色天花板,盖在了荒芜的平原之上。 依长治心里很清楚,自己又进入了那个梦境之中,可是此次比往常多少有了些不同的地方,他不再是站在那道七彩漩涡之处,四周也并非之前熟悉的场景,而是来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要如何离开这里,内心无比茫然。 “阿太,阿太!”他大声向四周呐喊,试图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但除了空荡荡的回声之外,没有任何动静了。 既然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那不妨跟着直觉去行动。依长治迈开步子,随意向一个方向走去。梦境里的世界虽然环境极其恶劣,但他不会感到累,不会感到饿,也不会口渴。一路走过去,四周的景色依然不曾有任何变化,除了沙石便是尘埃,似乎偌大的平原除了他这个人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走多久,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一直这般枯燥乏味地行走,但他此时似乎已经无法正常思考,除了行走之外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机械重复的走下去。沉默行走了不知多少时日后,他看见远端的地平线出现了两个小点,像是两个人的身影。 骤然看见前方似乎有人,依长治沉寂已久的内心顿时活络起来,急忙向前方狂奔而去,想要看个清楚。他越是往前奔去,那两个人的身影就越发清晰。跑了不知道多久后,那两个人已然距离很近了。 虽然可以看见他们的服饰和身形,但脸上却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楚相貌。其中一人穿着蓝色的短衣,身材瘦削,而另一人则身材十分壮硕,胳膊上肌肉虬结,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衣。 这两人相视而立,正在遥遥相峙,气势剑拔弩张,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纹丝不动,就像是两尊逼真的假人,然而待到依长治走近了以后,两个人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黑衣人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用冷漠的语气说道:“你我之间的那面镜子,自从有了裂痕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只会将其抛弃,而不是去修复。” 蓝衣服纵然看不清他的面庞,但神情一定是极为复杂的,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一定非要这样才行吗?”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疲惫和倦意。 “你不是我,你根本就无法体会到那失去一切的滋味。”黑衣人冷冰冰地说道,语气中渐渐带上了几分怨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自私所导致的。” 这话说完,两人顿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了。 当依长治以为两人再度重归平静的时候,黑衣人忽然动了,他用力一踏地面,整个人呼地一声向天上跃去,一跃高达数十米之高! 就在他的身子即将向下落去的时候,背上遽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翅膀!这双翅膀长达数米,仿佛由耀眼夺目的紫芒凝聚而成,流光四溢,紫气纵横,还有无数细小的光粒漫天纷飞,绚丽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如同心照不宣一般,就在黑衣人飞上天空的一刹那间,蓝衣人举起右手,一个蓝色光球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大,到最后仿佛变成了一座小山,沉甸甸地压在蓝衣人的头顶,光球内有无数电光游走飞舞,似乎蕴含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两人保持着目前的动作,各自从高空与地面打量着对方,形成了僵持的状态。下一刻,两人同时发动攻势,只见巨大光球被蓝衣人一下抛在了空中,狠狠砸向黑衣人,而黑衣人却忽然不见了踪影,转眼间出现在了蓝衣人的身后! 两人开始近身格斗,从地面打上了天空,就像是一对杀红了眼的宿敌,战斗激烈到了极点。他们二人的动作越来越快,一时难分难解,巨大的力量四处逸散,掀起阵阵飞沙走石,狂风肆掠。依长治抬头望去,只见两人的身影已经快得完全看不清了,只听到一连串砰砰砰沉闷的拳头对轰之声,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远处天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有人在耳边喊道:“小白呢,小白还没来吗?” “小白先到了,不过掌教还没来,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行,他伤势太严重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过两分钟了!” “是掌教,掌教到了!” 一阵阵杂乱吵闹的声音将他瞬间从梦境里拉了出来,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他缓了缓神,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旁边坐着一名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相貌秀丽美艳,但原本是耳朵的地方却是一对毛茸茸的尖耳,不禁吃了一惊。 她此时正坐在浑身包裹着绷带的马修身旁,手掌心上悬浮着一个白色光球。她将手掌按在马修的小腹之处,白色光球渐渐渗透进了马修的体内。片刻之后,马修的眼皮微微跳动起来,脸色也渐渐红润了一些。 “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接下来就是静养。”白裙少女啧啧称奇,眨巴一下漂亮的大眼睛说道:“真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居然会伤成这个样子……” “马修……马修师兄?”依长治微微一怔,然后再转眼向旁边看去,只见牧尧双手满是血污,正傻呆呆地坐在旁边,不知道想些什么,贺峰脸上泪痕未干,眼里满是自责的神色。而路依凝默默地低声抽泣着,原本美丽的双眼已经哭肿了。 “小牧……依凝……”依长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挣扎着爬起身来,说道:“我们,我们回来了?” “咦,你终于醒了?”白裙少女转过头来,声音清亮地说道:“这里就是天清宫,要不是以太他们回来得快,可能这个全身绷带的家伙也保不住性命了。” “我们回来了,那么……洺羽呢?”依长治突然激动起来,猛然跳了起来,大声说道:“快,快救洺羽,他伤得很重!” 白裙少女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依长治心下一沉,但仍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说道:“还是说……他没事了呢?”他转头看向牧尧,勉强笑道:“小牧,你告诉我,洺羽是不是没事了?” 牧尧看着他张了张嘴,然后低下了头,将身子偏了过去。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依长治心知不妙,急忙回身望去,只见他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还盖着一张白布,将他的面容完全遮住了。 “洺羽……”依长治顿觉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一颗心直往无尽深渊坠落,脑海中一阵眩晕,宫洺羽那张满是鲜血的小脸蓦然浮现在他眼前,根本挥之不去。“洺羽他……他真的死了吗……” 此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一名秀发散乱的中年美妇发了疯般地冲了进来,趴在白布面前放声大哭,哭声凄凉无比。或许是受到了悲伤情绪的感染,路依凝紧咬银牙,再度抽泣起来。 依长治认出这是宫洺羽的母亲白玉仙,宫奇峻随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白白、梦梦几位导师。他虽然没有痛哭流涕,但眼眶已经红了,隐约可见泪光隐隐,静静地看着自己儿子的尸身,目中透出浓浓的悲伤。 依长治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沉重悲痛的气氛,顿时一咬牙,大步奔出了房间,然后朝着一处地方狂奔而去! 以太此刻就站在门口,看着依长治失魂落魄地离去,却没有去阻拦,只是眉头紧锁,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很理解依长治此时的痛苦内心,但并不担心他会去做傻事,因为他明白依长治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独处静思。 依长治一路狂奔而去,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跑出了主岛屿,跑过了摇晃的木桥,来到了他们最开始抵达天清宫的地方,然后双膝跪地一倒,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一股悲痛的情绪在他的内心弥漫开来,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宫洺羽喷血的情景,让他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过了许久之后,他缓缓睁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先前捏爆萧方心脏的感觉依然清晰存在。 “如果我再强一点,或许洺羽就不会死了,马修师兄也不会身受重伤。”他回味着当时击杀萧方时的情形,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起来,“一切的根源,就是我不够强大……” 随着他心念闪动,丝丝缕缕的黑色闪电忽然出现在他的周围,发出一阵阵劈啪作响的轻声,他狠狠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想道:“我发誓,一定要变强才行,一定要!我不能再失去同伴了!”话音方落,黑色闪电猛然暴涨,旋绕飞舞,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055机械之心 仿佛是映照了依长治的心情,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无数道粗长的闪电在云间游走,时不时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之声,像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一缕缕黑气从他的七窍中逸散而出,渐渐将他笼罩在其中,然而他此刻正沉浸在无边的恨意之中,根本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 他心中无比痛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救下宫洺羽,也无比痛恨萧方,恨萧方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自己的同伴。一股深深的怨恨之意占满了他的内心,让他近乎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的眉宇间一片阴霾,双眼因为化不开的恨意变得通红如血,看起来极为渗人,但他自己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就在他即将精神崩溃之际,忽听一阵悠扬绵长的笛声悄然响起,清晰无比地钻入了他的耳中。这笛声婉转凄然,旋律清澈,乍一听有些悲戚,令人伤心落泪,但越往后听,曲意越是明朗祥和,如同柳暗花明又一村,经过漫长的挣扎后终于迎来了转折,其中充满了对于光明的追求和期盼。 依长治双膝跪在地上,怔怔地听着这阵笛音,先是心头一阵悲凉,但很快地,这悲凉宛如冰雪消融,倏然消失无踪。他忘我地沉浸在笛音之中,浑然间忘记了一切烦恼,心情渐渐地舒缓了起来,灵台也清醒了不少,许多美好的事情忽然间浮上心间。 “我不能在此消沉,我必须继续前进。太叔和掌教就在前方等着我,他们如此照顾我,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他们对我的期望!”依长治慢慢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已经恢复如初,身上的那股戾气也随着黑气的随风逝去而消散无影。 乌云和闪电倏尔散去,露出湛蓝色的苍穹,他仰首望着天际流云,轻轻地捏紧了拳头,“洺羽已经去了,但是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它会时刻提醒着我,以后不能再有同伴离我而去,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依长治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转身向笛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坐着一名白衣中年男子,此时正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 这名中年男子剑眉星目,面容清瘦,生得极为俊朗,气势儒雅,像是一名满腹经纶的书生,手中握着一支翠玉制成的长笛。 依长治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既然能吹出刚才那样的笛音,想必绝对常人,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行礼,这名中年男子忽然笑着开口说道:“这首曲子是我即兴吹奏的,我给它取名叫子夜,如果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逝去的伙伴吧。” “谢谢你,刚刚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我……”依长治此刻回想起刚才自己的心境,那是完全没仇恨蒙蔽了心智的状态,如果放任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在此谢谢前辈了。” “很好,虽然年纪尚轻,但心境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不愧是天清宫这一届的佼佼者,没有让我失望。” 依长治双眉一扬,说道:“前辈,你认识我?” “我虽然双腿不便,常年过着隐居的生活,但消息可是灵通得很。”中年男子哈哈笑了笑,打趣说道:“你也不用喊我前辈什么的了,我叫雷天一,只不过是一介废人,平日空闲时喜欢在神谕书院看看书,喝喝茶,谱谱曲什么的。” 依长治愣了片刻,这才发现原来这名中年男子坐在轮椅之上,顿时明白了过来,失声说道:“前辈,你这是……”不过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对方明明身陷残疾,自己为何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什么,只是当年的一些小毛病而已。”中年男子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十分淡然地说道:“不过这也是好事,自从修为尽毁之后,我便明白了许多以前没有想明白的道理。” 他目光一转,盯着依长治的眼睛,说道:“我很清楚你现在的心情,但我想给你一个忠告,尘世间的所有事物迟早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埋入黄土,化为历史的尘埃,但是回忆却永远不会凋零消失,只要你不愿意忘记他,不想忘记他,他就依然活着,永远活着……活在你的心里。” 依长治垂首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抬起了头,眼神黯然地说道:“前辈,活在回忆里是远远不够的,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他能够精彩地活在这世间,直至他毫无遗憾地离去。正是因为我的实力太弱了,才会让他落得如此下场,我……恨不够强大的自己。” 雷天一摇了摇头,还想说些什么,忽听木桥上传来一声娇嗔:“喂,姓依的小子,你跑那么快干嘛!” 依长治闻言一惊,转身望去,只见那名长着尖耳的白裙少女正气冲冲地奔跑过来,不依不饶地说道:“总算是找到你了,自己气冲冲就跑出来了,还把天空弄得乌烟瘴气的,你自己说说,你想干嘛!” “我……”依长治正想解释,但见楚亦凡也跟在白裙少女的身后,不禁叫道:“掌教,你怎么也来了?” 楚亦凡向他微笑点头,说道:“我来看看你。”说着将目光投向雷天一的身上,说道:“也来看看老朋友。” “楚亦凡,好久不见了。”雷天一微微一笑,说道:“什么时候去神谕书院?我那里有上好的茶叶,你若再不来,就要被我一个人喝光了。” 依长治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人算是老相识了,不过他对此倒没有感到很意外,毕竟都是住在天清宫的,不认识才有鬼了。 “每次你都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你每次都会留给我,这般不痛不痒的威胁,我已经听腻了。”楚亦凡笑着说道:“喝茶的事情改天再说吧,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向依长治,正色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满腹疑问,为何会引来易水寒的追杀,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回星辰水榭去。” 依长治微微一怔,说道:“那……小牧和依凝呢?” 楚亦凡颔首说道:“他们也会去的。”说着看像了雷天一,笑道:“天一,那么先暂时别过了,我这几日就会去你那里。” 雷天一哈哈大笑,将玉笛收入袖中,说道:“好说好说,随时欢迎大驾。”说完这话,他转动身下的轮椅,在骨碌碌的车轮声中悠然而去。 依长治忍不住问道:“掌教,他到底是谁?” 楚亦凡沉吟片刻,说道:“他的身份比较复杂,不过现在没时间说那么多了,这个问题我以后再回答你吧。” 白裙少女看着依长治的眼睛,忽然嘻嘻一笑,说道:“你刚刚是不是哭鼻子了?” 依长治顿时一瞪眼,说道:“谁哭鼻子了!”他转头问向楚亦凡,说道:“掌教,这个女子又是什么人?” 楚亦凡还没来得及说话,白裙少女蓦地柳眉倒竖,气鼓鼓地说道:“好啊,你连我都不认识,还怎么在天清宫混?”说着身躯急剧缩小,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头皮毛雪白的狐狸,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你是……”依长治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小白?星辰水榭的那只小狐狸?你还会变成人形?” 白裙少女白了他一眼,说道:“真是少见多怪,我变成人形有什么奇怪的?” 依长治叹服说道:“实在是厉害,难怪你的耳朵跟常人不一样。” 白裙少女傲然说道:“这算什么,我还有更厉害的……” “好了,小白,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吧。”楚亦凡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地说道:“那两个孩子估计已经在星辰水榭等我们了。” 半个时辰之后,依长治、牧尧和路依凝三人坐在上次的那个房间,或许是心情沉重的原因,此时并没有人说话,路依凝的眼睛依然肿得老高,就连牧尧也无精打采地枯坐着。老管家动作僵硬地端来了四个茶杯,忽然看了牧尧一眼,说道:“怎么又是你,几天不见,你好像更胖了?” 牧尧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老铁皮,老子现在没心情跟你说笑。” 老管家仿佛赌气般重重放下了茶杯,嘀咕一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如此开不起玩笑?”说着摇了摇头,脖子处的铁皮摩擦,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刺耳至极。 “你们现在还没有从失去同伴的沉痛心里走出来,我其实非常理解。”楚亦凡扫了他们三人一眼,开口说道:“至于是什么事情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一部分原因。” 他说完这话,轻托起掌心,一个椭圆形的金属盒子从他袖中遁出,然后从中裂开,只见一个光怪陆离的方形物体从中飞去,在他的掌心上悬而不落。 楚亦凡此刻神情无比严肃,很认真地说道:“一切的根源都出在它的身上,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机械之心。” 056改造 “机械之心?”原本情绪低落的牧尧陡然间眼神一亮,说道:“好漂亮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被称为机械之心的东西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形状正正方方,犹如魔方一般,表面上呈现出一格格小方块,排列整齐如一,六个表面上流光四溢,不停地变幻着银色、金色、红色等各种不同的颜色,看起来绚丽多彩。 似乎是挣脱了金属盒子的束缚,它蓦地醒了过来,宛如人类的呼吸一般,方形表面上的小格子骤然间脱落下来,露出中间包藏着的金色核心,五十四个七彩方块随着固定的节奏绕着金色核心旋转飞舞,如同无数行星环绕着恒星运转,亘古不变。 “这个机械之心,其实是你们此次任务实际要护送的东西。”楚亦凡看着机械之心,严肃地说道:“你们所接取任务的等级并非黄级,而是玄级,所以到时候你们所获得的积分将会按照玄级任务来计算。” 依长治有些不解地问道:“掌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发布这个任务的人,是黑龙潭人莫谷,他以往发布的任务都是玄级,甚至是地级的,然而这一次他却选择了黄级。”楚亦凡微皱双眉,沉声说道:“幸好以太机智过人,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于是调动了天机处的人手,才发现真正的莫谷已被人杀死,与你们同行的那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假货,他将机械之心藏在包裹里,想要瞒天过海,然而却依然逃不过死亡的制裁。” “什么!”牧尧顿时跳了起来,愤怒地说道:“搞了半天,原来我们被人耍了?”他话刚说话,突然发觉自己言行好像有些过激了,急忙堆笑说道:“掌教,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比较容易失态。” “无妨,这个事情确实很离奇,你们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楚亦凡向他笑了笑,随后脸色一肃,说道:“不过那个假冒莫谷之人的身份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他叫向问,跟莫谷一样,也是来自黑龙潭,下手动机是觊觎莫谷的机械之心,所以将其杀害。” 路依凝叹道:“对自己的同乡下手吗,还真是狠呢……” “掌教,这个机械之心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吗?”依长治略一沉吟,问道:“就因为这个东西,所以我们才惹来了易水寒的追杀?” 楚亦凡看了他一眼,说道:“机械之心的价值极其珍贵,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甚至说它极有可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什么?”依长治闻言一怔,说道:“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莫谷究竟是如何得到机械之心的,但俗话说怀璧其罪,正是因为他得到了机械之心,所以才引来了杀身之祸。”楚亦凡轻叹一声,说道:“世人的贪欲无穷无尽,向问以为杀死莫谷后,抢来机械之心便可飞黄腾达,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也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依长治只觉这里面所牵扯到的内幕越来越深,事情也越来越复杂,皱眉说道:“难道说……还有别人盯上了机械之心?” “易水寒是杀手组织,无利不起早,这次大张旗鼓地派出了六名杀手,很显然是受雇主所托,对机械之心势在必得,而且……”楚亦凡罕见地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们差点就得手了,如果不是以太他们及时赶到,恐怕你们会全军覆没。” 依长治三人听到这话,顿时默不作声,想到易水寒那些杀手防不胜防的狠辣手段,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怕。 “此次背后的雇主是何人,他为什么会知道机械之心的事情,这一切还在调查之中,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的,你们暂时不要着急。”楚亦凡将目光投向了机械之心,说道:“至于我刚刚为什么说机械之心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是因为……它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宝物,现实中从来没有人见过。” 依长治知道楚亦凡接下来要解释机械之心的来历了,急忙正襟危坐,牧尧的眼里满是好奇和兴奋,似乎对机械之心非常感兴趣。 “红莲大陆有四大传说,记载在了红莲天书之中,而机械之心,便是传说之一。”楚亦凡沉思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道:“天清宫的神谕书院中藏有半卷红莲天书,里面详细地记录了机械之心的来历。” 路依凝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掌教,为何只是半卷而已?” “因为神谕书院所藏的红莲天书,仅是上卷而已。”楚亦凡解释说道:“而红莲天书的下卷……放在了天元帝国的皇宫之内。” 依长治几人面面相觑,看出彼此脸上震惊的神色,被这个天大的秘密震撼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们不必太过震惊,这其中的内幕确实有点复杂,不过此事留到以后再说。”楚亦凡温和一笑,说道:“红莲天书每卷都记录了两个传说,上卷的第一个传说便是机械之心。传闻这个机械之心并不是红莲大陆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处而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机械之心并非死物,而是具有独立生命力的——活物。” 这话一说出口,依长治三人的目光顿时投向正在飞舞旋转的机械之心,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皆是震惊的神色 “更加离奇的是,机械之心会选择自己的主人,一旦它认主之后,便会与主人同化,成为其体内的一部分。”楚亦凡看着掌心上方的机械之心,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传说只是传说,至于有没有人与它同化过,会发生什么奇妙之事,根本无人知晓。” 他说完这番话,依长治几人陷入了沉默,似乎需要时间来消化如此巨大的信息量。过了片刻之后,路依凝忽然小声说道:“掌教,我能不能看看这个机械之心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可以。”楚亦凡将手伸了过去,交到了路依凝的掌心之上,机械之心忽然间变幻了颜色,原本流溢着七彩之光,此刻倏地变成了一片粉红色,小方块轻盈地灵动飞舞,时不时洒下粉红色的光粒,情绪似乎很是喜悦开心。 “它果然是活物。”路依凝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高兴,死死地盯着机械之心,说道:“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它……好像很喜欢我。” 她转过头来,有些兴奋地对依长治说道:“长治,你试试看看。” 依长治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机械之心,还没来得及回到位置上,机械之心仿佛突然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下子从粉红色变成了黑色,小方块如同无头苍蝇般乱飞乱舞,根本不受控制,整个金色核心都在颤动挣扎,似乎想要挣脱依长治的掌控! “这是怎么回事!”依长治吃了一惊,叫道:“它好像想要逃离我的控制!” 楚亦凡双眼微眯,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路依凝在一旁很担心地叫道:“长治,小心点,快把它放开!” “我就不信……我制服不了它!”依长治一咬牙,狠狠地说道:“难道你还能翻天不成?”说着双手一合,用力握紧了机械之心,想要让它安静下来,谁知机械之心仿佛发了疯一般,疯狂地抖动起来,宛如被烧红了的煤块,迸发出灼热的火焰! 依长治只觉双手无比灼痛,蓦地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机械之心,机械之心在空中滴溜溜地打了个转,紧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了牧尧的胸口,狠狠地撞了上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牧尧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胸口被一个重物用力撞了一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呼痛,就见机械之心猛地爆开,化成了漫天的流光颗粒。 依长治见此情景,不由惊得呆了,转瞬之间,成千上万的光粒飞速凝聚融合,变成了一条条螺旋形状的光影,然后义无反顾地钻进了牧尧的心口! 豆豆看见牧尧有危险,当下狂叫一声,发足狂奔过去,一口咬向螺旋光影,想要让它们离开自己的主人,谁知它在触碰到光影的一刹那间,忽然散成了无数细碎的零件,与螺旋光影融合到了一处,一同冲入到了牧尧的体内。 牧尧只觉一股无比庞大的信息量如洪水般涌入了脑海中,大脑顿时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载量,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便昏迷了过去。在依长治三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身上散发出刺眼的红光,整个人如被无形之力托起,渐渐悬浮到了空中,双眼已然翻白,浑身抽搐个不停。 “小牧!”依长治怒吼一声,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浮现在他心间:“洺羽刚刚才走,难道小牧也要离开我了?”想到这里,他运足全身灵气,猛然冲到牧尧的面前,想要将他从红光中拖出来,谁知刚触碰到红光,一股巨力蓦地冲来,将他一下弹飞出数米之远,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可恶……”依长治还想出手攻击,楚亦凡突然伸手拦住了他,沉声说道:“你先别着急,牧尧现在未必处于危险中。” 057红莲天书 牧尧此时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间,心下一片茫然,他慌乱张望着四周,只见周围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寂静得有如万古长夜,仿佛偌大个空间被密封住了,将他困在了其中。 牧尧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蓦地大喊一声:“喂,有人吗?”声音远远传开而去,但等了很久很久,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内心渐渐焦急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就这么干耗着,一辈子都出不去这个地方,那又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头顶上方闪过一丝亮眼的光芒。这缕微光很是不起眼,但在漆黑的空间中却显得格外明亮。他看到这丝光芒,不由心中一喜,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了救命稻草,试图从那丝光亮中找到出口。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上方并不是什么出口,而是一条微小的细缝,亮眼的光芒从细缝中逸散出来,紧接着,一个个形状古怪的白光符号从细缝中钻了进来,如流水般潺潺而下,落在了他的面前。 牧尧仔细地看了看这些符号,只觉它们形状奇异,根本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在苦苦沉思间,突然周围又出现了许多微小的光芒,此彼起伏地亮起,宛若漫天繁星渐渐点亮,无数个闪着光芒的符号从这些光芒中遁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占据着整个黑暗空间,不出片刻功夫,他周身已经环绕了无数个古怪的光符,绕着他旋转不停。 他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光符,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不禁揉了揉眼睛,谁知那些光符忽然逼近过来,如被无形之力操纵,纷纷遁入他的头顶。牧尧顿时大惊失色,想要奋起反抗,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光符进入到自己的体内。 刹那之间,他的脑海中爆发出“轰”地一声巨响,无数条难以理解的巨量信息猛然涌入他的脑海中,粗暴地填充着他的大脑,他只觉脑海酸痛无比,忍不住抱着脑袋大叫起来。过了一会儿,痛楚渐渐减弱了一些,他大口喘息了几下,抬头向四周望去,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巨大的光屏,正飞速地向后倒退。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这些光屏,里面放映的尽是一幕幕他看不懂的画面,不知是在讲述人类的真理,亦或是宇宙的奥妙。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可是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又能触摸到了这些真理奥妙的边缘一角,对一些浅显的真理感到似懂非懂。 转瞬间,牧尧好像想通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但想通了以后,却继而生出更多的问题,这种感觉让他既是害怕,又有些兴奋,仅仅是吸收了如此稀少的信息,便已让他受益无穷,如果能将这些信息全部消化,那他能到达什么样的境界? 这时在星辰水榭中,依长治几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悬浮在红光之中的牧尧,见他神情无比痛苦,额头上大汗淋漓,肥胖的身躯时不时凹下去一块,又突起一块,看着很是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这红光越来越刺眼,忽然从透明变成了实质,犹如一个红色巨蛋,将牧尧包裹在了其中。依长治神色一惊,正要向前看个究竟,红光骤然间大放光芒,轰地爆炸开来,一股狂猛的罡气扑面而来,楚亦凡右手一扬,一道防护罩出现在众人身边,抵挡住了这股罡气的冲击,但旁边的左维却没这么幸运了,一下子连人带画被掀飞在地,身上还压了一把椅子,又惊又怒地说道:“混帐东西,我的棋局都被你们弄乱了!” 此刻红光尽散,牧尧两眼紧闭地倒在地上,片刻后慢慢睁开了双目,喃喃自语说道:“我……我这是在哪?” 依长治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难以置信地说道:“小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只见牧尧此刻清瘦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虚胖,但已经不是先前那般肥胖了,就连衣服都大了许多,有些地方显得空空荡荡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牧尧挠了挠脑袋,迷迷糊糊地说道:“怎么我睡了一觉,人就瘦下来了呢?” “小牧,你刚刚的样子好吓人。”路依凝将方才的事情重述了一边,呼出一口长气,说道:“幸好你看起来没事,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刚才好像……”牧尧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无数细小的颗粒从他的胸口遁出,须臾间组成了小豆豆的模样,只是许多零件虚浮飞舞,仿佛都是具有生命的活物,就像机械之心那样,并没有完全拼凑起来,而是绕着豆豆体内的红色核心旋转环绕。 “豆豆,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牧尧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豆豆汪汪叫了几声,一下子从牧尧的怀中跃出,向路依凝扑去。它在刚刚挣出牧尧怀中的一瞬间,顿时化成了无数粒子,然后转眼间就出现在了路依凝的怀里,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怎么可能,这是瞬间重组!”牧尧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怪叫一声说道:“老天啊,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一眨眼就能化零为整,重新组合……没想到机械之心居然能有这样的效果。”楚亦凡负手而立,微笑说道:“小牧,恭喜你,机械之心认你为主人了。” “这……这也太神奇了吧,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牧尧听了这话,不禁吓了一跳,但是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又稍微安心了一些,嘿嘿笑了笑,说道:“虽然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但是目前感觉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恐怕你已经掌握到了一些真理。”楚亦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机械之心是四大传说之一,其效果恐怕远远不止你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这些,倘若你能慢慢将其掌控,日后成就将会难以想象。” 牧尧听得心花怒放,哈哈笑道:“掌教太过奖了,我哪有这么优秀……”他忽然想到一个事情,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说道:“那个……我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融合了机械之心,虽然我是不小心的,不过……” 楚亦凡听出了他的言中之意,微笑说道:“你别担心,机械之心本来就是自己选择主人的,这一切也是天意所为。而且这是你们用生命保护下来的东西,只要其余人没有意见,机械之心就是属于你的。” 牧尧急忙转头对依长治和路依凝说道:“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依长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一声,说道:“只要你请我去春满楼吃一顿海天全席,我就没意见了。” 牧尧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想得倒美。”然后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对路依凝说道:“依凝,你不会也要学长治这个坏人宰我一顿吧?” 路依凝掩嘴笑道:“我当然没意见,如果你能继续瘦下去的话,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太好了!”牧尧一挥拳头,激动地说道:“全票通过,它是我的了!” “不过机械之心可不是那么好掌控的。”楚亦凡沉吟片刻,说道:“只凭你一个人摸索的话,想要适应机械之心的力量,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牧尧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说道:“掌教,那怎么办?” “长治,依凝,以后你们两个人就来我这里修行吧。”楚亦凡考虑了很久之后,说道:“而你……”他目光一转,看着牧尧说道:“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保管着红莲天书,可以帮助你快速适应机械之心。” 牧尧神色一喜,连忙说道:“掌教,请问此人是谁?” “他是我认识了很久的一个朋友。”楚亦凡正色说道:“名字叫雷天一。” 依长治吃了一惊,脑海里登时出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人身影,不由失声说道:“难道是他?” 三天之后,楚亦凡与依长治三人出现在了神谕书院的门口,此时正是午夜时分,神谕书院早已空无一人,寂静地沐浴在明亮的月色之中。 对于神谕书院,依长治并不陌生,毕竟他们曾经来过此处接取任务,但楚亦凡并没有带他们进入正门,而是绕过了书院正厅,来到了一扇极为偏僻的侧门。 这扇侧门上满是灰尘蛛网,显然很少开启过,想必是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这扇门。楚亦凡缓缓将门打开,一股阴凉的寒风顿时扑面而来。依长治迈入门中,抬头看去,只见这扇门中仅有一条阶梯,但这条阶梯又高又长,一路盘旋而上,通往最顶处的天台位置。 “你也不用喊我前辈什么的了,我叫雷天一,只不过是一介废人,平日空闲时喜欢在神谕书院看看书,喝喝茶,谱谱曲什么的。” 雷天一的话语蓦然间又在依长治的脑海中浮现,他怔怔地看着最顶上的那个天台,内心疑惑到了极点:“那位雷前辈……难道就住在神谕书院的天台上?” 058生与灭 楚亦凡一行人踏着盘旋的阶梯,一路向上走去,清亮的月光在头顶上倾泻而下,将整条阶梯照得敞亮明朗。 依长治跟在楚亦凡的身后,沉默地往上行走,走了一阵子后突然发现,原来每相隔十个台阶,阶梯旁边就会出现两条道路,通往左右的房间,房间里全是高达数米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了成千上万本书。 “不愧是神谕书院……”牧尧啧啧惊叹道:“居然收有如此多的藏书,这么多的房间,这么多的书架,全部加起来起码得有好几十万本书了吧?” “小牧,你瘦下来后,好像体力都好了不少。”路依凝跟在牧尧的身后,惊讶地说道:“爬了这么久的阶梯,你竟然还没有喘气。” “对啊,你说得对啊!”牧尧也反应了过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觉得体内仿佛充斥着使不完的力气,不由欣喜地说道:“你不说这个事情,我自己都没发现。” 楚亦凡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因为机械之心改造了你的身体,以后还会给你带来更多好处的,它的神效肯定不止于此。” “掌教,你之前说过红莲天书的上卷有两个传说”依长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说道:“第一个传说是机械之心,那么第二个传说是什么?” “第二个传说是什么,至今依然无人知晓。”楚亦凡沉吟一会,说道:“因为第二个传说并没有文字记载,打开书卷后,页面上是一片星芒,其代表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根本没人能参悟得透。” 依长治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头顶一阵光亮,原来走了这么久的阶梯,已经来到了最顶处的天台。 他放眼望去,只见天台的空间十分宽敞,不过布置颇为简陋,仅摆放着几张桌椅,雷天一孤单地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满天繁星,面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感。 “楚亦凡,你来了?”雷天一将目光缓缓收回,看向楚亦凡一行人,微笑说道:“还带了几个小友过来?” “你说过你这有上好的茶叶,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将他们带来了。”楚亦凡哈哈笑着说道:“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有好东西就要分享。”雷天一缓缓地移到桌子旁边,说道:“只是我这里比较简陋,除了茶叶之外,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他烧开了一壶水,看着牧尧几人手足无措的样子,指了指身旁的凳子,说道:“别太拘谨,你们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了,随便找地方坐便是。” 茶水很快就泡好了,依长治接过茶杯一瞧,只见茶水清澈透明,散发出缕缕清香。雷天一轻啜一口茶水,说道:“我这茶名为忘忧,你们尝一口试试看,说不定可以减轻你们的烦恼。” “太好了,我最喜欢喝茶了。”牧尧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砸吧一下,露出意犹未尽的陶醉神情。 依长治也喝了一口,只觉一股清香沁入心扉,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似乎所有的烦恼在一瞬间被抛之脑后,不由赞道:“忘忧这个名字起的真好,果然是好茶。” “你们既然喜欢的话,以后多来喝茶便是。”雷天一哈哈一笑,说道:“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缺好茶叶。” 楚亦凡放下茶杯,忽然说道:“天一,其实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他。”说着一指牧尧,说道:“他名叫牧尧,刚刚在机缘巧合之下融合了机械之心,所以我想带他来看看红莲天书。” “机械之心?”雷天一的眼神微微有些诧异,转头仔细打量着牧尧,片刻后说道:“果然是机械之心,没想到居然会被他融合了。” 牧尧嘿嘿笑着说道:“拜托雷前辈了。” “你知不知道……当你与机械之心融合的那一瞬间,你的人生就彻底被改变了?”雷天一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说道:“机械之心能够造福于人类,将这个世界改造得更加便利,但它同时也会带来无数的灾难与祸害!可以说红莲大陆的繁荣与毁灭,便在你一念之间而已。” 牧尧张口结舌,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他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想过那么多……有这么严重吗?” “你亲眼见识过,你就知道了。”雷天一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书,封面是金黄色的,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雷天一无比郑重地从怀里拿出的话,恐怕谁都不会相信这本书就是红莲天书。 楚亦凡轻轻一挥手,只见头顶的星空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屏,这道光屏几乎将整个神谕书院盖在了下面,星空全部被遮掩了起来,幸亏此时神谕书院已经没有人了,否则只怕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红莲天书从雷天一的手里飞起,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忽然像是被风吹过,自己翻开了一页,顿时一道亮眼夺目的光芒从书页里遁出,投射在巨大光屏之上,登时出现了无比清晰的画面。 只见画面中出现了一幕幕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情景,城市里林立着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带着螺旋桨的巨大飞船在空中慢悠悠地游弋,海面上行驶着万吨巨轮,无数傀儡机械人正忙碌地制造着更多的金属器材,动作整齐划一,不出现分毫偏差。 依长治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作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时代的实力要远远超过了现在这个年代,两方差距之大,几乎不在一个次元上。 “机械之心在仁者手里,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它建立了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整个社会的科技始终在不断地进步提升。”一行字幕在画面中显示出来,随后画风一变,屏幕里突然变成了战火纷飞的画面! 天空被炮火染成了红色,无数傀儡机械人正对人类肆意屠杀,血流成河,孩子的玩偶被丢在了地上,浸泡在鲜血之中。一些傀儡机械人站在尸堆之上,手臂中遁出灼热的红光,摧毁着周围的建筑,到处都是碎裂的瓦砾,惨烈到了极点。 “如若机械之心落入邪恶之手,世间将生灵涂炭,万劫不复,唯有借助天罚之力,方可重启世界。”画面的最后,出现了这样的一行字幕,紧接着红莲天书的光芒渐渐消失,头顶上的光屏重新变得黑暗。 楚亦凡再次挥手,巨大光屏骤然收拢消失,雷天一神情严肃地说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吗,这就是机械之心,它既能带来生的希望,也会带来绝望的毁灭。生与灭,其实仅在一念之间。” 他两眼盯着牧尧,沉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做好觉悟,因为你目前掌握到的力量,绝非是你现在的实力所能控制的。” 牧尧被刚才的画面震撼得无以复加,神情还有些迷茫,不过片刻之后,他脸上的茫然失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兴奋,说道:“简直太棒了,我真的想不到……我居然拥有了这么强的力量!” “你这小子……胆子还真大,竟没被吓到。”雷天一握着茶杯,似笑非笑地说道:“真希望你不是个破坏分子。” 楚亦凡苦笑一声,说道:“天一,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如何让他快速适应机械之心的力量,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雷天一喝了口茶水,沉思片刻后说道:“办法当然是有的,不过你们要给我时间。” 楚亦凡点了点头,说道:“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就行。” “你这个人……是不是把我当免费苦力了?”雷天一笑骂道:“不过算了,看在机械之心的面子上,我这次就帮你一把。” 牧尧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说道:“谢谢雷老前辈,谢谢雷老前辈……” “把我叫得这么老干什么?”雷天一故意板起脸,假装愠怒说道:“我长相有那么老吗?” “当然没有,您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能就比我大那么一点点……”牧尧搓着手嘿嘿笑道:“要不我喊你一声雷哥?” 雷天一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忍不住哈哈笑道:“真有意思,我印象里好像真没人叫过我雷哥,你是第一个人!” 路依凝此时忽然说道:“掌教,既然看过了第一个传说,那么我们能不能看看第二个传说?” “第二个传说?”雷天一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注满,微笑说道:“小姑娘的求知欲望倒挺强的,只可惜……”他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第二个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星芒又代表了什么,目前还没人知道。” 楚亦凡看了路依凝一眼,说道:“你如果真想看第二个传说,看一下倒也无妨……”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旁边响起了一个清丽的女声,脆生生地说道:“凡凡,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人家一顿好找!”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白趴在天台栏杆的边缘,漂亮的白色皮毛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辉,说道:“你们这里还挺热闹的,不过可能要打扰你们一下了,有人连夜找上门来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059葬礼 宋青云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里,呆呆地看着老管家给他端上了一杯茶,过了片刻后才醒过神来,连忙说道:“谢谢这位……呃,不知道怎么称呼?” 老管家生硬地说道:“你可以叫我英俊的铁皮老爷子,或者勇武的铁皮将军。” 宋青云愣了一下,开始纠结到底应该如何正确地称呼,老管家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似乎正在开怀大笑,说道:“开玩笑的,你叫我老管家就行了。” 楚亦凡挥了挥手,无奈地说道:“好了,老管家,别吓唬人了。” 老管家彬彬有礼地端起盘子,说道:“你小子还挺不错的,我喜欢,比那个胖子懂礼貌多了。” 牧尧两眼一瞪,不满地说道:“老铁皮,别乱说话!” “我就说我讨厌这个家伙吧。”老铁皮嘀咕一句,哐哐哐地走了。 “真不愧是楚掌教的星辰水榭……”宋青云擦了擦汗,尴尬地笑了笑,眼睛瞟着一旁正在下棋的左维,说道:“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 “我记得你好像是天机处的宋青云?”楚亦凡温和一笑,说道:“不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宋青云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吃不准传说中的天清宫掌教究竟是什么脾性,但此刻见他还算平易近人,不由稍微放下心来,说道:“那个……是关于易水寒一事的调查进展,悬镜司那边已经插手了……”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依长治三人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三个孩子就是当事人,他们在护送莫谷的时候遭到了易水寒的袭击。”楚亦凡冲他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但说无妨。” “悬镜司前日已经参与了调查,不过暂时遇到了一些阻碍。”宋青云脸色凝重地说道:“像易水寒这样的杀手组织向来是通过九重地这样的渠道与雇主联系的,但是他们已经从九重地撤了出去,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人,也无从打听到底是谁指派了他们,线索就此中断,所以这个案子也就无从查起了。” “九重地,原来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地下黑市。”楚亦凡皱起眉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那边要继续派人盯梢,千万不能放松,这件事我们一定要追查下去。” 宋青云急忙躬身说道:“明白,我会加派人手,争取早日找到线索。”说完这话,他便匆匆忙忙离去了。 “天机处和悬镜司的人已经出动了,就让他们去揪出幕后主使。”楚亦凡站起身来,说道:“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头绪,因此这边的事情你们不需要插手了,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依长治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掌教,是什么任务?” 楚亦凡严肃地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数日之后,我会亲自指点你们修行,你们一定要尽快提升实力。” 听到楚亦凡要帮助自己修行,依长治不禁又惊又喜,说道:“掌教,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此后一连几日,依长治足不出户,一直在静心居休整。他刚刚才突破到通明境界,需要时间来稳固境界,而牧尧也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亮光从他房间里迸出,伴随着阵阵异响,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依长治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整理了一下,在他们接取任务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被拖进了一个隐藏极深的陷阱,因为这个任务的难度远远超过了等级,几乎将他们送入死地。 而这个任务里有两个疑点让他非常在意,其一是机械之心的来历,依长治不相信一个普通的商人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得到这种传说级的逆天宝物,那么这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他当然是不清楚的,只是直觉让他感到肯定有问题。 其二就是派出易水寒杀手前来抢夺机械之心的雇主的身份,他是如何得知机械之心就在莫谷手里的?事后从如此精密的谋划布局来看,绝对不是一时兴起的计划,那么这个雇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两个疑点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令他辗转难眠,除去平时修行的时间之外,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两个问题。 不过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五日之后,他突然收到了通知,要求他第二天上午前往英灵殿参加宫洺羽的葬礼。 翌日,他特意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长衫,然后打开房间的大门,看到牧尧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同样也穿着黑色的衣服。 “说句老实话,我其实挺不想去参加这个狗屁葬礼的。”数日不见,牧尧的身材又瘦了一圈,身上的黑色衣服明显有些大了,松松垮垮地极是滑稽。或许是熬夜太多的关系,他的黑眼圈又深又重,抱怨说道:“痛苦的回忆有一次就够了,为什么非要再来一次?” “算了,走吧,就当送他最后一程了。”依长治沉默了很久,说道:“小牧,你以后可是要当将军的人,到时候总会经历更多的生离死别,这是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但无论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个开始。” “你这话说得也对,不过长治啊……你要是死了的话,我可不会替你难过的。”牧尧嘿嘿一笑,说道:“因为我将来会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少来,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依长治笑骂一句,说道:“不过我心地善良,可能会帮你收尸的。” “靠,你敢咒我!”牧尧顿时一蹦三尺高,大叫一声:“豆豆,咬他!”豆豆躺在他怀里,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睡去。 “老天啊,你又不是真的狗,居然还学别人睡觉!”牧尧痛心疾首地说道:“豆豆啊,你太不听话了!” 依长治哈哈大笑起来,仰头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气,不由有些感概,“虽然活着比较累人,也比较沉重,但如果死了的话,还可以像这样与好友斗嘴吗?恐怕就连看一眼这样的天空都是一种奢望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了英灵殿,大殿里已经站满了穿着黑衣的学生,将殿厅中间的一大块空地留了出来,空地正中摆放了一张白玉制成的桌子,宫洺羽的画像就摆在桌子的正中央,宫奇峻和白玉仙站在玉桌之前,低着头沉默不语。 路依凝看到三人前来,连忙招了招手,低声说道:“我在这里!”她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嫩滑。 依长治和牧尧走到路依凝身边,疑惑地说道:“怎么这么多人,难道整个天清宫的人都来了吗?” “这是天清宫的规矩,但凡是在天清宫修行时死亡的学生,都要为其举办一个葬礼,所有的人都要来参加。”路依凝瞪着眼睛,有些吃惊地说道:“新生手册上面有写啊,你们都没看到吗?” “这个嘛……”牧尧挠了挠头,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点阅读障碍……”他话没说完,忽听旁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惊讶地说道:“长治,是你们啊,好久不见了!小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依长治循声望去,只见奈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不由微吃一惊,说道:“原来是奈良师兄,好久不见了。” “你们看到了吗,今天要为宫洺羽举行葬礼。”说到宫洺羽这三个字的时候,奈良忽然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对这名字有点印象,他好像是你们的同伴?”话没说完,他像是陡然明白了什么,当即脸色一变,低声说道:“难道你们在做任务的时候……” 他话说到一半,看见依长治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马上识趣地闭紧了嘴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是我失言了。” 路依凝轻轻摇头,淡淡地说道:“奈良师兄,没关系,小羽已经去了,但我们不能总沉浸在失去他的悲痛情绪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出幕后主使,为小羽报仇雪恨。”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奈良吃了一惊,就连依长治和牧尧也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路依凝看到他们这个惊讶的神情,不由愣了一下,蹙眉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依凝,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出来了。”依长治很认真地说道:“说实话,这确实很了不起。” “我这几天想通了一些事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不能一直被自责和悲伤牵着鼻子走。”路依凝淡淡一笑,说道:“我认为,既然大家相识一场,总是要为他做些什么才好。”她说这话时语气云淡风轻,但依长治很清楚地看到,她的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坚毅与狠厉。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奈良知道依长治三人这时心情不好,也就不再打扰他们,说道:“有时间聚一聚,我偷偷珍藏了上好的西凤酒。” 他话还没说完,忽见一名模样清丽的黑衣女子前来,走到牧尧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他是你们的同伴,不过逝者已逝,还请你们节哀。” 牧尧微微一怔,说道:“咦,你不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听到这句话,黑衣女子神色不禁有些黯然,片刻后带着幽怨的语气说道:“那我就再说一次吧……我叫素衣。” 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奈良悄悄转过头去,假装没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而依长治和路依凝则眼神怜悯地盯着牧尧。 “小牧,你知道你为什么老是没有异性缘吗?”依长治忍住笑,低声笑道:“这就是答案了。” “亏人家之前还帮你拿过东西,居然连恩人的名字都不记得。”路依凝轻叹一声,惋惜地说道:“真的有点过分,人家女孩子会怎么想?” “喂,你们这是想干嘛,一唱一和的。”牧尧脸色涨红,尴尬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一时忘了而已。”说到后面,他越说越是心虚,声音也越来越低。 “没关系的,毕竟我们交情不深,记不住名字也是很正常的。”素衣捋了捋长发,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微微笑着回答,似乎牧尧的态度根本没有影响到她。 060向队友告别 “那个……素衣,谢谢你之前替我解围。”牧尧清了清嗓子,正色地说道:“不知今天有什么指教?如果需要帮助,我牧尧可是义不容辞!”说完这话,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路依凝的眼里顿时露出鄙视的神情,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素衣看着依长治几人,数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终究是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希望你们能早日从悲痛中走出来。”说到这里,她对众人行了一礼,然后款款离去。 “真奇怪,她到底想干嘛?”牧尧挠了挠头,莫名其妙地说道:“看起来是有话想说,不过又不说出来,女人家的心思真的难以猜测。”他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气氛不对,悄悄转眼看去,只见依长治三人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炸了毛,说道:“你们几个人也是够了,我……” 话音未落,突然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许多美貌少女纷纷将目光转向英灵殿的大门口,脸上满是激动的崇拜神情,嘴里一直呐喊着一个名字。 “曲凤池!是曲凤池!” “真的,真的是他!他果然也来参加葬礼了!” “曲公子,他看过来了,他刚刚看了我一眼啊!天啊,他看了我一眼!” 这些少女眼泛桃花,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面红耳赤地挤向英灵殿门口,为的就是多看那个名叫曲凤池的人一眼,险些将身前的人推倒在地上,场面一度近乎失控。 依长治哪里见过这么疯狂的场面,不由惊得呆了,牧尧也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情况,就算看见我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啊……” 片刻之后,只见一名黑衣青年出现在了英灵殿的门口,他肤色雪白,脸庞轮廓修长,五官生得极为精致,鼻梁高挺,凤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再加上颀长健美的身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英武的阳刚之美,确实是个万中挑一的美男子,难怪能引来无数少女的垂青。 “啧啧啧,现在的女人都这么肤浅吗?”牧尧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难道她们不知道内在美才是最重要的?” 英俊青年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容貌较为普通,腰间佩戴长剑,不过双目中神光湛然,想来修为一定不弱,而另一名少女肤色雪白,身段纤细瘦削,一脸病怏怏的样子,看起来弱不经风,黑色大衣下露出了红色的长衫,将她原本苍白的脸庞衬得有了几分血色。 “哦哟,真不愧是万人迷曲凤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奈良突然感慨地说道:“叶荆的实力虽强,但人气跟他比起来,简直连提鞋都不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后的曲家可是个庞然大物,不但是历史悠久的修行世家,家主曲恒在东极高庭也是权高位重之人。” “曲凤池,难道就是天清十杰排名第二的那位?”依长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想了想后惊讶地说道:“原来是他,难怪排场那么大。” 奈良点了点头,说道:“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剑客是齐云川,是他们队伍的队长,实力非常强悍。” “奈良师兄,那个红衣女孩叫什么名字?”牧尧嘿嘿一笑,说道:“看她的样子柔柔弱弱的,难道也是他们队伍里的人吗?” “你刚刚说……霄凝血柔弱?”奈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道:“牧兄,你固然是个天才傀儡师,但看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啊,竟然会觉得那个恐怖的女人柔弱?” “呃……我说错了什么?”牧尧愣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大殿门口的曲凤池突然举起了手,沉声说道:“你们真的够了……” 这话一说出口,先前造成骚动那群少女们顿时呆住了,曲凤池扫了她们一眼,叹息一声说道:“真是服了你们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蓦地指向一名花裙少女,说道:“你告诉我,这是哪里?” 花裙少女没想到竟会被曲凤池当众点名,不禁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说道:“这……这里是英灵殿……” “既然知道是英灵殿,为何还要这般大声喧哗,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曲凤池毫不客气地说道:“逝者已逝,我们要真心为其祭奠,何况他的父母在这里,掌教也在这里。”花裙少女被他训斥得眼眶泛泪,惊慌得浑身颤抖。 说到这里,他看着羞愧低头的少女们,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再强调一次,什么场合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众少女惴惴不安地说道:“是,我们记住了。” “靠,这家伙……未免也太帅了吧!”牧尧嫉妒地说道:“我觉得只要他一声令下,组建一个敢死娘子军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此时齐云川正好看见了依长治,突然走出了三人队伍,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来到了依长治的身前,笑着说道:“你就是依长治吧,马修经常有提到过你,你很不错。”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意,不过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不知是不是因为平时习惯了严肃的表情,此刻笑起来感觉很不习惯。 依长治吃了一惊,说道:“你认识马修师兄?” “当然,他可是我们队伍里重要的一员。”齐云川哈哈一笑,伸出手来,说道:“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云川,是三年级生,也是朱雀小队的队长。” “朱雀小队?”依长治心里有些迷糊,不过依然很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说道:“我是依长治,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多亏马修师兄的照顾了。” 齐云川察言观色,知道他没听明白,于是解释道:“你刚进天清宫,可能有所不知,但凡任意一人,只要成功完成一次玄级以上的任务,就可以申请正式的小队,还会有统一的队服和队徽。” 依长治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谢谢指教。”说完这话,他不由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低声说道:“马修师兄……他没事吧?” “我没事,暂时还死不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长治循声望去,只见马修全身包扎着绷带,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来,不禁讶道:“马修师兄,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要来的。”马修勉强地笑了一下,带着歉意说道:“我还欠你们一个道歉,这次的悲剧完全是我的失职造成的。” “马修,你的伤……”齐云川皱了皱眉,说道:“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但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云川,我没事的……”马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果不把这些话说出来,我真的是夜不能寐,实在有愧各位小师弟。 ” “马修!”曲凤池突然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扶着他的胳膊,不悦地说道:“你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到处乱走?” “我……”马修还想出言解释,曲凤池阻止了他的话语,说道:“你是一个病号,就该躺在床上静养,如果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下次任务我们又怎能放心地带上你呢?” 马修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不禁有些感动,说道:“我知道了。” 这时,大殿的门骤然间被推开了,楚亦凡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白玉桌子前面,举起双手示意,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楚亦凡此刻一脸严肃,对宫奇峻微微行礼,说道:“令郎已经安葬好了吗?” “小羽已经葬下了。”宫奇峻脸色黯然地说道:“按照火宫殿的规矩,我们把他带了回去,与他爷爷葬在了一起。”这话一说出口,白玉仙又忍不住低泣起来。 楚亦凡点头说道:“实在无意让二位再次经历这样的痛苦,只是天清宫规矩如此,还请二位见谅。” “楚掌教言重了,我们火宫殿当然知道你们的规矩,若有天清宫之人死于非命,则定要举办葬礼仪式。”宫奇峻目光坚毅地说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夫妇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怪罪,要怪的话……就只能怪小羽他命有此劫。” 白玉仙抹了抹眼泪,哽咽地说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我这个做娘的只希望小羽他能走得安心,仅此而已。” 楚亦凡点了点头,转身举起一杯清酒,其他的学生也纷纷从旁边的桌子上举起酒杯。 “今日所要祭奠的,是一位名叫宫洺羽的少年。”楚亦凡的声音缓缓响起,说道:“他在最危险的关头,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了自己的同伴,这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举动,无愧于勇者二字。” 白玉仙双手掩面,倒在丈夫的怀里,无声地抽泣着,宫奇峻摸着她颤抖的肩膀,眉宇间透出深沉的悲伤。 “人生在世,只有一次活过的经历,当他离去的时候,他所有的未来也都随风而逝。” “在战争的年代,很多人都死于意外和战火,可见生命之脆弱,不过是刹那烟火,唯有活着的人才会被世人所铭记,这是一个永远不变的真理。” “今天,我希望在场的各位可以永远记住这位英灵的名字,他叫宫洺羽,一个甘愿为了对于自己无比重要的人,从而献出了宝贵生命的的英雄少年。” 说完这三句话,他将杯中酒倾倒在地上,说道:“愿逝者安息,愿在座的各位铭记,释怀,然后继续前行。”周围的学生也学他的样子,将酒倒在地上。 不出一会儿,人群渐渐散去,依长治几人向宫氏夫妇行了一礼,神色黯然地走出了英灵殿,只有牧尧依然留在殿里,看着宫洺羽的画像,久久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之后,他忽然伸出手臂,一道光芒扫过画像,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话。 “这样才像你啊,洺羽……” 片刻之后,画里的宫洺羽忽然间活了过来,羞涩而腼腆地说道:“我有很好的伙伴,比如快如闪电的长治,贪吃的大胖墩牧尧……当然还有最美的路姐姐。”说完这话,他忽然性情一变,就像他平时战斗时的狂热模样,冷哼一声说道: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061特训开始 立冬时节过后,天气渐渐转凉了,虽然还没冷到要下雪的地步,不过难以避免地让依长治想到了寒川之行的糟糕回忆。 距离宫洺羽的葬礼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依长治几人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纵然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起吃饭和修行,但彼此间似乎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对于寒川之行这一事始终三缄其口。 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并没有见到贺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处都找不到人,直到某一天贺峰突然找上了依长治,很认真地说道:“我要暂时离开了。” 依长治见他神色无比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禁问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贺峰沉默了很久后才说道:“我确实有一身怪力,而且我也战胜过不少的对手,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但是此次出去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弱小,不管是遇到危险时的胆识,还是所掌握的战斗技巧,真要遇上了强敌,根本毫无优势可言。” 依长治皱了皱眉,还想劝一劝他,贺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心意已决,你也不用劝我了,我只是一个在队伍里面混积分的废物罢了,完全帮助不了你们,就连洺羽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只是害怕,害怕得没办法战斗。” 说到这里,他露出愧疚之色,说道:“我欠你们一个道歉,这次真的是拖累你们了……如果继续留在队伍里,我会感到良心不安的。” “既然如此,那我尊重你的决定。”依长治心知拦不住他,不由叹息一声道:“但我希望……你能改变你的主意。” “我已经跟力教授说好了。”贺峰目光坚毅地说道:“接下来的时间,我会跟他一起特训,当我变得强大之后,我会回来的,希望你们那时候还能接纳我……”他突然挺起胸膛,正色说道:“我不想再失去任何的伙伴了,在我对自己重新有信心之前,我想暂时退出队伍。” 依长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我答应你,永远都会保留你的位置,因为你是我们的重要伙伴。” 贺峰说完这些话,仿佛放下了心中大石,咧嘴一笑,说道:“你放心吧,这次离队只是一时的事情,我会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回来的,等着瞧吧。” 在结束了与贺峰的沟通之后,依长治的心情好了一些,毕竟每个人都在努力,努力着继续变强,就连牧尧也不例外,他现在每天都往神谕书院跑,一直在跟雷天一学习有关机械之心的知识,看其架势似乎恨不得住在神谕书院里,而路依凝更不用说,在回天清宫不久后她便突破到了通明境界,其突破速度之快,在整个天清宫的历史上都能名列前茅。 但令他有些焦虑的是,楚亦凡至今没有来找他和路依凝,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依然是毫无动静,依长治不由得嘀咕起来:“莫非掌教他……放了我们的鸽子?” 好在三天之后,小白突然不请自来,让他和路依凝明日一早便去星辰水榭,末了还嘲笑了一下他的黑眼圈,只不过依长治一听说楚亦凡那边定了日子,心情顿时大好,对于她的调侃全不在意。 翌日清晨,依长治与路依凝准时来到了星辰水榭,楚亦凡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楚亦凡一见面就告诉他们道:“小牧那边听说进展很快,他本人也突破到了初息境界,相信再过数月就能突破到通明境界了。” 依长治闻言一喜,说道:“小牧进步得这么快?” 楚亦凡打趣说道:“机械之心的威力是其一,其二是小牧本人聪慧过人,所以我们也要跟上他的进度,否则我岂不是要被雷天一比下去了?” “掌教,我有一个疑问。”路依凝忽然问道:“我们才来天清宫几个月,就一下子突破到了通明境界,但修行总共有六个境界,为何化神境界的强者却那么稀少?” “天赋绝佳者,三月可入初息,半年可至通明,这两个境界是最简单的,但是从神识境界开始,进度就会马上慢下来。”楚亦凡耐心地解释道:“通明到神识,这一步就算是天才也需要最少五年苦修,而从神识到凝魄,最起码要二十年,更别说后面的境界了。” 依长治心惊道:“后面的境界竟然这么难突破?” “天道无情,若修行真有这么简单,岂非到处都是强者?”楚亦凡笑着说道:“据我所知,就算是通明到神识境界,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卡在这一关,终生无法进步。” 谈话之间,楚亦凡将他们二人带到了星辰水榭里的修行场,只见这座修行场的空间极为宽敞开阔,头顶上就是星海夜空,宛如穿透了湛蓝的天穹,显露出无边的宇宙,与星辰水榭的天花板如出一辙。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们一定要将我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楚亦凡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这半个月根据你们二人的特点,想好了你们二人的修行方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们的实力将得到飞跃的提升。” “是!”依长治和路依凝齐声说道:“谨听掌教指点!” “长治,你的体术很强,速度也很快,这得益于以太从小对你的训练,体术方面而言你是最让我放心的。”楚亦凡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修行的方向,就是想办法提高你的瞬间爆发威力,最大程度地利用你的体术。” “至于你,依凝,你的特点是万法全通,可以说你拥有红莲大陆最顶尖的修行天赋。”他将目光转向路依凝,说道:“好似你这样的修行天才,就应该修炼当世最艰难、最需要领悟能力的绝学,因为你只需要看一遍,就能领悟得七七八八。” 路依凝脸色一红,说道:“掌教,过奖了。” “我并非在夸你,而是陈述事实。”楚亦凡微微一笑,又对依长治说道:“长治,我现在就教你一招,你且看清楚了。” 说完这话,楚亦凡伸出左右双手,掌心对准掌心,留出了十寸左右的距离,掌心中忽然蓝光迸射,将他的脸庞都染成了蓝色。不出片刻,他的双掌之间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点,仿佛不断地吸收四周的蓝光,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凝聚成一个蓝色的光球,光球持续膨胀,少顷便占满了掌距的空间。 这个光球的外表平静无波,看似是一个寻常的光球,但若仔细瞧去,可以发现光球内有无数道深蓝色的光芒在不停地爆破,破灭后汇集重生,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又再度爆破,毁灭与重生交替循环,无限反复,就像日出日落,潮起潮灭,看起来恐怖无比,但又充满了和谐的意味。 这一招神乎其技,依长治和路依凝不由看得呆了,楚亦凡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微笑说道:“这招名字叫破灭星辰,是我在星辰水榭中每日观摩星辰,领悟参透后自创的。” 说到这里,他对依长治说道:“别看这个光球表面上很平静,但其实光球内部却有无数的能量在反复膨胀,当它们膨胀到极点之后就会自爆,正如恒星当大限将至时,就会彻底自我毁灭。一旦这招击中了敌人,便会尽数引爆这数量庞大的能量团,威力将会非常惊人。” 依长治想了一下,说道:“掌教,这一招的难点是什么?” “难点就是这平静的光球表面。”楚亦凡耐心地解释说道:“事实上,它的平静是我刻意控制出来的,你如果控制不好能量,就会出现一个问题,那便是当这一招还没有命中敌人的时候就先行爆炸,导致功亏一篑。” 依长治点了点头,开始思考这一招该如何上手,而路依凝在旁边微微闭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过不多时,她缓缓睁开了双目,眼里满是明悟的神情。她依照楚亦凡的手势,也将掌心对齐,片刻后光芒大盛,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光点。 “不愧是依凝,这么快就参悟了。”依长治看在眼里,不由佩服地说道:“我都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虽然成功凝成了光点,路依凝使出的破灭星辰与楚亦凡有着很大的不同,楚亦凡生出的是蓝色的光芒,她生出的却是紫色的光芒,而且光球也无法像楚亦凡所聚集的那般稳定,只能勉强到一个拳头大小,就会倏然消散。 路依凝暗暗蹙眉,不服输地想要凝聚光球,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光球的凝聚都无法像楚亦凡那样得心应手,并且所能维持的时间也很短,最多维持四五秒左右,光球就会自行消散成一片紫芒。 “你现在境界还是差了一些,所以不能像我这样运用自如。”楚亦凡见她一脸懊恼,当即笑着安慰她道:“不过已经做得很好了,假以时日当你境界突破后,掌握这一招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路依凝又试了几次,依然没有进展,只能轻叹一声,不甘地说道:“多谢掌教指点,我一定会努力早日突破的。” “接下来,便轮到依凝了。”楚亦凡微微一笑,说道:“我教你一招,这招名字叫斗转星移。” 062各自的问题 “斗转星移?”路依凝微微蹙眉,沉思片刻后说道:“从字面来理解,是不是借力打力的意思?” “你很聪明,一猜就中。”楚亦凡不禁露出赞许的神色,说道:“斗转星移的诀窍确实是借力打力,尤其是在以少打多的时候,借用敌方最强大的攻击,去攻打实力稍弱的对手,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奇效。” 说完这话,楚亦凡转身对依长治说道:“长治,你用北落紫霄全力出手攻击我,不要留手。” 依长治知道他是要做个示范,于是点头说道:“是,掌教。”说着猛然运转全身灵气,北落紫霄铮然飞舞,无数道紫芒割开了周围的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如疾风骤雨般攻向楚亦凡! 以他和楚亦凡的实力差距,根本不担心会伤害到对方,因此一出手便毫不留情,然而这些紫芒还未靠近楚亦凡的身边,就听见叮叮叮一阵轻响,他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蓝白色的光罩,将攻向自己的紫芒以不同的角度尽数弹开,反弹到旁边的白墙上,发出一连串笃笃笃的声响。 不出片刻功夫,楚亦凡便将依长治所有的攻击都弹开了,身上毫发无损,更令人惊奇的是,先前被反弹的紫芒在墙上刻出了四个极深的大字——斗转星移,就像是人为控制的,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力道是把控得十分纯熟。 “真不愧是掌教。”依长治由衷地赞叹道:“这一招斗转星移又要比燕飞白的八极天厉害太多了。” “八极天的防御跟斗转星移是不一样的。”楚亦凡笑了笑,说道:“斗转星移可以将敌人的攻击精确地转移到你想击打的目标身上,这一点无疑比八极天强了许多,说到底还是考究借力打力的掌握。” 他说完这话,目光看向路依凝,说道:“依凝,你明白了吗?” 路依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亦凡刻下的斗转星移四个大字,眼里刹那间不知道闪过多少道蓝白色的光芒,片刻之后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掌教,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运转灵气,周身忽然出现了一个与楚亦凡完全相同的光罩,将她整个人罩在其中,一层层密不透风。 “你掌握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快。”楚亦凡又惊又喜,说道:“看来现在唯一能限制你实力的,就是境界问题了。” 路依凝被他一夸,心里很是高兴,笑着说道:“谢谢掌教,我会继续努力的。” “记住破灭星辰的要点,首先要凝聚出一个稳定的空间,然后从空间内部造出一个个循环生灭的光球。”楚亦凡又对依长治说道:“你若能造出九个稳定的光球,那么就算是成功了。” 依长治皱眉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谢谢掌教指点。” “那么接下来的安排……”楚亦凡想了一下,说道:“长治,你继续练习破灭星辰,依凝,你跟我来单独练习一下,我看看你的斗转星移有没有什么破绽。” 依长治走到修行场的一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排除了脑海中的杂念,然后运转灵气,掌心对着掌心,渐渐生出一个蓝色的光球,待这个光球稳定了之后,他回想着楚亦凡教过的诀窍,慢慢往蓝色光球里输入灵气,不出片刻,一个白色的光球出现在其中,开始膨胀破灭,无限循环。 依长治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就成功了,不由惊喜交加,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兴奋的情绪,因为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离九个稳定生灭的光球还差得远。 “这一次,我要生成两个光球。”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蓝色光球,里面渐渐又出现了两个白色光球,与先前的那个白色光球挨在一起,然后慢慢移到旁边,形成了三足鼎立的趋势,不断地重生破灭,形成循环。 “成功了!”依长治暗暗欢呼起来,心里很是兴奋,“看来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再造两个光球,每次都造两个,很快就能达到九个了!”想到这里,他浑身充满了动力,就要开始生成第四个、第五个白色光球。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正当他往蓝色光球中输入灵气,眼见第四个和第五个两个白色光球即将成型的时候,陡然间白光一亮,蓝色光球顿时爆炸开来,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强烈的冲击波一下子将他震飞了数米之远! 楚亦凡听到声音,急忙奔来,只见依长治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上半身的衣衫都被炸碎了,两只手掌上血肉模糊,看起来凄惨狼狈到了极点。 “你是不是太心急了?”楚亦凡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皱眉说道:“幸好这伤势不重,不过欲速则不达,这次就算是一个教训,做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为。” 依长治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可能就是急了一些。”说着拍拍身上的灰尘,一个鲤鱼打挺,又将掌心对齐,开始继续修炼破灭星辰。 眼见他手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楚亦凡暗暗点了点头,虽然有强大的恢复能力辅佐他的修行,不过这份不肯服输、带伤苦练的心态也是非常值得赞许的。 “说不定,他日后的成就会比我还要高。”楚亦凡默默想着,“再过二十年……不,可能十年,便是他们的时代了。” 经过刚才的惨痛教训后,依长治再也不敢心急了,但在少了那股锐气之后,他最多只能生出第四个白色光球,第五个光球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往里面输入灵气,也没办法生成出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暂时休息一下,思考着如何才能突破目前的阻碍。 他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只见楚亦凡正在指点路依凝修炼斗转星移。此时路依凝的周身被光罩拢住,神色凝重地看着楚亦凡,而楚亦凡轻轻一挥手,霎时间,他的周围出现了成百上千个蓝色光球,漫天飞舞游走,然后如雨点般砸向路依凝的身上。 路依凝双臂交叉在胸前,全力抵御楚亦凡的攻击,无数光球从四面八方砸在光罩之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被光罩尽数弹飞。然而依长治很快就察觉到,有一个光球竟然从某个刁钻到难以察觉的角度穿过了光罩的防护,径直击向路依凝的本体! 原本路依凝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以为挡下了楚亦凡所有的攻击,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幸好她反应极快,匆忙躲过了这一下偷袭,不过楚亦凡的眼睛何等毒辣,一下子便发现了她的破绽。 “是视野盲区吗?”楚亦凡沉吟了一会儿,再度对路依凝发动了攻势,而且他刻意加大了对那个角度的攻击力度。果不其然,路依凝无法抵御住那个角度,几个光球越过了斗转星移的防线,顷刻间将她逼得手忙脚乱。 这时依长治也看清楚了,在路依凝侧身的某个角度是处于她视野的死角,从这个角度攻过来的光球,她是没办法看见的,所以每次都抵挡不住楚亦凡的攻击。 “这是一个很大的破绽。”楚亦凡摸着下巴说道:“如果这个破绽被敌人知道了,那么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路依凝的脸色微微发白,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破绽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心里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掌教,我一定会想办法克服这个破绽的。” “看来大家的修行都不是很顺利呢。”依长治看着路依凝,若有所思地想着,“依凝的问题是遇到了视野的死角,那么我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引起的?” 带着几分不服,几分不甘的情绪,依长治又开始修行起破灭星辰来,经过他反复的失败后,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掌教之前说过,他教我的这一招是星辰之力,但我自己的力量是闪电之力,它们彼此之间是不是会有排斥冲突?” 怀着这样的想法,依长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凝聚起白色光球。当凝聚出第五个光球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当这五个白色光球之间的空隙缩小了以后,光球所蕴含的生灭力量就开始彼此相互影响,相互抵消。 他的内心隐隐间激动兴奋起来,感觉到自己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心里不由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将闪电之力运用在修炼破灭星辰上,那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呢?” 想到这里,他沉下心来,额头上的伤疤渐渐明亮,闪烁着紫色的光芒,强行让自己进入到那个玄妙的境界之中。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四周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转眼看去,只见漫天的蓝色光球正以肉眼难见的缓慢速度飞向路依凝的周身,就像是一张静止不动的画面,比正常速度足足慢了数十倍之多! “抓紧时间,就是现在了!”依长治深知这个状态保持不了多久,急忙对准了掌心,胸口处渐渐生出一个蓝色的光球。 063牧尧 很快,依长治就生出了四个白色光球,即将要生出第五个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无比郑重地凝聚出第五个光球。 “一定要成功啊!”他暗暗想道,死死地盯着蓝色光球的内部,只见这第五个白色光球与先前的四个白色光球相互吸引,还没来得及产生影响,他便飞快地调整好了它们的位置,彼此间相隔开来,五个光球一字排开。片刻之后,它们渐渐稳定下来,果然就与之前预想的一样,五个光球各不干扰,再也没有出现相互抵消的问题了。 “成了!”依长治又惊又喜,马上以相同的手段迅速凝聚出第六个、第七个……直至九个光球全部按照相对的距离排序,在蓝色光球内重生破灭,无止循环。与此同时,他恰好从缓慢的境界里恢复过来,分秒不差! 楚亦凡仿佛心有所悟,不经意地回过头来,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吃了一惊,说道:“长治,你已经能够凝成九个光球了?” 依长治哈哈一笑,兴奋地说道:“对,我成功了!” 楚亦凡快步走到依长治的面前,仔细看着他胸口处的光球,不禁露出了称赞的表情,说道:“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你的进步居然如此之快,刚才就连五个光球都无法凝聚,现在居然能稳定在九个光球的状态,真有些不可思议。” 依长治将光球收起,说道:“掌教,我是不是已经算掌握了这一招?” “你若能一直稳定在九个光球的状态,那便算是掌握了,但你还要继续修炼才行,它将会成为你压箱底的杀手锏。”楚亦凡说到这里,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告诫道:“不过有个事情你必须要注意,千万不要试图用单手使出这招,因为你现在仅仅是通明境界,用两只手已经算是勉勉强强,强行用单手只怕会被星辰之力反噬受伤,等你到了凝魄境界之后,才能够随心所欲。” 依长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抬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而你,依凝……”楚亦凡转头对路依凝说道:“你已经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了,我也就不再多说,努力克服你的视线死角,不要让它成为敌人的破绽。” “谢谢掌教提醒。”路依凝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注意的。” 此后一连数日,依长治除了正常上课以外,都待在星辰水榭的修行场中,废寝忘食地修炼着破灭星辰,而路依凝已经完全熟练掌握了斗转星移,甚至连破灭星辰对她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因此这段时间并没有与依长治一起修行,反而是与素衣日渐走近,竟然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依长治这些时日没有看见牧尧,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路依凝也交了新的朋友,自己每天独来独往,竟然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感觉。经过楚亦凡的指点后,他对于破灭星辰的运用越来越熟练,实力也越来越强,对闪电之力的掌控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掐指一算,进入天清宫也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从刚开始进入天清宫时的青涩,到现在已经是通明境界的强者,他的实力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但或许是宫洺羽的死刺激了他的内心,他就像苦修的行僧一般,时刻不停地鞭笞着自己,逼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某一天,路依凝突然带着素衣来到了修行场,依长治正好使出破灭星辰,一下子轰在地面上,将修行场轰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然而片刻之后,这个深坑便开始自动修复填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厉害,这就是秘密修行吗?”素衣惊叹说道:“而且这地方也很奇妙,打坏了还会自行恢复原状。” “因为这里是星辰水榭,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依长治伸袖擦了擦汗,扬起细长的双眉,笑着说道:“依凝,你怎么来了,还有素衣,真是稀客。” 路依凝微微一笑,光滑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说道:“长治,告诉你一个事情,从今天开始,素衣就是我们的新伙伴了。” 依长治闻言一愣,没想到路依凝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见素衣大方地向他笑了笑,揪住了他的衣袖,说道:“长治哥哥,我进天清宫也有半年时间了,一直都没有适合自己的队伍,依凝姐姐说我或许可以来试试。” 闻着素衣身上的少女清香,手臂上感受到她胸前惊人的柔软弹性,依长治只觉脸颊微微发烫,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臂,咳嗽了几声,严肃地说道:“素衣,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这事情……” “长治哥哥,你心里想的事情我很清楚,因为洺羽的去世,让你感到压力很大,担心没有十足的把握保护所有的队友。”素衣狡黠地一笑,露出一个小小的虎牙,又抓上了他的衣袖,说道:“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只是看起来比较柔弱而已,但要论作战实力,我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是……”依长治不禁陷入了纠结之中,他实在没有想到,在关系尚浅的时候,看起来颇有大家风范的稳重少女,熟稔之后居然暴露了这样真实的一面。 “真是个小妖精啊。”他暗中感慨,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回绝,如果答应了她的请求,他确实没有把握能护全她的安危,但若说拒绝吧,又感到于心不忍。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忽然间修行场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笑着说道:“没有任何问题,保护素衣的责任交给我便是了!” 依长治听到这个声音,不由惊喜交加,转头望向门口,大声说道:“小牧!”只见来人正是牧尧,一个月不见,他的气质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仿佛变了一个人般,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走路的姿态也不再是以前慵懒的样子,而是步步生风。 “你这家伙,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依长治走到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骂道:“也不知道来找我们,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小牧,难道你……”路依凝仔细打量着牧尧,蹙眉说道:“你已经突破到通明境界了吗?看你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情。”牧尧哈哈大笑,说道:“其实我最近根本没有什么时间修炼啊。” 依长治奇道:“那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事情?” “自从融合了机械之心以后,我既不会感到累,也不会觉得困,所以就把全部时间拿来研究感兴趣的东西了。”牧尧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说道:“让你们看看我最近研究出来的新能力吧!” 说完这话,他走到墙边,唇角扬起一个笑意,忽然间整个人宛如凭空蒸发了,消失在了当场。 “这是……”依长治吃了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路依凝和素衣的眼中也透出了诧异的神色。 “小牧……竟然凭空消失了?”路依凝走到墙边,摸了摸光滑的墙壁,却没发现什么玄机,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豆豆的犬吠声。片刻之后,豆豆从门口跑了进来,一下子扑进了素衣的怀中。 “怎么样,我这个能力是不是很厉害?”此时牧尧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转瞬之间,一道微光骤然闪过,牧尧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原地,就站在刚才消失的地方,完全没有移动过位置。 “小牧,你这是障眼法吗?”依长治实在是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忍不住问道:“还是说你真的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牧尧眯起眼睛,得意地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我的身体与机械之心融合了以后,身体可以变化成某些特殊的震动频率,能够维持很长时间。”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右手,只见他整个右手掌化成了无数细微的颗粒,蓦地钻入了墙中,消失不见,“现在寻常的墙壁和牢笼根本无法把将我禁锢,我随时都可以离开,毫不费力。” 依长治看到这个诡异的场景,顿时惊讶得说不出来话,路依凝和素衣也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低低的赞叹之声。 “只要我熟悉了这个能力,并能自如运动的话,但凡是我能反应过来的攻击,都不能对我造成伤害。”牧尧将右手恢复如初,得意洋洋地说道:“只要我瞬间把自己分解,再重组回来就好了,至于攻击方面的能力……”他嘿嘿一笑,眼里突然露出一抹狠色,摩拳擦掌地说道:“等到有新的任务后再展示给你们看吧,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队友们。” “所以……长治啊,就放心让素衣加入我们队伍吧。”他盯着依长治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相信我,我一定会遵守承诺。” 064马修的请求 马修躺在床上,放下手里的书卷,然后艰难地坐了起来,挪动了一下屁股,无奈地看着床边的曲凤池,小声说道:“你就非要搞得这么大的场面?” 曲凤池扬起了修长的眉毛,一双凤眼里露出温暖如春的笑意,说道:“我也没办法,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你的伤势,没想到她们也跟过来了。”说着回过头去,看着门口那群眼泛桃花的妙龄少女们,说道:“你们说话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到别人了。”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就是长得帅的烦恼?”马修叹息一声,说道:“明知道我还是单身,你就别刺激我了,我遭不住啊。” “哪儿的话,你受伤这么严重,我来看看都不行吗?”曲凤池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说道:“好歹咱们也是一个队伍的,当然要好好关心一下你才行。” 此刻门口站着的那群少女脸颊微红,看着曲凤池那英俊的脸庞,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说道:“曲老大不但人长得好看,连心地都那么善良。” “这么完美的男人,如果他能跟我单独说句话该有多好……” “他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啊……我要晕过去了……” 马修看了看门口的少女们,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样子我根本就没办法休息,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曲凤池也感觉气氛有些怪异,正想劝这些少女离去,忽听门外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让让,都让让,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观赏耍把戏的猴子吗?” 少女们顿时就不乐意了,纷纷训斥说道:“你谁啊你是?” “你算哪根葱啊,敢说我曲老大是猴子?” “你长得这么丑,为什么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你妈不会觉得羞愧吗?” 马修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异常耳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惊道:“是小牧?” 只见牧尧、依长治一行人极其费力地从人缝里挤了进来,手里的礼盒已经被汹涌的人群压扁了。牧尧等到路依凝和素衣走进房间后,忙不迭把门重重一关,把少女们全都关在了门外,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他娘的,清静多了。” “小牧,长治,依凝……你们怎么来了?”马修想要站起来,不过全身一阵剧痛,尝试着起来几次,都失败了,于是只能躺回到床上,说道:“真是稀客,只是我不能站起来迎接你们了。” “马修师兄,你这话说得也太客气了。”依长治将礼盒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说道:“毕竟你的伤是为了保护我们……一点小礼物,是太叔准备的,具有神奇恢复能力的药膏,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吧。” “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所以你们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过你们想着来看我,说明你们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很欣慰。”他微笑地说着,然后看了素衣一眼,奇道:“这位姑娘是……?” “马修师兄你好,我叫素衣,是长治他们队伍的新成员,我……”素衣还没说完话,牧尧就挺起了胸膛,得意地插嘴说道:“其他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反正就一句话,她是我罩的新人。” 依长治无奈地摇头叹息道:“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收保护费的黑道老大一样。” 曲凤池看了看他们,忽然砸吧一下嘴巴,打趣说道:“啧啧,马修,这我就有意见了,怎么我来看你,你就没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我的魅力不如这两个美女?还是说我们关系太熟了,你就欺负熟人啊?” “曲师兄,真不愧是万人迷呢。”素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看着曲凤池说道:“你的拥趸数量可真是不少,都把门口堵住了。” 曲凤池罕见地脸色红了一下,突然站了起来,将门打开,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外面无数的少女气冲冲地说道:“居然还敢关门,他以为他是谁啊!” “要不是看在曲师兄的面子上,老娘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了!” “快叫那个丑八怪出来道歉,否则这事儿没完!” 曲凤池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然后用无比温和的语气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的伙伴马修在执行任务时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希望你们今天就散了吧,不要打扰他休息,让他清静一下,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怒气冲冲的少女们立即喜笑颜开,说道:“既然是曲师兄的意思,那我们今天就回去了。” “曲师兄,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呀?” “算那家伙走运,这次就放他一马!” “曲师兄,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依长治听到这话,顿时陷入了无语的沉默,经过一番好说歹说,曲凤池终于将门口那群少女们劝走了,曲凤池重新坐了下来,笑着对素衣说道:“好了,这下总归安静了。” 路依凝算是开了眼界,忍不住说道:“曲师兄,偶像包袱可不好背吧?”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姑娘就莫名其妙找上门来了。”曲凤池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只是你总不能对人家大吼大嚷的,那样也太没风度了,所以你们也看到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根本是我没想到的。”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马修清了清嗓子,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说道:“白教授已经评估过我的伤势了,最少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康复,就算有长治送来的灵丹妙药,那也得两个月才能痊愈。”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安心养伤便是。” 马修沉默了片刻,说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 “我打算过段时间继续接取任务。”依长治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因为丰厚的积分奖励,所以任务是不可能不做的,虽然第一次任务并不是那么的顺利,但有了上次的教训,相信我们这次会做得更好。” “你能这么想,其实是很好的。”马修颔首说道:“人不能停滞不前,但也必须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才行,只是……”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这个身体看来是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去了。” 依长治闻言一愣,说道:“马修师兄,还是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正常来说的话,负责人轻易不会更换。”马修皱了皱眉,说道:“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过我实在是不太放心你们。” 他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曲凤池说道:“曲师兄,在我养伤的这段期间,你能不能代替我帮他们做一次任务?” 曲凤池笑了一下,说道:“好啊,这是我的荣幸,谢谢你信得过我。” 依长治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曲凤池居然这么好说话,不由对其好感大增。 他之前与安大魂、冷清秋等人打过交道,以为天清十杰全是一些眼高于顶的人物,万万没想到曲凤池高居十杰第二位,性情竟是如此的随和。 自身实力无比强大,加上一张让无数少女神魂颠倒的俊美脸庞,以及平易近人的随和性格,甚至从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世家公子气质,都完美得让人无法挑剔,怪不得可以迷倒这么多少女,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就算是牧尧如此性情乖张的家伙,也没办法从他身上挑出任何毛病,只是看到素衣笑语盈盈地与曲凤池谈话,内心宛如打翻了醋缸子,很是不舒服,忍不住酸溜溜地小声揶揄道:“长得帅就了不起啊,我可以穿墙,你行不行?” “曲师兄愿意出马,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马修感激地说道:“这次任务完成了之后,我请你去春满楼搓一顿。” “看你这话说的……”曲凤池微笑着说道:“春满楼里的东西我早就吃腻了,你真要请客的话,我倒是觉得贯通巷里的那家虾仁馄饨味道就很好。” “你身为堂堂曲家少爷,居然还爱好这一口。”马修不禁哑然失笑,说道:“不就十文钱的小吃,还用得着我请客吗?”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牧尧心急火燎地提议,去神谕书院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任务,于是依长治一行人辞别了马修,来到了神谕书院。 谁知刚刚来到接取任务的书院大厅,就见到安大魂几人也在此处,除了冷清秋和秦舞阳外,还有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人气质清冷,做书生打扮,另一人身材高大,穿着紧身背心,带着头巾,更让依长治惊讶的是,燕飞白居然也跟他们站在一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牧尧顿时气得咬牙,就要朝安大魂的方向走去,依长治急忙拦住了他,小声说道:“别冲动,你还想被关禁闭吗!” 安大魂用戏谑的眼光扫过依长治一行人,说道:“还算不孬,不过真要打起来的话,我怕你们会出人命,只能说算你们运气好,现在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天清宫里。” 依长治无视了安大魂的嘲讽,而是径直走到了燕飞白的身前,淡淡地说道:“原来你加入了他们?” 065新的任务 数月不见,燕飞白变得更加沉稳和从容,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似乎多出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杀气,就像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让人无法接近。 他平静地看着依长治,说道:“原来你也突破到通明境界了。” “连你都突破到通明境界了,我突破又有什么稀奇。”依长治针锋相对地说道:“在这方面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燕飞白微微眯起眼睛,没有与他继续争论下去,而是突然转了个话题,说道:“听说你的队伍发生了一些意外?” 这话一说出口,依长治几人脸色蓦然大变,牧尧走前一步,瞪眼喝道:“姓燕的,你什么意思?” 他这一声叫得极为洪亮,惹得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观望,戴着头巾的壮汉走到牧尧的面前,将拳头捏得咔吧咔吧直响,肱二头肌高高鼓起,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想打架是吗?” 依长治认出这人名叫李镇南,是安大魂底下忠心的打手,而那名书生打扮的青年叫沈书卿,两人的实力都不低,真要打起来,己方这边根本讨不到好,于是伸手拦住了牧尧,沉声说道:“燕飞白,你这句话是不是有些挑衅的意味?” 燕飞白轻轻摇头,说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其实想说的是……积分不容易挣,不是吗?” 依长治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皱眉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一共一百四十分,其中有四十分,是入学考核名次的奖励积分。”燕飞白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另外的一百分,是我接了两个玄级任务后的奖励积分,换句话说,这是我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积分。” 他将胸前的衣襟拨开,露出一条又深又长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依长治皱起眉头,没想到实力强如燕飞白,竟然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燕飞白很快将衣襟整好,很认真地说道:“这个伤疤,是在我执行第二个任务的时候造成的,它告诉了我一个事情,任务跟平时的比武切磋相比,根本就是完全不同层次的战斗,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降临,什么时候会掉入陷阱,你必须随时做好牺牲性命的觉悟,并且为此努力奋争。” 依长治几人被他这几句话说得沉默无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大魂冷漠的眼神扫过依长治一行人,又看了曲凤池一眼,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去,经过燕飞白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飞白,何必跟他们浪费口水,走吧。” 李镇南冷哼一声,对牧尧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姿势,便与冷清秋几人离开了大厅。燕飞白却依然站着不动,看着安大魂一行人离去了之后,说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你确实是能与我一较高下的劲敌,我不想你就这么白白地死在任务之中,努力活下去吧。” “依长治,保重了。”说完这句话,他潇洒转身,平静地走出了书院的大门。 眼见燕飞白的背影越来越远,曲凤池突然淡淡一笑,说道:“看来你们与安大魂也有些过节?” 牧尧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嘿嘿笑道:“曲师兄,难道你也跟安大魂有仇?” “说有仇倒也不太对,确切地说,我们应该算是竞争对手。”曲凤池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知道安大魂的父亲是谁吗?他父亲名叫安志雄,是东极高庭的御金库总管,掌管着国家经济大权,甚至连十几年前与天元帝国的战役都由他负责后勤,所有的粮草供应都必须经过他手,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牧尧呆了片刻,吃惊地说道:“我靠……原来搞了半天,安大魂那小子竟是东极高庭最有钱的富二代?” “不过安志雄虽然掌控东极经济命脉,但当今圣上并不忌惮他。”曲凤池双目中精光一闪,说道:“因为他手里没有兵权,兴不起什么风浪。” “历史上但凡掌控了国家经济的高官,在没有兵权的情况下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依长治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炯炯地说道:“以前天元帝国就有过这样的事情,某位知名的军机大臣利用职务之便,疯狂暴利敛财,家底越来越殷实,到最后几乎富可敌国,可惜还是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 “正是如此,安志雄当然不想重蹈他的覆辙,所以便将目光瞄准了东极军。”曲凤池此时虽然面含笑意,语气却越来越尖锐:“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东极军也是我们曲家的目标。” 路依凝沉吟了片刻,皱起秀气的双眉,说道:“曲师兄,你的意思是,这是关乎安家和曲家两大家族之间的较量?” “不错,东极军的军权隶属当今圣上,自从十六年前依紫霄大将军率兵攻打天元帝国壮烈牺牲后,东极大将军的职位便空缺了出来,至今没人能上位。”曲凤池微微颔首,说道:“这个东极大将军的位子,我们曲家可谓是势在必得,而且齐云川也会与我一起,同时进入东极军。” 依长治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名双目有神的青年剑客形象,不由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们早已计划好了。” “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毕业后不会子承父业,而是加入东极军,如果情况顺利的话,这将会是一个拓展自身势力的绝佳良机。”曲凤池笑着说道:“齐云川的父亲是悬镜司次尊齐延石,没有他的帮助,光凭我们曲家恐怕并非安家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对依长治歉然一笑,说道:“抱歉勾起了你不快的回忆,依将军乃是国之栋梁,他的离去对于东极高庭来说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损失。” 依长治见他如此推崇自己的生父,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曲凤池继续说道:“安家的血脉里流淌着一种古怪而又强大的能力,每当他们在濒临死亡之时,自身的实力便会陡然间暴涨,其实真的很难对付。” “而且他们对于东极军权垂涎已久,只怕早已针对我们布下了暗局。”他说完这话,哈哈一笑,自嘲道:“不过这也轮不到我这个小虾米去操心了,家族自然会有人想办法的。” 依长治无意被卷入多方势力的斗争,因此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自己的父亲生前是东极大将军,他死后的职位却要被诸多势力明争暗夺,这多少让他感到了一丝不爽,就像是曾经属于自己的玩具却要被其他人瓜分。 似乎是察觉到了依长治的情绪,曲凤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马上转移了话题,微笑说道:“扯远了,我们明明是来接取任务的。” 牧尧翻着任务册子,突然指向一个任务,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快过来看这个任务,居然是奖励十万银两,而且任务好像也挺简单的!” 依长治仔细看去,只见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任务内容是在三日后的晚上酉时之前,将一个长型礼盒完好无损地送到东极壁垒附近的九华城,作为南府南霸天的生日贺礼,万万不得迟到。 “就这么简单?”路依凝蹙眉说道:“而且还是玄级任务,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怕什么,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再出现第一次任务的情况,我也能将那些宵小杀得屁滚尿流。”牧尧恶狠狠地笑了笑,说道:“正好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 依长治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入学考核得了第一,奖励五十分,加上做的第一个玄级任务的五十分奖励,那便是整整一百分,如果顺利完成这个任务的话,他的积分将会来到一百五十分,也算是比较惊人了,至少比燕飞白要高。 想到这里,一股不甘人后的倔强劲头涌了上来,他狠狠一咬牙,说道:“接了!不过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越简单的任务往往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素衣这时忽然问道:“这个南霸天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他是九华城的首富,不过没有更多的接触过,只听说口碑不怎么样。”曲凤池思考了一阵,说道:“如果真要接这个任务的话,为避免夜长梦多,我建议速去速回,立刻出发……” 他话还没说完,鹿芊芊突然冲了出来,板起还算秀美的面容,极不耐烦地说道:“喂,你们几个!接完了任务别在我这里闲聊,时间也不早了,别打扰我休息!” 曲凤池也不生气,对鹿芊芊微微行了一礼,说道:“鹿教授,我们这就离开,实在是抱歉了。” 走出神谕书院的大门,牧尧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拽个龟蛋屁啊,这老女人是不是被男人甩了,脾气怎么这么臭!” “算了算了,鹿教授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必要跟她计较。”曲凤池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么我们先把时间确定一下,明日清晨辰时,我们准时在木桥集合,不见不散。” 066幻化之翼 翌日清晨,众人准时在木桥处集合,曲凤池又重复了一遍任务内容:“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在规定的时间前赶到九华城,将这个长形礼盒送到九华城。”他将礼盒展现在众人眼前,继续说道:“作为城内首富南霸天的生日贺礼,这个任务便算完成了,大家清楚了吗?” 牧尧急不可耐地说道:“完全清楚了,曲师兄,我们赶紧出发吧。” “别急,我们先确定一下路线,这次依然是要坐船穿过东海海域,抵达东极壁垒。”曲凤池微笑着说道:“东极壁垒其实就在天元帝国的边界附近,而九华城离东极壁垒不算,骑马需要一天才能到达,其实时间还是挺紧的。” “什么,又要坐船?”牧尧顿时绷紧了脸,面色有些发青,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幸好我还没吃早饭,不然全都得吐了,那该多浪费啊。” “小牧,你现在不是已经很强了吗,恐怕晕船啊,呕吐啊,恶心什么的对你来说根本不存在吧?”依长治揶揄他道:“如果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你还怎么保护素衣?” “就你话多!”牧尧白了他一眼,说道:“这完全就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素衣在旁边煽风点火说道:“我相信牧尧哥哥肯定已经克服了晕船的毛病。”说着对牧尧甜甜一笑,说道:“你说对不对,牧尧哥哥?” 牧尧被她这两声哥哥喊得浑身酥软,得意地大笑起来,说道:“对,对,那是当然的事情!上次晕船纯属是意外事件,这次绝对不会了,绝对!” 一天之后,牧尧脸色发白地从船上晃晃悠悠地走下来,然后扶着墙壁,开始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 路依凝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小牧真是的……被别人夸赞几句,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依长治也很是无语地看着牧尧,说道:“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小牧精明一世,居然会被人吃得死死的。” 素衣拼命忍住笑意,将水囊递到了牧尧的面前,假装关切地说道:“牧尧哥哥,吐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喉咙吧?” 牧尧擦了擦嘴,虚弱地说道:“谢……谢谢了……”话还没说完,一股恶心感蓦然涌上胸口,他急忙弯下腰,连腹中的清水都吐了出来。 “他娘的,老子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坐船了!”休息了好一会儿后,牧尧渐渐恢复了少许活力,一想到在素衣面前如此丢脸,不由恼羞成怒,骂道:“这破船到底有什么好坐的?又慢又晃!”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是结束了这段路程。”曲凤池拍了拍牧尧的肩膀,一脸温和地笑道:“好歹暂时不用坐船了。” 经过短暂的休整后,众人离开了码头,驾马往东极壁垒行去,走了小半日之后,此时天色已晚,只见前方的极远处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墙。这座城墙长约数千米,几乎横跨了整座山脉,在阴沉的暮色中看去,仿佛一条黑色巨龙趴在山脉上,极其雄伟壮观。 “那边的城墙就是东极壁垒了,东极壁垒过后,便是争议区,争议区的另一端就是天元帝国的领土。”曲凤池指着那座巨大城墙,说道:“东极军便驻扎在东极壁垒,保卫着边境不受到天元帝国的侵犯。” “天元帝国到底是什么样子?”路依凝看着东极壁垒,眼里露出好奇之色,说道:“我以前就想过要偷偷过去,亲眼看一看。” “以后……会有机会的。”曲凤池的眼神一冷,不过脸上依然露出微笑,说道:“等哪天东极高庭击败了天元帝国,将昔日的领土收复之后,每天都可以看到了,也不需要偷偷过去。” 他说完这话,忽然翻身下马,说道:“好了,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地休息一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下午之前就能赶到九华城了。” 众人也纷纷下马,各自分工合作,扎营生火,分食干粮,牧尧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于是偷偷摸摸地躲到了旁边的树后,吭哧吭哧地啃着什么东西,依长治突然出现在他背后,大声笑道:“小牧,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牧尧吓了一跳,顾不得抹去油腻腻的嘴巴,怒道:“长治,哪有你这样吓唬人的,万一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怎么办?” “好啊,你在偷吃什么?”依长治看他手里拿着一根吃剩的骨头,不由恍然大悟,一脸狭促地说道:“你又在偷吃鸡腿?” 路依凝撅起嘴巴,说道:“小牧真是小气,居然一个人偷偷吃好吃的,也不知道分我们素衣妹妹一点,太自私了。” 素衣捂嘴笑道:“不要紧,我还不饿呢,牧尧哥哥,你留着自个儿吃吧。” 牧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纠结了半晌后,忽然长叹一声,无比心疼地说道:“我……我分你们吃还不行吗?” 他一屁股坐在篝火旁边,嘴里嘀咕道:“反正跟机械之心融合了,我也不会觉得饿,只是有点嘴馋而已,你们要吃就吃吧。”说着打开一个油腻腻的油纸包,颤抖着双手,将鸡腿分给了众人。 曲凤池喝了一口清茶,说道:“虽然我这次是帮马修带你们做一次任务,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各自的实力和本事,这样我才能更加了解你们。” “我目前是通明境界,优势是速度。”依长治想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在某个时段内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快到敌人无法捕捉到我的动向。”话音未落,他的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一转眼后出现在曲凤池的身后,继续说道:“但缺点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意使用的,而是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曲凤池吃了一惊,没想到依长治的速度竟然快到连他都无法看清,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不由又惊又喜,说道:“居然可以在一瞬间爆发出这样惊人的速度,难怪马修对你赞口不绝。” “我的优势……应该算是万法全通。”路依凝向他笑了一下,说道:“只要是我看过一遍的功法,我就能把它完全复制出来。”说完这话,她摊开手掌,一丝火苗在掌心蹿出,映亮了她秀美精致的脸庞,说道:“而且我跟长治是一样的,都是通明境界。” “我早就听闻过万法全通的厉害,如今有幸亲眼目睹,果然名不虚传。”曲凤池轻轻鼓掌,赞叹说道:“这完全超越了凡人的境界,将其称之为神之领域也不为过。” 路依凝介绍完毕后,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牧尧的身上,牧尧叼着一根骨头,骄傲地偏过头去,说道:“凭什么我要把底细透露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曲凤池不由愣了片刻,不过也没生气,只是微笑着说道:“你说的很对,我确实不该过问你们的底细,毕竟我们只是第一次接触而已。” “小牧,你太没礼貌了!”路依凝偷偷扭了牧尧的腰间一把,小声说道:“该不会是看到曲师兄跟素衣说话,你吃醋了吧?” 牧尧痛得龇牙咧嘴,吸了一口凉气,闻言脸色一红,鼻尖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我才没那么无聊呢,我就是不想说而已。” 依长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曲师兄,我的能力是元素掌控,无论是水火土电风,我都可以操纵。”素衣玩弄着如白葱般的手指头,说道:“只是我现在境界还比较低,仅仅是初息境界而已,所以发挥不出什么太大的威力,不过做些小事情还是可以的。” 她说完这话,将众人的茶杯放在面前,然后双手合十,一缕白光从她的掌心迸出,凭空生出了数十块碎冰,掉落在茶杯之中,滚烫的茶水马上就变得冰凉。 “厉害了,还有这种操作。”牧尧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道:“素衣,你这神通比什么速度快之类的靠谱多了,而且非常实用。” 素衣的双眼顿时笑成了一弯月牙,摇晃着牧尧的衣袖,惊喜地说道:“牧尧哥哥,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牧尧不禁心花怒放,伸出三个指头,信誓坦坦地说道:“当然,苍天在上,我只要有一个字是假话,叫我天打雷劈!” “小牧,你别以为我听不到你说什么!”依长治一把搂住牧尧的肩膀,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你收回刚才那句话,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嘿嘿……长治,你看这个鸡腿,是我亲自用上好的卤水煮的。”牧尧忙不迭拿过一根鸡腿,在依长治的眼前晃了一下,说道:“你闻闻这个香味,我敢打包票,就算是春满楼的金牌大厨都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鸡腿。” “重色轻友的家伙!”依长治没好气地放开了他,转身坐了回去,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对面的曲凤池身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奇地对曲凤池说道:“曲师兄,你的神通又是什么呢?” “我的神通?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不藏私了。”曲凤池哈哈一笑,陡然间一阵金芒从他的背后迸射而出,一转眼化成了一双金光闪耀的巨大翅膀,在光线昏暗的山间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强烈地冲击着众人的视线! 067传说 牧尧乍一看到这对金色光翼,两眼顿时瞪圆了,忍不住说道:“这……这居然是翅膀!怎么可能!”他说着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对光翼,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 路依凝和素衣也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想去摸一摸那对光翼,但又有些害怕,只敢远远观望,不时发出激动的赞叹。 依长治却没有像他们那样,震惊痴醉于这对流光双翼的美丽,而是脑海中灵光乍现,猛然想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境——在那个梦境中,他曾经见过这样的光翼,不过颜色并不是金色,而是紫色的,而且质感和外观都要比曲凤池的光翼优秀得多,不过即便如此,曲凤池背上的光翼依然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曲凤池见到众人全都陷入了震惊的情绪,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炫耀般地一展双翅,只见这对光翼金光迸射,倏忽间暴涨了好几米,流光双翼全部展开,散发着无数黄金光粒,宛如神界使者降临,肃穆不可侵犯。 不过很快地,这双光翼由亮到暗,片刻后渐渐消散于黑暗之中。牧尧一下子跳了起来,说道:“曲师兄,你……你把翅膀收起来了?” “其实,这对光翼并不是真的。”曲凤池端起茶杯,朗声笑道:“它们是我用灵气幻化出来的。” “灵气实质化……好厉害的境界。”素衣两眼放光,凑到曲凤池身边说道:“曲师兄,你现在是神识境界吗?” “前段时间刚刚突破的。”曲凤池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对他而言只是像喝水吃饭那般简单的小事,不过这话落在众人的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 “曲师兄,你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路依凝好奇地说道:“掌教曾经说过,从通明到神识,就算是天才也需要最少五年苦修,但看你的年纪似乎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不同体质,我可能比别人幸运一些,我生下来就是灵气之体。”曲凤池解释说道:“我从小吸取天地灵气就特别的简单,所以在修行路途上一直顺风顺水,并且曲家也会提供给我大量的灵气补药,不过就算如此,我突破到神识境界也花了不少时间。” 牧尧闷哼了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比你更加幸运的人了。” 依长治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诚恳地问道:“曲师兄,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拥有翅膀吗?” “当然是有的,不过以我们目前的水平层次来说,拥有翅膀的人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曲凤池悠然说道:“传闻中红莲大陆有一些极为特殊的存在,比如神兽,比如异兽,比如妖兽。这些不可知的存在几乎都拥有双翼,而它们的翅膀在某些机缘巧合下,是可以和修行者融合的。” 依长治几人听到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如果这话不是从曲凤池的嘴里说出来,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但听曲凤池这么一说,他们又不得不考虑这番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几成。 “是不是觉得很飘渺,就跟神话故事一样?”曲凤池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当即笑着说道:“说老实话,我也从没见过,但是我曲家先祖曾亲眼见过青鸾,并且将其绘成了画像,挂在曲家大厅的墙上。” “青鸾?那是传说中的青色凤凰,据闻它的性情极为高傲,只愿栖息在距离天穹最近的峰脉顶端,所以几乎没有世人目睹过它的存在。”素衣神色惊讶地说道:“如果曲家先祖没有骗人的话,那么这些神兽便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我从未怀疑过这些传说的真实性。”曲凤池点头说道:“只不过是这些神兽的层次太高,我们无缘亲眼见到而已,要说是否真有神兽存在,天清宫的幼鲲就是一个最好的答案。” 听到曲凤池的这番话,依长治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世界上真有人能融合翅膀的话,那么昏迷中的梦境肯定不是无中生有,很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历史,就像影片一样,完整地保存了下来,然后在机缘巧合下重新又播放了一遍。 “有机会的话,还是去问问阿太好了。”依长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轻轻地摇了摇头,暗叹道:“不过这家伙神秘兮兮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遇到他了。” …… …… 这是一处十分偏僻的山崖,下方是无尽的大海,周围尽是嶙峋乱石,无数根藤蔓密密麻麻地爬在山壁上,粗长的蟒蛇嘶嘶吐信,绕过了参天的老松,然后钻入了一旁的灌木。 很显然,此地人迹罕至,几乎没有人会来这个地方,然而不知为何,有一座破旧的孤坟耸立在山崖之上,墓碑上满是苔藓和灰尘,不知道有多少时日没有打理过了。 一名穿着宽大白袍的女子迤逦而来,秀丽的面容上满是倦意,衣袍虽然宽大,但却遮不住她曲线玲珑的火辣身段。 这名女子正是神谕书院的导师——鹿芊芊,她手里提了一个花篮,里面装满了刚摘下来的白花,缓缓地走到了孤坟的面前,然后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向前方看去。 她冰冷的视线并不是指向孤坟,而是孤坟前的那名灰衣中年男子,那个让她做梦都想碎尸万段的叛徒。 以太慢慢地转过身来,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刹,就重新转向了那座孤坟。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脸来这里?”鹿芊芊冷冷一笑,嘲讽地说道:“如果他知道你来这里装出一副慈悲模样,只怕会气得从坟墓里蹦出来。” 以太并不在意她的话语,伸手轻轻拂去了墓碑上的灰尘,露出一行娟秀的小字:先夫燕南衣之墓。 “字写得不错,可惜被却灰尘遮住了。”以太看了鹿芊芊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只是灰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将其擦掉,反而一味任其蒙尘,以致一叶障目,那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姓以的,你这话什么意思?”鹿芊芊眼神怨毒地盯着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难道你还想逃避责任?别忘记了,他之所以会死,都是你们的责任,苍天不会放过你们的!” 以太闻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又抚摸了一下墓碑,然后转身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鹿芊芊呆呆地看着他远去,手里的花篮不知不觉中掉到了地上,白花撒了一地。过了很久之后,她失魂落魄地转过头来,看着墓碑上的“燕南衣”三个小字,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原本无比熟悉,此刻却变得极为陌生,泪水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仿佛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扑通一下跪在孤坟之前,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了一阵子,抬起红肿的双眼,目中迸射出无比怨毒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抠进了泥土里,指甲里满是黑泥,嘶声说道:“我恨这个世界,我每天从睁开眼睛就开始憎恨这个世界……我要让这整个世界都来为你陪葬!” …… …… 经过了东极壁垒后,依长治几人来到了壁垒之外的争议区,九华城就位于争议区的边缘地带,再往西走就能走到天元帝国的领土。 因为处于地段敏感的区域,所以九华城门口的守卫在搜查的时候格外的严格,每个人都要搜身,而且商人的货物也要揭开箱盖查看,不过在曲凤池送上了一笔丰厚的礼金之后,依长治一行人很顺利的进了城中。 “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要快了不少,离晚上南霸天的寿辰宴席还有几个时辰。”曲凤池看了看天色,说道:“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路依凝和素衣生性爱洁,餐风露宿了一日,确实想找个地方沐浴一下,于是马上赞同说道:“曲师兄,先去客栈开两个房间吧,我和素衣可能要换身衣服。” 曲凤池心细如发,一下便猜到了她们的想法,说道:“据我所知,九华城中最豪华的酒楼是醉霄楼,不妨可以过去看看。” “那你们先去吧,我到处逛逛去!”牧尧看着城里热闹的集市,顿时游玩之心大起,兴奋地搓了搓手,说道:“难得出一趟远门,当然要好好玩玩才行。”说着嘿嘿一笑,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到时候会去醉霄楼找你们的!” “这个小牧,就知道玩!”路依凝扁了扁嘴,说道:“他又得意忘形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不过牧尧哥哥这样的性情很真实。”素衣微微笑着说道:“我其实还挺喜欢的。” 依长治看着四周那些明显与空桑城不同风格的建筑,感觉有些新奇,也萌生了四处走走的念头,说道:“依凝,我也去逛一逛,一个时辰后我去醉霄楼与你们会合。” 068九华城之旅 很少人知道楚亦凡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虽然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实的实力无从得知,但他既为天清宫掌教,就难以避免地会引来不少人的猜测,然而楚亦凡行事极为低调,加上数十年没有与人交过手,因此在旁人看来,他无疑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显得如此的难以捉摸。 楚亦凡此时双目紧闭,站在修行场的中央,满天星辉充满了整个空间,众星环绕般将他围在其中,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聚散沉浮,纵横游移,宛如一个微型的宇宙,每个星辉都按着固定的轨迹缓慢移动,自成循环,渐渐汇聚成一条条闪亮的星河。 假如以太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惊讶于楚亦凡对于星辰之力的控制竟然强悍到了这样的地步,要知道星辰之力几乎是最难以掌控的,因为不但要极高深的境界修为,还要有足够强大的神识与星海沟通,否则根本不可能调动星辰之力。 只是这一幕纵然令人震撼,趴在一旁的小白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用毛茸茸的爪子去逗弄面前的星辉,毕竟每天都会观看楚亦凡修行,早已见怪不怪了。 “凡凡,好像有人来了。”忽然间,小白竖起耳朵,说道:“原来是那个家伙,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反正都是熟人。”楚亦凡蓦然睁开双眼,满天星辉登时消散不见,“只是有点稀奇,他居然会来我这个地方。” 他整了整衣襟,回到了星辰水榭的大厅,雷天一已经在厅中等候他了,笑着说道:“好久没来你这星辰水榭,变化还挺大的。” 楚亦凡示意老管家上茶,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开玩笑地说道:“天一,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是找我来帮忙的吧?” “你这家伙……我是那样的人吗?”雷天一似笑非笑地说道:“只是心情有些烦闷,出来散散心,顺便找你聊聊天而已。” “以你这般寡淡的心性,没有躲在神谕书院里看书而是出来找我散心,还真是稀奇的事情。”楚亦凡笑了笑,说道:“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你越来越会损人了。”雷天一接过老管家递来的茶杯,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今天在神谕书院看见那个叫鹿芊芊的导师在赶人,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鹿芊芊?”楚亦凡抬起眼睛,饶有兴致地说道:“她有什么奇怪的?” “我在神谕书院已经住了很多年了,这名叫鹿芊芊的导师是前些年才来的。”雷天一轻啜一口清茶,似乎漫不经意地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时没事就喜欢观察别人,这位鹿芊芊导师的脾气确实是……挺不一般。” “她少女时便是天清宫的学生,那时性情温和,而且为人友善。”楚亦凡知道雷天一想问些什么,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过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从此性格大变。”说到这里,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变成现在这样子并不是她的错。”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雷天一将身子凑近了一些,微笑着说道:“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个事情,方便透露给我听吗?” 楚亦凡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话音未落,小白马上插嘴说道:“十一月三日。” “如此说来,今天她应该去了那个地方。”楚亦凡点了点头,说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不算是什么机密之事。” 他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鹿芊芊原本有着幸福的生活,未来前途也非常光明。”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说道:“她的未婚夫叫燕南衣。原本也是空桑城燕家的传人。” 雷天一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哦?原本是什么意思?” “别急,你听我慢慢解释,虽然他是燕家传人之一,不过他并没有展现出过人的修行天赋,而且对修行一事也完全不上心,但是为了家族的名誉,他从小就被逼迫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楚亦凡回忆往事,不由唏嘘说道:“一个背负着家族希望的年轻人,没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这无疑是非常可悲的。如果不是出生在燕家,或许他此生会开心幸福得多。” 雷天一颔首说道:“希望和绝望是一对双生儿,没有希望,又何来绝望。希望能够给予一个人冲劲、力量。而绝望,则可以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灵魂。” “至少在我看来,燕南衣并不是一个绝望的人,他对修行毫无兴致,但是偏偏喜欢捣鼓机关器械类的东西,并且沉迷其中,乐此不疲。”楚亦凡摇了摇头,说道:“可能也是机缘巧合,他没有修行的天赋,但却极具机械才能,发明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就连老管家的内核都是他的成品。” “如此说来,他与小牧一样,都是天才机械师。”雷天一吃惊地看了老管家一眼,说道:“但是对于燕家来说,他在这方面越有才能,就越是被看作玩物丧志。” “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那时候燕家已经几乎跟他断绝了关系,所以他孑然一身,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机械研究中。”楚亦凡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说道:“终于有一天,他研究出了一套监听装置,很兴奋地找到了我,给我讲解这套装置该如何使用,不过事后想来,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雷天一双眉一挑,说道:“不过是一套监听装置而已,能有什么悲剧,莫非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你知道……他当时的队友是哪两个人吗?”楚亦凡叹息说道:“正是后来的东极大将军依紫霄,还有他的家仆以太。” “我记得这两个小家伙。”雷天一微微笑着说道:“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倒挺有意思的,一个胆大无畏,一个耿直忠心,一个就喜欢捣腾各种新奇的东西。” 楚亦凡说道:“你说得对,这也是问题所在,他们后来确实窃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被我说中了吗?”雷天一奇道:“他们究竟去窃听了谁?居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和目的,他们不知死活地去监听了安志雄的家,结果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楚亦凡脸色凝重地说道:“正是这个秘密,酿造了后面的悲剧。” 雷天一看他这幅神情,不禁哑然失笑,说道:“他们到底听到了什么秘密,至于那么恐怖吗?” “这个秘密是……”楚亦凡俯身在雷天一耳边嘀咕了几句,雷天一顿时脸色微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眼眯成了一条缝,颇为感慨地说道:“人呐,终究只能被命运的巨轮推着走啊……” …… …… 依长治走在九华城的大街上,看着周围古朴方正的建筑,以及穿着粗布长衫的百姓,深刻地感受到这座城市无论是建筑还是民风,都与空桑城有着很大的区别。若说空桑城是一座浮夸繁华的流金之城,那么九华城无疑是一座朴实到了极点的城市。 可能是因为此处是边境的缘故,担心随时随地都会打起仗来,这里的大多数百姓都秉承着一种简洁朴素的风格,根本找不到半分花里胡哨的元素,不但是寻常百姓,就连大街上的妙龄少女也是将长发简单地绾了个髻,不施任何胭脂粉黛,美妙的身段被厚厚的粗麻布衣挡住了,也将青春活力的气息遮藏了起来,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此地风沙较大,所有的建筑似乎都蒙上了厚厚一层黑灰,大街上也是尘土飞扬,显得颇为肮脏,尤其是当有人驾马奔过,或者车轮滚过,灰尘便漫天扬起,直往鼻口里钻去。 不过这些事物对于依长治来说无疑是极为新奇的,他以旅客的心态漫步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街道上,在看惯了空桑城的繁华之后,此时身处九华城中,完全就是另外一种体验感受。 闲逛了小半个时辰后,他心里对这座城市有了个大概的印象,虽然此地是两国边境交界处,但治安居然还算不错,并没有什么当街抢劫的事情发生,从百姓的脸上也看不到死气沉沉的焦虑,从集市的热闹程度来看,是一座较为安居乐业的城市。 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服装店,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进去瞧瞧,于是轻轻推开大门,迈入了店中,店主是一名光头大汉,此时正在于与一名穿着蓝色碎花衣的少女讨价还价,看见有客人来了,粗犷的脸庞上顿时挤满了笑意,大声说道:“客官您随便瞧瞧,我这店里衣服的质量根本不用多说,全都是本人手工做的,绝对一分钱一分货。” 依长治扫了一眼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感觉款式很一般,有些还比较土气,跟空桑城比起来差得太远,不由有些失望,刚想转身出门,忽然看见门口的衣架上挂着一条款式非常特别的紫绸长裙,顿时眼前一亮,走到这一条长裙面前,仔细观赏。 光头大汉嘿嘿一笑,说道:“客官,瞧您这气质打扮,是从大城市来的吧?眼光果然非同一般,这条长裙名叫束裙,可以很完美地衬托出女性的腰身,而且用料全是名贵绸缎,所以特别好卖,刚才还有人卖了一条呢,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依长治摸了摸裙边,居然还有白色的蕾丝边,不禁微吃一惊,这手工确实不错,就算是在空桑城也很难见到如此漂亮的蕾丝束裙,于是笑着说道:“老板,这条裙子我要了,多少钱?” “等下,这条裙子是我先看中的!”那名蓝衣少女气鼓鼓地说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这名蓝色少女身材娇小,仅到依长治的胸口部位,但是皮肤十分白皙,宛若凝脂,五官长得极为清秀,虽然并非倾国倾城的美貌,但令人感到如沐春风,内心暖烘烘的很是舒服,而且容貌非常耐看,越看就觉得她越发清丽漂亮,既有邻家碧玉的温柔气质,眉宇间却又有古灵精怪的刁钻。 不过依长治看中的东西,可不会怜香惜玉,说道:“但你不是还没买吗?” “我这就买!”蓝衣少女气鼓鼓地说着,掏出一个粉红色的钱袋,但是犹豫了半晌,转头咬牙对光头老板说道:“真的不能再便宜点吗?我只有十两银子了,非要十五两?” 光头老板呵呵一笑,说道:“一分钱一分货,十五两绝对不能少。” “搞了半天,原来你买不起啊。”依长治很是无语地说道:“老板,十五两,这件束裙我买了。” “你……”蓝衣少女一扁嘴,气恨恨地瞪了依长治一眼,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买不起这件裙子,总不能不让别人买,所以只能独自愤怒郁闷。 依长治微笑一下,说道:“不好意思,这束裙我是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只能夺你心头所好了。”他想了一下,又道:“要不这样,我给你十两银子,算是补偿……” “谁稀罕你的破钱,肤浅!”蓝衣少女一跺脚,气冲冲地推门离去,依长治不禁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暗道:“怪了,给钱还不要,还骂人?” 069风云突变 依长治来到醉霄楼的时候,此时已经接近黄昏,距离约定的时间大约还有一个时辰。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买来的束裙,想着要如何找个好机会送给路依凝。 在他印象里,自己确实是送过很多东西给路依凝,但从未送过任何衣物,因为他觉得给异性送衣物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尝试一下送衣物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楼下询问了掌柜之后,店小二很是热心地将他带到了房间门口,依长治轻轻敲门,很快便有人过来开门,只见路依凝已经换了身衣服,黑色瀑布似的长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配上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庞,竟让依长治的心跳瞬间加快了一下。 “长治,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依凝拢了拢耳边的长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还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想办法去找你了。” 依长治含糊其辞地说道:“我这不就是随便逛了一下,结果迷路了……”说着偷偷看了路依凝一眼,看着她那精巧的锁骨,白皙的颈脖,内心陡然一阵火热,说道:“那个……依凝,我其实是去买东西了……” 话音未落,只见素衣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身上竟然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色蕾丝束裙,转了个身说道:“依凝姐姐,这件裙子好看吗?” 依长治蓦地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牧尧得意洋洋地说道:“素衣,你何必问这个问题,这件裙子是我亲自挑选的,能不好看吗?”他说完这话,忽然看到了依长治也在,不由大笑说道:“长治,你说是不是,这件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这条长裙名叫束裙,可以很完美地衬托出女性的腰身,而且用料全是名贵绸缎,所以特别好卖,刚才还有人卖了一条呢,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光头店主的话语在依长治的耳边响起,他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店主说的那人竟然就是牧尧。 依长治不动声色地将布袋放进怀中,点头说道:“确实还挺好看的。”心里哀叹一声,感到一阵无奈尴尬,这件裙子算是送不出手了,如果再送给路依凝肯定会惹来牧尧的嘲笑,路依凝也不见得会要,毕竟没几个女孩愿意跟别人穿一样的衣服。 曲凤池此时走了出来,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出发。”他扫了众人一眼,神情严肃地说道:“无论如何,到时候以我的命令为准,不得擅自轻举妄动。” 南府坐落在九华城的正中心地段,方圆大约数万平米,装饰得气派豪华,简直就像是土皇帝的宫殿,就连门口的守卫都一脸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此刻天色渐渐黑沉,南府门口张灯结彩,许多穷人跪在门口,等待着南府的打赏。他们心里很清楚,但凡是南霸天的生辰寿宴,一定会有馒头和米粥等食物派发,这也是南府的一贯传统,因此口中不停称赞着南老爷洪福齐天,万寿无疆,一边接过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塞进了脏兮兮的袖里。 依长治一行人直接越过了这些人群,曲凤池走到大门口处,微笑和与守卫说道:“打扰一下,我们是天清宫的人,有人委托我们将这个礼盒……”他亮出手里的长形礼盒,说道:“送到南府上,当作南霸天的贺礼。” 那守卫原本想要呵斥曲凤池的无礼,不过看到曲凤池的长相和气度,想来恐怕并非普通人,又听到曲凤池说自己是天清宫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去了不少,说道:“既然是天清宫的贵客,那我便送你们进去,跟我来吧。”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依长治一行人跟着那名守卫走了进去,只见庭院内种植了无数奇花异草,还圈养了不少奇珍异兽,装修也极为奢华,凉亭是翡翠桌椅,屋顶是琉璃石瓦,就连走廊的扶手都是由纯金打造,饶是依长治家财万贯,不禁也震惊于如此任性的奢侈。 不出一会儿,守卫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大厅的门口,小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通报家主。”说着便小心翼翼地进去了,过了片刻之后,那名守卫走了出来,说道:“你们进去吧,家主在里面等着你们。” 曲凤池点了点头,当先迈入了大厅的门槛,依长治几人跟在曲凤池的身后,也进入了大厅。只见厅内摆满了金银打造的古董,还有无数名贵的瓷器,牧尧哪里见过这么多财富,不由被闪花了眼,低声说道:“他娘的,这家伙是不是拉屎都用金箔擦屁股?” 南霸天此刻就坐在大厅的主位上。他身材高大,一张国字方脸,额下一缕长须,神态不怒自威,穿着一件金丝锦缎绣袍,腰间玉带上镶着一块翠绿色的玛瑙,委实豪气到了极点。见到曲凤池几人前来,当即哈哈笑道:“真是稀客,稀客!没想到南某的六十大寿居然惊动了诸位天清宫的贵客,真是让南某受宠若惊,蓬荜生辉!待会儿的宴席上,南某定会安排诸位坐贵宾席位,还请诸位万莫推辞。” 曲凤池不卑不亢地说道:“那就先谢过南老爷了,我们这次前来,是受人所托,将这个礼盒送给南老爷,作为老爷子的生辰贺礼。” 依长治站在曲凤池身后,眼角悄悄瞥向周围,只见这个大厅中除了南霸天外,还站着四男一女,总共五人。这五人成围拢之势,将南霸天围在其中,时刻保护着他的安全,显然是南霸天最为信赖的贴身护卫。 但令依长治感到不安的是,这五个人给他的感觉十分怪异,虽然并没有故意针对自己,可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人很不舒服,宛如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如芒在背。 南霸天大笑说道:“不管是什么礼物,总之诸位贵客肯赏脸前来,便是我南某莫大的荣幸,到时候定要与诸位好好多喝几杯。” 这时,其中一名穿着绿色短衣的高大壮汉走出队列,对南霸天行了一礼,嗓门低沉地说道:“家主,时辰到了,客人们都在等着你呢。” “知道了。”南霸天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去主厅,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曲凤池笑道:“您是主人,悉听尊便。” “大奔,前方带路。”南霸天大笑着起身,说道:“今夜一定不醉不归!” 那名叫大奔的高大壮汉说道:“是,家主。”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各位,请这边走。” 众人沿着长廊向主厅走去,一路上南霸天不停地向依长治等人介绍着自家庭院内的名贵花草,眉宇间颇为沾沾自喜,似乎在炫耀自己雄厚的财富,路依凝和素衣几人自然是四处张望,惊叹于庭院内的美丽景致,而依长治却始终一言不发,内心对这五人越发警惕。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了主厅,此时厅内早已座无虚席,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宾客们看到南霸天前来,纷纷站起身来,七嘴八舌地说道:“恭喜南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南老爷今年虽然六十了,但依然精神矍铄,哪像是六十岁的人,分明是三十出头的壮年人!” “早闻南老爷好善乐施,经常给穷苦人家派发粮食,真乃菩萨心肠。” “可不是吗,整个东极高庭那么多富豪,我谁都不服,就服南老爷子一个!” 面对潮水般的恭维话,南霸天顿时喜上眉梢,心里乐开了花,走到宴席主位,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红光满面地说道:“诸位对南某如此抬爱,南某实在愧不敢当……” 他话没说完,下面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哪里的话,南老爷子太谦虚了。” “南老爷,在下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天地可鉴!” “谁敢说南老爷不好,我第一个喷死他!” 南霸天再度示意众人安静,微笑着说道:“今日是南某的六十大寿,能够请来这么多朋友,是我南某的荣幸!”这话一说完,下方马上鼓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待掌声稍歇,南霸天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最让南某感到高兴的是,便是有几位贵客大驾光临,南某这就向众位介绍介绍。”他说完这话,拉起主位旁边的一名白衣青年,大笑着说道:“首先介绍的这位贵客,就是墨龙潭威名赫赫的有为俊杰——陆清羽,虽然他看起来年纪轻轻,但掌控了墨龙潭大半的财富,可谓是英雄出少年!” “陆清羽?”忽然有人惊讶叫道:“这不就是墨龙潭首富吗?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 依长治打量了这名白衣青年一眼,只见他身材瘦削,眉清目秀,气质儒雅,不像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反而更像是一名书生,只是他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又没有任何印象。 “哪里话,我怎敢在南老爷您面前自称首富。”陆清羽挤了挤眼,笑着说道:“我跟您一比,简直就像一个要饭的叫花子。”众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而这几位,便是来自天清宫的贵客!”南霸天神色兴奋地说道:“他们不辞辛苦,千里奔波而来,为的便是给南某送上一份贺礼,这份心意十分珍贵,南某真的很是感动。” “什么,天清宫?”有人惊叫道:“就是那个传说中全是修行天才的天清宫吗?” “没想到啊,这些人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来头,天清宫里的人全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啊!” “南老爷声名远扬,竟连天清宫的人都来祝贺了,真是不简单啊……” 牧尧听到这些话语,不由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在这些凡人的面前露上几手神通。 曲凤池双手将礼盒呈上,微笑说道:“祝南老爷万寿无疆,事业顺心。”南霸天接过礼盒,笑得合不拢嘴。 陆清羽眼里露出好奇的神情,说道:“南老爷,不知这里面是什么礼物呢,陆某委实有些好奇。” 下面也有人附和说道:“对啊,南老爷,是什么礼物,能不能拆开来看看?” “南老爷,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可以大开眼界呢?” 南霸天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究竟是什么礼物,南某也非常好奇,不如就让众位一同观赏。”说着拆开礼盒,揭开盒盖一看,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转而变得无比阴沉。 众人见他这神色由晴转阴,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不禁面面相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南霸天勃然怒喝道:“一群狗杂碎,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来人,给我把他们统统拿下!” 070悬镜司 这一声怒喝响起,非但是依长治几人愣住了,就连曲凤池也怔了片刻,然后立即反应了过来:“盒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以大奔为首的那五人听到命令,马上就将依长治一行人围了起来,牧尧瞪眼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要打架老子随时奉陪!”依长治挡在路依凝和素衣身前,小声说道:“不要怕,这可能只是个误会。” 此时厅中宾客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有些人已经偷偷溜了出去,生怕殃及池鱼,还有一些人惊恐地叫道:“南老爷,您看……这……这一定是什么误会。” “南老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有话好好说……” 曲凤池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沉声说道:“南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将礼盒带过来而已,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你如果要动手,我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后果。” 大奔冷漠地说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无论是不是误会,先把你们关押起来,等审问清楚了再说……”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细微的嗡嗡之声响起,转瞬之间,三发光炮轰击而出,重重地击在了大奔的身上,大奔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飞了出去,将墙壁撞出一个人形轮廓的大洞,登时烟尘飞舞。 牧尧的小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炮筒,正往外冒着轻烟,恶狠狠地说道:“他娘的,还敢关押我们,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找死!” 曲凤池看到了这一幕,不由脸色大变,说道:“糟糕,一旦动手事情就无法挽回了!”转身对牧尧说道:“小牧,你太冲动了!” 牧尧冷哼一声,说道:“曲师兄,你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吗,竟敢要关押我们,我可不愿意束手待毙!” 依长治皱起眉头,说道:“但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他话没说完,灰头土脸的南霸天脸色狰狞地叫道:“你们几个,还犹豫什么,赶紧抓住他们!竟敢坏了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五人之中,一名身材修长的短发青年冲到曲凤池面前,他的袖中伸出一把锋利的尖刀,足有十寸来长,贴紧在手背之上,就像一把锋利的手刀,紧紧地抵在曲凤池的颈脖上,冷冷地说道:“别乱动,大奔很少对人下狠手,但我唐溢可不一样。” “放开曲师兄!”依长治见此情景,心下勃然大怒,就要冲上前去帮忙,谁知五人里的另外一名戴着巨大墨镜的竖发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说道:“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小兄弟。” 他说完这话,依长治陡然间只觉天旋地转,耳膜似乎被一道听不见的声波贯穿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间,忍不住趴在地上,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唐溢露出厌恶的神情,说道:“黄旭,你这恶趣味真让人恶心,非要让别人吐出来才甘心吗?” 戴着巨大墨镜的竖发青年淡淡地说道:“啊,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你们这些混蛋……”牧尧两眼血红,说道:“老子今天不把这里拆了,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说着举起炮筒,就要往黄旭的脑门上发射光炮,谁知路依凝突然拦在了他面前,蹙眉说道:“小牧,冷静一点!”然后凑近牧尧的身边,低声说道:“你有考虑过素衣的安危吗,如此冒失就开战,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素衣这时抓住了牧尧小臂上的炮筒,柔声说道:“牧尧哥哥,先暂时忍耐一下,看看情况再说吧。” 牧尧的脸色阵青阵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气哼哼地放下了手臂,说道:“行,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就饶这些人一条狗命!” “咳咳……”只听一阵低沉的咳嗽声响起,大奔从那个大洞里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说道:“这一下可够劲道的……” “大家先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任何敌意。”曲凤池想要缓和一下场中的气氛,微笑着说道:“这些只是误会而已,而且我这位小师弟也确实有些不讲规矩,我代他给各位道歉,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牧尧怒道:“曲师兄,老子打就打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干嘛要这么低三下四地跟他们道歉!” 路依凝偷偷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牧,你就别添乱了,少说几句吧……” 唐溢冷笑一声,将尖刃抵得更近了一点,几乎要刺破曲凤池的皮肤。曲凤池微微皱眉,然后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这位朋友,有话好好说,能不能把你的刀子或者匕首拿开……” “谁跟你是朋友?”唐溢冷冷地说道:“我就不拿开,怎么样,你还不服?” 曲凤池听了这话,朝他笑了一下,紧接着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冷冽,漠然说道:“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杀了你们?” 唐溢被他如此巨大的情绪转变吓了一下,只觉他的眼神宛如一把锐利的刀子,径直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一瞬间背脊发寒,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下一刻,一股狂暴无匹的罡风从曲凤池脚下掀起,一下子将唐溢猛地震飞数米远,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感觉全身像要散架了一般,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可能……”唐溢瞪着眼睛,擦去唇角的血迹,万没想到这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俊美青年居然隐藏了这么强大的实力,然而他的震惊还没结束,眼前的一幕又令他陷入到了强烈的震撼当中。 只见曲凤池站在大厅中间,后背生出一对金光流溢的双翅,随着翅膀的鼓动,挥洒着漫天金辉,这对双翅长达数米,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厅堂的面积,庞大的令人无法想象! 一时间,场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讷讷说不出话来,就连暴跳如雷的南霸天也呆在了原地,一滴冷汗从他的脑门上滑落下来。 “仙人……这就是仙人啊!”厅堂里马上有人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说道:“这对翅膀怎么可能是凡人所有?” 随着这个人的下跪,其他的宾客也吓得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天清宫的修士确实有些门道。”黄旭看向五人中唯一的那名女子,说道:“邱云,你能感受他的翅膀隐藏着什么样的气息吗?” 名叫邱云的女子穿着土黄色的紧身衣,将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闻言蹙眉说道:“没有,我什么气息都感受不到。” “别瞎猜了,他那对翅膀未必是真的。”五人中最后一名男子冷笑一声,说道:“他的境界顶多是通明顶峰,怎么可能会有翅膀,说不定就是灵气幻化而成。”这名男子长手长脚,如同竹竿一般,身材比例极为怪异,与常人完全不同。 “知竹,你确定?”黄旭喃喃地说道:“就算是神识境界,也不一定能幻化出翅膀,那需要极为庞大的灵气实质化才能做到这一点。” “反正只是猜测而已。”知竹耸了耸肩,说道:“我觉得他的翅膀十有八九是假的。” “好了好了,都停手,这样成何体统?”此时,陆清羽忽然出言说道:“今天是南老爷的六十大寿,你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依长治死死盯着这个名叫陆清羽的青年,总觉得他异常眼熟,陡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虽然容貌有了些许改变,但面前这张脸旁依然完美地与他回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了一起! “陆小邪?是他!”依长治目瞪口呆,暗道:“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改了名字,居然还是墨龙潭首富?” 虽然他此时一头雾水,不过依然保持了沉默,因为不管是陆清羽还是陆小邪,总之就是不愿意被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并没有贸然地与陆清羽打招呼。 陆清羽捡起地上那个礼盒,粗略地看了一眼,不禁双眉微皱,好奇地说道:“这把剑分明是把好剑,南老爷为何会怒成那个样子?”说着将那把剑拿了出来,仔细打量了片刻,突然咦了一声,说道:“这上面还写了三个字……越女剑?” 南霸天此刻面色灰败,咳嗽了几声,说道:“算了算了,清羽小弟,这是我的家事,你就不要参合了。” 陆清羽闻言一愣,随即露出愧疚的表情,说道:“南老爷,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太冒失了。” “不怪你,不知者无罪嘛……”南霸天将这把长剑拿了回来,说道:“今日之事,纯属一场误会而已,南某在此向各位……”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队穿着黑色盔甲的黑衣人涌入了大厅,为首一人浑身散发着悬镜司特有的阴冷气息,大声喝道:“悬镜司再此办案,全部趴下,不得喧哗!” 众宾客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撅起屁股趴着,只觉今天怪事一桩接一桩,根本无暇反应。依长治看着这些悬镜司的黑衣人,心里蓦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感觉这些人似乎正是冲着自己一行人而来的。 果不其然,为首那人快步走到依长治面前,冷漠地说道:“悬镜司办案,你们跟我们走一趟,不得反抗,违者杀无赦!” 071屈打成招 世人皆知,悬镜司隶属朝廷高层管辖,是由当今圣上兰汐亲手建立的一个神秘部门,专门负责处理一些不能为世人所知的悬案谜案,同时也相当于一张无孔不入的巨大情报组织网,覆盖了整个东极高庭,各个城市无论面积大小,几乎都设有悬镜司的分署。 南霸天看到悬镜司的人前来,一下子就换了个脸孔,走到悬镜司为首那人的身旁说道:“张大人,您来得太及时了,就是这几个自称是来自天清宫的宵小之徒,越女剑就在他们的手里!” 曲凤池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南霸天在收到礼物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派人去通知了悬镜司,但令他不明白的是,这个越女剑究竟代表着什么,竟然让他们如此紧张? “多谢南老爷的及时通信,否则让这几个贼人跑掉的话,又不知得何年何月才能抓到真正的凶手了。”这位张大人阴冷地笑了笑,说道:“您放心,我张艺守一定会将真凶绳之以法!”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牧尧越听越觉不妙,连忙说道:“什么真凶,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抢劫,只不过送了个东西过来而已,什么时候就变成嫌犯了?” 依长治此时好不容易从那阵强烈的恶心感缓过神来,虚弱地说道:“刚刚那个人……有些奇怪,他的攻击好像是类似超声波的手段,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脑震荡了……” 路依凝将他扶起,双眼紧紧盯着那名张大人,眼神冷冽地说道:“你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们来顶着。” 张艺守摸着腰间的刀柄,冷笑一声,说道:“还想装疯卖傻?越女剑都在你们手上了,莫非还想抵赖不成?”说着大手一挥,高声道:“将这几个贼人抓起来,押回悬镜司等候发落!” 众黑衣人得令,齐齐向前跨了一步,牧尧这时又抬起了小臂,准备将面前这些黑衣人杀个七零八落,但就在这时,曲凤池忽然向前踏出一步,挡在双方中间,淡淡地说道:“张大人,我知道你们悬镜司仗着朝廷撑腰,向来行事心狠手辣,不留任何情面,这是你们的一贯风格,但是你如果今天真敢对我们动手,恐怕你的仕途也就完了。” 他说到这里,双眼微微眯起,目中透出一抹威胁的意味,扬声说道:“你若不信,尽可试试,不过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后悔。” “你是在威胁本官?”张艺守举起右手,阻止了手下的动作,语气冷漠地说道:“恐吓朝廷官员,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大罪?” “是吗?”曲凤池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微笑,走到张艺守的面前,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色的令牌,在张艺守的面前晃了一下,张艺守的面色原本还有些不屑,乍然看到这个令牌,陡然间神色大变,眼里透出几分惊恐的神情。 “你……你是曲家的……”他仿佛大白天见到了鬼,死死地瞪着曲凤池,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大人,我就直说吧,不单单是我而已,这里的人你都惹不起。”曲凤池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缓缓将令牌收入怀中,微笑着说道:“何必为了逞一时威风,丢掉了自己的乌纱帽呢?” 张艺守的表情终于变了,宛如万年冰山被猛烈的阳光融化殆尽,他此刻哪里还有刚才的阴沉气质,整个人陷入了强烈的纠结情绪,两眼透出慌乱的神色,就连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南霸天见势不妙,急忙说道:“张大人,这些贼人虽然自称是天清宫的人,但此事究竟是真是假,目前还不得而知,说不定就连身份都是伪造的,万不可轻信于这些满嘴谎言的宵小之辈!” “本官自然知道!”张艺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极其烦躁地说道:“慌什么,本官心里自会有定夺!” 曲凤池看了南霸天一眼,沉声说道:“张大人,希望你不要做令自己的后悔的事情。” 张艺守此刻内心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抉择。眼看结案的期限越来越近,他内心自然是想将这几人捉拿归案,然后赶紧将那件案子结了,免得乌纱不保,但这姓曲的少年亦是大有来头,如果得罪了其身后的势力,恐怕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经过漫长的心理挣扎之后,他蓦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喝道:“你们这些贼人不仅杀人行凶,还妄图欺骗朝廷命官,想要逍遥法外,其心可诛!来人,将这几人押回悬镜司,严刑拷打!” 曲凤池听到这话,先是愕然了片刻,然后冷冷地笑了笑,说道:“很好,张大人,恭喜你做出了人生中最愚蠢的选择。”说完这话,他转头对依长治几人,尤其是看着牧尧说道:“不许反抗,这是命令!” 原本想要大闹一场的牧尧听到这话,只能恨恨地举起双手,任那群黑衣人将自己拷了起来。待曲凤池几人都被制服之后,南霸天总算是长舒一口气,说道:“张大人铁面无私,断案如神,南某实在是敬佩不已。” 张艺守拱了拱手,说道:“为民请愿,侦破疑案本来就是我们悬镜司的职责,南老爷不必多礼。”说完这话,他暗暗对南霸天使了一个眼色,南霸天心领神会,明白他想要屈打成招,然后斩草除根,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小动作虽然隐蔽,但却逃不过曲凤池和依长治的眼睛,依长治心里冷笑一声,很快就明白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不过他依然十分镇定,因为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这些花招自是徒劳无功的举动罢了。 将曲凤池一行人带回了悬镜司,分开关押进了单独的牢房,张艺守很快就召来了两名忠心耿耿的手下,简略地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大概情况便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几个人来历似乎十分不一般,其中有一个人还是空桑城曲家的少爷,这真是一块无比烫手的山芋。” 那两名手下四目相交片刻,眼里露出一丝担忧,其中一名叫杨大伟的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张大人,恕我直言,杀害那小妞的十有八九不是这几个人,恐怕……恐怕是抓错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张艺守阴冷地说道:“本官当然知道不是他们,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不是他们干的,也必须是他们干的了。” “如果这几个人身份不是那么棘手,屈打成招也就屈打成招了。”另一名叫李大雕的干瘦汉子愁眉苦脸地说道:“只不过……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怕什么!”张艺守冷哼一声,眼里露出一丝决然,说道:“你们两个人谁不是三妻四妾,手下还有一帮亡命之徒,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你们以为上哪儿能捞到这么多油水,要是这个位置就这么丢了,你们是要喝西北风去,还是沦为草寇占山为王?” 杨大伟和李大雕顿时慌了神,忙不迭说道:“当然是要钱了!”杨大伟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张大人,您看这事儿……该怎么整?”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只能想办法屈打成招,然后将这几个人……”张艺守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压低声音说道:“当然这事情必须要做得无比隐蔽,而且还要南霸天配合才行,这老狐狸自己搞出来的臊事情,结果却要本官背锅,真他娘的晦气,如果不把他拉下水来,本官岂不是亏大了?” “这……”杨大伟和李大雕面面相觑,似乎也狠下了心,咬牙小声说道:“一切便听张大人安排。” “你们不需要担心他们是什么身份,我管他是什么皇亲国戚,贵族神仙。他来了悬镜司,我说他是乞丐,他就是乞丐,我说他是农民,他就是农民,我要杀个乞丐,判个农民,谁会有什么意见?”张艺守紧握双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说道:“等这案子结了,本官便能再升一级,到时候你们跟着本官吃香喝辣,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杨大伟和李大雕神色一喜,说道:“多谢张大人提携,张大人英明神武,小人们愿效犬马之劳!” 依长治百无聊赖地躺在牢房简陋的木床上,看着头顶潮湿黑沉的天花板,不由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只是做了个任务,竟然会沦落到坐牢的下场。 斑驳墙边的草堆里时不时有老鼠出没,吱吱作响,偶尔还探出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依长治,似乎完全不害怕他。牢房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依长治刚来这里的时候极其不适,不过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气味。 不知过了多久,依长治渐渐快要睡着了,忽听牢房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只听哐当一声,门锁被人打开了,张艺守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说道:“本官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承认是你犯下的罪行,本官可以放过你其他的同伴。” 072疑云渐起 “姓名?” “牧尧。” “那柄越女剑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不——知——道!”牧尧翘起二郎腿,很不耐烦地说道:“你们爱信不信!” “注意你的态度!”站在他面前的那名黑衣人微怒道:“否则就上刑具了!” “你就算上刑具我也不知道啊!”牧尧两手一摊,说道:“我完全可以编个故事哄骗一下你,但我是个诚实的人,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另外的牢房里,路依凝低头揪着衣角,沉默如金。 “你到底说不说!”悬镜司官员恼怒地说道:“我劝你最好是乖乖配合,否则……” “……我什么都不知道。”路依凝冷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继续一声不吭。 而在同一时间,隔壁的牢房中,素衣正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说道:“我们只是想要完成天清宫的任务而已,怎么就牵扯到什么命案当中了呢,这里可能有误会吧?” 那名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你别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关!” 素衣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歪着脑袋说道:“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曲凤池此刻脸上早就没了笑意,面对着眼前两名黑衣人的盘问,他罕见地阴沉着脸,说道:“你们是在开玩笑吗,前天晚上?前天晚上我们都在天清宫!天清宫到这里最快也要两天的路程!” 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如果不是理性克制着他的情绪,恐怕早就大打出手了,虽然他涵养极好,但不代表他不会愤怒生气。他已经暗中打定了主意,无论到时候结果如何,都要动用家族力量,将这个叫张艺守的悬镜司官员狠狠地整治一顿。 依长治看着面前的张艺守,强压着内心的怒意,说道:“张大人,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不可能会招认的。如果不是这个任务,我们根本不会来九华城,更何况我们完全不知道你说的杀人、凶器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艺守看他一脸决然的表情,知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转身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说道:“本官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只是你自己不把握住机会而已。” 半个时辰后,张艺守又将杨大伟和李大雕召唤了过来,问道:“你们两个那边情况怎么样?” “禀大人,他们嘴实在太硬,不肯招。”杨大伟无奈地说道:“我们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没办法。” “蠢货,怎么不用刑?”张艺守愠怒地说道:“这还要本官来教你们?” “不是的,大人……我们是想用刑来着。”李大雕急忙说道:“只是他们古怪得很,刑具还没到他们身上,就自己坏掉了,我们后来用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想抽打他们,结果鞭子居然被反弹了回来,伤了好几个弟兄,实在……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张艺守听到这话,重重地一拍桌子,喝道:“胡说八道,本官就不信治不了他们!”说着指向他们二人,说道:“你们跟本官过来!” 三人心急火燎地重新回来牢房前,张艺守扬声说道:“你们这几个贼人听好了,你们究竟谁是真凶,赶紧自己承认了,这样你们的其他同伴还能活着回去!否则过了明天,本官会随便挑你们其中一人是主谋,其他人都是共犯,统统押入死牢!” “这么说,你是准备屈打成招了?”牧尧站在牢房边缘,冷冷地说道:“想要制造冤假错案?很有胆量啊……” “嘿,是又怎么样?”杨大伟抖动着身子,肥肉一晃一晃地说道:“别忘记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有本事你申冤去啊,去啊?” “别以为你们是天清宫的人就了不起,九华城可是南霸天的天下!”李大雕得意洋洋地说道:“你还当你们是响当当的人物?谁叫你们来到我们九华城?” 他们话刚说完,牧尧便恶狠狠地笑了一下,说道:“有意思。”说着光芒倏闪,他整个人顿时消失在了牢中。张艺守三人愣了一下,就见牧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李大雕的身旁,接着一巴掌呼到了李大雕的脸上! 李大雕惨呼一声,登时栽倒在地,张大伟见势不妙,一拳挥向牧尧的面门,只见牧尧露出牙齿,狰狞一笑,一条机械巨犬陡然出现在他面前,张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拳头! “啊——!”杨大伟左手握着右手腕,只觉手腕处疼痛欲裂,一时间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放声惨叫,一边痛哭流涕,拼命求饶说道:“饶命啊,神仙爷爷,小人知错了!爷爷,我的亲爷爷,我的神仙爷爷,求求你饶小人一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愿意为您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爷爷您放了我,您让小人做什么都行!” 路依凝和素衣眉头微皱,只见杨大伟的手腕处鲜血长流,不禁露出不忍心的神情,然而牧尧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杨大伟在拼命地哀嚎,似乎在欣赏着一场精彩的闹剧。 张艺守此刻已经完全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牧尧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这么看着手下被我折磨而无动于衷?要不要我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撕下来?” 杨大伟额上冷汗涔涔,哭嚎着说道:“救命啊,张大人快救我啊,哎哟哎哟,小人的手快断了……神仙爷爷麻烦您轻一点儿……”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行?”张艺守急得脑门冒汗,哪里还有先前运筹帷幄的淡定模样,“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他?” 牧尧叹息一声,似乎是在同情张艺守的智商,扶额说道:“当然是打开牢门啊,你到底是怎么当上这个官的?” 张艺守终于醒悟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掏出腰间的钥匙,将牢门全部打开了,慌慌张张地说道:“这……这样总行了吧?” “算你识相。”牧尧嘿嘿一笑,说道:“好了,豆豆,放开他。”豆豆张大嘴巴,不屑地看了倒在地上的杨大伟一眼,然后钻入了牧尧的袖中。 杨大伟肥胖的脸上此时全是眼泪和鼻涕,正握着右手腕小声地抽泣,模样看起来异常可怜凄凉。不过牧尧可不会同情他,迈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不行……不行啊,各位大人!”张艺守突然跪在地上,匍匐地爬到牧尧的脚边,哭丧着脸说道:“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走了……我们就完蛋了啊!”他这时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哪还有半分悬镜司官员的威严? 曲凤池摇了摇头,叹道:“如果被陛下知道悬镜司居然有张艺守这样的废物,不知道该有多么震怒。” “你们两个,赶快过来!”张艺守将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对杨大伟和李大雕说道:“快来求几位爷爷帮忙啊!” 杨大伟和李大雕愣了一下,马上也一起跪在地上,拼命哀求道:“几位神仙爷爷,神仙祖宗,你们就可怜可怜小的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是啊,我们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所以一时糊涂啊……人们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帮帮我们吧……” 牧尧从鼻尖里嗤了一声,说道:“谁要管你们,我们走!”说着转身即走,张艺守三人飞快地跪着跑来,抓住了牧尧的裤脚,哭着说道:“求求你救救我们了,不然我们就要完蛋了……” “快放手,不然老子……”牧尧勃然大怒,作势欲打,忽听路依凝说道:“小牧,等一下……” 牧尧愣了片刻,难以置信地说道:“依凝,你不会是要想帮这几个狗杂碎吧?” “先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然后再决定帮不帮。”路依凝盯着张艺守三人,很认真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包括为什么要对我们屈打成招,到底是什么案件,令你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艺守抹了抹面,平复了一下情绪,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南霸天有个很漂亮的小妾,叫美馨,平日深得南霸天的喜爱,谁知道就在三天前……”他顿了一顿,说道:“她的尸体在房间里被发现了,从伤口判断来看,应该是被人用利器割破了动脉,导致流血过多而死去,但奇怪的是,她所有的财物都没有动过,唯独不见了一样东西……” 依长治双眉一扬,说道:“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你们送给南霸天的……”张艺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柄越女剑。” 这话一说出口,曲凤池几人全都愣住了,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南霸天会情绪大变,而且还惹来了悬镜司的抓捕。 073线索 “原来如此,难怪引起了轩然大波,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路依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解地说道:“但很奇怪的是……越女剑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清宫?” 依长治紧紧地盯着张艺守,沉声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是,是……”张艺守脸色苍白地说道:“正是因为你们亮出了越女剑,所以南霸天才通知了我们,我们还以为凶手露出了原形,没想到……” “没想到居然惹到了不能惹的人了是吧。”牧尧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帮人真是贱骨头,非要挨一顿打才知道痛。” 张艺守听到这话,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李大雕跪在地上,苦着一张脸说道:“其实还不仅如此,美馨被杀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南府还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依长治疑惑地问道:“什么事情?” “比如……南霸天家里养了很多稀有的飞禽走兽,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好像遭了贼一样,时不时就会丢失几头野兽。”李大雕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们悬镜司调查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他娘的,他家丢了什么东西关我们屁事!”牧尧不耐烦地说道:“真是无聊,大爷我要走了!” “不……不行啊……神仙爷爷……”张艺守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脚踝,哭着说道:“上面已经给了命令,如果这周破不了案,小人头顶的乌纱就保不住了啊……” “是啊,几位神仙爷爷……”杨大伟也捂着紫青发黑的手腕,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完蛋了啊……我那九十岁的老母亲还等着我回去孝顺呢,小人万万不能没了这份差事啊……” “神仙爷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帮帮我们吧……”李大雕痛哭流涕,连连磕头,哀声乞求道:“只要神仙爷爷肯出手帮忙,小人们愿为大人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素衣脸上露出不忍的神情,小声说道:“他们好像很可怜啊,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帮帮他们?” 路依凝看了曲凤池一眼,一唱一和地说道:“我觉得可以帮一下,可是不管怎么说,一切情况都由曲师兄来定夺。” 曲凤池看着素衣那满含怜悯的眼神,哪还能不明白路依凝和素衣的这出双簧是什么意思,不由苦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帮你一把。” “谢谢,谢谢神仙爷爷!”张艺守三人顿时破涕为笑,挤出一张讨好的笑容,说道:“我就知道诸位神仙是活菩萨心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受苦受难的。” 牧尧毫不客气地训斥他们说道:“就你们这样子,还受苦受难!”说着瞪向杨大伟,怒道:“你看看你的肚子,比老子以前的肚子还大,平时没少捞钱吧,赚得盆满钵满的,你受什么苦了?” 杨大伟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嘿嘿,爷爷明鉴,小人这是……心宽体胖,喝水都会长胖,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曲凤池沉吟了片刻,说道:“说到线索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说道:“一般来说,我们的任务完成后都会回到天清宫领赏的,但是这次却不太一样,而是要去九华城本地的康喜钱庄去领赏。” “这个线索好,好!”张艺守登时大喜过望,搓着手说道:“那个……神仙爷爷,能不能让小人看一下这张银票?” 曲凤池将银票递到他手里,说道:“康喜钱庄,你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当然知道!”张艺守很得意地说道:“九华城里我说了算,哪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康喜钱庄,是私人钱庄,有了这张银票,一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这笔钱的主人。” 曲凤池双眉扬起,说道:“怎么,你现在有眉目了吗?” 他此时娓娓而谈,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精明强干的张大人,极为自信地说道:“眉目已经有了,首先我们要找出这笔钱的来源,究竟是何人存放的,待查明此人身份后,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说完这话,他气势陡然一变,变得无比低三下四,谄媚地说道:“现在已经有了线索,我们这就会去康喜钱庄,不知各位神仙爷爷是否要一同前往呢?” “我们也要一起去。”曲凤池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这件事情有些古怪,但我们的任务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只要将那笔赏钱领走后,此地无论再有什么新的案情,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牧尧抱怨说道:“就是,明明只是做个任务而已,却要被糊里糊涂地关进大牢,赶紧领了钱就走吧,我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 …… …… 此时在南府之中,府里的丫鬟和长工全都瑟瑟发抖,听着从南霸天房间里传出来的摔东西的声音,惊怕到了极点。要知道,这位在外有着活菩萨美誉的南老爷实则性情无比暴躁,稍微不顺心就会将怒气发泄到下人身上,动辄打骂是家常便饭,他还会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来折磨下人,被折磨致死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尸体统统丢到了池里喂鱼。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南霸天双眼通红,将房间里的桌椅瓷器摔了个稀烂,放声痛骂道:“居然欺辱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们这些狗杂碎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大奔五人站在房间门口,沉默地望着天空,对于南霸天的喝骂声早就习以为常,只要等南霸天消气了之后,他们便会喊下人来将房间重新恢复如初。 在痛骂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南霸天将手里的最后一个瓷碗砸成了碎片,胸口剧烈起伏地喘息着,看了看房间内的满地狼藉,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然后走进了内室。这是他平时休息睡觉的地方,只见四周墙上满是奇珍异兽的标本,地上铺了一张白色的虎皮,显得奢华无比。 但南霸天此时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平日里让他无比骄傲的装饰,因为那把越女剑让他感到非常的愤怒,恨不得将曲凤池一行人全部撕成碎片! “要不是张艺守那个狗腿子将他们关入大牢了,我一定要将这几个人好好折磨到死为止!”南霸天怒气难消,两只拳头紧紧攥着,青筋暴露,“不过那两个小妞还挺漂亮的,倒不如先享受一段时间,然后再丢到水里去喂鱼。” 想起路依凝那绝美如天仙的白皙脸庞,南霸天渐渐怒意消去,一股淫邪欲火涌上胸口,只觉得下面某个部位开始肿胀坚硬,不禁淫笑一声,暗道:“说起来,美馨的口舌功夫确实让人欲仙欲死,死了实在太可惜了,不过好在春兰的功夫也不差,今晚就让她和夏茜来服侍老子。” 想到这里,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味,不由心下一凛,仔细扫视了房间一眼,只见身前那张宽大的鹅毛绒蚕丝床的中间似乎鼓起了一块。他慢慢走到床边,将被子掀了起来,就见下面露出一大滩深红色的血迹,一股刺鼻的腥气顿时直冲入鼻! 南霸天看到这一幕,吓得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下心神,接着用颤抖的手将整张被子掀开,但见一个黑马的头颅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帘,两只眼睛大大睁着,竟是他胯下爱驹的头颅! “乌雅!”南霸天惊得肝胆欲裂,随即一股狂猛的愤怒涌了上来,用力地一踢床榻,撕心裂肺地喊道:“不!混蛋,我的乌雅!是谁干的好事!” 他这一嗓子吼得实在太大声,就连门外的大奔五人都听到了这声咆哮。须臾之间,大奔五人跑了进来,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话音未落,就见到南霸天两眼死死地盯着黑马的头颅,气得浑身发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意思,赤裸裸的挑衅吗?”知竹两条无比修长的胳膊交叉抱胸,显得极是诡异,舔了舔嘴唇,阴恻恻地说道:“竟敢在本人面前犯下这样的罪行,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不信,我不信邪!”南霸天两眼通红,冲着四周大声叫道:“到底是谁,赶紧给我出来,偷偷摸摸的算什么!来啊,出来啊!” “这是我们的失职,请家主恕罪。”大奔脸色难看,语气低沉地说道:“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人……”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老子要的是结果,结果!”南霸天狂怒地咆哮道:“别解释那么多,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赶紧想办法把这个该死的狗杂碎抓到本人面前!” 大奔与唐溢几人相视一眼,说道:“明白了,我们这就将真凶揪出来。” “还有!活的,给我捉活的!”南霸天脖子上青筋毕露,尖着嗓子吼道:“我到时候要亲手、亲手将这个人撕成碎片!” 074迷雾重重 张艺守在九华城任职多年,果然对城中的所有线路了若指掌。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三人特意换上了便服,从大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后,转身穿入了一条僻静无人的胡同,沿着小巷前后左右地绕了好半天,绕得牧尧几人头晕转向,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正门,门楣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木牌,上面写着“康喜钱庄”四个小字。 门口站着两名高大的壮汉,看到众人前来,其中一人冷冰冰地说道:“来者何人?” 张艺守哼了一声,走到这名壮汉身前,将一块黑色的令牌举到他的面前,说道:“悬镜司查案,尔等不得阻拦!” 这两名壮汉马上变了脸色,急忙让开到一边,说道:“原来是张大人驾到,在下有眼无珠,实在是无意冒犯,只是不知道张大人今天居然没穿公服,在下还以为……” “没穿公服,是为了方便行事!”张艺守正要摆出官威训人,突然想起曲凤池几人还在自己身后,一下子就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连忙咳嗽几声说道:“本官今日来此,是为了查验证据而来,你们这便让开吧。” “是,是……”这两名大汉还敢说些什么,赶紧让开了路。众人推门而入,只见康喜钱庄里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劲装汉子三三两两地在大厅巡逻,看到张艺守一行人,不由吃惊说道:“是张大人?” “怎么可能,张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悬镜司驾到,难道钱庄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一个耄耋老者手持绿竹杖,缓缓而来,他须发皆白,长眉低垂,腰背佝偻如弓,走到张艺守面前,露出满口黄牙,笑着说道:“没想到张大人居然屈尊到这个小破钱庄来,老夫准备不及,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陈德福,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查一样东西,希望你能够尽力配合,因为这关乎一桩凶杀命案。”张艺守板起脸,将银票递给白发老者,说道:“你看看这张银票,可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陈德福接过银票,浑浊老眼看了银票一眼,低声笑着说道:“老夫似乎有点印象,不过你也知道这人的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会跟着衰退。”说着将银票交给了身后的一名年轻人,说道:“乖孙子,你快去查查看,这银票的主人到底是谁。” 那名年轻人忙不迭地去了,张艺守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说道:“陈德福,那可是重要的证物,你若是不小心……” “放心吧,张大人,老夫当然不会坏了你的事情。”陈德福老眼一眯,说道:“我那乖孙手脚麻利,很快你便能知道结果了。” 片刻之后,那名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道:“陈爷爷,查到了,此人名叫南宫流云,在钱庄里开了一个私人金库。” “南宫流云?”张艺守两眼一亮,赶紧说道:“带我去他的金库看看!” “可是……”年轻人面露难色,嗫嚅说道:“这好像不合规矩……” 张艺守跨前一步,冷冷说道:“好大的胆子,你敢阻拦悬镜司查案?” “无妨,阿云,你带张大人去便是。”陈德福嘿地一笑,说道:“反正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那……请各位这边来。”那名叫阿云的年轻人无奈之下,只能领着张艺守一行人向金库走去。 康喜钱庄看着面积不大,但实则有无数条贯通的暗道,面积可谓大得惊人。阿云领着他们穿过了一条阴暗幽森的长长甬道,然后摸了摸一处冰冷的墙壁,打开了一扇暗门。 暗门里是一间狭小逼仄的黑屋,阿云点亮了昏暗的油灯,放在了积满灰尘的木桌上,小声说道:“这里就是南宫流云的私人金库了。” 路依凝双眉微蹙,用手扇了扇灰尘,好奇地问道:“你们这里有多少间类似这样的私人金库?” “其实也就七十八间私人金库而已。”阿云想了想,说道:“因为康喜钱庄有着严格的开户要求,不是什么人都能开得起的,身家的总资产必须达到一百万两白银以上才具备开户资格。” “啧啧,有钱人真是多啊。”牧尧砸吧着嘴说道:“这么说来九华城里少说也有上百个百万富豪了。” “你先出去,我们要认真彻查此地。”张艺守冷冰冰地对阿云说道,“万一有什么状况我们会再叫你的。” 或许已经被陈德福吩咐过了,阿云很配合地走了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那么,这里就是南宫流云的私人金库了。”路依凝打量了四周一眼,说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间暗室中布置极为简陋,除了蒙上厚厚灰尘的一桌一椅之外,唯一的东西就只剩下镶嵌在墙里的储物柜了。 张艺守走到储物柜前,正准备将储物柜打开,牧尧忽然说道:“慢着!” 他眯起眼睛,几步走到储物柜前,说道:“你退下,让我来打开。”张艺守哪敢说半个不字,赶紧灰溜溜地退了回来。 “牧尧哥哥,千万要小心啊。”素衣神色担忧地说道:“有什么不对你就马上后退,免得发生什么事情。” 牧尧听到这句话,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嘿嘿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现在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根本就伤不到我的!”说着抓起储物柜的把手,一下子将柜门打开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储物柜里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而是厚厚一沓银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老天爷,发财了!”牧尧眼前一亮,数了数银票的数额,忍不住低声说道:“这里一共是十万两,整整十万两,一两都不少!” “看来发布任务的人倒不是背信弃义之徒。”依长治讥讽地说道:“起码任务的奖金还是留给我们了。” “之前我对十万银两根本没什么概念。”牧尧看着手里厚厚的银票,双眼放光地说道:“没想到拿在手里的感觉居然这么爽,难怪那些有钱人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了。” “柜子里面还有什么?”曲凤池皱着眉头说道:“不会就只有银票了吧?” 张艺守的目光越过牧尧的肩膀,仔细看了一会儿,神情有些迷茫,喃喃自语说道:“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这……这可怎么办啊……”杨大伟哭丧着脸说道:“难道线索又断了吗?” “等下!”依长治盯着空无一物的储物柜,突然说道:“这里好像有点不对……”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去,仔细地摸索柜壁,只觉冰冷的柜壁并不是光滑一片,有些地方凸了出来,根本就不是平滑的。 “这里面有个暗格。”他将目光看向牧尧,说道:“小牧,能不能用你的手段打开这个暗格?” 牧尧得意一笑,说道:“这有何难?”说着将手放在了壁柜之上,右手顿时化成了细碎的粒子,穿过了铁铸的壁柜,只听喀喇一声,这个隐蔽的暗格被他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还有几根黄灿灿的金条。 “没想到别有洞天啊。”牧尧没理那些金条,而是将盒子打开一瞧,只见其中藏着一个镶嵌着红色玛瑙的金戒指,便将戒指拿了出来,疑惑地说道:“这个戒指又是谁的,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难道也是任务的奖励之一?” 谁知他话没说完,张艺守陡然脸色大变,浑身颤抖地说道:“这……这……这是九华史大人王烈的戒指啊!”杨大伟和李大雕也瞪着这个戒指,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九华史王烈?”曲凤池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九华史,难道就是悬镜司派往九华城分署的御史大人?” “对,对,就是他……”张艺守脸色苍白地说道:“王大人早就在多日前便失踪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看来是被这个叫南宫流云的家伙抓走了。” 众人顿时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事情的走势直到此时已经渐渐失去了控制,若说越女剑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那么九华史的失踪无疑让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宛如一团无法挣脱的迷雾,将他们笼罩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一夜未眠的南霸天心烦意乱地坐在马车里,大奔五人尾随在他身后,看马车行走的方向,正是前往九华城的郊外。 南霸天顶着重重的黑眼圈,纵然一夜没睡,但他此时倦意全无。他人老成精,在九华城摸爬滚打多年,岂会看不出事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严重?若说先前宅邸里珍兽失窃只是意外的话,那么此次的事情无疑让他觉得这是一个极为不妙的警告和信号,令他的内心充满了强烈的不安。 这份不安的心绪折磨了他一晚上,让他夜不能寐,经过反复辗转之后,他觉得不能继续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必须要想办法主动出击,才能扳回劣势。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情?”他坐在马车里,脑海苦苦思索着往年做过的事情,一颗心渐渐往下沉去,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杀气,紧紧攥着双拳,暗道:“不管怎么样,谁敢来挑战我的权威,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075诛邪的游戏 仙霞派位于九华城郊,名字听着极为气派响亮,但实际上只是一个数十人规模的小门派而已,掌门人梁正道也不过是一名刚刚突破到通明境界的修士,实力非常一般。 清晨时分,梁正道刚从梦境中醒来,一名弟子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颤声说道:“掌门,那个……南老爷过来了,好像有事情找你。” “找我?”梁正道一下子就糊涂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突然来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不过想归这么想,他还是很麻利地洗漱干净,然后整了整衣襟,做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慢悠悠地走到仙霞派门口,朗声说道:“南老爷,多日不见,别来无……” 他话还没说完,南霸天就铁青着脸,大声咆哮道:“别废话,我问你,南宫流云这厮在哪里?” 顿时,周围弟子的目光都被这阵咆哮声吸引了过来,梁正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南霸天如此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咳嗽了几声,给南霸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哈哈一笑,说道:“怎么,南老爷今日怎么火气这么大?难道是因为昨夜没睡好么?” 梁正道本以为稍微暗示了一下,南霸天总该顾及一下他的面子,将脾气收敛一下,谁知南霸天根本就不鸟他,用更响亮的声音骂道:“梁正道,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每年给你们仙霞派那么多钱,就是要你们这群废物死心塌地给老子办事的!再问你最后一次,南宫流云到底在哪里?” 南霸天正是仙霞派的幕后金主,这个事情属于绝对机密,几乎无人知晓,只有梁正道和极少数几名长老知道,弟子们是完全不知情的。在他们的眼里,掌门梁正道为人正派,而且一直心系门派发展,广收门徒,因此口碑一直都很好,如今见到南霸天居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禁让他们目瞪口呆,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梁正道。 “这个……”梁正道这时才发现情势不妙,南霸天很显然是动了真怒,竟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撕破了脸面,不由冷汗涔涔,再也不敢摆架子伪装两人的关系,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他……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姓梁的,别想糊弄老子!”南霸天大怒欲狂地叫道:“南宫流云是你仙霞派的人,你怎么会不知道!” “南……南老爷,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我可以发誓!”梁正道举起三根指头,欲哭无泪地说道:“神明在上,如果我有一句虚言,叫我梁正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很好,老子就信你一次。”南霸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怒火,阴沉沉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南宫流云这厮给老子揪出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到他的尸骨!” …… ……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连御史都敢刺杀?”曲凤池两道修长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说道:“而且还精心布置了一个又一个的连环局,目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你们的头儿失踪了那么久,你们却隐瞒至今?”牧尧摸了摸下巴,饶有深意地说道:“莫非你们别有目的?” “神仙爷爷明鉴!王大人可是初息境界的修士,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如果连他都失踪了,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啊……”张艺守可怜兮兮地说道:“而且王大人的失踪可是一件大事,如果此事上报了,恐怕我们的乌纱帽……” 依长治忍不住说道:“你们就知道惦记着脑袋上的乌纱帽,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了么?御史失踪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以为能瞒得住多久?” 张艺守闻言一愣,顿时露出绝望的神色,浑身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张大人,如果找不到什么线索的话,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查一查这个南宫流云是什么人?”李大雕这时小声地提醒了张艺守一句,说道:“如果只是找一个人,他的名字也不常见,应该很好查的。” 张艺守顿时一拍大腿,说道:“你说得对啊,我……”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外传来喀嚓一声轻响,“有人把门锁上了?”依长治最先反应过来,几步就跑到了门前,扭了扭锁,发现门锁纹丝不动,用力推了一下门,门被锁得紧紧的,根本推不开。 “让开,我把这个门轰烂。”曲凤池眉宇一沉,就要出手破门,张艺守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没用的,康喜钱庄为了防止外贼,所有的门都是由寒川黑铁铸造而成,可以承受凝魄强者的全力一击,你们几个人的年纪轻轻,应该也只是孩子,不可能打得开这扇门的。” 牧尧心里有些烦躁,说道:“区区一道门,根本困不住我。”说着身上金光倏闪,蓦地消失无踪,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出现在了原地,神情极为难看。 “他奶奶的,这是怎么回事?”牧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想到就连机械之心也穿不了这扇门,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我说过了,这扇门是用来针对凝魄境界以下的修士的。”此时被困在了暗室里,张艺守不禁陷入了无比慌乱的情绪,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忘了要称呼其为神仙爷爷,“完了完了……看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慌什么,别吵!”牧尧不耐烦地喝道,还想继续呵斥几句,忽听到一个被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暗室的四面八方传来,说道:“贪婪,是罪……” 众人听到这句话,猛地呆了一下,曲凤池马上朗声喝道:“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的,敢不敢出来一见!” 那个声音嘿嘿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偷偷把金条往自己裤兜里塞的人啊,看看你自己的手吧。”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杨大伟露出无比惊恐的情绪,颤颤巍巍地从兜里伸出肉乎乎的右手,半个手掌已经中毒发黑,还散发着强烈的腐臭味。 “不……我……救命啊……”杨大伟吓得全身肥肉颤抖,听他裤兜里的叮当声,想来必然是趁着众人不察,偷偷拿走了暗格里的那几块金条。 “你他妈就那点出息!”张艺守没想到自己手下都到了这样紧急的关头都不忘顺手牵羊一番,顿觉颜面无光,丢人到了极点,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杨大伟此刻早已吓破了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毒气似乎顺着手掌冲入了心肺,全身渐渐感到麻痹,当下涕泪横飞,凄惨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张艺守心里一阵惶恐,陡地大叫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破口大骂道:“你这死肥猪,千万别过来,你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别把毒传到我身上,否则老子生劈了你!” 杨大伟愣了一下,没想到张艺守居然如此嫌恶自己,立即将目光转向了李大雕,哀求说道:“兄弟,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 “滚开,谁他娘的认识你了!”李大雕急忙往后缩去,抓起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躲在墙角说道:“你敢靠近过来,我就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 杨大伟彻底呆在了原地,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这两人居然是如此的冷血无情,神色先是由恐惧变成茫然,然后再从茫然变成了愤怒,喝骂道:“你们两个真狠毒啊,亏我们共事多年,你们这样是不是太无情了一点?” 这时素衣忽然出手了,只见一道白雾闪过,杨大伟的整条胳膊都被冰霜冻住了,一时间剧痛无比,忍不住放声惨叫起来。 素衣面色凝重,说道:“就算是很痛也要忍着点,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缓解你体内的毒素蔓延。” 杨大伟死死咬着牙关,拼命地点头,眼白里满是血丝,痛得额上全是汗水。 “虽然暂缓了他的毒素蔓延,不过又有什么用呢,没有解药,他终究要死的。”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恭喜你们加入了这场游戏,一场名为诛邪的游戏,你们不能退出,不能离开,否则将中毒身亡,除非你们彻底死亡,不然只能继续陪我玩下去。” 听到这句话,非但是张艺守三人吓得六神无主,就连依长治几人也惊呆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怪异事件。 从最开始的困惑不解,随着事情的发展而变成了无奈,最后渐渐化为了无穷的愤怒,依长治隐忍了很久的情绪此刻终于爆发了,对着四周怒声喝道:“你这个诛邪的游戏根本与我们无关,我们既不会参与你这个无聊的游戏,也不会在乎这些悬镜司的死活!你休想随意摆布我们!” “是吗?”那个声音沉声一笑,忽然说道:“你要不要看看刚才那个爱逞能的小姑娘的手?” 曲凤池几人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急忙转过头看去,只见素衣满脸恐慌,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慢慢举起了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已然悄然变成了黑色。 076冤魂索命 这一下众人尽皆惊呆了,素衣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根本就不得而知。牧尧登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王八蛋,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毒害我们?” 素衣俏脸苍白,一双大眼里满是恐惧的神色,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哭得梨花带雨,拼命摇着头说道:“我……我不想死……怎么办?” “素衣,你先镇定下来。”路依凝此时冷静地说道:“千万不要急躁,否则毒素只会蔓延得更快,你好好想一想,刚刚是怎么中的毒?” 素衣哭了片刻,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心神,抽抽搭搭地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忽然指尖一阵麻痒,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本来她是没事的,谁叫她非要逞强去救人呢,就在她出手的那一瞬间,毒素就顺着灵气蔓延到了她的体内。”那个声音嘿笑一声,说道:“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我这诛心散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牧尧急得团团乱转,想起出发时大言不惭说要保护素衣,结果素衣此刻陷入绝境,他却无能为力,不由红了眼睛,大骂道:“挨千刀的贼货,我们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偏偏要找上我们?我们跟这些事情根本毫无关系,你赶紧把这个诛心散的解药交出来,否则老子发下血誓,一定会生撕了你!” “我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只要你们能按我的要求行事,我会给你们解药的。”那声音冷笑一声,幽幽地说道:“况且……你们天清宫和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 曲凤池只觉这句话听起来无比怪异,不禁双眉微皱,问道:“你说天清宫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指的是什么事?而且天清宫里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唯独找上我们?” 那声音笑了笑,说道:“不该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依长治忧心素衣的安危,强忍压下胸间的怒火,说道:“不要废话了,你说要做什么,我们照做便是了,只要你赶紧给我们解药。” “还有……还有我的解药……”杨大伟可怜巴巴地插了一句话。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大家才好说话嘛。”那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其实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九华城的南面郊外有一个门派,叫仙霞派,我要你们进入仙霞派,找到掌门人梁正道……” “梁正道?”张艺守吃了一惊,只觉脑子越来越混乱,忍不住叫道:“这跟梁正道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语气不悦地说道:“你要是再多嘴一句,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牧尧狠狠一拳砸在张艺守的脑袋上,将他打了个趔趄,然后对着四周怒喝道:“有话就快说,别拖时间!”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对,我要你们去找梁正道。”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找到这个人后,你们将他的双腿打断了,然后将他带到九华城的红袖坊来,后面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 路依凝忍不住问道:“为何要无缘无故打断别人的双腿?” “如果你不愿意无缘无故打断别人的双腿……”那个声音蓦地大笑起来,说道:“那我就只能无缘无故地杀人了,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说完后,那个声音便再也没有响起,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众人虽然表面上还能勉强保持着镇定,但内心已然越来越焦躁,情绪也越来越走向失控的边缘。 突然之间,暗格里射出一道白光,照映到前方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画面,只见一名长须男子被绑了起来,眼睛也被黑布蒙住,浑身伤痕累累,很明显被折磨得不轻,奄奄一息地吊在天花板上,似乎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这是王大人!”张艺守双目突睁,死死地盯着这名男子,难以置信地说道:“王大人居然……还活着?” 王烈喘息了一阵,突然凄惨地叫了起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别打了!全是我手下那三个人干的事情,跟我无关啊……”他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说话口齿含混不清,剧烈咳嗽了几声,继续求饶道:“是……是张义守,还有那个杨大伟……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我了……还有李大雕!坏事都是他们做的,赵大柱也是他们打死的,被他们活活打死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看到这一幕,依长治几个人将古怪的目光投向了张艺守三人,牧尧冷冷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目前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搞出来的事?” “不是……不是啊,我……”张艺守的脸色阵青阵白,哆哆嗦嗦地说道:“是王大人他污蔑我的,命令是他下的,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 “赵大柱,是赵大柱……”杨大伟双目圆睁,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突然间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一脸癫狂地叫道:“是他……是他来索命了,他来索命了!”他此刻被吓得精神错乱,毒素再度加速蔓延,从他的手臂一路延伸到脸庞上,然后径直钻入了眉心。片刻之后,他那神经质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肥大的身躯直挺挺往下倒去,七窍中流出黑色的血液,彻底毒发身亡。 看见杨大伟这般惨状,原本勉强镇定下来的素衣再次心神大乱,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路依凝柔声劝了几句,才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而张艺守看着杨大伟的尸体,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情绪。 这幕画面播放完后,突然场景一换,出现了一座肃穆威严的公堂,只见三名官差持着水火棍正死命地痛殴一名农民打扮的男子,那名男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凄厉的惨叫,旁边一名农妇被两名官差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哭得死去活来,一边拼命扭动挣扎,一边哭天抢地叫道:“别打了,官老爷,求求你们别打了……再这么打下去的话,大柱会被活活打死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躲在旁边,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痛殴,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只是她纵然喊得凄凉,公堂上的人依然不为所动,冷漠地俯视下方,似乎根本没把眼前的惨景放在心上。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农妇死死咬着下唇,就连唇角被咬出了血都浑然不觉,眼神无比怨毒地盯着堂上每一个人,仿佛要将这些人的面孔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不知打了多久,这名叫赵大柱的男子全身上下已经被打得没有半块好肉,死尸般躺在地上,只有呼出的气,没有进入的气了。他的脸上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原本的五官,嘴里始终喃喃地重复着一个字:“冤……冤……冤啊……”然后将头一歪,气绝身亡。 农妇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蓦地尖叫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发疯般地挣脱了两名官差的控制,从一名官差的腰间抽出了锋利的佩刀! “大胆刁妇,你竟敢在公堂上撒野!”张艺守瞪着这名披头散发的农妇,大声喝骂道:“你不仅犯偷窃重罪,居然还藐视公堂,罪加一等!” “说俺们犯了偷窃罪?”农夫癫狂地大笑起来,然后牵过旁边小童的手,柔声地说道:“小四,希望你不要恨娘。” 那名小童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擦了擦小脸上的泪痕,说道:“我不会恨娘的,因为娘对我最好了。” 农妇闭上眼睛,一行清泪夺眶而出,然后蓦地睁开双目,眼神里满是决绝的神色,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锋利的刀刃捅入了小童的小腹! 小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平时和蔼可亲的娘亲居然对自己痛下杀手,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娘,为什么……”声音很快就微弱下去,就此含泪死去。 众官差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没想到这农妇居然做得这么狠,这么绝!张艺守也惊呆了,用颤抖的手指着浑身是血的农妇,战战兢兢地说道:“放肆!你……你这妖妇,你到底想干什么?” 农妇手起刀落,剖开小童的腹部,然后将他的胃部扒开,放在张艺守面前,厉声叫道:“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驴肉,有没有!” 张艺守冷汗直流,气势已经完全怯了,但依然强撑地说道:“你这个疯婆子,来人啊,快将她拿下,关入大牢候审!” 农妇疯颠地大笑起来,紧接着狠狠一咬牙,又将佩刀插入了自己的腹部!众官差先是心头一惊,不由大皱眉头,有些人将头偏了过去,不忍再看。 刀刃入体,剧痛难当,农妇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险些昏厥过去。不过强悍的意志力让她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用颤抖的手慢慢割开了自己的胃部,癫狂地笑道:“看见没有,哪里有肉,哪里有肉!谁偷吃了那贱人的驴肉!” 张艺守此时完全惊得呆了,大脑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农妇失血过多,大限已至,仍然恨意冲天,气若游丝地说道:“哪里有肉,根本就没有肉……”手中佩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身体往后倒去,与小童躺在了一起,鲜血流了一地,满是血丝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公堂的天花板,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077抢夺梁正道 暗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依长治几人看着墙壁上已经变暗了的画面,那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让他们陷入到了强烈的震撼情绪,张艺守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显得是那么的刺耳。 过了很久之后,牧尧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冷冷地说道:“虽然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无疑比你这个废物有勇气得多,而且……”他的眼神越发阴冷,不齿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恶心?” “几位……真的,这真的不关我事……”张艺守感受到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忙不迭地解释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只是个小喽啰而已,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大人的主意,他是我的顶头上司,难道我能不听他的话吗?” 依长治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看来这个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桩屈打成招的命案引发的,虽然不知道是谁想帮赵大柱一家复仇,不过既然连我们都被牵扯进来了,你肯定是有责任的。” “我……我……”张艺守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突然间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明亮的火光陡地从他身上蹿出,一瞬间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将他一下子吞没在了其中,变成了一个火人! 依长治几人吃了一惊,不知张艺守为何突然就自燃了起来,与此同时,李大雕也浑身浴火,和张艺守在地上滚成了一团,拼命地想要挣脱出火海,但却只是徒劳无功,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喊道:“救命……救救我……救救……”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低沉了下去,然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罪孽,是需要用神圣的火焰来净化的。”那个声音重新响起,犹如在宣读庄重的审判致辞,沉声说道:“如你们这般罪孽深重的恶人,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惩戒之火净化。” 片刻之后,张艺守和李大雕被烈火烧成了漆黑的焦尸,散发出一股极为刺鼻的恶臭,充斥着整间暗室,路依凝和素衣急忙捂住鼻子,强烈的恶臭让她们险些昏厥过去。 在张艺守和李大雕被火焰燃烧的时候,依长治他们并没有选择出手帮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实在无能为力,但从另外一方面而言,他们也不想让张艺守逃过罪恶的制裁。 “好了,从现在开始,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个声音悠悠地说道:“记住,城南郊外,仙霞派掌门梁正道,打断双腿后送到红袖坊,到时候我会给你解药。你们最好是快点行动,那女孩恐怕撑不住多少时间了,虽然不是我直接下的毒,毒性减缓了不少,但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时辰而已。” 牧尧心下一惊,看向素衣中毒的那只手,只见黑色已经蔓延到了掌心,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的话,恐怕便会沦为杨大伟一样的下场。 此时门口忽然响起喀喇一声,牧尧猛然间蹦了起来,心急火燎地推开暗室的门,果然大门已经被解开了锁,但是门外空无一人,不由愤愤一跺脚,说道:“可恶,那家伙逃得倒是挺快的!” “先别急着找那个人了,赶紧前往仙霞派才是正事!”曲凤池此刻的情绪已经焦虑到了极点,顾不上保持往日的风度,步履如飞地走在前方,带着依长治几人冲出了钱庄暗道,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奔出了康喜钱庄。 陈德福眯着昏花老眼,看着曲凤池一行人狂奔而去,不由嘿然一笑,说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说实话,老夫还真有点羡慕他们。” 阿云站在他身后,给他捶了捶背,笑着说道:“陈爷爷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么龙精虎猛的吗?” “都是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陈德福一双老眼中精光倏闪,说道:“小家伙,老夫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从钱庄出来后,众人打听清楚了仙霞派的位置,然后朝城南郊外狂奔而去。他们境界不弱,真要跑起来比马匹快得多。牧尧唯恐毒素继续蔓延,便将素衣背在身后,大步流星地向前跑去。 依长治一边奔跑着,突然想到了宴席上的陆清羽,忍不住说道:“对了,那个被南霸天称为墨龙潭首富的年轻人,就是我们前段时间遇见的陆小邪。” “陆小邪?”曲凤池没有经历过这件事情,疑惑不解地问道。 牧尧闻言吃了一惊,随即冷笑一声,说道:“这家伙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起来贼眉鼠眼,奸猾得很,连名字都要伪造,反正不管他叫陆小邪还是陆清羽,我们都不能跟这人有什么瓜葛。” “我总觉得……这人应该与这一系列的事情有关系。”路依凝柳眉轻蹙,说道:“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有这样的感觉。” “女人的直觉向来比较准确。”牧尧气哼哼地说道:“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我们看这些东西,悬镜司当年审判的冤案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有一句话,我其实很在意。”曲凤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他说这个事情,天清宫也牵扯其中,但我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 依长治冷哼一声,眼里透出一丝狠色,说道:“算了,此事太过蹊跷,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们目前只有三个时辰的期限,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将那个梁正道抢回来!” 此时,在仙霞派中,南霸天坐在了大厅的主人位,大奔五人将他围在中间,梁正道面如土色地跪在地上,整个人蔫蔫巴巴,哪还有一派之主的风采。周围满是仙霞派的弟子,忍受着南霸天的破口大骂,全都敢怒不敢言。 地板上满是摔碎的瓷器和撕毁的书页,那是南霸天先前大发雷霆时的泄愤所为,或许是有些累了,他愤愤地灌了一口茶水,然后居高临下地瞪着梁正道,训斥说道:“当年的事情你不是信誓坦坦地跟我发誓,肯定处理得干干净净了吗?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徒弟人呢?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找不到他人了?” 梁正道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没有办法一直守着他呀,而且自从他逃走之后,我确实是不知道他去哪里啊……” 他偷偷地瞄了周围一眼,只觉如此被南霸天当众喝骂,委实颜面尽失,今后这个掌门人哪里还会有半点威信,于是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道:“我说……南老爷,你现在这般刁难于我,还不如我们一起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讨价还价?”南霸天双目一瞪,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他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不由摸了摸下巴,说道:“若说有什么地方遗漏了,还真有几个可疑的地方,这些事情光靠他一个人根本就做不了,难道并不是他?不过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除了南宫流云之外,其他都是自己人才对,没理由会……” 他话还没说完,忽听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然后便是一声闷响,似乎有重物击中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曲凤池一行人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大厅,牧尧手里还抓着一个被打昏过去的弟子,见到南霸天也在这里,当即愣了一下,然后顺手将昏迷的弟子往前一扔,恰好丢到了南霸天的面前,喝道:“怎么又是你这个老王八蛋?” 南霸天看到天清宫这几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悬镜司真是一帮废物,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 “老东西,算你运气好,今天老子没空收拾你。”牧尧浑身杀气腾腾,张望四周一眼,扬声叫道:“谁是梁正道,给老子滚出来!”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弟子顿时群愤激昂,说道:“你是什么人,敢对掌门不敬?” “好大的胆子,擅闯仙霞派不说,还敢在这里撒野,不要命了吗?” “他们只有几个人而已,大伙儿并肩上,将他们抓起来!”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目睹了牧尧一行人超强的实力,根本就没人敢上前一步。 梁正道还想斥责几句,忽然发现这些人的修为竟然全都在自己之上,基本都是通明境界的高手,一时只觉头大如斗,心想老子又从哪里惹来了这一帮煞星,急忙躲到了南霸天的身旁,硬着头皮说道:“我就是梁正道,你找我干什么?” “你就是梁正道?很好,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牧尧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狰狞地说道:“时间紧急,具体找你有什么事情我就不细说了,你只要跟我来就行了。”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梁正道见他眼冒杀气,哪里肯答应,又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们这群歹人到底有何意图?” “在老子面前你们也敢放肆?”南霸天双目陡张,猛地大喝一声道:“五绝,给我拿下他们!” 078正面冲突 牧尧本来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就炸毛了,骂道:“老不死的王八羔子,老子在你面前放肆又怎么样?” 南霸天脸皮一阵抽搐,破口大骂道:“大奔,拿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老子要亲自料理了他!” 大奔沉声一喝,双手甩出两条满是尖刺的长鞭,蓦然间绕上了牧尧的双臂,然后紧紧将他束缚住,与此同时,唐溢身影一晃,闪着寒芒的手刀噗哧一声插入了牧尧的后背!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周围仙霞派弟子全都呆住了,有人惊恐地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唐溢冷笑一声,说道:“敢跟家主作对,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着想要抽出手刀,但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既没有听到牧尧的惨叫声,也没有看见他有任何挣扎的动作,而且刺入的部位完全没有流血的迹象。 他心里蓦地警戒起来,便见牧尧转过了头,眼里闪着戏谑的光芒,说道:“你以为已经得手了?那是老子故意让你开心一下!”话音一落,他的双臂和小腹部位骤然化成无数细小的光粒,唐溢的手刀一下子落到了空处,不由大吃一惊,忍不住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情景落在旁人眼里,着实诡异万分,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低声惊呼起来,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就连南霸天和梁正道都愣在当场,看向牧尧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惊疑。 牧尧陡地转过身来,原本小腹部位化成的光粒倏忽凝聚,变成了一个巨大狰狞的三头犬头颅,一下张开血盆大嘴,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唐溢的右手,顿时血光飞溅,唐溢惨叫一声,想要奋力挣脱,但只要发力一动,手背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然而牧尧的攻势还没有结束,他双臂化成光粒,紧接着重新凝聚成两个巨大的炮筒,刹那间如连珠炮般射出数十发光球,狠狠地轰在了唐溢和大奔的身上,将他们两人击得倒飞退去。 这一连串攻击又快又狠,唐溢和大奔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节节后退。不仅如此,整座大厅都被打塌了一半,碎石瓦砾散落一地,扬起漫天灰尘。南霸天和梁正道狼狈不堪地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全身都是灰尘泥土。 周围的仙霞派弟子全都看得呆了,忍不住低声说道:“这几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 “反正我们是惹不起,他们比掌门厉害多了……” “看来仙霞派也到头了,我们赶紧走吧……” 曲凤池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说道:“南霸天的这五名护卫究竟是什么人,从他们身上我并没有感觉到有灵气的波动,也看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境界,但是肉身居然这么强悍,牧尧刚才的攻击肯定有通明境界的威力,他们居然能硬接下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就是现在,长治……”牧尧轰退唐溢二人,蓦地一声大喊,长治二字还没说完,依长治便已心领神会,全身灵气喷涌而出,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无数闪电蓦然迸出,环绕在他周身。 他再次进入了时间静止的境界当中,此时在他的眼里,世间万物骤然停止了运转,天上的飞鸟悬停在空中,保持着飞翔的姿势,周围所有的人都定格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就连漫天的尘土也停止了飞扬,四周寂静无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必须抓紧时间!”依长治知道这个状态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于是径直冲到了梁正道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拖到了曲凤池的身旁。 时限一过,世界再次恢复了正常,梁正道只觉眼前一花,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竟来到了依长治一行人的旁边,当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霸天也惊呆了,待反应过来之后,直气得暴跳如雷,破口骂道:“你们这些小鬼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邱云叱喝一声道:“你们休想得逞!”话音未落,她便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依长治几人中间,想要将梁正道夺回来,依长治五指牢牢地紧扣在梁正道的肩上,强行带着他向后退了几步,说道:“依凝,别让她靠近过来!” “我来拦住她!”曲凤池此刻爆发出一股狂猛的气势,使出一招寂灭掌,掌心遁出金色的光芒,呼地一下击向邱云! 他们二人距离极近,想要躲避肯定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即将轰中她的小腹,谁知异变忽生,邱云的身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扭拧了一下,居然硬生生避开了曲凤池的杀招! 曲凤池瞳孔一缩,万没想到这势在必得的一掌竟是落在了空处,不过他反应极快,第二掌再度轰出,这次直取邱云的后背,她此时立足未稳,根本不可能避开的过去,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邱云仿佛全身没有了骨头,就像个软体动物一般,身躯拧成了一个麻花,浑身滑不溜秋,哧溜溜地躲过了他这一掌。 “这他娘的……哪来的怪物?”牧尧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周围仙霞派的弟子也都被震撼住了,看向邱云的目光既惊异又惶恐。 “你以为一味闪躲就有用了吗?”曲凤池不禁动了真火,终于使出了真正的实力,强大的神识蓦然爆发,牢牢锁定了邱云的气机,将她硬生生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神识境界?”邱云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说道:“你是什么人,看似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强悍的实力?” “这不重要。”曲凤池冷冷地说道:“死人不需要知道什么。”说着冲到邱云的面前,闪电般击出无数掌,如雨点般落在邱云的身上,发出一连串无比密集的闷响。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就连依长治的双眼都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不过勉强能看出来他在一瞬间打出了三十六掌,掌掌致命! 只听“轰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邱云身上被击中的地方陡然间爆炸起来,痛得她泪水涟涟,大声惨叫。但让人惊疑的是,她的小腹处忽然诡异地鼓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体内,顺着腹部、胸部、颈部一路直上,紧接着哇地一声,大量泛着酸气恶臭的黏液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喷向曲凤池。 “这是什么?”曲凤池没料到邱云还有这招后手,连忙闪身躲了过去,险些被这股黏液浇了一头一脸,再一看自己的双手,上面不知何时沾满了黏液,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这一后退,神识倏然消散,邱云趁机向后退去,退回到了己方阵中,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无比怨毒地瞪着曲凤池,似乎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小心点,这几个人实在太奇怪了,这样的战斗真让人不舒服。”曲凤池生性好洁,哪能忍受满手都是黏液,赶紧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一脸嫌恶地说道:“我刚刚那招寂灭掌威力惊人,是曲家的秘法绝学,就连通明顶峰的修士都撑不住,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退回去,我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人类。” “嘿,不愧是从天清宫出来的,确实有点实力。”这时,始终没有动作的知竹终于向前走了几步,说道:“不过你们为什么非要梁正道不可呢,可以告诉我吗?”他嘴上说着,两条手臂交叉抱胸,另外两条手臂却从腰间探了出来,做出了一个摊手的姿势。 “你居然有四只手?”依长治目瞪口呆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牧尧几人也一脸茫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几个小鬼也太没礼貌了。”知竹阴恻恻一笑,冷声说道:“我有四只手又不妨碍你们,再说了,四只手不是比两只手要方便的多吗?” 周围的仙霞派弟子就像见到了鬼一样,有些胆小的弟子已经悄悄向后退去,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小牧,别跟他们纠缠了,我们走!”曲凤池心知再跟他们战斗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浪费时间而已,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牧尧指着梁正道,问道:“那这家伙怎么办?” “打断了腿,扛在肩上!”依长治斩钉截铁地说道:“免得他突然捣乱,坏了我们的事情。”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梁正道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说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 牧尧嘿笑一声,说道:“正合我意。”说着飞起一脚,猛力踹在梁正道的小腿上,只听喀喇一声轻响,梁正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两条小腿骨折成了古怪的角度,显然已经牧尧踢断了。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梁正道痛得老泪纵横,大骂道:“老天爷不会饶过你们的!” “如果老天爷真的会替你报仇的话……”牧尧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你尽管叫它来找我好了。” 079变异人 知竹冷笑一声,说道:“在我面前,你们还敢做这些小动作?”说着喉间嗬嗬作响,像是有股浓痰卡在了喉咙中间,欲咳却咳不出来,咳了一阵后,他蓦地张开嘴巴,吐出一大口黄绿色的黏液,径直向依长治一行人射来! “你们恶不恶心啊,动不动就吐痰!”牧尧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么能吐口水,有本事正面来打一架啊!” 路依凝柳眉轻蹙,说道:“小心!”说完这话,她刹那间双手结印,只见地上泛起一层白色的冰霜,陡然间拔地而起,形成了一堵坚实的冰墙,恰好挡住了那股黄绿色的黏液。 只听嗤嗤声响起,那股黏液宛如烧红了的烙铁般,竟将冰墙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冒出阵阵的白气。路依凝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大家小心点,不要沾到这些黏液。” “别管他了,我们快走!”依长治转头对牧尧说道:“小牧,你背着素衣走,梁正道就交给我了。” 牧尧大喜过望,说道:“那太好了,我正不想背着这老家伙呢。”说罢将梁正道当沙包般抛向依长治,梁正道本来就痛不欲生,被这两人如此一摆弄,几乎痛得昏厥过去,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们这些小王八蛋……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依长治将他扛在肩上,皱眉喝道:“少废话!”然后转头对曲凤池说道:“曲师兄,我们走!” 知竹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以为还能跑的掉?”说着手掌一扬,射出丝丝缕缕的蜘蛛丝,瞬间结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白色巨网,当头罩向依长治几人。 “你们快走,我来掩护你们!”路依凝娇叱一声,使出斗转星移,周身被光芒笼罩,将她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白色巨网一碰到这个光罩,顿时被撕裂弹飞,精准无比地盖在了唐溢和大奔的身上,将他二人结结实实地困在了原地。 知竹见此情形,不由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的诡异手段层出不穷,自己这边一时不备,居然吃了个大亏,这可是从来都没遇到过的事情。 南霸天眼睁睁地看着依长治几人逃出了仙霞派,又看向地上不停挣扎,想要挣脱出蛛网的大奔和唐溢二人,顿时大怒欲狂,骂道:“你们这群废物玩意儿,怎么能就让他们就这么跑了,我花这么多钱给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大奔五人此时狼狈不堪,唐溢的头上还残留着扯断的蛛网,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内心充满了愤懑,将依长治几人恨到了骨子里。 “你们不是变异人吗,变异啊,快给老子变啊!”南霸天仍然不依不饶,两眼通红地骂道:“老子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被这几个人跑了,老子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请家主息怒,他们走不远的。”邱云眉宇间满是杀气,很认真地说道:“刚才我已经在他们最厉害的那人手上留下了我的黏液,只要这股气味不消失,我随时都可以追踪到他们的位置。”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南霸天状若疯癫,破口大骂道:“老子一定要让这帮人死无全尸!” “兄弟们,对方虽然只是几个少年,但都是从天清宫出来的强者,实力确实不俗。”大奔先前被牧尧偷袭,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此刻只觉内心十分屈辱,心头一阵火起,冷声说道:“我们不要再保留实力了,尽全力将这帮人拿下。” 他说完这话,陡地大喝一声,原本就高壮的身躯急速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三米来高的巨人,肌肉虬结的双臂化成了粗壮的巨大树枝,无数藤条缠绕在树枝上,上面生满了尖锐的针刺。 周围仙霞派的弟子看到这一幕,登时吓得心惊胆颤,纷纷惨叫着逃开了。 “怎么回事,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人啊!” “快走,快走,不然要被他们吃掉了!” “救命,我……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这就是我不喜欢变身的原因,我已经厌倦了别人把我当成怪物。”黄旭叹息一声,说道:“虽然我变异后长得不太像人类,但我的心还是人类啊,只怪人们总是以貌取人。” 虽然他小声抱怨着,双眼却渐渐向外突出,两只眼睛变得极为巨大,几乎占满了上半张脸庞,眼球里是渗人的白色,竟然看不到眼珠。 他嘴里露出长长的獠牙,上半张脸长满了黑色的绒毛,将两只惨白的巨大眼球突出的更加明显。更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双臂和身侧两旁之间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皮膜,就像是一对形状怪异的翅膀。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那家伙逃脱了。”唐溢的身躯骤然拔高了几寸,背脊如弯弓般驼了起来,两条手臂变得无比颀长,手刀融入了肉中,然后渐渐延长弯曲,宛如两把巨大的镰刀,散发着幽冷的寒芒,“我会抓住那放炮的小子,将他身上的皮肉一寸寸斫成肉碎!” 邱云紧闭双眼,两条修长的双腿慢慢融合在了一起,下半身变得无比粗大,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蚯蚓,只是上半身还保持着人形。她扭动着下身,轻而易举地将坚硬的地面钻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说道:“我先走一步了,你们得跟紧一些。”说着嗖地一下钻入了洞中,轰轰隆隆地遁地向前行去。 知竹狞笑一声,说道:“一群小毛孩子罢了,翻得起什么风浪?等着瞧吧,他们注定逃不出我的掌心的。”说话之间,四条满是黏液的长手忽地从他的身体两侧撑了出来,加上原来的四条长臂,竟然足足有八条胳膊之多,看上去诡异到了极点。 不仅如此,他的嘴巴分裂成了两瓣,宛如两个锋利的钳子,黏稠的酸液从他的嘴里缓缓淌出,滴落在地上,侵蚀着坚硬的地板,发出嗤嗤的轻响,乍一眼瞧去,已经根本没有人形的样子了。 “追上去,杀光他们!” …… …… 嚓地一声,油灯被点燃了,然后被一个满是老茧的大手提了起来,放在了满是灰尘的桌面上。这只手的手背上布满了青筋,指甲又黑又长,锋利至极,瞧着根本不像是人类的手,更像是传说中地狱修罗的爪子。 提灯的是一名面容枯槁,身材干瘦的男子,瞧不出年纪多少,他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黄豆似的灯火,死气沉沉的眼中似乎看不到任何生机。 他身材很瘦,瘦得有些恐怖,仿佛只是一层薄薄的人皮蒙在了一具骨架上,难以相信这么瘦弱的人为何究竟还能活着。不过更让人惊异的话,他背上还负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材,这口棺材几乎比他粗了好几倍,就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一根野草上,随风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石头压垮。 然而这个男人依然倔强地站着,双肩上的皮肉被深深地勒了进去,早已被这股重力压得变形,但他脸上一丝神情都没有,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根本感受不到沉重棺材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 “咚咚咚——”不时有人在棺材中拍打着棺盖,在寂静的黑暗空间中显得极为刺耳,若是仔细听去,还可以听到棺材中有细微的喘息声,不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而这名男子为何又要将其负在背上。 枯瘦男子缓缓转身,向前方走了几步,突然开口说道:“他们真的会来吗?”声音沙哑低沉,宛如金铁交鸣。 黑暗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既然老大说他们会来,他们就一定会来。”这个声音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老大还说了,不但他们会来,就连他们也会跟来。” 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古怪,简直毫无逻辑,若是旁人听了,根本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那干瘦男子却听懂了,缓缓地点了点头,便再也不吭声了。 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说道:“放心,他们都会来的,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行了,此事谋划了这么久,是时候该收网了。”这个声音虽然低沉,但听起来有些不自然,似乎被刻意压低了,如果依长治他们在这里,一定会听出这声音正是在康喜钱庄中,对杨大伟下毒之人。 “可是……老大,我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那个清脆的声音沉默片刻,说道:“无端端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下毒,这实在是……” “只要他们来得及回来,自然不会出什么意外,我也相信他们的实力。”低沉的声音叹息一声,说道:“而且为了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再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们也不得不去做。” 那个清脆的声音无奈地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丑事也好,坏事也罢,无聊多么肮脏的事情,只要能接近我们的目标……”低沉的声音坚定地说道:“只要能剿灭红衣教,我们就算是堕入地狱又何妨?” “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好戏开始上演吧……” 080红袖坊 由于地处边境地带,九华城的百姓普遍性格比较沉闷,对于歌舞戏曲等消遣活动兴致缺缺,城中仅有的几家舞乐坊生意惨淡,就算人气最旺的时候也坐不满一个场子,平时更是只有几个熟客,都是熟面孔,稀稀拉拉地分开坐着。 前些日子,传闻红袖坊被一名神秘男子以高价收购了,原先的红袖坊老板简直巴不得有人接手,合同一签完后马上走人,生怕对方反悔。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红袖坊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偏僻了,平日基本上根本就没几个客人,花旦们唱起戏来也是有气无力的,草草应付了事而已。 此时天色已黑,街道上空无一人,月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朦胧的雾气渐渐弥漫,不时有几只肥大的老鼠穿过街道,然后飞快地钻入了旁边的小巷中,不留下一丝痕迹。 依长治扛着只剩下半条命的梁正道,看向前方那座残破的红色建筑,说道:“那里就是红袖坊了!” “赶紧的,素衣快支撑不住了!”牧尧看了看天色,焦急说道:“三个时辰就快到了,没多少时间了!”素衣这时浑身无力,毒素侵蚀了她整个手掌,已经蔓延到手腕附近了,趴在牧尧宽厚的背上,虚弱地说道:“我没事,还能坚持一会儿……” “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要我去红袖坊干什么?”梁正道的脸色苍白如纸,鼓起最后的一点力气咆哮道:“就算要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不知道是谁派我们来的,我也没打算让你死。”牧尧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但如果素衣遭到什么不测……我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你们这些人还只是少年,怎么一点人性都没有?你们是冷酷无情的兵器吗?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梁正道欲哭无泪,悲愤地叫道:“我不仅没做过坏事,我还是一个大善人,我经常惩恶扬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素衣心里有些内疚,带着歉意说道:“老人家,实在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牵连到你的……” “牵连什么呀,素衣,你别被这家伙骗了!”牧尧气哼哼地说道:“跟南霸天混在一起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东西?”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依长治的心里是很不舒服的,就好像是不经意间掉入了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之中。虽然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艺守等人完全是死不足惜,但无论是绑架梁正道,还是胁迫张艺守,这些事情都不是他的本意,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步步推着走,被动到了极点。 众人来到红袖坊门口,看着门楣上挂着“红袖坊”三个金漆大字,曲凤池说道:“看来就是这里了。”说着轻轻一推门,大门吱呀一下开了,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安静到了极点,如果不是知道此时是在九华城内,还以为来到了一栋失修已久的空宅。 曲凤池率先走进了红袖坊,依长治几人跟在他的后面,鱼贯走入场内,整个红袖坊空荡荡的,只听得到他们几人的脚步声,牧尧顿时急不可耐地叫道:“我们已经把梁正道带过来了,解药呢!” 忽然间,从天花板上射下来一道细小的光柱,照在戏台的正中央,光柱照射的中心空无一物,看起来颇为诡异。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会遵守约定的。”说着笑了一声,不知是冷笑还是嘲笑,继续说道:“为了保护重要的同伴,不惜一切手段。”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牧尧听出这个声音就是康喜钱庄那人,怒火噌地涌上心头,大骂道:“你要是敢反悔,我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这时,场中突然出现了第二道光柱,光柱下面此时站着一个人,是一个带着天狗面具的黑衣男子。 “你们将梁正道丢到那道光下。”那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牧尧斩钉截铁地说道:“解药呢?先给我们解药!” 天狗面具的男子右手一扬,将一个瓷瓶丢了出来,牧尧急忙接住了,打开瓶盖嗅了嗅,说道:“这解药是真的?” “你如果不信,你可以不给她吃下去,反正她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冷哼一声,威胁说道:“我再说一遍,把梁正道丢到那道光下。” “小牧,没时间了!”依长治看着一脸犹豫的牧尧,又看向他身后已经渐渐陷入昏迷的素衣,急道:“不要犹豫了,我们耗不起!” 牧尧一咬牙,大骂一声:“他娘的,如果有什么问题,老子拆了你的骨头!”说完将素衣抱在怀中,将瓶盖里的药粉全部倒入了她的嘴里。 药一入口,效果居然出人意料的好,仅过了片刻功夫,黑气就渐渐淡去了,素衣咳嗽了几声,勉强睁开眼睛,抬头看着牧尧,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我得救了吗?” 牧尧登时又惊又喜,连忙点头说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你服用了解药,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素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小声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牧尧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没事就行,你少说点话吧,虽然毒性已除,但你身子还没复原呢。” 眼见素衣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复活了过来,依长治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路依凝和曲凤池相视一眼,脸上不禁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依长治略一沉吟,将梁正道放在了戏台上的光柱下,说道:“既然解药到手,那我们也遵守承诺,从此两不相欠,我们这就离开九华城,你也不要来找我们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牧尧冷冷地说道:“那怎么行,这家伙把我们耍得团团乱转,这梁子就这么揭过去了?素衣差点就丢了性命,这笔帐岂是说算就能算的?” 那个低沉的声音嘿地一笑,然后就不说话了。牧尧向前走了一步,恶狠狠地说道:“我可以饶你一命,但如果不把你揪出来狠狠揍上一顿的话,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曲凤池皱起眉头,说道:“小牧,不要再生事端了,我们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小牧,这一次就算了。”路依凝也劝阻说道:“不要意气用事,素衣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 牧尧的脸色十分难看,纠结了半晌之后,用力一跺脚,很不甘心地说道:“既然依凝和曲师兄说了,那此事就先暂且这么算了。” “我们赶紧走吧。”依长治的心里突然莫名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说道:“免得等下南霸天他们追来了……” “不用等下了。”曲凤池忽然看向门口,冷冷地说道:“他们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轰地一声巨响,红袖坊的大门顿时被人踹成了碎片,烟尘漫天飞舞。片刻后,大奔从尘雾中走了出来,冷漠地说道:“这一次,你们走不掉了,是时候该好好和你们算算账了。”唐溢、黄旭和知竹跟在他的身后,死死盯着依长治几人,脸上充满了杀气。 曲凤池看见他们如此狰狞恐怖的样貌形态,不禁皱起双眉,说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他们确实不是人类,究竟是什么怪物?” 牧尧瞪着眼睛,一脸震惊地说道:“他娘的,这又是什么黑科技了?” 只听轰隆一声,一道人影破土而出,只见邱云满身尘土,硕大的下半身依然藏在地下,得意地笑道:“任你们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我邱云的追踪!” 曲凤池和依长治马上挡在了众人的身前,而牧尧则护住了素衣,看了看大奔五人,又瞧了天狗面具男一眼,疑惑地说道:“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这时,忽然一道光柱射来,将这五人照在其中,那个低沉的声音有些兴奋地说道:“你们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们跟他们的账,还是留到我跟你们的账后再算吧。” 听到这句话,牧尧愣了一下,很明显大奔五人跟天狗面具男不是一边的,那么很大可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难道天狗面具男最终的目的就是在红袖坊布置好陷阱后,让自己一行人当成诱饵,将大奔他们吸引过来? 想到这里,他内心又有些不爽了,说道:“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们可不想参与。” 此时南霸天也冲了进来,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先是愣了片刻,接着马上明白了过来,眼里透出兴奋的笑意,颤声说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很好,很好……”他将目光投向戏台上的天狗面具男,说道:“将乌雅头颅割下来丢在我床上的,是不是你?” 那个低沉的声音嗤笑一声,说道:“南老爷果然机智过人。” “大奔,杀光他们!”南霸天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神情变得无比狰狞:“一个也不要放过!” 081血淋淋的真相 随着南霸天的下令,场间的气氛骤然间紧张起来,北落紫霄化成紫芒飞舞,环绕在依长治的周围,知竹眼中泛着寒芒,目光与曲凤池撞击到了一处,仿佛凭空擦出了激烈的火花,双方遥遥对峙,都在寻找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白光突如其来,照亮了戏台后方的白色墙壁,映出了一个巨大的画面,画面中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是梁正道,而另外一人却坐在黑暗之中,瞧不清样子。 梁正道的手中握着酒杯,干瘦的脸颊微红,显然已经喝高了,醉眼朦胧地说道:“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吧,我那个傻徒弟啊,平时最听我的话了。我叫他不要出手帮忙,他就肯定不会出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给我忍着,哈哈哈哈……” 他对面那个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梁正道嘿嘿笑了几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打了个大大的饱嗝,继续说道:“行侠仗义什么的,说一说就行了,你说……干嘛要和南老爷作对,是不是?” 黑暗中的那人只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独酌一杯,梁正道这时酒劲上头,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梦呓般说道:“不……不就是几条贱命么,他非要去见义勇为,是他自己傻……哈哈哈,哈哈……”说着头往后一倒,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那个人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天狗面具,戴在了脸上。 “不可能,这是假的,这是假的!”看到这一幕,梁正道骤然吓得语无伦次,就连断腿的疼痛都忘到了脑后,大声说道:“我……我没说过这些,统统都是伪造的!”他喘息了一声,蓦地抬起头来,眼神惊恐地看向戏台上那个带着天狗面具的男子,抬起颤抖的右手,指着他说道:“原来……原来是你……” 他话没说完,忽听到一阵沉闷的破风响声,一口巨大的棺材从天花板上砸落下来,泰山压顶般落在戏台上,恰好砸中了梁正道的小腿,伴随着骨裂的声音,发出轰地一声巨响! 霎时间尘土飞扬,戏台上被棺材砸出一个浅坑,梁正道的双腿被压在了沉重的棺材下,几乎成了一滩肉泥。“啊——”梁正道双眼翻白,几乎痛晕了过去,全身剧烈地抽搐着,嗓子里挤出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与此同时,一名骨瘦如柴的男子从上方跳了下来,如大鸟般落在棺材上,让本来就不堪重负的梁正道再一次雪上加霜,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冷汗涔涔而下,喉咙里发出扯风箱般的嘶吼声。 众人吃了一惊,抬眼望去,只见这名男子脸上带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曲凤池不禁皱了皱眉,说道:“这是罗刹?” 路依凝好奇地说道:“曲师兄,罗刹是什么?” “传说中吃人的恶鬼。”曲凤池颔首一笑,说道:“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这帮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带着罗刹面具的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正道,冷冰冰地说道:“真是聒噪,你影响别人看戏了。” 梁正道本来已经奄奄一息,乍一听到这个声音,陡然间双目张开,如同见到鬼一般,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你,你怎么……”话没说完,罗刹男子刷地抽出长剑,一下手起剑落,竟是将梁正道的头颅干脆利落地斩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地上,断颈处鲜血狂喷,嘶嘶作响,将小半个戏台都染成了红色。 这一下实在太过突然,依长治一行人顿时惊得呆了,只见梁正道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惊恐的神情,素衣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怎么把他杀了……” 罗刹男子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语,一脚将梁正道的无头尸身踢下了戏台。这时墙上的画面倏然一变,只见一名长相美艳的年轻女子满脸恐惧地缩在墙边一角,面前蹲着一个瘦削的背影。 南霸天看到这个年轻女子,不由脸色大变,失声叫道:““美馨……是美馨!” 由于是背对着的缘故,众人看不到这个人的正面,但可以看到这人手里正玩弄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把柄在他灵巧的指间快速翻飞,雪白的刀光划成无数道亮白的圆弧,只要稍有不慎,手指便会被锋刃切断,可谓险之又险。 “你……你别过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美馨此时吓得花容失色,两只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玩弄着匕首的人开口说道:“那个名叫小四的孩子到底有没有吃你家的驴肉?”他的声音颇为清脆,似乎年纪不大。 “我……我……”美馨显然没想到这人会问这个问题,当即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愧色,低下了头,很小声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看来……要用点手段你才肯说是吗?”这个人轻笑了一声,稳稳地握住了匕首,将锋刃抵在了美馨吹破可弹的光滑脸颊上,冷笑道:“是不是要我的毒舌好好品尝一下你脸上的血肉,你才会说出真相?它可是很锋利的,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别!别伤害我,我说,我什么说!”美馨吓得紧紧闭眼,又向后缩了缩,接着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他们……他们没有偷吃驴肉,他们是……是无辜的!” “哦?他们是无辜的?”这人佯装惊讶,然后扑哧一笑,说道:“废话,我当然也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驴肉。” 美馨怔了一下,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隐含着什么意味。这人轻叹一声,继续说道:“那你说说看看,你为什么要诬陷他们,如果回答的让我满意,说不定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我说,我全告诉你!”美馨神色一喜,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说道:“因为我需要他们家的地来盖房子,但是他不肯卖,所以我……我也是没办法……” 这人冷笑一声,戏谑地说道:“最毒妇人心,此话果然不假。” “不是……不是这样的!”美馨将头摇得跟拨浪鼓般,急匆匆说道:“主意不是我出的,是……南霸天,是他想出来的!” “该死的贱人!”南霸天咬牙切齿地说道:“亏我如此疼爱这贱婢,居然一转手就把我卖了,简直死不足惜!” 这人沉默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将包括美馨的整个画面都挡住了,只看到一个距离极近的背影,说道:“我明白了,你准备好了吗?” 美馨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准备好什么?” “我是问你……”这人用阴冷的口吻说道:“你准备好上路了吗?” 一听到这句话,美馨顿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不是说要放我一条生路吗?”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但无疑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这人冷漠地说道:“是啊,但……我也说了,只是说不定而已。”只见画面一阵抖动,也不见这人有什么动作,就听到“啊——”地一声惨叫声响起,然后戛然而止,如同突然被人卡住了喉咙,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片刻之后,这人转过身来,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迹,说道:“业障轮回,你早就该想到有这一天了。”他脸上竟也带着一个面具,不过这个面具跟干瘦男子的罗刹面具完全不同,是一个愤怒的鬼神佛面,双目无瞳,额骨突出。 “这是修罗。”曲凤池一下子就认出这个面具,说道:“罗刹、修罗、天狗,都是红莲大陆传说中的怪物。” “放你一条生路,那谁放赵大柱他们一家生路呢?”带着修罗面具的男子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你死了,这份罪孽也将化为夺命的诅咒,继续影响着你的下一世。”说完这话,他悄然而去,画面上只剩下躺在血泊中的美馨,喉管已经完全被割断了,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喷洒而出,两眼睁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依长治看着惨死的美馨,心里隐隐有些明悟。他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前后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逐渐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因是美馨受南霸天的指使,为了抢夺赵大柱的土地,诬陷赵大柱的老婆孩子偷吃了美馨家的驴肉,然后收买了悬镜司屈打成招,结果赵大柱一家三口惨死公堂。 这事情传出去之后,梁正道的一名弟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被师父梁正道囚禁了起来,以至于发生了这样的惨案。不过这案子里面还有几个疑点,如果只是光为赵大柱一家报仇,也不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而且那个南宫流云到底是什么人,目前也不得而知,这个事情与陆清羽有没有关系?这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事情似乎好不容易明朗起来,但又马上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根本找寻不到真相。 南霸天亲眼目睹爱妾被杀,已经愤怒到失去了理智,纵然美馨将责任归结于他,但南霸天是何等自私的人,岂能容忍旁人破坏他的东西?就算是要杀掉美馨,也得由他亲自来动手才行! 他此刻彻底陷入了癫狂的情绪,头发散乱不堪,猛地跳了起来,怒声咆哮道:“杀光他们!不管是天清宫的人,还是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全部杀光他们!” 南霸天话音刚落,一个瘦削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天狗男子的身后,两把锋利的镰刀“噗”地一下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登时飞溅喷出! 082为所欲为的世界 依长治见此情景,不由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天狗男子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唐溢偷袭了,两把镰刀插入了他的身体,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几乎被砍成了数截,还在微微抽搐,看上去凄惨到了极点。 天狗男子闷哼一声,剧烈地咳嗽几下,鲜血从面具下溢了出来,然后身体软软一倒,轰地倒下了血泊之中。 唐溢狠狠地抽出镰刀,狞笑说道:“还敢如此高调地站在这里,跟个靶子一样,这不是等着别人来宰你吗?”他蹲下身子,脸上带着残忍的神情,桀桀笑道:“神神秘秘的,还带着这个破面具,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说着伸手便向他的脸上抓去。 这时墙上的画面正好变了,只见一名样貌模糊的男子被绳索捆了起来,眼睛也被黑布蒙住了,哀声求饶地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这个事情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仅仅是张艺守,还有南霸天,他……他给了我三百万两白银……这些可都是他指使的!” 虽然画面比较黑暗,看不清人的容貌,但听声音来判断,说话的这人竟是九华史王烈。他面前站着一名同样看不见相貌的男子,将脸庞凑近了过去,在王烈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王烈马上求饶道:“你只要不杀我,我还可以告诉你南霸天的很多事情,他所有的肮脏勾当……” 他话还没说完,那名男子便将一个布团粗暴地塞进了他的嘴里,不让他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紧接着拿出一个天狗面具,轻轻地戴在了他的脸上。 与此同时,唐溢恰好将这个面具揭开,只见面具下的男子被人用黑布条蒙着眼睛,嘴里塞着白色的布团,此刻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正是九华史王烈! “这……”唐溢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杀了王烈,脸皮不禁涨得通红,骂道:“他为什么不躲啊!”低头一瞧,才发现王烈的鞋底牢牢地与地面黏在了一起,根本就无法行走。 “这些人的心计真是不简单。”大奔沉声说道:“知道我们会先下手为强,就让王烈带上天狗面具,伪装成他们的同伙,再堵上他的嘴,将他当靶子使,顺便借刀杀人,一举将其除去,真乃一箭双雕之计。”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南霸天脸色涨红,暴怒地说道:“不但王烈要死,今日在场所有的人都要死,一个都不能放走!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依长治冷冷地盯着南霸天,说道:“你坏事做尽,还想杀人灭迹,掩人耳目?” 南霸天癫狂地大笑起来,说道:“对,人是我弄死的,地也是我抢来的,不就是杀了几个贱民而已,南宫流云这厮居然还想见义勇为?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本事,区区仙霞派的一对夫妻,就想来刺杀我?” 他说到这里,不由笑得更加狂放,说道:“南宫流云这瞎了眼的垃圾,他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来惹我,我就顺手杀了他老婆,还把他老婆拿去做实验,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感受,可是他居然还不死心,想找他师父来报仇?哈哈……就凭梁正道那个老废物?只不过是一点小钱就可以打发掉的老叫花子而已!” “这是我的错吗?这不是我的错,这是他自己的错!”他狂笑了一阵,陡然神情一变,变得极为冷酷,破口大骂道:“他找了一个废物师父,所以他报不了仇,归根结底就是他太弱了,所以我错了吗?我根本就没错!” 依长治几人听着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脸色变得越来越狰难看,曲凤池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霸天自恋地张开双臂,面容狰狞扭曲,大声说道:“我想要什么东西,我就一定会弄到手,因为我的实力足够强大,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我根本就没错,是你们错了,你们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与其要怪我残忍,还不如怪这个残酷的世界!” 曲凤池摇头说道:“南霸天,你已经疯魔了。” “我疯魔?哈哈,你知不知道,杀了区区一个九华史,还会有第二个九华史,到时候他的前途命运如何,还不是任我掌管?”南霸天疯狂地大笑起来,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不疯魔不成活,杀光他们,一个也不要留下。” 忽在此时,红袖坊大厅中的灯火陡然间全部亮起,照亮了偌大个厅堂,只见厅堂四周的角落里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少说也有几百来人,既有贫民百姓,也有各大家族的族长,甚至还有城内的官员,正用或是鄙夷,或是惊恐,或是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南霸天。 他们所有人都被绑了起来,嘴里塞了布条,不知被人用什么手法屏蔽了气息,竟让依长治和大奔他们都没发觉厅中居然藏了这么多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刚刚画面里所有的事情,都被这些人尽收眼底,若要杀人灭口,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杀死这么多人! 此时不仅是依长治他们大吃一惊,就连南霸天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场中的众人,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场间的气氛倏忽变得怪异起来。 画面里依然播放着南霸天一幕幕黑历史的记录,所有的一切就这么原原本本,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宛如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南霸天的脸上。 仙霞派里,梁正道正与一名背对着镜头的男子说道:“云儿,修行的本质是什么,无非是强身健体,追寻长生之道,为何偏偏要去跟别人起冲突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这是别人的家事,根本就轮不到你来管,这个事情不用再说了,你好好反思去吧。”纵然他摆出一副师尊语重心长的模样,但那贼眉鼠眼的气质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 画面一变,南霸天在暗室中正与王烈热切地交谈着什么:“王大人,既然赵大柱一家三口全部死光,那么他们那块地闲着也是浪费,不如就批给我吧,我正好可以建个宅子,好处嘛……”南霸天搓了搓手,大笑说道:“你开个价,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王烈微笑说道:“南老爷肯接手那块地,是赵大柱的福气啊,本官觉得也不用走什么程序了,直接修改一下地契便是,从此那里便是南老爷您的产业了。” 镜头倏转,在醉霄楼最顶层的豪华包间里,南霸天、王烈、梁正道及张艺守三人正觥筹交错,大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南霸天剔着牙,酒足饭饱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跟着我混,那么有钱大家一起赚,一起发财,这才是共赢啊。” 张艺守嘿嘿笑着说道:“那是自然,南老爷生财有道,聪慧无双,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我们不跟着南老爷混,那不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么?” 一幕幕画面在墙上出现,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画面当中,许多人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没想到南霸天如此丧心病狂,居然做出过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看向南霸天的眼神也越来越怪异。 南霸天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仿佛脱光了所有的衣服,赤裸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不过他毕竟人老成精,很快就从恼怒和羞愧中走了出来,调整了一下情绪,整个人忽然镇定了下来,扫视四周的人一眼,淡淡地说道:“怎么了,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做的事情怎么了?你们难道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怨言吗?你们又有哪一个人没有享受着这座城市的和平带给你们的幸福?” 这话一说出来,场中众人的眼神变得越发鄙夷,似乎很是不屑他这番言论。 南霸天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当即冷哼一声,蓦地提高了音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问你们,九华城这座城市难道不好吗?难道不富裕吗?别忘记了,这里是边界,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争,按理说应该穷得叮当直响,兵荒马乱,但现在呢?你们究竟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谁的功劳?” 众人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变,南霸天瞪着眼睛,继续说道:“城市如果要建设,就需要土地,没土地你们拿什么去建设?不是我出手强拆,鼎力发展城建,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别忘记了,这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暗中交易的勾当,死人不过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不依不饶地说道:“九华城今天之所以能繁荣稳定,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南霸天!一个人当家做主,否则墨龙潭就是最直接的榜样,难道你们想过上那样混乱悲惨的日子?” “你们说,我有什么错?这个城市没了你们,根本就不受影响,但假如没了我南霸天,这座城就不能叫九华城!”最后,他丢下这句硬梆梆的话,然后怒视着场下众人,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众人不禁低下了头,似乎被他的说辞打动了,然而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笑道:“狗屁不通的理论,只不过是歪理邪说而已。” “接下来,便是万众瞩目的重头大戏,诛邪的游戏最终章,诛杀南霸天!” 083联手 “是谁,谁在说话!”南霸天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出说话的人,愤怒地说道:“有种就站出来,当着老子的面说!” 此时从天花板上方缓缓降下来一个台子,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站在台子上,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无数道聚光灯突然亮起,从四面八方照在他的身上,一瞬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身穿黑色的紧身衣,衬托出修长匀称的身材,但由于强烈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所以无法看清楚他的相貌,依然猜不出他的身份。 他手里拿着一个天狗面具,待到快要落在台上的时候,将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转头看了南霸天一眼,用低沉的语气戏谑地说道:“你让我当着你的面说,那么我便来了,你以为说杀就能杀我?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今日,红袖坊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一个带着修罗面具的人从戏台后走了出来,手里把玩着匕首,说道:“天道好轮回,该轮到你的罪孽,你是逃不掉的。”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清脆,显然是杀掉了美馨的神秘人,只是他的身材并不高,而且比较瘦弱,看起来像个还没完全发育开的少年。 南霸天看到这人,一想到美馨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不由气得双眼发红,大叫道:“五绝听令,杀光这些戴面具的,还有天清宫的人,也一个都别放过!”说完这些,他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恨,又指着被绑着的众人,说道:“杀了他们以后,把台下的这些人也杀了,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众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又惊又怒,只恨自己无法说话,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含糊声音。 大奔勃然喝道:“动手!”话音未落,他两条树干似的双臂蓦地变粗变长,一下子涨到两三米长,犹如两条无比粗长的巨鞭,呼地向依长治几人的位置横扫而来,发出沉闷的破风之声,力道又重又狠,若是拍实了定是筋骨寸断的结果。 “快让开!”曲凤池心知此招不能硬接,当即大声提醒着身后众人,依长治他们反应极快,一下子就避让开来,唯独素衣身体未愈,撤离的时候稍微慢了一步。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大奔的双臂狠狠地击中了地面,顿时碎石纷飞,尘土漫天,不过依长治他们早就离开了原地,躲过了这一招,只有素衣慢了一拍,被这股巨力震退了数米,拉远了与牧尧几人的距离。 “素衣!”牧尧急忙叫道,就要往素衣那边奔去,然而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黄旭却比他更快,扑到了素衣的面前,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发出一阵无声的呐喊。 刹那间,素衣只觉天旋地转,耳膜剧痛难忍,仿佛被无形之力刺透穿破了,脑海中全是嗡嗡的回声,一股恶心的感觉蓦然涌上胸口,一下子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依长治看到这一幕,不由大叫一声,说道:“小心,这家伙是用声波来攻击的,之前我就在他手上吃了一个暗亏!” 黄旭见他戳穿了自己的攻击手段,不禁哈哈一笑,退回到阵中,说道:“好厉害,竟然一下就被你看穿了。” 牧尧内心大急,几步奔至素衣的身边,只见她双耳中有鲜血流出,内心又是愧疚,又是痛惜,急忙说道:“素衣,你先休息一会儿,让我来收拾这些家伙!” 素衣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似乎感觉好了一些,轻轻一咬银牙,倔强地说道:“不,我也要战斗,我不能拖你们的后腿!” “可是你……”牧尧还想说些什么,忽听天狗男子说道:“你们把耳朵都堵起来,就不会怕那家伙的攻击了。” 依长治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式,黄旭、大奔二人正在与己方纠缠,唐溢和邱云暂时还没有动作,而知竹已经跟修罗男子和罗刹男子交上了手,天狗男子则站在他们的身上,沉默地推算着场上的情势演变。 知竹神色狰狞,挥动着八条手臂,不停向二人喷射着毒液,只是修罗男子和罗刹男子脚步灵动,并没有沾上毒液,但终究顾忌毒液巨大的攻击范围,因此始终被压制着,场面不占上风。 天狗男子见此情景,沉吟片刻后,忽地抬起左臂,袖口处有一个精巧的机关,须臾变化成一把金色的小弩弓,瞬间连续射出八支弩箭,从各个不同的方位射向知竹的全身要害! 知竹早就防备着他这一手,见状不慌不忙,八条长手轮番挥动,如同炫技一般,无比精准地抓住了射来的弩箭,每只手中都攥着一支弩箭,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这样的攻击可以偷袭的了我?开什么玩笑,我的身体接受过特殊的改造,像你这般缓慢的攻击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可能伤到我……” 他话还没说完,天狗男子冷冷一笑,说道:“我就是要你抓住他。” 知竹闻言一愣,马上醒悟过来,暗呼一声不妙,就要将弩箭远远抛开,不过已经迟了,八支弩箭猛然爆开,仿佛引爆了巨量的炸药,掀起狂猛的巨浪,一时间烟尘滚滚,将知竹的身形完全遮挡住了。 片刻后烟尘散去,知竹浑身的衣裳被炸得破破烂烂,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是灰头土脸的,身上满是血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炙烤蜘蛛,倒是大荒的一道名菜。”天狗男子也知道知竹身体强悍,这种程度的爆炸无法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见他如此狼狈,忍不住揶揄笑道:“你这头蜘蛛心肠都是黑的,吃了只怕会拉肚子。” 知竹脸色阴冷,显然是动了真怒,邱云马上赶到他身边,将黏液涂在了他手上的伤口部位,霎时间只见伤口正以飞快的速度愈合,不出一会儿便恢复如初。 “很好,你成功激怒我了。”知竹眯着眼睛,冷冰冰地说道:“我一定会用蛛网将你裹成一个粽子,然后慢慢用酸液消化掉。” 天狗男子看了看邱云,突然转头对依长治说道:“那个女人能帮助同伴恢复伤势,很不好对付。如果不能限制住她,或将她杀死,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大降低,你们天清宫有没有办法可以将她制服?” 依长治还没说话,牧尧顿时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想得到美,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们联手,不用你们插手,我们也可以灭掉他们!” 他对于素衣中毒一事依然耿耿于怀,纵然没有继续跟天狗男子一行人计较,但内心总归有些怨恨的情绪,因此极为干脆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天狗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到这话后冷冷一笑,说道:“说得好,那我就看看你们怎么消灭他们。” 路依凝皱起眉头,说道:“小牧,不可意气用事,这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来头古怪,而且实力不俗,光凭我们的实力,就算能赢,也绝不轻松,说不定还有重伤的风险,倒不如与这些戴着面具的人联手,共同退敌。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是行事手段极端了一点罢了。” 牧尧一扬眉毛,语气不悦地说道:“依凝,莫非你也向着他们?” 路依凝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天清宫的人,将来不管是进入悬镜司、天机处,或是御金库、东极军,对于这些民间之事都不该袖手旁观,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和原则。” 依长治没想到路依凝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沉吟片刻,也附和说道:“小牧,依凝说得对,现在是非常时期,不管这帮戴面具的家伙先前做了什么极端的事情,但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况且退一步来说,就算你真的心存怨念,等解决了南霸天和他的走狗们之后,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牧尧沉默了一会儿,摊开双手说道:“你们一唱一和的,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他转头看向素衣,说道:“素衣,你觉得呢?” “牧尧哥哥,你也看到南霸天他们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赵大柱他们一家死得多么凄惨,我们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坏人继续压迫残害这些百姓了。”素衣一脸凝重地说道:“这才是我们天清宫的使命,不是吗?” 牧尧狠狠一咬牙,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消灭南霸天这群废物,然后再跟这帮面具人算账!” 曲凤池向前跨了一步,正色说道:“这里由我来牵制,你们全部过去帮助他们。” “曲师兄,这样不妥,牵制交给我来便好,我比较擅长这种战斗方式。”路依凝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你的进攻方式应该更偏向于瞬间爆发,如果能与长治和小牧配合得好,应当可以先快速地解决掉那个叫邱云的人。” “好,既然你这么安排,那么就依照你的计划行事。”曲凤池颇为赞许地看了路依凝一眼,想不到她居然如此沉着冷静,瞬间就想到了破敌的思路,转头对素衣说道:“素衣,你在一旁见机行事,听我的指令!” “那么……干掉他们!”牧尧冷冷一笑,说道:“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084红衣教 众人商议已定,各自分头行事,大奔听到了路依凝的计划,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就凭你一个人,拖得住我们吗?” 这句略带挑衅的话语若是让牧尧听了,定会气得暴跳如雷,然而路依凝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蓦地一下子冲到了大奔的身前,掌心火光乍现,裹挟一股灼热的烈焰,击向他的小腹处。 大奔的身形太过巨大,速度自然是及不上路依凝的,为避免陷入近身纠缠,他双臂猛地一抖,洒出漫天粉色的花种,迎面飘向路依凝,与此同时,唐溢纵身一跃,轰地一声落在她的身后,两把闪着寒光的镰刀呼地挥出,斩向路依凝的后背! 转眼间,路依凝陷入了被人前后夹击的窘境,形势十分危险。曲凤池忍不住大喝一声:“依凝,小心身后!” 牧尧却嘿地一笑,说道:“别慌,依凝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路依凝此刻神情毫无波澜,眼角一瞥身后,唇角扬起一个自信的笑意。就在漫天花种即将落在身上的时候,她的周身顿时出现了一层蓝白色的光罩,正是斗转星移! 花种落在蓝白色光罩上,纷纷弹飞四散,在空中拐过一道弧线,然后径直飘向唐溢的面门,还有一部分朝着黄旭散落而去。 “这是什么招式?”大奔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路依凝居然利用了他的杀招,瞬间转化成自己的攻势,反过来攻击己方这边的人。 唐溢大惊失色,本以为即将背后偷袭得手,谁知仅过了刹那功夫,两人的情势便反转了过来,猎物一下子变成了猎人,而猎人却成为了狩猎的目标,漫天花种纷落而下,将他四面八方包围了起来,而且他此刻距离路依凝实在太近,根本避无可避! “什么!”唐溢自然知道大奔的花种有多恐怖,不禁又惊又怒,当即奋力挥动镰刀,想要驱散四周的花种,但仍然有不少花种落在了他的皮肤上,然后迅速地钻入了体内。 “不……”唐溢一声惨叫还没喊出,只听轰隆隆一连串爆炸声接连响起,钻入他身体里的花种遽然爆炸,登时血肉横飞,伴随着一股焦糊的气味。唐溢浑身血肉模糊,受伤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纵然强行支撑自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已然失去了战斗力,若不是他拥有堪比神识境界强者的肉身,恐怕早就被炸得支离破碎了。 黄旭离路依凝较远,所以要比唐溢幸运得多,勉强避开了花种的攻势,大声提醒说道:“你们别胡乱出手,小心殃及到自己的同伴!” 曲凤池看到这一幕,心头的担忧顿时一扫而空,赞叹说道:“我还以为依凝并不擅长战斗,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这一下竟牵制住了他们三个人。” “依凝真是妖孽,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斗转星移运用到这个地步……”依长治毕竟少年心性,看到路依凝如此出彩,不免被激起了好胜之心,暗道:“我修炼的时间比她长得多,若是输给她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涌起一股豪迈感,大吼一声道:“小牧,曲师兄,你们帮我牵制住那个像蜘蛛一样的家伙,我去解决掉那个黏液怪!” 牧尧心领神会,两只手倏然化成细碎的光粒,片刻后出现在知竹的双脚旁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大叫一声:“长治,我抓住他了!”然而话音刚落,忽听身后风声响起,竟是有人从身后偷袭!牧尧心头一惊,暗道:“难道依凝那边出问题了?”还没来得及转身,便听曲凤池叫道:“小心!”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曲凤池右掌挥出,与来人正面硬碰硬地对轰了一招,刹那间两人交手之处涌起一股狂猛的巨力,地面轰然坍塌崩裂,罡风呼啸而起,将周围的桌椅震得粉碎。 曲凤池胸口处气血翻腾,只觉来人力量奇大无比,自己乃是神识初期的境界,竟然险些接不下这一招。 “反正你们都要死了,老子何必还遮遮掩掩的。”南霸天挥舞着两个巨大的铁锤,冷冷地说道:“把你们全都收拾了,赶紧结束这一场闹剧!”说完这话,他全身蓦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仿佛千钧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场中有些人体弱多病,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登时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你是神识境界?”曲凤池的神情无比凝重,失声说道:“传闻南霸天只是一介凡人而已,并非修行之人,没想到你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渐渐阴沉起来:“看来……我不能再留手了。” “你我都是神识境界,但是你只不过是刚刚迈入神识初期的雏儿罢了!”南霸天恶狠狠地说道:“而我踏入神识境界已有近十年之久,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总得打了以后才能知道。”曲凤池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说道:“你气势虽足,但神识弱小,也不稳定,恐怕不是你自己修行突破的,而是被人硬生生用丹药培养出来的,我说得对吗?” “那又如何?就算我这辈子都无法突破到下一个境界,但是收拾你们这群杂碎绰绰有余!”南霸天没想到自己的老底一下就被揭穿了,不禁恼怒交加,说道:“等我杀了你,便轮到你那些不中用的同伙,我要挨个儿将你们……碎尸万段!” 随着二人针锋相对,双方气势越拔越高,碎石飞沙被罡风卷起,空气中不时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碰撞声,仿佛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相互撞击,周围的墙壁受到了余力的波及,喀喇喇呈蛛网状碎裂开来。 牧尧长发狂舞,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颇为羡慕地看着曲凤池,说道:“这就是神识境界的强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知竹冷冷一笑,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说着还想嘲讽几句,目光突然投向了邱云的身后,蓦然变色道:“邱云,小心!” 邱云心头一跳,只觉背脊一阵发凉,想要转身防御,依长治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握着一个巨大的电球,语气冷冽地说道:“先解决掉你再说。” “破灭星辰!”他猛然间大吼一声,再次动用了时间静止的力量,全身肌肉挤压碰撞,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无数道金色的闪电出现在他的周围,巨大电球内陡然出现了九个小光球,顿时迸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他脚下的地面轰地塌陷下去,被震成漫天齑粉,飞洒在了空中,在邱云完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手中的光球狠狠地击中了她的腰间! 片刻之后,时间恢复如初,邱云回过神来,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侵袭而来,腰部凉飕飕的,似乎少了点什么,当下低头一瞧,但见腰间右侧到脊椎这一大半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小腹处被轰出了一个月牙形的缺口,破碎残缺的内脏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看上去恐怖到了极点。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邱云瞪大了眼睛,低喃了几句,然后带着无比惊愕的神情,扑通瘫倒在地上,顷刻间宛如冰雪消融,化成了一滩土黄色的烂泥。 依长治长舒出一口气,说道:“她已经死了,接下来……”他抬手指向黄旭,说道:“再把这个家伙解决掉,他的声波攻击比较棘手。” 曲凤池扬声说道:“长治,南霸天交给我来对付,你和小牧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南霸天蓦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笑了一阵后,他陡然止住了笑,面色狰狞地说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你们真以为占据上风了?” 依长治听到这句话,不由皱起眉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他目光四顾,扫了大奔几人一眼,只见他们并没有什么愤怒或是伤心的表情,仿佛邱云的死对他们来说根本完全无关。 天狗男子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沉吟片刻说道:“可能我们有些轻敌了,南霸天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肯定还有什么后招是我们不知道的。” 罗刹男子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地说道:“莫非……情报出了问题?” “情报不可能会错的……”天狗男子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已经能突破到第三形态了。” 依长治听出他们似乎知道些什么秘密,于是急忙说道:“天狗,你们说的第三形态是什么意思?” “你们应该早就发现了,他们虽然实力强横,但并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说明他们根本不是修行者。”天狗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是红衣教改造出来的变异人,虽然还保留着人类的形态,但其实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085第三形态 虽然亲眼目睹了大奔几人身体结构与常人不同的诡异之处,但在乍一听闻到“变异人”这三个字后,众人还是被震惊到了。 “什么是变异人?”依长治脸色凝重地说道:“还有……红衣教又是什么?”他此时越来越觉得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无缘无故被牵扯到面具帮众和南霸天的恩怨,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跟什么红衣教扯上了关系。 “所谓的变异人,都是通过改造经脉,消除了部分感官,强化了某方面的身体机能,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获得强大力量及相应的能力,纵然不是修行者,但是他们的实力并不见得比修行者弱。”天狗男子认真地解释道:“他们第一形态与常人无异,但是进化到第二形态后,肉体便会开始变化,就像你们先前看到的那样。”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无比凝重,说道:“一旦进化到了第三形态,他们就会成怪物级别般的存在,说不定我们可能会全军覆没。” 牧尧嗤笑一声,说道:“胡说八道,老子就站在这里,他有本事来杀我啊……”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到了无比神奇的一幕,嘲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邱云的小腹部位被打碎遍地的血肉蓦地抖动起来,仿佛互有吸引力般,飞快地聚拢拼凑,汇集到那滩土黄色的烂泥中,血肉扭曲蠕动着,发出一阵搅拌浆糊的声音。 片刻之后,泥滩里鼓出一个巨大的圆形,似乎是邱云的头颅,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心有余悸地说道:“竟能把我的人形打散了,这是什么招式,威力也太恐怖了吧?”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向这堆软泥怪一样的东西,完全不敢相信这怪物竟然是由人类改造而成的,震撼得哑口无言。场边众人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全都抖如筛糠,吓得魂不附体,面如土色。 久久拿不下依长治几人和面具帮众,大奔不想再继续拖下去,瓮声瓮气地说道:“兄弟们,进入第三形态吧,不要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没想到,我们会被逼到这个地步。”唐溢咳嗽几声,一脸狠戾地说道:“这些天清宫的小鬼真是难缠。” “我是不愿意进行没有意义的战斗。”黄旭挠了挠头,说道:“但事到如此,好像不由得我们决定了。” 天狗男子叹息一声,语气罕见地有些焦急,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要进入第三形态了,大家小心!” 大奔蓦地怒吼一声,原本就高大的身躯再度拔高了数米,宛如巨人一般,但与第二形态不同的是,他的头颈和身躯融合在了一起,化成了一根粗大的树干,头发变成了树冠,整个人就像是一株参天古树,再也看不到半点人类的痕迹了。 黄旭的头也变了,长出了尖尖的耳朵,鼻子高高挺起,长满了黑色的容貌,宛如一个蝙蝠的头颅放大了数倍,身后生出一对带着薄膜的肉翅。 唐溢则是彻底地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紫色螳螂,薄如蝉翼的双翼紧紧贴在背上,以极高的频率疾速震动,发出嗡嗡嗡的轻响,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只听嗤啦一声轻响,知竹的衣衫被撑成了碎片,八条长腿趴在地上,已经看不出是人类的胳膊,背后鼓起一个巨大的红色脓包,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依长治仔细一瞧,发现里面竟是成百上千个小蜘蛛,在脓包里来回冲撞,恶心恐怖到了极点。 “真是怪物……”曲凤池只觉背脊发寒,忍不住说道:“红衣教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制造出这样的怪物?” 邱云依然保持着一滩烂泥的形态,慢悠悠地流动到南霸天的脚边,然后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流淌,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就像是从泥浆里爬出来的泥人。 “我错了,我要收回刚才的话。”牧尧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些家伙……嗯,看起来确实挺棘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才是我们的真正的实力!”南霸天浑身覆满了土黄色的泥巴,癫狂大笑道:“事到如今,你们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要怪就怪命运,为什么偏偏让你们来到九华城!” “确定是第三形态无疑了。”修罗男子将匕首高高抛起,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把他们逼到绝地了,据我所知,他们现在根本掌控不了这个阶段的形态。” “我们的目标……是南霸天。”罗刹男子沉默片刻,说道:“要想办法先杀了他,这些怪物并不重要。” “那滩烂泥……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治愈伤口,这就说明一般的攻击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况且他本身就是神识境界的强者。”天狗男子沉声说道:“看来要杀死他,得想办法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了。” “我们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吗?”罗刹男子闷声说道:“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他的头颅要由我来亲手斩下。” “我本以为南霸天只是一介凡人。”天狗男子说道:“但没想到他隐藏了实力,想要杀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顿,凝重地说道:“难道……你又要用那个东西?” “只要能杀死南霸天,就算坠入阿鼻地狱,那又如何?”罗刹男子决绝地说道:“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后,我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说完这话,他突然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稀烂扭曲的脸庞。 他的脸上全是深可见骨的刀疤,将原本的相貌破坏得面目全非,鼻子和嘴巴皮肉翻卷,露出红色的牙龈,左眼皮紧紧闭着,上面有一条丑陋的疤痕,唯一完好的是他的右眼,目中除了凝若实质的恨意之外,看不到任何情绪。 不知为何,虽然此人完全被毁容了,可南霸天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不由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等你下地狱后,你可以去问问那个家伙。”这人冷冷一笑,指着梁正道的无头尸身,说道:“恐怕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伪装了一辈子的慈祥长者,却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徒弟杀死,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你……你是……南宫流云?”南霸天听到这句话,顿时醒悟过来,先是惊愕了片刻,然后神情变得极是愤怒,冷笑了几声,说道:“没想到你竟变得如此丑陋,梁正道那家伙下手真是狠毒,不过这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老子还在到处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很好,很好!” “他就是南宫流云?”依长治听到这个名字,内心震惊不已,没想到此人竟然就是面具帮众之一,心里顿时对他生出几分敬意。 牧尧几人也愣了一下,素衣露出无比同情的神情,叹道说道:“心爱的人死去,又被无比信赖的师父背叛,只要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的。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南霸天一手造成的。” 此时南宫流云亮明了身份,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南宫流云是仙霞派的弟子,为人十分正派,不忍看见赵大柱一家三口含冤而死,于是与妻子前去刺杀南霸天,想要替赵大柱复仇,谁知非但刺杀失败,妻子也被杀死,还被自己的师父囚禁折磨起来,生不如死,难怪他亲手弑师,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南霸天,这等血海深仇可谓是不共戴天。 如此看来,或许康喜钱庄也与面具帮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否则怎会用南宫流云这个名字开了个私人金库,而且公然将悬镜司三人诛杀当场,事后竟然没有被追究,恐怕早就很久之前,面具帮众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就算你还活着又如何?梁正道只不过是个通明境界的废物,教出来的弟子也是废物,老子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南霸天恶狠狠地说道:“就算你们联手一起上,也根本毫无胜算!” “对,我确实只是通明境界的实力,但是……”南宫流云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的丹药,冷冷地说道:“只要服下这个,我就能短暂地获得神识境界的力量。” “这是……造化丹?”南霸天马上认出了这颗丹药,又惊又怒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丹药?虽然能暂时提升实力,但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很沉重的!” “对,确实没错,它会大大缩短我的寿命。”南宫流云举起丹药,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寿命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而且这颗丹药极难炼成,为了将其炼制成功,我可是用自己的身体试验了好多次。”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明白为什么南宫流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原来为了复仇,竟然不惜一切代价以身试药,所以才把搞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由心下肃然,敬佩他的狠厉和决然。 “疯子,真是疯子。”南霸天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这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只不过是几个贱民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086陷入苦战 南霸天实在想不明白,南宫流云身为仙霞派高徒,境界修为也不低,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为什么偏偏要去帮助在他看来低贱如蝼蚁的赵大柱一家,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然而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他永远也不可能理解,有些事情虽然看起来很傻,但依然会有人义无反顾地去做,就算是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也会坚持自己的理念。 匹夫一怒,十步杀人,似这般坚持自我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谓之侠者。 “是啊,在你看来,他们只是贱民而已,是任你践踏蹂躏,也不会反抗的蝼蚁。”南宫流云冷笑一声,说道:“但如果他们的冤屈无人伸张,甚至麻木无视,习以为常,那么这个世界……只是你们拿来统治万民的工具而已,而底层的人永远看不到希望的光明!” 这句话掷地有声,如顽石般硬梆梆地砸在众人的心上,南霸天蓦地脸色一变,随即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你就能改变这个世界?简直就是笑话!”他说完这话,恼怒地看向天狗男子和修罗男子,说道:“还有你们!自以为代表着正义,掌握了世界的真理,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懂!不过是几个通明境界的废物而已,来多少我杀多少!” “南霸天,你造的孽已经够多了,赵大柱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但是,我不允许再出现更多的受害者!”南宫流云将丹药扔入口中,厉声说道:“哪怕我今日死在这里,我也要把你一起拖入地狱的深渊!” 一股绝强的气势猛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掀起一阵无比迅猛的狂风,场下众人差点被这股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急忙闭上眼睛,免得沙石吹入眼中。 他的皮肤顿时变得通红如血,仿佛全身的血管齐齐爆裂,看起来极为渗人。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浑身气势节节攀升,一时间竟压倒了南霸天,让他不由往后退了三步。 “就现在,出手!”天狗男子知道他这个境界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当即再也不犹豫,大喊一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长弓,往天上射了一箭。箭矢往上直升,到了最顶点的时候忽然停住,刹那间分裂成无数箭雨,纷纷下落,每一支箭矢上都蕴含了巨大的力量,纵然南霸天实力强劲,也不可能在这一波攻击下毫发无损。 南霸天心里一惊,只见漫天都是箭羽,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当下情急生智,大喊一声道:“休想伤我!”身子陡然一沉,竟利用了邱云的能力,于瞬息之间在地上钻出了一个大坑,紧接着躲入了地下,箭羽笃笃笃地落在深坑周围,将南霸天原先站着的地方轰得粉碎,攻势纵然猛烈,但完全没有伤害到他。 “想逃?”南宫流云放出神识,瞬间察觉并锁定了南霸天的位置,蓦地几步奔前,拔出腰间长剑,然后狠狠地直插入地面!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南霸天顿时破地而出,碎石漫天乱飞,他挥舞着巨大的双锤,泰山压顶般砸落向南宫流云的头顶。南宫流云毫不示弱,呼地一剑刺出,正中他的铁锤,便听金铁交鸣之声,南霸天借力后退,然后再度举锤袭来。 南宫流云一招手,戏台上的沉重棺材忽被无形之力抬起,如巨大炮弹般撞向南霸天的面门!南霸天大喝一声,将身子拔高三寸,空中越过这口棺材,然后双足踩在上面,蓦然一发力,人随棺材一同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自己的东西,你自个儿留着收尸吧。”南霸天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宫流云,面色狰狞地说道:“说不定我还会亲手将你埋在赵大柱的坟墓旁边。” “那还真有些可惜。”南宫流云冷笑一声,说道:“这口棺材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 两人经过一番短暂交手,虽然南宫流云气势很足,但隐隐有被南霸天压过一头的趋势。天狗男子心下一沉,心知南宫流云虽然暂时突破到了神识境界,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力量,运用起来没有那么得心应手,沉吟片刻之后,忽然将目光转向了素衣,说道:“那位姑娘,在下有事相求。” 素衣奇道:“我能帮你做什么事情?”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之前在康喜钱庄的时候,使出了操纵寒冰的法诀。”天狗男子语速飞快地说道:“我需要你的能力,希望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素衣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依然点头说道:“若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 “那就先谢谢你了。”天狗男子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你听好了,我的作战计划是……” 此时在依长治这边,牧尧与大奔激战已经到了白热化,虽然大奔化成了一株参天大树,攻击力道仍然强悍,行动反而迅捷了不少,狂舞着藤蔓树枝,不时将地面或者墙壁抽打出一个巨大的裂痕,牧尧招架不住,被逼得连连后退。 “可恶,别小看老子!”牧尧狼狈地躲了一阵,不由心头火起,大骂一声道:“老子要轰烂了你这块烂木头!”说着双手化成巨大的炮筒,发了疯般地向大奔发射出数百发威力强劲的光炮! 霎时间,漫天光炮宛如无比密集的雨点,连珠炮般轰击在大奔的身上。大奔急忙挥动化成双臂的树枝,枝干上瞬间长满了坚韧的树叶,挡下了绝大部分光炮,再加上他本身就皮糙肉厚,竟然硬生生地挡住了牧尧的狂轰滥炸。 “我就不信轰不破你的防御!”牧尧顿时杀心大起,红着眼睛说道:“我的力量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以为能抵挡得住?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随着他的连声怒吼,漫天光炮越发密集,好似狂风骤雨,尽数轰在了大奔的身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大奔周围的一切都被轰得稀烂,浓厚的烟尘四处飞舞,几乎遮住了大奔的身影,但他依然死死咬着牙关,拼命抵御着牧尧那似乎无穷无尽的攻势。 红袖坊此刻早已狼藉一片,小半个墙壁都被轰塌了,无辜的百姓官员们灰头土脸,衣服上尽是尘埃,目瞪口呆地看着状若疯狂的牧尧,脸上满是惊惧的神情。 然而牧尧却没有发现,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他的周身冒出,犹如蒸腾的水汽,顷刻间遍布他的全身,他的皮肤宛如烧红了的烙铁,变得通红无比,等到依长治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好像有东西突然爆炸开来,牧尧双臂上的炮筒瞬间被炸成碎片,鲜血四下飞溅,连哼都没哼一声,两只眼皮一翻,仰天便倒,全身冒出青烟。 “小牧!”依长治飞快抢上,想要查看他的伤势,谁知手刚触碰到他的皮肤时,登觉滚烫无比,竟似烧红的铁锅一般,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素衣原本正与天狗男子交谈着什么,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当即飞奔过来,说道:“我来帮他降温!”说着双手结印,一阵逼人的寒气袭来,牧尧的身体发出滋滋声响,就像烧红的煤块丢入了冷水中,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看他这样子,很可能是机械之心的能量使用过度了。”路依凝摸了摸他的脉搏,蹙眉说道:“他刚才实在是用力太猛了,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住如此强大的负荷。” 大奔抖了抖被轰得七零八落的树叶,沉声说道:“这样的攻击只是徒而无功而已,现在轮到我出手了!”说着一挥双臂,无数条藤鞭向众人卷来,依长治抱着昏迷的牧尧,灵活地躲过了大奔的攻击,而此时唐溢展开双翼,悄无声息地扑到了曲凤池的身后,挥舞着锋利的镰刀,斩向他的后背! 不过曲凤池神识强大,敌人的动向始终在他的掌握之中,微一皱眉,说道:“同样的伎俩,你到底要使多少次才罢休?”唐溢一击未果,桀桀一笑,紧接着往后退去,然而曲凤池忽觉脚踝一紧,原来大奔不知何时伸出一根藤蔓,趁他的注意力被唐溢吸引过去时,偷偷摸摸地绕上了他的右脚。 “终于抓住你了!”大奔哈哈一笑,须臾之间,藤蔓沿着他的脚踝缠绕而上,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糟了!”曲凤池没想到唐溢的偷袭只是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其实是为了配合大奔将他控制住,再加上他本身也轻敌了,认为大奔速度缓慢,所以对其并没有太过警惕,谁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自己转眼间便陷入了困境。 情急之间,他咬紧牙关,全身的灵气疯狂运转,想要强行靠着充沛的灵气冲破大奔的控制,但黄旭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一闪身飞到了他的面前,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发出一阵无声的音波攻势! 曲凤池顿时只觉天旋地转,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涌了上来,脑海里嗡鸣声大作,似乎一下子丧失了所有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087血战群敌 曲凤池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虽然之前知道依长治在黄旭手里吃过一次暗亏,但他自恃修为高深,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原来黄旭的音波攻击居然可以无视境界的差距! “曲师兄!”依长治大惊失色,曲凤池是己方这边最强大的战斗力,如果连他都陷入了险境,很可能导致战局的溃败,当即运起北落紫霄,化成千百道紫色刀芒,疯狂斩向黄旭的后背! 路依凝也是同样的想法,牧尧已经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如果连曲凤池都跟着倒下,那己方必然凶多吉少,刚想冲过去帮忙,忽然一股黄绿色的黏液喷射而来,路依凝连忙躲开,只见知竹八条腿趴在地上,犹如一只巨型蜘蛛,背后的脓包高高鼓起,桀桀笑道:“你想去哪里?” “该死的怪物!”路依凝纵然胆子极大,但毕竟只是还未成年的少女,天生就排斥这些怪模怪样的巨大虫子,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脏话,手中寒气迸发,冰屑汇聚,须臾间凝成了一把寒冰长剑,叱道:“我没功夫跟你纠缠!” 眼见依长治的攻势就要斩到黄旭身上时,忽见一道巨大的影子飞来,唐溢横身挡在了黄旭的前方,只听叮叮叮一连声轻响,他飞速挥动着两把巨大的镰刀,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依长治的刀芒尽数弹开。 唐溢双臂交叉,冷笑一声道:“就你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依长治此刻心急如焚,想要赶紧救出曲凤池,哪有心思跟他斗嘴,蓦地怒上心头,大吼一声道:“给我滚开!”北落紫霄旋转飞舞,化成成百上千的紫色刀芒,齐齐劈向唐溢的面门! 眼见依长治和路依凝都被纠缠住了,无法抽出身来,大奔沉声喝道:“趁现在,先解决掉这个最难缠的家伙!” 曲凤池摇晃一下脑袋,还没从眩晕之中恢复过来,猛地一咬舌头,顿时剧痛入脑,恶心难受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他是曲家的天之骄子,从来只有别人对他恭恭敬敬,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屈辱,不由动了真怒,忽地抬起头来,眼神满是杀意,冷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黄旭被他的气势一摄,登时冷汗直流,忍不住大喊一声:“小心,他想挣脱出来!”说着张大嘴巴,想再次用音波制住他。但曲凤池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蓦地狂吼一声,爆发出一阵狂猛的气势,涌来的巨力竟一下子将黄旭掀了个跟斗! “好强悍的实力!”大奔吃了一惊,捆在他身上的藤蔓越绷越紧,似乎快要根根断裂开来,“不行,我困不住他了!”当即双臂一抖,无数花种漫天飞舞,一瞬间覆满在了曲凤池的全身! 曲凤池大惊失色,只觉全身的皮肤又痛又痒,花种宛如附骨之疽,没入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体内。回想起唐溢被花种侵入身体,然后浑身被炸开的惨状,曲凤池暗道一声不妙,额上青筋暴露,双眼变得通红一片,狠声叫道:“给我出来!” 他疯狂地运转灵气,强行要将体内的花种逼出来,不过进入到他身体里的花种数量实在太多,纵然拼命地逼出了不少花种,但全身的皮肤已然迸裂开来,鲜血横流,将他大部分的衣服染成了红色。 谁知就在他全力逼出花种的时候,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蜘蛛突然从上方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袖子上。曲凤池心下一凛,抬头看去,只见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如雨点般掉落了下来,有些落在大奔的树冠上,穿行在枝叶之间,有些则落在了曲凤池的身上,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看上去极为骇人。 曲凤池感受到无数小蜘蛛在身上爬来爬去,不由一阵胆寒,浑身有些瘙痒,纵然他胆子不小,但也无法忍受这么多蜘蛛爬在自己身上,而且这些小蜘蛛很可能身藏剧毒,因此毫不犹豫地运转灵气,想要将它们震落开来。 知竹冷眼看向曲凤池这边,突然大笑起来,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爆!”刹那间,所有的小蜘蛛纷纷自爆,曲凤池只觉眼神一黑,紧接着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自己的身体,登时血肉漫天飞舞。大奔也狂吼一声,枝叶被炸得支离破碎,还冒着屡屡黑烟。 “知竹,你这混蛋!”大奔抖落一片片被炸得焦黑的树皮,愤怒地咆哮道:“控制好你的蜘蛛,它们伤到我了!” “大奔,抱歉了。”知竹得意洋洋,哈哈大笑说道:“谁叫你离那小子这么近呢。” “无差别攻击吗,竟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路依凝脸色苍白,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放出这么多小蜘蛛的?” 知竹冷笑一声,说道:“就在你们关心那个放炮的家伙的时候,我便往天花板射出了许多蜘蛛卵,本想着作为以防万一的后招,没想到还真发挥作用了。” 依长治一刀劈飞唐溢,急声叫道:“曲师兄,你怎么样,受伤严不严重?” 经过刚才的剧烈爆炸,曲凤池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衣衫破破烂烂,低着头沉默不语。 若是只有蜘蛛爆炸还没这么严重,但蜘蛛爆炸所带来的冲击力也引起了花种的爆炸,等于是双重爆炸,要不是曲凤池肉身强悍,此刻恐怕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不过即使保留了一条性命,也已经摇摇欲坠,几近昏迷。 绑他在周身的藤蔓已被炸断,碎成一地汁液。曲凤池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猛然间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癫狂的杀意! 大奔看到曲凤池这个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知道他肯定是要拼命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曲凤池狂喝一声,再度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这股气势与之前有所不同,没有那种万钧压顶的感觉,但却要凌厉得多,宛如无数把刀子迎面刺来,割得脸皮无比生痛! “寂灭掌!”曲凤池纵身一跃,飞到大奔面前,双掌迸出明亮的流光,于一瞬间拍出了七十二掌! 大奔怒喝道:“你休想伤我!”周身树皮顿时硬化,犹如覆盖了一层坚硬的铁皮!只听砰砰砰一连串巨响,他的身躯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掌印,就像是刻上去的一样,深深地陷了进去! 虽然他皮糙肉厚,防御力惊人,但这七十二掌乃是曲凤池拼死而发,威力大得惊人。狂猛的灵气瞬间涌入了大奔的躯体,在他的体内肆虐撕裂,汹涌游走,绞碎了他的经络,破坏了他的心脉,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七零八落,就算是再稀有的灵丹妙药,也无法挽救他的生机了。 大奔毕竟是凡胎肉身,又不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哪能生扛住他的杀招,不由发出一声沉闷的哀嚎,树冠上茂密的树叶纷纷落下,变得光秃秃的,树皮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巨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然后轰然倒地,再也没了声息。 “不,大奔!”唐溢看见这一幕,双眼登时变得通红,瞬间丧失了理智,悲愤地说道:“我要宰了你们,为大奔报仇!”说着一转身,扑向曲凤池的身旁,就要将他斩于刀下。 依长治哪里会给他出手的机会,横身拦在曲凤池面前,说道:“曲师兄,你先退下去疗伤,这里就交给我了!” 曲凤池一掌击毙大奔,自己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闻言虚弱地说道:“你自己小心一点……”拼尽最后的力气退到了众人的身后,缓缓盘膝坐下。 “臭小子,你们真的惹怒我了……”唐溢霍霍地磨着镰刀,强行压下心头的愤怒,冷冷地说道:“你们一定会死……我一定要杀死你们,然后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希望你的实力能比你的嘴巴厉害。”依长治冷笑一声,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把我的头砍下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唐溢被他这话一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杀意,紫色的透明双翼飞速扑闪,猛然一纵身跃在空中,当头向他俯冲过来! “北落紫霄!”依长治蓦然一喝,北落紫霄铮然飞起,化成无数道亮丽的紫芒,从四面八方疾速射出,全方位包围了唐溢,刀芒尽数斩向他的全身! 唐溢身在空中,无处可避,非但没有惊惶,反而露出了一丝狞笑。刹那之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空中,如同突然蒸发了一般,就这么消失在依长治的眼前。北落紫霄失去了目标,顿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在空中旋转飞舞。 “什么,他……”依长治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忽听身后破风声大作,急忙侧身闪开,不过依然晚了一步,唐溢的刀锋斩在他的手臂上,登时鲜血横流。 “你……你是什么时候……”依长治捂着伤处,吃惊地说道:“怎么可能,难道你也会……”他刚想说出时间控制,但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压箱底的杀手锏,不能随意透露,只能硬生生收回了下半句话。 “没把你的头砍下来,实在太可惜了……”唐溢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带血的刀锋,桀桀笑道:“不过没关系,下一次……我会亲手将你送入地狱!” 088必杀一击 “我……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牧尧眼皮微微一动,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只觉浑身疼痛无比,口干舌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忽然目光一转,就看见唐溢消失在空中,片刻后又出现在依长治的身后,一下便将他的手臂割伤了。 “长治!”牧尧脸色一变,高声叫道,“小心,那家伙好像会隐形!” “牧尧哥哥,你醒过来了?”素衣神色一喜,蹲在牧尧的身旁,说道:“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原来是隐形吗?”依长治恍然大悟,难怪唐溢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还以为与他一样,也能操纵时间进行瞬移,没想到却是隐形。 “被你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弱小的废物?”唐溢恶狠狠地说道:“你能破解我的招式吗?” “小子,你很嚣张啊!”牧尧勃然大怒,一拍大腿就要站起来,谁知双腿一软,全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不由脸色微红,哼了一声,说道:“这次算你走运,要不是老子还没复原,非得揍得你屁股开花不可。” 素衣扶着他的胳膊,急道:“你没什么事吧?” “放心,我死不了。”牧尧咬紧牙关,压低了声音说道:“可能是机械之心的力量使用过度,导致发生超载的状况……可恶,雷天一明明有跟我说过这个事情,我怎么一下子就忘记了……” “小牧,这家伙就交给我了,你别勉强自己!”依长治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大碍,不由放下心来,说道:“放心,我是不会输的。” “那你小心一点。”牧尧纵然有心杀敌,但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力气,心里颇为焦急,视线忽然一转,看着南宫流云正与南霸天激斗,于是说道:“素衣,我没什么事情,你别管我了,去帮一下那帮面具男。” 素衣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牧尧突然拉住了她的右手。素衣吃了一惊,说道:“牧尧哥哥,怎么了?” 牧尧少见地露出了郑重的表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千万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 素衣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不由有些感动,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道:“我知道了。” 天狗男子瞥了牧尧一眼,又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曲凤池,摇头说道:“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队里没个会疗伤的人也敢出来做任务。”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很明显对天清宫的事情比较熟悉,但素衣此时心头慌乱,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跑到天狗男子身边,说道:“我要怎么做?” “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作战计划吗?”天狗男子语气严肃地说道:“等下我把那个长得像泥巴一样的怪物逼入地下,你就想办法把这里全部冰冻起来,清楚了吗?” 或许是想起了牧尧刚刚的叮嘱,素衣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是,我知道了!” 这时在另一个战场上,知竹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巨大的身躯上伤痕累累,气急败坏地说道:“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打不赢一个黄毛丫头!” 路依凝手中的寒冰长剑只剩下了半截,再又一次击退了知竹的攻击之后,她呼出一口白气,收起了斗转星移,因为这一招实在太过消耗灵气,纵然她有万法全通之能,此时也不免感到有些力竭。 不管怎么说,她只是刚刚突破到通明境界而已,面对有着通明巅峰实力的知竹,虽然稳稳压过了他一头,但并非碾压之势,再加上知竹进化到第三形态之后,恢复能力大大增强,所以两人陷入了拉锯苦战,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看来……只有给他致命一击才行了。”路依凝暗查了一下体内的灵气,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心道:“我本身境界就不如他,如果战斗拖得太久,吃亏的只会是我而已。”想到这里,她忽地抬起双掌,举在胸前,掌心间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光球! 这个光球虽然不是特别巨大,但里面散发出来的威压十分强大。知竹的六感极为敏锐,心知这招必然威力惊人,不能等她将力蓄满,否则自己决计抵挡不住,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整个上身高高扬起,一股股黄绿色的黏液如喷泉般飞涌而出,向路依凝当头袭来。 “斗转星移!”路依凝轻咬银牙,陡然向后一跃,双手高高举起,紫色光球内已经聚集了九个深蓝色的小光球,紧接着奋力地朝知竹掷去! 刹那间,紫色光球与黄绿色黏液撞在了一处,然后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紫色光球蓦地炸开,光芒遽然膨胀,无边无际地拉伸蔓延,刺眼夺目,让人无法直视,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过了片刻之后,紫色光芒逐渐消散,众人的听力也恢复如初,转眼看去,只见知竹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八只长臂被炸断了四只,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呻吟。路依凝脸色苍白如纸,双膝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神色又是疲惫,又是庆幸。 刚才情急之间,她骤然加快了小光球的凝聚,一瞬间抽空了所有的灵气,拼命挡下了知竹的攻势,这才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否则出手不及,反而被黏液泼一身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干得漂亮!”修罗男子看到这一幕,用力地一挥拳头,大笑说道:“竟然能只身摆平那头大蜘蛛,看不出来,你可真是厉害。” 路依凝没有理会他的赞扬,而是就地盘膝坐下,她知道知竹还没有死去,但也暂时杀不死她,当务之急便是快速回复体力,以便能较为从容地应付接下来的战局。 南霸天看见自己的手下接连倒下,不由怒火攻心,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连几个小鬼都收拾不下,老子要你们有什么用?”他有心冲到依长治他们面前,将其杀个片甲不留,但南宫流云死死地缠住了他,让他根本无法分身。 “其他人暂时没有战斗力了。”天狗男子朗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要集中力量对付南霸天!”他说完这话,从腰间摸出九支箭矢,弯弓搭弦,瞬间拉了个满月,然后骤然松指,九支箭矢破空射出,箭尖处陡然燃烧起来,直射向南霸天的面门! “你这样的攻势根本就不管用!”南霸天一锤挡开南宫流云的长剑,冷哼道:“老子根本就不可能中箭!”说着右足一点地,就要往后退去。 谁知天狗男子射出九箭之后,竟然毫不停歇,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抽出九支箭矢,往天上某个方向射去。燃火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紧接着落在了南霸天欲要后退的方位,竟一下子封死了他的退路! “居然还有套路?”南霸天皱一皱眉,正想往右边闪避,南宫流云蓦地大喝一声,纵身飞在空中,整个人与地面平行,疾速飞向南霸天的正前方,手里的长剑刹那间挽出了七八个剑花,尽数刺向了南霸天的胸膛! 南霸天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既不能前行,也无法后退,还有南宫流云疯狗般死缠烂打,情势危急到了极点。不过他老谋深算,一转眼便想到了对策,当即故技重施,运用邱云的能力,倏地钻地而入! 然而天狗男子等的就是这一时刻,眼见南霸天果然藏入了地底,心里骤然一喜,猛地大喊一声:“就是现在,把那块地方全部封住!” 素衣早就等待着他的指令,闻言毫不犹豫,双手一按地面,只见南霸天潜入的那片地方转瞬间就被冰封冻结,南霸天上半身还没来得及进入地面,便连同地面一齐被冻在了原地,身上覆满了白色的寒霜。 “怎么……可能!”南霸天大惊失色,拼命想要挣脱冰封的控制,但天狗男子怎会给他机会,飞快地从腰间抽出一支金色的箭矢,轻轻搭在弓弦之上,轻声说道:“审判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就由这支穿云箭带走你身上所有的罪孽吧。” “唔唔……”南霸天两眼圆瞪,眼白里满是血丝,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穿云箭,但也知道这支箭矢是墨龙潭炼器大师赛谦的得意之作,对于凝魄以下的修士是一击必杀,威力大得惊人,因此惹来无数人的抢夺,后来下落不明,不知去了何处,想不到居然会在这名天狗男子的手中出现。 刹那间,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南霸天的眼神变得无比癫狂,强烈的求生意志令他爆发出一股极其惊人的力量,冰封在他周身的寒冰渐渐崩裂开来,而天狗男子此时也已经拉满了长弓,箭尖精确无误地对准了他。 089千变万化 天狗男子握着长弓的手很稳,就连一丝颤动也没有,但是他的内心极度兴奋,看着南霸天那丑陋绝望的脸庞,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惩恶除奸,这是他的座右铭,每当他手刃一名恶人时,心里都会出现一股无比满足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十分沉醉,同时也是驱使他继续前行的动力。 “不给你留任何遗言,然后在悲愤和屈辱中死去。”他默默地想着,手指渐渐松开,下一刻后,南霸天的头颅便将会变成一个砸烂的西瓜,鲜血和脑浆混在一起,飞溅而出。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一个身影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黄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如充了气的气球,一瞬间高高鼓起,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音波冲击! 这一下接近于偷袭,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刹那间,天狗男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南霸天出现了重重幻影,“糟了,我怎么把那个人忘记了……”他猛然醒悟过来,心道一声不妙,但手指骤然无力,穿云箭一下失了准头,飞出弓弦,擦着南霸天的脸颊飞过,一转眼化成一道金光,径直冲上云霄,一去不复返。 南宫流云和修罗男子也蹲在地上,捂住脑袋痛苦地呻吟起来,纵然南宫流云有神识境界的实力,但也无法避免头晕恶心的感觉,修罗男子更是头痛欲裂,双膝跪倒在地。 “黄旭,干得漂亮!”南霸天死里逃生,神情一阵狂喜,片刻后脸色一沉,眼里满是犀利的杀意,当即狂喝一声,周围的冰霜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崩裂坍塌。 “可恶,大意了……”天狗男子用力地一拳砸向地面,内心愤怒无比,唯一一个诛杀南霸天的杀招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是我的错,我居然会忽略了黄旭!” “老大,现在怎么办!”修罗男子重重地甩了甩头,恶心的感觉稍微好转了一些,低声说道:“还有其他的后招吗?” “恐怕很难了……”天狗男子心知此时生气没有任何作用,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沉声说道:“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老子又回来了!”南霸天脸色狰狞,眼里闪烁着兴奋的杀意,死死盯着面具帮众,大声说道:“老子永远也不会死!” “游戏结束了……”黄旭张开大嘴,再次朝着面具帮众发出无声的音波,“你们尽力了,不过很可惜,最终的赢家是我们……” “不!”南宫流云两眼圆瞪,脖子上青筋毕露,内心焦急到了极点,如果黄旭再来这么一下子,他们便将彻底丧失战斗力,别说杀不了南霸天,自己也很可能葬身此地。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光剑在空中一闪而逝,于电光石火之间插入了黄旭的嘴里,剑尖噗呲一声从他的后脑勺刺出,贯穿了他的头颅! 黄旭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须臾间光剑悄然消散,黄旭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后脑勺被刺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正不停冒着鲜血。他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身子向前扑倒,轰然砸在地上,死时依然张大着嘴巴。 直到黄旭倒地之后,面具帮众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头顿时涌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急忙转眼看去,只见曲凤池盘膝而坐,右手依然保持着投掷的动作,原来他在情急之间将灵气凝聚成剑,给予了黄旭致命一击,这才救下了众人,但也彻底耗光了他的灵气。 曲凤池脸色苍白无比,原本渐渐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长流。他微微笑了一下,极为虚弱地说道:“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说着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曲师兄!”路依凝和依长治不由同时叫了起来,牧尧走到曲凤池身边,摸了摸他的手腕说道:“别担心,还有脉搏,可能只是流血过多,晕过去了。” “黄旭死了……那又如何?”南霸天哈哈大笑道:“我待会儿再来挨个收拾你们这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家伙,现在场上能动的还有几个人?”他伸手指了指曲凤池,又指了指南宫流云,哈哈大笑道:“一个已经废了,还有一个呢,恐怕药效已经到时间了吧?” 此时南宫流云单膝跪在地上,血红的皮肤渐渐变成了苍白的青色,原本凌厉的气势也一泻千里。他的境界节节缩退,从神识初期,一下子跌落到通明巅峰,再由通明巅峰跌落到通明初期,可以说已经根本无法与南霸天抗衡了。他紧紧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南霸天,眼里流露出滔天的恨意。 “对,我就喜欢你这个眼神,弱者临死前悲哀的挣扎,憎恨,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南霸天狰狞一笑,说道:“待会儿我将你骨头一根根拆下来的时候,希望你还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情况不妙啊……”天狗男子恨恨地说道:“我的计划应该天衣无缝才对,没想到还是输在了情报失误上,没能摸清楚南霸天的真正实力,这是我的失策!”他扫视周围一眼,对修罗男子轻声说道:“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就执行‘遁’计划。” 修罗男子闻言一惊,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天狗男子的意思,如今南霸天大占上风,情势对己方这边非常不利,若是刺杀南霸天失败,便要从红袖坊某个隐藏的地道中潜逃出去,这就是他们之前商议好的遁计划。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对于天狗男子来说,保留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杀不杀得死南霸天得看运气如何,但很显然运气并不站在他们这边,而他也是当机立断之人,一击不中,迅速遁走,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是九华城,是我的地盘,你们真的以为……就这么容易就能扳倒我?”南霸天仰天狂笑道:“区区几个小毛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依长治也知道情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忽地一刀击退唐溢,来到路依凝的身边,低声说道:“你还能支撑多久?” 路依凝缓缓睁开眼睛,瞥了知竹一眼,说道:“如果只是对付那个大蜘蛛,应该勉强能行。” “不瞒你说,我其实还有一个杀手锏,只是我几乎不怎么用。”依长治沉默了片刻,说道:“虽然把握不是很大,但既然要把大家安全地带回去,必须得用那一招了。” 路依凝愣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杀手锏是什么?” “你记不记得……当初在与燕飞白的对决中,我曾经制造过很多幻影?”依长治轻声说道:“那是因为我将速度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从而出现的幻象。” 路依凝想了一下,说道:“我当然记得。” “这一招的名字叫……千变万化。”依长治很认真地说道:“这也是太叔曾经教过我的绝学,这招对身体的要求苛刻到了极点,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完美无缺地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只能尽力而为。” 路依凝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她知道体术对于身体的神经、肌肉的要求非常严苛,讲究的是一瞬间的爆发力,而破灭星辰则完全相反,对于静的要求到达了极致。 依长治将目光扫过全场,视线逐一在牧尧、路依凝、曲凤池和素衣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望向了南霸天,神情严肃地说道:“在开始出发之前,我说过要把他们全部平安地带回去的。” “恐怕你履行不了自己的诺言了。”南霸天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为了他们,我不会放弃的。”依长治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我也愿意去尝试。” 说完这话,他不再言语,而是微微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他双目陡张,眼里居然有紫色的电光一闪而过,身上迸出无数道电光,环绕游走在他的周围,北落紫霄不停抖动,发出嗡嗡的响声! 下一秒,他骤然消失在了原地,然后转眼间出现在了南霸天的面前,其速度之快,竟连北落紫霄都没反应过来! 他全力调动着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在一瞬间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高速震动,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空气的滞碍,似乎束缚在他周身的空气阻力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影响。在他看来,世间的一切突然变得无比缓慢,而他拼命催动着自己的速度,于刹那之间提升到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南霸天只觉眼前一花,就见有三个依长治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由大惊失色,失声叫道:“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就连知竹和唐溢面前也分别出现了三个依长治的身影,每一个依长治手上都握着一个巨大的光球,里面有九个小光球正在破灭重生。 “这是……破灭星辰,还有千变万化?”路依凝没想到依长治竟将这两招合二为一,不禁为他担忧起来,以她对依长治的了解,就算是使出一个破灭星辰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此时竟然连续使出好几个破灭星辰,他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090死灰复燃 依长治从来没有想过,一旦他下决心要开始拼命的时候,居然能爆发出连他都想象不到的能量。 他在一刹那间分裂出了九道残影,每一道残影双掌之间都有一个巨大的光球,如此恐怖的消耗瞬间让他感到无比脱力,若这样的攻击都还无法击杀南霸天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死亡的结局。 不过南霸天纵然惊讶依长治的速度,但也不可能就此束手待毙,邱云原本是一滩软泥的形状,忽然间变得无比坚硬,就像给南霸天披上了一层钢铁盔甲,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所有的要害部位。 知竹经过短暂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与路依凝一战时受到的伤也痊愈了不少,此时面对依长治的攻击,他顿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危险! 这阵危险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他觉得如果不拿出十成功力来抵御的话,他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在这生死攸关的巨大压力之下,知竹埋藏在内心的负面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怒吼一声道:“你们不过是一群小屁孩而已,别小看我了!”先前与路依凝的战斗让他心里生出不少挫败感,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一个妙龄少女都战胜不了,如今面对依长治的攻势,他突然发现自己竟出现了恐惧的情绪,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和接受的! 同样强烈的危机感也出现在了唐溢的心里,只是在亲眼目睹了大奔死亡之后,他内心的愤怒压过了惊恐,可以说已经是失去了理智,面对依长治来势汹汹的杀招,他根本不打算暂避锋芒,而是决定以硬碰硬,全力相搏,当即高声喊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受死吧!”依长治怒目圆睁,疯狂运转灵气,猛地大吼一声,九个残影齐齐击出,将手里的光球击向了南霸天三人的胸口! 霎那间,只见蓝色的光芒轰然迸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接连响起,仿佛一个小型的太阳剧烈膨胀爆发,刺眼得无法让人直视,巨大的罡风呼啸掀起,将红袖坊内的桌椅全部轰成了碎片!场下无辜众人惨叫起来,有些人被狂风卷到空中,然后重重下坠,昏死过去,有些人甚至被掀到了墙外,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民房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重归岑静,浓重的烟尘漫天飞舞,将周围的景致全都笼罩在了其中。牧尧一手抱着素衣,另一只手拖着曲凤池,抬眼四望而去,只见红袖坊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小半边的天花板都塌陷了,地面出现了数个巨大的深坑,不由心头震惊,喃喃自语道:“我靠,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此时场中的众人已经死了七七八八,他们毕竟只是凡人百姓,哪里受得了如此强烈的冲击,幸存的人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也手断腿折,头破血流,在地上痛苦呻吟。 依长治衣衫破烂地站在场中央,旁边的戏台已经塌成一地烂木碎屑。他微微喘着粗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臂软软地垂下,掌心上有一个巨大的血口,似乎是被唐溢的镰刀贯穿了手掌,小臂被知竹的黏液腐蚀得不成样子,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暴露出了皮下血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骨头。 知竹的头颅已然不翼而飞,小半个身躯都被轰飞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而唐溢的小腹已经全部消失,散成一地碎肉,也早已没了气息,不远处的深坑中,南霸天生死不明地趴在乱石堆里,邱云化成了一滩烂泥,然后渐渐硬化,片刻后变成了一地碎石。 看见这几人终于死去,依长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感受到左臂上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不由皱眉咬牙,眼里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左臂上的伤势太过严重,纵然他有着强悍的恢复能力,也不由痛得直吸凉气。 “太厉害了……”天狗男子从断石碎瓦里钻了出来,狼狈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吃惊地说道:“这是什么招式,居然能越境界击败对手,真不愧是天清宫出来的人……” 南宫流云艰难地爬起身来,急切地说道:“南霸天呢,他死了吗?” 依长治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用力过猛的脱力感骤然袭来,似乎一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一下倒在乱石堆里,四肢百骸酸胀无比,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牧尧赶紧冲上前去,将他扶坐在已经看不清原来面目的墙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着说道:“长治,你那一招真不赖啊,本来那家伙是我的猎物,不过嘛……让你偶尔抢抢风头也是可以的。” 依长治没心思跟他斗嘴,呵呵冷笑一声,原地盘膝而坐,开始恢复体力。 曲凤池也被这巨大的爆炸惊醒了过来,眯着眼睛看着已成废墟的红袖坊,勉强地笑了一下,虚弱说道:“长治师弟,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真是惭愧啊,师兄我居然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素衣笑着说道:“师兄说笑了,如果不是你拖住了南霸天,又击毙了大奔,可能失败的就是我们了。” 纵然内心非常不待见曲凤池,但牧尧看见他浑身浴血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出言嘲讽他了,嘿嘿笑道:“是啊,师兄,你出的力可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 天狗男子走到修罗男子的身边,将压在他身上的大石搬开,说道:“受伤了没有?” “好险,如果砸到脑袋我可就完蛋了。”修罗男子的小腿被割伤了,鲜血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天狗男子递给他一个瓷瓶,说道:“吃下去,血就止住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看向依长治一行人,说道:“这次还真的感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大力协助,我们肯定杀不了南霸天。” “说得对啊……”牧尧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摩拳擦掌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的账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算算了?” 路依凝认真地打量着他,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把你的面具揭下来。” “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诛邪小队!”修罗男子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开玩笑地说道:“你知道的,英雄从来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别瞎说。”天狗男子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南霸天是我们一齐合力击杀的,按理来说也算是半个伙伴了,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路依凝猛然间转过头去,看向南霸天倒下的地方,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说道:“有杀气!” 与此同时,依长治和天狗男子也齐齐将目光转了过去,只见南霸天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用力握紧了拳头! “南霸天……他还没死!”南宫流云牙呲目裂,愤恨地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居然这都没死!” 南霸天此刻披头散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鲜血和灰尘,原本华贵的锦衣也变得破烂不堪。他伸袖抹去脸上的血迹,浑身散发出凝若实质的杀气,仰天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恶狠狠地说道:“想杀我,做你娘的千秋大梦!” 依长治几人被这股杀气逼得后退了几步,路依凝与他相视一眼,均看出了彼此眼里的焦虑,南宫流云和修罗男子基本无力作战,曲凤池和牧尧也还没复原,素衣实力较弱,而且没什么实战经验,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真正还保留几分战力的只有路依凝、依长治和天狗男子了。 就凭他们三人通明境界的实力,如何能对抗一名神识境界的强者? “九华城这个地方,原本就在边境,不说它有多繁华富强,但至少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够安居乐业。”南霸天神色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些连屁都不懂的小鬼,还有那几个自以为代表了正义一方的丧家之犬,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以为你们所理解的正义就是对的?简直就是放屁!” 说到最后,他几乎咆哮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而你们几个蠢货……什么都不明白!” 此时,大奔五人的尸体忽然间动了起来,仿佛被无形之力操纵,倏然分解成一道道红色的光芒,纷纷遁入了南霸天的体内! “他……他竟然在吸收那五个怪物的尸体?”牧尧目瞪口呆地说道:“老天啊,难道他还能再次增强实力?” “我确实可以将他们全部吸收掉,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南霸天双眼中迸出红芒,贪婪地吸收着一道道红光,身躯开始膨胀壮大,衣服被撑得爆裂开来,露出了粗壮坚实的上身,“走到如今这一步,全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091破灭星辰 人生最绝望事情的不是逾越不过眼前高不可攀的山脉,而是当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越了山脉之后,发现还有更高的山脉挡在前方。 本以为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打到了强劲的敌人,自己浑身伤痕累累,就连抬头都感到费力无比,谁知敌人不仅再度复活了,实力还比以往更加强大,这场战斗到底还要怎么打? 天狗男子悄悄地后退了几步,已经开始寻思撤退的路线,曲凤池也一脸凝重,低声向众人说道:“如果待会儿情况不妙,你们就先走,我来帮你们殿后。” 素衣急忙说道:“曲师兄,这怎么行,你伤势太重了,留下来只是死路一条。” “大不了我们跟他拼了。”牧尧怒哼一声,说道:“我就不信我们一群人打不死他一个人。” “小牧,不要莽撞。”路依凝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我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这想法只是匹夫之勇而已。” 牧尧顿时摊开双手,泄气地说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当面临死亡的威胁时,能够保持着镇定的人只有极少数而已,天狗男子面前算一个,路依凝算一个,而依长治同样也保持了镇定的情绪。 他此刻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无比沉着地思索着应敌之策。只见南霸天的身躯越发庞大高壮,宛如一尊四五米高的巨人,有些部位甚至长出了又硬又粗的黑毛,整个面孔却完全扭曲变形,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了,更像是一头凶恶的猛兽。 依长治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血洞虽然已经止了血,但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复原,就连抬都抬不起来,换言之,他就算是要拼命,也没办法使出破灭星辰了。 南霸天粗重地喘着大气,双膝跪在地上,进化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咆哮起来,额头不停撞击着地面,大奔五人的尸身已经消失了一半,只要等他们的尸体完全被吸收完后,南霸天将彻底进化成一头恐怖的怪物。 就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一个念头蓦然出现在依长治的脑海之中,“依凝……”他转过头去,十分认真地对路依凝说道:“掌教曾经说过,以我们目前的境界,根本没有办法一只手发动破灭星辰……但是情况紧急,我们只能赌一赌了。” 路依凝转念间便明白了他的想法,蹙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来生成破灭星辰?”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搏一下了。”依长治伸出自己的右手,无比凝重地说道:“因为只有这最后一个办法了。” 路依凝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说着伸出左手,两人四目相交,相视一笑,各自掌心对齐,然后开始发动破灭星辰。 依长治运起体内的最后仅存的一丝灵气,掌心里渐渐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球,这个光球体积很小,还不足他平日修炼时的五分之一。“灵气不够了,而且只有一只手,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路依凝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灵气在与知竹的战斗中接近枯竭,掌心里的紫色光球同样也很小,跟依长治的白色光球差不了多少。 两个不同颜色的光球似乎互有引力,滴溜溜地旋转起来,片刻后越靠越近,接着渐渐重合在了一起,化成了一个浅蓝色的光球,在二人的掌心间悬浮自转。 虽然是合了二人之力,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个浅蓝色的光球威力非常有限,别说击败南霸天了,就算重创他都是很难的事。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击败南霸天的。”依长治目光一转,深深地瞥了南霸天一眼,眉宇间十分焦急,低声说道:“灵气,我需要灵气,这点程度的灵气根本不够啊……” 此时,素衣忽然走到他们身边,一脸决然地说道:“依凝姐姐,长治哥哥,我虽然帮不了你们太多的忙,但为了我们最终的胜利,我会奉献出全部的灵气。”说完这话,她伸出纤纤素手,搭在了路依凝的肩膀上,一缕缕的光芒从她的掌心迸出,源源不绝地传送到了路依凝的体内。 霎时间,浅蓝色的光球微微膨胀起来,变得更大了一些,牧尧见此情景,也走了过来,嘿嘿一笑,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说着将右手搭在了依长治的肩膀上,说道:“长治,我可是把我的老底都给你了,你一定要打败那个老家伙,别让我失望了!” 眼见这个光球越来越大,面具帮众相视一眼,天狗男子说道:“如果这一招能杀死南霸天……那么我给你力量又何妨?”他走到依长治的身后,将灵气输送到了依长治的体内,苦笑一声说道:“假若杀不死南霸天的话,这还真是一笔亏本买卖。” “还有我……”南宫流云走了过来,说道:“只要能杀死南霸天,你让我把命给你,我都没有意见。” “还有我呢。”修罗男子笑着说道:“加油啊,我们成败与否,全靠你们两个了。” 此时,两人掌心间的光球越变越大,颜色也渐渐出现了变化,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长治师弟……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曲凤池勉强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说道:“去吧,去给那家伙致命一击吧。” 随着曲凤池大量磅礴的灵气加入,这个光球顿时变成了金黄之色,体积也越来越大,竟慢慢膨胀到一米左右,比楚亦凡制造出来的光球还要巨大!一股恐怖无比的气势从这个光球中扩散出来,场间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狂风,将他们的长发吹到了脑后。 “你们休想得逞!”似乎是感到受到了如此恐怖的威压,南霸天猛然大吼一声,瞬间加快了吸收尸体的速度,大奔五人的尸体化成一道道红芒,从四面八方被吸入到他的体内,还剩下一点点残缺的部位,就彻底被吸收完毕了。 “来吧,这是最后一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依长治只觉这个光球渐渐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心知时机差不多了,一下子进入到了时间静止的境界! 刹那间,四周所有的一切全部静止不动了,依长治疯狂运转着众人输送给他的灵气,于瞬息之间制造出来了十八个金色的小球,正在不断地破灭重生,凝成了一个超级巨大化的破灭星辰! 这十八个小球瞬间榨干了他体内的所有灵气,他只觉双膝一软,踉踉跄跄地走前几步,然后目光决然地看向即将进化完成的南霸天,抓起这个巨大的金色光球,朝他狂奔而去,大喝一声道:“给我去死!” 他奋不顾身地向南霸天冲去,心里已经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觉悟,此刻时间静止的时限已过,南霸天眼睁睁看着依长治状若疯狂地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浑身的寒毛都因为恐惧而竖了起来。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感受到死亡降临的巨大压力了,第一次是面对天狗男子的穿云箭,第二次是面对依长治三个残影的围攻,而这一次……他感到面临的压力要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大得多。 不过他此时已经进化完成,只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量,内心对于自身的实力自信到了极点,于是恶狠狠地咆哮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说完这话,他狂喝一声,双臂蓦地变成了无数坚硬无比的藤蔓,织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藤甲,包裹住了自己的全身,同时皮肤上覆满了一层软泥,形成了一道绝对防御! “死吧!”下一秒,依长治将破灭星辰打进了南霸天的胸口,然后全身一阵脱力,一下瘫倒在了南霸天的脚下。他心里很清楚,是生是死全看这一击了,如果连这招都失败的话,那么他也只能接受死亡的命运了。 当破灭星辰打中南霸天胸口的那一瞬间,光球仿佛瞬间被吸收了一般,蓦地消失不见。南霸天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血洞,就像被长剑贯穿了一般,看着受损不严重,但他此时全身动弹不得,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了。 “这……怎么可能……”他的身体陡然颤抖起来,两只铜铃般的巨眼翻白,那个小小的血洞陡然间急速扩大,如同一股无形之力在他的胸口钻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紧接着轰地一声,他整个上半身被破灭星辰的恐怖力量撕成了肉碎,鲜血狂喷而出! 扑通一声,南霸天重重地一头栽在地面,倒在血泊之中,睁着大大的巨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依长治,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杀我南霸天……就等于捅破了……九华城的天……如今连天都塌了……又有谁能庇护……你们认为如蝼蚁一般的百姓?” 他这时连心脏都没了,五脏六腑全部碎成了血雾,胸腔腹部化为虚无,但强悍的生命力依然让他坚持说出了最后的话语:“我……我是活不成了……我死了,也要带上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悲愤地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便气绝身亡。天狗男子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后,蓦地脸色一变,说道:“不好,快撤!” 不过已经晚了,一股白光顿时从南霸天的身躯中迸射而出,紧接着一道刺眼夺目的白光蓦然爆开,依长治连哼都没来得及,就被吞入了白光之中。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就在他被白光吞没的那一瞬间,他一双黑色的眼珠骤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紫蓝色的电芒,正在疯狂闪烁! 092平行世界 残阳孤寂地挂在天际,看似通红如血,但在黑色硝烟的遮蔽下显得黯然无光。厚实的尘土漫天飞扬,几乎遮盖住了整个天穹。 一名年轻的灰衣男子正抱着一个不足满月的婴儿,一脸焦急地在平原上狂奔,他周围全是神情绝望的士兵,武器盔甲丢落了一地,正抬头看着天上的某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依长治就站在这名灰衣男子的身边,仿佛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观察着这一切,无论那灰衣男子如何奔跑,他总是距离这男子只有一步之远。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记得上一秒还在红袖坊,被南霸天临死前自爆迸出的白光卷了进去,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战场上。 不过这种经历对于依长治而已并不是第一次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一下就认出了这名男子的身份,竟是年轻了许多岁的以太,虽然相貌有很多地方已经不太一样了,但是从这名男子的眼眉能看得出来,他就是年轻了十几岁的以太。 “如果他确定是太叔的话……”他将目光投向了以太怀里的婴儿,看着他无声地哭喊,皱巴巴的小脸上满是痛苦和纠结,“这个小家伙肯定就是我了吧。” “现在是情景重现吗?”他曾经从以太的口中得知过这段经历,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我和太叔从天罚中活了下来,那么我的爹娘……” 他猛然回过头去,从反方向看往以太的身后,想要找寻依紫霄和梨落的身影,但刚一转眼,就看见天边有一个四五丈大小的雷电光球,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正急速地往下坠落! “不!爹,娘!”依长治情急之下,似乎忘了身处幻境之中,猛然大喊一声,紧接着眼前一亮,他蓦地睁开双眼,只见面前的场景是梦境中的那个巨大平原,原来刚才的一切居然是梦境中的梦境。 “我这是怎么了……”依长治只觉头痛欲裂,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然后再度睁开眼睛,只见是一道七彩流溢的光圈,与他在以往梦境的情景是一模一样的。 “我又来到这里了吗?”依长治张望了一下四周,突然大喊一声:“阿太,阿太!”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平原里,但过了许久之后,依然没有回应。 “这家伙……难道不在吗?”依长治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光圈,心里十分疑惑,“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就在他无比茫然之际,光圈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他曾无数次在梦境中遇到的那人,依然看不清他的样貌,依然蓬头垢面,脸上血迹斑斑,但有些不同的是,他这次居然能看见这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两行清晰的泪痕。 “我回来得太早了,我回来得太早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尖锐沙哑,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有些神经质般地喃喃自语。 纵然无数次在梦境中见到过这名男子,但依长治从未与他顺利交流过,好几次尝试着与他沟通,但这男子就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般。而这一次,依长治仍是不想放弃与他沟通的机会,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轻声说道:“你到底是谁,能不能告诉我?” 这名男子听了这句话后,居然慢慢将目光转了过来,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语,但仍然没有回应。 依长治精神一振,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继续耐心地与他交流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你一直在念叨着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你要是愿意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能帮你什么忙。” 他说完这话,就见那名男子身子前倾,似乎想爬出光圈,但此时光圈忽然旋绕流动,那名男子一下子就便卷入了光圈之中,顿时消失无踪,周围的场景倏然扭曲变换,换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虽然依然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但那莫名其妙的光圈已经消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长治一头雾水,心里越来越迷糊,忍不住大声叫道:“有人吗,谁在这里,有没有人能回答我一下?” 他喊了几声,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忽见一名看不清容貌的陌生男子慢慢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正在呼呼熟睡,脸庞朝着男子的胸口,看不见相貌。 虽然这名男子的相貌也是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楚,但从身形和服饰来判断,他和光圈里的男子并不是同一个人。但区别在于,这名男子明显能感觉到依长治的存在,只是无法找寻到他的具体位置。 他在经过依长治的时候,用带着警觉和威胁的意味回头瞥了依长治所在的方向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是谁……是谁在窥视我?” 依长治并没有回答,而是想看看他说些什么。 “我知道有人在窥探我!”这名男子得不到回应,只好放下几句狠话:“少管我的事,不自量力的家伙!” 说完这些,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光圈,只见他纵身一跃,飞入到光圈之中,然后与光圈一同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依长治突然睁开眼睛,猛地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梦境的光圈面前,原来刚才所看到的东西,也是一个梦境而已。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依长治彻底糊涂了,心里有些哭笑不得,“随便来个谁都好,能不能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下一刻,一个久违了的熟悉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你挺了不起的啊,长治。” “阿太!”依长治立即认出了这个声音,又惊又喜道:“快解释一下,我怎么又来到这里了,刚刚不是南霸天自爆了吗……” “长治啊,长治,我不得不说,你虽然境界低得可怜,但是你还真是一个与生俱来的战斗天才……”阿太用慵懒的声音说道:“本来这种规模的爆炸足以要了你的性命,但不知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居然在一瞬间激发了体内的特殊潜能,短暂地移动到了其他的平行世界,不但躲过了爆炸,也救了你自己一命。” “等等,你在说什么?平行世界?”依长治听得迷迷糊糊,说道:“平行世界是什么意思?” “鉴于你目前掌握的东西实在太少,要理解起来有些太深奥了,我就简单一点说吧。”阿太打了个哈欠,说道:“平行世界的意思,按照字面来理解,即为相互平行的两个世界,它们既不是重合的,也不会互相干涉。但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某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比如你,是可以相互感知到对方所在的世界,明白了吗?” 依长治沉吟片刻,说道:“明白了,但既然你也说了,它们彼此间不会影响,那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哼,关系大了去了。”阿太发出一声冷声,说道:“我不妨告诉你,你有这样的特殊能力,然后将其发开到某个程度的话,从理论上来说你是可以跨越到另外一个平行世界去的,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 这话一说出来,依长治顿时惊呆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拥有这样的能力。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突然想到一个事情,蓦地激动起来,连忙说道:“如果真有平行世界的话,那么我的爹娘……他们还存在吗?” “哈?真是愚蠢的想法,人类总是喜欢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阿太不屑地笑道:“所有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的事情,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是绝对无法篡改的。” 这句话非常拗口,而且难懂,不过依长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不由苦笑一声,轻叹道:“是啊,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命运早就注定好的,命运叫你三更死,你又岂能活到五更?” “不过嘛……”阿太话锋一转,说道:“人类有句古话,叫凡事总有例外,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跟他聊聊,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依长治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透明模糊的人影,就像一团水雾凝成的氤氲,似乎是右手的地方握着一根金色的权杖,权杖的顶端是一个缓缓转动的类似星球的物体。 “来——”阿太拖长了音调,说道:“伸出你的手,然后这个球体,它自然会带你过去的。” 依长治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由紧张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右手,缓缓摸上了这个球体。 手一触碰到球体,只觉一阵冰凉,转瞬之间,四周的景色陡然变换,来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空间,地板是白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就像是一间白色的密室。远处站着一个青衣人,正背对着依长治和以太,沉默地看着他面前的巨大落地玻璃,仿佛并不知道有人来访,而玻璃的外面的景色,竟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093花海 依长治没有问这是什么地方,因为他知道就算是问了,阿太也不会告诉他,他只是暗中揣测,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到底是阿太那种超越了凡人的存在,还是与他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但从目前来看,第二个可能性会更高一点,可如果他是人类的话,为什么会呆在这个地方,而且好像被囚禁了一般? 他虽然不知道此地何处,但从直觉来判断,这里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牢房。 “观察者……真是好心情,居然会想来看我。” 青衣人似乎知道来人是谁,不过依然没有回头,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你能少来几次的话,说不定更合我意,光是看到你的脸,我就恶心得想吐。” 阿太也不生气,笑了一下说道:“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说,愤怒来源于自己的无能,这种感觉除了让自己感到极度不适之外,其实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他说到这里,忽然换上了一种无辜的语气,说道:“再说了,人类是群居动作,交流是你们的天性,偶尔说说话又有什么不好呢?” 青衣人冷笑一下,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话锋一转说道:“怎么会有个凡人进来了这地方?”说着讥讽一笑,又道:“而且竟然只是个通明境界的弱者?他有什么资格能来这个地方?” “我知道你心里很奇怪,不过确实出了一些状况。”阿太很直接地说道:“这少年不是一般人,由于某些比较特殊的情况,他解封了穿梭虚空的能力。” “哦?”听到这句话,青衣人终于微微动容,忽然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依长治一眼,说道:“有点意思。” 依长治此时才真正看到了这人的模样,只见他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普普通通,平凡到了极点,属于就算把他丢在大街上,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平庸之人。 不过依长治根本不敢轻视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人呢? “不过他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阿太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说道:“毕竟你懂的,只有通明境界而已,最多能待个一分钟就了不起了。” 青衣人上下打量着依长治,眼里似乎流露出几分期盼,说道:“你也看见了,我在这个地方待了很多年,已经很久没见过人了,如果可以的话,下一次带壶酒过来。” “酒?”依长治愣了一下,没想到青衣人居然还是个酒鬼。 “对,如果你能带酒给我喝,我心情舒畅了,说不定会教你一些你想象不到的绝学。” 青衣人微微点头,说道:“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和我有着相同的能力,我教给你的东西,是我的毕生所学,若是你自己去摸索的话,还不知道得花多少年才能初入门径。” 依长治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蓦地激动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实力绝对要远远强于自己,说不定甚至是合虚境界的超强高手。想到这里,他急忙说道:“下次过来,我一定会带上一壶好酒,只不过……” “不过什么?”青衣人以为他有意推脱,不悦地说道:“若是不想,那便算了。” “当然不是……”依长治面露难色,说道:“每次我进入到梦境,都是机缘巧合之下进来的,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换句话说,我根本就没有主动进入梦境的方法。” “凝魄。”“凝魄……”青衣人和阿太的声音同时响起,青衣人瞥了阿太一眼,似乎很不满意他随口插话,不由冷哼一声,说道:“你说吧。” 阿太也不跟他客气,对依长治说道:“你不能控制自己,是因为你的境界太低,等你到达凝魄境界以后,你就可以主动进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依长治还想说些什么,阿太忽然将手搭在他肩上,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这话一说完,依长治眼前陡然一黑,四周的白色密室、青衣人和阿太全部消失无踪,他似乎悬浮在黑暗之中,然后陡然往下坠落,一阵强烈的失重感猛然袭来。 不过这阵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依长治的背脊落在了实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耳边传来不知名鸟儿的清脆鸣叫。他蓦地睁开双眼,只见天穹碧蓝如洗,流云宛若棉絮,一片晴空万里,仿佛先前在红袖坊里所遇到的凶险情形只是一场难以忘怀的噩梦。 “这……这是哪里……”依长治挣扎着爬起身来,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景,不由惊得呆了。但见四周场景并非九华城红袖坊,而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巨大花海! 这片花海一眼望不到边际,宛如平原上铺了一张巨大的七彩地毯,四周百花盛放,红绿相映,东一丛香兰,西一簇彩葵,南有三色堇,北为金盏菊;国色天香如羽叶牡丹,婉然恬静似碧白玉兰,色彩缤纷错落,娇色满目,让人心旷神怡,难怪依长治闻到了阵阵香气,原来竟是花香的气息。 “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在红袖坊的,为什么一醒来就在这地方了?”他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毫无头绪,忍不住盯着自己的双手,说道:“难道我已经死了?” 只是当他看向双手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阵阵钻心的疼痛从左小臂上传来,他掌心上的血洞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但是被黏液腐蚀掉的皮肤依然长不出来,皮肤下面的肌肉和白骨清晰可见。 见此情形,他内心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还活着,并没有随着南霸天的自爆而死去,忧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路依凝和牧尧究竟是生是死,目前也不得而知,而且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必须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九华城,说不定还可以与牧尧他们会合。 想到这里,小臂上的剧烈疼痛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个大蜘蛛喷出来的黏液肯定有问题……”他痛得额上冒汗,牙关紧咬,“这黏液居然能影响我的自愈能力……必须想办法处理一下,否则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他想要洗掉小臂上残余的黏液,但这四周都是鲜艳的花海,并没有看到有水源的迹象。无奈之下,他只能沿着花海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方走去。 走了许久之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依长治大喜过望,赶紧跑到溪边,蹲下身子,将冰凉的溪水泼在左小臂上,谁知溪水非但没能冲掉这些黏液,反而将这些黏液冲刷渗进了肌肉当中,顿时一股剜心刻骨的剧痛从小臂上传来,依长治痛得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了继续冲洗的想法,抬头四处张望了一阵,想要找个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但附近空无一人,不知道找谁问去。而且更为不妙的是,他手臂上的痛楚感越来越强烈,加上他此刻还没能从与南霸天的战斗中回复过来,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蓦然间,一股倦意悄然而来,他就这么趴在小溪旁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此时在九华城中,官府已经派人将红袖坊围了起来,不准让任何人入内,捕快们忙忙碌碌,不时有人将尸体盖上白布,然后抬了出去。 面具帮众一共抓来了三百多人,目前存活下来的仅有五人,其他人全部在南霸天的自爆死去,不过这五人也是伤势极重,命悬一线,随时可能死去,正在抢救之中。 天狗男子带着南宫流云二人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而路依凝、牧尧、曲凤池和素衣还留在现场,原本官府的人还十分不客气地打算盘问他们事情的经过,但楚亦凡赶来了以后,官府的态度一下反转了过来,客客气气地想将他们请到醉霄楼接风洗尘,不过遭到了众人的拒绝。 虽然南霸天的自爆威力巨大,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曲凤池动用了压箱底的玄级防具,将众人护了起来,这才逃过一劫,不过那件玄级防具在巨大的冲击之下,也彻底报废了。 这时牧尧几人站在楚亦凡的面前,全都神色凝重,楚亦凡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也就是说,依长治不见了?” 路依凝的眼神无比阴郁,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看得出来心情差到了极点,不过依然保持了一贯的冷静,听到楚亦凡这句话后,点头说道:“掌教,我已经搜过很久了,但是除了几片碎布,我完全找不到他。” “长治哥哥他……他难道……”素衣眼眶通红,很明显是哭过了,哽咽地说道:“我……我不敢说下去了……” “素衣,别瞎说……”牧尧的脸色十分难看,说道:“长治那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你们谁信都好,我是不会信的。” 094红衣教之谜 牧尧这句话听起来其实并没什么道理,更偏向于坚持某种蛮横不讲理的态度,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连他都相信依长治死了,那事情便已经严重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楚亦凡沉吟了片刻,然后走到依长治消失的地方,仔细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切事物,不放过任何一条蛛丝马迹。牧尧几人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安地观察他的表情,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在路依凝等人的坚持下,捕快们并没有乱动这个地方,因此爆炸后的情形还保留的比较完好,此时地面上一滩滩的血迹已经凝固成了黑色,还有几片破破烂烂的碎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过了很长时间后,楚亦凡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弛,轻声说道:“你们别担心,长治他很大可能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路依凝几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楚亦凡说这话的原因是什么,但既然楚亦凡这么说了,那依长治十有八九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地方……”楚亦凡指着碎裂的地面,解释道:“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他的东西,所以在爆炸的时候,他可能不在这里,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看了众人一眼,很肯定地说道:“北落紫霄并没有遗落在此,因此我的结论是,他此时依然活着。” “我同意掌教的话。”曲凤池突然说道:“长治师弟虽然是今年的新生,但是他的战斗本能要比其他人强悍得多,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身上可能还有一些我们不为所知的秘密,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他还也许活着。” 牧尧与路依凝相视一眼,看出彼此眼里的庆幸,不过依长治纵然未死,下落依然成谜,忍不住齐声说道:“那么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楚一凡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们与长治并肩作战过,对他的能力再清楚不过了,长治拥有闪电一般的速度,这是他独有的特殊能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多少已经掌握了控制时间的能力。” “控制时间?”牧尧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不会吧,这么厉害?” 路依凝轻蹙眉头,说道:“难道说……这跟他的失踪有关吗?” “很有可能,而且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楚亦凡颔首说道:“不过关于时间、空间方面的知识,我目前所知甚少,必须要请教雷天一,可能才会知道答案。” 一时间,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心头一阵茫然。过了好一会儿后,素衣才打破了沉默,好奇问道:“掌教,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你们执行的任务只是玄级而已,而且还是由曲凤池带队,按理说早就应该回来了。”楚亦凡微笑一下,说道:“若不是你们延时太多,我也不会注意到,不过既然我注意到了,那么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我就先赶过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看了看已成废墟的红袖坊,说道:“问题居然还不小。” 曲凤池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我本来也以为是简单的任务,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么多事情,不仅莫名其妙地被关进了牢房,还跟九华城首富打得天昏地暗,差点就死在这里了。” 楚亦凡的笑容微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无比严肃的神情,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一眼,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依凝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娓娓道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包括悬镜司的冤打成招,莫名其妙的诛邪游戏,到最后与南霸天的生死对决,还有五个变异人的事情,全都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楚亦凡。 楚亦凡静静地聆听着,并没有多说什么,等到路依凝说完了以后,他才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设计这个局的人不简单,这个事情从始至终都一直掌握在你们所说的那个诛邪小队的手里,直到最后才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不过幸好长治收拾了残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下,说道:“这个诛邪小队利用天清宫的任务来做引子,一步步引南霸天入局,而且还逼迫你们为他战斗,成为他的助力,然后自己全身而退,可以说是一个完美布局,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天清宫的人。” 牧尧见楚亦凡似乎动了真怒,当即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道:“就是啊,掌教,我们任务做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跟这个叫什么南霸天的打了一架,不但素衣差点中毒死去,就连长治现在都不见踪影,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楚亦凡笑了一下,说道:“你放心,就算你不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也会着手调查他们的身份……”他话未说完,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门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看来是有大人物过来了。” 话音一落,只听门外有人大声喊道:“悬镜司次尊——齐延石齐大人到!” 片刻后,一名带着黑色方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对楚亦凡笑道:“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连楚掌教都惊动了,真让齐某吃了一惊。” 这名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出头,身材壮实,穿着悬镜司的黑色云纹制服,两条眉毛又粗又长,双目神光夺人,神情不怒自威,显然是久居高位之人。 “哪里话,楚某这次前来,只是因为有天清宫的学生卷入了此事。”楚亦凡报以一笑,说道:“楚某身为掌教,必须保证每一个学生的安全。” “这话说的是。”齐延石目光一转,看向伤痕累累的曲凤池,哈哈一笑,说道:“没想到凤池你也在这里,你的实力在小辈当中称得上是个中翘楚,居然也搞得这么狼狈,难道这次阴沟里翻船了?” 齐延石是齐云川的父亲,而齐云川是曲凤池一个队伍的伙伴,再加上曲家在空桑城的地位卓然,因此齐延石跟曲凤池算是老相识了,所以才会如此打趣他,若两人是素不相识之人的话,这话就显得很是嘲讽了。 曲凤池自然知道他没有恶意,轻叹着摇了摇头,说道:“齐叔叔,这九华城里的悬镜司实在是嚣张的不得了啊……不但收黑钱,还屈打成招,悬镜司怎会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就是啊,他们还跟南霸天沆瀣一气呢!”牧尧见缝插针地说道:“明明知道我们是天清宫的人,还想杀人灭口,如果不是我们实力强横,早就被他们干掉了。” 齐延石看了牧尧一眼,微笑着说道:“你们这一次干得非常出色,不仅帮齐某清理了悬镜司里的蛀虫,还将南霸天拉下马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露出和蔼的笑容,称赞说道:“少年强,则东极强,东极高庭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少年英雄,届时你们日后成长起来,东极高庭复兴的希望就落在你们身上了。” 牧尧嘿嘿一笑,见好就收,不再多言。齐延石看向楚亦凡,好似闲聊一般,漫不经意地说道:“楚掌教,有关于变异人的问题,您怎么看?” “变异人这个事情,我也曾经有所耳闻,据说与墨龙潭近年来崛起的一股势力——红衣教有关。”楚亦凡淡淡地说道:“不过我一直以为是坊间谣传,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楚掌教的消息果然灵通,齐某这边的调查也确实是这样。”齐延石正色说道:“根据情报来看,变异人是经过经脉改造,所制造出来的人形怪物,战斗力异常惊人,实力足以与修行者相提并论,只不过……”他顿了一顿,说道:“要制造出变异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开销十分惊人,东极高庭能有这份雄厚财力的人,齐某认为其实并不多。” “楚某认为……有这份财力的人并非是不多,而是只有区区几人罢了。”楚亦凡沉吟片刻,掐指说道:“九华城的南家,墨龙潭的陆家,这两家算是东极高庭财力最为雄厚的大家族,可以说嫌疑最大。而此次变异人出现在南霸天的身边,便说明红衣教的事情肯定和南霸天有着不小的关系。” “哈哈哈哈……”齐延石突然大笑起来,说道:“楚掌教,如果红衣教仅仅是有南霸天的财力撑腰,那么它的发源地怎么会在墨龙潭呢?” 听到这话,楚亦凡眉头一皱,说道:“齐大人,您的意思是……” “齐某认为,红衣教不但与南霸天有牵连,而且陆家也逃不了干系!”齐延石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说道:“竟敢明目张胆地使用活人来作为改造的材料,说明朝廷内部肯定有人参与了进来!”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楚亦凡皱起了眉头,就连曲凤池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忽然间,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哼,齐大人,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背地里乱嚼舌头,泼人脏水,这可是要负责任的。” 095冤家路窄 楚亦凡身为天清宫掌教,地位超然自不必说,而齐延石贵为悬镜司次尊,亦是权高位重之人,这两人在一起谈话,一般人哪里敢来插嘴? 但这人不但敢介入二人谈话,而且言辞还很激烈,说明此人根本没有把他们两个人放在眼里,意味着其地位可能比二人还高,再加上那万年冷漠如冰的声音,此人的身份一下子就昭然若揭。 “安大人,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齐延石眼里精芒一闪,笑呵呵地说道。 来人名叫安志雄,乃是当今御金库总管。他身材高大,年约六十来岁,但精神矍铄,气质犹如壮年,穿着一身笔挺的华服,长发全部往后梳起,露出了高广的额头,左胸处别了一朵金花,正是御金库的标志。 “齐大人,你是个精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安志雄走到二人面前,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说道:“有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安大人说笑了,要论精明,我岂能比上安大人您呐。”齐延石似是恭维,实则嘲讽地大笑说道:“再说了,不管是御金库的名头,还是您的大名,我可都没有提及啊,千万不要冤枉了下官,下官可受不起啊。” 曲家虽然跟安家向来不太对付,但曲凤池并不想失了礼数,于是也对安志雄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安伯伯。” 安志雄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曲少爷,还真是狼狈呢。” 曲凤池知道他故意讥讽自己,不过也知道他的性格如此,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微微笑了一下,就默不作声了。 路依凝本来就因为依长治的失踪而心情烦躁,此时见这几人在做口舌之争,不由心下更烦,当即便按捺不住情绪,丝毫不给齐延石和安志雄任何面子,直截了当地对楚亦凡说道:“掌教,我先回天清宫了,关于长治失踪的事情,我还得找雷天一前辈请教才行。”说着将齐、安二人当成了空气,转身即走。 “哎,依凝,等等我!”牧尧见她走了,马上跟着追去,素衣也跟在牧尧身后,飞快地离开了红袖坊。 “齐大人、安大人,楚某尚有要事在身,这就先告辞了。”楚亦凡心知路依凝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其实内心的情绪十分低落,于是拱了拱手,径直带着曲凤池追了上去。 齐延石看了安志雄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安大人,按理说这件事归我悬镜司管,跟御金库完全没有关系,不知道大人怎么会有闲心过来?” “齐大人,本官此次前来,是奉了皇上的手谕。”安志雄淡淡地说道:“近日红衣教四处兴风作浪,危害民间,所以皇上命本官作为监事,调查红衣教一事。” 齐延石冷冷一笑,若有深意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下官祝安大人旗开得胜,早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 他们二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就在他们附近的废墟之中,有一枚黑色的纽扣,正静静地躺在乱石堆中,若不是全神贯注地去找寻,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还有个纽扣。 与此同时,在一条黑暗的地道中,天狗男子的中食二指间也捻着一枚样式相同的纽扣,先前楚亦凡他们的对话清清楚楚地通过这枚纽扣传了出来。 修罗男子颇为气愤地说道:“真是可恶啊……老大,他居然怀疑红衣教是我们扶持起来的,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话音一落,南宫流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我们不必在意,反正距离我们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天狗男子三人穿行在地道之中,嘴里虽然一直在交谈着,但脚下丝毫不停。这条地道直接从红袖坊延伸而出,一直通往九华城外,正是他们早已准备好撤退的后路。 “那名叫依长治的少年,身上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天狗男子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可能你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我的眼力天生异于常人,瞬间观察力比常人强上百倍,就在爆炸前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面闪动的不是灵气,而是凭空生成出来的闪电……” 修罗男子吃了一惊,说道:“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正是这些闪电,才让他在死亡的瞬间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从而逃过了一劫。”天狗男子十分笃定地说道:“我肯定是不会看错的。” 此时天狗男子的面具因为爆炸而破损不堪,左半边已经碎裂了,露出了一部分真面容,如果依长治他们在这里的话,一下子就能认出这名带着天狗面具的男子正是当日在山洞里遇到的陆小邪,也是南霸天生日宴席上的贵客——墨龙潭首富陆清羽。 “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的天啊……”修罗男子语气崇拜地感叹道:“我还以为那样规模的爆炸,他肯定粉身碎骨了呢……” 南宫流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能看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以前曾经听说过,红莲大陆有一些传说级别的特殊能力。”陆清羽沉思了片刻,说道:“其中有一个最神奇的能力,叫时间之匙。” “时间之匙?”南宫流云和修罗男子不约而同地问道。 “拥有这个能力的人,可以穿梭不同的时间,也能穿越不同的时空。”陆清羽笑了笑,说道:“当然了,这只是传说而已,而且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原来只是传说啊……”修罗男子微微有些失望,说道:“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这些传说全都来源于上古时代,当时的人类才刚刚学会使用文字交流,只能进行最简单的记录,根本不可能用文字来撰写故事。”陆清羽笑着说道:“所以当时的人类除了用简陋的文字做零散的记录之外,剩下的办法就是壁画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那个山洞已经被毁掉了……” …… …… 依长治很久没睡得这么舒坦了,似乎身上所有的疲倦、伤痛全部一扫而空,就连那个古怪的梦境都没有出现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布置简陋的竹屋,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北落紫霄躺在旁边的木桌上,仿佛感应到他醒来一般,轻轻颤动着,发出嗡嗡的轻鸣声。 “我……我不是在小溪旁边睡着了吗?”依长治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暗道:“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了,这里又是哪里?”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自己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了一件衣服,而左臂上被绷带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看这包扎的手法,似乎不是胡乱敷衍了事的。 依长治睡了一觉,此刻精神饱满,掌心上的血洞也已经基本愈合了,轻轻下了床,但见这间竹屋虽然布置的很简单,但是非常干净整洁,像是有人住在这里。 他刚想推开门,不过转念一想,以防万一还是将北落紫霄带上了,毕竟不知对方是好是坏,免得落了被动。 北落紫霄在他身旁环绕飞舞,依长治悄悄推开了门,只见门外是一座别致宁静的小庭院,种满了姹紫嫣红的花草,一汪清池轻轻流淌,池里有一根镂空的竹筒,清澈的水流从竹筒上方淌入,一边蓄满后缓缓下沉,倒空后再度翘起。 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弯腰看着盆里的花儿,腰臀的美丽曲线就这么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依长治连忙转过头去,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请问这是哪里?” “啊,你醒了?”那名少女转过头来,惊喜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呢。” 这名少女穿着浅蓝色的长裙,皮肤白皙,生得十分清秀,楚楚动人,只是依长治忽然觉得异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你是……”依长治皱眉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当然见过呀……”蓝衣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你不记得了?在九华城的时候,你抢了我看中的那条裙子。” 说到这里,少女的表情突然变了,带着一脸坏笑,不怀好意地说道:“抢了我心仪的东西,还被我救了一命,你说说看,咱们这笔帐该怎么算?” “你……原来是你!你是服装店里的那位姑娘!”依长治一拍脑袋,终于想了起来,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又再次相遇,不由吃惊说道:“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我倒觉得这是天意喔……”蓝衣少女坏笑说道:“老天爷知道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所以又安排我们见面了。”她说着伸出白嫩的小手,笑盈盈道:“考虑清楚没有,欠我的人情该怎么还?” 蓝衣少女一副吃定你了的神情,皱了皱鼻子,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抢了我喜欢的衣服不算,我现在还帮你疗伤了!一般人的话嘛……我也就不收钱了,毕竟本姑娘菩萨心肠,但你不是有钱么,有钱就赶紧的,十万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她将手伸到依长治的眼皮底下,嘻嘻笑道:“怎么样,有钱人,快拿来吧。” 096愤怒的以太 依长治并不知道,路依凝此时为了寻找他,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楚亦凡别过齐延石和安志雄后,几步便追上了路依凝,说道:“依凝,且慢!” 路依凝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平静地说道:“掌教,请问有何指教?” 纵然她此刻神情无比平静,但楚亦凡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深处的那一抹焦虑,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依凝,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必须把思绪整理清楚,才能继续下一步动作,否则胡乱行事只是无用功而已。” 路依凝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不由面色稍霁,说道:“愿听掌教指点。” 楚亦凡沉声说道:“长治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他身上本来就有着很特殊的力量,而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他的东西,这就意味着他使用了特殊能力,转移去了别的地方。” “可是……”牧尧焦急地说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 “他究竟去了何处,我们现在谁都没办法得知。”楚亦凡沉吟片刻,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要赶回天清宫,与天一谈谈这件事情,他这人见多识广,肯定会有比较好的办法。” 牧尧沉默了很久,突然低声说道:“掌教,如果换成是你,你肯定也做不到如你自己所说的这般镇定,对吧?” 楚亦凡听到这话,身躯陡然一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神忽地变得忧郁起来。 过了许久之后,他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牧尧几人,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长治的。”他的眼神不经意间越过了众人,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路依凝他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一定会找到他,带他回来。” …… …… 依长治看着这只白嫩小巧的手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想要摸一下的冲动,不过他马上按下了这个念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既然你救了我,我当然是要付钱的。” “知道就好。”蓝衣少女得意地笑道:“这次还算你自觉。” 依长治习惯性地伸手摸向怀中,猛然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换了,哪里来的钱袋,不由脸色一僵,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我原先的衣服呢?” 蓝衣少女好奇地说道:“你那件衣服破破烂烂的,我早就扔了。” “那件衣服里面……没有其他东西了?”依长治心觉大事不妙,继续问道。 “你那件衣服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东西?”蓝衣少女顿时蹙起眉头,将小脸蛋凑近到依长治的胸口附近,佯装愠怒地说道:“东扯西扯那么多,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依长治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不由心猿意马,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说道:“我的钱袋……好像不见了。” “哦……”蓝衣少女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当即双手环胸,左手托起精巧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就是拿不出钱来了咯?” 依长治咳嗽一声,说道:“要不……先欠着?” “欠着?呵……你想的可真美啊……”蓝衣少女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说道:“拿不出钱,你就给我干活,直到你把钱还上为止,可以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依长治的右臂,像是打量着什么宝贝一般,啧啧称奇道:“你身体恢复得这么快,肌肉又那么结实,肯定是个修行者吧,以你的实力,做个本姑娘的专用苦力也勉强够用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等下!”依长治根本不想莫名其妙地任她差遣,急忙说道:“我的钱袋应该是掉了,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回天清宫如何?到了天清宫,我一定还你钱!” “天清宫?你是天清宫的修士?”蓝衣少女微微一怔,狐疑地说道:“东极高庭那个天清宫?”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天清宫,反正我也要早点赶回去,不如你就随我一起过去,如何?” 蓝衣少女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浑身是伤地倒在云圣花海?” 依长治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皱眉道:“你说云圣花海?云圣花海……”他念叨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脸色大变,惊讶道:“难道说,这里……这里是……” “这里是望花阁,你还装蒜!”蓝衣少女以为他装疯卖傻,忍不住说道:“天元帝国,望花阁,你不知道吗?” “天元帝国?”依长治顿时如遭雷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脑里乱成了一锅粥,“怎么回事,我竟然跑到天元帝国来了?” 这时,在天清宫的神谕书院顶层,雷天一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的了。”楚亦凡神色凝重地说道:“天一,你有什么看法?”路依凝、牧尧和素衣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地看着雷天一,等着他的回话。 “你的意思是……他在爆炸的瞬间突然消失了?”过了很久之后,雷天一才缓缓开口说道:“而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他的东西?” 楚亦凡颔首说道:“正是如此。”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一个事情。曾经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拥有着他这样的能力。”雷天一目光飘忽迷离,似乎陷入了沉思,说道:“他有一种很厉害的神通,可以通过穿梭空间,短暂地前往另外一个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路依凝三人面露异色,显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楚亦凡却听懂了他的话,双眉一扬,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对,平行世界的意思,意为相互平行的两个世界,互不干涉,也互不影响。”雷天一点头说道:“而且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光靠速度快是没有用的,必须能让自己的频率感知与另一个世界接轨,再加上高深的境界基础,才可能使用出来的一种能力。”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拧,喃喃自语道:“不过……这不可能啊,他目前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穿越平行世界呢?” “那个……雷前辈,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牧尧一脸懵逼地说道:“能不能用些简单的话来解释一下?” “世界上一切的物体,都有它独有的振动频率,假设一面墙的频率是二十,人体的频率是一百,那么人体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到墙壁里的。”雷天一耐心地解说道:“所以穿越平行世界的条件是,他必须将自己身体的振动频率调节到与另外一个世界一致,才有可能穿越到那个世界去。” 他说到这里,将目光投向了牧尧,说道:“关于这一点,小牧应该最为清楚,他穿过墙壁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分解成比墙壁组成的粒子还要微小的存在,否则他也不可能穿过墙壁。” 这番言论实在太过玄妙,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路依凝缓缓开口说道:“穿越过去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问题问得好。”雷天一赞许一笑,说道:“如果能将频率维持一致,那么就能长时间地停留在那个世界,如果无法维持住的话……”他的脸色顿时肃然起来,说道:“他有可能被送回来,也有可能……被空间乱流撕成碎片。” “什么!”素衣惊恐叫道:“难道长治哥哥他……” “被撕成碎片的几率很低很低,这点你可以不用太担心。”雷天一安慰她道:“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传了回来,而且不知道被传到了什么地方。” 楚亦凡叹息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就是发生了,我们假定他真的穿越了平行世界,那么他回来的时候就很有可能出现在红莲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 路依凝脸色苍白地说道:“万一他去了其他国家怎么办?” 雷天一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任何办法,现在只能等待了。如果他回来的时候落在东极高庭境内还好说,他自己会回来天清宫,但如果他运气不好,出现在其他国家……” “他身上没有通关文牒,肯定会被当做探子。”楚亦凡目光一闪,沉吟道:“要想个办法通知以太才行,如果一旦他知道了……” “掌教,那个……”牧尧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已经通知太叔了。” 众人的目光刷地集中在了牧尧的身上,牧尧急忙摆摆手,说道:“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太叔嘛,对不对?” 此时,在通往东极壁垒的山道上,一道灰色的影子疾驰在山间之中,速度快得惊人,一路上不知撞断了多少古树,踩碎了多少山石,仿佛一道巨大的利斧,硬生生在山间劈出了一条道路。 山中野兽纷纷飞奔逃散,它们的直觉无比敏锐,本能地觉得这道灰色的影子对自己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别说是靠近了,就连逃都怕来不及。 这道灰影宛如旋风一般,飞快地往前推进,原本驾马需要小半天才能赶到的路程,仅过了短短一个时辰而已,就已经全部走完了。 那道灰影穿出了山道后,很快就来到了东极壁垒前,然后驻足停下,抬头看着巨大的城墙,眉宇间满是焦虑和愤怒。 以太的性情向来平淡如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此刻由于依长治的失踪,他已然阵脚大乱,在收到牧尧的消息后,他二话没说,马上就动身前往东极壁垒,想要调查清楚这里面的真相。 若说依长治第一次任务遇险还能有迹可循,可以找得到他的位置,那么此次依长治踪迹全无,对他而言是一个极为严峻的挑战,如果依长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就算是已经死了,在没有亲眼见到依长治的尸体之前,他是不会停下寻找的脚步的。 他往日无悲无喜的双眼之中,此时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杀气,“如果少爷真的遭遇到什么不测……南霸天,我要你南家全部覆灭!”他冷冷地看了九华城的方向一眼,然后化成一道灰色的旋风,无比嚣张地朝城内冲去。 他走出不远之后,几名东极军才敢显出身影,其中一人瞪着以太离去的方向,胆战心惊地说道:“那是什么人啊,是修行者吗?” 另一人语气充满同情地说道:“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去找某个人的麻烦,那个人最好是自求多福吧。” 097采集血荆棘 依长治曾经很多次假想过自己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踏足天元帝国的领土,然而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第一次前往天元帝国竟会是如此稀里糊涂。 在详细解释了很久之后,蓝衣少女终于听明白了他说的话。 “你是说……”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歪着脑袋说道:“你在爆炸的一瞬间,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然后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关于穿越空间这个事情,我暂时称其为踏碎虚空。”依长治自然不会告诉他有关于梦境和阿太的事情,所以隐瞒了下来,不过其他的事情他还是老老实实说了,“而这个踏碎虚空只是机缘巧合下才使出来的,我根本控制不了,所以才从九华城来到了这个地方。” 其实他担心的事情还有一点,自己是莫名其妙被传送到天元帝国来的,身上没有通关文牒,想要回去东极高庭,这可就有些难了。没有通关文牒,又无法联络到天清宫,很容易会被当成间谍探子。 他从知道自己身处天元帝国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如何才能万无一失地回到东极高庭,可是他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可以用正常的途径回去,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在天元帝国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一旦有人质疑他身份的话,他将会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 “那么……”蓝衣少女双手托腮,忽然坏笑一下,说道:“说得这么玄玄乎乎的,其实你的真正身份是间谍吧?” “什么?”依长治顿时惊呆了。 “如果把你抓去官府的话,我应该可以小发一笔横财。”蓝衣少女开始很认真地算账,“据说抓住奸细的奖赏是一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我岂不是想买什么衣服,就能买什么衣服了?” “不对,姑娘……你听我解释!”依长治额头上微微冒汗,急忙说道:“我不是间谍,你相信我,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真的是因为穿梭了空间,才来到这里的!” “哦,好吧,我信你……”蓝衣少女狡黠一笑,说道:“你说你不是间谍,那你就飞回去吧。” “我已经说了,我控制不了这个能力。”依长治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如果可以控制的话,我何必在这里跟你扯皮。” “嗯,我明白了。”蓝衣少女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伸出一根嫩葱般的手指,抵在依长治的胸口,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看你现在不单单是手臂受了伤,你脑子也受了伤,所以你精神有问题,就你还踏碎虚空?我看你是脑袋空空,是两手空空!” “这……”依长治不禁陷入了无语之中。 “你刚刚说,要到凝魄境界才能控制这个什么鬼的踏碎虚空?”蓝衣少女见他无言以对,不由很是得意,笑嘻嘻地说道:“那很好啊,你就在天元帝国突破到凝魄境界然后再回去吧,不过在这之前嘛……”她眼珠一转,笑道:“你就好好给我打工,把这十万两还清了,说不定我还可以想个办法送你回去。” “这可不行!”依长治现在才通明境界,要突破到凝魄境界,那得到猴年马月去,当即皱起眉头,说道:“我必须要马上赶回去,否则我的同伴会担心我的,只不过区区十万两银子而已,我肯定不会拖欠你的。” “呵……区区十万两而已?口气还真大……”蓝衣少女嗤笑一声,神情有些不屑,不过她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那这样吧,你不是天清宫的修行者吗,如果你肯帮我一个忙的话,这医药费就免了你的吧!” 依长治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你要我帮你什么忙?”他答应得很爽快,毕竟被这蓝衣少女救了下来,一报还一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实很简单……”蓝衣少女咯咯一笑,说道:“我需要你去帮我采几株特殊的药材。” “就这么简单?”依长治微微一愣,还以为蓝衣少女会让他做多么困难的事情。 “没错,就这么简单。”蓝衣少女点点头道。 “举手之劳罢了。”依长治立刻说道:“我们这就出发吧。” “你不会就穿着这件病患服出去吧?”蓝衣少女促狭一笑,说道:“你喜欢的话,我可管不着。” 依长治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那就有劳姑娘借件衣服给我穿了。” 蓝衣少女很快就拿来了一件黑色的长袍,衣袍的下摆和领口处都纹着药草的图案。依长治试了一下,发现恰好合身,不由问道:“这是你们望花阁的服装吗?” “一点都没错。”蓝衣少女摆出一副奸商的嘴脸,贼兮兮笑道:“承蒙惠顾,一万两银子。” “我看你……干脆去抢劫好了。”依长治嘴角抽动一下,说道:“你很有天赋,我非常看好你。” “我现在不就在抢劫吗?”蓝衣少女嘻嘻一笑,上下打量了依长治一眼,说道:“嗯,你穿着我们望花阁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啊,比你以前那身衣服好看多了。” 她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了什么,抬头说道:“对了,两手空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一般债主都得知道欠债人的名字吧?” “依长治,长久的长,治理的治。” “依长治,长治……长久治理?名字倒是挺霸气啊。”蓝衣少女咯咯笑道,“你爹娘对你的期望还挺的高啊。” 听到这句话,依长治陡地想起了从未见过面的父母,情绪蓦然间低落下来,“或许这个名字的由来,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爹娘曾经对我有着很高的期许吧。”他暗自叹息一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洛可儿,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简单?”蓝衣少女掩嘴笑道:“洛可儿,就是可人儿,名字美,真人就更美了,是不是?” “啊?”依长治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自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也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他从小就深居幽宅,被以太一手带大,很少接触同龄女性不说,以太也是沉默寡言之人,可以说无趣到了极点。他唯一的女性好友路依凝的个性又极为低调恬静,因此面对着如此外向而又有点蛮不讲理的少女时,他的脑子一时有些跟不上节奏。 “呃……确实挺美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不说话又会让洛可儿难堪,于是绞尽脑汁尬聊道:“但是嘛……哈哈哈,我有一个朋友长得更美。” “是吗?”洛可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我没允许,谁让你说话了?现在你欠我二十万两了。” “啊?”依长治再次震惊了。 洛可儿看到他这样子,不由扑哧一笑,说道:“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干嘛呢?” 依长治回了她一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利欲熏心的家伙。”不过这句话的声音很小,没敢让她听到,否则天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好了,玩笑到此为止,我们准备一下,然后出发,目的地是云圣花海的中心地带。”洛可儿摸了摸小巧的鼻子,说道:“你去帮我采几株血荆棘来,我就想办法送你回东极高庭去。” “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吗?”依长治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而且采药为何要我来帮忙,你自己不是也可以做这件事情吗?” “嗯……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我们边走边说吧。”洛可儿一扭纤腰,几步跨出了庭院,说道:“跟着我来吧。” 依长治随她走出庭院,只见两旁是连绵起伏的山谷,近百间小竹屋衔接相连在一起,铺开长长的一条,足有八九十来丈,被一排排青绿色的篱笆围绕其中,虽然没花海那般美丽,但别有一番特色。 没走多久,忽听不远处传来隐隐水声轰鸣,待转过弯一瞧,眼前赫然现出一条气势磅礴的大瀑布,高约二十来丈,一条条白练似的水柱倾泻直落,宛如万马奔腾,汹涌无匹,激起浪花飞卷,疾流翻滚,拍打在河面岩石之上,溅起飞花碎玉,喷壑数里,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依长治从没见过这般壮阔美景,不由赞叹不已:“这瀑布真大。” “马马虎虎吧。”洛可儿微微一笑,说道:“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瀑布旁边折出一条蜿蜒的小路,右面则是深不见底的峡谷,终年云雾缭绕,水气氤氲。远处云水苍茫,重峦叠嶂,大有缥缈出尘之感。 “没想到望花阁的景色如此美丽。”依长治不是张望四周,说道:“如果我不是急着回东极高庭,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住多久都没问题。”洛可儿嘻嘻一笑,搓了搓食指和大拇指,说道:“只要这个给够就行了。” “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别总是跟个市侩奸商一样。”依长治哭笑不得,说道:“财迷心窍可不好。” “哼,你这话说得轻巧,我生活不用钱?我炼丹不用钱?天上掉下来白给我的啊?”洛可儿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富家子弟,十万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 依长治顿时没了言语,立刻转了个话题,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我来帮你采药呢。” 098深入花海 从望花阁到云圣花海的这段路程虽然不长,但也得步行小半个时辰,依长治借着这段时间与洛可儿多聊了几句,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 天元帝国面积极大,人口众多,加起来几乎有四亿左右,是东极高庭的二十倍有余。不过虽然国土面积辽阔,但有很多地方环境险恶,根本不适合居住,加上开采不当,物资其实比较紧缺,特别是药材资源,更是无比匮乏。而且近年来人口越来越多,人均可分配的物资就更少了。 云圣花海是天元帝国最大的药材采集地,因此会有许多药材贩子前来摘采,然后转手就卖给炼丹师,赚些差价,虽然利润不高,但维生不成问题。 由于望花阁就在云圣花海的附近,这些药材贩子一般会顾及到望花阁的面子,不会摘采太多,甚至很多人已经默认了云圣花海就是望花阁的私人药材库。 望花阁虽然也是个修行门派,不过人数不多,而且实力较弱,但是地位超然崇高,一般的修行门派根本不敢招惹望花阁,若是有望花阁的人去其他地方拜访的话,亦必定会受到最高礼节的招待。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望花阁不但医术高超,而且珍藏了许多只有门内才有的药方,这些药方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十分惊人,放在外面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神丹妙药,价格极其昂贵。 不仅如此,望花阁还会经常派人前往民间,免费给穷苦百姓治疗百病,因此深得百姓爱戴,名望一时无两,可以说压过了任何一个修行门派。 人在江湖飘,伤病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谁能保证自己哪天不被人偷偷下毒,或者被人打断手脚?只要跟望花阁打好关系,说不定关键时候还可以救自己一命,所以望花阁的人出去外面,都被人奉若上宾,生怕招待不好,更不可能将其得罪了。 不过好景不长,就在三个月前,突然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霸占了云圣花海,明令禁止任何药材贩子进入,违者先行警告,若不从则乱棍打出,甚至就连望花阁的人都不准入内,虽然不会遭到药材贩子那样的待遇,但也被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 这下望花阁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无法采集药材,那空有药方又有何用?望花阁本身实力就比较孱弱,打也打不过他们,纵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走投无路之下,望花阁只好联系其他门派,希望这些门派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消息传出来后,修行界仿佛炸开了锅,或大或小的门派纷纷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谴责这伙来路不明的人,同时一边打探他们的底细,一边派出了各派高手,想要将这些妄人赶出云圣花海。 谁知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有些门派消息灵通,很快就查到了这伙人的底细,然而真相却让他们大吃一惊,赶紧偃旗息鼓,悄悄将派出的高手召唤了回去。其他门派也不是傻子,看见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不明白这里面有问题,于是纷纷找了不同的借口,把调遣出去的人喊了回来。 就这样,一场风波顿时消弭于无形,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望花阁这下总算知道是踢到铁板了,也就不敢再闹事,只好忍气吞声地看着这伙人得意洋洋地霸占了曾经属于自己的云圣花海。 “原来如此……”依长治总算明白了前因,好奇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此时已经快到云圣花海的中心地带了,洛可儿一面紧张兮兮地张望四周,一面小声地说道:“师父当然调查过他们,但是具体也没有跟我们明说,我只知道这伙人的背后靠山是天元帝国某位高层的侄子,所以也没有人敢管。” “他们为什么要霸占这个地方?”依长治沉思一会儿,说道:“难道是为了垄断?” “当然是这样啦。”洛可儿冷哼一声,撅起红馥馥的小嘴,说道:“他们垄断了药材市场,趁机抬高价格,所以很多人看不起病,真是太可恶了……” “果然如此,看来这些人背后的势力肯定非同寻常……”依长治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那个血荆棘……有什么用,你为什么想得到它?” 洛可儿说道:“因为……血荆棘可以治疗血色霍乱,这是一种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会发热致死的疾病,我要用血荆棘……” 她话没说完,前方忽然出现了几个巡逻的人。洛可儿将食指抵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入了一处隐秘的草丛中,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依长治进去。 依长治跟在她身后,低声说道:“这里开始有人守卫,是不是快到了?” “对,我们快到了。”洛可儿弯下了身子,悄声说道:“我知道血荆棘的位置在哪里,你跟着我走,千万别跟丢了。” 依长治点了点头,当下不再多言,尽量放轻了动作,如狸猫般跟在她身后,没发出半点声音。他对于身体控制的能力极强,不发出脚步声对他而言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片草丛大约有一人来高,人走在里面不容易被人发现,是一条较为理想的潜入之路。依长治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只见草丛两旁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其种类之多,简直让人难以想象,难怪这伙人会盯上了这座宝库。 依长治一路走过,陆续认出了好几种药材,忍不住小声说道:“鬼星子,紫丹罗,还有风信子……此处居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洛可儿闻言一愣,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吃惊道:“行啊,看不出来,还挺懂行的。” “略知一二而已。”依长治这话倒也没说错,毕竟他只认得出来这几样药材而已,不禁感慨道:“云圣花海,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云圣花海神奇的地方多了去了。”洛可儿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这三样药材,只是黄级药材而已。” “黄级药材?”依长治好奇地问道:“莫非这里还有更好的药材?” “那是当然的事情,别说玄级、地级了,就算天级、甚至仙级药材都有。”洛可儿摆出一副你这乡巴佬的表情,说道:“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只是在黄级药材的区域内而已。” “居然连仙级药材都有?你们这里的药材资源未免也太丰富了吧……”依长治这下完全震惊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而且听你这么说,似乎将不同等级的药材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 “仙级药材是有的,不过实在太稀少了,理论上一年只能长出一株,所以基本是有价无市。”洛可儿解释说道:“而且你说得对,不同的区域内,药材的等级也不一样,最最神奇的是……” 她压低了声音,用神秘兮兮的口吻说道:“但凡是种植在云圣花海的药材,待被摘采了以后,只要根部没有损坏,会在一定规律的时间内再次生长出来。” 依长治一时没听明白,不由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级药材每隔三个时辰成熟一次,玄级药材每天成熟一次,地级药材每隔一周成熟一次。”洛可儿扳着指头,小声说道:“而天级药材每个月成熟一次,仙级药材就更久了,得隔一年才能成熟一次。” 她说到这里,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至于血荆棘嘛……它属于天级药材,大概一个月会成熟一次,每次生长成熟后,那片区域里会固定长出十二株血荆棘来。” “红莲大陆,果然无奇不有。”依长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你们这地方不被人惦记,那还真是没什么天理。” “就你话多!”洛可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谁让你说话了?再说一句话,利息追加十万两银子!” 依长治嘿地一笑,便再也不说话了。 二人越往前走,就越靠近云圣花海的中心地带,周围守卫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好几次差点发现了他们,幸好依长治应变极快,及时带着洛可儿躲了过去,才没有被人察觉。 走了一会儿后,洛可儿忽然停下了脚步,用力嗅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身前的草丛,向前张望了片刻,蓦地眼前一亮,用低如蚊呐的声音说道:“就是那里了,你看到那十二株血荆棘没有?” 依长治抬眼望去,只见前面下方大约数十米左右的一片空地上,长了十二株荆棘一样的植物,颜色是血红色的,旁边站着六名守卫,全都是初息境界的修士。 他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四周,将一切情形尽收眼底。除了这六人之外,附近还有大约七到八个小队伍在附件巡逻,每个小队都有六人,加起来总共五十人左右,基本都是初息境界的实力,而每个小队都有一个类似队长的人物,实力均为通明境界。 “这下……可有意思了。”依长治脑海中念头急转,一瞬间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 099强夺药材 在短短思考了几秒钟后,依长治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首先排除了与这伙人谈判交易的可能性,先不说自己此时身无分文,别人也不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很有可能会出现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结果。 其次假如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出去与这些人战斗,那么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其拿下才行,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如果有人趁乱溜走的话,说不定会喊来增援,自己倒是能跑掉,但洛可儿该怎么办?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让洛可儿躲在草丛里,自己想办法利用速度的优势抢到血荆棘,然后将这些人引到其他的地方,使用时间静止摆脱掉对方的追击,接着再度回到这里,带上洛可儿一起逃走。 打定主意后,依长治转头看了洛可儿一眼,低声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的境界是初息,对吧?” “是啊,我是初息后期境界。”洛可儿疑惑地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依长治小声道:“就想了解一下你平时的战斗手段。” “我都不跟别人打架的。”洛可儿眼里疑色更浓,说道:“我平日里除了炼丹,就是修行而已。” “嗯……好吧。”依长治顿时就明白了,眼前这看似泼辣的少女无疑是个大大的拖油瓶,不由轻叹一声,说道:“待会儿你什么都别做,也别乱动,躲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洛可儿不屑地说道:“高手,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依长治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道:“反正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好好,就你厉害……”洛可儿撅起嘴巴说道:“喂,高手,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别急,还不是时候。”依长治一双眼如鹰隼般盯着前方,沉着地说道:“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依长治打的什么算盘,但洛可儿也只是嘀咕了几句,没有再催促他了。二人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过了半个时辰后,那几个巡逻小队渐渐往血荆棘这边靠拢过来,其中一人拿着一个红色的匣子,开始摘采血荆棘。 “是时候了……”依长治突然开口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动。” “你疯了?”洛可儿吃惊地说道:“他们来了这么多人呢?” “我没有摘采过血荆棘,如果靠我亲自动手的话,可能会耽搁不少时间。”依长治轻声说道:“等到这些人摘采完之后,必定会放松警惕,那一瞬间才是我真正动手的最好时机!” 洛可儿听了这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悻悻地说道:“反正我只要结果,你那么有信心的话,那你就去做吧。” 片刻功夫之后,那人已经摘采完毕,将血荆棘全部收到了随身携带的匣子中,然后跟旁边守卫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转身便要离去。 忽在这时,洛可儿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轻响,同时身旁掀起了一道劲风,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依长治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什么!”洛可儿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依长治出现在了数十米之外,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将那个装满了血荆棘的匣子抢了过来。 不仅是洛可儿惊呆了,那十几名围在血荆棘旁边的护卫明显也吓了一跳,依长治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刹那间奔出了十几米远,想要将这些人远远引开。 在他的计划之中,此时的情势走向应该是这些护卫对他穷追不舍,然后他发动时间静止的能力,反方向彻底将其摆脱,谁知才刚开始起跑,不知道哪个人突然喊了一声:“是望花阁的人,望花阁的人来抢药材了!” 依长治内心陡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望花阁的制服,不禁暗骂自己愚蠢,没想到居然算漏了这个事情! 一瞬间,他陷入了一个无路可退的地步,无论是按照原计划逃跑,还是将这些人暴打一顿,他们已经看到了望花阁的制服,肯定会前往望花阁兴师问罪,到时候事态闹大了,说不定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 他转头看着身后追来的人,内心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对于杀人而言,由于东极高庭和天元帝国之间特殊的历史原因,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只是他生性低调,不愿多生事端,在天元帝国杀人只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在他纠结犹豫之中,身后已经有两队人马追了上来,大约十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二话不说,拔刀便斩!虽然依长治穿着望花阁的衣服,但这些人平时蛮横惯了,而且背后的靠山势力强大,根本没有把望花阁放在眼里,如今竟敢来捋老虎的胡须,这些人的心里不禁无名火起,根本不打算给依长治任何辩解的机会。 眼见这些人出手毫不留情,刀刀往致命要害处招呼,依长治也有些生气,哪还顾及得了那么多,未及动念,北落紫霄已经察觉到杀气,当即自动护主,蓦地化成数道紫色流光,环绕在依长治的周围。 只见紫芒一闪,锋利的刀锋倏然切开了冲在最前头的那名倒霉蛋的咽喉,顷刻间毙命身亡。北落紫霄杀死一人,犹不满足,紫芒化成数道,如飞星闪烁,悄无声息地割开了其他四人的脖子,登时鲜血狂飙,这几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临死前依然保持着怒目圆睁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好快的刀!”依长治举手投足间歼灭了一队敌人,其他追上来的护卫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小心他的攻击,实在太快了!” “结盾护阵!注意不要被他偷袭了!” 几名通明境界的修士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内心又惊又怒,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望花阁弟子明明只有通明境界的实力,为何面对他却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剩下的四十来人已经包抄上来,将他围在了其中,站在前排的护卫举起大盾,小心翼翼地盯着依长治,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是因此依长治刚刚以不可思议的手段瞬间击杀了五名初息境界的强者,彻底震撼住了他们。 “你是什么人?”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人喝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区区望花阁居然敢来杀我们的人?” 依长治出手杀死五人后,心里的包袱一下子就放了下来,毕竟他对天元帝国的人根本没什么好感,就算再杀几个,也不能让他内心产生更多的负罪感,况且他要隐瞒身份,当前不会走漏风声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这些人全部击杀。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目光一扫四周的敌人,将装着血荆棘的匣子收进了怀中,轻声说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吧。” 洛可儿刚刚没看清楚依长治是怎么杀死那些人的,以为只是意外而已,此时正瑟瑟发抖地躲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依长治被包围了起来,小脸吓得煞白一片,暗暗埋怨道:“这家伙……抢个药材干嘛那么高调?”不过抱怨归抱怨,她总不能任由依长治被群殴致死,毕竟这个事情是她要求依长治去干的。 “现在可怎么办?”她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暗道:“要不……我想办法引开一部分人,总之先得让他逃走再说……” 然而就在她刚想冲出草丛的时候,依长治蓦地动了,只见他双手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用力掷向了面前某个敌人,只听“轰”地一声,大盾顿时被轰成了碎片,中了那个光球的人口喷鲜血,下半身都被轰烂了,身后的几人也受到了波及,往后倒飞退去,还没落地就已经被活生生震死了。 “这……好厉害啊……”洛可儿的小嘴张成了一个圈形,喃喃自语道:“看来他果然没吹牛啊……” 依长治用破灭星辰杀死数人后,忽然改变了前行的方向,于人群中硬生生找到了一个极小的突破口,瞬间躲过了数十人的攻击,一闪身来到了包围之外,北落紫霄铮然飞舞,以依长治为中心,化成道道紫光,宛如死神的镰刀,悄无声息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万敌人中过,片叶不沾身,依长治的身法无比灵动,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留下一道道残影。敌人的攻势根本无法击中他,反而挡不住北落紫霄如鬼魅一般的速度,不时有鲜血飞溅而出,却没有半滴溅到他身上,陆续有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声,然后戛然而止,捂着冒血的咽喉倒下。 那名修为最高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境,猛力甩了一下脑袋,希望这只是一个荒诞的噩梦,不过眼前宛如杀神一般的少年和刺鼻的血气无比残酷地提醒着他,这根本就不是幻觉,而是铁一般的事实,他们此刻正在被一个人疯狂屠杀。 “不……不!”这人彻底崩溃了,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他原本便是通明境界的高手,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和拥戴,又加入了这个背景极其深厚的组织,并被委以重用,正是踌躇满志,欲要大展身手的时候,没想到上天似乎给他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他从来都不会想过,自己的性命竟会葬送在此,死于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之手。 他带着绝望的情绪,死死盯着这少年的举动,倏然间一道紫芒闪过,他眉头一松,脖子上渐渐出现了一条血痕,紧接着一股猩红的血泉喷了出来,他两眼圆睁地倒下,右手高高举起,似乎想抓住什么。 不一会儿,这五十人便已全军覆没,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这片花海,冲天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散发着死亡的铁锈气味。 此时场间只剩下了一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稚嫩的小脸苍白无比,双腿因为极度惊恐而抖个不停,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两只手紧紧地握着长刀,指节用力过猛而发白了。他牙关咯咯打颤,忽然将长刀一丢,匍匐在地上大声哭道:“别……别杀我!” 100血色霍乱 在依长治的心中,女人、老人和小孩是他不愿意杀的,这算是他给自己设立的底线,虽然他已经杀过不少人了,但这三种人如果能不杀,他是不会动手的。 这名少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停,磕头如捣蒜道:“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说了这句话后,见依长治没有反应,蓦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说道:“我无父无母,跟妹妹相依为命……我加入他们是因为他们能给我一口饭吃!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要是死了,我妹妹肯定就饿死了……” 依长治此时内心纠结起来,如果将他放了,万一回头这少年找人来怎么办,但如果要杀了他……自己还真有些不忍心。 少年见依长治犹豫起来,感觉他似乎并没有一定要杀掉自己的决心,赶紧求饶道:“我求求你了,我真的错的……只要你放我一马,我回去就脱离这个组织,再也不跟着他们为非作歹了,求求你了……” 依长治低头看着他,这种别人生死掌握在他手上的感觉令他有些不适应。不知为何,这名少年跪地求饶的样子不由让他想到了张艺守,同样也是为了生存下去可以抛弃一切尊严的小人物,但小人物并不等于好人,他们可以前一秒匍匐在地乞求原谅,下一秒就会将刀子捅进你的心窝,然后看着你的尸体冷笑。 这想法让依长治的心里很不舒服,考虑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斩草除根,有些事情既然要去做了,就得把事情做绝。 “对不起了……”依长治轻声说道,北落紫霄缓缓飞起,蠢蠢欲动着。 “不……不要……”少年将脸埋在草里,哭天抢地地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依长治叹息一声,轻轻挥了挥手,北落紫霄刷地向跪在地上的少年斩去! “等一下!”洛可儿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道:“不要杀他!” 北落紫霄的刀锋距离少年的后颈只有数寸之遥,少年甚至可以感受到刀上散发出来的寒芒。 依长治转头看向洛可儿,皱眉道:“你想帮他求情?” “他还只是个孩子,而且我们也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不如……就饶他一命吧。”洛可儿脸色微微一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心知这要求挺过分的,毕竟人都是依长治杀的,根本没她什么事,不过出于医者仁心的同情心,她还是想试着帮这少年求一下情。 依长治原本也有些犹豫,此时见洛可儿帮这少年求情,沉思了半晌之后,将北落紫霄收了回来,说道:“你考虑清楚了,若这小子反手将我们卖了,那么我们就完蛋了。” 北落紫霄嗡嗡作响,残留在刀锋上的鲜血倏然被吸收了进去,像是饱饮了一顿鲜血,发出愉悦的声音。 洛可儿看了这名少年一眼,还没说话,这少年马上举起三根手指,说道:“苍天在上,如果我泄露今天之事,叫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依长治再也懒得看他,转过身去,说道:“既然你帮他求情了,我就饶他一命。”他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其实也不愿意杀掉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谢谢……谢谢大哥不杀之恩!”少年死里逃生,不由喜出望外,连声说道:“还谢谢这位姐姐……我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说完这话,他急忙转身就跑,手忙脚乱之下,差点摔了一跤,踉踉跄跄地走了。 “好了,血荆棘到手,你我两边不相欠。”依长治将匣子递给了洛可儿,说道:“我们已经说好了,我帮你做事,你要把我送回去的。” 洛可儿眼珠一转,忽然狡黠地笑了笑,说道:“不行,你还得再帮我一个忙。” “你言而无信?”依长治顿时拉下脸来,阴沉地说道:“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确实有些生气了,自己杀了这么多人,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却等于白忙活了一场,而且路依凝他们可能还在九华城等着自己,怎能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 洛可儿察觉到了他的不快,急忙说道:“你别生气,真的是最后一个忙了,真的,就一个小忙而已。”她不敢再卖关子,马上接着说道:“我现在要把血荆棘带去天南村,那个村子离这里很近,你陪我一起过去,等我把药送到村子后,马上就带你回去,决不食言。” 沉默了很久之后,依长治才皱着眉头说道:“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 “当然,我会的!”洛可儿拉着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说道:“好了嘛,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不对,但是你修为那么厉害,帮帮我这样的弱女子,总没什么问题吧?” “就你,还敢说自己是弱女子,要不要脸?”依长治一下就被她逗乐了,心里的那些不快立即散去了不少,摇了摇头说道:“好好好,算我怕你了,赶紧出发吧,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 …… 天清宫,星辰水榭内。 楚亦凡站在大厅中,看着桌上摆放的一份通关文牒,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忽然转身,对某处黑暗的角落说道:“现在不知道他人是到底还在大荒,还是寒川,还是天元帝国,或者说就在东极高庭。” “如果在东极高庭的话,想必他早就回天清宫了,到现在还没有人找到他的踪迹,所以在东极高庭的可能性被排除了。”楚亦凡继续说道:“假如他在寒川和大荒,我们已经派了专人去寻找他的下落,并且带上了通关文牒,毕竟这两个地方与我们关系交好。” “掌教,你是不是想说……天元帝国与我们关系不好,所以寻找依长治的重任就交给我了?”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同时响起咔嚓一声,亮起了一星火光,片刻之后,一阵浓郁的烟味传了过来。 “说过多少次了,星辰水榭不准吸烟!”小白顿时就炸毛了,大声叱道:“那个谁,麻烦你收敛一点!” “警报,警报,侦测到来路不明的火源。”老管家粗着嗓门大叫起来:“是否开启救火系统?” “啧……”角落里那人非但没有熄灭烟,反而吞云吐雾起来,“我说掌教啊,为什么把这么麻烦的任务交给我,哪怕你要我去杀个人都好,找个下落不明的人实在太麻烦了啊。” 楚亦凡看着那处角落,说道:“纠正一下,他不是下落不明,而是不一定会在天元帝国,有可能他根本就不在天元帝国。” “哎,真是麻烦……”伴随着这懒洋洋的声音,火光忽然动了起来,转眼间一名瘦削的青年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烟,耷拉着眼皮,驼着背站在那里,说道:“你给的我这个是任务呢,还是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楚亦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希望这算是个任务,还是算一个人情?” “啊……算了,随便是什么吧,反正都一样……”这名青年双目狭长,脸色有些苍白,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卷,仿佛一名永远睡不醒的瘾君子一般,浑身好似没有骨头,就这么吊儿郎当地站着,原来他刚刚躲在角落里,是因为站着太累,所以靠在墙上省力。 “叶荆,我再说一遍!把烟掐了!”小白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抓狂地说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打火石丢到水里去?” “唉唉,知道知道了,说一遍就够了嘛,喋喋不休的……听着多累啊。”叶荆走到桌子旁边,抓起通关文牒,放入了怀中,用力吸了一口烟,将烟屁股丢在了地上,然后又点燃了一根烟,说道:“那么,我走了……”说着打了个哈欠,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 …… 天南村坐落在云圣花海的某处偏僻的山谷里,村里人口不多,大概就二三十来户人家,原本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谁知前阵子爆发了血色霍乱,整座村子顿时陷入了混乱与恐慌。 依长治跟在洛可儿身后,走进了天南村,只见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明明是光天白日,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就像是一座废弃已久的村落,显得毫无生气。 “这地方是怎么回事?”依长治疑惑问道:“村民都去哪里了?” “天南村是爆发血色霍乱的重灾区,全村人口已经减少了二成之多。”洛可儿抱紧了怀里的匣子,小声说道:“血色霍乱几乎无药可救,必须要服用血荆棘炼制的朱血丹才行。” “原来如此,难怪你让我冒险去采集血荆棘,原来不是为了卖药还钱,而是为了救这些村民?”依长治此刻恍然大悟,对洛可儿的印象顿时改观了不少。 “哼,笨蛋,钱当然是好东西了,漂亮的衣服也是好东西,我怎么可能会不 101炼制朱血丹 刘德贵心里是真的很无奈。 他虽然是天南村的村长,但是面对血色霍乱的汹涌来袭,他根本毫无办法,毕竟他一来不会医术,二来只是个普通凡人,只能看着重病的人咳血死去而束手无策。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七岁的孙子刘小虎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望花阁的弟子,纵然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医术可谓出神入化,知道天南村受到了血色霍乱的袭击,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使出浑身解数帮助村民治病,虽然依然有不少人病发身亡,可是如果没有那位小姑娘遏制病情的话,死的人就可不止这么点了。 不过这位名叫洛可儿的小姑娘告诉他,目前她给的丹药只能起拖延的作用,想要彻底根治血色霍乱,必须用血荆棘做药引,炼成朱血丹才能药到病除,但是血荆棘十分珍贵,而且被一伙歹人掌控住了,想要获得血荆棘可以说是难于上天,只能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通过别的手段得来。 听到这话之后,刘德贵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不过他对于洛可儿的出手相助还是非常感激的,在送走洛可儿之后,他试图疏散村民,远远离开天南村,免得再染血色霍乱,可是这些村民世代生活在此,哪里愿意离开,因此只有少数年轻人离开了村庄,老人和小孩基本都留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情形,刘德贵几乎可以说是绝望了,他深知血色霍乱的危害,这些人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无疑是白白送命,但又不能强行将人赶走。果不其然,随着一天天过去,村庄染病的人越来越多,病倒的人也越来越多,仅仅是昨天就死了三个人,全是抵抗力比较差的老人,死的时候狂咳鲜血,全身溃烂,鲜血染了一身,尸体都不能入土安葬,必须火化烧掉才行,否则还会传染。 刘德贵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只能强行要求村民们将大门紧闭,说不定可以缓阻一下血色霍乱的传染,村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纷纷照着这么做了,不过他们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这样的做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就在他愁眉苦脸地抽着旱烟时,他的孙子刘小虎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一阵,然后惊喜地说道:“爷爷,爷爷……洛姐姐……她来了!” “什么!”刘德贵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似乎傻掉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说?” “洛姐姐说,她……她带来了血荆棘!”刘小虎大声欢呼道:“我们有救了,村子有救了!” “她……她现在在哪里?”刘德贵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了,瞪着眼睛叫道:“快,快带路!” 刘小虎风风火火地跑到了村庄之中,大声叫道:“大家快出来吧,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依长治看着神情激动的刘小虎,不由愣了一下,说道:“至于这么激动吗?” “如果你每天都面临死亡的危险,我觉得你肯定比小虎头还激动。”洛可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大高手,你是根本不知道血色霍乱有多可怕。” 村民们听了这句话,纷纷打开了屋子的大门,激动地说道:“小虎头,你说什么,我们有救了?” “难道是那位女娃儿找到解药了?” “小虎头,你可别骗我们,我爹爹已经快不行了……” 刘小虎蹦蹦跳跳地来到洛可儿的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洛姐姐既然来了,那她肯定有办法的。”他抬头看向洛可儿,嬉皮笑脸地说道:“是不是,洛姐姐?” “就你话多!”洛可儿嗔怪地捏了他肉嘟嘟的小脸一把,说道:“你就吃定我可以治好这个病,是吧?” “如果连洛姐姐都治不好,那岂不是惨了?我相信洛姐姐的医术。”他说完这话,两只小眼蓦地一转,打量了依长治几眼,挤眉弄眼地说道:“这位小哥哥就是洛姐姐的相公吧,看着好年轻啊!” 依长治急忙说道:“不是,那个……我……” “小虎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洛可儿脸色微微一红,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然后悄悄瞥了依长治一眼,恨恨地说道:“再胡说,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依长治转过了头,假装看着周围的风景,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血荆棘我已经弄到手了,事不宜迟,我要开始炼丹了。”洛可儿收敛心神,对刘小虎说道:“小虎头,你让村民们回家去等候吧,炼丹还得花费一些时间。” “你们听到了吧,洛姐姐让你们回去等药。”刘小虎对村民说道,有一部分村民依言乖乖回去了,但有一部分好奇的村民却没离开,而是远远观望。 洛可儿清理出一块空旷的区域,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紫色的木鼎,放在空地中央,伸手一指鼎底,灵气迸射而出,紫蓝色的火苗顿时蹿起,火舌舔着鼎底,看似烧得火热,却没有让木鼎燃烧起来。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洛可儿估摸着差不多了,双袖忽地一扬,几株没见过的草药飞进了鼎中,随着鼎底的加热,渐渐飘出了草药的香气。 她此时神情无比凝重,气质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古灵精怪。依长治仔细看着她炼丹的过程,虽然他对炼丹研究不深,不过见她手法如此娴熟,就连空桑城的一些老炼丹师都比不过她,不由内心生出敬佩之情。 “星枯草二钱,无心果半两,对了,还有鱼腥草四钱……”洛可儿极其专注地盯着木鼎,一边熟练地丢进药材,一边输送灵气,将火势催动得更旺。很神奇的是,她每添加一种草药进去时,都不用杆秤量测,就能无比精确地评估出药材的分量。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丹药的清香开始弥漫开来,洛可儿嗅了嗅香气,说道:“差不多了。”然后从匣子里取出两株血荆棘,丢进了木鼎之中,再加入了一瓢井水,然后将双手放在木鼎两旁,全力输送着灵气。 片刻之后,紫色的木鼎居然一下子变成了红色,阵阵白色的烟气从鼎中冒了出来,里面似乎有东西在用力撞击着木鼎,发出咚咚咚的轻响。 依长治知道这是丹药即将成型的关键时刻,因此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到了洛可儿,让她分心导致功败垂成。 不过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洛可儿年纪虽轻,却早已是炼丹老手,丝毫不受影响,待到木鼎开始跳动的时候,她猛地伸出双掌,用力抵在了木鼎之上,用灵气压制丹药的暴动,嘴里清叱一声道:“给我成型!” 木鼎活蹦乱跳地在她掌心下挣扎了几下,缝隙中迸射出一道道红色的光芒,紧接着光消烟散,慢慢平静了下来,过了十秒左右,洛可儿才将手慢慢拿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忽地展颜一笑,得意地说道:“成了,小意思。” 依长治看着她美丽清秀的侧脸,只见她笑颜如花,清纯动人,不知怎地,陡然间心头一动,心跳仿佛一下子加快了。 “怎么了?”似乎是注意到依长治异样的目光,洛可儿将湿透的鬓发拨到了耳后,狐疑地说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刚刚好像看错了。”依长治急忙转过头去,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对,怎么感觉跟做贼一样,还要偷偷摸摸的。 “奇怪的家伙……”洛可儿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伸手揭开了鼎盖,丹药的香气蓦然扑鼻而来,沁人心肺。依长治抬眼一瞧,只见里面出现了数十颗红色的丹药,包裹在黑色的药灰之中,想来应该就是洛可儿所说的朱血丹。 “小虎头,成了!”洛可儿笑嘻嘻地说道:“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洛姐姐当然厉害了!”刘小虎嘿嘿一笑,好奇地看向这些丹药,说道:“这些丹药真的可以治好血色霍乱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怎么,你不相信?”洛可儿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来,把这些丹药拿出来吧。” 这些朱血丹与药灰混在了一起,还得将其弄干净才行。洛可儿小心翼翼地用两指夹起一颗朱血丹,袖子却被药灰弄脏了,但她浑不在意,也没有因此而停手,而是继续全神贯注地将丹药从灰中扒拉出来。 刘德贵在旁边紧张地看着,见几人忙完之后,才缓缓走向前,十分诚恳地说道:“女娃儿幸苦了,不管这丹药能不能救村里人的命,你的恩情我们天南村永世难忘。” “爷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刘小虎顿时就不高兴了,“洛姐姐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我相信洛姐姐!” “小虎头,别瞎说,刘大爷说得对,这世上没有一定能成功的事情。”洛可儿摸了摸刘小虎的头顶,微笑着说道:“不过大爷您也别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我们身为医者,就该有一颗仁心,救死扶伤是我们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谢谢,谢谢……”刘德贵连声道谢,眼眶微微一红,声音都哽咽了:“女娃儿心肠好哇,真是谢天谢地,神明保佑……” 依长治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他这辈子还没有救过什么人,也不知道救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在见识到洛可儿为了救人而无偿付出之后,心里不由对她生出了十二分的佩服。 “换作是我的话,我会愿意为了这些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102人生苦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依长治根本不会相信这个血色霍乱到底严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他跟在洛可儿和刘小虎的身后,一家家挨个去送朱血丹,有些人已然昏迷不醒,浑身的皮肤都溃烂得不成样子了,散发着阵阵恶臭,一直往外渗着血,看上去很是吓人,而有些人则不停地咳血,咳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近乎黑色的血块。 洛可儿给每个患病的人都发放了一颗朱血丹,在他们家人的帮助下将丹药喂进了嘴里,这些病人服下丹药之后,片刻后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没有再出现咳血的情况,溃烂的皮肤也停止了流血,似乎变得好转起来。 “看样子,是药效起作用了。”依长治看着这些熟睡的人,惊讶说道:“你还真是厉害,药到病除也不过如此了。” “哎哟,大高手怎么突然夸起人来了?小女子承受不起啊。”洛可儿嘻嘻一笑,将剩下的朱血丹交到了刘小虎的手里,说道:“小虎头,剩下的丹药你去分给其余的病人吧。” “我知道了!”刘小虎接过丹药,小脸激动得有些通红,说道:“我一定会把这些丹药送到他们手中的!” “对了,还有啊,你让村民们把病人的衣服、碗筷什么的全部烧掉,然后……”她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刘小虎的手中,说道:“这里是刚刚炼制丹药的药灰,你把这些药灰沿着屋子撒一圈,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 刘小虎用力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一溜烟跑开了。刘德贵见药效如此灵验,心中大石落地,“洛姑娘,你救了我们天南村所有人的性命,大恩大德此生难忘!”就要双膝下跪,洛可儿连忙将他扶住,假装嗔怒地说道:“刘大爷,我救人只是分内之事,您要是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刘德贵擦了擦眼睛,感激地说道:“俺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虽然俺拿不出什么贵重的宝贝,但杀几只鸡,打点野味还是可以的,今晚俺老刘亲自下厨,好好招待你们一顿。” 洛可儿看了依长治一眼,咯咯笑着说道:“那当然好啦,不过啊……我这朋友还急着要赶路呢,就怕他不赏面呢。” 刘德贵急忙说道:“这位小哥,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希望你可以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再走,这也算是俺们的一点心意,你说好不好?” 依长治狠狠瞪了洛可儿一眼,然后转头对刘德贵微微一笑,说道:“暂时也不怎么急,如果只是吃一顿饭,那还是可以的。” “那太好了!”刘德贵一张老脸绽开笑容,说道:“俺这就杀鸡去,你们要不要来俺家坐一坐?” 洛可儿是个闲不住的人,反正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到处逛逛,于是说道:“刘大爷,我们想到处走一走,等日落前赶去你家就行了。”说着用胳膊肘打了依长治一下,说道:“喂,是不是啊?” 依长治没好气地说道:“随便你,我都无所谓。” “那好那好,洛姑娘……还有这位小哥,你们自便,自便。”刘德贵看他们这个样子,还以为他们是想要找地方私会,当即大笑几声,转身去了。 二人沿着村子的小路前行,有些村民们带着水果而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们的怀里,洛可儿的怀中装满了红馥馥的苹果,而依长治手里拿着几个梨子,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村民们居然这么热情。 走到村尾的时候,眼前是一座狭长的山谷,洛可儿走出村子,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用衣摆擦了擦苹果,然后咬了一口,突然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哇,想不到这苹果又脆又甜。”说着将苹果放到依长治的面前,说道:“你要不要试试?” “你都吃过了,我试什么?”依长治断然拒绝,拿起一个梨子啃了起来。 “嘁,不知好歹的家伙。”洛可儿翻了个白眼,说道:“不吃就算了。” 依长治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蛋,额头正不停地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完全汗湿了,想来是炼丹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只是她一直强行撑着,这也难怪她会让刘小虎去派发朱血丹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依长治的内心想法,洛可儿一下子躺在了草地之中,仰望着蓝天白云,轻叹一声道:“我现在的境界还是太差了,炼制这种级别的丹药确实过于勉强了。” “是吗,可我觉得你干得很漂亮。”依长治轻笑一声,说道:“而且……我觉得你不管是炼丹,还是救人的时候,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洛可儿猛地坐了起来,两只小脚晃啊晃的,忽然伸手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依长治吃痛说道:“你干嘛动手动脚的?” “因为你就是个笨蛋!”洛可儿瞪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生活就是生活,救人就是救人,如果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紧张兮兮的精神状态,那我干脆别活了。” 依长治闻言一愣,觉得她这句话似乎挺有道理,洛可儿又说道:“如果我像你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是这么正儿八经的,那多没意思啊。有时候啊……人就应该随性洒脱一下,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何必强行束缚呢?你又不是为了谁而活着,你是为了你自己而活着。” 依长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不由皱起了眉头,细细思索着她这句话的含义:“是吗……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他抬头远眺前方的山谷,沉默地深思起来,“莫非一直以来,我都背负着一些沉重的东西活着?” “你看那边。”洛可儿伸手指向了旁边不远处的那座山丘,上面零零散散列着一些残破的墓碑,说道:“那地方埋葬的是死于血色霍乱的村民,他们无法入土安葬,因为可能会引发更多的瘟疫,所以只能将尸体火化。” “所以呢?” “所以啊……人生苦短,其实很多事情一眨眼就过去了,就像是过眼云烟。”洛可儿将双肘靠在大腿上,托着雪白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不可能不带任何负担而活着,但也不能让这些负担压垮了我们,人生总不能永远只有灰暗阴冷的记忆,至少应该保留一些快乐和阳光,这才是生命的意义,也是我们曾经活过的证据。” 依长治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一下,说道:“我没发现,原来你这张嘴巴是这么能说会道的。” “那当然,号称望花阁吵嘴小能手就是小女子我了。”洛可儿居然很得意地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如玉的牙齿。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依长治啼笑皆非,又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答应过我的,吃完晚饭,你就要送我走了。” 这话一说出口,洛可儿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过了很久才说道:“你这家伙,一定要这么急着走吗?” “因为……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家人,他们都在等着我回去。”依长治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路依凝、牧尧和以太几人的身影,说道:“他们不知道我到底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我现在情况如何,我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了,所以……” 他转头看向洛可儿,很认真地说道:“我一定要尽快回去,因为那里才是我的家。” 洛可儿扭头避过了他的目光,哼了一声说道:“你爱去哪就去哪,我才不管呢,赶紧走了更好,免得看着你就烦。” 依长治微微一愣,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好奇说道:“我又怎么让你烦了?” “当然烦了,你别忘记了,你抢了我的裙子!”洛可儿气哼哼地说道:“可恶的家伙,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活该你一辈子单身!” 依长治见她老事重提,不由哭笑不得,说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下次再见到你的话,我会送一条更漂亮的裙子给你。” “谁稀罕你的裙子!”洛可儿一脸嫌弃,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赶紧走吧,以后我们也别再见了。”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依长治无奈地说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不过你总得送我离开吧,不然我怎么回去?” 就在这时,依长治突然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出现在村口,紧接着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就是这个村子,这村子的人染上了血色霍乱,他们抢了血荆棘肯定就是为了救这个村子!” 这个声音听着极为耳熟,似乎就是那个被他们放走的少年。依长治暗道一声不好,猛然站起身来,洛可儿见他神情凝重,不禁奇道:“喂,怎么了?” “有人找上门来了。”依长治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拔足便往村口奔去,洛可儿脸色蓦然一变,急忙跟在后面,喊道:“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啊!” 103一念之差 如果人生能够后悔,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果,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是不是会做出更加正确的选择?绝大部分人都希望世界上的事情都能够后悔,但是偏偏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有时候一念之差,可能就会改变人的一生。 假如能够后悔的话,依长治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杀掉那个少年,假如能够重来一次的话,洛可儿或许不会帮那个少年求情,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发生得猝不及防,而且很可能会抱憾终生。 当依长治和洛可儿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粗略一数,几乎有近百人之多。依长治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被他放走的那名少年,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名华服青年身旁,对着村庄指指点点,低声说着什么。 那名华服青年大约二十来岁,衣着十分光鲜,手上戴满了珠宝戒指,脖子上挂了一根拇指粗的金项链,站在一群人中间显得极为惹眼,身旁的众人也仿佛众星捧月般将他围在了中间,很显然以此人唯首是瞻。 而在华服青年的脚下,刘德贵面朝下地趴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刘小虎蹲在刘德贵的旁边,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有不少村民们被这伙人粗暴地抓了起来,双手被粗大的绳索捆绑住了。村民们眼神愤怒地盯着这伙人,但碍于对方人多,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是那个小鬼……”洛可儿神情无比后悔,恨恨地说道:“太过分了,我们明明饶了他一命,他怎么还去通风报信呢?” 依长治知道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没有一刀杀了他从而引来了追兵,这完全是自己的妇人之仁所造成的后果,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大步走了过来,沉声说道:“放开那些村民,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那名少年看到依长治,不禁吓得缩了一下,但是想着华服青年就在身边,胆气又硬了起来,说道:“公子,小人说的那人就是他!” 刘小虎看到依长治和洛可儿来了,眼神蓦地一喜,接着又紧张起来,叫道:“洛姐姐,你快走,这里有坏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捆住了双手,粗暴地塞了布条进口中,呜呜说不出话来。 “你确定……是这个人杀了我手下五十几名好手?”华服青年冷冷地看了依长治一眼,说道:“他只不过是通明境界而已,我手下也不乏通明境界的高手,他一个人就能杀这么多人?” 那名少年听出华服青年言语中的质问,不由噗通跪了下来,大声说道:“公子明鉴,如果小人敢有任何欺瞒,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你发誓有用的话,你早就被雷劈死了!”洛可儿愤怒地说道:“言而无信的家伙,早知道就该杀了你!”她说完这话,又看向华服青年,怒道:“这事情跟他们无关,快放了刘大爷和小虎头!” 华服青年听到这句话,冷冷笑了一下,说道:“如此说来,还真是你们动的手了?” “是我一人而已,与他们无关。”依长治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洛可儿的身前,说道:“放开天南村的人,他们是无辜的!” 华服青年上下打量着依长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望花阁的炼丹技术无可比拟,而且乐于救人治病,其实我对于望花阁向来是很尊敬的,不过……”他的声音骤然一冷,寒声道:“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居然开始杀人了,啊?” “杀人是我个人的行为,与望花阁没有一点关系。”依长治不想让他去找望花阁的麻烦,于是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你想要报复,冲着我一个人来便是,不要祸及其他人。” “不行,你不能……”洛可儿想说些什么,依长治转头拦住了她,沉声说道:“你别妄动,我来想办法。” 不知怎地,洛可儿与他眼神接触,忽然打了个寒颤,只觉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不一样了,就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暗藏于内,却让人心惊胆战,于是低下了头,闭嘴不言了。 “哦?你倒是很有胆色,不过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华服青年眯着眼睛,微微冷笑道:“一次就杀了我们近五十名弟兄,你总得付出点代价吧?如果此事就这么算了,我怎么跟我的手下们交待?” 依长治冷声说道:“那你想怎样?” 他心知对方不是什么善茬,多半是一些达官富家子弟,飞扬跋扈惯了,此事绝对无法就这么轻易善了,虽然自己很容易就能跑掉,但他根本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村民怎么办? 而且还有一些村民已经落在了他们手上,对方此次来了这么多人,想要把他们全部救出来,无疑是天方夜谭,如果发生了正面冲突,很可能连洛可儿都无法顾及。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烦意乱起来,忍不住狠狠瞪了那名少年一眼,只恨当初没有一刀将他杀了,导致现在陷入了巨大的被动之中。 那名少年猛然间感受到了他凌冽如刀的目光,吓得一缩脖子,悄悄后退几步,躲在了人群的身后,不敢露出头来。 华服青年没有接依长治的话,而是张望了四周一眼,问道:“刚才是谁派发的丹药?” 那名少年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偷偷望了依长治一眼,然后指着被绑住的刘小虎,说道:“公子,就是这个小鬼!” “你小子倒是挺机灵的啊。”华服青年看了那名少年一眼,嘿笑一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少年愣了一下,马上说道:“回公子,小人名叫苟扎。” “很好。”华服青年点了点头,说道:“等这件事解决了,你以后帮本公子跑跑腿。” 听到这话,苟扎哪还不知道华服青年想要收自己做跟班,不由大喜过望,双膝一跪,连连磕头说道:“多谢公子成全,小人一定会做牛做马,将公子吩咐的事情办好!”他用力磕着头,毫不在意四周投来或是鄙夷或是羡慕的目光。 华服青年再也没有理他,而是走到刘小虎的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两眼微微眯起,目中泛出寒芒,盯着刘小虎看了很久。 刘小虎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不过想到这些可恶的人袭击了自己的村子,还打伤了自己的爷爷,一时间心头火起,愤怒竟然一下压过了恐惧,毫不畏惧地与华服青年对视。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孩子,瞪了一会儿后,又有些害怕起来。 此时刘德贵微弱地呻吟了一声,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庞,看见刘小虎被人捆了起来,不由大惊失色,说道:“虎头,你怎么……” 旁边有两人粗暴地将他拎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掼到地上,喝道:“老不死的东西,还敢大声吆喝?” 刘德贵被摔得眼冒金星,鼻子流出血来,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刘小虎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呜的闷喊,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住手,你再敢对他们动手,别怪我不客气了!”依长治厉喝一声,脸上满是怒意。 华服青年瞥了他一眼,忽然嘿嘿一笑,猛地抓起刘小虎,将他高高举起,然后用力将他掷到地上!刘小虎头朝下着地,只听砰地一声,他的头颅宛如打碎的西瓜,噗地一声爆开,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顷刻间气绝身亡了。 “哈哈哈哈!”华服青年癫狂地大笑起来,仿佛仍然不解气般,又狠狠地在刘小虎小小的尸体上踩了几脚,大声说道:“怎么样,我不但动手了,我还杀人了,你能怎么样?”他转头看向依长治,脸上沾了几滴鲜血,神情无比狰狞,“告诉我,你能怎么不客气?” 他原本就是通明境界的高手,而刘小虎只是一介凡人而已,要将其杀掉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手段,为的就是给依长治立威,故意杀鸡儆猴给他看。 刘德贵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陡然间涨红,紧接着他按着心口,仰天倒了下去。天南村的村民也目睹了刘小虎惨死的过程,愤怒得双眼喷火,有几名冲动的年轻人正想冲出去,但被家人死死地拖住了。 “不!——”洛可儿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然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哽咽道:“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依长治此时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名华服青年如此丧心病狂,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一个孩子,怒火猛然间蹿上心头,剧烈灼烧着他的心口,让他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额头上青筋暴露,死死地盯着华服青年,两只拳头捏得咔吧咔吧直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华服青年大声咆哮起来,愤怒地说道:“我告诉你,我是宇文家的人,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今天可以把整个天南村连同望花阁一起屠尽了,都不会有人来抓我!” 他说到这里,冲依长治冷冷一笑,说道:“现在,你们终于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了吗?不过别担心,很快你们就可以解脱了,今天这里所有的人,一个都不会留下!” 104黑暗之力 无论是在梦中,抑或是在现实,依长治不止一次听到过“宇文”这个姓氏,这两个字有如魔力一般,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的父母就是死在了宇文释的手中。 他也曾在无数个夜里想过,如果真到了复仇的那一天,该如何对宇文家下手?究竟是灭了宇文家的满门,还是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才能减轻他对于这段仇恨的执念?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弑母之恨,永世难消。这十六个字,不知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出现了多少次,如今乍听到“宇文”这两个字,他顿时愣住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宇文家?” 华服青年看到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害怕了,不由得意地笑了一下,说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虽然我只是宇文外家的,但毕竟也算是宇文家的人。”他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现在求饶已经晚了,谁叫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依长治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前蓦地浮现出了依紫霄和梨落的墓碑,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孤苦伶仃长大,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瞬间占满了他的脑海!这股愤怒是如此的强烈,使他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似乎一切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自称宇文的人,一定要死! 他缓缓抬起头来,冷漠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阴冷沙哑,犹如万古寒冰,不带任何感情,这情绪上的转变,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是在旁人看来,他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仿佛刹那间解除了黑暗的封印,一缕黑色的雾气悄然出现在他的眉宇之间,依长治的额头上青筋毕露,整个脑门都被黑气所占据了,无数道黑色闪电环绕在他身旁,看起来极为恐怖诡异。 与此同时,原本晴朗的天色突然黯淡下来,狂风呼啸而起,卷起飞沙走石,厚重的乌云骤然间聚拢密布,轰隆隆的雷声接连响起,粗大的闪电如走龙蛇,在云层中穿梭纵横,仿佛雷暴雨前的狂呼怒吼。 “这……这是怎么回事?”苟扎目瞪口呆地看着阴沉的苍穹,又望向被黑色闪电包围的依长治,心里害怕到了极点,“难道这人竟然可以引发天地异变?” 其他人愣愣地抬头看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南村的村民们则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说道:“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 “老天爷,请降下天罚,诛杀这些坏人吧。” “他们该死,他们全部都该死!” 华服青年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傻傻地仰首望天,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依长治,只觉此情此景委实诡异到了极点,内心不由浮现出几分惊恐的情绪。 “我……我到底在怕什么?”他狠狠一咬牙,暗暗给自己打气,“我是宇文家的人,什么事情都吓不倒我,我根本就不需要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依长治不耐烦地又重复问了一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华服青年,周身的黑色闪电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粗大,身上望花阁的衣袍被闪电之力撕扯,已经碎裂成了缕缕布条。 “长……长治?”洛可儿呆呆地看着依长治,只觉眼前这人就像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心里不免有些惶恐,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知是赌气还是假装淡定,心道:“我就不信……你会伤害我。” 依长治此时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身散发着缕缕黑气,无数黑色闪电飞舞环绕,他的眼白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黑色,就像是瞳孔放大了很多倍,将整个眼眶填满了。 华服青年与他目光一接触,只觉一股寒意沿着背脊直冲脑门,双腿竟然有些发软。他强行定了定神,勉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叫宇文助,你问问他们,有谁不认识我……” 他这个“我”字还没有说完,忽然间颈脖处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他感觉自己似乎变高了,身体也变轻了,世界如同倒转了过来,地面在头顶,天穹在脚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竟出现在了视线上方,他才反应了过来,恐惧的情绪还来不及发酵酝酿,无边无际的黑暗倏然涌来,顷刻间吞没了他的意识。 他短暂人生最后所看到的画面,是他自己喷着鲜血的尸体。 依长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神色漠然地转过头来,轻轻说了一句:“我就不认识你。” 众人见此情景,全都吓得呆了,根本不知道宇文助是怎么死的,在场只有几名修为较高的人才看得出来,眼前这人一瞬之间将灵气聚于掌上,然后割下了宇文助的脑袋,但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完全没办法看清楚。 宇文助虽然只是宇文外家的人,但身份也是十分尊贵的,等同于皇亲国戚,地位超然,就算在君临城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如今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个地方,那该如何向宇文家的交代这个事情?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把这个人拿下,交给宇文家发落,否则我们就完蛋了!” “对,我们人多,他只有一个人,只要抓住他,我们说不定还能免去一死!” “大伙儿一起上,赶紧将他擒下,否则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依长治沉默地站着,北落紫霄铮然飞舞,以他为中心疾速环绕,化成千百道锋利无匹的紫色刀芒,如波纹般一圈圈向外扩大,从四面八方斩向周围的敌人! “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些宇文家的走狗全部杀光,一个都不能留! 刹那间,鲜血横飞,惨呼响起,北落紫霄似乎也受到了依长治情绪的感染,沉默而冷酷地割开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咽喉,带出一溜艳丽的血花。四周的敌人如草芥般接连倒下,转眼间已经死了数十人,不时有鲜血溅到刀面上,很快被北落紫霄吸收了进去,又变得干干净净。 依长治漫步在鲜血与尸堆之间,周身的黑色闪电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愉悦地舞动着,他眉宇间的黑气越来越重,几乎遮住了上半张面孔,犹如一尊恐怖的魔神。 看着宛如杀神一般的依长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惊恐,拔腿就往外跑去,其他人见了,也跟着向外跑去,仅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十几人想要逃出村子。 谁知就在他们即将逃出去的时候,十几道紫芒呼啸掠出,劈中了他们的后背,一瞬间这些人全部死去,巨大的力量甚至将有些人斩成了两截,鲜血内脏洒了一地! “他妈的,这还是人吗?”一名通明境界的修行者骂了一句,高声叫道:“大家别慌,他只有一个人而已,我们得想办法……”他话还没说完,蓦地一道紫芒闪过,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双目圆瞪,喉间发出嗬嗬的响声,双手乱挥乱抓,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顿时没了气息。 此人是宇文助的得力助手,拥有通明中期境界的实力,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谁知道居然还挨不过依长治一刀! “鬼……他是鬼!” “他根本就不是人啊!他是恶魔!”场间此刻还活着的人看到这一幕,已经彻底没了作战的想法,一边失魂落魄地哀嚎着,一边拔足往村外逃去,只祈求自己能够活着离开。 苟扎的神情因惊恐而变得无比扭曲,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你们这些蠢货,怎么可能逃得掉啊!”说完这话,他慌乱地看着四周,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而依长治怎么可能会留他们活路?北落紫霄化成无数刀芒,无情收割着敌人的性命。一名青年正飞速地逃着,忽然间一只手从身后插入,穿出了他的胸膛,手里还捏着他依在跳动的心脏! “你……你……”这名青年艰难地转过头来,一脸恐惧地看着身后来人,依长治神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五指一捏,手里的心脏顿时碎成了肉泥。 他将手从青年的胸膛抽了出来,轻轻地舔了舔血红的手指,黑色的眼眸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光。 “你们……一个也别想走。”依长治看着前方慌乱逃窜的众人,突然笑了一下,身影忽然消失不见,片刻又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身后,再次如法炮制,捏碎了他的心脏。 “他……他居然在享受杀人的快感?”洛可儿浑身冰凉地看着依长治,紧紧咬着下唇,手心里全是汗水,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时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俊朗少年。 随着最后一个人捂着咽喉倒下,天南村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味,横七竖八堆满了尸体,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血雾,宇文助带来的一百来人尽数被杀光,除了苟扎还活着之外,没有一人生还。 105命运的不可违 假如这是噩梦的话,那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苟扎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神情无悲无喜的依长治,心里充满了绝望。跟着宇文助来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他有多强,而是依长治故意不杀他。 他对此自然也很清楚,他绝望、恐惧,但又十分不甘,本以为攀上了宇文家的关系,从此自己便能飞黄腾达,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如今他宁愿舍弃一切前途,只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依长治走到苟扎的面前,淡淡地盯着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我错了……”苟扎惊恐地吞了一下口水,脸皮抽动着,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我……” “为什么?”依长治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我放过了你,你却要这么做?”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询问今晚要吃什么。 但是这句话落在苟扎的耳里,仿佛平地响起一个惊雷,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骚味渐渐弥漫开来,他的裤裆颜色变暗变黑,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因为就算你回去了,你的同伴全死了,只有你一个人苟活着,这合适吗?”依长治继续说道:“如果不能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句话恰好说中了苟扎的心坎,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一起的同伴全部都死了,唯独自己苟且偷生,就算他要脱离组织,宇文助也不会放过他,还不如将功补过,把火引到依长治和洛可儿身上,这样自己不但有机会摆脱责任,甚至可能更进一步。 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宇文助没有再计较他的失职,反而提拔了他,觉得他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聪明、机灵,而且识时务。不过从另外某个意义上来说,他也赌失败了,失败在于……他根本不知道依长治的实力有多强。 “人生就是一场赌注,你必须为自己作出的每一个选择而负责。”依长治冷漠地说道:“有可能赌赢,也有可能输得一塌糊涂。你现在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只能通过不停地下注来翻本,所以……” 他说到这里,看向苟扎的眼神逐渐愤怒起来,“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下的注越多,你离死亡的深渊就越近一步。” “我……我……”苟扎已经被依长治的杀气震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绝望地抬头看着依长治,面若死灰地瘫在了地上。 “既然选择成为宇文家的走狗,那么你的最终结局就是死在战场之上!”依长治蓦地爆发了,仿佛在疯狂宣泄着内心的愤怒,大声地咆哮起来:“所以你一开始就不该求饶,不该博取我们的同情,然后反手把我们卖了!” 话音一落,一道紫色的闪电倏然钻出了云层,毫无征兆地劈落下来,无比精准地击中了苟扎,只听“啪”地一声巨响,苟扎连哼都没来得及,就被闪电劈成了焦灰,尸体呈一个扭曲的姿势,散发出刺鼻的糊味。 浓云翻滚,轰鸣的雷声不断响起,闪电如电蛇般在乌云里闪逝而过,映亮了黑沉沉的大地。依长治身上的衣服化成寸缕碎布,俄尔随风而散,整个上半身露了出来,肌肉线条硬朗清晰,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他原本黑色深邃的眼眸此时红光闪动,宛如鲜血凝聚在其中,看上去似魔非人,北落紫霄也无比兴奋地嗡嗡轻响着,紫色的刀面闪烁着血一般的红色,诡异到了极点。 天南村村民亲眼目睹了依长治的疯狂屠戮,此刻眼里出现了畏惧之情,纷纷向后退去,只有极少数人以为是依长治的魔神降世,无比狂热地盯着他,脸上充满了崇拜。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天清宫的人有这么可怕吗?”洛可儿彻底被震撼住了,她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就是先前任由自己欺负戏弄的少年,如果这就是他的真面目的话,自己以后该怎样去面对他? 洛可儿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见识过的生离死别也不算少了,可是像这般大规模的屠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短短的片刻时间里,依长治就杀了一百多人,简直就是一台杀戮机器,这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我要求他帮我摘采血荆棘的……”洛可儿轻咬银牙,心里突然后悔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这样,要是他不出手杀人,我们就会有危险,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我的问题……”她并非不明事理的人,经过短暂的惊恐和慌乱之后,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快速分析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发现事情演变到这样的地步,完全就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要他来采药,如果不是要他放走那名少年,也就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可能小虎头也不会死得如此凄惨。 她看向小虎的尸体,内心忽然很是悲伤,因为小虎头的死,算是她一手造成的,两行清泪倏然流了下来。 依长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浑身黑气缭绕,没有人敢靠近他,他就这么沉默地站着。忽然间,一滴冰凉的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灵台稍微清明了一些,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穹,只见无数雨滴漫天洒下,落在了他的身上。 雨势渐渐变大,他的长发很快就湿了,意识慢慢清醒了过来,黑气逐渐收回到了他的体内,双眼也恢复了正常。他转头张望四周,只见地面堆满了尸体,鲜血被雨水冲刷,一下子便淡了,然后渗入到了土里,变成了暗沉的褐色,村民们战战兢兢地远远观望着,脸上满是惊恐,生怕他又突然暴起,屠尽整座天南村。 事实上,依长治并不是无意识的行动,他很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很奇怪的是,他内心并不排斥杀人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这些人该死,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何会有黑气缠绕周身,黑色的闪电又是从何而来? 在他的记忆里,此类情景也出现过一次,那是在宫洺羽死后,他在天清宫情绪失控,险些沉沦于仇恨的疯狂,幸好最后雷天一出现,帮他从负面情绪中拉了回来。这个事情楚亦凡不知道,以太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就是雷天一了。 他闭上眼睛,观察着体内的紫府气海,只见无数道闪电在气海中游走,而那股黑气浓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静静地浮在气海中,安静无比。 依长治不知道这个黑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是之前早就存在了,只是自己一直没发现而已。毋庸置疑的是,当他处于情绪失控的状态,这个黑点就会变成丝丝缕缕的黑气,出现在他的周围,然而这个事情是好是坏,他现在也不得而知。 “看来得回去问问天一前辈了。”他默默地想着,将头微微一偏,就看到了低头哭泣的洛可儿。 他走到洛可儿的面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原来……到最后还是救不了他们。” “所有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的事情,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是绝对无法篡改的。”阿太的话语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就算小虎头没有被宇文助杀死,但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他也很可能死于血色霍乱,人的命运早就已经被注定好了,无论怎么挣扎,怎么拼命,都无法摆脱命运的控制。 “你在说什么?”洛可儿抬起红肿的泪眼,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依长治当然不会跟她解释那么多,平静地说道:“没什么,你就当我是自言自语吧。” “不管怎么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洛可儿举起袖子擦干眼泪,毅然决然地说道:“而且你刚才杀了宇文外家的人,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现在就送你走!”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 …… 在他们离开的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一队人马赶到了天南村,为首的是一名金发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头发竟然是粉色的。 “真是惨烈啊……”金发男子迈过一地尸堆,皱眉说道:“这真的是一个人干的?” “老大,这人到底是什么水平?”粉发少年嫌恶地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他生性好洁,生怕血迹和泥巴弄脏了他的鞋子。 “至少是神识境界。”金发男子蹲在一具尸体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通明境界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粉发少年一脸忧郁地说道:“这宇文助好死不死,竟然死在这里……老大,这事可不好办啊。” “他这种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金发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外家的人,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 106前有追兵 宇文助无论再怎么样,也是宇文外家的人,如今居然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这无疑是给宇文家的脸上扇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老大,你看该怎么办?”金发男子转过了头,说道:“要不要马上汇报情况?” “当然要汇报情况,此事由你来负责。”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手里拿着一个匣子,匣子上有几个小孔,还有几个绿色的按钮。 金发男子长吁一口气,很不情愿地接过了匣子,按下一个按钮,淡淡地说道:“我们来迟了一步,太子团的人已经全军覆没,宇文助当场死亡。” “对方是什么身份,查清楚没有?”匣子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语气有些急躁,显然对他们的姗姗来迟感到很是不满。 “嗯……从现场情况判断的话,我估计对方最少是神识境界的强者。”金发男子撇了撇嘴,若无其事地说道:“请派至少三名神识高手协助我们,我们这边人手紧缺,我自己染了风寒,卧病不起,迦若练功走火入魔,如今还在闭关之中。” “呃,老恭,我明明活蹦乱跳地在这里,哪来的走火入魔。”粉发少年忍不住小声地吐了个槽,“而且你都卧病在床了,还能厚颜无耻地说出从现场情况判断这句话,你这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啊……” “不可能,目前无法派出这么多高手。”对方沉默了一下,接着用很不爽的语气说道:“你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会搞出这么多幺蛾子?而且你不是卧病在床吗,怎么还可以出现在现场?” “没办法,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带病出战,很痛苦啊……稍微体谅一下吧。”金发男子为了装得逼真一点,故意咳嗽了几声,问道:“是否继续追击,还请下指示。” “你们这群废物!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这话,对方直接毫不客气地挂断了通话。 金发男子看了看手里的通讯仪,嘴角扬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那,现在怎么样?”粉发少年挠了挠头,说道:“追,还是不追?” “还追个屁啊,收队了。”金发男子将通讯仪塞进了他的手里,打了个哈欠说道:“这种破事,老子根本就不想管。” “这也行?老恭啊,你一定会被天打雷劈的。”粉发少年睁着死鱼眼,再次吐了个槽。 “天打雷劈的人早就死了。”金发男子看了苟扎焦黑的尸体一眼,“而睁眼说瞎话的人……也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只见宇文助的无头尸身正躺在地上,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被野狗叼走了,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 …… …… 依长治和洛可儿走在一条昏暗的隧道里,洛可儿举着火把走在前方,依长治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身上随意穿了一件粗布麻衣。 这条隧道的入口极为隐蔽,若不是洛可儿带路的话,依长治光靠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这里的。 他们此时并不知道宇文家已经派出人手来追杀他们了,只知道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跑得越快越好。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走了一段路程后,依长治忍不住问道:“难道这条路是望花阁……” “这隧道确实是望花阁偷偷挖掘的。”洛可儿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元帝国跟你们东极高庭不一样,所有的物品资源都被集中管制了,任何东西都得有相应的票据才能兑换。” “还有这样的事情?”依长治不由吃了一惊,说道:“那你们买东西怎么办?” “笨蛋,用银两兑换票据啊。”洛可儿冷笑一声,说道:“不过也没什么用,因为票据被管控的很严格。不说别的,就说通关文牒,如果不塞点甜头给这些人,根本就不会给你办理,所以出入东极高庭极不方便。” “所以你们干脆就在花海外围挖了一条隧道?”依长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只要掩盖住入口就行了,这也是望花阁的秘密,如果不是答应了你,我才不会带你来这里。”洛可儿轻叹一声,说道:“不然我之前怎么会出现在九华城,就是从这条隧道里出去的,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东极壁垒了,方便得很。” 说完这话,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依长治察觉到洛可儿心情极差,如果是平时的话,说不定会打趣几句,逗她发笑,但他自己此刻也情绪低落,因此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沿着隧道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是冷冰冰的山石,已经无路可走了。洛可儿摸了摸右边的山壁,然后轻轻按了一下,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山石忽然自行移开了,露出了另外一条黑洞洞的暗道。 “顺着这条路走,出去后就差不多到东极壁垒了。”洛可儿将火把递给了他,偷偷抿了抿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小声说道:“火把我已经用不着了,你拿去用吧,前面还有一段路程。” 依长治点了点头,接过火把,看着她清秀的面孔,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对了,这个给你……”洛可儿低垂着头,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上面还绣着望花阁的图案。 依长治接过这个小布袋,还残留着洛可儿的体温,不由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可能是你以后能用得上的东西。”洛可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十指绞在了一起,说道:“就当作是临别纪念吧。” “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依长治看了她一眼,将小布袋挂在腰间,沉思了片刻后,忽然说道:“人我已经杀光了,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所以不会有任何证据指明这件事是望花阁做的,你不用担心什么。” 洛可儿的表情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小声说道:“放心,我不会担心的,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 不知是忽然间鬼迷心窍了,还是被洛可儿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搞得失了神志,依长治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洛可儿的脑袋,说道:“以后……你不要再逞强了,因为你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刚摸完她的秀发后,依长治就后悔了,对方只是一个女孩子,这个举动实在太过莽撞和轻浮。 不过奇怪的是,洛可儿并没有计较这个,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么……再见了。”依长治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然后举起火把,走进了隧道之中。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看见洛可儿还在望着她,不由挥了挥手,说道:“你赶快走吧,别被宇文家发现了。”说着再次向前方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甬道之中。 洛可儿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火光了,才低低发出一声叹息,这叹息是如此的幽怨,但依长治渐渐远去,已经听不见了。 甬道里很黑暗,也很安静,除了回荡的脚步声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依长治举着火把,看向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前路,心头一阵恍惚,突然觉得自己此刻所有的感受都变得很不真实。 他向来对于自己的力量和身体十分熟悉,但就在与洛可儿分别之后,他独处黑暗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蓦然涌了上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过了片刻之后,他陡地挥出一拳,狠狠地击在了山壁之上! 只听“咚”地一声巨响,山壁顿时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碎石溅了一地。依长治漠然地收回了拳头,内心疑惑更甚。他刚刚这一拳,仅仅用了一成力量而已,换作是平时的话,他需要五成的力量才能打出这么大的深洞,这说明……他的力量不知什么时候突飞猛涨了。 “难道是因为那股黑气的原因?”依长治默默地想着,抬头看向了前方,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竟出现在了百米开外! “速度也快了五倍不止……以往我最多只能移动二十米左右。”他双眉微微皱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这股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正常来说,实力的进步固然值得欣喜,但他的力量实在强得太过突兀,让人心生惶恐。他从来不相信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付出便没有收获,这股力量让他变得更加强大,但谁知道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有些不对劲,总觉得经过那场屠杀之后,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上来,就像是一个完整的灵魂,突然间没有了一魂一魄,虽说从外表看不上来,但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缺失的那部分东西已然不翼而飞。 这部分缺失的东西令他感到很难受,很不舒服,内心油然间生出了想要摧毁眼前所有事物的冲动,但仅存的理智不断地提醒着他,告诫他不能这么做。 他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木然地向前行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出口已经近在咫尺。 光亮越来越接近,越来越刺眼,依长治终于走出了洞口,远远可见东极壁垒沉默地耸立着,只要越过了东极壁垒,就能到达东极高庭的领土了。 不知为何,眼见即将要回到东极高庭,他此刻的内心却没有丝毫喜悦,仿佛回去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既不会让他感到高兴,也不会让他产生额外的情绪,他就像一名置身事外的看客,只是麻木地完成回到东极高庭的使命而已。 依长治面无表情,默默地向东极壁垒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有走出多远,忽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兴奋地说道:“宾果,中奖了,看来我们运气真不错啊,终于等到你了!”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喂喂……这里是边境巡逻三号队,已经发现杀害宇文助的嫌疑人,他正准备离境。” 依长治漠然地转头看去,只见二男一女,总共三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竟然拥有着神识境界的实力。 107宁愿残忍 东极壁垒很高,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到底有多高,除了东极军以及当初建设东极壁垒的人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对于东极军而言,东极壁垒的长宽早已烂熟于心,整座壁垒高达五百尺,宛如一道人造的险峰,将东极高庭和天元帝国分隔开来,若没有百万大军来攻,根本打不下来,这也是东极高庭引以为傲的绝对屏障,只要东极壁垒屹立不倒,边境就一定是安全的。 壁垒的内部是东极军的大本营,里面空间极其巨大,壁垒墙上有许多小口子,以便炮管能顺利地伸出去,轰击来犯的敌人。类似这样的口子大概有近千个,足以说明壁垒中存有多少门轰击炮。 不过在平时的时候,这么多门轰击炮是用不上的,只能丢在那里吃灰,因此需要专门有人来维护,不管是擦去炮管上的灰尘也好,还是给轰击炮涂上润滑油也好,这些事情总得找人来做。 一名眉清目秀的东极士兵此刻正在无比专注地擦拭着面前的轰击炮,他背后靠着墙壁,旁边就是用来放置炮管的口子,手里的抹布上沾了不少灰尘,无比仔细地将轰击炮的所有地方都擦了个遍。 他擦了擦汗,奋力地将轰击炮挪到原来的位置,正准备继续擦拭第二名轰击炮,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莫名的脚步声。 这名士兵以为是有人在旁边跑动,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摇了摇头,没有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不过他转头一看,这一层根本没有人在跑动,那么这脚步声是哪里发出来的?更为奇怪的是,这阵脚步声似乎是由下至上传来,而且好像竟是从口子外面传过来的。 他顿时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口子面前,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果然那阵脚步由远及近,仿佛有人正在壁垒的墙上奔跑! 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墙壁上奔跑?但如果不是有人在奔跑的话,这脚步声又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灰影忽地一闪而过,大步迈过了这个口子,这名年轻的东极士兵蓦地吓呆了,过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吼了起来:“敌袭,敌袭!” 这个讯息很快就传遍了壁垒上下,此时在壁垒顶部巡视的东极士兵收到消息,俯身向下望去,果然看见一道灰色的人影居然在壁垒墙上奔跑,而且速度极快,不由吓得呆了。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天元那边的最新武器?” “这到底是不是人,怎么可能在壁垒墙上跑步?” 以太此时心里非常烦躁,他先前去了九华城一趟,几乎将整个九华城翻了个底朝天,还差点跟悬镜司打了起来,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依长治的消息,于是他又折返了回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依长治可能就在对面的天元帝国境内,而且正在往东极壁垒这边赶来。 虽说这个预感很没道理,也很没逻辑,但以太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凭着感觉走,既然依长治可能出现在东极壁垒的另一边,那么自己就翻过壁垒,说不定可以等到依长治。 此时此刻,他真是毫无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感觉之上。 他奔跑在东极壁垒的墙壁上,如履平地一般,速度快得惊人。这种明显违法了人类常识的举动,让一众东极士兵吓得目瞪口呆。 他的靴子每次落脚的地方,总能精确无误地踩在墙壁上的某个凹处,或者是某块突起的位置,然后借力向上一蹿,硬生生于之间凭空拔起,每当他要失去平衡的时候,他总能从不可能的角度找到借力的位置,然后重新站稳,继续向上奔跑。 这件事情很快就惊动了某位东极军副将,他走到壁垒上方,仔细向下一瞧,看到了来人的面孔,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不要慌,这是将军的人。” …… …… 依长治看着眼前的三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着蓝色短衣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名少年,两人眉宇五官有点相似,似乎是一对兄弟,而那名女子的容姿一般,但紧紧跟在中年男子身后,如果关系一般的话,是不可能挨得如此之近的。 中年男子的表情可没少年那般轻松,他知道敌人实力不俗,独自一人便斩杀了百人的高手,虽然他也是神识境界的强者,但依长治的实力足以让他无比忌惮,而且他也没有拼命的理由和决心,因此在距离他十米左右时便停了下来,小声地对少年说道:“此人实力强大,根据情报来看,最少是神识境界的强者,我们只需要拖住他前行的脚步,围而不攻,尽量拖延时间,等到后续支援来了,再将其拿下。” 那名女子打量了依长治一眼,蹙眉说道:“秦海,你也别太涨他人士气了,你自己不也突破到神识境界了吗?” 被称为秦海的中年男子皱起眉头,说道:“小月,你别忘记了,对方以一人之力就团灭了上百人,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而且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打断了:“大哥,嫂子,你们不要太担心了,就算我们打不过他,难道我们还不能跑吗?”他嘿嘿一笑,又道:“而且你看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早就精疲力尽了,他再强也就一个人而已。” 说完这话,他不等中年男子发话,突然冲向了依长治,一掌击向了依长治的胸口! “不行,别冲动!”秦海顿时又惊又怒,蓦然喝止,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性格刚烈,而且年轻气盛,做事毛手毛脚,想要拦住他,但少年跑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依长治面对来势汹汹的少年,根本无动于衷,忽然飞起一脚,正中少年的小腹! 他这一脚快如闪电,别说少年猝不及防,就连秦海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脚的。少年捂着肚子,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依长治再出一脚,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脸颊,紧接着回身一脚,将他远远踢飞而出,重重摔在秦海的脚边! “我今天已经杀了很多人,不想再杀人了。”依长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赶紧滚吧。”北落紫霄安静地挂在他的腰间,若不是他无意杀人,这名少年恐怕早就身首分离了。 少年挣扎着爬起来,咳出一口鲜血,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脸上乌青一片。他呸地一声,吐出几颗混着鲜血的牙齿,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还挺厉害的啊……” 秦海看到这一幕,不禁心往下沉,他弟弟有着通明境界中期的实力,其实并算不弱,但在依长治的面前居然不堪一击,而且很明显对方并没有起杀心,只是简单地击退了他而已,否则他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他开始犹豫起来,不知道继续与依长治纠缠下去会不会是一个错误。 “哥,你看这是什么?”少年忽然笑了起来,手里捏着一个小布袋,正是洛可儿送给依长治的临别礼物,“别小看我,我已经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了。” 他将目光转向依长治,有些得意地说道:“你是望花阁的人,对不对?如果被宇文家的人知道了这个事情,你应该会知道望花阁会面临怎样的后果吧?” “蠢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弟弟!”秦海此刻手脚冰凉,一颗心瞬间跌落到了谷底,本来敌人没有与自己一方为敌的意思,就算自己将此人放走,也可以推脱说敌人实力太强,大不了受点处罚,只要平安无事就好,因为自己确实没有战斗的理由,妻子小月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谁知如今少年居然搞这么一出,无疑于撕破脸皮了,自己这一方拆穿了对方的身份,对方一定会想办法杀人灭口。 “秦岚,这次真的被你害死了。”他痛心疾首地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这边有三个人,但对方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他真没信心能拿下此人。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岚吃了一惊,没想到大哥非但不夸自己,反而还出言训斥,一时有些糊涂了。 依长治低头看向腰间,发现小布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如果这个布袋落入了敌人的手中,那么洛可儿一定会受到牵连,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这三人都得死,一个也不能留。 一念及此,北落紫霄嗡嗡轻鸣起来,在依长治的腰间剧烈挣扎,仿佛嗅到了血腥气味的鲨鱼,无比急迫地寻找着可口的猎物。 “白痴,本来我还想放你们离开的……这是你们自找的结果。”依长治抬起头来,冷漠地说道:“现在……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掉。” 丝丝缕缕的黑雾再次出现,将他全身包裹在里面,他的额头上被浓厚的黑气遮住,显得狰狞恐怖,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突然响起,无数道黑色闪电环绕在他周身,他的嘴角蓦地扬起一丝笑意,抬起没有眼白的双目,冷冷地盯着三人。 108生死抉择 “这……这是什么?”秦岚呆呆地看着依长治,心里陡然涌现出几分恐惧,那是一种面临死亡时的巨大压迫之感,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海和小月也惊得呆了,就在这一刻,秦海终于明白他是如何杀死那一百多人了,“可恶,早知道这样,根本就不该来招惹这样的煞星!”他此时内心无比后悔,但也明白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如何带着妻子和弟弟全身而退,才是他首要考虑的事情。 就在他准备撤退的时候,依长治忽然身影一晃,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喀嚓一下捏断了秦岚的手腕! “啊——”秦岚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五指骤然一松,小布袋应声落下,掉在了依长治的手里。依长治迅速将布袋收起,紧接着飞出一脚,正中秦岚的胸口,一瞬间将他踢飞出数十米远,一路上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根树干,最后背脊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只听“轰”地一声,山石碎成无数石块,轰隆隆直落而下,将秦岚埋在了乱石堆下。 “你竟敢……”小月杏眼圆睁,就要上去与依长治理论,但依长治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顿时感到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竟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了。 “别轻举妄动!”秦海赶紧拦住小月,一边放出神识,察觉到弟弟还有呼吸,虽然看似凄惨,但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事到如此,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就靠自己这三人加起来也不是这尊杀神的对手。他根本不指望能与其周旋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就行,尤其是妻子小月,绝对不能出什么差池。但是……此人真能如自己所愿,放三人一条生路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人根本就不在乎杀了多少人。 视人命如蝼蚁,这是他对依长治的评价,好似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任何求情都是没有用的,不过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他还是得试一试,哪怕希望微乎其微也好。 “朋友,之前得罪了你,是我们的不对……我弟弟已经失去战斗力了,请你放走我妻子吧。”秦海站在小月的身边,双手笔直垂下,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我妻子的性命……” “秦海,你说什么?”小月无比慌乱地抓着他的袖子,急切地说道:“要死就一起死,要走就一起走,我们不要指望他能大发善心!” “闭嘴!”秦海脸色阴沉,放低了声音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不可能打赢他的,绝对不可能……” “你说什么?”小月吃惊地说道:“可是……你们不都是神识境界的强者吗?” “他的速度……已经快到我完全无法看不清他的行动了。”秦海看了依长治一眼,很不甘心地说道:“即使我们境界相同,但如果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我,我根本就赢不了他。” 说到这里,他转身看向依长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很认真地说道:“我求求你,请放我妻子一条生路,我的命你要拿就拿去吧。” 小月眼眶一红,捂着嘴无声地抽泣起来,她知道秦海的脾性,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禁怨毒地看了依长治一眼。 虽然只是瞬间一瞥,但她的眼神还是被依长治察觉到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平静地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放你们走,毕竟大家素不相识,没必要下这样的死手,但是……以你弟弟的性格来说,他被我打成这样,如果我不杀了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报复。” “不会的,我弟弟他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他……”秦海急忙解释说道,但依长治很直接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如果他找不到我,他就会去找望花阁的麻烦,不是吗?” 秦海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他弟弟确实会像依长治说的那样,去向宇文家泄密,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我……我愿意用我的命,让我哥和大嫂离开……”忽在此时,秦岚从乱石堆中挣扎着爬出来,气喘吁吁说道。 他此刻头破血流,肋骨几乎断了一大半,看向依长治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惧意,大声说道:“我求你了,你杀了我吧,事情是我造成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你不要为难我大哥和嫂子!” 秦海面色铁青,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妻子小月是他最重视的人,但是弟弟同样也是他仅存的亲人,他谁都不愿意失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牺牲自己。 “如果我杀了你弟弟,你一定会对望花阁怀恨在心。”依长治似乎不为所动,冷漠地说道:“我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到陌生人的身上,所以……你们全部都要死。” 听到这句话,秦海彻底绝望了,他咬了咬牙,说道:“至少……至少请你放我妻子离开吧……”他两眼通红,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露,语气带上了一丝哭腔,说道:“我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求求你……求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依长治不由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正想考虑要不要饶他妻子一命,但发现只要自己一思考,脑袋就剧痛无比,仿佛要炸开一般。霎时间,一股强烈的毁灭欲望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尚存着几分理智,他早已暴起杀人了。 他闭起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要摆脱头痛欲裂的感觉,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后,发现全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宛如浓厚的血雾四处弥漫,无论是眼前三人,还是远方的东极壁垒,全都被淡红的血光所笼罩。 秦海见他毫无反应,以为自己说的话让对方动了恻隐之心,正想趁热打铁多说几句,陡然看到依长治抬起头来,两只眼眸通红如血,不由心头一窒,为之语塞。 依长治转眼看向秦岚,冷冷笑了一下,北落紫霄突然化成一道紫色的光芒,呼地破空飞出,如闪电般插入了秦岚的胸口! 秦岚睁大了眼睛,怔怔地低下了头,看着插在胸口的北落紫霄,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中招了。他咳嗽了几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双膝一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不——弟弟!”秦海睚眦欲裂,凄厉地惨叫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秦岚倒下,蓦然间一股狂怒涌上心头,一时竟压过了恐惧,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依长治,眼里满是细密的血丝,似乎要喷出火来。 依长治一刀杀死秦岚,却没有拔出北落紫霄,而是依然插在秦岚的胸口,鲜血顺着刀锋被吸入了刀面,就像是北落紫霄正大口大口吸食着秦岚的鲜血,一边发出愉悦的轻鸣声,秦岚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该死的魔头,老子跟你拼了!”秦海无法接受弟弟惨死的事实,心里已经将依长治当成了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刷地拔出腰间的双刀,高叫道:“小月,快走!我可以死在这里,但是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决不能丧命于此!” 小月也是果断之人,若说先前还抱有一丝与秦海共同逃生的侥幸,那么此时她已经完全没了这个念头,秦海付出生命为她争取的时间,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不能白白浪费丈夫的牺牲! 只是依长治怎么会给她逃走的机会,北落紫霄嗡嗡轻鸣,骤然起飞,在空中划过一道紫色的光影,狠狠地向着小月的背后劈斩而去! 眼见妻子危在旦夕,秦海却没有去救人的意思,他心里十分清楚,北落紫霄是由依长治操控的,只要攻击依长治的本体,那么北落紫霄一定会回来救主,这样小月就能从容地逃掉了。 他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也是这么做的。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在愤怒与恐惧的双重压力下,他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全部的力量,浑厚无比的灵气源源不绝地灌入了双刀之中,顿时劈出两道巨大的刀芒,径直向依长治当头斩落! “七星乱舞!”他疯狂地大吼着,神识境界的实力勃然爆发,刹那间斩出了不知道多少记刀芒,全部击在了依长治的身上! 只听“轰轰”声接连响起,不绝于耳,巨大的力量掀起狂风呼啸,以依长治为中心的地面全部碎裂崩塌,沙石烟尘漫天飞舞,将依长治的身影笼在了其中。 秦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的双刀分别斩中了依长治的双肩,只是依长治的脸庞被烟尘遮住了,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仅凭声音来判断,依长治应该受了不轻的伤,因为他身后的北落紫霄不再发出嗡嗡轻鸣声,而是哐当掉在了地上,似乎失去了控制。 “成功了?我打伤他了?”秦海用力抽出双刀,鲜血顿时飞溅出来,正想转头去看小月有没有成功逃走,忽然之间,他看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依长治肩上溅出来的血液不知何时悄然定格在了空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四周飞散,如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放慢了数十倍,而他的身体好似被无形之力束缚住了,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动弹。 然后,他看到依长治十分从容地伸出了双掌,仿佛根本没有受到这股神秘力量的影响。 109残酷命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秦海绝对不会相信有人居然能够操纵时间,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信心彻底被击碎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时间很明显地静止了,或者说被放慢了很多倍,慢到让他以为时间停滞了,他看到自己的手极为缓慢地举了起来,无力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换句话说,他现在处于一个任人宰割的状态,只要依长治愿意,他有一千种方法能杀死秦海,不过依长治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方式——破灭星辰。 一个巨大的光球在他掌心之间凝聚成型,但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个光球的颜色是极为纯粹的黑,完全看不见光球内部,紫色的闪电环绕在光球周围,发出噼啪的响声。 秦海感受到这黑色光球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冷汗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内心不由绝望起来。他拼命扭动着身躯,想要挣扎反抗,但时间之力何其强大,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实力能挣脱开的。 依长治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这个黑色光球,猛然间打进了他的胸口! “不——!”秦海双眼圆睁,心中无声地呐喊起来,一股钻心剜骨的痛楚从他的胸口处传来,让他险些昏厥过去。他身不由已,往后倒飞而去,一蓬血花漫天飞舞,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视野,他眼神茫然地看向天空,黑沉沉的乌云似乎溅上了艳丽的鲜血,那是死亡与毁灭的颜色。 “我……要死了吗?”秦海脑海中悄然浮现出这个念头,“可恶……我不想死啊……” “哥,我终于突破到初息境界了!”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秦岚的声音,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我还是很厉害的嘛,虽然比哥哥你还差了一些。” “不行不行,还差得远呢,我都已经通明境界了,你才刚到初息境界,还得再加把劲苦练啊!” “啊……要追上哥哥还是挺困难的啊,毕竟我不是哥哥那样的天才。” “我哪算什么天才,我的天赋再平庸不过了,但是只要坚持苦练,你也可以跟哥哥一样的。” “真的吗?那我也要刻苦修炼,争取早日追上哥哥!” “哈哈哈哈,志气倒是不小,那你就拿出干劲来给我看看吧!” 往昔的一幕幕记忆如画卷展开,蓦然浮现在他面前,他似乎看到了当初与弟弟一同修炼的情景,然后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几年之后,刚刚遇到小月时的情形。 “只靠自己居然能修炼到神识境界,你还真是了不起呢。” “估计算是我的极限了吧,毕竟我没有靠山,也没有出众的天赋。” “你已经很厉害了,神识境界的高手无论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你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很不容易了。” “你知道吗,我出身贫寒,自幼与弟弟相依为命,过得很是艰苦。我不能再让弟弟,还有我的孩子过上这种贫苦的生活,所以我拼命修炼……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原来如此,你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是操心呢……” “小月……”秦海想要伸手去摸妻子的脸庞,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真的吗,是真的吗?我要做父亲了?” “哈哈哈,哥哥,嫂子,恭喜啊,我也要做叔叔了!” “哎呀,别说那么大声,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这是天大的好事,被听见了又如何?太好了,我终于做父亲了!” “哥,想好给小家伙起什么名字了吗?” “对对对,得好好想想才行,这可马虎不得。” “你们两个大男人急什么,才刚刚怀上而已……”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等他出生之后,我一定要提供给他最好的条件,我要做一个最最称职的父亲!” “是是是,你现在有钱了,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对吧。” 秦海的背脊重重地撞在了地上,扬起漫天尘埃,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人生的残酷在于,当自己拼命去努力了之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没有祖辈的家业可以继承,也没有过人的天赋受到万众瞩目,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做出更大的努力。 他这一生从没享受过一天的福,幼年时为了生活,甚至不得不去讨饭,而当他机缘巧合之下受人指点,踏入修行之路,所做的一切便是没日没夜地苦练,其中有多少艰辛和汗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他突破神识境界后,待遇水涨船高,本以为能过上全新的生活,组建自己的家庭,有美丽可人的妻子,有相依为命的弟弟,以及那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都成为了驱使他继续努力前行的动力,崭新的人生正在等待着自己。 然而这一切,随着依长治的出现,瞬间化为了泡影,宛如南柯一梦。 “至少……至少小月能逃走,我也就死而无憾了……”他双目余光死死盯着远去的小月,心里不由浮起一丝安慰,“小月,忘记我,好好活下去……” 他感到很累了,眼皮无比沉重,渐渐开始合拢,“永别了,小月……” 忽然间,他即将合上的眼皮猛然睁开了,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浑身因为愤怒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 他看见一双手从地面下破土而出,闪电般抓住了小月的两只脚踝,然后往下一拉,小月惊恐地惨叫起来,整个人都被拉进了土里! “不……不!”秦海双眼泛泪,微微张开了嘴巴,费尽全力地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他躺在地上,想要伸手去抓向小月,但是全身如同被抽空了力气,根本无能为力! 一道瘦削的人影从地面钻了出来,嘴上还叼着一根烟卷。那人看了这边一眼,悠然地吐出一口烟圈,忽然抬起一脚,踹中了小月的脖子。 只听噗哧一声闷响,小月的惨叫声骤然停止,然后头颅一歪,鲜血从她的颈脖处泊泊流出,那人收回右脚,只见他靴尖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此时已经沾满了鲜血。 秦海浑身冰凉,只觉内心空洞洞的,想要大声喊叫,但已经喊不出来了。他面若死灰地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弟弟死了,妻子也死了,孩子也没有了,当他以为生活将要翻开崭新的篇章时,人生和命运就像是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夺走了他所有宝贵珍视的东西,然后再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浑身的灵气渐渐涣散,如水泄去,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他胸口上那个大洞流出,将他身下的地面全都染红了。 “命运……人生……真是一个充满了讽刺的东西。”秦海气若游丝,双目紧闭,四周一切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能听得到一阵阵轻盈的脚步声,那是依长治正向自己这边走来的声音。 他中了破灭星辰,伤势极其严重,马上就要死了,然而一颗愤怒的火种出现在了他的胸腔之中,随着他生命的流逝而越烧越旺,愤怒所带来的力量渐渐充盈他的全身,他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就像是回光返照。 “如果命运对我如此残酷,那么我即便是死,也要抗争到底!”刹那间,他猛然睁开双眼,双目中充满了癫狂的杀意!“贼老天,老子要跟你同归于尽!”他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运起这股用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紧紧抱住了依长治,张开大嘴狠狠朝依长治的脖子上咬了下去! 这一瞬间,他彻底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所有的修行法诀,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身在何处,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眼前这人咬成肉碎,然后吞到肚子里去! 他锋利的牙齿轻而易举地咬开了依长治的颈脖,大口大口吸允着他的鲜血,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变得更加癫狂! “啊——!”依长治只觉颈脖处传来一阵剧痛,眩晕感突如其来,险些让他站立不稳。无比疼痛之下,他下意识地奋起全身力气,一掌拍在了秦海的头顶! 只听“啪”地一声闷响,秦海的头颅被轰成了碎片,鲜血和脑浆飞溅而出,溅了依长治一头一脸。 秦海的牙齿松开了依长治的脖颈,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依长治咬牙切齿,额头上冷汗涔涔,死死捂住被咬伤的地方,单膝跪在地上,剧烈的痛楚让他浑身颤抖,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流下,滴落在了地上。 在剧痛的刺激下,原本环绕在他周身的黑气倏然收敛,藏进了他的体内,他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但疼痛感依然存在,血流不止,他感到脖子上被咬下了一大块肉,不过幸好没有咬到动脉,否则很可能失血过多而亡。 依长治刚从黑化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而且还被人咬成了重伤,此时虚弱到了极点,更可怕的是,他的自愈能力似乎也失去了效果,被咬中的地方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这可是从来都没遇到过的事情! “坚持住……东极壁垒就在前方了……”依长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力捂着伤口,缓缓地向东极壁垒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有人大声怒喝道:“魔头,你还想去哪里!” 110归途 东极壁垒已经距离不远了,只要再给依长治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可以抵达东极壁垒,然后安全地回到东极高庭,但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给予了他近在咫尺的希望,同时又将绝望带给了他。 依长治知道这些人是秦海喊来的援兵,不由心往下沉,缓缓转过身望去,只见身后有九人追了上来,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皮甲,拥有神识境界的实力,其他人几乎全是通明境界,神情愤怒而又无比戒备地盯着自己。 “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秦海他们已经罹难了……” “可恶,一定不能放过这个魔头!” 若在平时,依长治根本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他此时身受重伤,近乎油尽灯枯,如果勉强作战,很可能落个被生擒的结局。不过他不想坐以待毙,飞快地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跑! 只要速度能比这些人快,能顺利地逃到东极壁垒的话,也是一条生路。但皮甲男子反应极快,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便作出了反应,蓦地大喝一声:“八门锁阵!”一条精铁锁链从他袖中遁出,缠绕上了依长治的脚踝! “糟了……”依长治用力挣扎了一下,但这条锁链十分坚固,而且他使不上力气,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开来。 另外八人得到指令,顷刻间冲了上去,将依长治团团围住,纷纷射出锁链,捆住了他的四肢和腰身,然后绕着他旋转奔跑。片刻之后,依长治的身上被层层铁链捆住,根本无法动弹。 “必须想个办法才行……”依长治紧咬牙关,运起全身的灵气,猛力想要挣脱困在身上的锁链。只听锁链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在依长治竭尽全力的挣脱下,似乎竟有崩断的趋势。 “休想得逞!”皮甲男子沉喝一声,将灵气灌入锁链当中,依长治狂吼一声,颈脖处伤口由于用力过猛,再次崩裂开来,然而却是徒劳无功,锁链竟是纹丝不动! 依长治又试了几次后,终于放弃了挣扎,单膝跪在地上,狠狠喘着粗气,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衣衫,他抬眼死死地盯着皮甲男子,目中迸出凝若实质的杀意。 皮甲男子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刷地拔出腰间长刀,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天我就杀了你,为你所屠戮的上百个亡灵偿命。” 他其中一名手下赶紧拦住了他,说道:“老大,不行啊,宇文家的人说了,一定要抓活的!” 皮甲男子皱起眉头,冷冷地看了依长治一眼,似乎非常遗憾不能亲手杀了他,举起大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砍断他的双手!”说着手起刀落,锋利的刀锋狠狠地向依长治的手腕劈去! 依长治吃了一惊,怎能让他砍去自己的双手?当即念头转动,北落紫霄铮地一声飞起,便要冲过来护主,但皮甲男子下手实在太快,眨眼间刀锋便已落在了依长治的手腕上,根本就来不及! “难道……我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刹那间,这个念头在依长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股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绝望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微微闭起眼睛,沉默而认命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此时,不远处那名正在抽烟的青年忽然嘿笑一声,丝毫没有上去救人的意思,不知是根本不在意依长治的安危,还是笃定依长治不会出事。 就在皮甲男子即将斩落依长治双手的一瞬间,只听“当”地一声巨响,皮甲男子的刀刃似乎劈在了一块无比坚硬的钢铁之上,一条肌肉虬结的胳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刀锋与依长治的手腕之间,巨大的力量撕裂了这条胳膊上的衣袖,露出了一副黑铁铸成的护臂。 “总算是赶上了。”这条胳膊的主人仿佛松了一口气,语气里的喜悦之意无法抑制地显露了出来,“少爷,终于找到你了。” 依长治看清楚来人的相貌,终于露出了轻松的微笑,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太叔。”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以太在这里,他就是天底下最安全的人。 “来者何人?”皮甲男子大吃一惊,根本没察觉到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说明来人的速度远在他之上,而且即使放出神识,也探查不到他的境界,心里不由有些怯了,但依然色厉内荏地说道:“速速退去,可饶你不死!” “开、休、生、伤……”以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但这名皮甲男子听到这几个字,不由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你这是……八门……”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以太勃然喝道:“生门,开!” 刹那之间,以太的满头长发无风而起,周身的地面轰然崩塌陷下,仿佛遭受到了极强的无形压力,皮甲男子顿时站立不稳,刚想将大刀插在地上稳住身形,以太骤然间一拳轰出,噗地一声击中了皮甲男子的胸膛,巨大恐怖的力量瞬间撕裂了他的皮肉,从他的心脏部位钻了进去,然后从背后破裂而出,整个拳头都被鲜血染红了。 其余八人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全都吓得目瞪口呆,这是何等夸张的一拳?本以为皮甲男子会被这股巨力打得向后飞去,谁知道这一拳竟不讲道理地穿透了他的身躯,心脏都被轰成了糜烂的肉泥! “你……”皮甲男子愣愣地盯着胸口,然后缓缓抬头,一脸诧异地看向了以太,紧接着头颅一歪,气绝身亡了。 以太将胳膊一甩,皮甲男子的尸体宛如破布般飞入了乱石堆中,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五指抓向捆在依长治身上的锁链,稍微一用力,层层锁链登时碎裂开来,叮铃哐啷地落在了地上。 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知道这些锁链乃是由寒川精铁铸造而成,就算是神识境界的强者都难以挣脱,谁知眼前这人竟只用五指之力便将其捏碎了,这得需要多恐怖的力量?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以太解开了依长治身上的束缚,然后将冰冷的目光转向到了其他八人身上。这八人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跟他作对,正想跪地求饶,但以太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右足猛地一踏地面,一闪身便来到了八人之间,屈膝、劈肘、挥拳、手刀,一瞬间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小范围的攻击,全都打在了对方身体的薄弱部位。 天灵崩裂,咽喉粉碎,胸腔塌陷,招招命中要害,出手既准且快,力度拿捏精确,没有多浪费一丝力气,也没有击偏一毫一厘,力量和角度恰好能准确地击杀掉对方,从出手的那一刻到这八人浑身瘫软地倒下,总共还没超过一秒钟的时间。 依长治虽然从小与以太对练搏斗,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以太杀人,不由被他的攻击手段震惊了,且不说以太的速度竟然还在他之上,就连出手的准度和技巧,以及力量的运用,都要比他娴熟得多,更别说以太的境界还远远超过了他,两人的实力差距之大,犹如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举重若轻般连杀了九人,以太丝毫不放在心上,转过身打量了依长治一眼,不由眉头一皱,说道:“少爷,你受伤了?”当他的目光落在依长治颈脖处那个恐怖的伤口时,有些震惊地说道:“少爷,你的自愈能力不起作用了?” 依长治虚弱了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太叔,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吧。”他来到天元帝国后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完。 这时,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惹了多大的麻烦?” 依长治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瘦削的青年站在面前,嘴里叼着一根烟卷,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叶荆,你是叶荆?” “哎哟,你还认识我?”叶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天清十杰之首,谁不认识?”依长治这话倒也没说错,奈良给他们的卡片上就有叶荆的详细资料,他的目标是击败天清十杰,所以早就将这些人的资料记了下来。 叶荆冷冷一笑,说道:“厉害厉害,不过你说恭维话也没用,别以为犯了错就能一走了之。” 依长治闻言一愣,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太跟你关系亲近,自然不会说你什么,而且我猜掌教也不会说你的不是,否则也不会让我来救你。”叶荆吐出一口烟圈,说道:“但我没想到你这人居然如此自以为是,竟敢跑到天元帝国大开杀戒,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是什么?这可不是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将烟屁股丢在地上,又点燃了一根烟卷,冷笑一声,说道:“往严重了说,如果这事情后续处理不好,就可能导致战火重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想任性可以,但总得有个限度,也得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虽然他没有大声责骂,但字字夹枪带棍,冷嘲热讽,让依长治心里很是不爽。 “喋喋不休的吵死了……”依长治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有叫你来救我吗?还好意思来教训我……你又是哪根葱,你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吧。” 叶荆听了这话,忽然笑了起来,咬着烟卷说道:“啊……果然是个讨厌的小屁孩呢。”话音未落,陡然挥出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依长治的脸上! “你敢打我?”依长治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愤怒地说道:“来啊,正好看看你这所谓的天清十杰之首有什么本事!” 以太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一下子将依长治抱了起来,扛在肩上,说道:“少爷,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但是我们要回去了,有什么恩怨等你们回去再解决吧。” 111红莲武道会 对于楚亦凡来说,依长治的下落是他非常关心的事情,但他之所以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派叶荆去寻找依长治,是因为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他来处理,根本就脱不开身。 此时在星辰水榭之内,小白已经躲了起来,老管家也十分老实地闭上了嘴,静静地放下了四个茶杯,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就连回头看一眼这样的举动都不敢。 因为它很清楚,今天来的这三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是它惹不起的,既然惹不起,那便乖乖地躲在一旁,反正他们也不会在意自己这样一个会行走的人形铁块。 墙壁上挂着一张红莲大陆的地图,清晰无比地用不同的颜色标记出了东极高庭、大荒、天元帝国及寒川四个超级势力的范围,其中天元帝国的面积最大,几乎等同于三个国家的总和。 当今统领东极高庭的无上天子——兰汐此时坐在柔软的椅子上,轻轻啜了一口清茶,两只漂亮的凤眼看着红莲大陆的地图,说道:“四年期限已至,又该轮到我们东极高庭举办红莲武道会了。” “上次是在天元帝国的境内,结果还被他们拿了冠军。”楚亦凡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次,我天清宫必定一雪前耻。” “天元帝国人才济济,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兰汐看了他一眼,说道:“但是……这个冠军我们志在必得,否则损失的可不是我们的脸面,而是关乎国力的竞争。” “陛下,您的意思是……使一些手段?”齐延石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这可不太好办,毕竟红莲武道会意义重大,届时其他三国的政要人物均会参加,还有各国的一些名流贵族,在众目睽睽之下使诈的话,恐怕……” “齐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安志雄冷笑一声,说道:“陛下的言外之意很简单,此次红莲武道会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到我国接取任务的数量,以及任务的价格,甚至还能决定一些名流贵族们的移民趋势,这些都关乎着我东极高庭的国力兴衰,因此适当地用些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他斜睨了齐延石一眼,讥讽道:“莫非齐大人天真地以为,天元帝国四年前就没有耍过手段?哼,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是是,安大人说得对,确实是下官考虑不周。”齐延石偷偷瞄了兰汐一眼,勉强笑着说道:“其实下官也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没表达清楚,此次红莲武道会的冠军,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揽入怀中。” 兰汐表面上神色不动,但内心对安志雄这一番说辞感到非常满意,转头对楚亦凡说道:“亦凡,你的想法是什么?” “此番乃是我天清宫主场作战,若是丢了冠军,未免说不过去。”楚亦凡沉吟片刻,说道:“而且近年来我天清宫人才汇聚,就算不使些腌臜手段,未必就不能取胜了。” 兰汐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亦凡,虽然这话是老生常谈,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朕必须再提醒你一次。” 楚亦凡微微躬身,说道:“请陛下赐教。” “红莲武道会是近百年来兴起的一个比武活动,每隔四年举办一次,其实说白了——这比武活动只不过是给各国年青俊才展露实力的机会。”兰汐放下茶杯,悠然说道:“而成绩更好的国家,必然会在此后的四年中获得更多的任务机会,也能拿到更多的商业订单。” “属下明白。”楚亦凡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天清宫存在的意义。” “此次我们主场作战,必须要拿到第一,你们不要以为是多难的事情,其实朕……很有信心。”兰汐唇角扬起一丝微笑,说道:“朕很清楚,天清宫今年的实力比以往都要强大,不仅有叶荆、曲凤池等少年高手,也有像依长治、路依凝这样的天才新人,尤其是那个叫路依凝的女子,竟有着传说中的万法全通之才,所以这一次……我东极高庭的获胜的机会很大。” 齐延石想了一下,说道:“陛下,臣虽未曾见过依长治,但有幸见过路依凝一面,果然气质惊艳,实力不凡,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道:“说到底他们还只是一年级的孩子,臣只怕他们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 “你这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兰汐颔首说道:“不过依长治和路依凝这两个孩子心智之成熟,远超同龄人,何况……”他笑了一下,说道:“其他国家派出来的少年高手年龄与他们相仿,而且又是客场作战,他们只会更加慌乱。” 齐延石一拱手,说道:“陛下说得是,臣受教了。” 兰汐将目光转向安志雄,说道:“那么此次比武大会的财政支出,资金的回收周期,就由安大人来负责了。” 安志雄弯腰说道:“定不负陛下所托。” “至于所有的安保事宜,朕便全权交给悬镜司负责。”兰汐又看向了齐延石,说道:“此次活动事关重大,一定要做好万全之策。” “臣遵命!”齐延石神情肃然,说道:“不过臣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准奏。” “你且说说,是什么事情?”兰汐点头说道:“若合情合理,朕答应也未尝不可。” “此次东极高庭举办红莲武道会,绝对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万万不可马虎大意,所以下官的意思是,悬镜司与天机处共同合作,一同负责安保的职责。” 齐延石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兰汐一眼,又道:“由于事关重大,所以下官经过粗略的评估,总共的安保开销大概在三亿两白银左右,下官过一段时间会列出一份详细的清单,届时交给陛下审阅。” 他话还没说完,安志雄突然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摇了摇头。齐延石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兰汐偏过头去,望向安志雄,淡淡地说道:“安大人,你有什么意见?” “回陛下的话,下官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齐大人这个要求实在太过荒诞,因此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安志雄嘴角一扬,说道:“下官愿为自己的无礼赔罪。”不过话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 齐延石眉头一跳,忍不住说道:“安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安志雄扬起头来,冷漠地笑道:“想必您心里一定清楚,这次红莲武道会意义深远,届时各国的政要精英、名流富商及贵族达人皆会前来,涌入东极高庭的外来游客必然超过近百万人之多,不仅入场门票能提供大量收入,还会带动当地的旅游、餐饮及各个行业的经济,持续影响力将至少超过两年,总共算计下来的话,起码会有十亿两白银左右的进账,但是……” 他冷冷笑了一下,说道:“本官万万没有想到,投入安保的开销费用居然也是高的惊人,齐大人张一张嘴,就敢开出三亿两白银的账单,真是令本官始料未及。” “安大人,你……”齐延石顿时就急了,正想与他争论,然而安志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正如齐大人所言,安保任务绝对是会场的重中之重,但那可是十万亿两白银,如此惊人的开销是否真有必要先暂且不提,单就说这三亿两里面,是否每一笔钱都确确实实落在了实处,那可就不好说了。” “安大人,是我齐某得罪了你还是怎样,说话如此咄咄逼人,可真令齐某心寒。”齐延石脸色阴沉,额上青筋暴露,言语间也不自称下官了,冷冷地说道:“你可以怀疑齐某,但这可是无比重要的安保问题,齐某必须对安全负责,如果因为你不负责任的三言两语,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乱子,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安志雄开口闭口暗指他借机贪污,在兰汐面前肆意抹黑他,齐延石混迹官场多年,又怎能任他污蔑?当下就按捺不住脾气,反唇相讥。 “齐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笑话?假如安保出了问题,不是您齐大人负责,难不成还要本官来负责。”安志雄哈哈一笑,说道:“怪不得你做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个次尊,或许也由不到您来跟本官谈论这个问题吧。” 齐延石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官职不够,没资格跟他御金库总管说话,但悬镜司首尊乃是当今天子的亲戚,只要此人一天不死,自己就根本不可能升上去。 不过齐延石毕竟是老江湖了,情绪早已控制得收放自如,很快就收起了怒火,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既然如此,下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这话,他将手伸入怀中,掏出几张卷在一起的地图,双手呈到兰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前些日子绘制了几分详细的安保地图,包括天清宫、空桑城,乃至整个东极高庭,所有的安保路线及把守安排全都标注上去了,还请陛下过目!” 112依长治的变化 齐延石此番显然是有备而来,这几张地图上十分详尽地标出了整个场地好几个需要注意的薄弱环节,并且还在旁边附上了数种突发情况的对策,每个地方要安排多少人手,需要何等实力的强者坐镇,以及所有隐藏的撤退路线,全部都一清二楚。 兰汐仔细盯着这几章地图,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沉思之中。齐延石有些得意地看了安志雄一眼,示威般地笑了一下,安志雄面色微沉,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之后,兰汐将手中的地图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亦凡,你来看看。” 齐延石察颜观色,知道兰汐这是默认了自己的方案,不由更加得意,笑着说道:“启禀陛下,届时会场将由陛下您、还有其他三国的首领坐在主人席位,我们会在座位附近安插天机处和悬镜司最顶尖的高手坐镇,同时安排天机处所有的精锐分散在场中维持秩序,而悬镜司的精锐则会伪装成观众,人数大约为一千三百人,可以保证即使发生了骚乱,也能在第一时间将其镇压下来。” “另外,东极军会在数日后前往空桑城,分散成数股兵力,驻扎在不同的城门外,以防出现突发的特殊情况。”他捋了捋长须,继续说道:“因为调用人数超过了五万人的限度,所以到时候将会从墨龙潭、九华城等地调派人手,只要陛下认同了这个方案,那么悬镜司便会立刻发布人员调动的军令!” 兰汐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马上给出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楚亦凡,说道:“亦凡,你有什么建议?” “几乎无懈可击。”楚亦凡看完了所有的安保地图,沉思片刻后,给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微笑说道:“虽然这个方案并不能保证一定万无一失,但就目前来看,没有再比它更合适的方案了。” “朕明白了。”兰汐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就按照这个方案去办,就说……是朕的命令。” 齐延石不禁大喜过望,跪下行了一礼,大声说道:“谢陛下恩准!下官一定全力以赴,必不负陛下期望!” 安志雄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延石跪在地上,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 …… …… 从东极壁垒到天清宫,其实只需要最多三天的时间,不过考虑到依长治身受重伤,以太有意放缓了回去的速度,叶荆觉得这样实在太慢,于是决定先走一步,回去向楚亦凡汇报情况。 依长治受伤的地方被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尤其是脖子那一片地方,过了好几天依然是血肉模糊,流血不止。如果是以前的话,早就已经痊愈好了,似乎去了天元帝国一趟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原先的自愈能力。 就在赶路的这段日子里,依长治将他是如何接到了一个奇怪的送礼任务,将越女剑送到了南霸天的府邸,然后又如何翻脸吵架,中间经历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情,最后在红袖坊与南霸天几人进行决战,在南霸天自爆的一瞬间穿越了空间,又稀里糊涂地出现在天元帝国的境内,结果遇到了洛可儿,紧接着杀人、救人,被人追杀,除了阿太和神秘人隐瞒了没说之外,其他的事情全都详细了告知了以太。 以太默默地听着他的描述,并没有多问什么,直到依长治说完了以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情等回到天清宫再说。” 依长治确实也有些累了,加上伤势迟迟未愈,很快便沉沉睡去。以太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脸庞,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道:“原来……你竟可以感应到另外的世界吗……少爷,你还真是了不起呢……” 由于依长治受伤的原因,本来三天就能走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七天才回到天清宫。此时路依凝他们已经从楚亦凡那里得知依长治的消息,本来是怀着喜悦的心情去迎接他的,没想到他伤势竟然如此严重,众人的情绪不由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此后一连数天,以太和路依凝都在房间里陪着依长治,用最好的伤药治疗他的伤口,但效果并不理想,虽然稍微愈合了一些,不过伤口处依然血肉模糊,如此看来,就算是日后痊愈了,也会留下一条恐怖的疤痕。 三天之后,在依长治的房间门外,路依凝和牧尧靠在栏杆上,神情闷闷不乐。 “依凝,你有没有发现……长治那小子自从回来之后,整个人好像都变了。”牧尧穷极无聊,不停地将他的右手分解成无数光粒,然后凝聚成不同的武器,或是砍刀,或是斧头,一直不断地变化着。 “你是指他的情绪,还是他的身体?”路依凝盯着房间的门口,说道:“他的情绪确实不太对劲,但他身体的问题好像还更严重一点……他似乎完全没有了自愈的能力。” “长治回来后,虽然只是简单说了一下他的经历,可是从他的描述看来,他应该杀了很多人才对。”牧尧挠了挠头,说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导致他情绪失控了?但是根本没必要啊,杀几个天元那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我都了解长治,他根本不是这么软弱的人。”路依凝立即否定了他这个说法,“别忘了,长治对于天元帝国的仇恨是多么深刻,他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自责崩溃。” “那你怎么解释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牧尧耸了耸肩,说道:“你知道的,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目前我只能猜测……他有可能是使用了太多的破灭星辰,所以身体机能下降了好几个档次。”路依凝双眉微蹙,叹息道:“除了这个说法,我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忽在这时,依长治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柔美的女声说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路依凝和牧尧相视一眼,急忙走进房内,只见依长治熟睡正酣,白白坐在床的旁边,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说道:“我检查了他的全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脖子上的那个伤口我也治疗了一下,预计过几天就能愈合,不过可能会留疤。” “那个……白教授,长治他真的没事了吗?”牧尧看了依长治一眼,说道:“毕竟这几天我们感觉到他……好像有点怪怪的。” “目前我是检查不出什么来,只能让他尽量多休息了。”白白站了起来,说道:“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要来了,免得打扰到他休息。” 以太对她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牧尧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遵从白白的意见,垂头丧气地说道:“那……好吧,反正有太叔照顾着他,我们来不来都一样。” “太叔,长治就拜托您了。”路依凝很认真地对以太说道:“等他好一些了,我会再来看他的。” 以太看了她和牧尧一眼,沉默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送别了白白、路依凝和牧尧之后,以太重新回到了床边,低头望向依长治,忽然笑了起来,小声说道:“少爷,你这两个好朋友……还真是非常关心你呢。” 暮色渐渐降临了,神谕书院的楼顶上,雷天一静静地坐在轮椅之中,抬头仰望着远处地平线上如血的夕阳,那处光明仍未褪去,而他头顶的苍穹已经变成了深蓝色,一弯银色的月牙悄然升起,预示着黑夜的来临。 “日与月的交替,朝与夜的更迭,无疑是这个世界不停运转的最核心的本质。”雷天一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水,说道:“说实话,我此生见过无数美景,却没有任何景色能与此景相较媲美,你认为呢?”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聊这些根本不重要的哲学问题。”以太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够帮我的忙。” “你们这些高手……从来都不知道走楼梯的吗?”雷天一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个双腿残疾的废物,能帮你什么忙?” “楚亦凡告诉我了,你能帮我解决少爷身上的问题。”以太两眼紧盯着他,很直接地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忙。” “这个家伙……就这么把我出卖了吗?”雷天一放下茶杯,说道:“那么……你家少爷又是谁?” 以太沉声说道:“依长治……你也认识他的。” “哦?是那个能穿越平行世界的少年?”雷天一双眉一挑,似乎陡然来了兴致,说道:“你要我帮忙,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他来这里,我面对面跟他谈几句话。”雷天一指了指自己的双腿,微笑说道:“你总得照顾一下残疾人的不便吧?” 以太沉默了一会儿,感觉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113武道会的规则 当初在天清宫时,依长治也曾陷入过这种奇怪的状态,假如不是雷天一及时出现的话,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以太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依长治后,依长治并没有过多的犹豫,第二天便只身前往神谕书院的楼顶,找上了雷天一。 雷天一极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问道:“你的经历我已经听说过了,我不得不夸你一句,换成是任何人经历这种荒诞的事情,无论是精神还是状态都不会表现的比你更好。” 依长治想了想,说道:“我身上的黑气与这次穿越经历有关?” “没有,但是又有。”雷天一说出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话,又道:“我个人认为,这两个事情的发生,都是基于相同的本质。” 依长治听得有些糊涂,不由皱起眉头,说道:“天一前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很正常,因为这只是个初步的猜测而已……”雷天一微微一笑,身子忽然往前倾斜,说道:“你当时穿越了之后,是直接出现在了天元帝国呢,还是说……你中间有前往一个看起来比较特殊的空间?” 依长治心头一跳,只觉雷天一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的内心,将自己的秘密一览无遗,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我确实去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陌生而且奇怪的地方,但是……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我醒来之后,就已经在天元帝国了。” 他并没有如实描述,可能是因为内心有一些戒备,这个雷天一虽然是楚亦凡的好友,但他似乎懂的东西也太多了一点……他到底是什么人? 雷天一摸了摸下巴,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他沉吟了很久之后,忽然抬起头盯着依长治,低声说道:“那么……你记不记得你在穿越的过程中……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他此时的目光不再是带着笑意,而是有些古怪,令人捉摸不透。依长治立即想到了那个白色的密闭房间,那名身份不明的青衣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直觉告诉他,雷天一这人绝对知道些什么,但他不确定雷天一究竟知道多少事情,万一自己的直觉错了呢?万一雷天一只是随口一问呢? 依长治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来了,如果以太在这里的话,说不定雷天一还不会问这些看似不经意、实则无比尖锐的问题,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装出一副疑惑的神情说道:“奇怪的人?我没有见过,那地方一个人也没有。” 雷天一目光闪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一下子看破了他的谎言,又将身子埋入了轮椅之中,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原来那里没有人吗……” 依长治此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他感觉雷天一绝对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后,他佯装咳嗽了几声,说道:“天一前辈,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关于你身上的黑气,我给你一个建议。”雷天一微微一笑,说道:“你必须控制好你的情绪,不要再随便动怒了……”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没办法彻底治好吗?”依长治仍有些不死心。 “你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复杂,我现在没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雷天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所以我只能给你建议。” “谢谢天一前辈。”依长治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失望,不过表情没有流露出来,说道:“我会尽力控制好情绪的。” 回到静心居,依长治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内心更加烦乱了。阿太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白色的密闭空间又是哪里,那名青衣人到底又是谁,为什么雷天一好像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一样?除了这些之外,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就连以太都没有说过,但雷天一却仿佛一眼看穿了他所有的隐私,这不免让他有些恐惧,有些烦躁。无数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飘过,让他头痛欲裂,无法深入思考。 与此同时,天清宫颁布了红莲武道会的举办通知,以及比武的规则说明。这无疑是一个无比重磅的消息,所有的学生都收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开始兴奋地讨论起红莲武道会的事情。 天清宫的某处花园之中,奈良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说道:“小牧,你们看到这个了吗?” 牧尧不咸不淡地说道:“早就看到了,不过这个什么比武跟我无关吧。”他对此毫无兴致,只是扫了几眼就把册子丢到了一边。 素衣笑着说道:“奈良师兄,这个红莲武道会举办的意义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这个所谓的红莲武道会,其实就是展现各国年轻才俊的实力和水平。”奈良清了清嗓子,说道:“至于最后的名次……那当然是越高越好,每次举办红莲武道会,都会刺激国家的经济增长,所以东极高庭的高层对此非常重视。” “哦,说得好,不过还是没兴趣。”牧尧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与其浪费那时间,我还不如研究一些新的玩意儿。” “你确定不参加吗?”路依凝指着册子上的几行小字说道:“这上面写了,如果这次能获得冠军,参赛者可以获得五百积分。” “打打杀杀的,我暂时没什么兴趣。”牧尧嘿嘿一笑,说道:“不过嘛……依凝,你倒是可以去参加啊,你实力那么强大。” “是啊,依凝,你完全可以参加的。”奈良也怂恿她道:“这次比武,每个国家都会派出六名参赛者,我们天清宫的规矩是先进行内部比武,选拔出前三名,然后再有掌教指定二人,凑齐五人去参赛,我估计你很有希望进入前三名的。” “奈良师兄,人要有自知之明。”路依凝完全没有被他的言语蛊惑,“天清十杰前面那几个人实力太强了,我自认不是他们的对手。” “依凝,你太谦虚了!”牧尧哈哈一笑,说道:“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对了,长治知道这个事情吗?”奈良突然问道:“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想参加这次比武的。” “说起来,也好久没见过长治哥哥了呢。”素衣拍手说道:“不如我们再去看看他吧,顺便告诉他这个事情。” 几人来到静心居,推开依长治的房门,依长治此时刚刚起来不久,看见这几人过来了,不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牧尧看出他的笑容很勉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假装凶神恶煞地说道:“怎么,不欢迎我们啊?” 依长治嘿笑一声,说道:“尧哥大驾光临,在下岂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路依凝见他神色憔悴,眼眶微黑,人也瘦了一圈,知道他这段时间肯定没休息好,不禁暗叹一声,说道:“长治,你知道红莲武道会的事情吗?” “红莲武道会?”依长治面露疑惑之色,说道:“那是什么?” 路依凝将天清宫颁布红莲武道会的事情说了一遍,依长治听完之后,目中精芒一闪,马上说道:“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这可是难得能正大光明地与天清十杰交手的机会,否则下次机会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众人见他斗志重燃,当即相视一笑,依长治扫视众人一眼,说道:“既然有这个红莲武道会,那我们就一起报名参加,看看能不能进入前三。” “虽说奖励的分数有五百分之多,但其实跟我没太大关系,有你,有依凝,高年级还有曲凤池这样的变态高手。”牧尧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说道:“如果我真的去了,万一还被选上了,到时候发挥不好,岂不是害得大家都拿不到积分?” 说到这里,他突然冲奈良嘿嘿一笑,挤了挤眼,说道:“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奈良微微一怔,马上心领神会,哈哈大笑道:“对对对,好说好说,让我们这次大发一笔吧!”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吗?”素衣扶额说道,“果然很奇怪呢……” 依长治没兴趣知道他们之间的勾当,转头对路依凝说道:“依凝,你会参加吗?”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因为学院里面高手如云,我对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一般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路依凝说着想了一下,似乎怕依长治失望,又补充了一句:“但如果只是试一试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俩肯定是要去的。”牧尧嘿嘿一笑,拼命怂恿他们说道:“想想看,你们两个人可是一年级新生的门面啊,还有燕飞白那个家伙,你们三个人一定要给新生长长脸啊!” “那我们一起去报名吧,我是非常想去的。”依长治捏了捏拳头,眼神一下子冷厉了起来,“我真的很想知道……经过了这半年多以来的锻炼,我的实力到底可以在天清宫排到多少名。” 114破天 神谕书院是参加红莲武道会的报名地点,当依长治和路依凝两人赶到的时候,神谕书院几乎已经挤满了人。 牧尧和奈良不参加比武,所以没有跟着他们去报名,而素衣觉得自己实力低微,也没有打算参加比武,所以最终定下来的,就只有依长治和路依凝两人而已。 依长治粗略地观察了一下,发现虽然挤在这里凑热闹的人很多,但其实报名的人却比较少,因为这次比武关乎到四国的排名,压力不可谓不小,万一不小心发挥失常,下场一定会被千夫所指,所以很多人只愿意做个吃瓜群众,要自己上场是万万不能的。 负责登记参赛者名字的人是鹿芊芊,此时燕飞白站在他的身前,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应该也是来报名的。 “小牧说对了,燕飞白果然来报名了。”路依凝小声地说道。 “他是一定会来的。”依长治平静地说道,“如果不来,他就不是燕飞白了。” 对于燕飞白的出现,依长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心里十分清楚,此人天生就有一颗不服输的好胜心,有挑战高年级强者的机会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他们算是一类人,如果燕飞白不参加比武,他反倒会觉得奇怪。 令人惊讶的是,终日板着一张脸的鹿芊芊,此刻竟然面带微笑,似乎在跟燕飞白聊些什么,燕飞白也一反常态,一改平日的冷漠,唇角竟然带上了一丝笑意!依长治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紧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鹿芊芊时不时露出笑容,跟燕飞白相谈正欢。 “天啊,你们看,鹿教授居然笑了……”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可能……她在跟谁说话?” “是燕飞白?他居然也笑了?可是……他不也是一个不拘言笑的人吗?” “莫非他们性情相投,一见面便引为知己,相见恨晚?” 路依凝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与依长治相视一眼,狐疑地说道:“鹿教授她……什么时候转性了?” 过了片刻后,燕飞白转身离去了,依长治马上带着路依凝走上前去,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鹿教授,我们要报名。” 看见是依长治,鹿芊芊的脸色马上阴沉起来,一脸嫌恶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只恶心的苍蝇,冷冷地说道:“名字。” “呃……依长治。”虽然依长治做好了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心理准备,但鹿芊芊的变脸之快,情绪转换之迅速,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对啊,这才是鹿教授正确的交谈方式啊……” “好了好了,看来不是我出现了幻觉,终于放心了。” “我就说嘛……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鹿芊芊似乎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学生对她的评价,将依长治和路依凝的名字登记完毕后,冷冰冰地挥了挥手,就像在驱赶扰人的蚊虫,连“你们可以走了”这几个字都懒得说了。 依长治深呼吸了几下,强忍着内心的不快,挤出一个微笑说道:“鹿教授,我想打听一个事情……” 鹿芊芊斜睨了他一眼,从鼻子里挤出来一个“嗯”,根本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我和同伴们已经完成了一个玄级任务,是不是可以申请一个新的小队?”依长治额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地笑着说道:“这是我听一个师兄说的,而且还可以申请小队的统一制服,还有徽章,是吗?” 依长治自从在宫洺羽葬礼上与齐云川交谈之后,就萌生了创立队伍的想法,毕竟他跟牧尧、路依凝是一条船上的伙伴,如今还加入了素衣,以后可能贺峰也会再次加入,所以他需要一个队伍,能够收容这些并肩作战的伙伴,不至于变成散兵游勇。 鹿芊芊冷漠地说道:“小队名字是什么?” 依长治转头问路依凝道:“依凝,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什么意见。”路依凝摇了摇头,说道:“你来决定就好。” 依长治沉吟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眼前一亮,说道:“就叫破天小队吧。” “破天?”路依凝疑惑地问道:“这两个字有什么寓意吗?” “南霸天死之前……说自己是九华城的天,而我们杀了他,便等于捅破了天。”依长治冷冷地说道:“如果似他这般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恶人都能自称为天的话,那我们就要捅破这样的天,将乌云遮蔽住的光明和希望返还给受苦受难的底层百姓们。” 他说到这里,忽然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这样会不会有点自作主张了,还没跟小牧他们商量呢。” “不需要的,小牧这人根本就不会关心小队叫什么名字。”路依凝掩嘴一笑,说道:“他只关心他那些小发明而已。” “那么,名字就这么定了。”依长治转身对鹿芊芊说道:“鹿教授,我们的队伍名字——就叫破天小队。” 鹿芊芊将名字记了下来,头也不抬地说道:“三天之内,将你们想要的小队标志和徽章样式交给我,再交五百两费用,就可以了。” “谢谢鹿教授。”依长治也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路依凝跟在他身后,说道:“小队标志和徽章样式……就交给我和素衣吧,你看看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尽早提出来。” “关于这个嘛……”依长治眼珠一转,微笑着说道:“我倒还真的有些想法。” …… …… 空桑城,安府。 世人皆知,如果有公开的富豪榜排名,安志雄必定高居榜首。身为御金库总管,他这些年来不知道敛了多少财富,多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家产到底有多少。 不过他虽然疯狂敛财,本身骨子里却是一个十分简朴的人。他有一间专门的办公室,里面除了一个红木案桌,加上几把椅子之外,几乎空无一物,很难想像这里的主人竟是一个家产上亿的超级富豪。 此时安志雄坐在他平时坐习惯的那张红木椅上,抬眼看着厅中的那名年轻人,他唯一的血脉继承人,脸上的神情冷漠到了极点。 安大魂略为忐忑地站着,不知道父亲突然召唤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不过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魂,你实话告诉我。”沉默了很久之后,安志雄忽然开口说道:“易水寒的那几个杀手……到底是不是你派去的。” 听到易水寒这三个字,安大魂顿时眼皮一跳,心跳骤然间加速,扑通扑通地激烈跳动,几乎要挣出胸膛。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道:“回父亲的话,我没有联系过易水寒那帮人。” “是吗?”安志雄冷冷一笑,说道:“那你先看看这个,然后再解释也不迟。”他按下了某个按钮,房间的窗帘自动关闭了,一道白色的光束映照在墙上,里面出现了一个画面,是安大魂在某间密室中,正与两名戴着圆帽,穿着灰色长马褂的人交谈着什么。 安大魂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认出这里是九重地的某个隐秘之地,与他交谈的两人正是萧方和简琴。 画面中,安大魂的神情似乎很是不快,正激烈地与萧方二人争论着什么,但萧方二人始终摇头,显然是寸步不让。片刻之后,谈判依然毫无进展,安大魂不想再浪费口水,霍地站起身来,拂袖扬长而去。 “这……这是……”安大魂飞快地看了安志雄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不敢与父亲有视线接触,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这个……我……” “好好说,慢慢说。”安志雄十指交叉,沉声说道:“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对,没错,我确实是去过九重地,当时的想法是派易水寒的杀手,从莫谷那里把东西抢过来。”安大魂脸色铁青,抿着下唇说道:“但他们告诉我,莫谷已经把这个任务发布给了天清宫,如果要强行把东西抢到手的话,必须支付原价二十倍的费用。” 安志雄冷笑一声,说道:“所以呢?” “我觉得他们根本是在趁火打劫,所以一气之下就走了。”事已至此,安大魂明白瞒不过自己的父亲,索性把话说开了,理直气壮地说道:“父亲,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件事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安志雄极其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安大魂的面前,漠然地说道:“不管这个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也不在乎你跟这些易水寒的杀手是如何谈判的,哪怕他们开的是二十倍价格也好,五十倍价格也好,这些我根本不关心。” 安大魂顿时低下了头,根本不敢说话,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如果用上了这般略带嘲讽的语气说话,意味着父亲此刻已然十分生气了。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谈的,哪怕你谈个一百倍的价格,只要你做成了这件事情,那么也就既往不咎。”安志雄的语气越发冰冷起来,缓缓说道:“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可以这么愚蠢……愚蠢到留下了这么明显的把柄,自己却浑然不知。” “废物!” 115无毒不丈夫 只要是了解或者接触过安大魂的人都知道,此人向来飞扬跋扈,性情不可一世,嚣张到了极点,但碍于他的身份,以后他身后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父亲,因此根本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志。 不过就即使是像安大魂这么张扬的人,总也会有令他感到害怕的人,他的父亲安志雄,无疑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面对着安志雄的怒火,安大魂的双膝都在微微颤抖,掌心里全是汗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惊惶。 “这份影像,是我安插在悬镜司里的眼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交给我的。”安志雄重新坐回到红木椅里,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或许你根本没有意识,你遗留下来的这些把柄,如果落在有心人的手里,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父亲,我……我知道错了。”安大魂也不是什么蠢人,只是阅历尚浅而已,听到这话后立即反应了过来,既然安志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味着这个把柄肯定会给他的仕途带来一定的影响,不由冷汗涔涔,说道:“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 “从现在开始,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给我,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安志雄心知责骂他也没用了,只能赶紧找到补救的方法,于是沉声说道:“我要事情的全部详细经过,全部!” 安大魂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正要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安志雄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他说道:“燕家的燕飞白,现在是不是在你的小队里?” “啊?”安大魂愣了一下,心想父亲这思维未免跳脱的也太快了一点,怎么突然就扯到燕飞白了?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是……是,我有按照您的指示,将他拉拢进队伍里,而且平时也比较照顾他,不过……他好像不怎么领情。” “他是燕家的天才,想来进了天清宫后,实力必然突飞猛进。”安志雄点了点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是做师兄的,平时要多指点一下他。” “父亲……有个问题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安大魂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说着。 安志雄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食指叩了叩桌面,淡淡地说道:“你是想问,为何我要特别关注燕飞白?” “父亲英明。”安大魂不痛不痒地拍了个马屁,狐疑地问道:“难不成燕飞白他……有一些特殊的利用价值?” 安志雄突然间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不该问的事情,最好不要问。” …… …… 与此同时,空桑城的另一边,在齐家的某处暗室之中,齐云川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的投影,里面的内容竟与安志雄手里的影像一模一样,都是安大魂在跟萧方和简琴二人激烈地交谈。 过了片刻后,影像播放完毕,齐云川的眉头皱了起来,半天不发一言,坐在他旁边的齐延石说道:“云川,你有什么看法?” 齐云川清了清嗓子,说道:“恕孩儿直言,这段影像其实并没什么价值。” “哦?”齐延石微微一笑,说道:“此话怎讲?” “与安大魂交谈的这两人,名叫萧方和简琴,是易水寒的王牌杀手。”齐云川思路清晰,侃侃而谈,说道:“从影像的内容来判断,似乎是安大魂想要雇佣这两人去做什么事情,但由于这段影像没有声音,而且画面比较模糊,用读唇语的方法也行不通。” “接着说下去。”齐延石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孩儿认为,就算是安大魂真的想要雇佣他们,但这段影像从严格意义来说,完全无法坐实对方的罪名。”齐云川想了一下,说道:“因为这里面并没有安大魂与易水寒的交易记录,所以不可能成为实质性的证据。” “你的想法跟为父完全一样。”齐延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得不说,这几年里你成长了不少。” “那是因为父亲栽培有方。”齐云川虽然年纪轻轻,但城府远较同龄人深沉得多,并没有流露出得意的情绪,而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孩儿若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都想不出来,岂不是要让父亲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你再看看这个。”齐延石换了一个影像,只见墙壁上出现的场景依然是那件密室之内,萧方和简琴还未离去,从时间上推断,显然是安大魂离去不久之后。 忽在这时,一个令齐云川意想不到的人走进了密室,手里还提着一口麻布袋。 “燕飞白?”齐云川眼中精芒一闪,说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知道燕飞白是安大魂小队的成员,不过怎么也没想到,燕飞白居然也掺和进了这件事。 只见燕飞白与萧方二人交涉了几句,然后将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白花花的银两就这么滚了出来,萧方上前清点了一下数量,然后点了点头,燕飞白也不跟他多言,转身即走,紧接着画面骤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段影像是下半段,你最先开始看的那一段,是上半段。”齐延石微笑说道:“世间唯一,独此一份。”说到这里,他阴恻恻一笑,冷冷地说道:“安志雄那老东西,根本就不知道这段影像是分成上下两段的。哼,难道老夫会不知道他在我悬镜司安插了眼线?我故意让他拿走前一段影像,他便以为能高枕无忧了,真是可笑。” 齐云川也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真正的杀招……还在父亲的手上。” “安志雄这家伙,处处与老夫作对,老夫一忍再忍,为的就是等他露出破绽,然而暗中反击。”齐延石冷笑一声,眯着眼睛说道:“这笔帐,老夫迟早要好好跟他算算。” “父亲,孩儿倒是认为,即便是燕家传人与安家走在了一起,也没办法成为关键性的指证。”齐云川沉吟了一会儿,皱眉说道:“如果燕飞白拒绝帮我们指认安家,而是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说的话非常在理。”齐延石想了一下,发现实情确是如此,光凭这段影像仍然不足以打倒安志雄,说不定还会被对方轻易化解,从而浪费了这个优势。他不由将目光投向了齐云川,沉声说道:“云川,你有什么良策吗?” 齐云川似乎运筹帷幄,自信地笑了一下,说道:“不瞒父亲,孩儿确实有一计。”说着凑近齐延石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齐延石听了这几句话,当即脸色微变,马上哈哈大笑起来,用了拍了拍齐云川的肩膀,大声赞道:“好,好一条毒计!云川,你真不愧是我的儿子,以后齐家交到你手上,为父再放心不过了。” “父亲过誉了。”齐云川微笑说道:“给父亲一点时间,父亲也能想到这条计策的。” 齐延石此刻红光满面,得意地说道:“如果计策成功了,还真的可以摆安志雄这老贼一道,但是……”他将目光转向齐云川,嘿然一笑,说道:“云川,你也太狠心了一点。” “心不狠毒,又如何成就大业?”齐云川扬起头来,笑着说道:“父亲,这不是您教过我的话吗?” 齐家父子二人四目相交,蓦地笑了起来。 …… …… 依长治飞快地侧过头来,想要躲开对方的攻击,谁知对方一记平平无奇的拳击,恰好击中了依长治的右脸,将他打得口吐鲜血。 “怎么可能,为什么躲闪不开?”依长治睁开眼睛,目中一片茫然,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回想着一个月前与叶荆交手的场面,当时叶荆突施偷袭,给了他一记重拳。 对于这一拳的仇恨,依长治始终耿耿于怀,认为叶荆只不过是趁自己身体虚弱,偷袭成功而已,假若换成平时的状态,他一定能躲过这一拳。 他内心很不服气,于是趁着养伤的这段时间,心中模拟当时的场景,推算自己要如何才能躲避叶荆的攻击,谁知不演算还好,经过缜密的推算之后,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躲过叶荆这一拳! 依长治以为是自己推算出了错误,因此翻来覆去地模拟着战斗的情形,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的推算,他还是绝望地发现,他根本就躲不过这一拳。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记直拳,他脑海中模拟出了无数个躲避的方式,但无论他怎么躲,最后都没办法逃过这一拳的攻击。 “他究竟是怎么出拳的,怎么会躲不开呢……”依长治心头烦乱,起身倒了一杯水,仰头一口气喝干,但口干舌燥的感觉依然存在,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水,再次仰头喝干,可仍是干渴无比。 他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心情越来越烦躁,狠狠地将杯子一甩,只听哐啷一声,杯子被摔成数块碎片。 116冤家再聚 依长治低落的情绪持续了很长时间,以太对此也没什么办法,他可以教导依长治修炼的方法,甚至是杀人的技巧,但面对这种连原因都找不到的问题,他也束手无策。 依长治自己也知道这样非常不好,更不想让以太和路依凝他们担心,但他的情绪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影响,变得喜怒无常,难以控制,有时情绪失控之后,需要数日之久才能恢复内心的平静。 不仅如此,他总是在睡梦中看见自己与叶荆战斗,而且每次都一败涂地,起床后心情又会变得很差。如今的叶荆,俨然已成为了他无法战胜的心魔。 然而路依凝和牧尧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因为依长治从不会跟他们说这些事情,不过即使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那么多时间一直陪着他。牧尧整日与奈良混在一起,不知道捣鼓着什么,但从他脸上的兴奋表情来看,事情似乎进展得还算顺利。 路依凝则开始闭关修炼,经过与南霸天的一战,她终于明白虽然自己有万法全通之才,但境界问题是掣肘她更进一步的关键因素,她也经常为此而自责,如果自己的灵气能再深厚一些的话,也不会发生依长治失踪的一系列事情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转眼便来到了比武选拔的日子。依长治早就收到了通知,比武的地点正是他们第三轮考核的那个擂台,因此早早地就跟路依凝他们赶了过去,等到了比武场地的时候,才发现擂台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这起码整个天清宫的人都来了吧?”牧尧吹了个口哨,说道:“我们考核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呢。”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关心新生考核啊。”路依凝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你是师兄,你会去现场看新生考核吗?” “呃……当然会。”牧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个谎,突然发现路依凝正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马上加了一句:“我是说……也许会。” “小牧,这里这里!”奈良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奈良已经找了一处绝佳的观战位置,素衣坐在他的身旁,冲他们招了招手。 “我说……你来得也太早了吧。”牧尧走到奈良身边,一屁股坐下,说道:“不过这位置选得还算不错。” “我眼光向来都不错,而且你以为我搞到这个位置容易?”奈良摊了摊手,说道:“话说马上就要抽签了,不知道长治和依凝的对手是谁。” “反正不是叶荆、曲凤池这些怪物就好。”素衣笑嘻嘻地说道:“不过第一轮也不可能抽到他们吧,可能会抽到一年级的新生。” 依长治淡淡地说道:“无所谓,谁来都一样。” 他这句话说得很不耐烦,也很冷漠,虽然其他人还没有察觉出来,但路依凝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些异样,转头瞥了他一眼,修长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此时,彭力走上擂台,扫视了台下一眼,说道:“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本次比武的目的你们也知道了,此次会在报名的参赛者里选出三人,这三人被定为种子选手,到时候会与另外被掌教选出来的两人组成队伍,参加四国的红莲武道会。” 他话音刚落,台下忽然有人举手说道:“力教授,种子选手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了!”彭力声音洪亮地说道:“如果天清宫在红莲武道会上拿了第一名,种子选手可以多加一百积分!” 这话一说出口,台下众人顿时喝起彩来,彭力嘿嘿一笑,说道:“想多拿一百积分?那你们就用自己的实力来赢取吧!”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比武规则很简单,跟你们入学时的第三轮考核一样,别告诉我你们已经忘记第三轮考核的规则了。” 台下众人不禁哄笑起来,彭力左右张望一下,看了看四周,说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的话,那么比武正式开始,接下来开始第一场比赛的抽签!” 本来抽签是马修负责的,但是他伤势未愈,所以便换成了施寂幽。 施寂幽将手放入箱子里,随意摸出了两张折叠的纸条,然后打开一瞧,登时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说道:“第……第一场,依长治,对……对战,叶荆!”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哗然一片,叶荆的赫赫凶名自不必说,依长治身为新生第一名,也早就受到了无数人的关注。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在第一场比武就碰上了,台下众人惊叹之余,不由大呼过瘾。 看到这个结果,鹿芊芊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 “等等,是不是搞错了?”牧尧顿时惊呆了,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一上来就打叶荆?这也太假了吧,肯定有黑幕!” “小牧,你这像什么样子,坐下来!”路依凝抓住他的衣袖,强行将他拉回到椅子上,说道:“你这一喊,别人还以为长治输不起。” “不得不说……长治你运气也太差了,不过这赛制就是有这毛病,随机性太大了。”奈良一脸怜悯地看着依长治,说道:“反正……别想那么多了,就当上去学习一下吧,不是我长他人志气,你想赢叶荆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人根本就不在人类的范畴里了。” “你看看你这话说的,你以为长治就输定了吗?”牧尧很不服气地说道:“真要这么说的话,那长治也不在人类的范畴里了。” 素衣此刻适时地吐了个槽:“你们是要比谁更加非人类吗?” “第一场就遇到叶荆,实在是太好了?”依长治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正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跟他之间的那笔账,也该了结清楚了。”说完这话,他霍地站起身来,向擂台上走去。 牧尧几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素衣小声嘀咕道:“原来长治哥哥跟叶荆前辈之前有仇吗?” “长治这次真是倒霉了……叶荆是整个天清宫最无法估量的战力。”奈良愁眉苦脸地看着依长治的背景,叹道:“虽然他现在还没毕业,不过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清楚,他的实力早就超过同年段的人太多太多了。” “嘁,你们就是传得玄乎,说不定等下就败在长治手上了。”牧尧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我不知道那个叶荆有多厉害,但是长治……他的实力可是非常恐怖的。” “无知的人真幸福啊……”奈良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叶荆这个人……跟其他的高手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的功法……不对,这样说不太准确,应该是他的技巧,完全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 牧尧愣了一下,说道:“什么意思,为杀人而存在的技巧?” “简单一点来说,叶荆就是一台人形自走杀戮机器。”奈良很认真地解释道:“他修炼的功法根本不是用来打败敌人的,纯粹只是为了杀死敌人而已。” “啊……”素衣不禁担心起来:“那长治哥哥岂不是输定了?” “我相信长治……”路依凝一双美目看向擂台,说道:“就算长治打不过他,也不至于差距太大,毕竟都只是学生而已。” 然而依长治来到了擂台之上,却没有看见叶荆的身影,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对彭力说道:“力教授,这是怎么回事,叶荆他人去哪里了?” 彭力也觉得奇怪,飞速地张望四周,嘟囔了一句:“对啊,那小子人去哪了?” 这时台下众人也开始纷纷寻找起叶荆的身影,但搜寻了许久之后,依然没人发现叶荆在哪里。 “叶荆师兄呢,该不会是害怕弃权了吧?” “胡说八道,叶荆师兄是什么实力,恐怕是看不上这种水平的比武,所以根本就懒得过来。” “再不来,他就得丧失资格了啊……” “唉,还以为能看一场强强对话,真是没意思。” 白白这时候坐不住了,低头对梦梦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匆离去了。彭力不得不再次来到擂台上,说道:“先请稍安勿躁,白教授已经去找叶荆了,如果叶荆十分钟内没出现的话,那么便自动判依长治获胜!” 依长治孤伶伶地站在擂台上,听着台下众人的窃窃私语,情绪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不认为叶荆会因为某些原因从而放弃这次比赛,很大可能是因为叶荆看不起自己,所以故意不出面,以此来羞辱他。 然而他在盛怒之下,并没有想到一件事情:叶荆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第一轮会遇到他,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可是依长治此刻被情绪左右,已经无法思考了,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臆,让他很想找个途径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过了三分钟后,梦梦随身携带的通讯仪响了起来,她拿起听筒,听了一会儿后,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了。”她挂掉了通讯仪,然后走上擂台,在彭力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一刹那间,彭力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那个……”彭力咳嗽了几声,对台下众人说道:“白教授已经找到叶荆的下落了,他只是因为睡着了,所以忘记来到现场,他已经说了,五分钟内就可以赶来这里。” 听到这句话,台下的众人再次爆笑起来,然而依长治却没有笑,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厉,内心也越来越愤怒,此刻在他的紫府气海内,丝丝缕缕的黑气渐渐四下扩散,宛如遇水化开的水墨,将一切事物侵染成了浓浓的黑色。 117破招 “师兄,你看看这个眼镜,这是我们最新发明的产品,戴上它就可以放慢视线里一切东西的速度,可以更方便地观看这种快速激烈的决斗。”牧尧抓住了一名师兄,唾沫横飞地说道:“现在是促销活动,原价三百两银子,现在只要一百两!” 被他搭讪的师兄有些懵逼,讷讷地说道:“这东西真有这么好?” “那当然了,这是我跟奈良师兄苦思冥想出来的智慧结晶,绝对是好东西,你用一用就知道了。”牧尧继续怂恿道:“你可以试戴一下,不满意你可以不买,没有任何关系。” “呃……好的,那我试一下。” 另一个场地,奈良也拿着眼睛在大声推销,由于他善于交际,人缘极好,加上这个眼镜确实功能神奇,不出一会儿已经卖出了几十副了。 天清宫的学生大多都是富家子弟,根本就不缺钱,而且年轻人本来就喜欢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加上奈良舌灿莲花,所以销量极好。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牧尧跑到奈良的身边,兴奋地说道:“师兄,我这边已经卖出了二十副了!” 奈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都快赶上我的三分之一了。” “呃……”牧尧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蓦地转过身去,继续找人推销去了。 此时,在一座临时搭建的看台上,楚亦凡坐在看台的最正中,右边坐着以太,白白、梦梦以及其他的导师分席左右而坐,而燕飞白坐在鹿芊芊的旁边,甚至连雷天一都被吸引过来了,白白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与他说着些什么。 楚亦凡紧紧盯着依长治,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异常,眉头越皱越紧。 白白将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了雷天一的双腿上,说道:“其实这场比武……对叶荆来说很不公平啊。” 雷天一双眉一扬,说道:“不公平在何处?” “因为叶荆所有的功法,全部都是杀人的技巧。”白白不假思索地说道:“学院里面的比武自然是不能杀人的,因此大大限制了他的真正实力。” “照你这么说,依长治赢得机会还不小嘛。”雷天一轻轻握住了她的白嫩的小手,笑着说道:“老虎没有了爪子和牙齿,就毫无威胁了。” “所以结果如何还不好说,叶荆和依长治这两个人其实还挺像的,都是个人实力极强的孩子。”白白想了想,说道:“不过就从同龄段来看,叶荆还是要胜过一筹的,他以前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具备了单人完成天级任务的能力了。” “这么厉害?”雷天一吃了一惊,说道:“单人完成天级任务,这可不仅仅是实力强就能完成得了的。” 就在这时,一道瘦削的人影如鬼魅般冲上了擂台,叶荆睡眼惺忪,头发蓬乱,打了个哈欠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睡得太晚了,今天居然忘记起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卷,点燃后美美地吸了一口,感慨道:“啊……这样舒服多了。” 台下众人见状又哄笑起来,彭力很是无语地说道:“算了,来了就好,比武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想你再不来我就判你弃权了。” “我说五分钟到,就五分钟到。”叶荆嘿嘿一笑,然后转过身来,看见依长治正满脸杀意地看着自己,微微冷笑一下,说道:“原来我的对手是你吗?” 依长治见他态度竟如此目中无人,心里更加愤怒,不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以太的教诲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无谓的愤怒对于战斗毫无益处。 一时间,场中变得无比安静,叶荆眼皮耷拉着,仰首望天,不时吐出几个烟圈,而依长治也没有轻举妄动,一直在寻找着叶荆的破绽。 但他仔细观察后发现,叶荆虽然站姿松松垮垮,仿佛全是破绽,但再深入思考一下,又像是故意设计好的陷阱,等着他往里面跳。 想到这里,依长治顿时凝重起来,正犹豫要不要主动出击,谁知这时叶荆忽然斜睨了他一眼,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似乎在嘲笑他畏畏缩缩,不敢出手。 依长治看到这一幕,脑海里所有的理智仿佛“砰”地一声裂成了碎片,愤怒的火焰瞬间占据了他的心间!他低声吼了起来,疯狂运转着灵气,全身的肌肉用力挤压碰撞,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叶荆吐出一口烟圈,神情有些意外,说道:“咦,感觉还不错?” “少瞧不起人了!”依长治双目圆睁,瞬间进入了时间静止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骤然定格住了,叶荆依然保持着吸烟的姿势,身体僵立不动。 “这一拳,就当作还你之前打我的那拳!”依长治想也不想,猛然向前冲去,奋力挥出一拳,狠狠击向叶荆的面门。这一击含愤而出,力量极大,若是打实了,叶荆起码得断掉几颗牙齿。 然而拳头即将击中叶荆的右脸时,叶荆忽然冲他微微一笑!依长治心头一凛,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一个拳头突如其来,出现在他的眼前,“砰”地一下打中了他的鼻子! “怎么可能,时间明明静止了,他怎么能动?”依长治直到被击飞出去的时候,心里依然难以置信,他捂住鼻子向后退去,待站稳身形后,只觉鼻梁火辣辣地疼痛,虽然鼻梁骨还没断掉,但两行鼻血已经流了下来。 “这……这是小孩在打架吗,怎么乱七八糟的?”台下有些戴了眼镜的人看清楚了双方这两下攻击,不由一头雾水,搞不明白状况。 “这是什么鬼,他们在玩闹吗,居然只是互相拳击?” “真有意思,平平淡淡的一拳,被平平淡淡的一拳给打回来了啊?” 这些学生修为尚浅,没明白其中的玄妙之处,但有人看明白了。 楚亦凡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长治刚才使用了时间静止的能力,这是他的杀手锏,却被叶荆破解了。” “没想到……叶荆在这个年纪,居然已经达到人类理论上的极限速度了。”雷天一微微一笑,说道:“这小子很不错……我越来越欣赏他了。” 而在场边,路依凝皱起眉头,小声说道:“叶荆是怎么看穿这一招的?”她很清楚依长治拥有时间静止的神通,这一招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解,但叶荆是怎么做到的? “完全不懂这是为什么。”牧尧也一脸懵逼,不明就里。奈良看了他一眼,有些得意地说道:“我早就说了,叶荆那家伙就是个怪物,你还不信。” 牧尧呸地一声,反唇相讥道:“信归信,你这么高兴干什么,你这是想让长治输吗?” “喂喂喂,别随便给我扣帽子。”奈良不服气地说道:“我当然是想长治赢了,但这确实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燕飞白此刻也皱起了眉头,他看懂了依长治的想法,但根本看不出来叶荆是如何破解了依长治的杀手锏,犹豫了很久之后,他走到楚亦凡的身边,对楚亦凡行了一礼,问道:“掌教,请问叶荆师兄是什么来历?” 楚亦凡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会儿后,轻声说道:“他是当年的杀戮传说——叶无明之子。” “叶无明?”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的导师顿时愣住了,然后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依长治擦去脸上的鼻血,心中又惊又怒,死死地瞪着叶荆,“不可能的……他一定是运气好,我得再试一次看看!” 想到这里,他再次大喝一声,北落紫霄嗡嗡飞舞,顷刻间分裂成千百道紫色刀芒,如雨点般冲向叶荆! 这一下绚烂流彩,视觉华丽到了极点,台下众人忍不住发出赞叹:“真不愧是今年的新生第一,手段果然惊人。” “他这招威力太夸张了,我可挡不下来。” “今年的新生都是些什么怪物啊,我听说燕飞白居然跟他打得难分难解。” “不行了,我们也得加紧修炼,可不能输给这些新生啊。” 面对漫天飞舞的紫色刀芒,叶荆一口气将烟卷吸完,然后将烟屁股一丢,小臂上亮出两把短匕,身形一飘一闪,就这么走入了紫色刀芒的攻击范围中。 “天啊,他是在找死吗?” “叶荆师兄……也太托大了吧?” 在他们看来,叶荆这举动无异于不带伞就冲入了漫天暴雨里,顷刻后就会浑身湿透,苦不堪言。但很快,令他们无比震惊的事情出现了,叶荆一步步走在无数道紫色刀芒之中,神情轻松写意,然而他身旁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屏障,但凡刀芒及身,全部被尽数弹飞。他就像一叶扁舟,颠簸于狂风海啸之中,看似惊险无比,实则安全无恙。 “这……这怎么可能?” “真不愧是叶荆师兄,居然能完全无视刀芒的攻击……” “天啊,叶荆师兄实在太帅了,这么有安全感的男人,我突然好想嫁给他……” 118黑暗力场 虽然赞叹的人很多,但叶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有那些戴了眼镜的人才看得清楚。在放慢了数十倍速度之后,他们才看到叶荆的双臂正以极高的速度挥动,将斩来的紫色刀芒全部击飞,只不过他速度实在太快了,就算是放慢了动作后,也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因此在旁人看来,他身边就像是出现了一道屏障。 面对这样的情况,依长治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根本就不指望这一连番的攻击会对叶荆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目的只是为了让叶荆分心而已。 眼见叶荆正专心化解紫色刀芒的攻击,他再一次运转灵气,进入了时间静止的状态,周围的场景瞬间全都停止不动了,千百道紫色刀光聚集在叶荆的周围,像是一幅生动无比的战斗画卷。 “这一次,我一定要打中你!”依长治蓦然提速,身形化为一道流光,顷刻间穿过了刀芒的包围,冲到了叶荆的面前,一拳砸向他的鼻尖!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一道人影倒飞了出来,然而并不是依长治的拳头击中了叶荆的鼻梁,竟是叶荆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了依长治的下巴上,将他整个人踢得腾空飞起! “不可能……不可能……”依长治狠狠摔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始终萦绕着一个念头:“他到底是怎么看穿我的?”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看见依长治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然后莫名其妙地摔在了地上,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戴了眼镜的人都没看清。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依长治突然就摔在地上了。” “他们的速度有这么夸张吗?” 楚亦凡摇了摇头,说道:“长治要输了。” “其实也不是他弱,而是叶荆太厉害了。”雷天一笑着说道:“长治已经尽力了。” “输了也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楚亦凡叹息一声,说道:“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叶荆恐怕会成为他无法解决的心结。” “啊呀,你就这点本事?”叶荆慢悠悠地走到依长治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少得意了,你只是暂时有些优势而已。”依长治无法忍受他从高处俯视自己,纵然被踢得晕晕乎乎,不过还是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胜利一定会属于我的。” “哦?志气还不小,但是……如果你只会依赖本身的神通作战的话,那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叶荆嘲讽地看着他,说道:“你觉得你还能接得住我这样的攻击几次?” 依长治心知他说的是实话,一时无力反驳,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看穿我的攻击方式的?” “你想知道吗?”叶荆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微笑与当初在东极壁垒一模一样,依长治心下一凛,明白这是他即将发动进攻的前兆,一瞬间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将戒备提升到了最顶点,两眼死死地盯着叶荆。 “那就让我来亲自告诉你吧。”叶荆话音未落,人影倏然一闪,已经来到了依长治的面前,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一瞬间拳影憧憧,宛如狂风骤雨般攻向依长治的正面! “好快!”依长治顿时吃了一惊,只觉叶荆的出手似乎像极了以太,都是在极小的范围内做出无数记精准的攻击,而且更恐怖的是,叶荆的速度竟与以太不相上下! 依长治虽然速度也快,不过在平常的状态下,他的速度跟以太比还是有段距离的,因此在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挡下这么多的攻击,在无比艰难地挡下六七成的攻击后,他的手腕、脚踝、心脏及咽喉处都被叶荆击中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太慢了……如果我稍微用点力的话,你早就死了。”叶荆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依长治这时才发现,叶荆早已消失在了前方。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觉后背、后颈被狠狠地击中了,叶荆的力道穿透了他的皮肤,委实疼痛难忍。 下一秒后,叶荆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讥讽地笑道:“你看看你自己,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依长治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受伤的部位全都红肿了起来,如果不是叶荆手下留情的话,他即使有九条命也早就死了。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这个依长治已经够厉害了,但是叶荆师兄……天啊,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差距太大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师兄就是师兄,我想有叶荆师兄在的话,就算是红莲武道会也能轻松夺得第一吧?” “我听说上次叶荆师兄跟曲师兄交手,也是轻松获胜呢……还是叶荆师兄太厉害了。” 依长治的双拳握得喀嘣喀嘣直响,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自从进天清宫以来,他遇到的对手都是旗鼓相当,何尝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敌人? 若换成是他以前的心境,面对这样的失败也就坦然受之,但如今他情绪早已失控,如此巨大的挫败感和屈辱感让他近乎丧失了理智。 “我还没输呢!”依长治决定放手一搏,迅速地对准掌心,大声说道:“就让你见识一下……”然而破灭星辰还没来得及生成出来,叶荆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啪”地一声,反手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冷笑着说道:“白痴,亏你还算是什么战斗天才,居然跟个靶子一样,站在我面前任我进攻。” 这一巴掌将依长治打了个趔趄,依长治一时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台下众人不禁哗然一片,七嘴八舌地说道:“这……这……叶荆师兄有点过了吧……” “他这是要击溃依长治的信心吗?” “依长治,赶快投降吧,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长治!”路依凝见到这一幕,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叶荆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太过分了吧!”牧尧愤怒地叫道:“你实力强又如何,至于这样羞辱人吗?” 楚亦凡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影,目光落在依长治的身上,小声说道:“看来……我的担心快要成真了。” 依长治呆呆地跪在地上,整个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刚刚那一巴掌彻底击溃了他的信心,也击碎了他的尊严。他的杀手锏对叶荆根本就不起作用,反过来却被他治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我……我太弱了……”他的眼神无比空洞,喃喃自语着:“这样的我……根本就打不赢他,我需要力量……力量……” “我一定要赢……我一定要赢……我一定要赢!” 他猛地抬起头来,疯狂咆哮起来:“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刹那间,浓烈的黑气飞舞而出,将他包裹在其中,无数道黑色的闪电劈啪作响,环绕在他周围,天空中乌云翻滚,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闪电在云中肆意穿梭,狂风骤然掀起,卷起飞沙走石。 台下众人见他神态大变,整个人似乎都魔化了,甚至引发了天地骤变,不由惊得呆了,当即纷纷站了起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依长治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会有闪电在他周围?” “先不说闪电,那些黑气又是怎么回事?” “老天爷,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人类?” 路依凝和牧尧他们从来没见过依长治出现这样的状况,全都震惊无比,素衣脸色煞白地说道:“长治哥哥他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牧尧整个人都吓傻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长治他最近情绪出问题的原因?”路依凝心头雪亮,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导致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他的情绪和自愈能力出了问题。” “该来的还是来了……”雷天一皱起眉头,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一定要想办法控制情绪,否则会出大事,果然……” 白白神色担忧地说道:“长治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黑暗力场。”雷天一面色凝重地说道:“我曾经见过这样的状况。” 楚亦凡看了一眼依长治,又将目光转向了雷天一,反问道:“黑暗力场?” “黑暗力场……只有极速者才会出现的状况,当他们的内心被仇恨、不安、愤怒及贪欲等负面情绪主导的话,就会催生出一种可怕的黑暗力量,也就是所谓的黑暗力场。”雷天一解释道:“如果被黑暗力场彻底控制住了,那么……他很可能就此黑化,无法回到正常的状态了。” 以太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地说道:“如果能反过来控制黑暗力场,又会如何?” “基本……很难出现控制黑暗力场的可能。”雷天一见他脸色不好,怕他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假如……如果真有这样的可能性,那么他的实力肯定会大幅度迅速暴涨。” 119天渐黑,雨欲落 黑暗力场,对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来说是非常陌生的,甚至包括楚亦凡,只有知识渊博的雷天一才有所耳闻,因此面对依长治的黑化,他们竟有些束手无策。 依长治静静地睁开眼睛,此时眼白已经完全消失了,眼眶里充满了深沉的黑色。他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暴涨了数倍不止。 叶荆清晰地感受到了依长治身上的变化,不由眯起眼睛,神情渐渐认真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有压箱底的杀招啊,真是让我挺意外的,不过……”他猛地冲到了依长治的面前,一拳击向他的面门,“让敌人放完大招可不是我的风格。” 叶荆是一个很实在的人,既然要战斗,就不能给敌人任何翻盘的机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虽然觉得依长治实力较先前变强了不少,但实力依然比不上自己,不过想是这么想的,这一拳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若是先前的依长治,一定抵挡不住。 谁知依长治忽然抬起头来,冷冷一笑,右手疾如闪电,死死地抓住了叶荆的拳头! “哦?”叶荆没想到攻击竟会被挡下来,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依长治的实力竟然提升了这么多,饶有兴致地说道:“还挺厉害的啊?” 依长治冷哼一声,陡地双拳齐出,一瞬间不知道击出了多少记重拳,速度竟然突破了音障,在一连串破空声还没响起的时候,全部击中了叶荆的胸口! 只听“噗噗噗”一连声闷响,叶荆居然没能躲开这一波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所有的拳头照单全收,密密麻麻的凹痕出现在他的胸膛之上,看上去恐怖无比! “打中他了!”牧尧用力一跺脚,挥舞拳头道:“长治,给他点厉害瞧瞧!” 路依凝却觉得有些奇怪,皱眉说道:“不对,以叶荆师兄的速度,不可能躲不开的,换句话说……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躲的意思。” “依凝,你把叶荆想的也太神了。”牧尧撇了撇嘴,说道:“就算他再厉害,也就大我们两三岁而已,躲不开也是很正常的。” “打得好,接下来轮到我了!”叶荆硬生生扛下这一连串攻势,趁依长治还没来得及收招,近身欺到依长治的面前,手刀破空而出,以闪电般的速度斩中了依长治身上所有的薄弱关节处,咽喉、肘窝、鼻梁、双耳、下阴……依长治痛呼一声,感觉浑身快要散架了,急忙向后退去,恶狠狠地盯着叶荆,双腿微微颤抖。 “怎么了,来啊!”叶荆嚣张地勾起手指,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哈哈笑道:“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果然如此,他是硬接下长治的攻击,然后再行反击。”路依凝看到这里,已经全部明白了,说道:“这一定与他修炼的功法有关。” 牧尧仍然有些不服,说道:“看看再说吧,我就不信姓叶的这么厉害。” “以攻对攻?”此刻在看台之上,以太紧紧盯着叶荆的身影,略为吃惊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叶荆从一开始就已经将‘开’门打开了。” 楚亦凡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因为他知道自己躲不过这招,所以脑海中根本不会下意识地做出躲闪的动作。” 白白和梦梦几人相视一眼,不知道楚亦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燕飞白眉头一皱,似乎听懂了楚亦凡的话,眼里竟是闪过一丝怒意,忍不住说道:“看来他不仅仅学了八门遁甲,而且还长期保持了‘开’门的状态。” 楚亦凡若有深意地看了燕飞白一眼,说道:“叶荆是叶无明的儿子,而八门遁甲……正是你们燕家老祖赠与叶无明的。” 燕飞白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不过没再说什么了,视线始终盯着叶荆,目中的恨意越发浓烈。 此时场上的战斗越来越激烈,经过数轮的以攻对攻之后,叶荆和依长治两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依长治在黑暗力场的控制下,实力突飞猛涨,原本一直处于被叶荆压着打的状态,此际竟打了个难分难解,但台下众人并没有发出喝彩,而是陷入了沉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因为依长治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了,整个人犹如魔神降临,而且实力也极为恐怖,曲凤池远远地看着,内心越来越感到不安。 “长治师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安志雄也在场边观看,沉着脸不发一言,他身后的几名同伙的面色凝重,没想到依长治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那一次遇到他们,这小子还没这么强。”冷清秋有些郁闷地说道:“现在居然这么厉害了,我们以后还怎么混?” 沈书卿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他的真正实力,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得付出我们所不知道的代价。” 而在场地的另一边,萧驰与无心并肩而站,神情认真地看着场上的情势。看了一会儿,无心双手合十,说道:“此人……已入魔。” “如果入魔能变强的话,那又如何。”萧驰冷笑一声,说道:“强才是目的,而入魔只是手段。” 无心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要变强总得付出代价。”萧驰抿了抿嘴,满不在乎地说道:“和尚你不懂,我的理念就是……只要可以变强,一切皆可抛弃。” 台下的人心思各异,而此时在擂台之上,叶荆破天荒地开始感受到了一些压力。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出现了,久到叶荆都已经忘记了上一次遇到这样的压力是什么时候了。 “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依靠身体的本能进行战斗吗?”叶荆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暗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他……” 依长治的意识此时渐渐模糊了,一阵强烈的困意蓦然袭来,他心底生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自己为何在战斗,战斗的目的又是什么?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海量的负面情绪所掩盖住了,再也消失不见。 如果感到很累,那么干脆就去睡一觉好了,就算此刻战斗仍在继续,那又有什么关系?意识进入了沉睡状态也无所谓,只要身体还能动弹,那么自己就依然没有倒下,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的内心也越来越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周围的一切情景似乎扭曲起来,变得极不真实,然后如海水般被吸入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他的意识就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掉入了漩涡之中,徒劳无功地将手伸出了海面,大声而绝望地呼喊着,然而一个巨浪打来,瞬间将他吞没了进去。 就在他意识消失的刹那之间,叶荆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他想也不想,一闪身向右边横移出三米开外,下一瞬间,一道狂猛的紫芒劈在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地面轰然崩裂,碎石漫天飞舞。 “真险啊,如果再慢半秒的话,我已经被劈成两半了吧?”叶荆看着被劈烂的地面,心里罕见地闪过一丝后怕,说道:“不过你下手可真狠啊,如果你的对手不是我的话,估计早就死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虽然眼前的依长治看上去还算正常,但他感觉自己似乎并不是在人类对话。这阵怪异感让他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仍不知道依长治被黑暗力场控制了身心,还以为这是依长治的杀手锏而已。 依长治没有接话,事实上他也已经没办法说话了。他的意识此刻已经完全消失,宛如野兽一般,完全凭借本能在战斗。 仿佛是感受到了依长治的滔天杀意,北落紫霄显得兴奋无比,嗡嗡响个不停,原本紫色的刀锋逐渐变成了红色,闪烁着鲜血一般的光芒,似乎渴求着美味的鲜血! “不错不错,一次又一次给我带来惊喜,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你了!”叶荆看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与他势均力敌的同龄人了,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多年埋藏在他心底的斗志不禁被点燃了起来。 他平时一直都是懒洋洋的模样,是因为他的实力太强,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都不能让自己认真起来,所以他对一切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也不感兴趣,但此时……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无比狂热! “这样的战斗打起来才有意思!”叶荆扭了扭脖子,嘿笑一声道:“如今的你,有资格见识到我七成的速度!”他话音未落,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刹那间,依长治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当即大喝一声,北落紫霄化成了无数道红色的刀芒,从四面八方斩向叶荆,将他包围了起来! 北落紫霄在黑暗力场的催动下,速度比以往快上了数倍不止,就算叶荆将速度提至了七成,在无数刀芒的围攻下也不免有些吃力,而且红色刀芒进攻的角度十分刁钻,几乎全往叶荆的要害招呼,招招致命,令人防不胜防! 120黑暗降临 这场从开始就是一边倒,本来应该早就结束的战斗,随着依长治的实力暴涨,结果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甚至可以说谁胜谁负都已经不重要了,众人更关心的是……最后应该如何收场。 如今在观看比武的三个人——以太、路依凝和楚亦凡,对于依长治的关心早已超过了比武本身,事实上这三人也是最早发现依长治身心的异常状况。如果可以的话,楚亦凡早就想喊停这场比武,可是目前还没出太大的问题,如果贸然暂停的话,对比武结果会有影响,所以只能再观察一下。 此时,擂台上二人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依长治操纵着北落紫霄,将叶荆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引来台下阵阵惊呼。 不过叶荆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纵然无数道刀芒将其团团围住,也能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看似颇为狼狈,实则一点损伤都没受到,就像是身置狂风暴雨之中,却没有让一滴雨水沾湿了衣衫,如此恐怖的规避能力,就连以太都感到心惊,这不仅仅是速度的问题,更多的是依靠本能对于危险的精准预测,从而让身体做出来的一系列自然反应。 两人你来我往,一攻一守,其速度之快,用肉眼根本难以捕捉,几乎令人感到窒息,只有那些戴了眼镜的人才勉强看得清楚,不由目眩神驰,没想到第一场就能看见如此精彩的对战,大部分人已经紧张得双手出汗。 “凤池,怎么样,有信心吗?”齐云川来到曲凤池身边,笑了一下,说道:“叶荆是个怪物,没想到这姓依的小子也强悍得不像话。” “说实在的,我……没有信心。”曲凤池苦笑了一下,说道:“虽然不知道长治师弟用了什么办法将实力提高到了这样的程度,但就目前来看,我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此时并没有人知道,叶荆慢慢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惊。他确实是躲过了依长治所有的攻击,不过也花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而且依长治在进攻中展现出来的速度和技巧让他心惊不已,有好几次刀锋险之又险次擦过了自己的动脉,差点割开自己的咽喉,若不是自己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躲了过去,他恐怕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第一次,他感到距离死亡是如此的接近,这种汗毛倒竖的危险感受让他觉得十分新鲜,但也很不舒服。 “啧……只不过是切磋而已,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叶荆左挪右闪,抽空说了一句:“你这是有多恨我?恨我给了你那一巴掌吗?” 依长治没有说话,而且继续控制着北落紫霄,疯狂地对他进行攻击。叶荆身如鬼魅,在无数道刀芒中来去纵横,时不时嘲讽几句:“没用的,你这些招式根本奈何不了我! “你追不上我的速度!” 依长治久战不下,心情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愤怒,此刻天上的乌云聚集靠拢,遮蔽了整个天穹,风云变幻,狂风卷舞,紫蓝色的闪电如龙游走,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天地间骤然黯淡下来,仿佛黑夜降临。 楚亦凡仰首望天,眉头越皱越紧,然后看向状若癫狂的依长治,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 雷天一也望着黑沉沉的天际,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些什么。白白见他神色有异,当即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雷天一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不由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觉得,长治真的很像我曾认识的一名故人……” 他话没说完,骤然间一道亮光在乌云间飞速闪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一道炸雷落了下来,无比精准地劈在了依长治的身上! 这一下不仅是安大魂、曲凤池他们惊呆了,就连坐在台上的楚亦凡等人也目瞪口呆!依长治浑身火光燃起。仿佛成了一个火人,双膝跪在地上,就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似乎已经被这道闪电劈死了。 “长治!”路依凝想也不想,径直往擂台上跑去,但牧尧很快就拉住了她,在她耳边大声叫道:“危险,先别过去!” 以太二话不说,身形蓦然一动,便已至擂台旁边,正想冲上去时,忽见依长治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火光渐渐消散,显出了依长治的身影。他双膝跪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片刻后慢慢抬起头来,然后缓缓起身。 他身上连一点伤势都没有,竟似毫发无损,哪里有半分被火烧过的样子?但他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烈火焚烧殆尽,化成片片黑灰,随风而去,露出了精壮修长的身躯,一块块轮廓分明的肌肉闪着黑沉沉的光泽,里面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我的天啊,他被雷劈了还能不死?” “他到底是不是人类啊……这根本就不可能吧……” “怪物……他简直就是个怪物!” 台下众人瞧得瞠目结舌,眼前的一幕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常识,他们根本不明白依长治究竟是如何在那样的雷击中存活下来的,而且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叶荆死死地盯着依长治,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无比凝重的表情,虽然依长治看起来与先前毫无变化,但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是之前根本就没有的。 依长治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睁开双目,他此时眼中除了无尽的黑色之外,还有无数道闪电在跳动纵飞!与此同时,一道道密集的黑色闪电环绕在他周围,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仿佛一个巨大的雷光护罩,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其中! “啊啊……看来不使出十成的实力是不行了呢……”叶荆双眼微眯,嘴上虽然还在调侃,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冰冷,依长治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竟让他在一瞬间生出了杀死对方的想法。 两人四目相交,遥遥对峙,谁都没有先动手。然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下一瞬间,两人如同心照不宣地约定好了一般,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就这么凭空蒸发了,擂台上空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偶尔从空中出现的几道模糊残影和飞逝的闪电,才让人明白他们并不是突然消失了,而且因为速度太快,肉眼完全看不见而已。 依长治此刻的速度再度提升了数倍不止,而叶荆也用上了十成的实力,开始以快打快。两人以远超音障的速度刹那间交手了数百上千招,仿佛一对不共戴天的仇敌,下意识地进行近身搏斗,拳拳到肉,鲜血横飞,几乎以命相搏。 在台下众人看来,擂台上此刻出现了极为怪异的一幕,既能听到打斗的声音,也能看到鲜血不时地洒在擂台上,但就是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宛如一出滑稽的喜剧。即使是戴着眼镜放慢了速度,也只能勉强看清两人的残影。然而他们心里很清楚,两人之间的战斗必然凶险到了极点,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活活打死。 看台上的导师们也只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身影,全部人沉默不语,心情复杂地观看着这场比武,因为这场比武的战况之惨烈,双方实力之高绝,注定会被载入史册,但问题是依长治的状态实在太过古怪,让他们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奈良额上流汗,忍不住说了一句:“不但叶荆是个怪物,长治也是个怪物,就目前来看,他确实是有机会打赢叶荆的。” 牧尧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我早就说了,你根本就不了解长治。” “如此说来,你很了解?”路依凝斜睨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那你说说看,长治身上的黑气是什么?” 牧尧尴尬地笑了起来,马上把话题转移到了眼镜上去了。 就在他们三人聊天的时候,依长治和叶荆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擂台上,两人此时衣衫尽碎,浑身伤痕累累,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虽然只是短短数十秒的时间,但两人之间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攻击,挥出了多少次拳,依长治头发散乱,口喷鲜血,左臂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扭着,似乎已经断了,而叶荆也好不了多少,他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一只脚蜷缩着,脚骨已然尽碎。 “还要再来吗?”叶荆呸地一声吐出一口混着血液的唾沫,含糊不清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用右手颤巍巍地从腰间摸出一根烟卷,不过打火石点了几次火都没点着,没办法只能放弃吸烟的念头,将烟卷重新塞回了腰间,说道:“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力气,但如果你想继续打的话,我奉陪到底。” 依长治冷冷地盯着他,突然间放声狂笑起来,笑声阴鸷冷酷,让人心头发寒。紧接着,他抬起右脚,猛然间一发力,狠狠地踏在了擂台之上!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以他的右脚为中心,无数道裂痕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延伸,狂暴猛烈的罡气自擂台上接连炸起,宛如无数惊雷蓦然炸起!顷刻间,整座擂台裂成无数块或大或小的碎石,轰然崩塌碎裂,毁成一地废墟! 121封印 若说两人刚才在擂台上的激斗还属于比武的范畴之内,那么此时依长治将擂台破坏成这副模样,则已完全超出了众人的意料。就算是再愚钝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依长治此刻已然彻底失控了。 彭力见状不妙,急忙抢到依长治的身边,想要阻止他进一步破坏比武场地,然而依长治全凭本能战斗,根本不理会出手的人是谁,竟转身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事到如今,比武的结果已经没有了意义,导师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制止这场比武,以防发生骚乱。既然彭力已经出手了,那么白白和梦梦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眼,同时冲上了擂台,加入了战局之中,谁知依长治越战越勇,纵然断了一只手,但居然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方面是因为他被黑暗力场所控制,实力突飞猛涨,另一方面则是彭力三人心有顾虑,他们只是想让依长治丧失战力,又怕出手过重伤到了他,所以难免束手束脚,实力大打折扣,不过即便如此,依长治能同时迎战三名导师,在众人看来,已经是近乎不可思议的事情。 眼见三名导师都出手了,以太纵然心焦如焚,也只能在旁边观望,路依凝也在一旁干着急,根本插不上手。 “长治哥哥……他到底怎么了?”素衣捏着衣角,不安地说道。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牧尧脸色阴沉地说道:“等这场比武一结束,我非得叫他吐出所有的秘密不可。” “杀杀杀……”依长治双目中电光闪动,神情无比狰狞,下意识地咆哮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光你们!”他状若疯虎,蓦地双拳齐出,刹那间进行了近百次攻击,每一拳都带上了雷电之力,势如万钧,速度快如闪电,全往彭力三人的要害部位处招呼! “真是个带电的刺猬……”彭力三人不禁有些犯难了,他们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依长治立即失去战斗力,但真那么做的话,势必会伤到依长治,这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一时间头痛无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想办法尽力将他拖住。 “让我来吧……”楚亦凡心知依长治这时完全被黑暗力场控制住了,可以说实力已经强悍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境界,即便彭力他们能在不伤害依长治的情况下将其擒住,中间也得花费一番功夫,以免夜长梦多,他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听到这话,彭力三人马上散开,给楚亦凡腾出足够的空间,而所有的学生则屏息凝神,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楚亦凡的身上,神情满是兴奋和好奇! 关于东极高庭最强者的话题,多年以来众说纷纭,始终争论不休,而到近年为止,这个争论随着天清宫的强势崛起,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公认的结果。 楚亦凡身为天清宫的掌教,非但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名,而且很可能将第二名远远甩在了身后,强大、神秘、低调,这便是世人对楚亦凡一个较为普遍的看法。 更为关键的是,在场的所有学生都没见过楚亦凡出手,只听说过他厉害,但不知道他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此时终于可以一睹其风采,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依长治原本正与彭力三人缠斗,忽见三人骤然退去,不禁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身后传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 这股压力重如万钧,仿佛整座东极壁垒拔地而起,然后遽然落下,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双肩之上,一瞬间,他只觉呼吸困难,背脊发出咯咯的响声,但听喀嚓一声,他竟然在地面上踩出了两道浅浅的印子! 先前面对彭力三人的合击,他丝毫不惧,还想着以一敌三。然而如今面对着这股无比巨大的压力时,他的内心居然生出了几分惶恐! 顷刻间,他的额头上迸出豆大的汗珠,强烈的恐惧让他全身变得无比僵硬。但他不愿就此屈服,狠狠一咬舌尖,剧痛骤然袭来,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猛地转过身来,想要反手偷袭,但他的拳头挥至一半,如同被无形之力定在了空中,任他如何用力,也无法寸进分毫。 一名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站在他面前,看向他的目光已然没了平时的温柔和从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一瞬间将他的胸口刺得千疮百孔! 没人能看清楚亦凡是怎么来到依长治身后的,只见他身影蓦然一闪,就出现在了依长治的背后,不过他并没有动手,而是沉默无声地站着,双眼紧盯着依长治,似乎要将他隐藏的秘密看个一清二楚。 “杀杀杀……”依长治不管不顾地再次挥出一拳,闪电般击向楚亦凡的面门,他的内心浮现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他不能逃走或者将眼前这人击杀的话,他一定会死! 然而楚亦凡根本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就在依长治出拳的那一刹那,他蓦地张开右手,每根手指上悄无声息地生成了一个微小的光球,仿佛随意信手拈来,轻松写意。 “破灭星辰?”路依凝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吃了一惊,内心震撼到了极点:“掌教竟然光靠手指就能生成破灭星辰,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依长治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双眼陡然间变得血红一片,浑身黑气宛如实质,将他全身上下笼罩在了其中,正要做最后的拼死反抗,然而下一刻,楚亦凡的右掌便轰在了依长治的心口之上! 依长治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彻底昏迷了过去,全身的黑气倏然消散无踪,身体往前扑倒,扬起漫天灰尘。 众人目瞪口呆,想不到彭力、白白、梦梦合三人之力都拿不下来的依长治,竟然一招就被楚亦凡放倒了,这是多么恐怖的实力? “老天啊,掌教实在太厉害了,难怪天清宫近年越来越强大……” “我听说,掌教当年可是陛下的贴身保镖,实力确实强得恐怖啊……” “依长治刚刚那状态,估计最少也是神识后期的实力,这样的人在掌教手下居然走不过一招?” 以太没心情管其他人说什么,一下子冲到了台上,将依长治抱了起来。他并没有责怪楚亦凡,因为他知道楚亦凡没有伤害依长治,只是让他暂时昏迷过去了而已。 楚亦凡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星辰水榭再说。” …… …… “情况如何?”楚亦凡看着床上的依长治,眼里少见地流露出一丝焦急的情绪。 此时在星辰水榭之中,依长治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势被简略地包扎了一下,以太和楚亦凡站在依长治的旁边,仔细观察着依长治的状况,而路依凝几人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就坐在一旁看着。 擂台已经被依长治毁去了,因此比武只能无限期地延后,叶荆没有去愈魂阁疗伤,而是自顾自地走了,不过也没人在意他的伤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依长治的身上,短短一天时间,依长治就已经成为了天清宫的风云人物。 不过他此时陷入了昏迷之中,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雷天一翻开他的眼皮,只见他的眼里依然没有眼白,里面的黑气聚而不散,显得极为诡异。 “情况不妙啊……”雷天一皱起眉头,说道:“他已经彻底被黑暗力场控制了。” 楚亦凡很直接地问道:“有解决的方法吗?” 雷天一想了一下,说道:“应急措施倒是有一个,不过治标不治本而已……” “管不了那么多了。”楚亦凡急促地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顾虑了。” “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黑暗力场是无法彻底根除的,只能通过封印的手段,将其暂时压制住。”雷天一叹了一声,说道:“你必须用你的星辰之力,将他的黑暗力场压制下去……” 他话还没说完,楚亦凡便已伸出右手,掌心中白光迸射,无数星芒骤然亮起,照亮了整个星辰水榭。与此同时,仿佛是遥相呼应,天花板上的星海也逐渐亮起,一缕缕光辉挥洒而下,然后聚集一点,汇于楚亦凡的指尖。 紧接着,楚亦凡猛然伸指,指尖点在依长治的胸口处,亮白的星芒从他的指尖遁出,灌入了依长治的四肢百骸,宛如冰雪遇到了烈阳,黑色雾气骤然消融,发出嗤嗤的响声,剩余的黑雾被星芒驱赶,生存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渐渐凝聚在了一起,片刻之后,就凝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块。 然而这小小的一块黑暗区域却无比顽强地存活了下来,似乎对星芒形成了免疫作用。 “没办法再压缩了,黑暗力场是不可能被消除的!”雷天一大声提醒着他道:“目前已经到达了极限,可以开始封印了!” 122光与暗 如果说星辰之力代表了光明,那么黑暗力场无疑便是对立的一边,双方你争我夺,将依长治的体内当成了厮杀的战场,一方竭尽全力地要消融对方,而另一方则拼死坚守阵地,寸土不让。 楚亦凡的额上渐渐沁出了汗珠,呼吸也粗重起来,这股浓缩的黑暗力场彷如甩不脱的牛皮癣,牢牢地占据在了依长治的体内,冥顽不灵地负隅抵抗,让他耗费了大量的心神。 僵持片刻之后,陡然间,这股黑暗力场仿佛知道自己迟早抵挡不住楚亦凡的星辰之力,竟如同走火入魔一般,拼命地在依长治的体内挣扎游动,一下子摆脱了星辰之力的围剿,径直往他的紫府气海内钻去! “千万别让它溜了!”雷天一急忙叫道:“如果被它逃走的话,再想把它找出来就很麻烦了!” 楚亦凡听到这话,蓦地加大了灌注星辰之力的力度,无数道明亮的星辉遁入依长治的体内,转眼间将黑暗力场的去路彻底封死。黑暗力场前路被堵,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只能往别的地方逃窜。 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依长治颈脖上的那个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顿时血流如注。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黑暗力场猛然加速,往那个伤口处游去。 “小白!”楚亦凡岂会不知它的想法,倏地沉喝一声,一名穿着白色长裙的尖耳少女忽然出现在了依长治的身旁,手里遁出一个白色光球,飞快地悬浮在了依长治的伤口上,洒下白色的光辉。 顷刻间,那处伤口骤然止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起来,黑暗力场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结果发现原本的出口又被封死。大惊之下,它想要调头回去,可是为时已晚,身后的星辰之力已经围拢了过来,将它死死地堵在了原地。 楚亦凡双掌齐出,开始施展封印之术,黑暗之力惊怒交加,想要垂死挣扎,疯狂地撞击着依长治颈脖处的伤口,只见他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一直往外突起,想要挣脱而出,然而楚亦凡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再度加大了封印的力度! 黑暗之力骤然间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尖叫,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小,渐渐地,化成了一缕缕的黑雾,片刻后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印记,出现在了依长治的伤口处。 这个印记看起来像是三道扭曲的黑气,均匀地分布在了一起,恰好围成了一个类似圆形的图案,上面还散发着阵阵黑雾,看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然而楚亦凡并没有放松警惕,指尖由始至终地抵在了那处伤口的皮肤上,无数个形状各异的古怪文字旋转飞舞,萦绕在伤口附近,随着楚亦凡的操控,一个个地飞入了那道印记之中,如同被印记吸收了一般。 过了许久之后,楚亦凡终于放下了手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虚弱地说道:“天一,这个黑色力场比我想象中可怕多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成功了。”雷天一略一沉吟,说道:“他暂时没有危险了,不过依然会持续昏迷下去。” “成功了?”众人上前一看,只见那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伤疤依然没有消失,狰狞无比地横在依长治的颈脖上,而那道黑色的印记盖在伤疤了的上面,显得无比惹眼。 以太沉默了很久后,神情凝重地问道:“他到底会昏迷多久?” “老实说,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小白摸了摸依长治的脉搏,小声说道:“可能很快就醒来,也可能永远也无法醒来,一切得看他自己了,没人能帮得了他。” 雷天一此刻双眉紧皱,目光始终不离依长治的伤口位置,眼神无比锐利,仿佛要看穿这道印记一般。 …… ……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里没有任何光明,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位于万丈深渊的最底层,伸手不见五指。 依长治悬浮在黑暗之中,双目紧紧闭着,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双瞳如鲜血般绛红,眼神充满了狂躁的杀意。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戮与破坏。 他此时完全沉浸在了杀戮的欲望之中,内心无比渴求鲜血,他想要杀人,杀很多人,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平复一些,除此之外,他根本没办法思考别的东西,比如他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该怎么出去。 他毫无意识地游荡在这个黑暗空间之中,对于鲜血和杀戮的渴望逐渐达到了顶点。他迫切地想要杀死他遇到过的一切生物,无论是人也好,其他生物也好,只要是能杀的,他都想要将其杀死。 又过了很长时间后,这个黑暗而又寂静的空间中终于出现了一缕光明,依长治本能地转头看去,只见这道光明如被无形之力所驱使,骤然间迅速扩大,无比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黑暗。 片刻之后,空间里的黑暗逐渐变少,犹如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慢慢淡化了不少。随着黑暗的减少,依长治的灵台也变得清明起来,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支离破碎的回忆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令他头疼得几乎要炸开,苦不堪言。 “我在干什么……我刚刚不是在跟叶荆比武吗?”他最后的记忆是叶荆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想努力回忆起先前发生了什事情,结果只要他一动念头,便会头痛欲裂。 他吃了一惊,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赶紧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然后看了四周一眼,疑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我又来到了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之中?” 他也不是第一次身处如此诡异的情势之中了,所以并没有惊慌失措到不知如何是好,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要找到一些线索。然而就在他环视了一圈之后,空间里仅剩的黑暗陡然化成了一缕缕黑色的雾气,紧接着迅速聚拢收缩,须臾间化成了一道人影。 依长治瞥了这道人影一眼,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这人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服饰、身材及相貌完全相同,但不一样的是,这人的眼眸红如鲜血,闪烁着鲜血般的红芒,整个人笼罩在浓烈的黑气之中,脸上的神情残忍狰狞,让人心生寒意。 “你是谁?”依长治厉声说道:“你就是让我失去意识的那个人?” “居然问我是谁?”黑化依长治冷笑一声,说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殊途同归,不分彼此,你还没想明白吗?”他说话居然带上了多重声音,仿佛不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好几个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胡说八道,你我根本不是一路人,分明是你强行进入我的体内!”依长治的头脑越来越清晰,回想起自己身体的异状,也越想越不对劲。自从宫洺羽死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只是被雷天一暂时压制住了而已。 然而去到天元帝国之后,这个问题宛如一个隐藏已久的炸弹,随着他内心滋生的负面情绪一同爆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但他又不是蠢人,怎么会不明白眼前这个黑化的自己便是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 “强行进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我与你本来就是一体,只不过如今我苏醒过来了,仅此而已。”黑化依长治哈哈一笑,忽然恶狠狠地说道:“而且你别忘了,是谁带给你力量的,是我!” “你说什么?”依长治吃了一惊,眼前蓦然间飞快闪过一幕幕与叶荆战斗的情景,愤怒地说道:“明明只是你控制了我的意识,根本就不算是给了我力量!” “你不是想要力量吗,你不是想要变强吗?我便如你所愿,这有错吗?”黑化依长治向走了几步,冷冰冰地说道:“如果我不帮你,就凭你这点可怜的实力,你根本没法活着从天元帝国回来,也绝对赢不了叶荆!” “就算赢不了,那又如何?”依长治神色很是不快,愠怒地说道:“就算你能给我再多的力量,我也无法容忍你随意地控制我的意识,擅自操纵我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天真又可怜的家伙。”黑化依长治疯狂地大笑起来,说道:“如果你没有强大的力量,你便会一辈子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就像叶荆那样,随意嘲讽你,羞辱你,甚至想打你的耳光,就打你的耳光……而你,却无可奈何!”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起手来,指着依长治的笔尖,癫狂地大笑说道:“就算你再不承认也好,弱小,就是罪恶!” 依长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对,我的实力确实是弱小,但我会努力修炼变得更强,而不会借助外力,走歪门邪道!不是我的力量,我绝对不会擅用,就算我一辈子被叶荆压得翻不了身,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123这是哪,他是谁 “精彩,精彩。”黑化依长治嘿了一声,鼓掌说道:“这番说辞听起来掷地有声,无比动人,想必可以完美地衬托出你的高大而光明的形象,而我在你面前,只不过是一个蛊惑人心、类似反派的跳梁小丑而已吧。” “但是你别忘了……”他整张脸庞顿时隐入了黑暗之中,两只眼睛在暗里闪着红芒,冷冷地笑着说道:“你为了几株药材,曾经在天元帝国屠杀了数百个无辜的人,就因为他们比你弱小,所以你可以肆意夺去他们的性命!” “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他们这些人……”依长治极力争辩,然而黑化依长治粗暴地打断了他:“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以为自己是多么伟大的圣人?也不过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而已,还敢说我是歪门邪道?” “承认吧!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这些自欺欺人的谎言骗不了你,更别想瞒过我!”黑化依长治扬起双手,激动地说道:“你需要我的力量,我可以帮你变强,我们一起联手,这个世界迟早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胡说八道,这只是你自己的野心而已。”依长治冷冷地盯着他,说道:“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愚蠢的家伙!”黑化依长治向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你以为这是我的野心?错了,这根本就是你的野心,因为你我本来就是一体的,我只是说出了你从来都不敢去想,但是内心深处渴望无比的事情,你这个懦弱、伪善的废物!” 骤然间,一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了黑化依长治的身上,只听“嗤”地一声轻响,仿佛冰雪消融,黑化依长治的身上顿时冒出缕缕青烟! “啊——”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全身的黑色如同被光芒净化,变得淡薄透明起来,“可恶的家伙……”他连声惨叫着,呼吸急促粗重,浑身颤抖个不停,宛如生了一场大病,两只眼睛红芒闪烁,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别忘记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黑化依长治跪在地上,两眼死死盯着依长治,嘿嘿惨笑起来,“一旦你需要我,我就会回来……”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光明之中。 依长治静静地看着他消失的位置,心里微觉茫然,甚至还有些惶恐。虽然他很不喜欢黑化依长治的说话和行事方式,但黑化依长治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无一例外地刺进了他的内心,那些他曾经想过或是不敢去想的事情,都被黑化依长治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就像是站在了一面镜子前,褪去了层层伪装,映出了他内心另一面的黑暗本质。 “难道我真是这样的人吗?”依长治皱眉说道,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强行压下心头的迷茫困惑,打量了周围一眼,忖思道:“算了,现在想这些根本毫无意义,先想想怎么出去再说吧。” 只见周围除了亮白的光芒之外,基本上空无一物,宛如一个无边无际的密封空间。依长治想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只能像一个无头苍蝇般,凭感觉随意选了个方向,一直向前走去。 他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陷入了沉思当中,他至今仍未明白,时间静止这个杀招,他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几乎从未失手过,叶荆到底是怎么破解了他这个杀手锏的? 然而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通叶荆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做到这件事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四周依然是同样的情景,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根本就没有走出半步! “难道真的出不去了?”依长治登时心往下沉,要是找不到出口的话,莫非要被一辈子困在此地?想到这里,他的内心蓦然惶恐起来,忍不住向前狂奔而去,一面紧张地张望四周,一面大声叫道:“有人吗?有人在这里吗?” “阿太,阿太!” “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吧!” “……” 他疯狂地呐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在恐惧和迷茫的双重驱使下,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瞬间就奔过了数百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的头脑越来越清醒,思维也越来越明晰,似乎以往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和道理,此时都迎刃而解。 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有人在旁边的话,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觉有一阵狂风刮过。渐渐地,他忽然察觉了一丝怪异感,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幻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奔跑着,但他的视线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奔跑,如同魂魄出窍,怪异到了极点。 紧接着,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越升越高,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小,渐渐成了一个黑点,仿佛他的魂魄要穿透出这个空间,前往另外一个地方,他甚至能清晰且强烈地感受到,其他的空间似乎近在咫尺。 “这是怎么回事?”依长治吃了一惊,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无数个场景碎片忽然出现在眼前,顷刻间一闪而逝,有些画面看上去十分熟悉,而有些画面却极为陌生,他确认自己从未见过,紧接着眼前的情景陡然一变,仿佛瞬间转换了场景,面前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 “什么!”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来不及刹住脚,只听“咚”地一声,迎面撞上了一块透明的玻璃!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然间反弹了回去,额头上被撞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脑袋晕晕乎乎的,躺在地上缓了好半天后,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正要睁开眼睛,就听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给我带酒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他蓦地一惊,急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之前阿太带他来过的那个白色空间,身旁就是无尽大海,被一层透明的玻璃隔开了,那名身份不明的青衣人正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依长治顿时有些尴尬,赶紧爬起身来,一想到自己并没有带酒过来,心里更加窘迫,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讨厌这个无比神秘的青衣人,反而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过与其说是熟悉感,倒更像是同类之间的亲切及认同感。 “那个……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所以我没带酒过来。”依长治想了想,说道:“如果下次我知道怎么进来的话,我一定会带酒过来的。” “哦?”青衣人似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一扬,指着玻璃外面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依长治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 “你是哪个山沟里出来的?”青衣人嗤笑一声,突然嘲讽道:“大海都没见过?” 依长治骤然脸色一红,明白青衣人是变着法子在嘲笑自己见识浅薄,当下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青衣人微微一笑,又说了一句令他意想不到的话:“你别紧张,我开个玩笑而已。” “呃……”依长治实在是摸不清楚这人的性格了,初始接触时看起来像是一个很严肃的长辈,但这几句话却又似乎暴露出了他的原本性情。他想了一下,感觉这是一个绝佳的解惑机会,趁着此时阿太不在,他语气急促地说道:“前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地方,那个阿太又是谁?” “果然是山沟里来的孩子。”青衣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居然连算数都不会,这分明就是两个问题啊。” “……”依长治一时无言以对。 “好了,不逗你玩了。”青年人笑了笑,目光深邃地看向了旁边的大海,若有深意地说道:“你的第一个问题,这是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是我就算是说了,你也未必能明白。”他双眼紧盯着大海,说道:“我告诉你,这里是时间的尽头。” 说完这话,他将目光转向依长治,看见他满脸疑惑,不由摇了摇头,说道:“我早就说了,你果然听不明白。” 依长治紧抿着嘴巴,沉默着一言不发。青衣人也不管他想什么,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后,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问题,你口中那个所谓的阿太身份,他其实是一个观察者。” “什么?”依长治没听明白,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我刚刚既然说了这里是时间的尽头,那么他的身份显然呼之欲出了。”青衣人淡淡地说道:“他就是时间的观察者。” 这话一说完,依长治顿时陷入了沉默,久久默不作声。青衣人也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整理思绪,所以也没出声打扰他。过了很长时间后,依长治才开口说道:“时间我知道是什么,尽头我也知道是什么,但是这两个词语合在一起,我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没什么丢人的,这很正常。”青衣人微笑着说道:“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124世界的本质 时间这个词语,对于依长治来说并不陌生,恰恰相反,由于他能力的关系,他对于时间这个概念的理解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深刻,然而此时青衣人所说的东西,却让他觉得时间似乎一下子变得极为陌生。 青衣人沉思了一下,像是在考虑要怎么说才能解释得更加通俗易懂,想了片刻后说道:“你可以把时间看做是一条河流,也可以看成是这外面的大海。”他指了指玻璃外的海洋,说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大海的尽头,而从你过来的地方,是茫茫大海中的某一个中间点。” 依长治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青衣人看了他一眼,讥讽道:“还听不明白?” “前辈,那个阿太又是什么人?”依长治还是想不明白,索性换了个问题。 “我要纠正你一点,你说的这个阿太,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不是人类。”青衣人一提及到阿太,脸色蓦然变得阴沉起来,“我刚刚也说了,他的真正身份,是时间观察者。” “什么叫时间观察者?” “所谓观察者,是一种被制造出来的高等生命,它们可以自由地穿梭于时间之中,可以任意停留在某一个时间点上。”青衣人看着玻璃外的无边大海,叹息道:“它们还有一个名称,叫人工智能。” 这句话听起来平平无奇,轻描淡写,但落在依长治的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他呆呆地瞪着青衣人的侧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脑海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不太听得懂人工智能是什么意思,不过从青衣人的话语里可以判断出来,阿太是被人制造出来的、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甚至可以在时间中来去自如,但换句话来说,连阿太这种厉害到了极点的生物都是被人制造出来的,那么此人究竟是谁,居然拥有这般逆天的恐怖手段?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变得非常陌生,以往的世界观几乎要被颠覆了,仿佛一下子去往了另一个世界,让人感到很不真实。 沉默了很久后,依长治情绪复杂地问道:“前辈,你所说的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类创造了机械,为他们建设城市,做所有人类不愿意做的苦力重活,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青衣人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微微冷笑了一声,说道:“然而人类是一种贪婪而又懒惰的生命,他们在习惯了机械的各种便利后,索性又给机械赋予了生命,将一切劳动交给了它们,而这些拥有生命的机械,统称为人工智能。” 依长治听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青衣人说完这话,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人类创造了机械,但又是谁创造了人类?” 依长治苦笑一声,说道:“前辈,你实在太高估我了,我怎么可能会想过这些问题。” “也对,一个小毛孩子,又懂什么呢?”青衣人摇了摇头,放弃了深入讨论这个问题的念头,见依长治依然是茫然无措的表情,于是笑着说道:“以你现在的见识,听不懂没什么关系,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依长治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前辈,你是人工智能吗?” “我怎么可能是人工智能?”青衣人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当然是人类,不过……我是比较特殊的人类。” “特殊的人类?” “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我既然是人类,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青衣人唇角扬起一个笑容,“年轻人没有旺盛的好奇心,是不会进步的。” “好吧,您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依长治确实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此时青衣人主动提出来,便顺水推舟,出言问道。 “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它们说我做得不对,所以把我关在这里。”青衣人悠然说道:“不过我想说的是,有时候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做错了一件事情?”依长治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情?” “我和你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吧?”青衣人嘿然一笑,突然调侃了一句,依长治顿时脸上一热,“这样吧,如果下一次再见到你,你带酒过来了,我就告诉你是什么事情。” 依长治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前辈,又绕回来了,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主动找到这个地方。” “嗯?”青衣人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了什么,皱眉说道:“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依长治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难道自己没发现,你这次呆在这里的时间长了很多吗?”青衣人疑惑地说道:“但是你的境界并没有长进啊。” 他这么一说,依长治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禁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青衣人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依长治反正也想不明白自己身上的异状,索性就将实情告诉给了青衣人,如果青衣人有解决他身体异状的方法,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原来如此……”听完依长治的叙述之后,青衣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股黑气是什么,它名为黑色力场,其实就是你身上的闪电之力与你心中的邪念混在一起而形成的。” “果然是这样吗?”依长治想起了那个黑化的自己,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强烈,“我居然有这样的邪念,但我自己却根本不知道……” “这股黑色力场其实具有生命力和自我意识,你所造成的杀戮,你心中的仇恨,你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能使它不断成长,越变越强。”青衣人想了一下,说道:“不过反过来说,你也可以利用它来增加自身实力,可是风险很大。” 依长治皱眉说道:“控制他?增加实力?” “对,如果你能想办法控制黑暗力场,你就能迅速变强。”青衣人带着警告的意味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但万一你无法控制它的话,你的意识就会被它吞噬,沦为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 这话一说出来,依长治微微一愣,随即面色焦急地说道:“前辈,有办法消除这个黑暗力场吗?” 青衣人慢悠悠地说道:“你先别急,我话都还没说完,有人已经发现了你身体的异常,并且已经将这个黑色力场压制封印了,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暂时?”依长治深思片刻,皱眉道:“难道是太叔出手了?” “从封印的手法上来看,几乎无可挑剔。”青衣人罕见地称赞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无疑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居然能如此熟练地运用星辰之力,不过就算他再厉害,也无法完全消除黑色力场,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星辰之力?看来是掌教封印了我体内的黑色力场。”依长治稍微安下心来,不过依然有些忧心忡忡:“如果只能靠封印压制的话,以后肯定会有压不住的时候。到时黑色力场再度爆发,那可就难办了。” “所以目前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青衣人嘿然一笑,说道:“我就要教你如何慢慢靠自己的实力压制他,把他的力量变成你自己的力量。” “不愧是前辈,见多识广,果然有解决的办法。”依长治顿时欣喜不已,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青衣人哈哈一笑,显然很是受用,说道:“小子,你记住了,这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的话,那就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你听好了,其实这个方法很简单,你去找他打一架。”他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说道:“你打赢他,就能获得他的力量,就用这个方式,慢慢将他所有的力量都变成自己的力量。” 依长治怔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青衣人嘴里的“他”,很明显指的是那个黑化的自己,但……黑化的自己实力比自己强大太多,要战胜他何其困难? 似乎是察觉到了依长治的内心想法,青衣人哈哈笑着说道:“当然,如果只靠你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做到的,这个方法是我提出来的,当然由我来出手相助。”说到这里,他嘿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向来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以前的我根本懒得管这些事情,不过既然有缘在时间的尽头处相遇,我便送你一份礼物吧。” 说完这话,他伸手向依长治一指,依长治顿觉眼前一黑,短短一瞬间后,他发现自己瞬移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头上的穹顶是黑夜星空,周围都是扭曲的黑色漩涡,远处则是浓密的乌云和狂暴的闪电,而在自己前方十米左右,黑化依长治正单膝跪在地上,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125破天成立 再一次面对黑化的自己,两人此时的地位彻底转换了过来,若说一开始的时候黑化依长治还处于强势状态,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沦为阶下囚,无论是自由还是实力,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这……就开始要跟他打了?”依长治愣了一下,耳边忽然响起青衣人的声音:“此地就是封印他的空间,我将封印稍微解开了一些,把他放了出来,不过只是放出了一部分,所以他目前的实力十分低微,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他。” “你这蠢货!”黑化依长治显然也知道依长治打的什么算盘,气急败坏地说道:“要跟你说多少次才明白,我就是你,你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我……” 然而依长治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发动了破灭星辰,冲出去打入了他的胸膛,黑化依长治竟没有做丝毫抵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上的大洞,惨叫道:“不——你不能……”话没说完,身影倏然变得透明黯淡,顷刻间化成了一缕淡淡的黑烟,紧接着被无形之力操纵,被吸入了依长治的体内。 “这未免也太弱了吧?”依长治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居然一招便得手了,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就在黑烟进入体内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实力似乎变强了一些,不管是速度、力量,或是灵气的浑厚程度,都有了少许的提升。 “前辈,这个方法果然很灵验。”依长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颇为欣喜地说道。 “你先别急着高兴,这只是刚开始而已。”青衣人冷笑一声,眼前蓦地又出现了黑化依长治的身影,看样子比刚才强了一些,正一脸愤怒地盯着他,“你的实力越强,我解开的封印也就越多,直到你完全将他的力量吸收完为止,小心点……可别被他反杀了。”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如果我彻底消失了,你也会跟着一起完蛋!”黑化依长治咆哮道:“别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然而依长治此时已然信心大增,看着黑化的自己,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很弱小,我需要力量,但我会自己想办法修炼,决不会屈服在你的控制之下,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前辈提供给了我一个绝佳的变强机会,如果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我岂不是太傻了?” “痴心妄想!”黑化依长治恶狠狠地瞪着他,愤怒地叫道:“你以为他在帮你?他根本就是在骗你!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依长治嘴角微微一扬,双目紧紧盯着他,已经将他当成了唾手可得的猎物,冷笑说道:“可惜……你说了不算。” …… ……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便过去了一个多月,依长治仍然昏迷不醒,躺在静心居中,由以太亲自照看,路依凝他们时不时会过来探望一下,带些吃的东西过来,不过他们也知道依长治没有那么快醒过来,所以每次都只是过来坐一会儿而已。 不过今天的情形与以往有些不同,路依凝、牧尧和素衣三人来的时候,竟然不约而同地穿上了同样款式的衣服,全是清一色黑色的制服,背后绣上了相同的图案,是一道曲折的紫蓝色闪电破开了层层白云,云朵的两旁还有一双金色的光翼。 “哦?”以太此时坐在床边,见此情形,不由微微一愣,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就是你们的小队制服?” “怎么样,太叔,是不是很不错?”牧尧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赞不绝口说道:“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好看。不得不说,素衣妹妹的绘画底子就是厉害。”经过多日的相处,牧尧和素衣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密了。 “哪里,我可没这么好。”素衣掩嘴一笑,说道:“依凝姐姐也帮了很多忙,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 “你们两个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路依凝很是无语地说道:“制服刚刚才拿到手,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穿上了,都还没有洗过……” “依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太扫兴了!”牧尧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说道:“要知道,这代表着破天小队的正式成立,不然我们怎么会第一时间来通知长治?” 路依凝叹息一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你们小队的名字叫破天?是谁起的名字?”以太一边打量着他们的制服,一边问道:“其中有什么含义吗?” “是长治起的名字。”牧尧马上说道:“他说过,如果像南霸天那种不择手段的恶人都能自称为天的话,那他就要捅破这样的天,将光明和希望返还给受难的百姓们。” 以太听到这个答案,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依长治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在九华城遇到的事情给长治造成了很大的感触。”路依凝补充说道:“所以他才萌生了这样的想法……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好是坏。” 以太沉默以对,看着依长治熟睡的脸庞,心里很是复杂。他历经无数风雨,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在依长治看来所谓无比黑暗的事情他也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些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无恶不作,经过各种各样的幕后交易,相互之间紧密联系,早就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巨大黑网,南霸天之流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少爷居然还有这样的偏激且天真的一面,竟想要戳破这张巨网,搅乱这滩浑水,他知不知道这会触及到多少人的利益,得罪多少幕后势力?这其中有些人甚至连他都不想去招惹,因为那样做将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少爷,你这是要与全世界为敌啊……”他苦笑了一下,心里打定了主意,等依长治起来了以后,他一定要尽力说服少爷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否则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该如何向依紫霄和梨落交代? 然而牧尧和素衣二人根本不知道以太此刻内心的担忧,依然兴高采烈地祝贺着破天小队的成立,或许是他们还没明白这两个字背后隐藏的含义是什么,也没体会到日后这两个字将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压力。 不过也不是没有明白人,路依凝就知道以太在担心些什么,小声说道:“太叔,长治虽然平时比较温和,但其实性格比较执拗,所以这个事情急不得,还得慢慢劝才行。” 以太默默地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牧尧忽然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举起袖口说道:“太叔,你看看我袖口上的这个标志,是不是很符合我帅气的形象?” 他袖口上纹着一个五彩的机械之心,看起来倒也栩栩如生,素衣也笑道:“我的标志是风、火、雷、水、土五行之力,是依凝姐姐设计的,看着也很不错呢。”她举起右手,上面五个元素排列环绕。 “说起来,依凝你的是什么?”牧尧将目光转向路依凝的袖口,好奇地说道:“我还没见过你的呢。” “没什么,只是九个破灭星辰罢了。”路依凝不情不愿地伸出袖口,无奈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帅吗?”牧尧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总感觉穿上一样的制服,就会有种一个能打一群的感觉……” “你那不叫感觉,叫错觉。”路依凝毫不客气地说道。 “太叔,长治哥哥的制服,我们就交给你了。”素衣递过一套制服,交到以太的手上,“就麻烦你转交给他了。” 以太低头看着这套制服,只见袖口上绣着一双紫色的刀刃,明显是北落紫霄的标志,心头不由微微一动,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长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牧尧走到依长治的身边,盯着他说道:“你跟叶荆的比武结果……最后被判为平手,算是不分胜负,所以……你们两个人都被列入了红莲武道会的名单里。” “其实严格来说,那场比武是长治输了。”路依凝认真地说道:“叶荆的实力确实胜过长治一筹。” “没错,不过长治哥哥也很厉害啦。”素衣笑着说道:“我听其他的师兄都在议论,从来没人能像长治哥哥那样,将叶荆师兄逼到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除了长治,叶荆之外,我也被选进去了。”路依凝摇了摇头,似乎没想到自己还能被选上:“另外两个人是曲师兄,还有……” “燕飞白那家伙……”牧尧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运气好才被选进去的,以实力而论,他只是一个拖后腿的累赘。” “小牧,你别说人家,要是你跟燕飞白比武,你肯定打不赢他。”路依凝白了他一眼,说道:“他当然是有实力的,不然怎么可能被选中,你这是在怀疑掌教的眼光。” “掌教也是人嘛,会犯错也是难以避免的。”牧尧嘿嘿一笑,说道:“再说了,我这不就是随口说一说嘛,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在谈论声中,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依长治的食指突然动了一下,脖子上的印记似乎渐渐缩小了一些。 126消失的一切 “轰”地一声巨响,破灭星辰狠狠地打入了黑化依长治的体内,他愤怒地挣扎咆哮着,然后渐渐化为了一缕黑雾,被吸入了依长治的体内。 依长治此刻衣衫褴褛,身上不少地方都挂彩了,伤口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衣襟,看起来极为渗人,显然随着青衣人解除封印的力度越大,黑化依长治的实力也就越强大,他应付起来越发吃力。 在这暗无天日的封印空间之中,根本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他不知道在这里究竟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击倒了敌人多少次,因为青衣人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机会,每当他击倒敌人之后,马上就会出现一个更强大的敌人,经过无数次高强度的战斗后,他现在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隙,他抽空观察了一下体内的情形,只见紫府气海中的灵气已经改变了许多,原先是淡淡的青色,而现在变成了暗沉的黑色,里面蕴含了无数道闪电,灵气也比进入这个空间前浓郁充沛了许多。 他经过千百次的战斗与吸收,实力可谓是突飞猛涨,一下子便跨入了通明后期的阶段,不过距离突破至下一个境界还需要时日来沉淀,但即便如此,他也对此行的收获感到非常满意。 就在他屏息凝神,准备迎接下一次敌人到来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忽然扭曲变幻,紧接着眼前一亮,又回到了青衣人所在的那处白色空间中。 他呆了一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青衣人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失望地说道:“确实是进步了一些,但……离我的期望还差得远啊,不过也没办法,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是无法全部吸收掉黑色力场的能量。” “前辈……就结束了吗?”依长治的表情颇为失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身上穿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原状了,受伤的地方也已经完全愈合。 “不结束还能怎么办,谁叫你境界那么低呢?”青衣人没好气地说道:“要知道黑色力场的实力比你强太多了,所以当你吸收到一定程度后就没法再吸收了,只有等你突破到下一个境界后,才能继续吸收。不过你也吸走了它不少的能量,进度还算理想,我估计这几年之内,它都不会再出来捣乱了。” “谢谢前辈的帮忙,我……”依长治正要道谢,青衣人挥了挥手,很豪迈地说道:“你也别跟我客气什么,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毕竟你我同为极速者,提携一下后辈也是应该的。” “是……”依长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下去了,但青衣人解决了他这么大一个麻烦,心里自然对他是十分感激的,毕竟黑色力场就连楚亦凡也感到极为棘手,不过由此推测的话,难道这青衣人的实力比楚亦凡还要厉害? “消除黑色力场的方法你也学会了,虽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总比一直强行封印压制它的笨法子要好得多,毕竟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反噬。”青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十分认真地说道:“不过你还是得好好注意一下,以后少些胡思乱想,以免滋生邪念,如果你再被杀戮、愤怒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控制的话,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是,我明白了。”依长治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将他这番话暗中记在了心里。 “好了,你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离开这里了。”青衣人重新转向了那块玻璃,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淡淡地说道:“如果逗留太久的话,会被观察者发现的。” 依长治纵然有些不舍,不过也知此地不宜久留,沉默了一下,说道:“前辈,我一定还会想办法进来看你的。” “来看我可以,不过别忘了带酒过来。”青衣人笑了一声,说道:“如果下次又忘记的话,那我什么都不教你了。” 说完这话,他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去吧。” 刹那间,四周所有的白色骤然消失,密室、青衣人、大海全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空间,一阵强烈的失重感突如其来,依长治猝不及防,径直向下坠落,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尽深渊。 “这是什么……”依长治竭力睁开眼睛,但迎面刮来的强风让他的眼睛刺痛无比,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周围一瞬间出现了无数张零碎的画面,就像是一条看不见底的隧道,将他包围在了其中,他似乎正沿着这条隧道迅速陨落。 由于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看不清这些画面上有什么东西,只能粗略地扫了几眼,上面全是一些他从没见过的场景,还有很多各式各样、不同服饰的人,忙忙碌碌地来来去去,甚至还有出现了不少战争的情景,仿佛是一幕幕历史上所发生过的事情,全都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心中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好奇,然而这阵坠落感并没有持续多久,短短片刻之后,他的背脊仿佛重重地着落了,紧接着一阵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瞬间明白自己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他握了握拳头,感觉力气还在,缓缓地支撑着爬起床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正身处自己的房间中,但四周空无一人。突然一阵寒意袭来,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上身竟然是赤裸,没穿任何衣服。 “已经到冬天了吗?这么说来,我起码昏迷了一个多月……”他很快就推测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然后一翻身跳下床去。虽然他此时是通明后期的境界,完全不畏寒暑,不过总不可能就这么裸着上身出去,于是想要找件衣服穿,忽然间目光一转,看到旁边的凳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黑色的制服。 他拿起那套制服一瞧,发现衣服的背后有一个异常显眼的图案,是一道闪电穿过了层层白云,如果换作是旁人的话,肯定看不懂这个图案代表了什么含义,不过他一看就明白了,这正是破天的标志。 “这么说来,依凝和小牧他们来过了?”依长治拍了拍这件制服,顿时飞起无数灰尘,已经不知道放了多久。等他将其穿上了之后,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房间里灰蒙蒙的,仿佛多日无人打扫了,天花板上甚至还有蜘蛛网,地板上也积了不少灰尘,而且只有自己的脚印,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人照顾?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路依凝他们不会过来看望自己,以太也绝对会寸步不离,对此他根本毫不怀疑。 他对以太实在是太了解了,知道他心思细腻,每天打扫卫生是必做的事情,哪怕在依府的时候,卫生基本都是由他一个人来包办的,如今房间脏乱成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出了问题。 “莫非出了什么事情?”依长治心觉不妙,推开门就往外面走去,谁知一路走过去,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看见,整个天清宫空荡荡的,在北风的肆虐下显得萧索颓废,死寂得犹如一座空城。 依长治不停地张望四周,越走越是心惊,他去了神谕书院,那里空无一人,雷天一不见行踪,接着他去了星辰水榭,楚亦凡却也不在那里,就连老管家都不见了,后来他甚至跑去了悬空居,依然没看到一个人影,这不禁让他心生怀疑:难道自己还在梦境中,其实并没有醒过来?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只觉一阵剧痛,意识无比清醒,他又跑到天清宫的广场上,大声喊道:“喂,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响亮的回音在天清宫里回荡,然而并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心渐渐往下沉,心知此地确实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不过他仍不死心,又在天清宫里转了几圈,想要找到其他人,可是走了一个时辰之后,依然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神谕书院,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场景,发现地面、墙壁和桌椅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似乎很长时间都没人打扫过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天清宫里的人已经失踪了一段时日,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惊动东极高庭的高层,可竟然连一个朝廷的人都没有过来,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肯定是出大事了,否则怎么可能整座天清宫的人都走光了?”依长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思道:“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了,只能想办法回空桑城一趟,才能了解到大致的状况,而且太叔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不定去了依府……无论如何,只能先离开这里再说了。” 127胁迫与妥协 一根燃烧的木梁从中断成了两截,“轰”地一声塌了下来,落在断桓残壁之中,掀起漫天灰尘,火星伴随着细沙飘洒飞扬,四处弥漫开来,空气中散发出阵阵焦糊的臭味。 此处或许曾是无比繁华的街道,道路两旁的建筑轮廓依稀还能见证其昔日的昌盛,不过此时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只留下满目疮痍,无声地诉说着它那悲惨的过往。 烈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它们所能碰触到的东西,不知道多少被毁坏的房屋被火焰所包围,然后被烧成一地黑灰。一只被遗弃的木偶浑身脏兮兮地躺在碎木堆里,上半身已经烧着了起来,两只由腊做的眼睛被高温熔化,逐渐化成了两行浊泪,嘀嗒嘀嗒地流淌下来。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活人,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活的生物,在经过了那两人惨烈无比的激战之后,此地已然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仅凭两人之力就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力。足以说明这两人的实力强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一滴鲜血滴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了一起,变成了暗沉的绛红,燕飞白上身的衣衫破烂不堪,右臂上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从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沁出,顺着他的手掌淌落在地。 虽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但这对于燕飞白来说,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而已,他此刻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个伤口上,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面前的敌人身上,往日漠然无比的眼神中透出了深深的戒备。 因为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仅仅是通明后期的境界而已,居然隐藏得这么深,就刚才那一战展露出来的实力,至少也有神识初期的实力,自己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齐云川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他很享受俯视对方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他产生强烈的满足感,从而生出一种天下在手,任自己掌控操纵的快意。 他们二人先前的战斗其实也就进行了一刻钟左右,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燕飞白的身上至少有三处地方受伤,而齐云川却是安然无恙,气定神闲,显然在实力方面的比拼,燕飞白完全落在了下风。 不过燕飞白毕竟心高气傲,纵然实力逊色一筹,但依然昂首挺胸,冷冷地看着齐云川,他的骄傲和尊严与生俱来,决不会容许自己向敌人露出怯弱的一面。 齐云川与他四目相交,渐渐收敛了笑意,微眯的双眼中迸射出充满寒意的目光:“我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内容是……我将燕家的八门遁甲还给你,而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但……为何这件事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成?”说到后面,他已经带上了质问的语气。 燕飞白扬起头,冷漠地说道:“我再说一次,我先前早已按照你的要求,把钱送去给易水寒了,需要我说什么话,我也都说了,做完这件事情……交易就算是完成了。但之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都是你额外加进去的,根本就不在原本的交易内容中。” 说到这里,他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也不想跟你废话,如果你胆敢食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哎呦呦,你们燕家的人是仗着自己威名远扬,所以不把我们齐家放在眼里吗?”齐云川故意装出一副夸张的害怕表情,紧接着嗤地一笑,嘲讽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就算你的修为再强大也好,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你就算再怎么厉害,你们燕家也只是东极高庭的打手。” 他哈哈笑了起来,用无比滑稽的语气说道:“燕飞白,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还没有活明白吗?” 燕飞白脸色铁青,沉默着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齐云川说的都是实话,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反驳。 “再说了,你难道忘记了……”似乎想要火上浇油,齐云川的语气倏然变得无比冷淡:“你叔叔燕南衣的事情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燕飞白的目中顿时迸出一股凝若实质的杀意,两只拳头捏得咔嘣直响! “呵,说你几句而已,就这么生气?”齐云川看着他脸上的恨意,心头不由无比畅快,不过脸上依然保持着冷漠的神情,淡淡地说道:“我再说最后一次,等这次的紧急事件处理完毕,回到天清宫之后,我要你立即去掌教面前,指证安大魂是参与了易水寒交易的幕后黑手。” 燕飞白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越来越浓烈,整个人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已然蓄势待发,但语气仍然十分平静:“如果我说不,你能把我怎么样?”他暗中打定主意,只要齐云川敢再继续胁迫他,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其诛杀在此! “燕飞白,别人不了解你,但我齐云川可是明白得很。”面对杀意滔天的燕飞白,齐云川似乎却毫不在意,双目盯着他说道:“你虽然孤傲,而且天资过人,但是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既然感情是你的羁绊和负担,那么势必也是你的弱点。” 说完这话,他突然抛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丢到燕飞白的脚下,冷笑着说道:“你是要成为一个不管不顾的莽夫,还是会遵从你的内心,做出正确的判断?说实话,我还是挺拭目以待的。” 燕飞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捡起这个盒子,按下了一个按钮,忽然间一束白光映射出来,照在旁边的墙上,当即定睛瞧去,只见画面中出现了让他无比愤怒的一幕:芳华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眼里满是愤怒和不甘,而燕家其他的人也被一个个抓走,分批被赶上了挂着黑色帘布的马车。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齐云川再次狂笑起来,神情无比得意地说道:“燕飞白,你还想跟我斗?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将你打入地狱,万劫不复!” “齐云川!”燕飞白双目顿时通红一片,狠狠地将手里的盒子摔得粉碎,右手按在了剑柄上,欲要拔出长剑,齐云川马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冷静,冷静——记住了,冲动是魔鬼。” 燕飞白看到他这个表情,直恨不得将他的脸撕烂,但他心里也很清楚,齐云川既然敢对燕家的人下手,背后必定是得到了东极高庭的支持,他如果贸然动手的话,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和族人。 纵然对燕家没有多少感情,纵然童年宛如身处地狱,但无论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族人,身上流着跟自己相同的血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接受齐云川的胁迫,一条黑路走到头,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他强行按捺住想要杀人的冲动,深呼吸了几口,调整了一下情绪,哑声说道:“你不怕我鱼死网破,现在就杀了你?” “那正好,求之不得。”齐云川心机极深,何尝看不出燕飞白其实已经妥协了,微笑说道:“我和你拼个两败俱伤,最后燕家全家灭门,那简直太好了。” 燕飞白死死地盯着他,双目中透出一丝决然,似乎一瞬间作出了某个艰难无比的决定,紧接着,他忽一转身,默默地离开了这一片废墟,四周的烈火被风一吹,火势更加旺盛,瞬间将两人的身影遮挡住了,除了冲天的浓烟,以及满地的断木碎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 …… 此时在空桑城的城口门处,依长治一脸疑惑地看着城墙上的告示,不由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看完告示后,他转身前往城门口,拉过一名士兵问道:“大哥,墨龙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名士兵正要发火,依长治马上给他袖里塞了五两银子,小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天清宫的人……”他将天清宫的令牌在士兵的眼前晃了一下,“我想问的是,天清宫的人是不是都到墨龙潭去了?” 这名士兵掂了掂袖子里的银两,又仔细打量了令牌一眼,马上做出一副讨好的表情,说道:“原来是天清宫的大仙,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所以……” 依长治急忙打断他道:“没关系,你能不能……说一下重点。” “其实吧……早在一个月之前,墨龙潭就出事了,你看墙上的告示,已经不让人去墨龙潭了。”这名士兵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看你是天清宫的大仙,才破例告诉你的,实际上我们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天清宫的所有大仙第一时间就赶往墨龙潭去支援了。” 依长治眼前一亮,追问道:“此话当真?” 128浩劫之始 经过了一番详尽的交涉之后,依长治站在空桑城门口,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推断出了一些信息。 从刚才与这名士兵的谈话内容来看,其实他所了解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是墨龙潭出了天大的乱子,不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却被莫名其妙地掩盖住了,但既然天清宫已经全员出动了,甚至连空桑城都派出了大部分兵力前去镇压,由此可见,这件事情一定非常严重,就连朝廷都对此高度重视。 他站在寒风之中,思绪有些凌乱,心里感到很是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仅仅昏迷了一个多月,东极高庭竟然就爆发了这么一件大事! “这么说的话,太叔肯定也一起去了。”依长治沉思片刻,暗道:“而且他离开的时候肯定十分匆忙,竟连我的安危都不管不顾。” 想到这里,他马上打定了主意,不管墨龙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因为这件事情必然非同小可,假如路依凝他们在那里待得太久的话,十有八九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依凝、小牧,你们等我,我这就去找你们,在此之前,你们可千万别出事情……”他内心默念,眼中流露出一丝焦虑。 …… …… 然而此刻焦虑的可不止他一人。 天王塔是墨龙潭的一个著名标志,塔高约百尺有余,耸立在城市之中,显得极为惹眼。不仅如此,黑沉沉的塔尖上有一处极大的平台,可供游客俯瞰全市景色,所有景致几可尽收眼底。 不过现在根本就没人会来欣赏墨龙潭的美景,此时若从塔上往下俯瞰,只能看到满地的废墟和破碎的尸体,还有四处燃烧的火焰,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惊恐的惨叫,然后蓦地戛然而止。 整座墨龙潭几乎已然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仿佛末日降临后的废土,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空气中满是腐烂的霉味,与刺鼻的硝烟混杂在一起,令人恶心作呕。 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出入,通往平台的阶梯已经被铁链彻底封死了,这时平台上只有三个人的身影,一名带着修罗面具的人如同耍杂技一般,右手抛着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双眼紧盯着下方,有些焦虑地说道:“老大,现在该怎么办,对方好像要跟我们鱼死网破了啊。” 另一名带着罗刹面具的男子声音沙哑地说道:“要来就来吧,既然要战,那便跟他们决一死战!就算是战死沙场,也好过苟且偷生!”他身后背着一口重重的棺材,皮带深深地勒进了他的肉里。 这三人正是依长治他们在九华城中遇到的诛邪小队,除了修罗男子的身份仍然未知外,罗刹男子便是亲手弑师的南宫流云,而站在平台边缘的那名年轻男子,无疑便是看起来颇为神秘的陆清羽,此时正将一副袖箭收进了手腕上安置的机械装置。 他双眉微蹙,并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下了天王塔的下方,只见下面密密麻麻地站着成千上万个衣衫褴褛的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群数之不尽、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的食人怪物。 这些怪物如果光从外表上来看,早就已经不是活人了,甚至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了。它们的肚子被洞穿,内脏混着肠子拖在了地上,浑身没有一块好肉,散发着腐烂的臭气,有些怪物的脑袋被啃掉了一半,脑浆流得满脸都是,有些怪物少胳膊少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嘴里含混不清地嘶吼着,试图寻找活着的猎物,然后将其扑倒分食。 似乎是发现了塔上的三人,这些怪物一窝蜂地涌到了塔底的门口,不过塔底的铁门也被陆清羽封了起来,它们疯狂地撕咬抓挠,发出震天的嘶吼,不过这扇铁门早已被陆清羽改造过了,任凭它们折腾了半天,也没办法撞开这扇铁门。 虽然这些怪物看起来动作慢悠悠的,但是一旦发现了猎物,便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基本上都有初息境界的实力,寻常百姓遇到这些怪物,根本没法抵挡,只有死路一条。更恐怖的是,被这些怪物咬伤抓伤的常人,都会被附带的尸毒感染,数个时辰之后便会失去意识,变成与它们一样的怪物。 陆清羽沉默地看着这些怪物,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忽然叹息一声,说道:“看来……是我们先打破了墨龙潭的平衡啊……” 南宫流云和修罗男子听到这话,全都疑惑地看向了他,然而陆清羽双眉紧皱,再度陷入了沉默当中,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了两个月之前。 …… …… “咚”地一声,锐利的箭头飞快地穿过了手臂,然后重重地钉在了墙上,中箭的那人一脸惶恐,两眼死死地瞪着自己被洞穿的小臂,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剧烈疼痛,忍不住便要张嘴欲呼。 谁知就在他张开嘴巴的一刹那,一名带着修罗面具的人马上将一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接着将匕首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威胁道:“你要是敢叫一声,我就在你的手心上开一道口子,你要不要试试?” 那人痛得脸色发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呜呜呜地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拼命地点着头。一道道温热的鲜血顺着小臂上的箭头流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了地上。 一名带着天狗面具的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淡淡地说道:“你还想逃去哪儿?” 修罗男子将破布拿了出来,那人用力地呼吸了几下,然后无比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场景,发现此处是一条狭窄偏僻的小巷,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想要呼救肯定是行不通的,况且他的手臂被钉在了墙上,对方还是三面包围,想要逃走也几乎不可能,内心不禁无比后悔,自己为何如此大意?对方从前些日子就开始跟踪自己,出手又如此狠辣果断,显然早就蓄谋已久。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自己跟对方素不相识,为谋求的可能只是钱财,而他有的是钱财。想到这里,他咽了一口口水,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你们别杀我,我哥哥是罗夏,如果要钱的话,他……他会帮我付钱的!” 修罗男子哈哈一笑,语气戏谑地说道:“你觉得我们这兴师动众的样子,像是来找你要钱的吗?” 那人顿时心往下沉,如果不是为钱,那是为了什么?他刚想进一步发问,陆清羽抢先开口说道:“你哥哥是罗夏?是红衣教的南区坛主罗夏?” “正是!”那人心中一喜,看来此人是认识自家兄长的,看他这语气似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答应他开出来的条件,说不定还能放自己一条生路,于是急忙说道:“对,对!罗夏是我哥哥,我就是罗超!你们放了我吧,我一定让我哥哥重酬各位。” 然而他这番话一说出来,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眼前三人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你们……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罗超见势不妙,有些心惊胆颤地说道:“你们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我发誓……我哥哥他肯定会满足各位的要求……” “我们要钱来干什么?”修罗男子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耐烦地说道:“要钱我们不会自己去挣啊?” 陆清羽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盒顶上装置了一个天狗面孔的按钮,大约有巴掌大小,他将手放在上面,轻轻地按下这个按钮,天狗面孔顿时塌陷了下去,盒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等……等等,等一下!”罗超不知道这个盒子是拿来干什么的,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说道:“有事好商量,好商量,我可以给你们钱,很多很多的钱,我……” “你还没明白吗?钱不钱的根本不是问题。”修罗男子忽然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脸上,冷冷地说道:“你们红衣教竟敢拿活人做实验,我要是饶了你,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句话,罗超的心里蓦地咯噔一下,一阵强烈的惧意骤然涌上心头,瞬间明白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为钱财而来! 红衣教的所作所为,他其实清楚得很,虽然这些事情他完全不会参与,但这也是一桩不为人知的高度机密,不是红衣教内部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事情,那么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其实我一直都只是为红衣教做管账方面的事情而已!”他并没有否认红衣教的那些事情,因为这些人既然查到了消息,想必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不过他依然心怀侥幸,想要将事情推个一干二净:“我并不是他们的核心分子,说到底……我也只是讨口饭吃罢了。” 只听咔嗒一声,被按下的天狗面孔倏然又弹了起来,原本黑色的表面此时红得发烫,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加热了,变成了一块红色的烙铁! “不,不——”罗超双目圆睁,惊恐地大叫起来,“我哥哥……”他话还没说完,陆清羽举起这个盒子,将烧红的天狗烙铁用力地按在了他的胸口! 129大难来临 烙铁印在肉体上的滋滋声顿时响起,伴随着一股焦糊的臭味,罗超双目圆瞪,宛如杀猪般惨叫起来,狭窄的巷子里蓦然响起无数回音。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抖个不停,小臂上由于奋力挣扎而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凄惨。 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罗超无力地想要瘫倒在地,不过只要稍微一动弹,小臂上撕裂般的伤创登时刺激得他痛不欲生。他虚弱地靠墙站着,无比怨毒地看了陆清羽一眼,恨恨地说道:“我说了,我只是一个管账的,就算不在红衣教,我也会在其他地方当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只是因为我哥哥在红衣教,所以我才投靠了他……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陆清羽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小冰,把他松开。”修罗男子应了一声,猛地抓住那支箭矢,然后粗暴地用力拔了出来,顿时鲜血溅了一地,罗超再次惨叫起来,牙齿紧咬发白的下唇,死死捂着小臂上那个血洞,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几乎痛晕了过去。 陆清羽缓缓地走到他身边,漠然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坏人会亲口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 罗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痛得全身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不过陆清羽对此完全没有丝毫怜悯的情绪,冷冷地说道:“把你们存放财物的地点说出来。” 然而罗超此时流血过多,意识已经有些恍惚模糊,陆清羽的话在他耳边转了一圈,却进不去他的耳里。小冰低头看向他,皱眉道:“老大,这家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好像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陆清羽摇了摇头,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的巷口,冷笑说道:“红衣教的南区坛主罗夏,幼年时双亲皆死于歹徒之手,与弟弟罗超相依为命,情同手足,今日看来果真如此,若不是使一些非常手段,还真难逼你现身。” 话音刚落,一道瘦削的人影从巷口中走了出来,来人约莫三十岁出头,身材高瘦,双目狭长,样貌颇为俊朗,眉宇间依稀与罗超有些相似,倒也称得上是美男子,只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有些狰狞。 “你调查过我?”罗夏神情警惕地盯着陆清羽,寒声说道:“竟连红衣教的消息都能打探得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出来做事,当然要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啊,否则还不是闷头抓瞎啊?”小冰哈地笑了一声,说道:“老哥,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 他们三人脸上带了面具,无法看见真实面容,而且声音也经过了处理,变得怪腔怪调,更不可能从声音分辨身份,罗夏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来头,试探性地说道:“你们开个条件,放了我弟弟。” 陆清羽瞥了他一眼,忽然又拿起烧红的天狗烙铁,按在了罗超的背上! “啊——”罗超无法忍受这样的剧痛,一下子滚倒在地,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住手!”罗夏眼皮一跳,勃然怒道:“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何必如此折磨于他?” “罗夏,我们以前没见过面,你可能不了解我的脾性。”陆清羽淡淡地说道:“我这个人……耐心非常不好,如果你想浪费时间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只不过得苦了你的亲生胞弟。” “行,你们不就是想知道红衣教南区存放财物的位置吗?”罗夏恨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放了我的弟弟!” 陆清羽冷冷一笑,说道:“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永乐街,七十二号。”尽管罗夏心中对他恨之入骨,不过自己唯一的弟弟落在了他的手上,也只能忍气吞声,将打落的牙齿吞进肚内,“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也应该遵守你的诺言。”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陆清羽淡淡地说道:“我这个人比较谨慎,如果你用一个假的地址来糊弄我,那岂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罗夏立即说道:“我明白你心里的顾虑,不过你可以先暂时将罗超扣押在这里,然后派人去那边探查一下,假如我欺骗了你,你尽管动手便是,我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哦?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陆清羽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但对我来说,只是多此一举罢了。”说完这话,三支袖箭从他的左腕上疾射而出,径直刺入了罗超的心窝!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罗超连哼都来不及哼一下,顷刻间便即毙命。罗夏双目陡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睁睁看着鲜血从罗超的身下淌出,脖子上青筋暴起,愤怒地咆哮道:“你……你竟然出尔反尔?”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陆清羽平静地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答应过你会放他一条生路。” “你!”罗夏双目喷火,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一同陪葬!”罗超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此时就死在他的面前,这如何令他不感到痛心愤怒?他两眼死死地盯着陆清羽,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最后提醒你一点,我这个人向来谨慎,不会给任何人报仇的机会,所以……”陆清羽举起右臂,冷冷地说道:“请你去死吧。” “不!——”罗夏瞳仁微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正要向后退去,但两人距离实在太近,根本躲闪不及,只见一道绚丽的火光从陆清羽的小臂上爆出,紧接着无比精准地轰中了罗夏的面庞,但听“轰”地一声巨响,瞬间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险些将陆清羽三人掀飞了出去。 浓烟翻滚,尘土飞扬,黑烟弥漫在整条小巷之中,四周的墙壁都被这阵恐怖的爆炸震得碎裂开来。小冰挥了挥手掌,灰头土脸地咳嗽了几声,说道:“咳咳……老大,至于用爆裂箭吗……差点误伤友军啊。” “他必须死透才行,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陆清羽笑了一下,说道:“记住了,对付红衣教的人,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爆裂箭近距离威力惊人,就连通明境界的人都无法防御,他肯定已经死了。”南宫流云背着巨大的棺材,低头观察了一下罗夏,只见其一动不动地仰倒在地,头颅已经被轰得面目全非,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尸体要不要处理一下?”小冰突然问道:“放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妥当。” “不必了,我们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陆清羽十分果断地说道:“刚才爆炸的动静不小,巡捕可能马上就会赶过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三人商议完毕后,迅速地离开了这条小巷。 由于墨龙潭帮派众多,为了争夺地盘及利益,双方甚至多方火拼的事情时有发生,官府对此也无可奈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些冲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此案自然被划入了帮派纠纷一类的案件,然后便不了了之了,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连数日后,红衣教那边也发现罗夏失踪了,急忙派出大批人手,四处寻找他的下落,然而却是石沉大海,无奈之下只好通过官府的关系,想要找出他的踪迹,却仍然一无所获,罗夏又没有亲人在世,又找了几天无果之后,只能放弃寻找,不了了之。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此后一连数日的风平浪静似乎也印证了陆清羽他们的设想,然而接下来引发的恐怖暴乱,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这一日清晨,中年富商王超像往常一样,将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迈着小细碎布,挺着发福的肚子,从内院向厅堂走去。他在墨龙潭虽然只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商人,不过名下经营的服装店已经开设了两家分店,生意还算红火。 他深知墨龙潭势力复杂,唯一求平安的方法,就是倚靠帮派的势力,每个月按时上交保护费,此举果然凑效,几乎没有人敢来滋扰。这些年不说日进斗金,但也算是小有财富,上个月才迎娶了第五房姨太,最大的儿子也已经十二岁了,生活可谓是有滋有味。 “这周日该去青龙帮那边拜访一下了,前些日子弄来的和田玉还算不错。”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寻思这周的行程安排,“正好青龙帮帮主康月喜欢收藏玉佩,估计他看到了这块和田玉,一定爱不释手。” 一想到可能又会跟青龙帮拉近一层关系,王超的脸上就不由地浮现出了笑容,然而这笑容还没有维持三秒钟,后脑勺便被人重重敲了一记闷棍! 130诛邪的下落 墨龙潭帮派横行,治安极乱,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无钱无势的贫民百姓为了自保,很多年轻人都投身进了帮派,寻求帮派势力的庇护,而有钱人则想尽办法与帮派拉上关系,通过利益交换的手段获取安生之地,因此像王超这样的富商基本上不需要考虑安全方面的问题。 然而当他满脸鲜血,被人揪住了头发,粗暴地扔在了厅堂中的时候,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否则怎么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此刻厅堂中站满了二三十名黑衣人,正目光冷漠地盯着他,他所有的姨太、儿女及家仆都被人绑了起来,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放在家里的金银珠宝散落了一地,几名黑衣人忙忙碌碌地将这些钱财装入麻袋,似乎根本毫无顾忌! 虽然墨龙潭杀人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像这般明目张胆地入室抢劫,还真的不算常见!何况对于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更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莫非是青龙帮出了什么事情?”经过了短暂的惊慌,王超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背后势力垮台的可能性,试探地问道:“各位好汉,我与青龙帮帮主康月乃是至交好友,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 他刚说完这话,一名黑衣人便来到他的面前,抬手“啪”地给了他一耳光,将他打了个趔趄。他的五个老婆还以为这人要杀了王超,全都吓得心惊胆颤,又不敢哭出声音,只能默默地抽泣。 王超被打得天旋地转,哪里还敢说半句话,忽然看见这名黑衣人正对自己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些什么,不由微微一愣,仔细看了他一眼,竟发现此人便是青龙帮的人,悄悄地对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仿佛在提醒自己不要多嘴多舌。 看到这一幕,王超哪里还不明白青龙帮内部肯定出了问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青龙帮收了自己的好处,却还要来对自己不利,但他知道此刻若是多嘴问一句不该问的,恐怕下一刻便会身首分离,于是赶紧闭上嘴巴,无比心痛地看着这些黑衣人肆无忌惮地搜刮着自己积蓄多年的财物。 小半个时辰后,这些黑衣人再也搜不出半点钱财了,便冲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点了点头,那人从怀里摸出三幅画像,上面分别画着三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每人的肖像上方都用朱砂写了两个大字:“诛邪。” “见过这三个自称诛邪的家伙吗?”首领冷冷地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撒谎,你肯定会知道接下来的下场是什么。” “诛邪?不就是一伙自称正义,经常与帮派抗争的莫名家伙吗?”王超虽然听闻过他们的名字,但哪里知道这三个人的真正身份,急忙说道:“我发誓我没有见过这三个人,如果我知道他们是谁,我肯定会告诉你的,我对天发誓!” “我给你一个机会。”首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寻出这画像上三人的下落也好,或者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也罢,让他们自己去知府府邸,将头上的面具揭开,大声说出自己的姓名及来历。只要这三人自曝身份,届时这些财物一分不少,全部会还给你们,而且我们也会停止一切行动。” 王超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哭天抢地地说道:“大哥,我求你了……我是真的不认识这三个人啊,我……我该上哪儿去找他们啊……” 他话还没说完,首领顿时飞起一脚将他踹开,嘴里吐出一个字:“走!”听到这话,所有的黑衣人扛起装满了金银珠宝的麻袋,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狼藉。 王超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内心的惊恐失落顿时化为了无穷的愤怒,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诛邪,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害我损失惨重,我王超一定要将你们找出来!” 然而王超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就在同一时间内,墨龙潭几乎所有商人的宅邸都被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洗劫一空,并且留下了三幅画像,声称只要这三人前往知府府邸,将真面目暴露在世人的面前,他们便会停止一切暴行,钱财物归原主。 一时间,“诛邪”这两个字如野火燎原,瞬间传遍了整个墨龙潭,不知道多少富商遭到无情洗劫,多年财富被搜刮得干干净净。这些商人个个精明无比,如今遭受血亏,哪肯甘心将财物拱手相让,纷纷联合起来,欲要寻找出诛邪三人的下落。 他们不是没听过诛邪的名头,但对其了解甚少,只知道诛邪是由一伙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组成的团体,经常打着维护正义的旗子,专门管一些官府不敢处理、或者和稀泥的案件。而且这伙人嫉恶如仇,时不时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事情,在底层百姓中的声望极高,不过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案由于影响太大,官府彻底震惊了,知府不禁头大如斗,不知如何是好,若只是帮派之间的斗争,还可以想办法糊弄过去,但他们此刻面临的是上百名富商的怒火,如果此案处置不当,只怕要发生无法预知的巨大骚乱,于是情急之下,赶紧将所有可以调动的人手全部派了出去,甚至连悬镜司的人都出动了。 本以为很快就可以查明这帮黑衣人的下落,谁知随着时间的推移,案情非但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愈演愈烈。这伙黑衣人将城内的富商打劫完了,竟又转移了目标,开始对寻常百姓家庭下手,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的钱财被这些黑衣人无情霸占,有些反抗者,甚至被满门屠尽,死状凄惨无比。 寻常百姓本来就生活不易,若是抢走了他们的钱财,那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严重,愤怒的民众走上街头,将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边要求官府捉拿这些胆大包天的黑衣人,一边又希望官府能够找出那三名自称诛邪的面具人。 官府被这些突发状况逼得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只能调回一部分巡捕维持秩序,双方互相对峙,到最后演变成全武行,两边大打出手,将整个墨龙潭搅得鸡飞狗跳,到最后逼得悬镜司出手,抓住了几名领头闹事者,这才将暴动镇压了下来。 百姓们闹事无果,反而落得浑身伤痕。待回到家中后,越想越是来气,这些黑衣人抢夺自己的钱财,纵然可恶无比,但归根结底,根本就是那三名可恶的面具人引起的无妄之灾,忍不住纷纷破口大骂,将诛邪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有些激进者,甚至拎起了菜刀,跑到大街小巷中去搜索三人的踪迹。 某个酒肆之中,两名悬镜司的人在寒风中办完了一天的公务,寻了一处靠窗的座位,脱下身上的大衣,叫了两壶烧酒,几碟小菜,沉默地吃吃喝喝起来。 年纪稍大的那人愁眉苦脸,似乎心事重重,一连干了三杯烈酒,身体暖意渐涌,不觉打开了话匣子,叹息道:“这该死的墨龙潭,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人能呆的地方,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就去申请调岗,宁愿去边境的九华城都好,也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 “老易,你那是年纪大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感慨。”坐在他对面的那名青年笑着说道:“既然入了悬镜司,就应该有迎接任何困难的心理准备。” “可能真如你所说,我老了,不想再过冒险的日子了。”被称为老易的那人苦笑一声,说道:“小周,我知道你年轻气盛,刚刚进入悬镜司,想干出一番大事业。不过……有些事情,不值得你用生命去付出。” “话说回来,我以前就听说过墨龙潭很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乱。”小周举起酒壶,给他斟满了一杯酒,说道:“墨龙潭这些帮派也真是够大胆的,竟然洗劫了整座城市,他们也不怕朝廷出动军队镇压。” “山高皇帝远,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老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已经出现了一抹红晕,“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周双眉一挑,问道:“哦?这是怎么回事?” 老易看了看四周无人,忽然凑了近来,压低声音说道:“据我了解到的消息,就在数日之前,青龙帮、三合会、洪门、傲血盟、黑水帮以及白花会,这六个帮派分别被一股神秘的势力所降服,全部都投靠了过去,虽然还保留了原来的帮派名字,但其实这五个帮派已经合为一体,唯一人差遣。” “还有这回事?”小周不由吃了一惊,他很清楚这五个帮派的来头,即便不是墨龙潭势力最大的帮派,也称得上是名声显赫了,“是谁这么厉害,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降服了他们?” “听说是一个头部被白布包住的神秘人,不过谁知道呢……”老周挥了挥手,喷着酒气说道:“反正这些事情也由不到我们来管了,我只求此案早日了结,尽快离开这里,希望那三个装神弄鬼的面具人主动出来自首。” “是啊,那三个自称诛邪的家伙也挺神秘的……” “哼,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他们,还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他们两人边喝边聊,已经喝得有点多了,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因此并没有注意到,有几名蒙着面的黑衣人默默地走进了酒肆,站在了他们的后面。 片刻之后,这几名黑衣人便在酒肆老板惊恐的注视下悄然离去,老易和小周浑身浴血地躺在地上,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已然气绝身亡。他们两人脸上还分别戴上了一个天狗面具,遮住了他们惶恐的面容,旁边还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诛邪自首,否则屠尽悬镜司,一个不留。” 131食人怪物 墨龙潭对于依长治来说并不算特别陌生,之前护送莫谷的时候曾经擦肩而过,只是当时墨龙潭给他的印象极为糟糕,因为那座城市带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压抑难受。 但既然现在墨龙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所有的亲友也都在一个多月前便赶了过去,他只能尽快赶到那边,想办法与他们会合。 在坐船抵达东极要塞之后,依长治没有做片刻停留,也没有换乘马匹,而是沿着上一次走过的路线,在旁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发足狂奔而去。 他的速度本来就很快,数日前又在青衣人的帮助下,吸收了大量黑暗力场的能量,实力水涨船高,速度更进一步,比马匹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 沿途两边的景色飞速地往后退去,周围的景致几乎变成了模糊的一片,不过他此刻也没心思去欣赏风景,一心只想快点赶到目的地,足下掀起一阵猛烈的狂风,闪电般穿过了曲折蜿蜒的山路,转瞬间只留下一抹黑色的残影,人早已遥遥远去。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如果是寻常人来看的话,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影,但随着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周身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无比粘稠,仿佛全身陷入了一处巨大的泥沼,让他忽然生出举步维艰的感觉!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来得莫名其妙,但依长治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个瓶颈期,他此时是通明后期的境界,似乎已经摸到了神识境界的门槛了,只要能突破这个瓶颈,就能尝试着冲击到下一个境界。 想到这里,他疯狂运转起体内的灵气,极力想要挣脱空气的束缚,全身肌肉猛然发力,拼命地挤压收缩。刹那间,那股熟悉的酸涩感再度袭来,他只觉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他的反应速度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身体仿佛被本能所驱使,下意识地做出了无数个精准且迅捷的反应,一路上避开了山道上所有的障碍,整个人宛如一道黑色流光,于极短的时间内贯穿了整座无荒山脉! 从空桑城到墨龙潭这段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但也不短,原本需要七八天的路程,他竟然不足半日便已经到了。眼见即将到达墨龙潭,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立即减缓了速度,看着远处那座被乌云笼罩的城市,心里忽然没来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前辈说过,别整天胡思乱想,免得又有什么负面情绪。”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过于神经紧张了,当即深呼吸了几下,放松了一下心情,然后沿着官道继续前行,但没走出几步,忽然间感到有些奇怪,总觉得此地似乎过于安静了。 北风疏一阵,紧一阵地呼啸刮过,夹杂着冰凉的雪粒,扑打在依长治的脸上,让他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漫步在官道之上,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是墨龙潭的人?”依长治见状一愣,没想那么多,几步便冲了上去,蹲在他的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看看情况,顺便问一下墨龙潭的情况,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骤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腐臭味,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危险感猛地涌上心头! “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向后一跳,下一秒后,那个趴着的人便扑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两排牙齿咔嚓咬在了一起,却是扑了个空,若他动作再慢一点的话,这一下肯定会被咬中。 “怎么回事?”依长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只见他缓缓将头抬起,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整张脸孔竟已烂了大半边,牙床都暴露了出来,衣衫血迹斑斑,两只瞳孔都消失不见了,眼眶里是一片浑浊的苍白。 那人的身体呈一个诡异的姿势慢慢爬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走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居然奔跑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发疯般地咬向了他的喉咙! “停下来,否则我不客气了!”依长治还没弄清楚这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这人精神完全错乱了,想要制止他的行动,但又不知如何下手,只能狼狈地向后逃去,一边高声警告道:“你再敢往前走一步,别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他刚说完这话,忽听四周山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之后,无数道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知有多少人正迅速朝他这个位置靠拢过来!依长治顿时戒心大起,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北落紫霄铮然飞舞,随着一声沉闷的嘶吼声,数十道人影从密林中冲了出来,行动无比迅捷,疯狂地向依长治扑来! 依长治反应极快,还没等这些人冲到自己面前,便已看准了一株参天大树,飞快地跑到那诛大树之前,纵身高高跃起,足尖在树干上轻轻点过,轻巧无比地落在了树冠上。这些人如同失了神智般,竟是不管不顾,纷纷一头撞在了树干上,将这株大树撞得猛烈摇晃。 依长治不知道这些人究竟中了什么邪,仿佛全都变成了择人而噬的凶兽,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们都清醒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这些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疯狂地撞击着这株大树,抖落一地枯叶。依长治紧紧抓着树枝,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来,飞快地打量了这些人一眼,很快发现这些人的服饰穿着竟是各式各样。 有些人穿着平民百姓的布衣,有些人却穿着朝廷军队的制服。更为恐怖的是,这些人浑身溃败腐烂,身躯残缺不全,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只凭本能在行动,仿佛对鲜血和活人极为渴望。 “这些家伙究竟还是不是人?”依长治心往下沉,皱眉道:“根本就是怪物……难道这就是墨龙潭出事的真相?”他仔细看向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心里瞬间做出了判断,“这些怪物的个体实力不弱,每个人都有近乎有初息境界的实力,而且速度较快,见到人便发动攻击。” “这么说来,墨龙潭肯定已经死伤惨重……”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事会惊动了天清宫,而且朝廷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如果这个事情传出去的话,东极高庭必然会引起极大的恐慌。 思忖间,这株老树被撞得摇摇欲坠,眼看马上就要倒下,依长治见势不妙,蓦地高高跃起,落在了这些怪物的中间,北落紫霄化成道道紫芒,以极快的速度砍下了他们的右手!既然这些人已经变成了恐怖的怪物,那么他便无法手下留情了,否则死的人就会是自己。 谁知这些怪物的右手被砍断在地,却浑若无事,继续向依长治撕咬扑来,伤口处的血液都已凝固成了黑色,如同死去多日的腐尸。情急之间,依长治将速度提升到最高点,在怪物堆中纵横来去,无数道紫芒在他身旁环绕飞舞,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这些怪物的双腿。 这些怪物虽然实力不俗,但毫无作战意识,而且速度完全被依长治碾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仅过了片刻功夫,这数十个怪物全都被砍去了双腿,跌落在地,即便如此,它们依然双臂撑地,移动着上半身,嘶吼着朝依长治爬去,似乎不咬中他便不罢休。 “这些怪物,到底要怎么才能杀死?”依长治将北落紫霄捅入一个怪物的心窝,但那怪物只是惨叫一声,然后又抬起了头,大口向他的小腿咬去。 “攻击心脏都死不了?那再试试这个……”依长治灵巧地躲开了它这一咬,接着刀锋一转,削去了它的大半个脑袋。这一招果然奏效,那怪物蓦地浑身一僵,马上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原来要砍掉它们的脑袋才行。”依长治恍然大悟,北落紫霄化成漫天刀芒,顷刻间削去了这些怪物的脑袋,随着骨碌碌脑袋落地的声音,这些怪物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没想到……墨龙潭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击杀了这些怪物,可是依长治仍然心有余悸,两眼紧盯着这些怪物的尸体,生怕它们突然又复活过来,暗道:“看来依凝他们面对的也是这样的怪物,目前还不知道这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但从服装上看,好像就是由人类变异过来的。” 此时天色近晚,风雪催急,墨龙潭隐没在狂风暴雪之中,只看得清些许轮廓。依长治小心翼翼地迈过了这些尸体,继续向前走去,但他这时已经有了防备,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以免又遇到这样的怪物。 然而没走出多久,前方忽然又出现了几个人影,他猛然紧握住北落紫霄,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不过当这几个人走进了后,他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正常人,身上穿着官兵的服装,正满脸警惕地盯着他。 132情势恶劣 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腐烂的臭气,随风飘散在空气中,其杀伤力之强,几乎能将人熏晕过去。然而这群驻扎在南门城口的东极军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味,或者说该吐的都已经吐完了,士兵们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 东极军副将陈涛站在墨龙潭的南城门前,看着面前十米外堆积如山的尸堆,正被烈火熊熊焚烧,悲伤和愤怒的情绪悄然涌了上来,让他的心口有些刺痛,但……他是一名军人,纵然这些被焚烧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昔日的战友同袍,他的表面上也不能露出半点悲伤,那样会显得无比软弱。 数百名东极军在周围忙忙碌碌,有些人搬运着一具具尚未焚烧的尸体,有些人则加紧巩固城门,弓箭手在远处就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城门口,手中的箭矢蓄势待发,生怕又会有怪物冲出来。由于怕被感染,每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块麻布,有没有效果不得而知,但总归聊胜于无。 在南城门口处,横七竖八地躺了成百上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基本都被砍去了头颅,或者是被弓箭射穿了脑门,还有许多穿着东极军装的士兵与这些怪物纠缠在一起,尸体扭曲得异常夸张,似乎双双毙命,同归于尽,看起来惨不忍睹。 陈涛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对这些吃人的怪物痛恨到了极点。就在一个月前,东极军突然接到了紧急军令,内容是马上调遣五千名士兵,火速前往墨龙潭镇压暴乱。 由于军令的内容十分简单,并没有说清楚详细的情况,东极军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只是暴乱而已,就算那些暴徒再怎么厉害都好,难道还能跟国家军队抗衡? 谁知当陈涛带着五千人的军队赶到墨龙潭时,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当面对这群汹涌如潮水的恐怖怪物时,陈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什么暴乱,简直就是一场恐怖的噩梦!士兵们何曾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吓得双腿发软,有些士兵更是肝胆欲裂,拔足便跑!陈涛不得不斩了几名带头逃跑的士兵,这才阻止了军心的恐慌。 幸运的是,除了他们这五千人马之外,朝廷还将空桑城的天策军调派了过来,人数足有十万之多,加上天清宫上百名修士合力相助,经过十几天的血腥奋战,才暂时将这股怪物狂潮镇压了下来,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损失惨重,人手足足折损了六成之多! 只是城内的怪物实在太多了,根本杀之不尽,因为这些怪物不但实力强大,而且还有极强的传染性,但凡被它们抓伤咬伤,不出数个时辰后,就会变成与它们一样的怪物,见人就咬,而且只有砍掉它们的脑袋,才能彻底杀死它们。 朝廷一开始并不知道怪物的弱点,攻击全往心口处招呼,谁知就算这些怪物的心脏被轰烂了,照样可以继续行动,等到付出了数千人伤亡的代价之后,他们才知道必须砍掉怪物的脑袋,否则根本就是无用功! 虽然清剿了一部分的怪物,但剩余的怪物依然无法控制,竟一股脑地往城外跑去,如果被这些怪物逃离了墨龙潭,后果必然不堪设想。于是朝廷马上将军队分成数批,分别把守住各处城门,不能让这些怪物离开墨龙潭一步,否则按军法处置! 由于东极军人数较少的关系,所以被指派负责镇守南城门,这处城门比较狭小,怪物数量也相对较少,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在与怪物作战的时候,还是死了很多人。原先带来的五千人,现在只剩下了八百人不到,如果再来几次攻势的话,他们便很难守住了。 “这样下去的话,必须请求援助了……这些该死的怪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朝廷难道不知道吗?”陈涛心里暗暗将朝廷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南城门口,沉思片刻后,忽然大声喊道:“老七!” 一名气质颇为沉稳的青年士兵听到喊声,几步小跑过来,快速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陈副将,有何指示?” 陈涛皱眉说道:“城门加固得怎么样了?” “回副将的话。”青年士兵朗声说道:“已经差不多快完成了,如果不是同时有上千人合力撞击的话,是没办法撞开城门的。” “加快进程,马上就要天黑了。”陈涛听到这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们之前在加固城门的时候,好几次都遭受了怪物的突然袭击,死伤了不少人,赶工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此事若不尽快完成,他根本就睡不着觉。 他想到这里,忽然又问道:“尸体呢,还有多少没烧完?” “回副将的话,大约还有九百具尸体没烧……”青年士兵忽然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恕属下多嘴,真的……要将兄弟们的尸体烧掉吗?” “士兵的归宿,便是光荣地牺牲于战场。”陈涛纵然内心十分不甘,仍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为了保卫东极高庭的安定付出了生命,那是他们的使命,我们决不能感情用事,且不说会引发瘟疫,假如那些怪物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突然又复活了怎么办?” “是,属下明白了。”青年士兵叹息一声。 “传令下去,尽快烧掉这些尸体。”陈涛沉吟了一下,马上下达了指令,“为了以防万一,天黑之前,尸体要全部烧掉,一具也不能留。” 突在此时,南城门传来了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城门口前的士兵不禁吓了一下,连工具都来不及捡起,纷纷往后退去,弓箭手急忙举弓瞄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全军戒备!”陈涛心下一凛,大声叫道:“步兵以最快的速度在路上布置拒马,弓箭手随时准备射击!” 只听“砰砰砰”一连串洪亮的撞门声响起,显然有大量的怪物正在疯狂地撞击着城门,东极军全部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冷汗从他们的额头上流了下来,有些士兵双手发抖,眼里尽是隐藏不住的恐惧。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来报:“陈副将,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一个人,自称是天清宫的!” 在这无比紧张的时刻,这阵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众人一跳,不过也稍微缓和了一下他们的紧张情绪。陈涛皱了皱眉,看到这人是先前被派出去巡视的士兵,不由沉声说道:“可发现有漏网之鱼?” 这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禀告副将,确实在城外发现了近七十个怪物,不过当我们发现的时候,这些怪物已经被那名少年干掉了。” “哦?”陈涛顿时惊了一下,仅凭一个人的实力,竟能干掉将近七十个怪物?只见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走上前来,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叫依长治,来自天清宫,本来我上个月也要跟同门一起过来这里,不过有些事情耽搁了,现在城内的情况怎么样?” 这名少年正是依长治,在遇到那几名出来巡视的士兵后,他先是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紧接着将来意说了一遍,然后又询问了一下墨龙潭的情况。这几名士兵知道天清宫的人都是实力强大的修士,自然是不敢怠慢,于是将事情大致描述了一下,依长治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情况竟已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陈涛打量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姓依?依紫霄是你什么人?” 依长治淡淡地说道:“他是我的先父。” 听到这句话,陈涛顿时面容一肃,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说道:“老实说,情况很糟糕,城内的怪物实在太多了,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剿灭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但现在……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封锁城门,不让这些怪物逃出去。” 依长治一眼扫过场间情形,看到满地残缺的尸体,士兵们破损不堪的装备,以及脸上深深的疲倦之色,哪还不明白战况到底惨烈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陈涛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们的职责。” 依长治深深地看了城门口一眼,说道:“你知道天清宫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他们还在城里面,跟悬镜司在一起。”陈涛苦笑一声,说道:“毕竟目前城内太过危险,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没办法在里面停留太久。”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告诉我他们的位置,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依长治的目光无比坚决,小声说道:“他们已经等我太久了。” “这……恐怕不太妥当,城里实在太危险了,你只是一个人而已。”陈涛不由吃了一惊,就算这名少年再怎么厉害,但面对成千上万的怪物,他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更何况他是大将军的亲生骨肉,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送死! 忽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城门再也无法承受怪物连续不断的撞击,竟然被撞开了一条缝隙,刹那间无数只腐烂的手臂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拼命地向外面乱挥乱抓! 133一人,一刀 看到如此骇人的一幕,东极军顿时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所有人都紧张地原地待命,等着陈涛的指令。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情形已经见过好几次了,纵然内心无比惊恐,但他们却丝毫没有乱了阵脚,越是危急的情形,他们反而是镇定了下来,弓手们原本微微颤抖的双手此时突然变得无比稳定,奋力将弓弦拉成了满月,瞄准了怪物们的脑袋,只等副将一声令下! 南城门被撞开那道缝隙越来越大,很快就出现了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口子,当先冲出城门的一个怪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浑浊的双眼木然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前方不远处竟是聚集了大批鲜活美味的人肉,不由兴奋地咆哮一声,然后猛然朝东极军方向冲来! “放箭!”陈涛大喝一声,十几支箭矢骤然射出,极为精准地射中了怪物的头颅!那个怪物连哼都没哼一声,顷刻间仰头便倒,黑色的血块混着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 成功击倒了敌人,但东极军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心情,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随着城门被缓缓撞开,越来越多的怪物冲出城门,宛如出笼的猛虎,疯狂地扑向东极军! 陈涛脸色铁青,发现这些怪物的数量最少也有两三百之多,但他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就算是全歼这些怪物,必然也会死伤不少,而且还不知道敌人还会不会有后续部队,大将军的公子就在这里,不能有任何闪失,等击溃这数百个怪物之后,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做好撤退的打算。 想到这里,他猛然举起手中长剑,连续发布了数条指令:“盾兵结阵,保护后排,弓手持续攻击,不要停止!”四百名重甲士兵听到命令,纷纷冲到战阵前列,举起手中的巨大盾牌,架成了一堵铜墙铁壁,无数根长矛从盾牌之间的缝隙伸了出来,只要等怪物扑到面前,便会狠狠地刺向它们的脑袋! 在漫天箭雨的攻势下,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个怪物浑身带箭,倒在了地上,但后面的怪物依然前仆后继,向东极军狂奔而来,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便拉进了双方的距离,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怪物距离盾兵只有近百米之遥了! “为了东极高庭!”不知道是谁为了壮胆,突然喊了一句,听到这句话,其他的士兵也同时叫了起来,“为了东极高庭!” “为了东极高庭!” “为了东极高庭!” 这一方是数百名视死如归的盾兵,而另一边是汹涌如潮,张牙舞爪的怪物,大战一触即发,然而陈涛却忧心无比,因为他很清楚,单论实力而言,这些怪物的个人数量要比寻常士兵强大太多,他们的优势在于精良的装备和作战意识,除此之外,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们都全面落于下风。 今日势必又是一场惨烈无比的血战! 陈涛咬了咬牙,忽然转过头,对依长治说道:“这里很危险,你先……”然而话没说完,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发现依长治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人呢?”陈涛张望了一下四周,焦急地问道。然而周围的士兵也一脸茫然,完全没注意到依长治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此时,战场上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陈涛循声望去,不禁手脚一阵冰凉,只见依长治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怪物与盾兵的中间,单枪匹马面对着数百个癫狂的怪物! “怎么能这么乱来,快回来!”陈涛又惊又怒,忍不住大声叫道:“盾兵听令,保护他的安……”然而“全”字还没喊出口,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彻底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依长治不退反进,慢慢地向前走去,无数道紫色的刀芒忽然出现在他的周围,紧接着如雨点般地冲入了怪物堆中!这些紫色刀芒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疾速飞舞,一瞬间不知道割下了多少怪物的脑袋! 随着他慢步向前,怪物的头颅如散落的钱币,骨碌碌掉了一地,而怪物的无头尸身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如同被收割的麦子,纵然有几个漏网之鱼冲到了他的身边,但依长治的速度何等之快,这几个怪物还没冲到他身旁的时候,只见紫光一闪,头颅冲天飞起,身体顿时僵住了,然后软软倒下。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冲出城门的近两百个怪物竟然全部倒下了。依长治低头看着脚边的尸堆,心里对自己的实力又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在吸收了黑色力场的能量之后,固然增加了他的灵气和速度,但他刚刚刻意控制了出手的速度和力道,击杀这些怪物时又狠又准,没有浪费丝毫的力气,全都是无比精确地恰好斩下了它们的脑袋。 在与叶荆一战后,他对于杀人技巧的理解有了一个本质的飞跃,对于力量和速度的运用也上升了一个层次,此次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出手,小试牛刀了一番,感觉还算不错,但难免还是有些生硬模仿叶荆的迹象。 “这……”他身后的东极军全部都惊呆了,看着面前那两百具无头的尸体,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而陈涛则瞪圆了眼睛,内心蓦地激动起来! “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实在太厉害了……”他仿佛从依长治的身上看到了当年依紫霄横刀立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伟背影! 解决了这些怪物后,依长治在众人无比崇拜的火热目光下,走到了陈涛的面前,说道:“我没有时间了,麻烦你尽快告诉我天清宫众人的下落。”虽然只是请求,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质疑的严厉。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就在墨龙潭的府衙里。”陈涛此时已经彻底清楚了依长治的实力,也明白了他是如何杀死先前那七十多个怪物的,如果只是自保的话,应该是绰绰有余,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南城门口走去。陈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似乎他仅凭一人一刀,天下间无论何处都能去得。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南城门再次被关上了,那名被称为老七的青年士兵神情疑惑,鼓起勇气问道:“副将,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陈涛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 …… 燕飞白撕下了衣角的一边,缠在了血迹斑斑的小臂上,那处伤口原先是被齐云川用剑气斩出来的,本来已经愈合了,但就在刚刚与怪物的战斗中,因为用力过猛,伤口再次迸裂流血,染红了整条袖口。 他站在一条空旷的街道,脚边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些尸体的眉心处都有一个拇指大的血洞,脑浆混着腐臭的黑血,从这个创口中流了出来。街道两旁的建筑被毁成了成片的废墟,火势连绵窜起,破损不堪的墙壁上满是溅上去的血迹,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已然变成了深沉的黑色。 经过刚才那一战,他似乎是有些累了,微微喘着粗气,所幸的是,他并没有受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只怪物,但从四周密密麻麻的尸体来看,数量就算没有一千,最少也有八百,就连他都感到了一阵乏力。 远处的府衙隐隐约约被浓烟遮挡在了大半边,不过其金光闪闪的屋顶十分醒目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墨龙潭虽然治安混乱,但富商数量极多,为了同时讨好帮派以及官府黑白两道的势力,因此众富商合力出钱,斥千万两白银的巨资重新修缮了知府府衙。 这座府衙金碧辉煌,气派无比,足足高达六层楼之多,耸立在屋檐上的祥瑞神兽均由纯金打造而成,华贵堂皇十足,就连屋顶上的瓦片都贴了一层薄薄的金箔,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无比耀眼,同时也象征着官府的至高权威,然而在此时看来,偌大个屋顶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加上天色近晚,显得黯淡无光,不禁让人感到格外讽刺。 “要尽快赶到那里才行。”燕飞白默默地想着,此次由于某些比较特殊的原因,他在外面已经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看上去距离府衙的路程并不算很远,只不过一路上怪物的数量太多,让他疲于应付,速度自然被大大减缓了。 忽然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转眼间又从四面八方的街角小巷中奔来了一大群怪物,如潮水般向其聚拢而来。面对这些怪物阴魂不散的纠缠,燕飞白冷哼一声,感到不胜其烦,抬起一根修长的食指,刹那间迸射出无数道锐利无比的剑气! 剑气漫天纵飞,发出“嗤嗤”的破空响声,仿佛倾盆暴雨骤然降临,无比精准地洞穿了每一个怪物的眉心,刺破了它们脆弱的颅骨,搅乱了它们浑浊的脑浆。 只听“扑通扑通”一连串身体倒地的声音,这些眉心被刺穿了的怪物纷纷倒地,然而燕飞白似乎却像是发现了什么,蓦然间皱起了眉头,目光冷如冰霜,紧盯着某处方向,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134致命笛声 燕飞白的性子向来冷漠,而且十分冷静,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没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他平淡如水的心境,然而就在此时,他却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危险正在慢慢逼近,但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危险会让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感觉,虽然这些吃人的怪物看起来狰狞恐怖,不过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太过棘手的敌人。 就在他再次用剑气击溃了数十名怪物之后,四周突然陷入了无比诡异的寂静,紧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从他身后掠起,直扑他的背面! “想偷袭?”燕飞白对此早有防备,骤然转过身去,只见一道瘦长的身影猛地冲来,五根尖如匕首的爪子狠狠地转向了他的心窝! 然而燕飞白反应极快,右手食指迅速点出,直指来人的眉心,狂烈的剑气喷涌而出,就要在它的额头上捅出个血窟窿,但敌人的瞬间应变也很快,一招偷袭未果,也不恋战,立即一个翻身,飞速往后跃去,顷刻间拉开了双方距离,宛如一头灵巧的猿猴,一溜烟便翻身上了旁边的屋顶。 “居然这么快?”燕飞白眉头一挑,微微吃了一惊,这段日子他遇到的怪物虽然速度跟普通人比也算快的,但哪有可能这么快?他仔细打量着屋顶上的怪物,发现这头怪物的外观与普通的怪物比明显有着较大的区别。 若说之前遇到的普通怪物还保留有人类的形态,那么这个怪物可以算是非人类了,它的身材修长,四肢肌肉异常发达,长长的舌头上满是唾液,全身的皮肤呈暗紫色,脸上的五官仿佛挤在了一起,显得狰狞无比。更让人惊讶的是,它似乎拥有一定的神智,并不像普通怪物那般毫无自主意识。 “竟然出现了变异的情况?”虽然眼前的怪物看起来不太好对付,不过燕飞白对此却毫无畏惧,毕竟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就刚刚它偷袭的那一下,力道已经超过了初息境界的范畴,不但实力要强得多,就连速度也不是一个层次的,难道这些怪物生前就已经是修行者了?” 只是猜测归猜测,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些怪物,正当他准备主动出击时,身后又有风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人正迅速地狂奔而来! “原来还不止一个?”燕飞白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了这个念头,猛地转头瞧去,果不其然,只见另一个怪物从远处以极快的速度直扑过来,无论是身材还是肤色,都与刚才的那个怪物一模一样。 燕飞白冷哼一声,蓦地举起手指,十余道无形剑气喷薄而出,径直刺向它的眉间。谁知这怪物不慌不忙,如闪电般在空中做出了一个极限的闪避动作,躲开了道道剑气的攻击,足下毫不停歇,朝着燕飞白疯狂冲来! “居然躲开了?”燕飞白瞳孔微缩,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两个怪物的速度,与此同时,躲在旁边屋顶的怪物也一同出击,仿佛是遵从早就定好的作战计划,十分默契地从燕飞白前后两面夹攻,想要打他一个手忙脚乱。 如果换做是别人的话,可能这时已经慌乱无比了,但燕飞白身经百战,此刻反而更加冷静,一瞬间判断出剑气可能确实难以击中这两个怪物,索性任由它们抢到自己身边,进行近身肉搏。 这两个怪物来势极快,刹那间已至燕飞白的身边,巨大的爪子突刺而来,闪电般击向他的心口!但燕飞白不慌不忙,霎时间化掌为剑,直接斩向敌人的手腕! 仿佛锋利的利刃切开了水嫩的豆腐,这两个怪物的手掌瞬间齐腕而断,紧接着燕飞白身形一晃,瞬闪至其中一个怪物的身后,手刃直接劈向颈脖后方,就要斩落它的头颅! 谁知这个怪物反应也是极快,骤然间将头一低,另外一只爪子横飞而来,飞快地抓向他的脸庞,竟还想回身反打! “居然还知道避开我对它的头部攻击?”燕飞白见此情景,瞬间心头雪亮,证实了这两个怪物确实还保留着几分神智,马上改变了战斗策略,手刃倏然一闪,将它的双腿劈成了两截。 这个怪物双腿被砍,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猛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双臂乱挥乱舞,嘴里发出不甘的嘶吼声,而另一头怪物看到了这一幕,眼里竟出现了一丝警惕,似乎萌生了些许退意! 但燕飞白既然已经知道怎么制服它们了,就根本不会给其逃走的机会,马上再次使出瞬闪,移动到它的身后,同样也将它的双腿也斩断了。 两只怪物双腿已断,只能趴在地上,用手肘撑地,眼神怨毒地盯着燕飞白。“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会给你们解脱的。”燕飞白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指,锐利的剑气喷涌而出,瞬间洞穿了这两个怪物的额头。 击杀了这两个怪物后,燕飞白并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内心反而有些不安,如果这些怪物还会继续变异的话,后面会不会遇到更加强大的怪物,就连自己都应付不了? 忽在这时,一阵悠然的笛声呜呜响起,燕飞白猛然一惊,只见一名穿着紫衣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堵破烂不堪的墙壁上,正吹着手中的笛子,笛声仿佛有种魔力,成百上千的怪物似乎都被笛声操纵了,整齐划一地迈开步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八个紫色皮肤的怪物走在最前方。 这名紫衣青年长相柔美,皮肤白皙,看上去颇为阴柔,但浑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邪气,他的手臂上、脖子上都纹着五颜六色的图案,就连头发、嘴唇也是紫色的,整个人显得无比妖异。 “装神弄鬼的家伙。”燕飞白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境界,只不过是通明初期而已,但很明显,他并不是靠自身实力作战的,而是依仗笛声操控这些怪物。 “看见我的艺术品了吗?”紫衣人邪魅一笑,忽然停止了吹笛,颇为兴奋地说道:“看看这些美丽的生物,便是我心目中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你能死在我的艺术之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的语气不但兴奋,还有一些期盼,就像是孩子将自己珍藏已久的糖果兴高采烈地分享给其他的孩子,为的就是得到这些孩子们的夸赞。 燕飞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退敌之策,紫衣人见他不理自己,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的艺术就是……速度!” 说完这话,他再度举起长笛,紫色妖艳的嘴唇凑近上去,骤然间,一道尖锐陡拔的笛声响起,燕飞白只觉这股笛音仿佛穿透了他的胸膛,让他的心口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原本慢慢前行的怪物们听到这阵笛音,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猛然提升了速度,双足发力狂奔,如饿虎扑食般向燕飞白猛冲而来! 面对这成千上万、汹涌而来的怪物群,燕飞白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若只是单独对着这些怪物,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忌惮之心,但如果这些怪物的行动和战斗都是被人操纵的,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些怪物在笛声的操纵下,奔跑速度堪称恐怖,转瞬间便来到了燕飞白的身旁,当先的数十个怪物飞扑而来,张开血盆大口,后面上千个怪物冲在后面,欲要将眼前这人撕扯成一块块肉片! “八极天!”情急之间,一股柔和的罡气出现在燕飞白的周围,飞扑过来的怪物遇到这股罡气,全都被弹飞出去,身至半空,紧接着数十道无形剑气疾射而来,将这些半空中的怪物全部刺穿了眉心,落在地上时已经悄然死去。 然而只是杀死数十个怪物根本无法阻挡后面怪物的脚步,在笛声的操纵之下,它们前仆后继地冲向燕飞白,数量是如此之巨,就算只是扑在燕飞白的身上,也足够将他淹死了。 幸运的是,这些怪物数量虽多,但完全没办法击破燕飞白八极天的绝对防御,但凡一头撞上这股无形罡气,就会被巨力反弹起来,然后被剑气所杀,仅仅片刻功夫,这些怪物就已经被消灭了两成之多,尸体堆积如山,围绕在燕飞白的周围,后面的怪物不得不踩在同类的尸体上,才能继续往前攻击。 紫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没想到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居然这么难缠,心知靠这个作战方式看来是行不通的,于是冷冷一笑,说道:“想不到……你的实力竟这么厉害,那就看看你如何接下这一招。” 笛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的笛声并不像刚刚那么尖锐刺耳,而是变得无比激昂,节奏也变快了许多,霎时间,数十个怪物突然踏在了同伴的肩膀上,一下子高高跃起,然后俯冲下来,就在即将碰触到燕飞白的护身罡气时,身体骤然间剧烈膨胀起来,宛如一个灌满了水的皮球,紧接着“轰”地一声闷响,竟然自行爆炸开来! 135八门遁甲 就在这数十个怪物自爆的一瞬间,燕飞白立即明白了紫衣人的险恶用心,这些怪物的身上必然蕴含强烈的尸毒,此时的自爆之举便是将尸毒扩散,想要让他被尸毒感染,变成失去自我意识,只会吃人的怪物! 想到这里,他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妙,虽然八极天算得上是他引以为傲的绝对防御,但也只是说能防下对方的绝大部分的攻击而已,假如对方使出下毒这种下三滥招式的话,八极天就毫无效果了。 果不其然,随着这数十个怪物的爆炸,一缕缕墨绿色的烟雾悄然弥漫开来,腥臭刺鼻的腐烂血肉漫天洒下,仿佛骤然下了一阵恶臭的血雨,当头朝燕飞白笼罩而来。 燕飞白不敢怠慢,生怕被尸毒感染,急忙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避开了血雨的范围,只是他在分神之下,自然无暇顾及防守,护身罡气倏然消散,在一瞬间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然而紫衣人等待的就是这个破绽,就在燕飞白最为脆弱的这一瞬间,八只紫色皮肤的怪物突然发动了雷霆一击,刹那间冲到了燕飞白的身旁,形成合围之势,自四面夹击燕飞白! 这八只怪物的速度本来就很快,如今在笛声的加持之下,速度更是上了一个台阶。燕飞白瞳孔微缩,没想到它们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这八只怪物的实力不弱,若是同时应付四五只还勉强可以,但同时要挡住八只怪物的攻击,风险实在是太大,如果不小心受伤了,那么他也会感染尸毒。 危急之下,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陡然间,一股狂猛的罡气从他的脚底猛然上冲,巨大的力量喷涌而出,竟硬生生地震开了这八只怪物,将它们掀翻后退了数米之远! “开!” “休!” “生!” “伤!” 燕飞白勃然怒吼,满头长发随风乱舞,他胸膛前的衣襟被狂风掀开,露出了太阳纹路的一角,全身的皮肤变成了淡淡的红色,仿佛体内无数根细小血管爆裂破碎,小臂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迸裂绽开,顿时血流如注! 紫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以燕飞白为中心,方圆数十米范围内的地面忽然塌陷了下去,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碎石横飞,沙砾狂舞,周围的怪物一下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就连紫衣人也没稳住身形,无比狼狈地摔在墙头,奋力攀住了墙壁的边缘,才没掉下去。 “伤门,开!” 燕飞白喊完这最后一句话,一道红色的光圈如波纹般迅速扩散开来,将场中所有的怪物都围在了光圈之中,紧接着,一股猛烈无匹的力量骤然爆发,罡风呼啸肆虐,瞬间涌向四面八方,疯狂撕扯着所有能遇到的物体! 墙壁化成齑粉,断木碎成木屑,包括当头的那八只怪物在内,成百上千的怪物全被卷入到罡风之中,如同被千刀万剐,霎时间被斩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混着碎木沙石,被烈风卷上天空,然后洋洋洒洒地散落下来。 这所有的一切事情,全都发生在短短的数秒之内,紫衣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怪物大军几乎被消灭了七成之多! “这……这是什么招式?”紫衣人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不可能的,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战斗力?” 燕飞白轻轻地喘着粗气,浑身散发出缕缕白色的雾气,不知是因为使出了八门遁甲以致性情大变,还是恼火于自己竟被逼到这样的份上,原来平淡如水的眼神早已消失不见,此时望向紫衣人的目光中满含杀意,冷冷地说道:“既然你铁了心要将我逼到这般地步,那你就准备好承担相应的后果吧……” 他感觉呼吸时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明白此番强行施展出八门遁甲,自己的内脏定然受了不小的损伤。他很清楚为什么会受内伤,因为燕家的血脉与八门遁甲之间有一种神秘的羁绊,但凡燕家人使出八门遁甲,威力要比非燕家族人至少强大三倍,但是相对应的,对自身的损伤也会增加三倍。 很多燕家的人便是因为这一点,拒绝修炼八门遁甲,因为如果频繁使用的话,对身体的损伤是很大的。但燕飞白却不以为然,既然能提高自身实力,那便一定会付出相应代价的,如果能让自己的实力变强,就算身体损伤多一些也无妨。 “等等!不,不……”紫衣人吓得六神无主,说道:“你……你不能杀我,不然这些怪物会失控的!” 燕飞白冷笑一声,突然身形一闪,忽然间出现在了紫衣人的身后!紫衣人登时背脊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忽觉手中一空,笛子不知什么时候被燕飞白夺过去了。 他满脸惊恐地转过身去,燕飞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蓦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如拎小鸡般提了起来,举到墙下残存的怪物头顶上,讥讽地说道:“你现在没有了笛子,它们还认不认识你?” 剩下的这一两百个怪物没有了笛声的操控,不再像先前那般整齐有序,而是又变回了只凭本能行事的状态,看到新鲜的活人,哪里还管紫衣人是什么身份,全都举起双手,嘴里连声嘶吼着,无比激动地表达出对于鲜血和人肉的迫切渴望。 紫衣人看着身下这群虎视眈眈的怪物,脸色不禁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几乎吓晕过去,不过片刻之后,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眼神忽然从慌乱变成了坚毅,自嘲笑道:“没想到……我紫心人最终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燕飞白冷笑一声,说道:“善水者溺于水,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我死了,会有人帮我报仇的。”紫心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挣开了燕飞白的控制,带着毅然决然、视死如归的表情往下坠去,然后很快就被怪物群所淹没,众怪物如潮水般涌到他的身上,发出不绝于耳的撕扯咀嚼肉体的声音,享受着血肉的狂欢盛宴。 眼见紫心人惨死于怪物口中,燕飞白长出了一口气,马上解除了八门遁甲的状态,只觉一阵脱力感悄然袭来,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双腿不自禁颤抖起来。 “看来……副作用还是很大。”燕飞白汗出如浆,瞬间打湿了后背的衣服,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想到第一次使出八门遁甲的反应竟是如此强烈。很快的,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越来越迷茫,片刻之后,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在了高墙之上。 在他的下方,那些怪物已经将紫心人啃食得差不多了,贪婪地抬头看向上面,拼命地伸出手来,想要将燕飞白也拽下来,不过这堵高墙足有三米多高,根本就够不着,只能望洋兴叹。 …… …… 朦朦胧胧间,燕飞白似乎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状态,他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虽然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他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感受并不真实,既像是虚无缥缈的梦境,又像是无比真实的经历。 “是隐剑血脉,飞白竟然拥有隐剑血脉!”一个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声音响起,“这可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燕家的福分,一定不能辜负上天的旨意!” “父亲?” 他躺在襁褓之中,原本应该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双眼却无比平淡,而在他的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跪在燕家先祖的灵位前,虔诚地磕头跪拜。 不知是不是因为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这名身份是他父亲的白衣男人终年佝偻着背,干瘦的脸上满是愁容,然而就在此时,他那如老树枯皮的脸上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今后这孩子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名美妇人欣慰地说道。 “那是自然,飞白是振兴我们燕家的希望,多少年没出过隐剑血脉的天才了?”白衣男人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说道:“我要亲自调教他,以后燕家的兴盛衰败,就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他必须要有出息!” 燕飞白对这话很是不解,为什么一个家族的兴衰与否,要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就因为他出生就拥有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血脉? 被某种目的所操纵控制,完全被别人铺好道路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然而他父亲似乎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去想。 当他又一次逃避了练剑的修行,被责令跪在燕家先祖灵堂前,他很茫然,也很愤怒,自己只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受这样的折磨? 沾了盐水的鞭子一遍遍抽打在他的背上,他的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长流,他死死咬紧牙关,泪水无声地划落了下来,那名似乎是他生母的美妇人就这么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父亲举鞭抽打着他,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双目中满含泪水,不忍再看过来。 渐渐地,他的泪水不再流下,愤怒和茫然的情绪也全都收敛了起来,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燕家列祖列宗的灵位,眼里竟出现了根本不符合他年纪的冷淡漠然。 136他与他的故事 “啪”地一声脆响,粗长的鞭子狠狠地抽中了燕飞白的后背,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又新增了一道口子,被抽打的皮肉变得紫青一片,高高地肿了起来。 燕飞白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这强烈的痛楚,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他痛哼一声,或者身体稍微动弹一下,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加严厉的斥喝。 然而这一鞭仅是惩罚的开始,第二鞭、第三鞭很快接踵而至,将他的后背抽打得血肉模糊,其下手之狠辣,仿佛鞭打的不是一名六岁的孩子,而是被严刑拷问的囚犯! 过了一会儿,兴许是打得累了,燕父将沾满血迹的鞭子丢在地上,冷漠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燕飞白双膝跪在地上,倔强地保持沉默,眼睛盯着膝盖边一只正奋力爬行的蚂蚁,神情异常专注认真,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看蚂蚁来得重要。 不过燕父十分了解他的脾气,也不指望他会出声回答自己,冷冷地说道:“光是修炼八极天第三层,你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虽然这速度跟寻常人相比还算过得去,但你知不知道……当年丰羽先辈仅用了十五天,就修炼完了第三层?” 燕飞白知道他所说的丰羽先辈是当年的人族第一高手——燕丰羽,心里早已对这个不知被父亲提及过多少次的名字感到极度反感。 “我不管你是怠慢修行还是别的原因,但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如何相信你能带领燕家再度走向兴盛?”燕父走到他的身边,无比严厉地呵斥道:“别忘了,你身上还背负着夺回八门遁甲的重任,否则如何才能洗刷我们燕家多年的耻辱?” 燕飞白的脸色冷漠如冰,心里冷笑一声,对父亲鄙夷到了极点,如果一个家族的族长竟想着将这样的重任丢在一个孩子的肩上,那么这个家族还有什么希望和前途? 凭什么他要承担燕家的兴衰重任?凭什么他要去洗刷燕家的耻辱?但就像是上天注定给他指派的任务一样,他仿佛带着一副无形的沉重枷锁活着,每天机械麻木地活着,真的活得很累,而且很没意思。 燕父又丢下了几句冷冰冰的话语,然后拂袖扬长而去,燕飞白独自坐在燕家灵位之前,眼里的漠然之色渐渐变成了愤怒。他突然举起小小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上,拳头的皮被磨破了,鲜血沁了出来,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钻心的痛楚,心里的仇恨已经积郁到了顶点。 他的内心无比痛恨,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燕家,恨自己为什么会是所谓的天才,恨自己的父母冷血无情,恨自己的软弱,不敢反抗自己所讨厌的一切事情。 就在他怨天尤人,自怜自艾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笑着说道:“小飞白,你果然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燕飞白无论再怎么心如铁石,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忽然间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的怨恨和愤怒顿时化成了满腔委屈。他转过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来人,拼命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紧紧抿着嘴唇,然后说道:“南衣叔叔……” 来人的相貌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长得普普通通,但那双眼睛充满了灵性,笑起来仿佛一道弯弯的月牙,让人不自禁心生亲近。他名叫燕南衣,是燕飞白最小的叔叔,也是燕飞白在府里唯一信任的人了。 燕南衣在燕府中算是一个异类,他性格看似大大咧咧,但却十分心细,而且无比聪明,不过他从来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修炼上面,而是每天躲在房间里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正因如此,他在燕府中受到了很多人的鄙视和排挤,但很奇妙的是,燕飞白却很喜欢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叔叔,似乎只要跟他呆在一起,所有的烦恼都可以不翼而飞,这种感觉让他非常舒服。 “又被揍了?”燕南衣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后背,双眉紧紧皱起,说道:“大哥也真是的……你只是个孩子而已,下手何必这么狠呢?” “我已经习惯了。”燕飞白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地说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向那个人低头的。” 燕南衣知道他说的那人,便是他的父亲,不禁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这倔牛一样的臭脾气,简直跟我一模一样,我真怕你以后会吃亏。”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膏,涂抹了一点在了燕飞白背后的伤处,霎时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背上的疼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幸好……我这里有特制的药膏,涂了它后,你的伤口就没那么痛了。”燕南衣将药膏塞进他的手中,笑了一下,说道:“拿去吧,虽然前几天也是我帮你涂的药膏,但我总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你总要自己面对一切。” 燕飞白闷闷不乐地接过药膏,燕南衣突然笑着说道:“对了,差点忘记正事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让你看看我的新发明。” “什么新发明?”燕飞白好奇地问道。 “就是这个!”燕南衣仿佛变戏法般将右掌一扬,一朵被缩小了很多倍的白云忽然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上,紧接着,阵阵悦耳动听的音乐声从这朵云中传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还会播放音乐?”燕飞白呆呆地看着这朵白云,只觉得自己叔叔的想象力实在是天马行空到了极点,竟能发明出这般匪夷所思的东西。 “其实就是一些磁悬浮原理啦,不过我说了你也不懂。”燕南衣有些得意地说道:“虽然这玩意儿是一个音乐盒,但它会跟随着天气状态的变化而变化,下雨时真的会乌云密布,天气晴朗之时还会出现一个小太阳。”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现在是阴天,你是暂时看不到这些变化了,不过没关系,过几天等天晴了,你就能看到它的奇妙之处了。” 燕飞白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可以试试将它捧在手心里吗?” “当然可以。”燕南衣微笑着将云朵递在了他的手上,燕飞白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看着白云的浮动,脸上终于露出了本该属于孩童的喜悦笑容。 燕南衣看着他的笑脸,忽然说道:“喜欢吗?” 燕飞白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喜欢。” “那我把它送给你了。”燕南衣一挥手,十分大方地说道:“反正我也没送过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就当作是叔叔送给侄子的礼物了。” 燕飞白顿时笑了起来,小心地将白云捧在了胸口,仿佛将其视为了最为珍爱的宝物。不过片刻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疑惑已久的问题,小声说道:“南衣叔叔,为什么……你从来不修炼呢?” 这话一说出口,燕南衣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僵硬,但燕飞白年纪尚小,并没有发现这一点。沉默了一会儿,燕南衣再次微笑起来,说道:“其实很简单,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胆大包天的原因,即使是出生在修行世家,我也不会因为某些压力就违背本心,我会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燕飞白对此无比羡慕,低头看着掌心上的那朵白云,轻声说道:“真好,我也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燕南衣怜爱地摸了一下燕飞白的脑袋,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小飞白,总有一天你也会面临无比艰难的选择,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哪个选择是正确的,哪个选择又是错误的。我不敢说我的选择就是对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真到了面临抉择的那一天,你一定要选择……内心想选择的那个答案。” 燕飞白哪里听得懂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说道:“南衣叔叔,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燕南衣忽然站了起来,语气十分低沉地说道:“身为燕家的人,几乎不可能有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命运,我们就像是早已被设定好的戏剧,没有自己的人生。” 燕飞白的眼神再度黯淡下去,既然连燕南衣都这么说了,那么自己今后的命运又该会是如何?是否像自己父亲所说的那样,成为燕家当仁不让的顶梁柱?或者像燕南衣叔叔那样,潇洒反抗并且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说完这句话后,燕南衣对他笑了一下,说道:“下次过来,我会再给你带来我的新发明,一定会让你觉得有趣的。” 燕飞白睁大眼睛,用力地“嗯”了一声,说道:“南衣叔叔,你可得早点过来。” 燕南衣转过身,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接着潇洒地挥了挥手,然后沉默而萧索地离去了。 从此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燕南衣了。 137无法预测的人生 这世上有一种奇异的爬虫,长得非常凶恶丑陋,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但当有人触碰到它的身体时,它做出的反应不是暴起反抗,而是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自欺欺人地把自己伪装起来。 燕飞白亦是如此,他极度厌恶自己的人生,但又无力反抗,所以他变得越来越冷漠,性情也越来越孤僻,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全部隐藏在了冰冷冷的表面中,拒绝与燕家的任何人接触来往。 随着他年纪的增大,他的天赋终于渐渐展露了出来,寻常人需要苦苦修炼多年的功法,他只要看几眼便能学会。十岁时挑遍燕府无敌手后,他就出去外面四处踢馆,很轻松地便能击败那些比自己年龄大得多的高手。 慢慢的,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受到重视。燕父欣喜若狂,很满意他的表现,更加坚信他能够带领燕家再度走向辉煌,然而燕飞白却知道,他之所以四处找人单挑,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情绪罢了。 在经过了无数场胜仗之后,他的内心越来越骄傲,但也越来越烦躁,一方面他很沉醉于这种所向无敌的感觉,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实力越强大,他就越没有可能挣脱振兴燕家的责任。 但人生总不会一成不变,人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在他十二岁的那一年,在经过一条狭窄小巷之时,他忽然看见有一名七八岁的女孩,正无比专注地练剑。 女孩长得很秀气可爱,明亮的双眼里满是坚毅的神色,无比认真地挥动短剑。她练的剑法很特别,竟然是双剑,就算在整个空桑城都很少见到。 那时是隆冬季节,天气异常寒冷,女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上面打满了补丁,冻得嘴唇发紫,但眼里透出的那股狠劲,却让他冷漠的内心动摇了一下。 燕飞白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或许是从来没有师父教过,这女孩出剑完全毫无章法,而且由于年纪太小,根基不稳,出剑的速度、力道全都一塌糊涂,但在她偶尔从招式中展现出来的一些灵性,还是证明了这女孩于练剑一途有着不俗的天赋。 女孩练完了一套剑法,搓了搓早已冻僵的小手,忽然看向了旁边的燕飞白,眼里露出一丝阴霾,转身即走。 这个眼神很是复杂,有绝望,有仇恨,也有深深的无奈,燕飞白很难想像一个小女孩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他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就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都是这么的彷徨与无助。 燕飞白拦住了女孩的去路,平静地说道:“我可以帮你。” 女孩打量了他一眼,看见他腰间的佩剑,冷漠地说道:“你比我大不了几岁。” “我是燕飞白。”燕飞白很干脆的自报身份,说道:“如果你是练剑的人,你肯定听过这个名字。” 果不其然,女孩顿时瞪大了眼睛,眼里的绝望、愤怒转眼间变成了惊喜,但很快又变得无比警惕,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想……我们可能会是一类人。”燕飞白想了一下,说道:“我不光是为了帮你,更是为了不让自己留有遗憾。”他从前受过苦难也就算了,但他不想再看见有人跟他遭受同样的命运。 女孩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后,咬牙说道:“万剑门的丘无忌,他杀了我的父亲……我要报仇。” 燕飞白点了点头,说道:“你想亲手杀死他?” 女孩睁着一双如猫儿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很认真地说道:“当然。” “跟我来吧。”燕飞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只要能让我亲手杀死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女孩神色坚定地说道:“就算给你做奴做婢,我也心甘情愿。” “我不需要那个东西。”燕飞白的唇角扬起一个笑容,说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同伴而已。”说到这里,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芳华。” 机缘巧合之下,他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同伴,三年后,当芳华亲手将双剑刺入丘无忌的心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了一层,不是伴侣之间的感情,也说不上是朋友,更不能算是主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应该就是同病相怜者之间的相互依赖。 他二人之间很少说话,也很少有互动,但只要燕飞白一个眼神,芳华就能马上知道他的想法,这等默契委实有点不可思议。在旁人看来,芳华是燕飞白最亲密的随从,然而只有燕飞白才知道,其实芳华是他的影子,如果不是芳华的出现,或许他此刻早已心理扭曲,内心除了仇恨,便是愤怒。 若说是芳华将他从堕落的心魔中拉了出来,那么依长治的横空出现,则完全击碎了他的骄傲,让他能够更加从容地审视自己。要论骄傲,那少年内心的骄傲并不比自己少,而且实力比自己更加强大,这也让他彻底明白过来,这世上并非只有他才是唯一的天才,若只满足于当下,他便永远都不会进步。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将我逼到这份上的人。” “彼此彼此。” “我并不想输。” “但我必须要赢。” “那么,还是要分一个胜负。” “笑到最后的人,一定会是我。” 他还记得那时与依长治的对话,当时的他确实是拼命地想要赢下这场战斗,因为从这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当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战斗的乐趣。以前与其他人的战斗,只是为了发泄他心中的负面情绪而已,根本毫无乐趣可言。 不得不说,他对于依长治确实是比较欣赏的,心里也认可了他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劲敌,但他却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依长治,这也让他的心里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当第三轮考核结束之后,他来到了依紫霄和梨落的墓碑前,将一束白花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低声说道:“我无意冒犯,请您原谅我……为了燕家,而不得不做的一切……” 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愤怒,由于燕家的日渐势弱,他身处势力斗争的漩涡之中,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同时为了拿回燕家的八门遁甲,有些事情他只能一忍再忍。 燕飞白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当这些脆弱的骄傲被残酷的现实无情敲碎的时候,他便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这些钱是拿给易水寒的,就按我们之前定下的计划去办……你也知道的,这件事情我们老大安大魂不方便出面,这事情必须由你来完全。” 面对这样的强硬要求,燕飞白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默默地答应了下来,所幸安大魂知道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因此做完这件事后,也就没有再逼迫他了,然而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败露,而且铁证如山。就这样一步步的,他在权力斗争的泥沼中越陷越深,渐渐没过了头顶,眼见便要窒息而亡。 “等这次的紧急事件处理完毕,回到天清宫之后,我要你立即去掌教面前,指证安大魂是参与了易水寒交易的幕后黑手。” 当齐云川以此为要挟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是燕家的天才,他有自己的骄傲,但此刻却如同一个可怜的扯线傀儡,被人呼来喝去,当成了权力的棋子,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了鱼死网破的念头,然而就在他准备奋力一搏的时候,齐云川丢给他的影像彻底将他的骄傲和愤怒踩得粉碎! 他不害怕也不畏惧死亡,但上百名族人和芳华的生命掌握在旁人之手的时候,他就不能不去考虑反抗所可能造成的后果,他不愿意芳华因为他而死去,也不想看到燕家支离破碎,不管他有多么痛恨燕家,但他必须顾全大局。 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在了心口上,他只觉呼吸无比困难,巨大的压力如山岳降临,似乎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他就这么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面,全身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芳华等人全部死在了他的眼前,血流成河! 愤怒、屈辱、无奈、绝望……这些负面情绪顿时如潮水般疯狂爆发,压得他无法呼吸,奋力想要挣脱出命运的束缚,然而就在他想要大声呐喊的那一刻,他猛然睁开了双眼,头上是暗灰色的天花板,旁边坐着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正满脸忧色地看着他,忽然间看见他醒来,不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说道:“你终于醒来了?” “鹿……教授?”燕飞白只觉头痛欲裂,重新闭上了眼睛说道:“我这是在哪?” “这附近的怪物已经被清空了,我们目前应该是安全的。”鹿芊芊将湿毛巾擦了擦他的额头,后怕不已地说道:“幸好我及时发现了你,你当时正被一群怪物围住了,那堵墙差点就要被它们撞塌了,不过你平安无事就好。” “谢谢……”燕飞白说完这话,便沉默不语,心里想起刚刚梦中所发生的事情,情绪顿时糟糕到了极点。 138前后夹击 墨龙潭虽然说治安很乱,但也算是一座面积极大的雄城,总共加起来足有数千万平方公里,一条巨大的长河将城市划分成了南北两边,大陆两端由一座长达十公里左右的巨大桥梁连接起来,桥下汹涌的河水原本还算清澈,但因人为污染的关系,变得浑浊不堪。 这座大桥名为天虹,横跨长河南北,由无比坚硬的寒川钢铁筑成,外表被涂上了红色的油漆,十分刺眼醒目,桥梁路面也很宽,足以容纳十二辆马车并行,可以说是接轨墨龙潭南北大陆的唯一通道。 然而此时这座桥上除了一地狼藉及横七竖八的尸体外,成千上万的怪物正在游荡徘徊,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尽头。不仅如此,大桥下还有数十艘轮船在河面上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数不清的怪物在轮船上四下走动,到处寻找着猎物。 忽听“轰”地一声巨响,十几道蓝色的光炮突如其来,狠狠地轰中了桥上的怪物,顷刻间便将数十只怪物轰成了肉泥,爆炸造成的巨大冲击力扩散开来,将几只零散的怪物从桥上掀得飞了下去,扑通几声坠入了冰冷的河流。 一只坚硬的皮靴踏在了如黑泥般的雪地上,只见一道人影穿过了狂风飞雪,衣袍被吹得飞舞而起,背上那个闪电的图案无比显眼。 牧尧威风凛凛地站在桥头,穿着破天小队的黑色制服,原本有些臃肿的身材如今已经消瘦了许多,一头黑色的长发随风舞动,配上那张坚毅认真的脸庞,倒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帅气。 然而三秒之后,他突然得意地狂笑起来,大声说道:“这些渣渣一样的存在,数量再多又怎样?还不是要被本大爷轰杀至渣?”他一边放肆大笑,两只变成了炮筒的小臂疯狂射出无数道蓝色的光炮,源源不绝地轰向了前方的怪物堆,袖口上的机械之心标志在光炮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在他超强火力的掩护下,两道娇小的人影从他身后冲出,各自手持一把锋利的冰剑,速度极快地在怪物堆中穿梭来去,每当挥出一剑,就会有一个怪物的头颅落地,就算突然被旁边的怪物袭击了,很快也会被牧尧用光炮轰中,炸得支离破碎。 “依凝,这次我总该杀得比你多了吧!”牧尧得意地大声笑道:“只要是这种远距离的作战,你是抢不过我的!” 路依凝远远地白了他一眼,手中冰剑再度斩下了一只怪物的头颅,说道:“别傻了,我从来没跟你比过。” 路依凝、牧尧和素衣三人在一个月多月的时间里经历过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相互之间的配合早已十分熟练了,虽然此时还忙里偷闲,抽空彼此抬杆,但三人的配合着实默契无比,杀敌效率极高。短短的小半个时辰内,他们便已消灭了近千只怪物,很多怪物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轰成了碎片或者砍下了头颅。 素衣也挥舞着冰剑,跟在路依凝身后拼命杀敌。很明显,她在这段时间里向路依凝讨教了不少战斗的心得,两人不仅使用的武器一样,就连杀怪的手段都相差无几,显然经过了九华城一行之后,她的实力已然有了长足的进步。 大约半个时辰后,三人便前行到了大桥的一半路程,身后、脚边全是密密麻麻的怪物尸体,几乎全都残缺不全,根本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怪物。 他们站在怪物的尸堆中,脸上看不到任何紧张的情绪,或许是因为杀过的怪物太多,至少在路依凝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牧尧却露出了无比得瑟的笑容,甚至哼起了小曲,说道:“按照这个速度来看,这片区域很快就会被清空了。” “这些怪物实力低微,只是数量比较多而已。”路依凝提醒他道:“那些难对付的家伙还没有出现呢。” “不出现更好,我巴不得全都是这些最低级的怪物。”牧尧的目光眺望前方,一脸轻松地说道:“没看到有那些跑得飞快的异形体,也没出现完全体,看来我们这次的运气还算不错。” “可是……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吧,也没打探到任何有关怪物源头的情报消息。”素衣俏脸发白,擦了一下站在衣角上的血迹,皱眉说道:“这样一直杀下去,何时才能到头呢?” 路依凝叹息一下,有些忧愁地说道:“不知道长治现在怎么样了,到底醒来了没有。” “要是他忽然醒过来了,看见天清宫的人都走光了,不知道会不会很惊讶呢?”牧尧想了一下,忽然说道:“你们说,他如果真醒过来了,会不会来这里找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忽听身后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动静,三人猛然转头,只见来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群紫色皮肤的怪物,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正是牧尧刚才所说的速度极快的异形体! “这下似乎有点麻烦了呢……”牧尧收起了得意的笑容,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些异形体不是那些普通怪物,实力要强大得多,很不好对付。 素衣紧张地看了看身后来路,又望向前方去路,小声说道:“牧尧哥哥,我们好像被这些怪物包围了呢。” “时机居然如此巧合?”路依凝不禁起了疑心,说道:“我们明明早就清空了来路,这些怪物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到这里来?而且看它们的架势,分明就是冲着围堵我们而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他们的行踪。” “猜得对不对,等晚点再说吧。”牧尧双手一摊,看着她说道:“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咱们应该怎么办?” “废话!”路依凝斜目瞪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想办法消灭他们!” 突然之间,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前方的普通怪物和后面的异形体忽然同时行动,齐齐狂奔而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三人! “不行,这些家伙的数量太多了。”牧尧急促地说道:“必须先集中火力,消灭一边再说!” “那就先攻击异形体!”路依凝马上说道:“素衣,先用冰墙挡住这些普通的怪物!” 素衣反应极快,三两步便冲到了前方十米处,双手放在地上,刹那间一道坚硬的冰墙耸立而起,将前方的道路挡了个严严实实。但路依凝还不放心,在这道冰墙的后面又加上了一道冰墙,做好双重防御的应对,然后转过身来,语速飞快地说道:“先杀异形体!” 她心里很清楚,异形体比普通怪物难对付的地方在于,它们拥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和自我意识,如果冰墙挡住的是它们,那它们肯定会顺着大桥架梁向上奔跑,想方设法从顶上绕过冰墙,到时候就不好办了,所以必须优先击杀。 牧尧死死地盯着这些飞奔而来的异形体,眼前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数百道飞速移动的青色流光,很快地组成了无数个细小的光圈,牢牢地锁定了每一个奔跑的怪物。 与此同时,他看到的东西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些异形体落在他的眼中,身体四周遽然出现了一层红色的光晕,每个怪物的实力及速度、力道都显示在了它们的头顶,一目了然。 他视线的左下角还有几排微小的数字,估算着异形体的奔跑速度,第一个怪物跑到身前所需要的时间,以及这些怪物的具体数量,所有的信息全部一清二楚,完全暴露在了牧尧的视野当中。 “来吧,就让你们这些怪物尝尝本大爷轰击炮的滋味。”牧尧冷冷地笑了一下,自信满满地说道:“正好试试我机械之眼的效果!” 片刻之后,就在第一个异形体跑到距离牧尧一百米左右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光圈出现在了它前方约三米左右的位置,牧尧知道这是机械之眼提示他最佳的开火方位和时机,小臂上的炮管连续射出五道带着火焰的红色光炮,转瞬间便无比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方位,所有的光炮恰好砸在了那只异形体的头顶,顿时硝烟弥漫,碎石横飞,那只异形体被轰成了一滩肉泥,紫色的皮肤都被高温烧成了暗红之色。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奔涌而来的异形体数量极多,数字显示竟有五百六十八个之多,牧尧一脸凝重地盯着视线中不断出现的红圈,两只小臂上的炮管毫无保留地喷射出巨量的红色光炮,如暴雨般砸落在了大桥上! 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所幸这座大桥建造得无比坚固,才没有被牧尧轰烂,不过即便如此,整座大桥顷刻间变得破烂无比,烟尘漫天飞扬,地面上满是被光炮砸出来的深坑和血肉。 在机械之眼的辅助下,牧尧的杀伤力可谓是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仅仅一人便拖住了数百只异形体。不过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这些异形体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不能任他如此轻松地开火,一小股异形体突然纵身一跃,飞快地爬行在大桥的架梁上,从高空跳落下来,伸出尖锐锋利的爪子,恶狠狠地扑向牧尧的头顶! 139熟悉的新成员 虽然这些异形体的速度十分惊人,但牧尧的视线早就锁定了它们的位置,大叫一声道:“依凝,掩护我!”说完这话,他猛地将右臂抬起,顷刻间发射出数十道红色的光炮,将那数十只想要从头顶处偷袭的异形体轰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路依凝和素衣也出手了,就在牧尧火力空缺的这几秒钟里,她们补上了牧尧的攻击,几下手起剑落,将冲在最前方的几只异形体斩得身首分离。 可是由于异形体的数量太多了,杀掉几只根本无关痛痒,后方的异形体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扑向了路依凝二人。 路依凝见势不妙,急忙使出八极天,将自己和素衣罩在了其中,弹飞了数十只冲过来的异形体,牧尧消灭完头顶上的异形体后,立即接上攻击,将这些被弹飞的异形体全部轰成了肉泥!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牧尧三人的火力固然凶猛,但异形体的数量之多,让他们应付起来无比吃力,时不时还有一小撮异形体从头顶上方偷袭而来,令牧尧疲于应对,短短片刻之后,两边的距离已经大大缩小了,只要再过一阵子,这些异形体可能就会冲破他们的防线。 纵然天寒地冻,牧尧的头上却已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紧紧咬着牙,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异形体,先前毫无保留地全力轮番攻击,此时竟然生出了脱力的感觉。 “小牧,坚持住!”路依凝也有点急了,她知道牧尧的持久力比较一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问题是在这种开阔地形的正面交锋中,她和素衣二人的攻击力加起来也比不上牧尧一人,如果不小心受伤感染了尸毒,那便无药可救了。在没有牧尧的火力掩护下,她们是不会选择跟异形体近身肉搏的。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危急的关头,身后的冰墙突然传出来咔咔的响声,被无数怪物的拼命撞击之下,冰墙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痕,然后如蛛网般迅速往外扩散,似乎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 “素衣,继续巩固冰墙,不能让这些怪物冲破防线!”路依凝马上双手撑地,掌心中喷出寒冰之力,将冰墙巩固得更加坚硬,素衣也急忙赶来,与她一起加固冰墙。 然而她们这一分神,正面战场上顿时只剩下了牧尧一个人,不禁吓得瞠目结舌,叫道:“喂喂,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 异形体见此情形,当即瞅准机会,马上集合了全部力量,选择优先对付牧尧。面对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异形体大军,牧尧顿时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奋起最后的力量,疯狂地连射出漫天光炮,虽然击中了大部分的异形体,但仍有少部分漏网之鱼突破了他的防线,向他猛冲而来! “这下糟了,莫非大爷我今天居然要栽在这里了?”牧尧脸色发苦,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不祥之感。 忽在这时,头顶上蓦地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声,紧接着,一道被金光包裹的高大人影从上方直坠而下,狠狠地砸在了大桥之上,其下落的力量之强,竟让这座无比坚固的天虹大桥都抖了三抖! “你们去帮小牧,这里就交给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仔细看去,竟是许久不见的贺峰!没想到数月未见,他的实力进步神速,居然已经快到通明后期了。 毫无疑问,贺峰的到来给众人注入了一支强心剂。“大块头,来得正是时候!”牧尧哈哈一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路依凝还有些不放心,叮嘱他道:“贺峰,你自己小心一点。” “你别担心,这里由我来搞定!”说完这话,贺峰将双掌抵在了冰墙上,蓦然间沉喝一声,全身猛地一发力,只听“喀喇喇”一阵密集的响声,整座冰墙竟被他硬生生向前推去,逼得另外一面的怪物群节节后退! 贺峰双目圆睁,宛如天神下凡,双臂上结实发达的肌肉高高鼓起,胳膊上青筋暴露,仅凭他一人之力,冰墙连同怪物群被他推得一步步向后退去,全无抵抗之力! “谁知道这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牧尧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目瞪口呆地说道:“这真的是贺峰吗,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过既然贺峰如此威猛,那他们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全力对付眼前的异形体。在贺峰的气势鼓舞下,他们三人也爆发出了强劲的战斗力,牧尧负责远程开炮,路依凝和素衣则是负责上前补刀。 在三人无比默契的配合下,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这些异形体终于被完全消灭干净了,大桥上到处都是被炸出来的深坑,以及四处飞溅的血肉和残缺不全的尸体,战场可谓是惨烈到了极点。 而在他们身后的另外一处战场上,贺峰一人便压制住了成千上万的怪物潮,气势极为惊人。他的身上被一层金灿灿的光芒笼罩,像是某种护身罡气,又像是秘法加持,但凡怪物冲到他面前,全被他一拳一个,粗暴无比地将它们的头颅轰进了腔子里,似乎杀这些怪物就跟拍苍蝇一样,轻松写意。 而且他的攻击力不但极强,防御力也很厉害,有好几次被怪物纠缠上来,咬向了他的脖子,结果反而牙齿被崩断了,被贺峰随手一挥,打成了稀烂的肉泥。 “没想到……贺峰现在居然这么厉害了。”路依凝的目中露出赞许的神情,转头看向了牧尧,说道:“小牧,你看看人家,知耻而后勇,如今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强者了。” “依凝,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牧尧撇了撇嘴,说道:“难道我就不能独当一面了?你这是偏见知道吗,偏见!”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加入了战斗,原本贺峰就已经所向无敌,突然又加了三个人进来,战况更是往一面倾倒,然而就在剿灭怪物的时候,牧尧突然停下了脚步,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到似乎有人正在远处盯着他们。 他狐疑地张望一下四周,眼里的视线忽然间放大了数倍,犹如伸缩的望远镜一般,飞快地向周围扫视过去,数秒之后,他马上发现了大桥远方的另一处,好像站着一个古怪的人。 “那是什么人?”牧尧迅速放大了视线,只见一个看不见面容的人站在桥头,正默默地望向这边,这人身材消瘦,穿一件褐色的紧身皮衣,脸上蒙了一层白色纱布,原本是五官的地方用墨水勾勒出了眼鼻的轮廓,嘴巴的位置用颜料涂了一抹鲜艳的红,如同一条长长的血口,又像是一个诡异的微笑,宛如唱戏的花旦妆容,看上去无比神秘。 “装神弄鬼,本大爷这就让你现出原形!”牧尧二话不说,炮管瞄准了神秘人的位置,直接一炮轰出,飞快地击向了站在桥头的目标。 神秘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牧尧竟然能发现自己,但他不慌不忙,突然右掌一拍,竟是将光炮拍飞了出去,偏离了轨道,一下砸在旁边的屋子上,整个墙壁都被轰塌了。 “小牧,怎么回事?”路依凝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人?” 然而牧尧此时根本无暇回答,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神秘人,他视线中蓦地出现了一组红色字体标出的数据,显示对方的肉体强度远远超过了普通人,近乎达到了钢的强度! “他到底是谁?为何身体强度竟会如此夸张?” 短暂的试探后,神秘人知道自己位置被暴露了,当下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别想走,回来!”牧尧哪肯让他就这么走了,忍不住便往前方的怪物群中冲去,路依凝赶紧拉住了他,说道:“你疯了?前面的怪物还没有消灭完呢!” “可是……”牧尧还想说些什么,路依凝立即打断他道:“我们当前的任务就是清理这片区域的怪物,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擅自离队,万一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到时候若又出现什么意外,我们会被逐个击破的。” 牧尧知道她说的是对的,纵然十分不甘心,但也只能恨恨地盯着神秘人远去的背影。 半个时辰之后,天虹大桥上的怪物终于被清剿一空,众人此刻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怪物数量太多,杀起来也够累的。 贺峰将金光闪闪的状态收了起来,看着路依凝几人,憨憨地笑了一下,说道:“依凝,小牧,好久不见了啊。”说着看了素衣一眼,问道:“这位是……” “我叫素衣,你就是贺峰吧?”素衣笑嘻嘻地说道:“我听说过你,不过你的实力好强啊,比我想象的强多了。” “我也很强啊。”牧尧暗暗瞪了贺峰一眼,酸溜溜地说道:“素衣妹妹,你也夸一下我嘛。” 贺峰有些不好意思,粗着嗓门说道:“哪里,是力教授教导有方,我不算什么。”他说到这里,忽然皱起眉头,问道:“长治没有跟你们一起吗?” “长治他出了点事情……”路依凝摇了摇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其实我找长治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想告诉他……”贺峰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说道:“我现在已经克服了心魔,不会再害怕战斗了。我想用我的实力和拳头,保护好自己所珍视的队友……我也知道你们成立了破天小队,所以……请让我归队吧,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那太好了,你肯加入我们,这是天大的好事。”素衣顿时喜出望外,说道:“贺峰哥哥,今后还要靠你照顾了。” 路依凝想了一下,说道:“我现在没有权利答应你,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想长治应该没有意见,那么……”她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笑,“欢迎你重新加入我们。” 素衣将袖子伸到贺峰的面前,笑着说道:“你看,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标志,你也可以选一个。” “既然如此,那我就选一个拳头吧。”贺峰炫耀似地屈起手臂,肱二头肌高高鼓起,说道:“我要用我的力量,来捍卫我们小队的尊严。” 牧尧沉默地听着他们闲聊,罕见地没有插话,而是一直盯着神秘人消失的方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140我欲成魔 炙热的火焰在脸上猛然爆开,一团刺眼的光亮顿时笼罩了自己的视线,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一股剧烈灼烧般的疼痛感扑面袭来,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的颈椎都折断了,他身不由己地往后仰倒,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呛鼻的灰尘。 就在罗夏倒地的那一瞬间,心中除了无尽的愤怒之外,就是深沉的悲痛,以及对自己无能的自责,他脑海中一直回想起刚才弟弟死去的那一幕,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弟弟竟然就这么死了?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 “弟弟……死了吗?” 渐渐的,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诛邪在耳边说话的声音似乎也变得虚无缥缈,如梦似幻,他只觉手脚冰凉,浑身乏力,一阵浓浓的倦意涌上心头,就这么躺在地上,完全不想动弹。 “难道……我的生命也就要走到尽头了吗……”他心里默念着,思绪不受控制地脱离了意识,逐渐飘向了远方。 他想起了自己十一岁那年,年仅七岁的弟弟突然得了一场大病,拼命地蜷缩着身子,在冰天雪地之中瑟瑟发抖,他身上盖了两床薄薄的被子,但依然冷得直打哆嗦。 当罗夏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了,他吃力地背起瘦弱的罗超,挨家挨户地敲门,想要寻人求助,结果无一例外地被轰了出来。 “弟弟……你一定撑住,我会想办法的!”他一边安慰着几乎快昏迷过去的罗超,一边焦急无比地奔跑在雪地之中。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啊!”一个中年男子揉着眼睛,很生气地说道:“你们这两个小鬼,不知道我要休息吗?” “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弟弟!”罗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哽咽地说道:“如果您不救救他,他就要死了……” “明早再来!”中年男子粗暴地关上了门,罗夏急忙将小手放在了门缝之间,巨大的撞击力狠狠地夹了一下他的手,顿时就红肿了起来,但他完全不顾疼痛,哀求道:“大夫,我求求您了,我弟弟病得这么厉害,他肯定撑不过今晚的……” “我说明早就明早!”中年男子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到底滚不滚?再不滚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谁知他话刚说完,大腿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中年男子猝不及防,捂住自己的大腿,痛苦地嚎叫起来,上面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大夫,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您不愿意救我的弟弟,那我只好杀了你,再去找另外的大夫了。”罗夏抹去脸上的泪水,眼里透出一股狠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只是个流浪孤儿,而且居无定所,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所以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救我的弟弟!” 中年大夫看着他如同恶狼一般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知道眼前这孩子并不是威胁自己,若真把他逼急了,可能真的会杀了自己。 最终在中年大夫的帮助下,罗超的病情稳定住了,他也学到了人生中的第一课,如果寻常的手段无法奏效,那么只能铤而走险,采取极端的办法,说不定会有奇效,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因此根本毫无畏惧。 十六岁那年,他执意加入红衣教,但罗超心有顾虑,劝阻他道:“哥哥,你想清楚了,那是红衣教,是黑帮,听说名声也不太好……” “你不用多说,我自有分寸。”罗夏打断了他的担忧,说道:“你要知道,这世上能快速获取名利的方法,就是走常人不会走的道路。暗里的财富永远是来的最快的,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要出人头地,想在这座无法无天的的城市享受更奢华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过穷苦的日子,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是……”罗超还是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如果事情没那么顺利的话……” “不顺利又如何?”罗夏自信满满地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要在黑帮混得好,手段和头脑才是最重要的,你只要跟着我闷声发大财就行了,我会帮你铺平所有的道路的。” 罗超踌躇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笑道:“哥哥,我相信你。” 二十四岁的那一年,他得到了红衣教教主的亲自接见,在那个昏暗的大堂中,教主亲手将一瓶药剂递在了自己的手中,沉声说道:“罗夏,念在你能力超群,成绩斐然的份上,你有资格成为第一批可以享用进化药剂的成员,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提高自己的实力。” 罗夏毕恭毕敬地接过了药剂,坚定地说道:“是,一定不负教主的期望!” 回去之后,他拿出这瓶药剂,在罗超的面前炫耀了一下,说道:“这是红衣教最新发明出来的进化药剂,听说这药剂能大幅度提升服用者的实力,而且还可以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 罗超有些羡慕地看着那瓶药剂,说道:“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服用它?” “不,我根本就不需要这玩意儿。”罗夏自信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在红衣教呆了八年,凭我自己的手段和头脑,就能爬上南区坛主的位置,我为何还需要这个药剂?” 罗超吃了一惊,说道:“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瓶药剂?” “当然不会浪费的。”罗夏微微一笑,说道:“等过一段时间,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个药剂留给你用的。” “真的吗?”罗超蓦地激动起来,说道:“那就谢谢哥哥了。”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兄弟啊。”罗夏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成为南区坛主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我们两兄弟一定要同心协力,争取往上爬,将权力和财富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说到这里,目中露出无比坚毅的神情,说道:“我们小时候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我绝对不会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 …… 无数凌乱的回忆片段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他蓦然发现,原本所有憧憬过的美好幻想,都随着诛邪的出现而化成了泡沫,霎时间,一股突如其来的愤怒点燃了他的求生欲望,让他重新恢复了力气。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慢慢地伸进了怀中,摸出一个冰凉的瓷瓶,奋力地用拇指打开了瓶盖,然后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 冰凉苦涩的药水滑入了食道,骤然间化成了一团滚烫的烈火,这阵药效来得异常迅速,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的五脏六腑仿佛剧烈燃烧起来,又像是万蚁噬骨,啃食着他体内的血肉。钻心剜骨的疼痛疯狂撕扯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那感觉就像被人千刀万剐,痛得他大汗淋漓,几乎晕了过去。 但罗夏的意志十分坚定,拼命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将掌心抠出了血来。他紧紧咬着下唇,唇部鲜血横流,努力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阵强烈的痛楚才渐渐消失过去,罗夏如烂泥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背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沁湿了,但很快地,他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痛楚全都一扫而空,浑身暖融融地极为舒适,不仅如此,他握了握拳头,发现力气不知何时竟然完全恢复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脸上不由露出狂喜的笑容。他从来都没体验过这么好的感觉,不但身上所有的伤痛都消失不见了,身体变得更加强悍,就连头脑似乎都灵光了不少。 他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只听“轰”地一声,坚实的墙壁如脆弱的豆腐,被轻易地轰成了碎块,他握了握拳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强度已经变得无比坚硬,拳头敲打在墙壁上,竟发出了铿铿的金属声音!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进化及变异,罗夏的内心十分满意,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罗超的尸体上时,他脸上的笑容倏然一变,变得无比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滴在了雪地之上,“诛邪,诛邪……” 他不断低声地念叨着这两个字,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诛邪……我一定要找到你们,然后一个个戳破你们的面具,我要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 “你们自诩正义的一方,不折手段地对付着你们所认为的邪恶之人,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们的弱点了……你们只会对所谓的恶人下手而已,这就是你们的原则,然而也是你们最大的破绽!” “要击败你们,唯一的手段就是抛弃原则,用恶…………罪恶!没有任何诉求、也没有任何原则的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咿咿……”黑暗的巷子里传来了他疯狂的惨笑。当巡捕队到来的时候,只见到了遍地狼藉,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141下马威 人类是极其复杂的生物,没有人敢肯定地说完全了解自己,他们所认知的只是自己的几个片面而已,真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人格和欲望从未被发掘出来,只有等他们真正到了察觉到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当觉醒降临之时,有些人听从了内心深处的呼唤,性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们要么成为了英雄,要么成为了疯子。 望江楼临江而建,装修得富丽堂皇,算的上是墨龙潭最奢华的一间酒楼。从九层楼顶往外看去,墨龙潭几乎所有的景色都尽收眼底,是一处绝佳的观景之处,配上美酒佳肴,委实让人心旷神怡。 但就在今天,九层楼顶却被一伙财大气粗的人包了下来,望江楼的老板很清楚这些人的来头,特意叮嘱了下面的人,绝对不能让别人上来打扰他们,否则这些客人发起狠来,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九层楼此时站着二十来人,其中有六人围着一张大桌坐着,每人后面分别跟着几个一脸凶相的打手,没滋没味地吃着桌上的菜肴,如同嚼蜡。 有人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将美酒一饮而尽,有人无声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飞舞,整层楼都是呛人的烟味,但这六个人无一例外地眉头紧皱,沉默无声,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的事情。 过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这无比尴尬的沉默,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男子将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丢,说道:“他娘的,老子抽时间来这地方,可不是陪你们这些夯货吃饭的!” 这名独眼男子名叫赤赢,性格暴躁无比,是黑水帮的头子,掌控着码头及河运的势力,可谓是财大气粗,但他存放在亨通钱庄的大量财物被人付之一炬,让他不免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怒。 “嬴老板,你急,我们也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钱被烧了。”一名两鬓斑白的中年儒生冷冷一笑,说道:“我们此次聚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事情来的吗?” 这名儒生名叫古雅,是三合会的会长,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话刚说完,一名紫衣青年苦笑着说道:“没想到祸不单行,前些日子被诛邪那帮混账闹得鸡犬不宁,这次又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情,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紫衣青年正是紫心人,身份是白花会的总舵主,手下能人异士不少,但能派上用场的却不多。他旁边一名彪形大汉恨恨地说道:“不管谁烧了我们的钱财,一定要追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狗胆包天,敢在我康月的脑袋上动土!” “康帮主,你青龙帮反正有的是钱,烧掉一些也无妨啊。”对面坐着一名脸上带疤的男子,食指轻叩桌面,阴阳怪气地说道:“假如我们洪门也跟你青龙帮一样有钱,我根本不会有多心疼。” “沈浪,你活得不耐烦了?”康月怒目圆睁,喝道:“我警告你,少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信不信我毙了你!” “好了,别吵了,你们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一名头戴毡帽,国字方脸的男子拍了一下桌子,肃然道:“当务之急,先找出到底是谁烧了我们的钱财,至于诛邪那边,以后再留着慢慢收拾。” “金刚,你倒是说得轻松啊。”沈浪斜睨他一眼,冷冷笑道:“我们几大帮虽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势力,但在这墨龙潭也算排得上号,竟然被那个什么诛邪逼得如此狼狈,你以为人家是省油的灯,还等我们去慢慢收拾他?” “那你想怎么样?”金刚哼了一声,说道:“难不成要我集中傲血盟的全部人马,将墨龙潭翻个底朝天?” “现在不是互相抬杠的时候,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康月粗声粗气地说道:“先搞清楚,我们的钱财同时被烧毁,这是不是同一个人做的事情,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我不信谁敢一个人做这事,但我觉得下手的人很可能是诛邪。”古雅沉吟一阵,轻声说道:“不但从实力上击垮我们,还要断了我们的财路,以他们的手段,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赞同古雅的意见,说不定就是诛邪。”赤嬴用力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诛邪,竟敢烧了老子的钱,老子跟这帮王八蛋不共戴天!” 他刚说完这话,忽听一声大笑从楼下传来:“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未绝,紧接着,有人一步步从楼梯爬了上来,上到了九层楼来。 赤嬴几人顿时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敢擅闯他们的聚会,不由惊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上来的?” 只见来人穿着紧身的褐色皮衣,头上带着一顶圆帽,整张脸孔被白色麻布缠绕,看不见五官,眼鼻口全都用墨水化成,尤其是那个嘴巴,居然是用红色的颜料涂成,仿佛一个无比血腥的笑容。 罗夏的这副装扮实在太过惊人,完全将这六人深深地震撼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罗夏从口袋中摸出一块金叶子,丢在了众人的面前,怪笑几声说道:“只要有钱,就连皇宫都能去,还有什么去不了的地方?” “阁下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什么人?”古雅阴沉着脸,说道:“既然你敢只身一人就前来此地,定然是有恃无恐。”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罗夏走到他们面前,阴恻恻地说道:“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你们打败诛邪。” 听到这句话,这六人的脸上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似乎在无声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要知道这些帮派的势力虽然不算很强,但联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能量,况且这六人也有通明境界的实力,加上红衣教的围堵清剿,依然奈何不了诛邪,甚至连他们的影子都找不到,这个蒙着白布的人又凭什么可以夸下如此海口? “他妈的,你算什么东西,啊?”赤嬴是个暴脾气,当即按捺不住,大骂道:“吃饱了撑的傻货,敢来老子面前装模作样,老子先打断了你的腿,然后把你丢到江里去……” 他还没说完,罗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冷笑说道:“你是赤嬴对吧,你的钱是不是放在亨通钱庄,第十一号私人钱库里,一共有一千三百五十万两?” 赤嬴顿时变了脸色,失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至于你,古雅。”罗夏忽然指着古雅,怪笑着说道:“你的钱也放在亨通钱庄,第二十七号私人钱库,一共是八百七十二万两,对不对?” 古雅双眉一挑,眼里透出浓浓的忌惮之意。 “而你,紫心人,你的钱放在……”他如数家珍,飞快地说出了在场六人存钱的详细之处及银两数额,而且竟没有半点偏差,完全被他说中了。 事到如今,这六人哪里还不知道此人是有备而来的。虽然心下无比震怒,但毕竟是一方枭雄,城府极深,不由陷入了沉默,静观事态发展。只有赤嬴心中愤怒,破口骂道:“就算你说对了,那又怎么样?炫耀你消息灵通?” “不不不,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们……”罗夏的面部肌肉微微一动,那个鲜红色的笑容绽放如花,笑得无比灿烂:“这些钱,都是我一个人烧的。”说完这话,他突然扬起了头,放声狂笑起来,笑声如夜枭唳鸣,凄厉无比! “你说什么?”六人不禁变了脸色,眼里全都透出浓浓的杀意,没想到此人竟敢自承罪责,究竟是哪来的勇气?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有表现出想杀我的态度,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罗夏笑完了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语气嘲讽地说道:“你们果然是一群……胆小如鼠、瞻前顾后,只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些冷饭残羹的乌合之众罢了。” 这话一说出口,六人身后的打手已经忍不住蠢蠢欲动了,但没有得到指示,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死死地盯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敢烧你们的钱,这不就从侧面证明了我的实力吗?”罗夏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无比恶毒地说道:“而你们呢,你们又做了什么?在这里吃吃喝喝,说一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废话?你们以为这是玩过家家呢?还是说……你们以为只要在这里假装商量对策,诛邪就会自动现身?哈哈……一群天真幼稚的废物!” 赤嬴听他如此出言嘲讽,再也忍耐不住了,破口骂道:“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说着运起全身的灵气,一拳砸向罗夏的面门!他这一拳又快又狠,只要打结实了,就连熊罴都承受不住。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落在罗夏脸上的时候,一道黑沉沉的残影猛然闪过,罗夏的拳头不知什么时候狠狠地砸在了赤嬴的脸上,将他的半边牙齿打得飞了出来,整个人横着倒了下去,轰地一声摔在地上,登时昏迷过去,鲜血混着烂牙散落一地,半边脸颊犹如发糕般肿了起来。 “现在……”罗夏扫过他们一眼,将拳头捏得咔咔直响,说道:“还有人不服吗?” 142合作愉快 烟尘四处飘散,赤嬴的脸颊高高肿起,生死不明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泊泊地流了出来,模样十分凄惨。罗夏这一拳势大力沉,以赤嬴的实力竟然都扛不下来,不免让众人大吃一惊。 这一下发出了巨大的响动,下面楼层的人必然清晰无比地听到了九楼的动静,但他们知道楼上的人是什么身份,还以为是这些帮派大佬们分赃不均,大打出手,哪里敢说些什么,纷纷装聋作哑,就当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 赤嬴的三个手下急忙抢上前来,手忙脚乱地扶起了自家瘫软如泥的老大,掐人中的掐人中,捏脉搏的捏脉搏,但没人敢对罗夏出手,因为他们的实力远不如赤嬴,就连赤嬴都被一拳撂倒,他们上去只是送菜的份儿。 然而康月却勃然大怒,喝道:“好啊,你这是要故意挑衅我们了?”后面几名手下见他如此愤怒,也都摩拳擦掌,做好了上前的准备。 不过金刚自有自己的打算,眼前这神秘人显然是别有目的而来,虽然什么目的还不得而知,但他仔细了权衡一下,与其盲目地为赤嬴打抱不平,还不如听听这神秘人有什么想法,于是说道:“你直接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不错,如果你真的是为消灭诛邪而来,我们完全可以合作。”沈浪在江湖上摸爬打滚多年,也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哪肯愿意为赤嬴出头,当即附和说道:“到时一同剿灭了诛邪后,我们还可以再谈谈利益的事情。” 康月虽然脾气火爆,但不是傻子,眼见其他人没有出来助阵的意思,也就不愿再做出头鸟了,冷哼一声道:“只要你有诚意,我们也不是不能结盟。” 罗夏搬了张椅子过来,大大咧咧地坐下,说道:“你们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诛邪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诛邪存在的意义?”紫心人皱起眉头,忍不住说道:“不就是为了对付我们吗?” “这是我听过最片面的回答了。”罗夏讥讽一笑,说道:“难道你白花会一直以来都是小打小闹,就你这浅薄的见识,也配做一帮之主?” 紫心人被他呛得脸色涨红,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告诉你们,诛邪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为了维护他们的正义而已。”罗夏嘿嘿地笑了起来,说道:“瞧瞧,这是多么冠冕堂皇,恶心、虚伪、自欺欺人的理由。” “维护正义?”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古雅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并不是特意针对我们几个帮派?” “当然是这样,原因很简单,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欲望。”罗夏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懒洋洋地说道:“打个比方,普通百姓只求安居乐业,小富即安;诛邪要的是伸张正义,打击眼前的所有罪恶,而你们呢……” 他打了个响指,变戏法似地摸出一块金叶子,继续说道:“毫无疑问,你们只是单纯的为了金钱而已,因为你们贪钱。所以诛邪可以抓住你们的弱点,明白了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当中,罗夏桀桀笑道:“我说白了吧,你们几个人自以为有点地位和能力,所以开始疯狂敛财,但你们为了金钱,把自己的档次下降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准,就算是恶人,也是那种非常低级的恶人,所以你们害怕诛邪,他们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就是这么简单。” 这句话落在众人耳里,竟有醍醐灌顶之感,金刚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诛邪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很简单,正义害怕什么?害怕邪恶蔓延。”罗夏牵动一下面部肌肉,红色颜料涂成的嘴巴越咧越大,“诛邪既然在乎他们是多么的正义,那么他们的弱点必然是普通的老百姓,不愿让百姓们受到任何伤害,换句话说,他们在乎的东西,等同于他们的弱点,其实就是整座墨龙潭的安危。” “墨龙潭的安危?”众人听到这里,内心不由警惕起来,似乎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沈浪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皱眉问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墨龙潭彻底沦陷,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罗夏捂着脸孔,突然再次疯狂大笑起来,仿佛是因为宣布了自己的野心而感到无比得意兴奋,笑得让人遍体生寒。 “真他娘的是个疯子……”康月顿时对此人无比忌惮,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实在是不简单,既然说了这话,那么他一定可以做得到。 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心中对罗夏感到有些戒备,甚至有些恐惧。 罗夏笑完了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人类这个东西,说复杂是很复杂,不过说简单,其实也挺简单的。” 说完这话,他忽然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金刚,说道:“金刚,赤嬴所掌控的码头势力,每天都能为他带来大量的金钱,你是不是早就觊觎已久了?” 金刚心里一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赤嬴,又看向了罗夏,虽然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好点头承认,索性闭嘴不答,看看罗夏到底想干什么。 罗夏见他装聋作哑,冷冷地笑了一下,骤然间几步冲到赤嬴的面前,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铁钳一般的右手猛地卡在了赤嬴的脖子上,接着用力一捏,只听“喀嚓”一声,赤嬴的脑袋往旁一歪,脖子竟然是被罗夏硬生生捏断了! “你……”金刚大惊失色,没想到罗夏真的敢下毒手杀人!其他几人也惊呆了,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以防罗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现在……他的所有的东西归你了。”罗夏甩了甩手,嘿嘿笑了起来,这个笑声落在众人耳里,不禁寒毛倒竖。 赤嬴的三个手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赤嬴的尸体,脸色骤然变得无比绝望。 “帮主死了,到时候副帮主肯定会给我们安一个护主不利的罪名,我们回去肯定也会被杀的!”其中一名高个子额上冒汗,小声都说道:“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另外一名矮壮的汉子咬了咬牙,说道:“实在不行,就跟这人拼了!” “把这人拿下,交给副帮主处置,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眼里透出浓烈的杀意,说道:“横竖都是死,反正都要搏一搏了!” 说完这话,这三人将心一横,纷纷拔出刀子,朝罗夏砍去。然而罗夏只是笑了一下,完全不为所动。下一刻,这三人便被金刚的手下制服住了,死死地按在桌子上,碗筷碟盘都被打翻了,菜汁淋了他们一头都是。 “还算没让我失望。”罗夏哈哈大笑起来,戏谑地看着金刚,说道:“不然的话,我可要考虑也将你的地盘送给别人了。” 金刚脸色铁青,心中很是复杂,并没有说话,一方面他有机会吞并赤嬴的地盘,内心有些窃喜,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意味着选择了与罗夏同一战线。 “你……你不得好死!”赤嬴的三名手下奋力挣扎着,估计也是觉得生还无望了,干脆破口大骂起来:“你敢杀我们帮主,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高个子脸色涨红,大声说道:“吴老哥,别跟这些人废话了,咱们斩过鸡头拜过把子,要死便一起死!” 矮壮汉子哈哈笑道:“好,白老弟,反正死活就是一刀的事情,宁愿同赴黄泉,也不能让这些畜生看扁了。” “哦?”罗夏听到他们这番话,似乎突然来了兴致,走到三人的身旁,说道:“你们说这么多废话,是想表现得自己很讲江湖道义?很讲兄弟情谊?” “狗日的王八蛋,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话说?”瘦削汉子恨恨地说道:“我们士可杀不可辱!” “恕我直言,就凭你们这三个臭鱼烂虾,也敢自称士?”罗夏忍不住笑了出来,忽然刷地抽出腰间匕首,一下扎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不过你们也别绝望伤心,我可没说你们全部都要死。”说完这话,他示意金刚的手下松开这三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三人劫后余生,活动了一下被扭痛的关节部分,狐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死了?” 罗夏指了指桌子上的匕首,冷冷笑着说道:“我现在恰好需要一名新的手下,要机灵点的,会跑腿的,但是只有一个名额……你们有三个人,只能有一个人做我的手下,其他两个人嘛……当然是死路一条了。我提醒一下你们,机会只有一次,看你们自己怎么把握了。” 这话一说出口,三人的眼神顿时变了,不由面面相觑,矮壮汉子率先脸色一沉,大声说道:“白老哥,你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会手刃此人,为你们报仇!” “吴老哥,说好了同生共死的,你怎么变卦了呢?”高个子冷声说道:“可真是让人寒心,莫非你想独活不成?” 瘦削汉子目透凶光,说道:“你们两个是结拜兄弟,但我不是,既然只能活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活着?”说完这话,他冲到匕首前,将其拔了出来,然而就在他动手的一刹那间,另外两人也扑了过来,三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仿佛不共戴天的死敌,拳拳到肉,打得头破血流! 罗夏没有再理会这三个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剩下的五位大佬,冷笑说道:“诸位,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谈一谈……如何消灭诛邪了?” 143先发制人 如果陆清羽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结果造就了一个如此难缠的敌人,或许他会感到无比懊恼和悔恨,但就这件事而言,后悔也没什么用,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脸上缠着白色麻布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从那场暴乱的一开始,他其实并没有担心什么,以为只是红衣教勾结其他帮派一时兴起的反击而已,但随着事态的越演越烈,他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劲,敌人的目标异常的清晰而且明确,就是要逼自己现身。尤其是当暴徒将目标转向了普通百姓的时候,他这才明白过来敌人的真正用意——要让自己的名声彻底臭掉,并且沦为墨龙潭的全民公敌,而不是诛邪一开始所期望的正义化身。 这一招非常恶毒,对诛邪而言是绝对不利的。因为墨龙潭陷入动乱,是陆清羽非常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而且对于敌方而言,不但能趁机大发一笔横财,还能将祸水引导自己身上,顺带解开自己脸上的面具,可谓是一举三得之事。 所以这段时间里,陆清羽的内心十分纠结,他不想失去诛邪的身份,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邪恶横行。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找出对方的身份,只不过他的情报网只能针对已经确定的目标,像这种躲在暗处的敌人,犹如大海捞针,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小冰按下一个按钮,墙壁上的烛火遽然点亮,照亮了整间密室。这间密的室面积十分宽敞,里面各种武器装备应有尽有,布置与依长治他们之前去过的山洞相差无几,也是诛邪的据点之一。 陆清羽将面具放在了桌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露出了里面的软甲,神情满是遮掩不住的疲倦。 小冰再三确认了一下大门已经被死死地封住了,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吐出心中所有的郁闷和疲乏,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转着手中的匕首,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大,这一个月我们一直都在杀外面的那些怪物,根本就没完没了啊,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南宫流云依然背着那口沉甸甸的棺材,从里面发出来的敲击棺盖之声越发密集。陆清羽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着什么,南宫流云点了点头,示意还在控制之中。 三人的衣服全都破损不堪,上面沾满了腥臭的血迹和腐烂的肉碎,经过长时间高强度的连续战斗,就算以他们的实力,都开始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陆清羽是一个爱洁之人,马上将破烂的脏衣服脱下,换上了一套新的衣服,但其他二人却没有换衣服的心情,全都沉默不语,脸色很是凝重,显然外面的情势恶劣之极,让他们的心情无比沉重。 过了一会儿,小冰毕竟少年心性,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说道:“老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迟早会耗死我们,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我们只能赶紧将混乱的源头解决了,才能终止这场浩劫啊。” 南宫流云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直接攻去红衣教,将红衣教教主杀了?” “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跟红衣教没什么关系了。”陆清羽目光闪动,很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所在:“我们现在真正要抓到的幕后主使,是那个蒙面的怪胎。”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小冰恨得咬牙切齿,愤怒地说道:“等我抓住了他,我要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 “那个蒙面人的行踪飘忽不定,很难被抓住。”南宫流云沉声说道:“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线索能找到这个人。” “天无绝人之路,办法一定是会有的,只是可能比较麻烦……”陆清羽深思了片刻,又抓起了桌子上的面具,戴在了脸上,淡淡地说道:“走,我们去找一个人。” 三人重新走出据点,外面的大街上满是怪物的尸体,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遍地狼藉,不过他们并不担心突然又会遭到怪物袭击,因为这附近的怪物已经被他们清理完了。 离这里大约三个街区远的地方,有一座金辉赌坊,虽然表面上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了,但那里毕竟是一处帮派的聚集之所,大门被紧紧封锁住了,墙壁上也安装了许多铁刺一样的网,目前还算是比较安全。 在击杀掉街上零星游荡的怪物后,陆清羽三人来到了金辉赌坊的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显然上了层层重锁,但陆清羽毫不客气,手臂上出现了一支弩箭,正是当天击杀罗夏时的爆裂箭!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半扇大门顿时被轰飞开来,陆清羽率先走进了赌坊,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大批神色紧张的黑衣人,将赌坊门口团团围住了。 他们并没有出声询问来者何人,因为从这三人脸上戴的面具就已经完全清楚,他们就是蒙面人一直要找的诛邪。 “你们来干什么?”为首一人恶狠狠地说道:“知不知道这里是傲血盟的地盘?” “当然知道。”陆清羽冷冷一笑,平静地说道:“我要找的就是你们傲血盟。” 这话一说出口,这批黑衣人不由紧张起来,为首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手下的紧张情绪,当即怒喝一声,说道:“慌什么?他们才三个人,你们也怕?” “怕是很正常的吧。”小冰甩动着手中的匕首,嘿嘿一笑说道:“好好想想,你们傲血盟在我们手里吃过多少次亏?还不长记性?” 为首那人顿时呆滞了一下,气势马上就弱了下去,不过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快又重拾自信,冷哼一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们诛邪以前是厉害,那又如何?你们现在只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臭虫而已,而且我们此次背后还有座强大的靠山,根本就不会怕你们,你们就等着死吧!” “哎呀呀,很嚣张嘛?”小冰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说的靠山不就是那个脸上蒙着白布的家伙?那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还省得我们花力气去找他。” “笑话,就凭你们?”为首那人一挥手,大声说道:“一起上,把这三人拿下来,能活捉他们的话,蒙面老大重重有赏!” 众黑衣人奋起勇气,纷纷抽出腰间的砍刀,如潮水般向诛邪三人冲来! 此时在赌坊之内,金刚坐在大厅的最里面,看着这些昔日忠心耿耿,但此时却负责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手下,摇头苦笑了一声,然后拿起桌上的烟杆,美美地吸了一口。 烟雾吸入肺中,非但不会感到呛人,反而有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在肺里转了一圈后,又轻轻吐了出来,整个人的身躯轻飘飘的,仿佛直冲云霄。 这玩意儿叫忘忧散,其实是一种类似大烟的毒品,能让人短暂地忘记烦恼,心里不由自主地快乐起来。他从前向来是不会碰这玩意儿的,但自从那人接手了傲血盟后,他便开始了自我麻醉。 金刚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傲血盟的一把手,不过他心里非常清楚,所谓的一把手只不过是一个名存实亡的虚头而已,真正的掌权者只有一人,便是那个蒙着白布的家伙。 或许是没日没夜地抽着忘忧散,他原本健壮的身材已经变得颇为瘦削,实力也倒退了一大截,从他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初的雄心壮志,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麻木和茫然。 吸完手中的忘忧散后,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将烟杆放下,又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酒囊,正准备痛快豪饮,忽然间大门一下子被撞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飞了进来,在地上滑过了长长的一段距离,恰好来到了金刚的脚边。 金刚低头一看,飞进来的那人正是负责把守大门的手下,此时浑身重伤,昏迷不醒。再抬头一瞧,只见三名带着鬼怪面具的人走了进来,身后的大门外尽是在地上痛苦呻吟、拼命打滚的手下。 霎时间,赌坊内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纷纷拔出武器,如临大敌地看着眼前三人,同时脑子里飞快运转,要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诛邪的行踪通知给蒙面怪人。 “金刚,没想到仅仅一个月不见,你竟然已经堕落如斯。”陆清羽走到金刚的身前,看了看桌子上的烟杆,语气嘲讽地说道:“就算是做狗,也要有做狗的样子才行,否则主人不会给你骨头吃的。”说着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酒囊,丢在了地上,酒水泊泊流出,洒得一地都是。 金刚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天狗,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你看我连反抗都懒得反抗了,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喝酒?” 陆清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挥出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小腹上。金刚双眼突张,跪倒在地上,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差点一下子吐了出来! 傲血盟其他人见了这一幕,居然都只是原地站着,沉默地袖手旁观,竟没有一个人前来帮忙。金刚擦了擦嘴巴,内心的悲哀越来越浓厚,忽然间放声惨笑起来。 “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所以我只说一次。”陆清羽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冷冷地说道:“告诉我,那个蒙面人究竟是谁!” 144恐慌及暴乱的开始 金刚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已经干瘪了的酒囊,重新又坐回到了椅子里,摇晃了一下,将剩下的美酒一饮而尽,一些酒水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襟。在这个过程中,陆清羽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加以阻止。 “好酒……”金刚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将酒囊丢到了一边,长出一口气,阴冷地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地说道:“你说的那个蒙着白布的家伙……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一个怪胎,不……是一个恶魔!” “你以为诛邪的名头很可怕?能吓倒我金刚?简直痴人说梦!”他斜眼睨着陆清羽,轻蔑地说道:“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心里存在着善恶之分,你要消灭所谓像我这样的恶人,尽管动手便是了,根本就不会眨一下眼睛,可当你面对你想保护的人或者事物时,你的内心一定是十分柔软的,但是那个家伙……跟你完全不一样。” 金刚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要发泄这段时间心中的积郁,目光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大声说道:“他比你更纯粹,没有善恶之分,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也完全不介意会失去什么,像这样的人,你觉得会有弱点吗?你根本就毫无胜算,没有人会因为害怕你,而傻到去出卖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恶魔!” 陆清羽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地说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事情,全部都告诉我,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他恨你,简直恨之入骨。”金刚眯着眼睛说道:“他不仅想要狠狠地击败你,还要让你所珍视、所保护的一切事物,全都掉转头来伤害你。” “这个连傻子都看得出来。”陆清羽冷哼一声,说道:“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没有任何关心的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他根本没有弱点。” “胡说八道,但凡是个人,就一定会有弱点!”陆清羽渐渐失去了耐心,粗暴地说道:“他到底在哪里?他之所以要逼我出来,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金刚哈哈一笑,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他也不存在任何你所理解的弱点,就连金钱都办法收买他,他的目标除了你以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既然如此,那么你去死吧。”说完这话,陆清羽忽然飞起一脚,将金刚撂倒在地,然后猛然发力,一脚踏在了金刚的双腿之上,竟硬生生将他的腿骨踩断了! 金刚抱着双腿,在地上拼命地痛苦哀嚎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因剧痛变得无比苍白。傲血盟其他人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上前为他出头,全都默默站着,仿佛对此漠不关心。 陆清羽再也没有理会这些人,转身走到了赌坊的门口,简洁明了地说道:“我们走。” “老大,怎么样?”小冰双手抱胸,笑着说道:“有没有问出些什么?” 陆清羽摇了摇头,沉声道:“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恐怕没那么简单,这边也问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南宫流云背起棺材,瓮声瓮气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清羽沉吟了一会儿,眼里忽然露出一丝狠色,很干脆地说道:“目前来看,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找出来,然后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彻底解决掉那个人!” 忽在这时,他腰间上的某个仪器突然震动了起来,当即拿起来一瞧,只见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整个墨龙潭的平面地图,可随意缩放大小,移动方向,但凡有突发状况发生,事发地点就会出现红色的提示光点。 这个仪器名叫通讯仪,是他花费了大量精力研制发明出来的,此时地图上显示出来的红点位置距离他们大约有五里远左右,全力赶路的话,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能赶到那边,陆清羽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地方靠近南城门口,说不定是那个人暴露了行踪,我们得过去看看才行。”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小冰嘿嘿一笑,说道:“虽然希望不大,但去看一看也行,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三人为了避免再次在路上遇到怪物,因此专门抄小道前行,但令他们惊讶的是,一路上都是怪物堆积如山的尸体,仿佛这片区域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一般,只剩下三三两两从其他方向过来的几只怪物。 “难道天清宫的人来过这里了?”陆清羽微一思索,认为这是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既然如此,那么便可放下心来赶路。片刻之后,他们便已到达南城门口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大批百姓,正在与一群官兵们对峙。 由于自己一行人此刻依然戴着鬼怪面具,加上他们现在犹如过街老鼠,名声极臭,总不好光天化日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于是相互间使了个眼色,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高处躲着,密切关注着场中的情形。 虽然不知道这些官兵是什么来头,但陆清羽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军装,小声说道:“他们是东极军,没想到东极军居然也派兵过来了。” 南宫流云沉吟道:“恐怕是那位皇帝陛下的旨意。” “看来城里还是藏有一批幸存的百姓……”小冰粗略地数了一下,说道:“这里少说也有一两百人,看样子好像是想要出城,但却被拦下来了。” “城中如此危险,这些东极军怎能阻拦百姓们的生路,这根本就是不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南宫流云看了陆清羽一眼,愠怒道:“我们要不要帮他们一把?” “先不着急。”陆清羽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静观其变。” 此时东极军副将陈涛横刀立马,威风凛凛地站在南城门口,目光炯炯如电,一下扫过全场,声音洪亮地说道:“此际乃特殊时期,禁止任何人出行城外,违者斩立决!” 话音未落,这些百姓们顿时就炸了锅,忍不住大声喧哗起来,好不容易才活着跑到城门口来,眼见离逃出生天只有一步之遥了,却被这些来路不明的军队拦在了门口,这让他们如何不感到绝望愤怒? 这些百姓在大难中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怪物袭击,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朋好友死于怪物的嘴里,然后也变成了吃人的怪物,内心早就由开始的痛苦悲愤,转变成如今的惊恐畏惧,无比脆弱且敏感。 他们到处东躲西藏,历经千辛万苦才集结了这么多人,逃到了南城门口,原以为可以绝处逢生,谁知道生路分明近在咫尺,却被人毫无道理地阻拦了下来,他们喜悦的心情一下子变成了滔天的怒火,而且这阵怒火越烧越烈,大有一股你不放我离开,我便与你同归于尽的气势! “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揪住面前一位年轻的东极士兵,哭天抢地道:“你们这些当兵的怎么这么坏啊,良心都被狗吃了吗?”那名年轻士兵躲躲闪闪,实在被纠缠得没法,只能粗暴地将这老妪推倒在地上,老妪站立不稳,脑袋磕到了石头上,登时鲜血长流,然后被人搀扶了起来。 “你们竟然还敢对老人动手?”一名粗衣汉子愤怒地叫道:“你们这样到底算什么,有本事进城去杀死那些怪物啊,以为我们这些百姓手无寸铁就好欺负是吗?” 另一个背着草叉的汉子叫道:“就是说啊,你们凭什么拦住我们,还不让我们走?赶紧放我们出去,我们有出城的自由!” “对啊,我们有出城的自由,你们不能阻拦我们!”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很快就有百姓七嘴八舌地附合道:“横竖都是一死,与其死在怪物的嘴里,我们还不如被你们这些大头兵一刀杀了!” 陈涛不为所动,忽然挥了挥手,士兵们一下举起长矛,将几个逼到近身的百姓们吓退了回去,但强烈的求胜欲望使他们战胜了被兵刃加身的恐惧,后面的人不退反进,一步步向南城门口逼来。 “朝廷到底在干什么,不但封锁消息,还要断绝我们的活路!”一名学究打扮的老书生颤颤巍巍地骂道:“这分明是官逼民反,朝廷真是糊涂透了!当年君临城被天元反贼打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了,一起冲出去!别让这群臭当兵的得逞!” “对,我们一起冲出去,我不信他们能把我们全部拦下来!”有人高声叫道:“难道就任由这些王八蛋活生生把我们逼死不成?” “冲出去,冲出去,我们要活命!” “咱们一块儿上,跟这帮狗日的拼了!” 眼见众百姓群情激昂,蠢蠢欲动,事态即将到了失控的边缘,陈涛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猛然间怒喝一声:“都他妈的给老子安静一点!” 145煽风点火 陈涛虽然官职不高,但毕竟是一名正规的军人,手下掌控数千精兵,心智无比坚定,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慌乱动摇。而这些百姓只不过是一些市井小民而已,虽然凭着一腔热血和愤怒想要强行冲击东极军的防线,但这一嗓子仿佛平地惊雷,险些吓掉了他们的魂,一下便将他们的怒火冲淡了。 吼完这一嗓子,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百姓们全都畏惧地看着他,不敢再起什么抗争的心思了。陈涛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他心里很清楚,这些百姓只要气势一衰,就不会再有反抗的念头,毕竟不是人人是那么的勇敢,敢用自己的肉身来对抗铁打的兵刃。 果然如他所想,等这些百姓们回过神来后,情绪也没有像刚才那般激动了,全都面如死灰,绝望地看着城门口,神情失魂落魄,有些妇女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一时间,一股悲伤绝望的情绪渐渐弥漫了开来,那名被称为老七的士兵不安地看了陈涛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陈涛沉默片刻后,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很明白你们的心情,我也知道这些时日你们担惊受怕,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但我们也不是冷血无情的怪物,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朝廷已经下达了明确的命令,严禁城内的任何一人出城,我们既然身为军人,执行军令就是我们的责任,就算你们再如何痛恨我们,我们也不能后退一步。” “朝廷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老书生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骂道:“朝廷糊涂,难道你们也要甘心沦为他们的走狗吗?” “不让你们出去,自然是有原因的。”陈涛冷漠地看着他,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为什么……” “此次灾难的源头,是墨龙潭里一个叫红衣教的组织,他们研制出了一种类似流感、可以传染的病毒,这病毒会让人的身体发生巨大的变异,还会吞噬人的大脑,让他们慢慢失去意识,变成只会吃人的怪物!”他冷冷地扫过众人一眼,说道:“目前我们仍未得知这病毒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传染的,或许是水源,或许是血液,甚至最严重的……很可能是空气也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语气陡转严厉,一字一顿地说道:“换句话说,你们现在每个人身上,都可能携带了这种病毒!”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全都呆若木鸡,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 “所以说,你们就算是出去了,也不代表就安全了,此乃其一。”陈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二,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由于之前有很多人逃了出去,但几乎都变异成了怪物,如今全都在城外附近游荡,你们出去之后,一样会非常危险!” “还有这样的事情?”众百姓面面相觑,没想到城外的情况竟然也如此糟糕,如果陈涛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就算真出了城,也很有可能遇到那些恐怖的怪物。 “最后一点……若你们真的有惊无险地逃了出去,你们又能去哪?去别的城市吗?”陈涛目光冷漠地说道:“别忘记了,你们现在的身份是难民,如果你们逃到了其他的城市,势必会给东极高庭带来极大的恐慌!” “为了大局着想,朝廷不希望你们离开这里,我们也没办法放走你们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你们的朋友,还是你们的亲人,只能老实地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 “怎么会这样……”一名抱着婴儿的妇女绝望地说道,眼泪不自禁流了下来,似乎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悲伤情绪,怀中的婴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其他百姓虽然没有哭,但也情绪低落,茫然无措,有人自嘲地惨笑起来,说道:“这下好了,逃到城门口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可是……我不想死啊,我哥哥他牺牲了自己,把我救了出来,我怎能浪费他用生命给我换来的活命机会?” “总觉得像是在做噩梦一样……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儿啊?虽然墨龙潭确实很乱,但怎么会发生这种离谱的事情呢?” “那个红衣教到底是什么势力啊,为什么要研究这么丧尽天良的东西,难道他们就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吗?”有人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些人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真该被拉出去千刀万剐!” 既然前路被拦住了,众百姓只能呆在原地,忍不住抱怨起来,矛头直指红衣教,恨得咬牙切齿。忽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说道:“都是因为诛邪,才会害得我们落到如此田地的!” 众人微微一愣,想起了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暴乱,不由怒上心头,也没深入去多考虑什么,纷纷附合道:“对,都怪诛邪,诛邪把我们害成了这样!” 这些百姓家里基本都被打劫过,可谓是损失惨重,心里早就对诛邪恨之入骨,此时在那个尖锐声音的煽动下,似乎是突然找到了灾难的罪魁祸首,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又开始爆发了:“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整天蒙着面,打着正义的旗号到处招惹黑帮,结果惹怒了别人,遭殃的反倒是我们贫民百姓!” “对啊,前段时间就是因为他的关系,我好不容易存的一些钱都被洗劫完了,这伙人却躲着不敢出来了。”一名秃顶的商人忿忿说道:“平时那么招摇高调,这时候竟成了缩头乌龟,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一名中年人冷哼一声,说道:“照我看啊,诛邪和悬镜司肯定是相互勾结,沆瀣一气,我们平民百姓只要少交了一点税,或者建房子多占了一点地方,就斤斤计较,法不容情,别人让悬镜司交出诛邪,凭悬镜司的本事,难道还抓不到人?哼,我是不信的。” 在激烈的议论之下,众百姓的怒火越烧越旺,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这个诛邪的缘故,他们根本不至于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还要遭受死亡的威胁! 此时,那个尖锐的声音极为适宜地插了进来,鼓足了力量说道:“我们要交出诛邪,灾难才会停止!” “对,交出诛邪,还我们一个公道!” 人群中几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带着煽动的语气喊道:“交出诛邪,交出诛邪!”众百姓的情绪不由被这几个声音带动了,未经思索之下,也纷纷跟着一起喊叫起来,喊声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南城门。 “交出诛邪,交出诛邪!”“交出诛邪,交出诛邪!” 躲在高墙后的小冰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说道:“喂喂,老大,这也太壮观了吧,简直就是全民公敌啊……” “哼,真是一帮愚民。”南宫流云冷冷地说道:“如此容易就被人煽动情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真是让人寒心。” “人心本来就很容易被他人影响,而且这些百姓现在处于极度的惊惶和恐惧之中,他们根本不会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太容易被有心人引导了。”陆清羽紧紧盯着城门口处,轻叹一声道:“我们的敌人确实厉害,玩弄人心的本事真让我自叹不如。” 小冰恨恨地说道:“真想把那个人的面具扯下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刚刚那个声音非常耳熟。”陆清羽皱眉说道:“但我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不会吧?”小冰愣了一下,说道:“难不成是我们认识的人?” “再看一会儿吧。”陆清羽摇了摇头,说道:“他应该马上就会露出马脚了。” 陈涛没想到众百姓的愤怒又重新被煽动了起来,不禁眉头大皱。他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分明是有人故意带节奏,但那个声音只说了两句话,就再也没出过声了,要想把这人揪出来也不容易,只能先想办法稳定住众人的情绪。 想到这里,他吸了一口气,声音洪亮地说道:“你们不要慌乱,且听我一言!”顿时,众百姓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尽都聚集在了陈涛的身上。 陈涛神情无比严肃地说道:“墨龙潭之所以会这么乱,是因为帮派横行,邪恶蔓延。你们身为墨龙潭的一份子,本来就不应该向恶势力低头,也不能因为畏惧恶势力,便选择跟他们谈判,满足他们无礼的要求!” “不管诛邪曾为你们黑龙潭做过多少事情,他们的行为确实已经逾越了法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但是否要将他们抓起来,是基于东极高庭的法律做出的判决,而不是因为恶势力的要求!” 说完这话,他傲然地挺起了胸膛,大声地说道:“你们记住一点,东极高庭永远不会向邪恶势力低头,永远都不会!” 146杀人偿命 陈涛这番话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一字字地砸在众百姓的心坎上,让他们再一次变得沉默无声。或许是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让这些彷徨不安的百姓都有些动容了,情绪也稍微冷静了一点。 眼见这些百姓的怒火再次平复了下来,陈涛的内心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想跟这些百姓发生正面冲突,能用语言就安抚住他们的情绪无疑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蛊惑人心,我们要冲出去,我们要活命,我们要为自己抗争!” 这个声音听着尖利刺耳,但不知为何,仿佛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这些百姓们其实已经放弃了出城的念头,可是听到这句话后,他们的目光陡然一亮,内心不由又骚动起来。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们一起冲出去,他们不敢拦住我们的,你们好好想想,他们真的敢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们下手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冲出去!我们必须冲出去!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陈涛再也坐不住了,猛然怒喝道:“到底是谁,竟敢妖言惑众!”士兵们立即涌入了人群中,想要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但那声音马上又不说话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 更为严重的是,有些百姓开始推搡起身旁的东极士兵,不满地大声说道:“他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们为什么要听你们的指令?生也好,死也罢,至少我们要有选择的权力!” 一名身材健壮的汉子振臂一挥,高呼道:“说得对,我们不能束手待毙,我就不信这些臭当兵的敢杀我们,大伙儿一块儿上,我们一起冲出去!”说着冲到一名东极士兵的面前,两人相互用力推搡起来。 陈涛的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些百姓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煽动,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用言辞恐怕是压不住他们了,于是下令道:“众将士听令,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走到城门口!” 他本意是强行用武力镇压住民众的暴动,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句话就像是沸腾的油锅遇到了火星,一下子便炸开了,这些百姓如同发了疯一般,如潮水般向前涌来,根本不顾挡在面前的东极士兵,强行想要冲破东极军的防线! “你不能阻拦我们,我们有出城的自由!” “你们这些臭当兵的只不过是朝廷的走狗而已,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有些百姓激动得面红耳赤,对着面前的东极士兵怒目相视,拼命向前挤去,将这些士兵们推得连连后退。面对这些民众的挑衅,东极军再也忍无可忍,纷纷抄起手中的家伙,将眼前这些暴民推倒在地,挥拳痛殴! 然而此举没有让百姓们害怕退缩,反而是激起了他们的怒火,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缠斗之中,就连一些未成年的孩子也加入了暴乱,小脸涨得通红,愤怒地用嘴去撕咬士兵们的胳膊。 双方对峙了许久,冲突还是难以避免地爆发了,百姓们宛如疯狗一般向前扑去,一窝蜂将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拼了命要向城外冲去,这下子就连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也跟着一起冲了。 事态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场面骤然变得无比混乱。士兵们将几个暴民撂倒在地后,马上被后来赶来的人抱摔在了地上,相互纠缠在一起,撕扯扭打起来。而有些妇孺身不由己,被身后汹涌的人潮挤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人踩踏在脚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陈涛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持木棍,结盾阵!”剩下的将士纷纷举起盾牌,在城门口一字排列开来,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但凡有人前来袭击,便用乱棍打回去。 但这些百姓吃准了士兵们不敢下手杀人,根本就无所畏惧,不要命地疯狂冲击着人墙,众士兵只能咬牙挡住人群的冲击,但他们毕竟只是比普通人厉害一些的军人罢了,又怎能抵挡得住这股巨大的力量? 很快地,前面一排的士兵的盾牌渐渐被人撞散了,十几个士兵没了盾牌,很快就被愤怒的民众揪了出去,扑倒在地上,接着被这些百姓踩在了脚下,全身骨骼尽断,重伤累累,不由发出凄惨的叫喊声! “他们敢挡我们的去路,我们要烧死他们!”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一脚踩在一名士兵的胸口,又捡起了一根木棍,跑到旁边的篝火之中,点燃了一根火把,恶狠狠地说道:“不给我们活路,他们这是死有余辜!” “副将,将士们就要坚持不住了啊!”老七走到陈涛的身边,焦急地说道:“既然不能杀下手,这等于就是让将士们任由这些百姓白白殴打,我们这边人手不足,只有一百多人而已,再不想想办法的话,我们是拦不住他们的!” “我当然知道!”陈涛紧紧咬着牙,神情阴沉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双眉深深地皱起,看见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就这么被人粗暴地推在了地上,然后被踩死踩伤,不由又急又怒。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这时候再不站出来做点什么,这个地方必定会失守! 那个披头散发的少年举着火把跑到了盾阵的面前,疯狂地大笑说道:“胆敢拦我,看我烧死你们这些畜生!”说着举起火把,向东极士兵的身上挥动而来! 刷地一声,陈涛下意识地拔出长剑,噗嗤一声刺入了那名少年的心口! 那名少年双目圆睁,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名军人竟敢出手杀人,双眼死死地瞪着陈涛,然后身子一软,倒地气绝身亡了。 陈涛此时才反应过来,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冷漠的神情,握着剑的右手却不禁颤抖起来,心里无比后悔自责。他其实根本不想出手杀人,但眼看自己的将士即将遭受到生命的威胁,他竟然来不及做任何的思考,毫不犹豫就拔剑杀了此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追悔莫及。这举动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从而也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他对此并没有感到后悔,就算再给他重新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威胁到东极军的敌人,因为这是他身为一名将领,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随着那人的倒地,后面的百姓顿时愣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东极军真的出手杀人了,待见到从那名少年身下流出来的鲜血之后,这些百姓终于有些害怕了,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情,慢慢向后退去。 不过既然杀已经杀了,再后悔也于事无补,陈涛将长剑冲那人的胸口里拔了出来,沉默着一言不发,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这时,那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又叫了起来:“守城的将领杀人啦,杀害无辜的百姓啊!” 众百姓听到这句话,原本惊慌的神色遽然再度变幻,眼里渐渐闪烁着愤怒的目光。 “既然杀了人,便要一命抵一命,杀人偿命!” “对,杀了人就要偿命!”马上有人附合着说道:“当兵的竟敢当街杀人,根本就目无王法!” “就是说啊,你们的职责不是保家卫国,保护老百姓吗,现在居然将屠刀转向了我们,真是令人寒心!” “刚刚是谁杀人的,必须用命来抵,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陈涛站在众百姓的面前,目光缓缓地扫过这些人的脸庞,只见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地充斥着仇恨及愤怒,对自己怒目相视,仿佛不共戴天的仇敌,神情痛恨到了极点,不由暗暗苦笑起来。 他虽然是东极军的一员,但以前因为负责后勤,并没有直接参与天元帝国的大战,所以这辈子都没亲身经历过战争,手上从来没有沾染鲜血,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第一次亲手杀人,杀的不是天元帝国的敌人,而是自己国家的普通百姓! 他在入伍之前,曾对自己漫长的军旅生涯做过很多假想,结局必然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可没想到的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为了维稳,从而不得不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痛下杀手! 陈涛低头看向被自己亲手刺死的那名少年,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满脸稚气未脱,此时双眼紧闭,显得如此可爱安详,谁会想到他刚才却被人用言语蛊惑煽动,竟然做出了用火把烧人的疯狂举动! 陈涛虽然年近四十,但一生戎马,从未婚娶,也没有小孩。如果他不是因为参了军,说不定此时早已娶妻生子,或许孩子就跟眼前这少年差不多大了。 想到这里,他彻底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懊恼中,内心忽然莫名生出了一股无助彷徨的情绪。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少年的稚气面容在他心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似乎一直在提醒着他,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此时大错已经铸成了,他又该用怎样的手段来应对这样的过错? 147舍生取义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在众百姓的喝骂声中,陈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内心的悔恨也越来越强烈。他紧紧皱着眉头,目光飘忽不定,如泥塑木雕般呆在原地,浑身竟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副将,副将?”老七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用力咳嗽了几下,小声说道:“只不过是杀了一个暴民而已,您根本无需自责。” 听了这话,陈涛渐渐回过神来,用一种悲凉的语气说道:“老七,你不懂,即便他们是暴民,那也是东极的百姓,不是我们敌人。假如我们的兵器一旦转向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那么我们还算是保家卫国的士兵吗?” 老七愣了一下,说道:“副将,可是他们先出手攻击我们,难道……” “老七,我们是军人,心中对于是非黑白必然有一杆秤,我们也有我们的底线。”陈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说道:“假如有什么东西触及到了底线的话,那么事情就完全变了,我们所坚持的东西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老七听得似懂非懂,不太明白陈涛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副将,那依您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 “坚守城门,一步也不要后退。”陈涛整理了一下情绪,稍微从痛苦和自责中缓过来了一些,忽然间迈开步子,走到众百姓的面前,沉声说道:“我之前就说了,你们就算是越过了这道城门,出去后也会遇到怪物,成为他们的腹中之物,为何你们不愿老实地在这里等待救援?” “因为你们的懦弱,你们的害怕,让你们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你们贪生怕死,所以只要有心人随便煽动一下,你们就变成了别人手中的武器,可笑的是你们自己却根本不明白这一点。”陈涛的话语虽然不激动,但字字诛心,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最终酿成的悲剧,完全是由你们一手造成的,这少年并不是死于我的剑下,而是死于有心人的煽动,这是他的问题,但是我也有问题,我不应该出手杀人。” 众百姓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名东极将领竟然如此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全都默不作声,只有个别几人还在大声叫嚣:“就算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你还是杀了人,说再多漂亮话又有什么用?” 老七此时怒火上涌,忍不住大声叫道:“都给我闭嘴!要不是你们非要出城,事情至于变成这样吗?他的死完全是你们的错!” “哼,当兵的杀了人,居然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其中一人冷笑几声,提高了音量道:“如果这事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还是会出去的,别指望我们会老实地呆在这鬼地方!” “你给我出来!”老七刷地一下拔出长剑,愤怒地说道:“你有种就他妈的上来,你来这里说,我让你说个够!” “老七!”陈涛突然暴喝一声,阻止了手下的冲动。他目光扫过眼前众人,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语气坚定地说道:“该是我的责任,我不会去逃避,我愿意一命赔一命。” 这话一说出口,众百姓不由面面相觑,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身后的东极士兵则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副将,万万不可!副将!”老七狂奔而来,想要阻止他这疯狂的念头,然而陈涛呼地举起长剑,指向老七的胸口,峻声道:“别过来,回去,这是命令!” “副将!”老七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继续向前也不是,往回走也不是,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其他的士兵也想冲过来,但没有陈涛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众将士听令,牢牢把守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陈涛说完这话后,用留恋的目光扫了这些朝夕相处的将士们一眼,然后将长剑横在了自己的颈脖处,朗声说道:“于公而言,你们想要活命,想要逃出城门,我能理解,但军令如山,我不能放你们离开,于私而言,我不该出手杀人,这是原则上的错误,我愿意承认责任!” “陈副将……”老七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很了解这位上司的脾气,他是一个无比倔强执拗,但内心充满了正义感的好人,若似他这般正直的人就这么冤死在此地,那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我只希望,当我身死之后,你们可以冷静下来,不再做出这种两败俱伤的举动。”说完这话,他手一用力,锋利的剑刃割开了他的咽喉,鲜血顿时喷洒出来,他唇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双眼紧紧闭起,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便再也不动了。 陆清羽三人躲在高墙之上,看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南宫流云才带着惋惜的语气说道:“是条汉子,可惜了……” “虽然很勇敢,但未免也太迂腐了吧……”小冰情绪复杂地说道:“对这些暴民有什么原则好讲,他们敢动手,直接杀了一了百了,我真不明白他的想法……” 这时,陆清羽突然开口说道:“我们诛邪自从建立以来,一直在与邪恶抗争,也算是有了一些成绩,但当我们面对这样的情况,面对这么多人的时候,我们又能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南宫流云和小冰不禁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假如跟陈涛换一下位置,他们同样会什么都做不了,而他们的这番念头,也是陆清羽内心的真实想法。 头一次,陆清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如果要继续坚持自己的理念,就目前的格局而来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根本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假如能想办法摘下面具的伪装,从墨龙潭这个樊笼中跳脱出去,站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去发挥自己的才智,是不是会有更大的作为呢? “怎么样,你们心里满意了吗?”此时在城门口处,老七目含泪光,慢慢走到陈涛的尸体旁边,怒视着眼前众人,声音颤抖地说道:“陈副将这么负责任的一个人,尽心尽力地保护你们的安全,却被你们这些刁民活活逼死!现在一命抵一命,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似乎是为了发泄心中的狂怒,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质问道:“啊?说啊!”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因为之前喊杀人偿命的时候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谁知道这个将领竟然真的会自刎谢罪,不由心虚起来,噤若寒蝉。 几名东极士兵走了过来,抬起陈涛的尸体,然后狠狠地瞪了众百姓一眼,将他的尸体抬走了。 “我叫达七,从现在开始,这里能不能出去,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全部由我说了算。”达七目光冷冽地扫过众人,冷漠地说道:“我的脾气没有陈副将那么好,如果你们敢有什么非分之举,就别怪我动手杀人了。” 众百姓此刻哪里还敢说什么,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作声,然而过了一会儿后,那个尖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这人即便是自刎而亡,也只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而已,为什么我们就要乖乖听话,原地待着不动?” 达七猛然间转过头来,怒喝一声:“是谁在鬼鬼祟祟说话,滚出来!” 与此同时,陆清羽站在高墙上,忽然看见人群中藏着一个蒙着白色纱布的人,心脏猛地一跳,想也不想就举起了手臂上的弩箭发射器,径直射出三支冷箭,精准无误地命中了蒙面人的头颅! 那蒙面人头上插着箭矢,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旁边的百姓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吓得肝胆欲裂,还以为有什么敌人突然发动了袭击,拼命地往四处奔逃,作鸟兽散。由于事情来得极为突然,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推倒在地上,就这么被人踩在了脚下,受伤不轻。 “不好,中计了!”虽然敌人似乎被自己射死了,但陆清羽马上发现事情有些不对,顿时后悔不已,暗骂自己的冲动,那个蒙面人隐藏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这分明是想打草惊蛇,引他上钩! 果不其然,当这些百姓四处散去之后,剩余的几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们头上都蒙着白色的纱布,五官轮廓的地方用墨水涂就,装扮完全相同,根本分不出来究竟谁才是真身。 几人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蒙面人,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陆清羽所在的位置,面部肌肉挤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似乎无声地说道:“终于让我们找到你了。” 陆清羽反应极快,立刻说道:“我们中计了,赶紧撤退!”小冰和南宫流云也看到了这几个蒙面人,不由吃了一惊,正想迅速离开,但已经为时已晚,那几个人忽然迈开大步,猛地向这边冲了过来! 148压倒性的溃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陆清羽也没打算继续逃走,虽然从这几个蒙面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气波动,但他知道红衣教具有能够让人不通过修行就能变得无比强大的特殊手段,因此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喝道:“结队阵!” 他们三人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彼此间早已形成了默契,南宫流云很自觉地站在了陆清羽和小冰的身前,负责承受敌人的第一轮攻击,陆清羽则在旁边突施冷箭,牵引对手,最后由小冰潜伏到敌人身后,给予致命一击。 原以为这将会是一场苦战,谁知道等交手后才发现,这几个蒙面人根本只是普通凡人的实力而已,陆清羽都还没出手,就全被南宫流云一拳一个,轻松击倒在地。这下不仅南宫流云感到愕然,陆清羽也皱起了眉头,不知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多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蒙面人,这些人到底又是什么身份?”一个个谜团在陆清羽的脑海中闪过,但始终得不到答案。他皱眉盯着躺在地上的蒙面人,忍不住蹲下身子,轻轻伸出手去,就要撕下这几个人脸上的纱布。 “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哈哈哈哈!”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癫狂的大笑声,三人马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脸上蒙着白色纱布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正用双手捂着脸庞,笑得东倒西歪。 虽然同样是蒙着白纱,看不到原本的相貌,但陆清羽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眼时,便确认了他一定就是自己苦苦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因为从这人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藐视一切、狂悖无道的气质,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正主终于现身了吗?”小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声说道:“原来刚刚那几个人只是幌子而已?” 南宫流云面色凝重地说道:“小心点,这人看起来很不简单,肯定不好对付。” 片刻之后,蒙面人的大笑声渐渐低落下来,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由癫狂变成了阴冷,直接忽略了小冰和南宫流云,挑衅似地对陆清羽说道:“怎么了,不要因为我就停下来了啊,你完全可以继续,看看他们到底是谁。”说着将手一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面对这个嚣张到近乎放肆的态度,陆清羽却没有恼怒的情绪,反而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这人不会傻到没有任何依仗便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弯下身子,慢慢撕开了这几个蒙面人的纱布,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这几个蒙面人面容稚嫩,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根本只是普通老百姓而已,谁能想到竟然会被蒙面人所控制,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替身! 蒙面人不由又大笑起来,仿佛看戏的人欣赏到了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反转剧情,啪啪啪地鼓起掌来,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刺不刺激?”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清羽目光闪着愤怒的神情,沉声说道:“居然让这几个孩子来做替死鬼,你简直就是个人渣。” “不要着急着下判断,也不要这么快给我扣个帽子。”蒙面人似乎早就想到了他会这么说,嘿嘿笑了几声,若有深意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很了解你所保护的这些人?” 陆清羽皱了皱眉,说道:“我只要保护他们不受恶势力的侵犯,其他的我不会去考虑那么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蒙面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哼,有什么好笑的?”小冰不忿地说道:“正义使者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只需要打击邪恶便行了。” “啧啧啧……你们这些虚假伪善的言论真是让我作呕。”蒙面人指着地上的那几名少年,讥讽笑道:“你看看他们,我只不过是略施甜头,给了他们一些好处,就能让他们对我死心塌地,别无二心。” 他呵呵一笑,用极其讽刺的语气说道:“欲望使他们屈服,而屈服又给了他们力量,让他们变成了如此丑陋的怪兽,这就是你们心中想象出来的善良百姓,但实际上呢?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见利忘义、不知感恩的蛆虫而已。这些愚蠢的人,一旦被人煽动起来,就跟一群疯狗一样,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陆清羽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冷冽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的身份很简单。”蒙面人的声音顿时变得无比怨毒,深藏了化不开的仇恨,冷冷地说道:“只是一个被你创造出来的疯子罢了。” “什么?”陆清羽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想继续问些什么,蒙面人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好了,闲聊到此结束,接下来的时间,我想……应该要解决一下我们的私人恩怨了。” 小冰冷哼了一声,说道:“唧唧歪歪废话了半天,结果最后不还是要拳脚见真章?” “直接动手的话,岂不是让你们过得太舒心了?”蒙面人冷笑一声,一边向前走来,一边捏着拳头说道:“我可不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你们。” “就凭你一个人?”小冰不屑地说道:“大话谁不会说,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然而陆清羽无意间瞥向了蒙面人的脚底,只见他每踏出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洞,其力量之恐怖,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不由脸色一变,说道:“小心,他……” 话还没说完,南宫流云已经冲到了蒙面人的身前,刷地拔出长剑,猛然间刺向了蒙面人的心窝!这一剑势大力沉,又快又狠,就算是通明境界的修士,也没办法用肉身硬接此招,但只听“当”地一声,剑尖仿佛刺在了坚硬的铁板上,整个剑身都弯曲了起来,根本刺不进肉中! “怎么了,用点劲儿啊。”蒙面人低头看着被刺中的胸口,阴阳怪气地说道:“连我的皮都刺不破,你还怎么伸张正义啊?” 南宫流云不禁目瞪口呆,狠狠一咬牙,蓦然再度发力,全身灵气疯狂运转,拼命向前刺去!他的手臂因用力过猛而青筋暴露,脸颊涨成了猪肝色,使出了所有的力气,谁知长剑非但没有寸进毫厘,反而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就没辙了?真没意思。”蒙面人嗤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长剑,手腕一转一扭,长剑顿时扭成了一团麻花,南宫流云只觉虎口一阵酸麻,急忙松开了剑柄,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小心点,这人的实力很强!”陆清羽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人敢独身一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原来依仗的是自己本身强大的武力,虽然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但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几乎跟神识高手相差无几! 他的速度稀疏平常,但身躯的硬度犹如钢铁一般,力量也极为恐怖,诛邪三人登时收起了小觑之心,变得格外认真起来。陆清羽小臂上的弩箭装置突然射出一支冷箭,径直射向了蒙面人的面门,但蒙面人轻轻一抬手,那支箭矢射中了他的手臂,紧接着“轰”地爆炸起来,烟尘滚滚四散,将他的身影完全遮蔽住了。 与此同时,小冰形如鬼魅地出现在了蒙面人的身后,手中的匕首闪着冰冷的寒芒,悄无声息地伸到了蒙面人的咽喉上,正要痛下杀手,谁知一道黑影突如其来,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巨大的力量将他轰飞出十几米远,一头撞进了旁边的民房之中,墙壁及屋顶轰然倒塌,将小冰埋在了下面! “小冰!”陆清羽又惊又怒,正想过去看看情况,此时烟雾倏尔散去,蒙面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竟是毫发无伤,讥讽地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只会用爆炸这一招吗?” “你……”陆清羽还想说些什么,蒙面人突然间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猛力挥出一拳!这一次目标对准了南宫流云。 南宫流云面色凝重,知道他力量强悍,急忙屏息凝神,双臂交叉举在胸前,想要挡下他这一拳,谁知当蒙面人的拳头刚碰到他的手臂时,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这股力量的恐怖完全远超出他的想象!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他的双臂应声折断,整个身子如炮弹一般,不由自主地飞快向后倒飞出去,恰好与陆清羽所站的位置是同一条直线,他的背脊一下撞到了陆清羽的身上,两人一齐飞出十几米的距离,然后双双倒在了地上。 蒙面人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紧接着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太弱了,就你这丧家之犬的模样,还想做正义使者?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实力不如人,我输得无话可说。”陆清羽只觉胸口隐隐作痛,似乎断了好几根肋骨,手肘支撑在地上,咬牙说道:“要杀便杀,我决不会眨一下眼睛。” “哦?死到临头,还想冒充一下硬汉?”蒙面人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想杀你的意思,我想要的……是让你永远痛苦地活下去。” 149绝望与毁灭 这场战斗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迅速,而最后的战况也出乎了陆清羽的意料,明明自己这边有三个人,按理说实力更胜一筹,然而在这个蒙面人压倒性的力量和实力面前,却输得一败涂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南宫流云还想爬起来,做最后的拼死抵抗,但蒙面人只是冷冷一笑,一脚踩在了他的小腿骨上,坚硬的皮靴狠狠一踏,但听“咔嚓”两声脆响,南宫流云的两条小腿骨宛如两根脆嫩的竹笋,顿时从中折断! 豆大的汗珠从南宫流云的额头上流了下来,尽管小腿上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但他极其硬气地咬着下唇,连哼都没哼一声,两眼恶狠狠地盯着蒙面人,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滔天的怒火。 陆清羽明白这一次是彻底栽了个大跟头,很不甘心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就算你跟我有仇,但我根本不认识你。”他心知蒙面人此时已经占尽上风,说不定得意之下会自曝身份,到时候自己能逃脱这里的话,必然会想办法复仇。 谁知蒙面人根本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语气一转,嘿嘿笑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土狗,它陪伴了我很长的一段时间,无论我再怎么忍饥挨饿,当我找到了食物,也会给他留一点,因为我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家人,它也不会因为贫穷困苦而离开我。” 陆清羽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蒙面人继续说道:“后来……我遇到一群其他的孩子,他们比我大很多岁,身体也比我强壮,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盯上了那只土狗,想要吃了它。” 他忽然阴沉沉地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语气越来越怨毒:“我想带着它赶紧逃跑,但我跑不过那些孩子,很快就被追上了,他们几拳就打倒了我,把它从我怀里抱走,然后……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吗?”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小畜生当着我的面,将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双手捂着脸,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似乎包含了无尽的恨意与愤怒。 “说实话,我已经忘了那只小土狗长什么样了,但我依稀还记得它被摔死的时候,浑身都在抽搐着,最后看向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和绝望。”蒙面人有些神经质地笑道:“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它的鼻子里流了出来,然后被那群小畜生丢尽了滚烫的水里,拔毛剥皮。” 他低头看向陆清羽,略显癫狂地说道:“你知道人类是什么吗?所谓人类,只不过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怪物,越是在危机的时刻,就越是原形毕露,毫不犹豫地自相残杀,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陆清羽感觉这人似乎是疯了,但又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胆怯的一面,冷冷地与他对视,蒙面人狂笑了几声,又说道:“我曾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人生也可以的更好,但是……” “全都拜你所赐,是你……再一次让我感受到了本来已经忘却的绝望。”他的语气骤然间变得寒冷如冰,冷冷地说道:“你毁灭了我的一切,我的所有,给予了我永生难忘的痛苦回忆,哪怕是再理智的人,也会被逼成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说到这里,慢慢揭下了脸上的白色纱布,露出了一张被烧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的脸庞,几乎看不清他原本的相貌了。 但陆清羽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不由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就是罗夏!你居然还没死?” “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哈哈哈哈……”罗夏疯狂地仰天大笑起来,说道:“怎么样,没想到吧,我没被你杀死,反而将你逼进了绝境!是不是很有意思?命运就是这么讽刺,本来被你视为尘埃蝼蚁、微不足道的家伙,现在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你的可怕仇人,简直太有戏剧性了,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陆清羽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人对自己怀有如此深刻的仇恨了,自己杀了他的弟弟,还差点连他一起杀死,这份仇恨可谓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忽听轰地一声巨响,小冰猛然发力,掀开压在身上的断梁碎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左臂软塌塌地垂着,很明显已经断了。他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攥着匕首,双眼死死地瞪着罗夏,愤怒地说道:“我不许你对他们两人动手!” “哦?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么?”罗夏斜睨了他一眼,嘲讽说道:“啧啧啧,弱者的可怜悲鸣听起来真是刺耳啊……他们的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至少我还可以殊死一搏!”小冰大喝一声,如闪电般扑向罗夏的身后,手中的匕首对准他的后颈,狠狠地扎了下去! 但听“叮”地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匕首被震飞了出去,只留下一把刀柄,罗夏忽然转身抓住了他的脑袋,将他凌空举了起来,然后重重地将他掼在了地上! “哇……”小冰只觉后背疼痛欲裂,不禁喷出一口鲜血,有几滴鲜血沾在了罗夏的袖子上,地面上被摔出了数道裂痕,足以说明这一下究竟摔得有多狠! 似乎是鲜红的血液刺激了罗夏的情绪,他的神情骤然间变得狰狞起来,举起了钢铁一般的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小冰的脸上!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小冰的颧骨一下就塌陷了下去,他唇角流出血来,恶狠狠地盯着罗夏,眼中迸射出狠厉的怒意。 罗夏的脸上此刻再也没有刚才的戏谑表情,变得无比阴狠冷血,他一拳一拳地砸在小冰的脸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无数鲜血溅射出来,沾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滑落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他的拳头又硬又重,刚开始那几拳小冰还会挣扎一下,想要爬起身来,但连续打了五六拳后,小冰的脑袋整个都被打得变形了,颅骨碎了大半,眼鼻口中流出红白的液体,竟然连脑浆都被打出来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在死了。 “小冰!”陆清羽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奋力挣扎着起身,狂冲到罗夏的面前,手臂上的爆裂箭正要射出,罗夏见状冷笑一声,忽然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将他踢得倒飞十几米远,背脊狠狠地撞到了一堵墙上,全身仿佛散架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罗夏残忍地对他笑了一下,突然间暴喝一声,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和怨毒都发泄出来,一拳打在了小冰早已变形的头颅上,将其直接打得爆开,如同一滩肉酱,颅骨碎骨混着红白液体四处飞溅,小冰的无头尸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啊……!”南宫流云目睹眼前惨状,一股巨大的悲愤顿时从内心涌出,他的十指奋力屈起,死死抠着地上的泥土,狠狠地瞪着罗夏,两只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但他双腿骨头已断,别说站起来了,就连移动都无比困难! 陆清羽也不由惊呆了,他愣愣地看着小冰的无头尸体,长久以来一直保持的冷静、理智霎时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穷的愤怒和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总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似乎突然间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浑身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靠在冰冷冷的墙壁上,就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了。他抬头看向满脸是血的罗夏,一股凉意倏然从背脊直往上蹿,让他手脚冰冷,呼吸困难。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么快点醒来吧。”陆清羽此时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罗夏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慢慢走到陆清羽的面前,阴冷地说道:“看着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一股怒意猛然涌上心头,陆清羽愤怒地浑身颤抖,抬头看着这张千疮百孔的烂脸,努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罗夏再度疯狂大笑起来,高声道:“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杀我!不过……我是不会杀你的,我会让你活着……永远、一辈子就这么痛苦下去。” 他忽然凑了近来,敲了敲陆清羽脸上的天狗面具,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摘下这个面具,再让你费尽心机想要保护的人彻底将你毁灭……这样的复仇才是无比甜蜜的,难道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150遇故人 一只满身皮癣的老猫轻悄悄地在墙边走过,不时贼兮兮地张望四周,试图找到一些能果腹的食物,它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早已饿成了皮包骨,然而在搜寻无果之后,它的目光不禁透出无比失望的神色。 忽然间,它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似乎在仔细聆听着什么,片刻之后,它突然一下子奔跑起来,飞快地钻入了一个黑洞中,转头看了一眼洞外,紧接着消失不见了。 依长治踩过布满青苔的石板路,在上面留下了一串串模糊的足印,两边是黑暗狭窄的巷子,阴暗森然到了极点。地面不知是因为下过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湿漉漉的一片,散发着腐臭的水气。 在他的身后的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怪物的尸体,全都被割下了脑袋,黑色的血液流了一地,气味十分难闻,但四周却没有留下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很显然依长治收拾这些怪物时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 “已经天黑了啊……”依长治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穹,心里不由有些焦虑,他不清楚墨龙潭的府衙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到那边。而且为了躲避怪物的包围,他特意选择了这些偏僻的小巷,只不过转来转去,就连他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方向了。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数不清究竟斩杀了多少只怪物了,不过战斗过程倒是比较轻松,并没有遇到特别棘手的敌人,而且他发现在吸收了原先的黑暗力场之后,自己的实力明显增强了不少,虽然境界并没有提升太多,还是停留在通明境界,可他身体的战斗本能似乎被完全唤醒了。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当时在与叶荆的战斗中,他曾经就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不过那时候他神智不是很清醒,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就在他屠杀这些怪物的时候,对于战斗的那股熟悉感渐渐又回来了,仿佛浑然天成,战斗中的每个动作都心随意动,根本不需要思考,身体就能在电光石火之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及最迅速的应变,从而大大增加了战斗的效率,以及对于灵气的控制使用。 “看来……我受那家伙的影响还真是挺深的。”依长治不禁苦笑一下,他指的那家伙正是叶荆,曾经给自己带来过巨大的绝望与压力,心中对其无比痛恨,但他万万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自己的战斗方式反而居然与他越来越像了,“可是,叶荆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他心里带着这样疑惑,一边继续前行。又走了半个时辰后,忽然之间,他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怪物嘶吼的声音。 “有情况?”依长治不由警觉起来,飞快地往前跑去。不一会儿,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两个熟悉的人影就站在寺庙的门口,而此时一大群怪物将寺庙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怪物却十分听话地站在原地,竟没有攻击那两人。 那两个熟悉的人影正是燕飞白与鹿芊芊,他们站在寺庙门口,脸色异常凝重。燕飞白的衣衫破破烂烂的,全身绑着绷带,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场战斗的关系,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顿,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青白一片,鹿芊芊纵然心里有些害怕,不过还是义无反顾地护在了燕飞白的身前。 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和一名脸上带疤的男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怪物的面前,好像根本就不害怕这些怪物会攻击自己,他们每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铃铛,似乎可以用来操控这些怪物的行动。 这名儒生正是古雅,而带疤男子便是沈浪,他们也是出来寻找紫心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燕飞白和鹿芊芊躲藏在了这座寺庙里,便指挥怪物上前攻击。 燕飞白本来就在与齐云川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然后再与紫心人一战里开启了八门遁甲,浑身虚脱无力,孱弱之极,战斗力早已大打折扣,鹿芊芊又不擅长战斗,极少与人交手,因此两人一上来便陷入了被动之中,只能拼命抵挡怪物的攻击,但他二人心里十分清楚,就凭鹿芊芊一个人苦苦支撑的话,迟早会死在这些怪物的嘴里。 “看来天清宫也不过如此嘛,看着这个小娘们,身材真够火爆的,也不像少女,应该是天清宫的教授吧?”沈浪不住打量着鹿芊芊,目中露出淫亵的光芒,嘿嘿说道:“待会儿等她体力不支的时候,我可要好好一亲芳泽了。” “沈兄倒是好雅兴,只不过带刺的花儿可不好摘。”古雅看了他一眼,微笑说道:“她毕竟是天清宫的人,若不小心被她逃了,肯定会走漏风声,沈兄享乐完了之后,记得一定要……”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啧啧,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沈浪无不惋惜地说道:“不过没办法,她要是不死的话,那我们就要倒霉了。” “你们……你们简直太无耻了!”鹿芊芊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逼入如此绝境,还要被这些歹人不怀好意地调笑揶揄,直气得浑身发抖,怒叱道:“难道你以为你们就赢定了吗?” “不然呢?”沈浪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身后那个小子是个高手,但他现在根本没法战斗,那我怕什么?” “天清宫的人难道就这点水平么?”古雅一挥折扇,笑吟吟地说道:“真是名不副实,太让古某失望了。” 燕飞白目透杀气,冷冷地瞪了沈浪一眼,然后对鹿芊芊说道:“你别管我了,赶紧先离开这里,我来对付他们。” “不行!”鹿芊芊斩钉截铁地说道:“别说傻话了,我是不可能丢下你的!” “蠢货,我一个人就能应付他们!”燕飞白显然动怒了,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在这里的话,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飞白,我已经错过一次了。”鹿芊芊忽然转头看向他,凄惨一笑说道:“我不会再错第二次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句话一说出来,燕飞白不由浑身一震,紧紧皱起眉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哼,生离死别的话说完了么?”沈浪冷冷一笑,说道:“谁叫你们杀了紫心人呢,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乖乖纳命来吧!” 说完这话,他举起手中的铃铛,猛然摇晃了起来,发出叮铃铃的响声。这群怪物听到了铃铛的声响,全身骤然一僵,紧接着如被无形之力操纵,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寺庙门口涌去,然后高高跃起,仿佛饿虎扑食,朝鹿芊芊俯冲过去! 鹿芊芊娇叱一声,举起一双圆月弯刀,向冲在最前面的怪物斩去,然而燕飞白突然抢在了他的前面,眼神无比坚毅,就要再次启动八门遁甲,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间察觉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刹那间,这些怪物骤然被定格在了空中,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它们身上粘稠的黑色血液在空中划过一道漫长的轨迹,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下掉落,紧接着一连串破空之声响起,古雅二人的耳边传来一阵撕裂的声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这些怪物全部身首分离,噗通摔倒在地。 “什么?”古雅二人不禁大吃一惊,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燕飞白的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说道:“你这人……还是那么爱出风头。”鹿芊芊也猜到了来人是谁,不由冷着一张脸,小声说道:“居然是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强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浪瞪着地上怪物的尸体,彻底被搞糊涂了,忽见一名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燕飞白的身边,周身环绕着紫色的刀芒,手里还握着一个电球,冷冷地说道:“我天清宫是什么水平,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臭鱼烂虾来评价了?” “这人好强大的压迫感!”古雅只觉呼吸困难,冷汗不禁流了下来,说道:“不行,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马上萌生了撤退的念头,古雅赶紧摇晃铃铛,想让这些怪物掩护自己二人撤退,但依长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突然将手中的电球掷出,砸入了古雅身后的怪物群中!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破灭星辰在怪物群中猛然爆开,巨大的力量将这些怪物撕扯得粉身碎骨,尸块与黑血漫天飞舞,然后劈头盖脑落下,淋了古雅二人一头一身。 沈浪和古雅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肉,内心已然震撼得无以复加,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居然有人举手投足间就消灭了这些难缠的怪物。 “走!”沈浪知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正准备转身逃跑,谁知他脚步还没迈开,手腕就被紧紧抓住了,依长治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我还没让你们走,你们那么急着离开干什么?” 151欲擒故纵 沈浪只觉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量极大,抓得自己的肩骨隐隐生痛,虽然心里有些慌张,但一想到背后那个蒙面人,他的心就定了下来,怒喝道:“放手,你要干什么!” “沈兄,好汉不出眼前亏。”然而古雅是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这少年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如果让他生气了,恐怕自己这边要吃大亏,连忙说道:“这事情确实是我们做错了,不过那人之前也杀了我们一名同伴,此事就这么抵消了,你看如何?” “都要死到临头了,你们还想讨价还价?”依长治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人,忽听燕飞白说道:“别杀他们,让他们走吧。”说着双眉一挑,给依长治打了个眼色。 依长治愣了一下,虽然不知他此举何意,但肯定有他的目的,于是明知故问道:“为何不要杀他们?” 燕飞白冷冷地瞥了古雅二人一眼,说道:“这两个人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忠犬而已,并不是正主,况且看他们身上又脏又臭的,肯定也不是红衣教的什么大人物,就没必要伤他们性命了,免得多生事端。” 这句话落在古雅二人的耳中,不啻于悦耳仙音,两人顿时大喜过望,庆幸自己这段时日一直与这些怪物厮混,所以身上脏臭无比,看起来确实像两个无名小卒。 古雅忙不迭说道:“对对对,我们只是个跑腿的而已,您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小角色了吧。” 沈浪也说道:“我们知道自己错了,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误会……” “既然飞白替你们求情了,那就赶紧滚吧。”依长治轻蔑地斜睨了他们一眼,说道:“在这里看着碍眼。” “是,是!”古雅两人如获大赦,顷刻间走得不见踪影了。依长治看着燕飞白,皱眉说道:“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 “我杀了他们的同伴,他们是为同伴复仇而来的,但是对于很多事情,他们其实知道的不比我们多多少。”燕飞白沉声说道:“而且这些人虽然表面上怕死,但真要遇到生死关头的话,他们反而悍不畏死,所以就算对他们严刑拷打,我们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依长治想了一下,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先放他们回去,然后我们跟踪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燕飞白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倒也不笨。” “你……”依长治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在燕飞白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后,疑惑道:“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有什么奇怪的?”燕飞白轻描淡写地说道:“战斗受伤不是很常见的事吗?”虽然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依长治知道他的伤势一定很重,否则以他如此骄傲的性子,当鹿芊芊受到侮辱的时候早就该出手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青绿色的丹药,说道:“吃下去,会好受一点。”这颗丹药名叫九命玉露丹,是洛可儿与他临别时赠送的礼物,可以令伤势快速痊愈,堪称灵丹妙药,他那里还有很多,根本就吃不完,所以分了一颗给燕飞白。 燕飞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了丹药,踌躇了片刻后,说了声谢谢,将丹药吞了下去。丹药落入腹中,立即发挥出了药效,燕飞白只觉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所有的疼痛顿时一扫而空,伤势转眼间竟然好了大半,脸上不禁露出讶色,忍不住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丹药?” “九命玉露丹,是我一个好朋友送我的。”依长治说到这里,脑海中不由出现了洛可儿的身影,大概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她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们离开的时候,听说你还在昏迷的状态。”燕飞白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但没想到仅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你的实力居然进步了这么多,真是让我有些吃惊。”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依长治不想说这个事情,含糊其辞地随口敷衍一句,然后马上转移了话题:“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们都会赶来墨龙潭?现在墨龙潭的情势如何了?” “在一个多月前,我们接到了紧急命令,说是墨龙潭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而且事态极为严重,完全失去了控制,士兵都无法镇压这场混乱,必须让修士出手才行。”燕飞白沉默片刻,说道:“由于事关紧急,楚掌教亲自带队出行,天清宫所有的人都赶来了墨龙潭。”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我们还不以为然,以为只是小事情而已,掌教此举无疑是兴师动众。”鹿芊芊也说道:“但没想到……等到了墨龙潭之后,我们才发现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全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受到了感染,变成了只会吃人的怪物,而且这些怪物的实力居然还不低,普通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依长治眉头紧紧皱起,越听越是心惊,在燕飞白与鹿芊芊的叙述下,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场瘟疫的源头在哪里,而民众们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的怪物,目前还不得而知,所以没办法从根本上制止这场灾难,只能通过大量的杀戮,使这些怪物的数量减少,不过瘟疫的传染能力实在太强了,这些怪物几乎杀之不尽,就算是天清宫在墨龙潭里屠杀了一个多月,也只不过杀掉了总数的三四成而已。 更为恐怖的是,如果实力强悍的修行者染上了瘟疫的话,变异后也会变得极强,所以这些怪物还分成了好几个等级,他们目前所遇到的,只不过是最低级的怪物而已,更厉害的怪物暂时还没有露面,可以说这场战斗依然远远没有结束。 经过数番殊死的搏斗,天清宫与悬镜司无比艰难地在怪物海中杀出一条血路,然后攻占了墨龙潭的府衙,作为大本营根据地,又派出了大量人手把守在府衙附近,不让任何怪物靠近。因为墨龙潭的达官显贵都躲在府衙之内,由楚亦凡寸步不离地坐镇,所以那边算是非常安全的。 燕飞白在与齐云川分别之后,也试图前往府衙,谁知道路上被紫心人缠住,开启了八门遁甲才将他击杀,但自己也体力不支,险些死于怪物嘴里,若不是鹿芊芊恰好相救,他恐怕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我虽然没有跟天清宫一起行动,但我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作战计划。”燕飞白平静地说道:“他们将人手分成了一个个小队,每个队伍负责清除一片区域,同时寻找出瘟疫的源头,如果发现了什么线索的话,他们便会放出烟火,通知大部队来增援。” “这个办法虽然比较笨,但也只能这么做了。”依长治沉思了一下,无奈地说道:“毕竟确实没有线索,墨龙潭又太大了,要找出源头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与紫心人的交手中,我发现了一些事情。”燕飞白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说道:“第一,他完全不怕死,这是一个非常让人起疑的地方;第二,他与这两个人一样,可以用道具操纵怪物,所以他们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我的想法是先放他们离去,然后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还等什么?”依长治看了一下古雅二人离去的方位,说道:“再不跟上去的话,他们就真的走远了,我们去哪儿找他们去?” “出发吧。”燕飞白说完这话,径直从依长治的身边走了过去,看都不看他一眼。“这家伙……还是这么傲啊……”依长治深知他的性情,倒也没有在意,然而鹿芊芊在经过他的时候,脸上一改往日的冰冷神色,轻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哪里,这是应该的。”依长治愣了一下,没想到鹿芊芊居然会主动开口道谢,不由微笑了一下,暗道:“如果不是板着一张脸的话,其实鹿教授长得还挺好看的。” 三人并肩而行,沿着古雅二人留下来的足迹,马不停蹄地向前奔去。过了一会儿,燕飞白突然冷不丁地说道:“看来你在跟叶荆的比武中,收获了不少东西。” 依长治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个人确实是强得不可思议,而且……他好像每时每刻都处在一种奇怪的战斗状态中。” “你说的那个状态,叫八门遁甲。”燕飞白说到这里,忽然沉默无声,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依长治见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奇怪,还没明白发生了事情,又听燕飞白说道:“还有……之前的赌约,是我输了。” “一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啊?”依长治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事情,然后唇角扬起一个会心的笑容,说道:“不过……我已经看到那些花了,有心了。” 燕飞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脸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神情,眼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丝笑意,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152复制体 夜色已浓,漆黑如墨的水面上泛着一层厚厚的白沫,然后被风一吹,不时冲刷着河边的巨石。河边上躺着数十具残缺不全的怪物尸体,姿势无比扭曲,似乎是被人从高空抛下来一般,摔得面目全非,浑身糜烂。 而在这条黑河的上方,一条红色的大桥横跨过河面,正是之前破天小队曾经来过的天虹大桥。桥墩下有一处极为陡峭的崖壁,仿佛被人用巨斧用力劈开,表面斜斜而落,看起来光滑无比。 古雅和沈浪二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了那处崖壁前,又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跟来,于是掏出铃铛,轻轻地摇了几下。片刻之后,那处崖壁忽然间变幻扭曲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搅成了一道道漩涡,然后古雅二人就这么迈进了漩涡中,身影倏然消失无踪,紧接着,漩涡也跟着消失不见了,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怎么回事?”依长治从远处的草丛中走了出来,吃惊地说道:“他们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原来他们早就追上了古雅二人,只是避免打草惊蛇,一直藏身在草丛之中,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谁知这两个大活人就这么生生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没什么好奇怪的。”鹿芊芊看着那处崖壁,很确定地说道:“那是一个结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结界,不过里面定然别有洞天。” 三人马上走到那处崖壁之前,依长治摸了一下崖壁,只觉又硬又冷,根本无路可走,不由皱眉道:“我们该怎么进去?” 鹿芊芊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这一个多月来都找不到敌人的老巢,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若不是亲眼所见的话,谁都不会想到线索居然会在这里。”燕飞白冷声道:“他们去的地方,必定就是瘟疫的源头。” “那现在怎么办?”依长治转头看向他们二人,说道:“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 鹿芊芊抬头看了一下天虹大桥,沉思片刻后说道:“这结界靠我们的实力一时半会儿打不开的,要么就先放烟火,通知天清宫的人过来,以掌教的实力,想要打开这个结界应该轻而易举。” 燕飞白点头说道:“我也认为应该先放烟火。” 既然燕飞白也发话了,鹿芊芊很直接地忽略了依长治的意见,说道:“此处地势太矮,而且头顶上是大桥,烟火肯定会被挡住,我先得想办法在桥头放才行。” 燕飞白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要上去吗?” “你们两个就待在这里,如果有什么动静也能应付。”鹿芊芊捋了一下额前的秀发,说道:“放烟火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不擅长战斗,但逃跑总是可以的。” 燕飞白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你千万要小心。” “我怎么说也是导师,还不至于被你这样小看吧?”鹿芊芊极为难得地看了个玩笑,白了他一眼,说道:“打不过别人,我还不会自保吗?”说着一转身,潇洒地离去了。 待鹿芊芊走后,燕飞白忽然目光一转,看见依长治正抬着头,疑惑地盯着某个地方,不由皱眉问道:“你在看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也将视线投向了那个方向。 “我刚刚才看到的,那是什么东西?”依长治指向崖壁上方那块银色的东西,说道:“看起来好像是一道符箓。”只见高处壁上贴了两张银色的符箓,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看起来有些诡异。 “要不然,我们……”依长治朝那两张符箓努了努嘴,示意将这两张符箓撕下来,燕飞白读懂了他的意思,思考了一会儿,摇头说道:“贸然撕下来有什么后果,我们现在都不清楚,此举未免太过莽撞了,还不如等大部队来到以后再说。” “有什么好顾虑的?他们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呢,万一延误了时机,让这两个人溜走了怎么办?”依长治笑了一声,十分自信地说道:“再说了,就凭这群宵小的实力,我们两个要解决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燕飞白原本没打算节外生枝,但被依长治这么一挑寡,心中的傲气登时被激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我可没顾虑什么,如果你想撕,那便去撕,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就是等你这句话。”依长治也是故意激他,眼见计谋得逞,当即哈哈一笑,说道:“那我数三声,一起上去把这两张符箓揭下来。” “三——二——一!” 他最后一个字刚刚脱口而出,燕飞白已经纵身跃起,身如飞鸟一般,双足在崖壁上轻巧一蹬,右手便已摸到了一张符箓之上。依长治也不甘示弱,紧紧跟在他身旁,两人同一时间来到了同样的高度,然后同时撕下了这两张符箓。 与此同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一道红色的火焰猛然冲上云霄,染红了墨黑色的苍穹,转眼间,火焰骤然分裂开来,红色的火星漫天飞舞,仿佛下了一场绚烂的流星雨。 依长治稳稳地落在地上,抬头望向头顶上的烟火,心里明白应该是鹿教授安全到达了桥头,然后点燃了传讯烟火。 就在符箓被撕下的一刹那间,崖壁上的漩涡又再度出现了,依长治不由愣了一下,忍不住说道:“这算是什么结界?入口不就在门上贴着吗,这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吧?” “不对……”燕飞白却像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一样,语气凝重地说道:“你没发现吗,这漩涡转动的方向,跟刚才是截然相反的。” “你说什么?”依长治吃了一惊,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股白色的烟雾迸射而出,将他们两个人当头笼罩在里面,这股烟雾又密又浓,仿佛化不开的雾气,四周什么都看不清了。 陡然间,北落紫霄猛然飞起,如临大敌一般,一下子将依长治环绕在了其中,依长治心下一凛,虽然看不见烟雾里面有什么东西,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有非常棘手的强敌从烟雾里出现了。 片刻之后,烟雾渐渐散去,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从烟雾里浮现出来,依长治定睛瞧去,不由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崖壁上的漩涡已经消失无踪了,而眼前从漩涡中出现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而另一个……竟然是燕飞白,就像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复制体一样,无论是神态、身材,甚至连服饰,全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有一个完全相同的自己?”依长治只觉汗毛倒竖,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是那两张符箓复制了我们……”燕飞白盯着面前的复制体,冷冷地说道:“哼,还是被人摆了一道。” 不过依长治毕竟经历过无数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快从茫然的情绪中缓了过来,略一思索,不由恍然大悟道:“莫非是要先打败我们的复制体,才能进入这个结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先击败我们自己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复制体的依长治就已经冲了过来,北落紫霄旋转环绕,以极快的速度斩向自己的面门! “一言不合就动手,看来连性格都跟我差不多……”依长治冷哼一声,暗道:“那就看看到底是我正牌的厉害,还是你冒充的赝货更强!” 刹那间,他猛然提升了速度,北落紫霄铮然飞舞,与复制体战在了一处,只见二人周围闪过无数道紫色的刀芒,叮叮叮的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宛如狂风暴雨,激烈异常。只是双方交战片刻,看似战况无比激烈,但谁都无法占据上风。 依长治久攻不下,心里不禁急躁起来,马上换了一种方式,发动了时间暂停的手段,想要先下手为强,然而复制体的战斗策略竟然与他完全一致,也同时发动了时间暂停,但见两人身旁的刀光倏然间静止在了空中,彼此双拳缓缓齐出,分别轰中了对方的胸口! 很快地,时间再度恢复了正常,两人瞬间被巨大的拳力轰飞了出去,然后又同时一个鲤鱼打挺,腾地站了起来,不过他们没有再继续动手了,而是相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忌惮。 “这家伙……不仅实力跟我完全相同,就连作战策略,战斗时的临敌反应,都是完全一致的……这还怎么打?”依长治心往下沉,只觉对方确实是棘手到了极点。 燕飞白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在依长治与复制体激战的时候,他也一直在试探着复制体的实力,所以并没有选择近身搏斗,而是举起手指,迸射出无形剑气。然而对方与他的作战方式几乎完全相同,双方以剑气互拼,僵持了许久之后,依然难分难解。 双方久战不下,进入了拉锯战,燕飞白知道就算再打一辈子,也不可能分出胜负来,突然改变了策略,蓦地闪到了复制体的身后,想要斩向他的后颈,谁知复制体也发动了同样的招式,两人在空中以闪电般的速度相互交手了一下,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这两个复制体……跟我们是完全相同的。”燕飞白看了依长治一样,忽然开口说道:“这样打下去,吃亏的只会是我们,万一他们没有体力的顾忌,那我们必败无疑。” 依长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复制体,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燕飞白沉吟片刻,眼里蓦地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我们换个对手,你来对付我的复制体,我来对付你的复制体,就当作……我们的再度对决。” 153依长治的破绽 听到这句话后,依长治立即被激起了斗志,情绪高涨地说道:“这个想法正合我意,看看这么久过去了,你的实力究竟进步了多少。” “那就来吧。”燕飞白转头看向复制体的依长治,说道:“全力出手吧,让你见识一下我燕家的独门绝技——八门遁甲!”说完这话,他蓦然喝道:“开门,开!” 所谓八门遁甲,实际上是一种能够激发人体潜力,突破自身桎梏的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大的提升修行者的实力,不过这样会透支身体的损耗,因此使用八门遁甲的时候必然是到了迫不得已的紧要关头。 八门遁甲的顺序——开、休、生、伤、杜、景、惊、死。若用等级来换算的话,开门算是最低的一档。人类一般在战斗的时候,出于某种保护的状态,往往不会竭尽所能,所以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但开门可以解除这个保护状态,发挥其最强的实力,虽然对身体会产生额外的消耗,不过损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似乎是心照不宣,默认了这种单挑的举动,复制体的燕飞白只是双手环胸,袖手旁观,全没有参战的意思,而依长治则是冷笑一声,如闪电般冲了过来,瞬间便与燕飞白战在了一处! 燕飞白在开门的状态下,几乎将实力发挥到了最极致,他飞快地伸出手指,凌空遥遥一点,无数道剑气顿时喷薄而出,与北落紫霄的刀芒交击一处,迸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漫天紫气与白芒交织一处,都得难分难解。 依长治利用速度的优势,在燕飞白的身旁纵飞来去,试图寻找机会下手,只不过燕飞白的反应也无比迅速,双眼始终紧盯着依长治的身影,意随心动,剑气如影随形,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给他任何近身的机会。 “这就是八门遁甲的真正实力吗?”依长治仔细观察着两人交战的情形,不由越看越是心惊,如果当时在考核的时候燕飞白就学会了八门遁甲,那么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他曾见过以太使用过八门遁甲,效果似乎没有燕飞白来得那么好。 “难道是因为燕家血脉的关系?”依长治想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番随意的猜测居然完全正确无误。 复制体依长治久战不下,心里不免有些急躁,猛然间将速度提升了数倍,全身肌肉挤压碰撞,发出轻轻的噼啪之声。 这个声音很细微,很不明显,但燕飞白的感官何等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个声音,霎时间浑身血气上涌,一股强大的威压奔涌而出,大声喝道:“生门,开!”话音未落,他的皮肤骤然变得通红如血,实力瞬间又提升了三成之多! 他心里十分清楚,生门是八门遁甲的第三个档次,可以在自己全部实力的基础上再进一步,突破本身实力的极限,这个级别对于身体的损耗依然不严重,再如果继续提升的话,恐怕就开始对身体会有副作用了。 燕飞白曾经败于依长治之手,这对生性骄傲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沉沦下去,反而仔细研究了依长治的战斗方式,心里多少有了针对的方法,因此这一战,称得上是他的正名之战! 刹那间,依长治发动了时间暂停的手段,紧接着身如流星,冲到了燕飞白的身前,双手生成破灭星辰,直往燕飞白的面门砸去! “就是现在!”眼看燕飞白要被破灭星辰击中,突然间猛地一喝,身形动了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受到时间暂停的干扰,蓦地举起右手,数十道剑气喷涌而出,迎面刺进了依长治的胸口! 复制体依长治带着一脸惊愕的表情,瞬间飞出老远,背脊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崖壁上,然后滑落下来,扑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依长治登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燕飞白,失声叫道:“这不就是叶荆破解我时间暂停的方法吗,你竟然也学会了?” “这有何难?”燕飞白马上散去了生门的状态,恢复到了开门,淡淡地说道:“你每一次发动时间暂停,你全身的肌肉都会因为强大的挤压摩擦而产生嗡嗡的轻响,然后时间就会暂停。” “那又如何?”依长治冷哼一声,颇为不忿地说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没办法破解才对。” “我观摩过叶荆与你的战斗,发现只要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瞬间将八门遁甲提升两个档次,然后向你冲来的方向攻去,必然就能击中你。”燕飞白瞥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意味,轻声说道:“那个叶荆确实是个天才,他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令你时间暂停的能力失效的。” 依长治听得心惊肉跳,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得意的杀手锏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破解了,同时也对燕飞白的观察能力感到无比震惊,自己在梦境中始终苦思冥想,却久久得不到答案,然而燕飞白仅仅是在场外看了一下,便已看穿了叶荆击破自己攻击的手段,这样的观察力实在是犀利到了极点! “我就不信了……”复制体依长治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咬牙切齿地说道:“有本事你再来啊!”说完这话,他猛地怒吼一声,疯狂运转全身的灵气,浑身肌肉劈啪作响,再次开启了时间暂停的手段,然后向燕飞白猛冲过来。 不过燕飞白既然已经知道如何破解此招,又怎会再给他机会?当即故技重施,又将八门遁甲瞬间提升到了生门,只听“嗤”地一声轻响,一道无比凌厉的剑气再度贯穿了依长治的胸口,竟是将他硬生生地钉在了后面的崖壁之上! 复制体依长治心脏被刺穿,双足悬在空中,“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伤势严重到了极点。他嘿嘿地笑了一下,低头看向燕飞白,眼里透露一股释然的神情,紧接着身子渐渐变得淡薄起来,须臾间便消散无影了。 这一幕让依长治彻底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他原本以为自己屡遇奇遇,进步神速无比,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些飘飘然的情绪,谁知燕飞白在没有任何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实力提升的速度比起自己只快不慢,想必修炼也是异常刻苦,从来没有懈怠过半分! 想到这里,依长治忍不住赞赏道:“燕飞白,你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我以前认为我的确是个天才,但是自从来到天清宫后,我才明白……所谓天才,只不过是起点稍微比别人高一点而已。”燕飞白平静地说道:“无论是你,还是叶荆,或者是那名叫路依凝的女孩,都曾让我生出‘我也不过如此’的念头,所以我完全想明白了,不管我是不是天才,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努力修炼,因为只有努力……是一定会有收获的,我对此毫不怀疑。” 他的语气虽然很淡,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依长治还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那么一点点的自嘲和谦卑。曾几何时,当依长治刚认识燕飞白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目中无人,骄傲到了极点的少年高手,然而短短近一年的时间,他已经变了太多太多,无论是家族复兴的压力,还是自己这些天才对他造成的冲击,都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和理性。 今天这场战斗,虽然面对的只是自己的复制体,但燕飞白明显已经成长了很多,这一场胜利也足以令他扬眉吐气,算是彻底击碎了自己的心魔。 “燕飞白,你很厉害……但我是不会输给你的,我只会比你更厉害!”依长治心头默念,然后将目光转向复制体的燕飞白,冷冷一笑说道:“接下来,该轮到我出手的时候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复制体燕飞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开启了开门,右手悄然举起,数十道剑气从他的指尖喷涌而出,齐齐射向依长治的胸口! 依长治顿时感到漫天剑气迎面扑来,脸颊被割得隐隐生痛。他心里十分清楚,要对付燕飞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时间暂停的手段就无法使用,因为既然燕飞白早就明白怎么破解他这一招,那么复制体也一定知道,这无疑让他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杀招,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才能在燕飞白面前干脆利落地赢下这场战斗? “既然没办法使用时间暂停,那我就用速度跟你周旋!”依长治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应敌之策,他迎面冲向这数十道剑气,无比迅疾地在剑气的缝隙之间穿行,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一轮剑气的袭击,紧接着身形一闪,形如鬼魅般绕到了燕飞白的身后,想要给他致命一击,谁知燕飞白蓦然转身,右手食指朝他的额头一点,一道锐利的剑气迸射而出,如闪电般刺向他的眉心! 154再度对决 “好快!”依长治没想到燕飞白出手速度居然这么快,比上次交手时还要快上数倍,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将头一偏,凌厉的剑气无比惊险地从他的脸上擦过,顿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燕飞白的实力本来就十分强悍,境界也是通明后期,丝毫不比依长治弱,何况他此刻处于开门状态,举手投足间隐隐可听见风声雷动,足可见其力量有多恐怖,若不小心被击中的话,定然受伤不轻。 依长治其实对八门遁甲的缺点很清楚,虽然八门遁甲可以大大提升使用者的实力,但对身体的负荷极其沉重,若是利用速度拖延时间的话,燕飞白的身体应当支撑不住那么久。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复制体的燕飞白,既不会感到疲累,灵气也似乎用之不竭,等于说是完全抹去了这个唯一的缺陷,那这场战斗又该怎么打? 想到这里,依长治开始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了,不过燕飞白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身影倏然一闪,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食指遥遥一点,刺向他的后颈。 依长治猛地转身,破灭星辰骤然发动,狠狠砸向燕飞白的胸膛,谁知一道猛烈的罡气喷涌而出,燕飞白立即使出八极天,一下将依长治弹飞出老远! 这一番交锋看似激烈,其实仅在转瞬之间,两人的速度均是奇快无比,化成了两道模糊的人影,阵阵狂风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扬起漫天烟尘。 依长治身至空中,然后稳稳落地,双眼紧盯着燕飞白,神情格外凝重。经过刚才的交手后,他心里大概对燕飞白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评估,对方的攻击力远在自己之上,因此一定要发挥自己的速度优势,绝对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一旦被燕飞白压制住的话,便毫无胜算了。 此时,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青年走到了天虹大桥边上,嘴里嘟囔道:“谁啊,这么十万火急喊我们过来,难道有什么发现不成?”话刚说完,他便看到了站在桥头的鹿芊芊,不由愣了一下,说道:“鹿教授?这……是你放的烟火?” “小牧,到底怎么回事?”路依凝从后面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贺峰和素衣,牧尧打了个哈欠,耸肩道:“没看到什么情况,反而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鹿芊芊在燕飞白面前是真性情,但面对其他人可没这么好的脸色,她冷冷地看了牧尧一眼说道:“我们刚刚可能找到了关于敌人大本营位置的线索,所以放烟火通知大部队前来增援。” “什么,真的吗?”牧尧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来了精神,虽然鹿芊芊十分可恶,但毕竟是导师,不可能欺骗他们,不由大笑几声,说道:“太好了,在这鬼地方闷了这么久,总算有新的发现了!” 这时,曲凤池带着朱雀小队走了过来,微笑地问道:“鹿教授,发现了什么线索吗?”齐云川站在曲凤池的身旁,脸上面无表情,霄凝血则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发梢,似乎对所谓的线索漠不关心。 “怎么,只不过是有可能发现线索而已,你就这么急着想立功吗?”安大魂也带队走了过来,冷笑着说道:“你曲凤池想出风头,也别表露的那么明显吧?” “随便你怎么想,我可没有跟你较劲的想法。”曲凤池依然面带微笑,保持着翩翩风度,轻声说道:“无论谁能立功,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让大伙儿早点回去就行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贪图功劳吗?”安大魂嗤笑一声,轻蔑地说道:“曲凤池,你继续伪装吧,我看你扮演老好人的角色能扮到什么时候。” “如果人活在世上总要戴着假面的话,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曲凤池淡淡地说道:“我管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 安大魂哈哈一笑,鼓掌说道:“说得好,说得好,伪君子的辩论,听起来总是无比动人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霄凝血抬起头来,双眼盯着安大魂,苍白的脸色蓦地浮现出一抹红晕,眼里少见地出现了几分怒意,她确实是对其他事物不怎么关心,但若有人敢冒犯曲凤池的话,她并不介意给这人一个深刻的教训,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好。 但安大魂是什么人物,根本不为所动,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破天小队,说道:“看来这鱼饵太过肥美,什么臭鱼烂虾都想来分一杯羹。” “你说什么!”贺峰立刻就忍不住了,想要上前理论,然而路依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然后看着安大魂,平静地说道:“是不是臭鱼烂虾,等回到天清宫你就知道了。” 安大魂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他虽然出言挑衅,不过并没有之前那般肆无忌惮,毕竟破天小队这段时间内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让他心生忌惮。 牧尧冷漠地瞥了冷清秋几眼,鼻尖发出一声闷哼,他生性记仇,当初冷清秋一行人痛揍自己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冷清秋也斜睨着他,唇角扬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渐渐地,桥头上聚集了数十人之多,鹿芊芊见人数差不多了,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在桥下发现了一处结界,这场瘟疫的源头或许就在这个结界之中。” 此言一出,众人马上被点醒了过来,有人懊恼地一拍脑袋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们会藏在结界之中呢?” 一名书生打扮的文弱青年问道:“鹿教授,请问是什么样的结界呢?” 鹿芊芊看了这名青年一眼,知道他名叫沈书卿,以足智多谋著称,便道:“目前还不清楚什么结界,或许要让楚掌教来看看。” 曲凤池摇头说道:“鹿教授,楚掌教据说另有要事,实在是无暇抽出身来。” 鹿芊芊沉默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下去看看再说吧。” 素衣突然问道:“鹿教授,这个结界是您一个人发现的吗?” “除了我之外,还有燕飞白……”鹿芊芊说到这里,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以及……依长治。” “什么,长治来了?难道他已经醒了?”牧尧一行人顿时吃了一惊,急忙跑到天虹大桥旁边,往下方俯视而去,果然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刚想大声喊依长治的名字,忽见他此刻居然在与燕飞白对决,更加诡异的是,旁边还站着一个长得完全相同的燕飞白。 “喂喂喂,依凝,我是不是眼花了?”牧尧揉了揉眼睛,将视线放大了数倍,然后定睛瞧去,不由目瞪口呆,说道:“这……怎么会有两个燕飞白?” “那是……复制符箓。”沈书卿双眉微皱,沉声说道:“书上有过详细的记载,这是一种可以将人完完全全复制出来的一种符箓,不过这种符箓十分罕有,根本没人见过。还以为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完全复制?”曲凤池仔细看着桥下的战况,有些担忧地说道:“燕飞白的实力很强,长治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目前从场面上来看,长治似乎被压制住了。不过……为何燕飞白却在一边袖手旁观,而不上去帮忙呢?” “奇怪了,燕飞白怎么会在这里?”齐云川盯着燕飞白的身影,目光闪烁地看向了安大魂,故意问道:“他不是应该跟你们在一起吗?” “废话,谁知道那小子在想什么!”安大魂极为不耐烦地说道:“就算他是我小队里的成员又怎样?我又不可能时刻紧盯着他!” “谁关心燕飞白啊,我只在乎长治而已!”牧尧撇了撇嘴,一边往下看,一边说道:“这家伙肯定是一醒来就过来找我们了,谁知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个结界,然后不小心中了这个复制符箓的陷阱。” 牧尧对此中情形倒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依长治并不是不小心被暗算了,而是他自己主动踩进了这个陷阱。 贺峰挠了挠头,粗声粗气地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帮他?” “暂时不用。”路依凝很淡然地说道:“静观其变吧,以长治的性格来说,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他是不会愿意有人插手他的战斗的。” 对于众人的到来,依长治此时完全没有察觉,因为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复制体燕飞白的身上。敌人的实力之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以为自己进步的已经很快了,没想到燕飞白的进步速度根本就不比他慢。 “看来……我还是小觑了他。”依长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道:“既然破不了他的防御,攻击力也比他弱了一筹,那么……我必须要用计谋取胜。”想到这里,他忽然嘿地一笑,全身的肌肉挤压摩擦,发出嗡嗡的轻响,居然发动了时间暂停! 复制体燕飞白冷冷一笑,说道:“愚蠢,明知此招不管用,竟然还要来送死?”说着蓦地一喝,瞬间将八门遁甲提升到了生门,然后右手遥遥一点,无形剑气霎时间狂喷而出,包围了依长治的全身! 燕飞白看见这一幕,不由微微皱眉,按理说依长治在看见自己是如何化解时间暂停的手段之后,根本不可能如此头铁,竟然强行还要利用时间暂停来攻击,这明显不合常理。 复制体燕飞白对此也疑惑不解,不过既然依长治想要送死,他当然没什么意见,十几道凌厉的剑气瞬间刺入了依长治的胸口,将他一下子轰飞了出去! “长治!”素衣忍不住惊呼起来,急忙说道:“他受伤了?” “哼,就这点本事而已,也有胆子挑战燕飞白?”冷清秋一脸不屑地说道:“燕飞白那家伙……强得就像怪物一样。” 他说完这话,忽然目光一转,只见安大魂神情凝重,并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情绪,当即愣了一下,又看向破天小队,发现牧尧和路依凝均是一脸轻松,丝毫没有任何担忧的表情,不由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155神秘闸门 “没想到数月不见,长治师弟的实力进步了这么多。”曲凤池微微一笑,说道:“估计再过一段时日,他迟早会超过我的。” 霄凝血撇了撇嘴,眼里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她可不认为依长治能超越曲凤池,毕竟在她看来,无论是依长治还是燕飞白,都还太嫩了,不算是什么威胁。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燕飞白忽然轻声一笑,说道:“看来这家伙要赢了。” 只见依长治重重地倒在地上,蓦然身形模糊消散,竟是凭空消失了!“中计了!”复制体燕飞白瞳孔一缩,忽听身后风声响起,正要发动八极天防御,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依长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的电球狠狠砸进了燕飞白的后背! 复制体燕飞猝不及防之下,被破灭星辰猛然轰中,连哼都没哼一声,顷刻间烟消云散。依长治保持着手持电球的姿势,转头看向了燕飞白,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笑容。 “就算你赢了,我们也只是打个平手而已。”燕飞白平静地说道:“你露出那种胜利者的笑容其实很没有必要。”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又赢了。”依长治扬起下巴,针锋相对地说道:“算来算去,你还是输我一次。” 燕飞白懒得跟他争辩,轻轻笑了一声道:“你开心就好。” 此时站在桥头上的人,除了极少数几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完全看不懂依长治到底是怎么赢的,明明被燕飞白击倒了,为何突然间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素衣呆了片刻,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长治看似被击飞了,但那不是他的本体,而是他用速度制造出来的幻影而已。”牧尧马上解释说道:“制造幻影的意义在于迷惑那个冒牌的燕飞白,只要他对这个幻影出手攻击,那么他一定会露出破绽。” 路依凝补充说道:“当燕飞白对幻影发动攻击的时候,长治在时间暂停的前提下,早就抢先绕到了他的身后,所以才能偷袭得手。” “厉害……”贺峰满脸佩服地说道:“虽然燕飞白是出了名的天才,但我怎么感觉长治比他更加妖孽一些?” 这时,曲凤池走到路依凝的身边,微笑说道:“这才一个月多点的时间,长治师弟就又变强了……虽说嫉妒会让人变得丑陋,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嫉妒他。” “长治!”牧尧突然对下方大声喊道:“你小子终于来了?” 依长治乍一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不禁猛然抬头,只见牧尧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威风凛凛地站在桥头之上,当即惊喜交加,高声叫道:“小牧,依凝,你们都在吗?” 牧尧二话不说,突然间纵身一跃,径直从桥头上俯冲坠落,就在他即将落地的时候,鞋底蓦地喷射出一股气旋,大大减缓了他的下落速度,紧接着稳稳落地,几步奔到依长治的身边,重重拍了他的肩膀说道:“怎么样,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啊,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们都担心死你了,要不是有突发情况必须要离开,我们肯定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天清宫的。”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依长治知道牧尧是真的关心自己,心头不由有些感动,微笑说道:“我没什么事,你们不要担心。” “你小子……可别强撑啊。”牧尧欣慰地笑了几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不错嘛,明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实力反而进步了这么多,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此时,众人陆续从桥头赶了过来,破天小队为了早点见到依长治,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路依凝走到依长治的面前,微笑说道:“你这新队服看起来还不错。” 素衣也笑着说道:“长治哥哥,你没事就好,我可是天天都在担心着你。” “抱歉,让你们劳心了。”依长治深知黑暗力场此前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麻烦,甚至连身边的人都波及到了,心下不免有些歉意,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了素衣身后的贺峰,不由微微吃惊,说道:“贺峰,你也在这里?” “我是来归队的。”贺峰咧嘴一笑,说道:“怎么样,欢迎我吗?” “当然欢迎了。”依长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忘了,你从一开始就是破天的一员,自然会有你的位置。” 依长治与牧尧他们一个多月不见,自然忍不住寒暄起来,不过安大魂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他冷冷地盯着燕飞白,丝毫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燕飞白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了其他方向,神情看似镇定自若,但眼中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长治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详细说一下情况?”曲凤池忽然出声问道:“听说发现了有关敌人的线索?” 依长治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燕飞白也将自己遇到紫心人及其他二人的事情如实相告。 听完二人的描叙之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处崖壁,陷入了沉思之中。原以为这次瘟疫暴乱只是无心之失而已,但如果竟然有人能用道具控制怪物的话,那么事情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紫心人,也就是燕师弟杀死的那名紫发人,是墨龙潭帮派势力的头子之一。”曲凤池沉吟片刻后说道:“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另外两个人是洪门沈浪,以及三合会古雅,以他们在墨龙潭的身份和地位来看,这里就算不是敌人的老巢,起码也是一个重要的据点。” “但是……如果不能打开这个结界的话,我们也只能束手无策。”齐云川盯着眼前的崖壁,轻声说道:“掌教不在的话,擅长结界的梦长老和白先生也无暇分身,这个结界到底要怎么才能打开?” “或许我可以试试。” 忽然间,一个冷漠的女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名长相清丽的短发少女,神情无比冰冷,双目漠然无神,瞳孔毫无焦距,仿佛失明了一般。 依长治轻轻皱眉,说道:“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你当然见过了,她就是双瞳。”牧尧小声地提醒他道:“你也太健忘了,人家好歹也算是个四强,只是输给了燕飞白而已。” 双瞳一向独来独往,完全不在意旁人惊异的眼光,冷漠地说道:“我的瞳术比较特殊,而且结界也是我所擅长的领域,所以让我来试试吧。” 既然她这么说了,众人也就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路。双瞳缓缓走到光滑的崖壁之前,紧盯着石壁的某一处地方,两只眼珠忽然向下转动起来,渐渐快要被眼眶完全遮蔽,整个眼里尽是一片眼白,看上去异常诡异,让人汗毛倒竖,幸亏她此时背对着众人,并没有被人看到这无比诡异的一幕。 骤然间,她的眼眶上方又出现了一双新的瞳孔,这双瞳孔呈血红之色,光芒闪动,仿佛能刺透一切事物,凌厉到了极点!就在这一瞬间,双瞳透过厚厚的石壁,看到了另一端的情景。 过了许久之后,她的瞳孔再次恢复了正常,一脸淡然地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我只能说……这里面空间很大,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地方,我找不到任何能够形容的词汇。”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惊人的场景。双瞳也懒得再说什么,很干脆地说道:“我现在便将结界打开,然后你们自己看看吧。” 说完这话,她再次将目光转向石壁,两只瞳孔沿顺时针滴溜溜旋转起来,与此同时,石壁似乎受到了强烈的感应,那个漩涡渐渐又出现了,跟着她的眼瞳一起飞速旋转。 除了依长治、燕飞白和鹿芊芊以外,其他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漩涡,不由惊叹起来。双瞳的瞳孔转动得越快,漩涡也随之加速转动。渐渐地,漩涡忽然消失无踪,整个石壁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闸门! “这是什么鬼东西?”牧尧瞪着这道闸门,忍不住说道:“难道这里面还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宝贝?” 只见这道闸门上有一块透明的镜面,似乎是一面光滑无比的镜子,将众人的身影无比清晰地照应了出来,但若这是镜子的话,又有什么用处? 一时间,众人顿时围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这块平滑的镜面,不过都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生怕万一弄坏了这块镜面,或许就彻底破坏了进去的入口。 但牧尧天不怕地不怕,天大的秘密就在眼前,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几步走到了镜子的面前,说道:“都让开,让老子看看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谁知他的手掌刚刚触碰到镜面之上,整块镜面骤然明亮起来,一行正楷文字出现在了镜面上,清清楚楚地写道:“请输入六位口令。” 牧尧被吓了一跳,愣愣地说道:“喂喂,这……这是什么啊?这……真的是红衣教能捣鼓出来的东西吗?” 众人也眉头紧蹙,眼前的情形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块镜面是如此神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红衣教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新奇东西! “口令是什么?”曲凤池皱眉说道:“没有口令的话,我们该怎么进去?” “真是麻烦,干脆一拳砸烂算了。”安大魂冷哼一声,说道:“区区一道闸门而已,难道我们还打不开吗?” “不可如此莽撞。”依长治马上瞪了他一眼,说道:“万一进不去了怎么办,你来负责吗……”然而他话还没有说话,忽见牧尧伸出右手,神使鬼差地输入了六个数字:一一七七一一。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闸门轰然打开了,众人顿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牧尧,有惊疑、有讶然、有迷茫,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道闸门就如此轻易地被打开了? 牧尧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无措,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的闸门。过了片刻之后,他才慢慢把头转向众人,吞了一下口水,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开这道鬼门。” 156奇异空间 就在众人感到无比震惊,尽皆沉默的时候,突然有个瘦削的身影走出了人群,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真不愧是融合了机械之心的天才,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牧尧茫然地抬头一瞧,只见说话之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奈良,不由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事实上,他确实是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在看到需要输入口令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曾经千百次输入过这组数字,根本不假思索,就如同本能的机械反应一样,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地输入了口令,但若现在问他口令是什么,刚才到底输入了什么数字,他已经完全地忘得一干二净了。 看见牧尧这副失落魂魄的样子,素衣忍不住关切地问道:“牧尧哥哥,你……还好吧?” “放心,我没事……”牧尧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神情恍惚地说道:“可能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有点累了……” “既然闸门已经打开了,那我们就进去吧。”鹿芊芊看了看前方黑沉沉的入口,面色凝重地说道:“不过千万要小心一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危险。” “怕什么,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安大魂不以为然地说道:“凭我们这些人的实力,还有去不得的地方?”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身后的秦舞阳还是拿出了缠在腰间的长鞭,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众人鱼贯走进入口,登时一股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前方一丝灯火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没走出多久,上方忽地传来一声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黑暗中显得无比清晰,似乎是触动了某个开关。紧接着,四周陡然间亮堂起来,一下子照亮了周围的情景, “这是什么地方啊……”依长治一脸茫然地看着四旁,发现自己一行人此时正处于一间极大的密室之中,但这不是他感到惊讶的地方,他真正惊讶的是……这间密室里的布置和摆放的物品实在太奇怪了! 只见这间密室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精密无比、奇形怪状的仪器,其风格之怪异,他们别说是亲眼目睹了,根本就闻所未闻!一排排圆柱形的透明容器并排放在墙角,里面装满了绿色的黏液,而在房间的正中间有一座半人来高的台子,台子上方有灯光不停地闪烁着,看上去诡异到了极点。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看着太奇怪了吧,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啊……” “是谁建造了这间密室的,难道是红衣教吗?” “这个红衣教……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能做出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他人心里也颇为赞同,不禁纷纷议论起来:“好像完全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一样……” “我发誓,我这辈子也没想过会看见这样的艺术品。”过了半晌之后,牧尧终于从深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讷讷地说道:“这些东西……简直……太他妈帅了。” “直到看见这里的东西,我才发现……原来以前我们捣鼓出来的那些玩意儿只不过是垃圾而已。”奈良揉了揉眼睛,惊叹道:“不对……可能连垃圾都算不上,这想象力真的太厉害了,我真想认识一下发明这些东西的人……” 牧尧稳定了情绪之后,忽然又皱起了眉头说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地方好像很熟的样子……可是我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啊。” 曲凤池张望了一下四周,说道:“不过这地方是完全密封的,没看到有别的出口,只有刚刚进来的那一条路,那两个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肯定会有另外一条路的,说不定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依长治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要不然大家就分头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凭什么由你来指手画脚?”安大魂冷笑一声,马上反驳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依长治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道:“你可以想个更好的办法,我无所谓。” “既然找不到路,那就把这地方砸了,总会找到出口的。”安大魂扬起下巴,很干脆地说道:“这些人喜欢装神弄鬼,我们又何必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安哥说得对啊!”李镇南双手抱胸,鼓起强壮的肱二头肌,恶狠狠地说道:“还不如把这里砸了,一了百了!” “慢着!”牧尧突然开口制止了众人的讨论,然后转身一步步走上那个高台,脸上的神情无比凝重,众人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即闭口不谈,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牧尧走到高台的面前,看着台上那光滑如镜的平面,以及平面下方那个明明没见过,但却无比熟悉的按钮,内心的震惊越来越浓,他的感觉也越来越怪异。 他非常确信自己此前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里的一切事物……为何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仿佛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他轻轻闭上了双眼,将这些杂乱的念头甩出脑中,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将手指放在了按钮上,轻轻往下点去。 骤然间,一束亮光从平面迸射而出,无数细小的光粒在空中飞速聚拢,组成了一张立体的地形结构图,看着十分复杂,但众人马上发现……这张立体结构图竟然就是整个墨龙潭的地图! 面对如此神奇的一幕,众人不由再次震惊了,然而牧尧却来不及惊叹于这张无比详细的地形结构图,因为他突然感到体内的机械之心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猛然间跳动起来,跃跃欲试,似乎与这张立体光影图产生了莫名的共鸣! 牧尧一下子捂住胸口,想让机械之心安静下来,因为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太多机械之心的事情,而机械之心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思,渐渐又安静了下来。 这个小动作看似隐蔽,但并没有逃过依长治的眼睛,他微微一怔,然后略一思索,旋即猜到了牧尧体内的机械之心可能是对这个立体光影图产生了反应。 在平伏了机械之心的躁动之后,牧尧再次看向了眼前的立体光影图,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拨弄面前的光粒。随着他右手的挥动,这张立体光影图如同受他操纵,一下子放大了数十倍之多,然后飞速地移动起来,很快便显示出了这间密室附近的地形。 “我……怎么会知道要这么操作的?”牧尧呆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那阵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似乎再度出现了,“难道我以前真的见过这样的东西?但为什么我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众人见他如此熟悉地操纵着这张光影图,心中不免也有些奇怪,有些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曾经来过这地方,不过这些疑问还是憋在了心底,毕竟确实太过敏感,不好在公开场合询问这些事情。 “这里……有一个秘密通道。”牧尧端详了一阵光影图,片刻后忽然指向了密室的某个方位说道:“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们一声,我也不懂我为什么能看得懂这些东西,但这个方块应该就是门的标志。” 众人顺着他指向的位置看去,不禁愣了一下,眼里充满了疑问,因为那里只是一堵冰冷的墙壁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出路可走。 “哼,你是失心疯了么?”安大魂冷笑一声,扬声道:“哪来的什么出路,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依长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说道:“安大魂,你闭嘴!” “我实在无法再忍受像你们这样的蠢货了。”安大魂慢慢走到依长治的身前,冷冷地说道:“你们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话音方落,他突然挥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向墙角边的透明容器,谁知一只大手蓦地凭空出现,用力抓住了他的拳头! 牧尧的右手就这么突兀地脱离了他的身躯,全力阻止了安大魂这一击。安大魂瞥了他一眼,语气略带了几分威胁说道:“哦?胆子不小,你竟敢对我动手?”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解决问题,但这里的东西……你一个也不许破坏。”牧尧冷冷地说道:“否则我饶不了你。”他说完这话,忽然大步走到了那堵墙的前面,左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将手掌紧贴在墙壁的某一处位置。 刹那间,只见一道蓝光闪过,他手掌紧贴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道与他完全相同的手印,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紧接着,便听“嗡”地一声,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暗门,缓缓向左边移动起来,露出了一道狭长的甬道。 众人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牧尧,只觉眼前这人好似突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根本看不透了。就连依长治也不可思议地说道:“小牧,你之前真的没有来过这里吗?” “别问我,我也以为我没来过,但现在真的不知道了……”牧尧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面如死灰地说道:“我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给我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门,如果不是机械之心的影响,我真的没办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57下水道 他这番话句句属实,虽然发自真心,但在众人看来,这些话根本就没有说服力,真实性实在令人存疑,只有依长治和路依凝几名与他相熟之人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不过光是他们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感受到众人或是狐疑、或是猜忌的目光,牧尧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但事实就是如此。”说完再也不跟别人废话,径直走入了甬道之中。 众人犹豫了片刻,然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也一同进入了甬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谁都不愿意离开了,都想看看后面还会不会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 甬道内黑暗潮湿,不过并没有多长,大概走了两百米后,就已经无路可走了。尽头处是一条已经生锈了的扶手梯,楼梯上满是厚厚的灰尘,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来过此地。 牧尧走到楼梯旁边,低头向下看去,只见这条楼梯足有数十米高,下方流淌着浑浊的废水,宛如一条奔腾的长河,散发着腐败的恶臭,废水两旁的路面上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众人不禁大皱眉头,忍不住捂住鼻子。 “这里肯定是下水道了。”奈良往下看了一眼,沉吟道:“我记得墨龙潭的下水道系统是十分发达的,里面有许多水渠,能将使用过的废水重新聚集起来,再通过某个涡轮装置进行净化和过滤,然后重新排入江海之中,又被人拿来做饮用水,算是一个再利用的循环。” “墨龙潭虽然治安很乱,不过财大气粗,所以能制造出如此庞大的地下工程。”曲凤池赞叹说道:“有谁能想到废水还可以这样处理,光是这一点,东极高庭就没有任何一个城市能与之相提并论,就算是空桑城也没能做到。”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出发吧。”依长治连声催促道:“敌人肯定就在前面,如果能找到他们,说不定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众人立即沿着楼梯往下走去,路面又湿又滑,鞋底与青苔摩擦,然后变得滑腻无比,走起来很不舒服,幸而这条路并不是非常漫长,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便看到了另外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知通往何方。 牧尧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缓缓地推开了铁门,门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发出一阵刺耳无比的噪音,无数尘土从门楣上抖落下来,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开启过了,牧尧急忙向后闪开,这才没被尘土弄得灰头土脸。 “我滴乖乖啊,这真的是下水道吗……”牧尧捂鼻咳嗽几声,一脚踏入了门槛,待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之后,不由呆呆地放下了袖子,抬头向四周张望而去。 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处极为敞阔的空间,地板上铺了一层深褐色的大理石,看起来光滑无比,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犹如点点繁星,将偌大个空间映照的亮堂无比,无数根长型的柱子耸立而起,仿佛擎天柱般牢牢地支撑住了天花板,整个空间显得无比肃静,却又充满了莫名的神秘感。 “这鬼地方跟上面那间密室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了。”贺峰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都是让我感觉很奇怪的地方,不过这地方更令我不舒服一些。” “现在该怎么走?”依长治环视四周一眼,皱眉道:“总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迷路了。” “前面那里有一扇门,应该就是出口了。”牧尧将视线放大了数倍,马上就找到了空间的出路,伸手往那里指去,“我大概看了一下,除了那个出口之外,这地方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那就继续前行吧。”曲凤池很有耐心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正在一步步地逼近真相。” 安大魂从鼻间里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同意他这个说法,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他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只能跟着大部队行动,否则落单了会更加麻烦。 众人无奈之下,只能再度动身,从无数根柱子中穿行而去,前往空间对面的那个出口。路依凝一边看着四周的情景,一边不安地说道:“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现在看到的这些东西好像非常别扭,不知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东西,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何止是没有见过……”依长治面色凝重地说道:“甚至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他今天看到的东西实在是以前从所未见的,这让他的心底不禁浮现出一丝阴霾。 “这地方古怪的很,刚才在那间密室里,我的机械之心居然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了。”牧尧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还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但这可是从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牧尧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藏不住事情,既然刚才发生了那么奇怪的事情,他也就顺口说了出来,假如换做是依长治的话,说不定便会将这件事情憋在心里。 素衣有些担忧地看着牧尧,小声说道:“牧尧哥哥,难道这地方……跟机械之心有什么关系吗?”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牧尧撇了撇嘴,说道:“妈的,这鬼地方真的是邪门,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贺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墨龙潭里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只不过……我猜不出来。” 忽在此时,燕飞白突然说了一句话:“墨龙潭的下水道有着将废水净化循环的功能,那么此地便与墨龙潭的每一名百姓都息息相关,说不定这次瘟疫的爆发,就是通过这里的水源扩散出去的。”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纷纷陷入了深思,曲凤池点头说道:“这个猜测很有可能,难怪这些人会将下水道作为据点,不是没有道理的。” “狡兔三窟,说不定这只是拿来迷惑人的手段而已。”安大魂瞥了燕飞白一眼,粗暴地说道:“再说了,猜测只是猜测,难道还能当真?” 燕飞白沉默无语,没有反驳,依长治却看不过去了,冷笑一声说道:“那么你有什么合理的推断吗?” 安大魂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我是不会轻易下定结论的,因为这是很不负责的做法。” 依长治还想说些什么,忽听牧尧大声说道:“出口到了。”他奋力将这扇门推开,只见门内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 “那么……我先进去了。”牧尧小心翼翼地买入门槛,忽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前方的黑暗中似乎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的脚步声,仿佛有很多人在同时奔跑。 “前面有人。”一个冷漠的女声突然在他身旁响起,牧尧转头一看,双瞳正站在他的身边,两只瞳孔不知何时又变成了血红之色,目光投向了黑暗中的某个方向,轻声说道:“那个地方……有很多人在聚集,不过视野太差了,我只知道那边有很多很多的人,但看不清具体的数量。” “这么说,那里肯定就是他们的老巢了!”依长治不禁兴奋起来,说道:“看来很快就能找到瘟疫的源头了。” “大家都小心一点,我们说不定距离敌人已经很近了。”曲凤池毕竟最为稳重,很快就制止了众人的激动情绪,冷静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慢慢靠近过去,不要被敌人发现了,否则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他说得对。”鹿芊芊捋了捋额前的长发,附和道:“目前敌人的实力未知,我们最好是不要贸然行动。” 众人都是天清宫之人,无论是心境或是实力都是天骄之子,自然明白暴露行踪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因此全都默不作声,尽量轻声行走,顺着双瞳指明的方向往前走去。 越往里走,里面就越是黑暗,但众人纪律严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双瞳忽然停下了脚步,悄声说道:“已经很近了,我感觉他们就在前面不远之处。” 此地虽然昏暗无光,但众人有修为在身,勉强可以看清楚周围的情景,只见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间石室之中,石室出口的前方是一条粗大的管道,废水正从管道里泊泊不绝地流出,发出潺潺的水流声。 距离水面上方两米左右的高处,搭建了一座满是铁锈的平台,其上有八条阶梯,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看起来错综复杂,似乎通向不同的出口。 “你确定这里有人吗?”牧尧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这鬼地方连个蟑螂都没有,哪来的人啊?” 双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丝毫不给他面子,很不客气地说道:“我说前面有人,就一定有人。”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平台之上,猛地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哎呀,你们终于找到我了?” 158集体变异 虽然众人已经做好了即将迎敌的准备,但这个声音实在来得太过突兀,还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牧尧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将目光投向了前面的平台上,虽然此处昏暗无光,视野有限,但他夜能视物,视线立刻牢牢锁定了来人! 他的眼睛经过特殊改造,可以探测出黑暗中的热能,那人立即被标记上了一道醒目的红光,即便在黑暗中也无处遁形。不过在看清楚这人的模样之后,牧尧不禁愣了一下,忍不住说道:“原来是他?” 他一眼便认出此人是之前在天虹大桥另一边遇到过的蒙面人,正想出言喝问此人的来历,谁知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视线里骤然间出现了无数道细小的红点,就藏在那人身后,正慢慢地移动,似乎在往这边靠拢! 他心里很清楚,一个红点代表了一个人,那么眼前这无数的红点,预示着前方黑暗中足足藏有近千人之多!牧尧猛然间紧张起来,大喝一声道:“小心,他们人数很多,在前方埋伏我们!” 曲凤池一听这话,马上凝聚灵气,聚集出无数点点星光,四周顿时明亮起来,然后他将手一扬,灵气聚成的星芒飞到天花板上,将周围的情景全都照亮了。既然已经被敌人发现了行踪,那么在躲躲藏藏也毫无意义,还不如正大光明地大打一场。 当四周变得亮堂起来之后,众人才看到平台上站着一个装扮奇特的蒙面人,穿着紧身的皮衣,脸庞被白色纱布蒙了起来,五官的位置用颜料涂就,看上去就像一个古怪的疯子。他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水缸,粉色的雾气从水缸里飘散而出,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果然是那个家伙……”牧尧罕见地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沉声说道:“这家伙肯定就是幕后主使,他也会操纵那些怪物,而且实力还挺强的,虽然身上没有灵气波动,但他竟然不怕我的炮击。” “你到底是什么人?”鹿芊芊冷冷地说道:“披个头罩就敢在这里装神弄鬼,墨龙潭这场恐怖的瘟疫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装神弄鬼?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个无聊的词语了。”这个蒙面人便是罗夏,他扫了众人一眼,嘿嘿笑道:“就因为我没有用真面目示人吗?人类总是喜欢排斥跟他们与众不同的同类,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很正常……” 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笑道:“难道说仅凭穿着和外表就能判断一个人是否正常吗?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我只能说人类还真的是无比肤浅的生物。” “别跟他废话了,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疯子。”牧尧眼里的红点越来越近,数量也越来越多,不禁大声叫道:“大家当心,他的援军马上要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噔噔噔”一连串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陆续响起,周围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打开了,无数名黑衣人从门口一拥而入,从平台旁边的八条楼梯奔跑而来,然后沉默无声地汇集到了罗夏的身后,看上去黑压压一片,几乎有近千人之多。 依长治抬头望去,只见古雅和沈浪也站在罗夏的身后,态度毕恭毕敬,当即说道:“那两个人之前袭击了燕飞白,还会操控怪物的行动,应该是有一定的地位,既然此时以这个蒙面人唯首是瞻,那么幕后主使的身份看来已经呼之欲出了。” “如果早知道你们找我找得这么辛苦,我可能会考虑更快地让你们知道我的身份。”罗夏不由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是一场很有意思的游戏,不是吗?一群正义之士苦苦寻找着邪恶的源头,却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将时间白白耗费掉,那苦闷气恼却又无处发泄的念头简直会逼疯了自己!”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众人的脑海中不禁闪过了相同的念头,曲凤池向前走了几步,朗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疯子,我只想知道……你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罗夏嘿嘿一笑,将手放在了水缸的边缘上,说道:“这个世界是两面性的,但凡有光明的地方,其背面一定会是黑暗,所以……”他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尖锐地说道:“同样的道理,这个世界如果有赢家,那么肯定也会有输家。”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罗夏继续说道:“有些人……他们想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化身维护和平的使者,那么必然会引发与邪恶之间的斗争。” “所以,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安大魂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想说你就是那个邪恶吗?” “不不不,与其说我是邪恶,倒不如说……”罗夏的语气忽然狂热起来,大声道:“我更像是被那个所谓和平制造出来的……战争机器!”说完这话,他俯身将水缸扛了起来,一股色彩斑斓的液体从中倾泻出来,倒入了平台下方的废水池中! 渐渐地,两者混合在了一处,然后缓缓相融,一个个气泡从水面下方冒了出来,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不出一会儿之后,原本黄褐色的废水竟是变成了诡异的粉色,散发着无比难闻的气味。 “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引发瘟疫的病毒?”依长治心往下沉,想要上前阻止,但瞧了瞧那粉红色的废水,又不敢轻举妄动了,万一自己也不小心被感染了,那便无药可救。 众人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有人赶快捂住鼻子,生怕被感染了,曲凤池双眉紧皱,脸色有些难看。很明显燕飞白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但是就目前这个情况而言,他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将水缸中的液体全部倒个精光之后,罗夏打了个响指,便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废水仿佛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被源源不断地抽离,整个水面骤然下降,片刻之后便完全被排了出去。 “俗话说,不破不立,我以前觉得这句话是放屁,但现在看来,这句话简直再正确不过了。”罗夏拍了拍手,情绪有些莫名激动,扬声道:“想要进化,就必须先毁灭,毁灭之后方能重生,才能比之前更加强大,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说到这里,他蓦地双手捂脸,放声狂笑起来! 鹿芊芊虽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总觉得内心感到非常不安,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进化……红衣教……”依长治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什么,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不禁脸色巨变,大叫一声:“不好,快走!” 牧尧和路依凝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既然依长治出声警告,当即二话不说,马上向后退去,只有贺峰还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忘记九华城的事情了吗?红衣教,五绝,那些变异的家伙就是红衣教制造出来的!”依长治急忙说道:“他所说的进化,恐怕就是变异成那样的怪物!” 破天小队和曲凤池经历过九华城的事情,马上就反应过来,不由变了脸色,而其他人却是一头雾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然而想要退走已经迟了,只见罗夏身后那一大群黑衣人纷纷将手伸进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以极快的速度解开了瓶盖,齐声叫道:“进化即得永生!”说完将瓷瓶放到嘴边,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 依长治手脚冰凉,内心不由生出几分恐惧,他知道九华城的五绝究竟有多难对付,假如这些人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怪物,即便自己这边是天清宫的人,也必然会陷入苦战之中! 只听“哐当”一连声脆响,众黑衣人将手中的瓷瓶狠狠掷在地上,摔得粉碎。紧接着,他们的身体骤然间发生了异变,脸色忽地胀红起来,全身血管暴起,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骨骼发出咔咔的巨响! “啊——!”众黑衣人登时忍不住身体变异的剧痛,猛地咆哮起来,近千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充斥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几乎要震破耳膜! 有的人喷出一口鲜血,一道藤蔓从他的体内钻了出来,倒刺上还挂着鲜红的血肉;有些人的眼珠子陡地迸飞出来,两个黑色的眼眶空洞无比;有些人脖子如皮球般膨胀起来,比平常要粗了三四倍之多,上面青筋暴起,竟是变成了紫色;更有些人承受不住变异的痛苦,直接爆体而亡,血肉横飞! 近千人同时发生变异,这个场景十分壮观,但在天清宫众人看来,这无疑是他们此生见过最恐怖的噩梦,除了依长治一行人之外,这些人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人体变异,有不少人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嘴巴大大张开,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罗夏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以东道主般的气势举起了双手,无比癫狂地笑道:“来吧,让我们来看看……到底谁才是正义,谁才是邪恶吧!”话音未落,众人身后的大门猛然关闭起来,一下子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159大乱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人体竟然可以发生这样的变异,然而平台上近千名变异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天清宫众人的面前,强烈地冲击着他们的视觉和观念,这些张牙舞爪、形态各异的怪物在前一刻还是他们的同类,现在已然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墨龙潭的瘟疫是怎么爆发的了。”依长治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醒悟过来,大声说道:“连那样的变异人都能制造出来,外面那些游荡的怪物根本就不值一提!” “现在说已经晚了,先想办法怎么逃出去才行。”牧尧马上跑到门前,右手忽然化成了一个炮筒,想要轰开这扇门,一个巨大的水缸突然砸了过来,带着锐利的破风之声,击向牧尧的后背! 依长治马上提醒道:“小心!”牧尧听到响动,当即往旁边一躲,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水缸狠狠地砸在门上,摔得四分五裂,罗夏大声狂笑道:“还没决出胜负,你想逃去哪里?” “谁要逃了?怎么说话的?”牧尧瞪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我只是去搬救兵而已,不行吗?” 罗夏上下打量着牧尧,忽然嘿嘿笑道:“原来是你啊,那天在桥上攻击我的家伙。” “只可惜没有一炮轰死你!”牧尧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免得你整天胡思乱想,到处作怪。” “口才倒是不错,不过实力又怎样?”罗夏举起右手,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很干脆地说道:“杀了他们。” 近千名变异人得到指令,猛然间齐齐大吼一声,如潮水向天清宫众人杀去!他们都是罗夏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选,喝下的药剂远不是外面那些怪物能比的,依然能够保留自我意识,实力也无比强横,几乎可以堪比五绝的水准! 这一边有近千人之多,而另外一边只有数十人而已,如此巨大的人数差距足以让人感到无比绝望,不过天清宫毕竟是天清宫,在没有退路、背水一战的情况下,反而爆发了巨大的战斗力! “大家不要慌乱,以小队为单位结集在一起,然后守住阵地,想办法挡住敌人的第一轮进攻!”曲凤池用洪亮的声音叫道:“对面人数太多,只要能防下他们的进攻,我们就有反击的机会!” 他的号令虽然简单明了,但是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无疑能够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依长治一行人迅速聚集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数十名变异人已经冲到了面前。 这些变异人长得各不相同,有蜘蛛模样的怪物,也有像螳螂一样的变异人,路依凝手中冰霜凝聚,生出一柄散发着寒芒的冰剑,身如蝶舞飞起,锋利的剑刃一瞬间刺破了三名变异人的咽喉,带出一溜暗红色的血花。 “他们还没习惯变异后的身体,虽然比那些没有意识的怪物强悍,但实力绝对远不如五绝!”路依凝经过这一年以来的修炼,早已不是刚进天清宫、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仅在瞬息之间就发现了对方的弱点,甩去剑锋上的血迹,飞快地说道:“必须要在他们熟悉身体之前杀掉他们,不能给他们适应的时间!” 曲凤池听到这句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毕竟他也曾见过五绝的实力,假若这近千名变异人都有着那样强大实力的话,事情就麻烦大了。想到这里,他决定全力出手,快速解决这场战斗,猛地运起全身的灵气,背后生出一双散发着金色流光的巨大双翼,在人群中显得无比耀眼。 一时间,双方激烈地交战在了一起,场面混乱到了极点,原本变异人的数量就很多,分摊下来的话一个人要对付数十名变异人,幸好天清宫此次来的人基本是以小队为单位的,相互配合已经十分默契了,虽然看起来战局始终处于下风,不过到目前为止变异人已然死伤不少,而天清宫的人几乎都没有受伤。 曲凤池挥动流光双翼,在变异人群中穿行来去,每每挥出一剑,便会带走一名敌人的性命,齐云川跟在他身后,手中的锁链不停地挥舞,闪电般绕上了敌人的脖子,然后将他狠狠地掼在了墙上,顿时头骨破裂,脑浆迸出。 安大魂可不想让曲凤池出尽风头,一闪身冲入了变异人群中,猛地双拳齐出,将面前的敌人一拳轰飞,然后骤然转身,抓住另一名敌人的脑袋,蓦地大喝一声,竟将其脑袋拧了下来,随手丢在了一旁。 而在战场的另外一边,四名变异人瞅准了一个空子,齐齐向燕飞白扑来,然后立即被一道柔和的罡气弹开,燕飞白冷哼一声,无形剑气喷薄而出,瞬间将这四人的额头刺出了一个血洞。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身后风声响起,一名变异人神色狰狞地扑了过来,但还没能冲到燕飞白的身旁,就见一道紫色的电光一闪而逝,那名变异人被从中劈成两截,脸上还带着惊疑的神色,扑通落在地上,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永远记得不要把后背留给敌人。”依长治抬起下巴,用教训的口吻说道:“我可以救你一次,但我不确定还能救你第二次。” “就算你没来,我也搞得定那家伙……”燕飞白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居然还嘴硬?”依长治哈哈一笑,说道:“反正斗嘴也斗不出结果,那我们不如换个方式,就比谁杀得敌人多,如何?” 燕飞白平静地说道:“随便你,反正我是不会输的。” “哼,很有自信嘛?”依长治顿时被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激起了战意,朗声说道:“那就比比看,看谁到底更厉害一点!” 罗夏站在高高的平台之上,看着下方众人混战的场景,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对了……就是这样,互相残杀吧,妒忌、杀戮、愤怒……这些才是人类最真实的情感,一旦撕下了虚伪的面具,里面的丑恶便展露无遗。” “神神叨叨个屁啊,别人是人类,你他妈的就不是人类了吗?”一个讥讽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话音未落,一道蓝色的光炮便射了过来! 罗夏的大脑经过了药剂的强化,思维运转的速度是寻常人的数倍,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他便判断出说话之人必定会攻击自己,马上想也不想,抓起身旁一个变异的树人挡在自己的面前,只听“嗤”地一声轻响,树干被蓝色光炮瞬间穿透了,树人突遭飞来横祸,不禁惨叫一声,登时气绝身亡。 “啧啧啧,真是个废物……”罗夏嫌恶地说道,如丢垃圾般将此人丢下了平台。牧尧呆了一下,忍不住叫道:“你这家伙还真是冷血无情啊,他不是你手下吗,怎么反手就把人家出卖了?” 他知道擒贼先擒王,所有的混乱都是由此人而起,若能先解决掉这个人的话,剩下的残局再来慢慢收拾,因此偷偷来到了罗夏的身旁,想要突施冷箭。这一炮是加强版的远程形态攻击,威力极为强悍,本以为可以一招得手,谁知道却被罗夏轻松化解。 “小子,只不过是在桥头碰了一次面而已,用不着这样针对我吧?”罗夏狞笑一声,冷冷地说道:“在我眼里,根本没有手下,只有棋子而已。”说完这话,他翻身跳下平台,混入了人群当中。 “喂,你别走啊!”牧尧的眼前全是红色的目标点,在人群中混乱无比,根本找不到罗夏的位置了,不由心下一急,也跟着跳下平台,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杀出一条道路,来到依长治的身旁说道:“别管这些喽啰了,先把那个蒙面人干掉再说!” 依长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说道:“你能找到他吗?” “可以,但是我一个人留不住他。”牧尧大声说道:“必须你们两人也同时出手!” “你来找到他的位置就行了,我不会让他溜走的。”燕飞白沉声说道:“这人是个很可怕的祸害,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牧尧点了点头,当即再不废话,视线在人群中一扫,马上就找到罗夏的位置,目光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叫道:“在那里!” 依长治和燕飞白相视一眼,仿佛互相斗气一般,施展出浑身解数,如猛虎般冲进了人群之中。但见电光飞逝,剑气纵横,变异人如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竟是根本承受不住他们的一击, 地上很快就堆满了尸体,依长治和燕飞白二人踩着尸体和鲜血一路前行,硬生生杀出一条雪路,片刻之后,他们便来到了罗夏的面前,两人很有默契地呈包围之势,一左一右封死了罗夏所有的退路。 “厉害,厉害……”罗夏不慌不忙地鼓起掌来,嘿嘿笑道:“不愧是天清宫的天才,我手下这些虾兵蟹将果然困不住你们。” “你是这场灾难的源头,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将你捉住。”依长治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不反抗的话,我可以暂时不伤害你。” “多说无益。”罗夏忽然伸出右手,轻佻地朝他勾了勾手指,挑衅地说道:“二人,还请动手吧。” 160钢铁之躯 依长治年轻气盛,何曾被人这样看扁过,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出手,但转念一想,这人诡计多端,说不定只是故意挑衅,万一就这么冒冒失失进攻,很可能便中了他的圈套。 想到这里,他马上冷静了下来,微笑道:“不不,你是这地方的主人,你先来。” 他本以为罗夏会推辞,谁知罗夏点了点头,很干脆地说道:“也好。”说着一拳挥出,呼地击向他的面门! 这一拳来势虽然不快,但势大力沉,拳头仿佛撕破了周围的空气,发出极为沉闷的破风之声,依长治与他距离尚远,却感受到袭来的拳风锋利如刀,割得脸颊隐隐生痛! “这力量也太夸张了吧?”依长治吃了一惊,瞬间便判断出这一拳千万不能硬接,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能挡下这一拳,幸而罗夏的出拳速度不是特别快,他立即将头一偏,拳头从右脸旁边掠过,拳风蓦地掀起了他的长发。 “哦?速度挺快的啊?”罗夏微觉惊讶,忽然嘿嘿一笑,说道:“那么……这一招又如何?”他收回拳头,双拳举在胸口,一下子加快了出拳的速度,顷刻间连续击出数十拳!虽然力道稍微小了一些,但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 若是寻常人来看的话,这一套组合拳的速度快如闪电,可谓是极难躲避,不过对于依长治而言,这个速度依然不够,他沉着地盯着每一拳的走势,瞬息间在极其微小的范围内连续做出了数十个小范围的闪避,罗夏的拳头每每擦着他的身子而过,却没有一拳能够真正地击中他。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你是什么人,难道是极速者?”罗夏心知自己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依长治,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当即嘿嘿一笑道:“我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天清宫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他表面上是与依长治闲聊,实际上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不过燕飞白猜到了他的想法,蓦地闪到了他的身后,淡淡地说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去戏弄别人?”说着一指点出,剑气直刺他的后颈! 但听“叮”地一声轻响,剑气刺中了他的皮肤,却仿佛击中了坚硬无比的金属,擦出一丝火花,罗夏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小朋友,你是在给我挠痒痒?” 燕飞白心头一凛,刹那间连续点出数指,数十道无形剑气喷涌而出,将其从四面八方围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全身要害之处! 只听“当当当当”一连串金属交鸣之声,罗夏低头看了一眼被剑气割得破破烂烂的褐色皮衣,中剑的地方并没有鲜血流出,语气无比轻松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的身体……没有疼痛感,而且还很硬。” 燕飞白眉头微皱,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棘手,身体比花岗石还要坚硬,自己目前的攻击力并不足以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闪开,让我来!”依长治趁罗夏转头的时候,飞速凝聚起破灭星辰,猛地冲到了罗夏的身前,用力往他的头顶砸落下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破灭星辰骤然爆炸开来,迸发出耀眼无比的光芒,巨大的罡风四处卷席,将旁边数十名变异人掀了个跟斗,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安大魂注意到了这边,脸色不由立刻阴沉了下来,他心中隐隐有些忌惮,依长治表现出来的实力似乎竟已不在他之下了,等于说未来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劲敌。齐云川则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依长治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干得好,长治!”牧尧兴奋地大叫一声:“这下应该打死他了!” “不……还没有。”曲凤池神色凝重地说道:“我感觉他好像还活着……” 罗夏沉默地倒在地上,身上还埋着一堆巨大的石块,刚才破灭星辰的爆炸响动实在太大了,天花板居然都塌陷了一块下来,正好砸在了罗夏的身上。若换做是普通人,别说破灭星辰了,这些沉重的石块砸下来都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夏忽然间大笑起来,笑得无比癫狂,紧接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掀开压在身上的巨石,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扭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啊,这一下够劲道,我居然有点头晕了……” 他原本套在脑袋上的白色纱布已被破灭星辰轰碎了,露出了那张坑坑洼洼、几乎被毁容的脸庞,更为恐怖的是,他两边的嘴角不知是被撕裂了还是用颜料涂的,裂开了两条极大的血色豁口,朝着耳边延伸而去。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这张脸上,被这张恐怖无比的脸庞吓得静若寒蝉,他们一直都想知道此人纱布下的真面目,但此刻在见识到了之后,他们的内心对这人的惧意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什么,这怎么可能?”依长治彻底震惊了,他深知破灭星辰的破坏力究竟有多恐怖,就刚刚这一下,便足以杀死数十名初息境界的修士,但这人……居然毫发无伤?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虽然有点晕……不过我还是没感觉到痛。”罗夏转动着脖子,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狞笑着说道:“不过这种感觉……挺讨厌的,虽然新鲜,但我不喜欢。” 他说完这话,忽然向旁边的人群中走去,依长治马上回过神来,大声道:“慢着,你想逃走?” “不不,我只是想让我的脑子清醒一下而已。”罗夏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然晕晕乎乎地,可没办法思考。” 众人见他前来,急忙避开一条道路,但一名年轻的天清宫弟子冲到了他的面前,一剑刺向他的眉心,“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先接我一剑再说!” 罗夏狰狞一笑,右手蓦地抓住了他的剑刃,微一发力,长剑登时被拧成了麻花,接着他左手揪住了天清宫弟子的衣领,头颅微微向后扬起,狠狠一下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只听“咚”地一声,那名天清宫弟子仿佛撞在了铁板之上,颅骨险些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碎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了。罗夏随手将他抛开,用力甩了甩头,说道:“这下舒服多了……” “你这该死的怪物……”依长治怒意上涌,就要继续攻击,谁知罗夏突然眉头一拧,摆手道:“差点忘记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你想溜了吗?”依长治哪会放他离开,拦在了他的身前,说道:“有我在这里,看你能逃去哪里!” “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罗夏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笑道:“我真要离开的话,你能拦得住我?”说着打了个响指,大声道:“拖住他们!” 众变异人得到命令,马上如潮水般向依长治冲了过去,依长治没想到罗夏竟然用人海战术拖延时间,赶紧奋力杀了几人,再往刚才那处瞧去,发现罗夏早就消失不见了。 “小牧,那家伙去哪里了?”依长治心里一急,扬声叫道:“别让他逃了!” “在那边!”牧尧马上说道:“就是他刚才倒水的那个水池里!” 罗夏不知何时来到了已经排空的水池之中,身后还背了一个古怪的装置,他双手紧抓背带,然后看了依长治一眼,嘿笑道:“小朋友,再见了。” 话音刚落,整个下水道突然颤抖起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分成了两半,仿佛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黑色的天穹,就在此时,数十道绚丽的烟花骤然升起,在深沉的夜幕中爆炸分裂,映亮了半边天际,然后渐渐消散。 曲凤池看到这些烟花,不由微微一愣,诧异道:“这是什么?” “不好,他要走了!”依长治紧咬牙关,想要绕过人群,朝罗夏那个方向冲去,不过已经来不及了,罗夏身后的装置顿时轰轰作响,猛然间喷出两道炽热的火焰,然后飞速升空,一下绝尘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转瞬之间,罗夏已然不见踪影,只残留下他疯狂的大笑声。依长治站到水池的旁边,忿忿地说道:“可恶,还是让他溜了。” “这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燕飞白抬头看着罗夏离去的方向,皱眉道:“他的思维跟正常人完全不同。”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纯粹的变态……”依长治一脸凝重地说道:“光是听他说话的声音……就让我浑身不舒服。” “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燕飞白回头看了身后一眼,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这些变异的家伙收拾掉。”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数十名变异人已经向他们冲了过来,依长治恰好一腔怒气无处发泄,盯着眼前的敌人,恶狠狠地说道:“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没有比完?” 燕飞白斜睨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那就继续。” 161奇怪的四人 当罗夏选择离去,抛下这些已经变异的手下之后,整个局势便发生了扭转,本来这近千人在获得了变异的力量后,始终压过天清宫众人一头,但随着情势的变化,这些变异人渐渐处于了下风。 依长治冷笑一声,将对罗夏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敌人的身上,一出手便用上了十成的力量,速度快似闪电,在敌人中穿梭来去,宛如万军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北落紫霄在他周身飞舞环绕,铮然轻响! 敌人奋力地将其团团围住,想压缩他的行动空间,阻挡住他的去路,但依长治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根本就无法跟上,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被紫色刀芒割破了咽喉,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 在无数道飞速旋转的刀芒攻击下,变异人宛如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死去,鲜血从他们脖子上细小的血口飞溅而出,染红了地面的水泥路,却没有沾到依长治的衣襟上。他潇洒肆意地穿行在人群之中,刀光每次闪过,便会带走一条性命,招招见血封喉,没有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 看着周围的敌人接连倒下,依长治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在天元帝国以一敌百的情景,回想起那种疯狂杀戮的感觉,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但不是冷酷无情的微笑,而是无比自信及藐视一切的笑容。 他确实有理由自信,在经过与黑暗力场的融合之后,他的心性要比以往强大了太多,杀戮和鲜血根本影响不了他的神智,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性情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转变了不少。 燕飞白也不甘示弱,瞬间将八门遁甲提升到了生门,全身皮肤泛红,脚下的地面被猛烈的罡气震得粉碎!他右手扬起,顿时无数道无形剑气喷涌而出,周围的变异人躲避不及,被锋利无匹的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但凡鲜血及身,均被八极天弹飞开来。他就这么冷漠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恐怖的杀神,冷漠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仅过了片刻功夫,便已有近两百名变异人死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下,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血流成河。敌人完全没想到这两人的实力竟然强悍到了这样的地步,一时不由胆寒起来,气势一下子就被压制住了。 对于他们二人来言,与其说是战斗,倒不是说这是一场属于他们的杀戮盛宴。周围的人被依长治二人强大的实力和疯狂和表演震惊了,不禁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全都呆呆地看着他们,浑然忘记了自己也在战斗之中。 萧驰抽出插在敌人身上的长剑,神色复杂地看着依长治与燕飞白的方向,微微自嘲地说道:“本以为迟早能追上这两个家伙的步伐,与他们一争高下,谁知道这两个怪物又远远地将我抛在身后了。” 无心双手合十,温和地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们不仅是天分不及他二人,或许就连努力程度也赶不上他们吧。” 萧驰摇了摇头,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论努力,我不认为我会输给他们,但是……事情可能并不是如我所想象的那般顺利……” “没想到……长治的实力居然进步得这么快。”牧尧无疑是场中最激动的人,在亲眼目睹了依长治的神勇表现后,他内心的喜悦抑制不住地出现在了脸上,大声狂笑道:“哈哈哈……我牧尧有这么厉害的好兄弟,以后在天清宫都可以横着走了!” 路依凝静静地看着依长治,心里也很是高兴。她非常清楚,依长治这人其实非常好胜,内心深处十分憎恶失败,他如今的实力突飞猛涨,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战胜了黑色力场,并且吸纳了黑色力场的力量作为己用。 “长治,总有一天,你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的。”路依凝心里默念着,美丽眼眸中透出一丝掩盖不住的笑意,对其充满了欣赏之意。 然而安大魂一脸阴沉地盯着依长治二人,眼里满是愤怒的情绪,他内心非常明白,这两个人已经成长到了不输于自己的境界,想要再次压制基本不太可能了。假以时日,这两人一定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他嘴角抽动了几下,猛地大吼一声,抓住面前的一名变异人,仿佛泄愤般将其撕成了两截,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然后狠狠地掷在地上,吐出一口恶气。 在依长治和燕飞白的带领下,天清宫众人越战越勇,变异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刺鼻的血腥味四处弥漫开来,宛如一座修罗屠场。 看似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但在依长治二人的疯狂杀戮之下,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仅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绝大部分变异人都已被杀死,包括先前的古雅和沈浪,一小部分变异人被活捉住了,不过他们不愿束手待毙,而是选择了自尽而亡。 短暂的休息之后,天清宫众人将这些变异人的尸体堆成了几座小山般的尸堆,腾出了一些行动的空间,鹿芊芊仔细打量着这些奇形怪状的变异人,喃喃说道:“真是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曲凤池清点了一下人数,虽然有不少人都受了重伤,不过十分幸运的是,并没有人丧命于此。他长吁了一口气,走到水缸的碎片旁边,紧盯着残留在碎片上的彩色液体,眉头紧紧地皱起。 “看来……仅凭我们是没办法处理这边的事情了。”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出我的想象,只能等掌教他们过来再说了。” 依长治斜眼看着燕飞白,自信地说道:“我杀了二百七十二人,肯定是我赢了。” “哦,是吗?”燕飞白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可是杀了二百七十五人。” “你骗人!”依长治两眼一瞪,说道:“你绝对没我杀得多!” “我从不骗人。”燕飞白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怎么,输不起?” “你……”依长治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只听“砰”地一声,他们身后封死的那扇门被人重重地踢开了!紧接着,一名名穿着精致重盔的士兵们冲了进来,沉默无声地将此地团团围住了,从他们的军服和装备来看,其精良程度远不是城门口那帮东极军能比的。 “怎么回事?”牧尧不禁吓了一跳,忍不住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援军吗?为何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片刻之后,楚亦凡从门口走了进来,神情有些严肃,不像以往那般温和,眼神在依长治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马上又移开了。 白白、梦梦和彭力跟在楚亦凡的身后,彭力的手上抓着一条铁链,另一端捆住了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红衣中年人,最后走进来的是一行四人,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制服,胸前佩戴了一个圆形的银色配饰。 这四人当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须发花白的干瘦老者,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眼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芒,目光深邃无比,旁边的人不自禁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只要与其对视一眼,自己便如同赤裸一般,所有的底细都会在刹那间被其看穿。 老者身旁跟着一名高大的壮汉,全身肌肉发达,身形极高,彭力与其一比,似乎都矮了一头。他脸上戴了个眼罩,竟是个独眼龙,仅存的另外一只眼中闪着冷冽狠辣的光芒,气质冷酷到了极点。 走在最后的是一对俊男美女,男子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身材修长挺拔,剑眉星目,英俊非凡,而女子则身材火辣,容貌清丽,举手投足间带了一股媚意,两人走在一起,正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犹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掌教。”曲凤池恭恭敬敬地对楚亦凡行了一礼,又对那四个穿着白色制服的陌生人行了一礼,似乎对这四人有些畏惧。 依长治悄悄碰了碰牧尧的后背,说道:“这四个奇怪的家伙是什么来头?” 牧尧耸了耸肩,悄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名老者似乎对周围的尸体漠不关心,径直走到了那个水池的旁边,低头打量了很长时间,期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水池,又看向周围变异人的尸体,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神色。 天清宫众人不知这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在观察什么,不过看样子似乎在朝廷的地位不低,也就没人敢出声质疑,只有曲凤池、安大魂及齐云川极少数人眉头皱起,好像知道些什么事情。 观察完四周的情况后,老者终于将目光收回,仿佛不经意地看了奈良一眼,然后突然看向了牧尧,面上蓦地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162真相大白 狂热往往代表着渴望,譬如干渴的旅人遇见了清泉,饥饿的汉子看见了鸡腿,单身多年的老光棍碰到了俊俏的寡妇,极致的渴求和欲望便会让他们变得无比狂热,然而就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头,竟然也会对牧尧产生了狂热的情绪。 牧尧感知敏锐,马上就察觉到了老者炽热的眼神,虽然不知道这老头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但他十分明智地转过了头,佯装毫不知情,尽力避开老者的注视。 牧尧和路依凝几人也感受到了老者的目光,纵然内心有些好奇,不过也很默契地与他一同转过了头,只有贺峰还浑然不觉,轻轻拍了拍贺峰的肩膀,小声说道:“喂,那个老头好像在看着你……” “废话,我当然知道!”牧尧恨不得伸手捂住贺峰的嘴巴,脸上尽量不动声色,嘴角微微抽动说道:“你是白痴吗,我又不是傻瓜,就是因为他在看我,所以我才没看他啊,不然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看这老头的穿着,身份应该非富即贵,据说某些有钱人……尤其是一些糟老头子,就喜欢钻研那些龙阳之好……”贺峰十分同情地看了他的屁股一眼,神秘兮兮地说道:“难道这个老头……竟然对你有那方面的想法……你懂的。” “你懂个屁,别他娘的胡说八道!”牧尧又惊又怒,生怕这老头是真的看上了自己的屁股,不由低声骂道:“别说话了,你再说话……我感觉那家伙就要过来了!” 这时,楚亦凡环视了四周一眼,突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很疑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墨龙潭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说出口,众人不禁精神一振,急忙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楚亦凡的话语,他们在此地莫名其妙地奋战了一个多月,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快到了承受不住的边缘,恨不得马上回到天清宫,如今看这样子,似乎是楚亦凡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那么也算是了结一桩大事。 楚亦凡看了四周变异人的尸体一眼,缓缓说道:“墨龙潭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个叫红衣教的帮派引起的,至于这个红衣教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样的目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便由事主亲自来讲解。” 说完这话,梦梦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红衣男子的屁股上,那名男子应声倒下,浑身吓得瑟瑟发抖,目中流露着恐惧的神色,语无伦次说道:“你们……你们饶……饶了我,我……我愿意说出……所有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聚集到了这名男子的身上,纷纷猜测起他的身份来,这名红衣男子吞了一口口水,惊恐地说道:“我……我是红衣教教主,我的名字是……” “名字什么的谁稀罕听啊。”彭力很粗暴地打断了他,恶狠狠地说道:“赶紧把事情的原委说来,否则我不介意再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 “别别别,我我我……我说,我说!”红衣男子吓得大叫起来,忙不迭道:“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们红衣教一开始,也只是个势力很一般的小帮派而已,在墨龙潭根本不起眼,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他说到这里,似乎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说话也不像刚才那么结巴了,索性敞开了说道:“你们也看到上面那个异常神秘的地方了,这地方是我在多年前无意间发现的,里面有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不过有些简单的技术不是特别困难,我自己摸索几遍,也就慢慢掌握了,但……这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是我根本掌握不了的……” 牧尧忍不住嘲讽说道:“以你那愚笨的头脑,困难的谅你也学不了。”此言一出,众人马上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了他,牧尧惊觉失言,瞬间涨红了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于是尴尬地向四周笑了一下,又咳嗽了几声,赶紧低下了头,紧紧闭上了嘴巴。 “呃……”红衣教教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打断他的思路,呆怔了几秒后,然后自嘲一笑,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我愚笨,不过仅靠着学到的那些浅薄知识,也足以令我脱胎换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我就迅速壮大了红衣教的势力,而且经过这些年的钻研,我发现了一种很可怕的药剂,这种药剂可以……”他言及于此,有些心虚地张望一下四周,小声说道:“可以让死人复活……” “我明白了,原来外面那些怪物的出现是你干的好事!”依长治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这样的行为跟屠城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百姓是无辜的!” “不不不,冤枉,冤枉啊!这药剂我自己都不太会掌握,怎么可能拿到外面去用啊。”红衣教教主马上哭丧着脸道:“这些药剂都是半成品而已,而且极不稳定,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的。我曾经花费了大量精力来研制这种药剂,可是这药剂太难炼制了,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畏惧:“这些药剂的神奇之处在于,寻常人喝了之后不会有什么事情,但他们死了以后……就会变成毫无理智、只会杀戮的怪物,而且若有人被这些怪物咬了,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丧失理智,变成同样的怪物。” “照你这么说,难道红衣教还有别人会研制这种药剂?”曲凤池沉思一下,说道:“比如你的心腹,或者是你的左膀右臂。” “不是……不是他们,我的手下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我们也只是想发笔横财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更不想毁掉这里……”红衣教教主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犹豫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是一个自称罗夏的蒙面人,这些药剂都是他捣鼓出来的……” “罗夏?蒙面人?”依长治马上想起先前那名头上蒙着白色纱布的怪人,不由失声说道:“原来罪魁祸首真的是他?” “这么说……这个叫罗夏的蒙面人刚才就在这里吗?”楚亦凡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白白好奇地问道:“你所说的这个罗夏,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红衣教教主脸色发白地说道:“这家伙……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是一个可怕的怪物……他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亲人,他行事荒诞,性情怪僻,实力又强得恐怖,我们所有人都害怕他……” “你堂堂红衣教教主,居然还会怕一个人?”依长治冷哼一声,嘲讽说道:“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你有所不知,其实红衣教……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我只是一个负责发号施令的傀儡而已。”红衣教教主双手掩面,悲愤道:“他控制了我们所有人,要我们为他做事,如果不从的话,我们的亲人、好友全都会死!” 他双拳狠狠地一锤地面,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如果我们做事情没有如他所愿,或者没有让他满意,或者是走漏了风声,他就会杀掉我们最重视的人……他利用我们的亲人,利用我们的弱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说到这里,他用力地喘息了几口,似乎说出这几句话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家伙还挺可怜的,居然被那个叫罗夏的家伙欺负得这么惨。”牧尧砸吧一下嘴,小声说道:“不过我是不会同情他的。” “他已经完全被恐惧压垮了,罗夏真有那么可怕吗?”依长治轻叹一声,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坑坑洼洼的可怕脸庞。 “关于结界上的那个符箓,你是怎么弄来的?”此时,燕飞白忽然出言发问道:“难道也是神秘房间里的东西吗?” 红衣教教主抬起头来,眼神空洞地说道:“对,那些符箓也是房间里的东西,不过我对此完全不懂,但罗夏实在是太聪明了,仅仅研究了几天的时间而已,他就知道了这些符箓的用途,不光是这些符箓,还有那些会爆炸的装置也一样……” “什么会爆炸的装置?”楚亦凡双眉一挑,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马上打断他道:“你手上还有会爆炸的武器?” “呵呵呵……”红衣教教主忽然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说道:“对,你们不知道,这也是神秘房间里的东西,也是罗夏发现的,我曾经听他说过,只要一启动这个玩意儿,所产生的巨大力量会一次性将墨龙潭完全轰成废墟……” 刹那间,四周的温度仿佛蓦地降到了零点,寒冷刺骨到了极点,众人猝不及防,呼出的气顷刻间化成了白霜。楚亦凡面若寒冰,一步走到了红衣教教主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冷地说道:“你所说的那个装置……现在到底在哪里?” 163拉拢 世人皆知楚亦凡之所以能成为天清宫的掌教,全是因为他与当今天子关系深厚,却往往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兰汐既然会挑中了他,当然不是由于关系的原因,而是楚亦凡本身强大无比的实力,以及隐藏在楚亦凡温和表面下的那股子狠厉劲儿。 虽然楚亦凡平时都是以微笑温和的面目示人,可是一旦遇到真正紧急的状况时,他就会展现出无比冷酷的另一面,这样的楚亦凡无疑让人感到十分陌生,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他,才更像是一名令人恐惧的上位者。 红衣教教主显然被他散发出来的巨大威压吓到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稍微缓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在无荒山,就在墨龙潭的旁边。” 白衣老者此时终于将目光从牧尧的身上移开了,看向楚亦凡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水池,这里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可逆了,即使是有所谓的奇迹发生,也需要耗费我们好几年的研究时间。” 楚亦凡点了点头,说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全听你的吩咐便是。”言语间竟对老者十分客气。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墨龙潭整个从东极高庭抹去。”老者很干脆地说道:“但是上面那个房间里的东西需要全部带走,因为非常具有研究价值。” 此话一说出口,天清宫众人不禁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老者居然这么狠!有些人本身就是墨龙潭人,听到这话后无比激动,想要冲上去与老者辩解,但士兵们往他们身前一站,将兵刃对准了他们,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但老者又怎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冷笑着说道:“一群下等的低智商蠢货,我就是提一个建议而已,要不要把墨龙潭炸了,是你们的事情,无论后果如何,你们自己承担就好了,不过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我肯定要全部带走。” “不行,你不能碰那些东西!”牧尧怒意上涌,忍不住叫道:“那些东西不是你能拥有的,我不答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他就是无法容忍有人试图染指房间里的那些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完全跟自己无关。 他本以为老者一定会勃然大怒,谁知老者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张手一扬,那张卡片飞到了牧尧的手里,说道:“东西我肯定是要定了,但如果你对此有什么异议的话,尽管来找我便是。” 说到这里,他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开了这里,另外三名白衣人也一同离开了,身后的士兵沉默列队,跟在他们身后,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牧尧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张金色的卡片,上面是一个圆形的银色标志,旁边还镶嵌着几颗耀眼的钻石,看起来尊贵无比,地位超然。 “完了,他……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牧尧面如死灰,不知该如何是好,贺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说道:“看这卡片就知道这老头一定是什么达官贵人,我是不是应该祝贺你一下?” “走开,尽没好话!”牧尧没好气地拍开了他的手,想要把卡扔到,但转念一想,又不甘心这老者将东西全部带走,咬着牙思考一阵后,视死如归般将金卡放入了怀中,恶狠狠地说道:“不就是个臭老头吗?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掌教,我们现在去哪里?”彭力将红衣教教主再度用铁链捆绑起来,说道:“这人又怎么处置?” “我们现在去无荒山。”楚亦凡看了红衣教教主一眼,淡淡地说道:“至于这个人……就带在身边吧。” 如今连掌教都到了,还有梦梦、白白等教授跟随在身旁,这无疑给众人注入了一支强心剂,因为只要楚亦凡在场的话,就算是天大的难题都不算什么,这也是众人对于楚亦凡超强实力的绝对认可。在楚亦凡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便从另外一个通道走了出去,经过入口的那道闸门时,却发现入口不知何时竟被人用一种橙色的晶体物质给冻结住了。 “那是什么东西?”依长治小声问道:“看起来像是橙色的冰块。” “怎么可能是冰块……”牧尧撇了撇嘴道:“看起来倒像是一块凝固的肉冻。” “小牧,你就知道吃。”路依凝鄙夷地瞪了牧尧一眼,说道:“小心一不留神又把身材吃回去了。” “开玩笑而已啦。”牧尧哈哈一笑,说道:“不要在意这些,况且我都好久没吃过鸡腿了。” 众人沿路走出城外,自从罗夏离开之后,城里的怪物数量似乎一下子就少了许多,这一路走来竟没遇到什么怪物。不过城中满目疮痍的模样还是让众人的心情有些沉重,昔日繁华昌盛的城市已经变成了遍地废墟,无数百姓死于非命,即是东极高庭有心重建,也得耗费不知多少人力财力,才能变回从前的样子。有些墨龙潭人看到自己的家园被毁成了这样,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心里对那个叫罗夏的蒙面人痛恨到了极点。 依长治见燕飞白孤零零地单独走着,与安大魂那边保持了很远的距离,心头不由有些感概,原本他们的关系算是比较恶劣的敌人,后来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又在一起并肩作战,其实对他早就没了任何敌意,唯有惺惺相惜之情。 他虽然表面随和,其实内心是比较自负的,燕飞白算是极少数连他都敬佩的天才,如今见他如此孤单,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对其实力的认可,忍不住起了拉拢的念头。 “燕飞白,怎么一个人走?”他加快几步,走到了燕飞白的身旁,微笑着说道:“明明杀人的数量比我少,现在就想不认账了?” 燕飞白瞥了他一眼,摇头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刚才是我赢了。” “那就算打平手,怎么样?”依长治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道:“先前那个老头说要毁了墨龙潭,此事你怎么看?” 燕飞白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不明白依长治找他攀谈的用意,因此也就顺水推舟地说道:“我觉得就这么把一座城市硬生生毁去,未免也太过武断了,而且……” 他忽然叹息一声,又道:“自从来到墨龙潭后,出现了很多以往想像不到的新奇事物,就连我也无法理解,包括那些怪物,也包括那间神秘的房间。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而且我总觉得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依长治很明白他的感受,因为他也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阿太,比如那个神秘的白色房间。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有什么重视的事情吗?” “你知道,我是燕家的人。”燕飞白耸了耸肩,说道:“那么……燕家自然是我最重视的事情,无论再怎么样都好,他们是我的族人,我的职责便是保护他们。” “假如能顺利地从天清宫毕业,我就会想办法进入军队。”依长治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我父亲失去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是吗,那你加油吧。”燕飞白不咸不淡地说道:“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成功的。” “等我做了大将军,你的燕家……我罩定了。”依长治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族人,只要我有那么一天,这个承诺就不会失效。” 听到这句豪言壮语,燕飞白只是淡淡一笑,脸上不置可否,眼里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感动的神色,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路依凝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哪还不明白依长治的想法,于是说道:“既然大家这么投缘,干脆燕飞白加入我们队伍好了。” 贺峰马上说道:“对啊,虽然我以前觉得你还挺讨厌的……不过也算一个比较友好的家伙了,如果你要加入我们的话,我是没有异议的。” 牧尧呆了一下,忍不住说道:“什么?喂,依凝……”话没说完,腰间被路依凝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立即反应了过来,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依凝这个提议不错啊,我牧尧举双手赞成!”说完这话,他用幽怨的眼神瞪了路依凝一眼,似乎在说:这样总行了吧? 素衣拍手笑道:“太好了,这样我们又多出一名实力强大的同伴了。” “怎么样,燕飞白?”依长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十分诚恳地说道:“离开安大魂,来我们破天小队吧,大家都是好兄弟,好战友,关系比家人还要亲密。” 燕飞白没想到依长治就这么把事情公开说破了,微微愣了片刻,犹豫半晌后,嘴角终于扬起一丝释然的笑意,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可以加入你们……”众人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声欢呼起来。 “但是……”谁知燕飞白还有下半句话:“现在还有一些很麻烦的事情等着我去解决,等我解决完后,我会加入你们的。” 依长治双眉一拧,说道:“事情麻烦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不用,是我自己的事情……”燕飞白说到这里,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脑海里浮现出芳华的身影,以及被绑架的燕家族人们,语气冰冷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做个了结的。” 164逃生 “滴答,滴答——”两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很快就被泥土吞没了,变成了两个细小的黑点。 不知何时起了大风,混着硝烟和灰尘呼啸刮过,四周的景色被风沙笼罩,仿佛蒙上了一层褐色的薄纱,隐约而朦胧。 陆清羽站在一处高台之上,两眼死死地盯着下方,眼白里满是血丝,就像是好几天没睡过觉一般,眼神除了少许的恐惧外,还有几分莫名的癫狂之意。 下面密密麻麻围绕着无数吃人的怪物,疯狂撞击着他所站着的高台,嘴里嗬嗬作响,疯狂嘶吼着,双手乱抓乱挥,无比渴求着眼前鲜美的人肉。 他手里拿着一张修罗面具,上面还沾着几滴干枯的血迹,那是小冰的面具,虽然面具还在,但小冰的尸体已经被他亲手埋进了土里。 当时罗夏一拳拳打死小冰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仿佛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般,迟迟挥之不去。罗夏离开之后,他和南宫流云身负重伤,没办法带走小冰的尸体,但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暴尸荒野,便挖开了一个洞,把他的无头尸体埋了进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陆清羽心里很清楚,他的精神几乎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丧失最亲密战友的沉重伤痛还没来得及消化,结果在撤退的过程中又遇到了成百上千的怪物,将他们的退路全部堵死。 这些怪物的时机来得实在太过巧合了,陆清羽甚至怀疑这些怪物是罗夏召唤来的,但就算是又怎么样?若在平时,他们根本不会将这些怪物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和南宫流云都受伤极重,别说出手退敌了,就连逃跑也成了奢求的事情。干粮和清水早已吃完,他们身上已没有了任何补给的东西,只要再过几天,他们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小冰……”陆清羽仰头望天,冷风拂面吹来,让他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修罗面具,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还记得十八年前的那个冬天,在墨龙潭城内的某条小巷子中遇到小冰时,他只是个仅有四岁的孤儿,冰天雪地之中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臭水沟里翻来覆去地找东西吃,宛如一条流浪的野狗,孤独却又桀骜不驯。 当时陆清羽的父母与他同行,看到了这一幕,父亲当即停下了脚步,用怜悯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小冰,叹息道:“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陆清羽的母亲也语气沉重地说道:“是啊,他这样下去一定会冻死的。” 小冰满脸戒备地看着陆清羽的父母,如受惊的野猫般节节后退,冻得发红的小手紧紧握成拳头,心里暗自决定只要这两人敢对自己有什么图谋不轨,即使是拼了命也要与这两人同归于尽! 陆清羽那时候也只有八岁,双眼紧盯着小冰,或许是这样孤傲的气质让他的心中产生了共鸣,他轻声说道:“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忙,你马上就要饿死了。” “我想收养这个孩子,你意下如何?”陆清羽的父亲突然转头看向妻子,带着询问的口吻问道:“你也知道,他一个人肯定活不了多久。” “我没有意见,只是收养个孩子而已。”母亲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小冰,说道:“别说是一个孩子,就算是一百个这样的孩子我也愿意。” “爹爹,可是……”陆清羽抬起头来,细声细气地说道:“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啊。” “羽儿,忘记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了吗?”父亲轻轻地拍了拍陆清羽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人生在世,一定要有一颗善良的心,你要学会乐于助人,回馈社会,否则钱财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亏心事做多了,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趣味?”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到小冰的面前,慢慢蹲了下来,温柔地说道:“孩子,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保证你能吃饱穿暖,不会忍饥挨饿,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小冰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带着赌一把的心态点了点头,勉强答应了他。反正自己贱命一条,就算这个男子欺骗了自己,他也不会失去什么,大不了死就死了,他也不想继续苟活在这个世界上,痛苦挣扎。 就这样,陆清羽的人生中忽然多了一个小跟班,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稔。渐渐地,他发现小冰看似难以相处,其实内心不坏,就慢慢对他敞开了心扉,小冰念着陆清羽父母的恩情,也默认将其当作了大哥。 在此后的日子里,两人逐渐长大成人,关系已然密不可分。陆清羽素来有练武的习惯,也一直无比严厉地训练小冰,想要将其调教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陆清羽的父亲看在眼里,不由心怀安慰,与妻子说道:“有小冰陪着羽儿一同成长,我们也就放心了。” “是啊,当年救下小冰只是善心之举,谁想到他们二人居然这么投缘。”陆清羽的母亲笑吟吟地说道:“看他们这样子,就好像两兄弟一样。” 父亲哈哈大笑,抚须说道:“人生短暂,真希望这样的好日子能一直维持下去,我们一家人也要珍惜与彼此相处的时间。”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三年后的某一天,厄运突然间降临了,陆清羽因为家境太过富裕,竟然被红衣教盯上了,母亲出门后便被人绑架,索要高额赎金。陆清羽的父亲马上联系官府,然后依言将赎金交给了红衣教,结果红衣教收了赎金之后,居然出尔反尔,丧心病狂地撕票灭口,说是为了惩戒父亲汇报官府。 自此之后,父亲便深受打击,一蹶不振,郁郁寡欢了半年之后,也因重病撒手人寰。陆清羽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巨额遗产和偌大家业,但是人们都对此十分怀疑,年纪尚轻的他是否能扛下一肩重任。 只不过这些人却不知道,此时的陆清羽已经脱胎换骨,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冷酷无情,城府极深。他认为自己今后的人生已被赋予了新的使命,那便是剿灭墨龙潭所有的帮派势力,打击邪恶,匡扶正义。 “我难道……做错了吗?”陆清羽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中的修罗面具,只觉先前早已失去的勇气似乎重新又回到了体内,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起来,“不……我没错,正义的道路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不经历挫折又怎么会实现自己的目标?” 他深呼吸几下,看了方的怪物群一眼,缓缓将面具放进怀中,心里默念道:“小冰,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带着你的信念一起……继续奋斗下去,我陆清羽决不会向邪恶低头,决不!” 但他们此时被怪物完全围困住,想要逃出生天又谈何容易?南宫流云坐在他身旁,两条小腿上呈现出一圈乌青之色,显然是因为腿骨折断导致伤口处淤青肿胀,要站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战斗了,逃亡的这段时间一直是陆清羽在帮助他,否则他只怕早就死在了怪物的围攻之下。 “清羽,就让我来掩护你逃走吧。”沉默了很久之后,南宫流云忽然手腕一抖,掌心中出现了一颗造化丹,开口说道:“最后……再让我们并肩作战一次吧。” 陆清羽吃了一惊,说道:“你想干什么?万万不可!”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清楚,大限将至,我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南宫流云的语气中戴上了一丝决然,沉声说道:“你的人生还很漫长,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你不能死在这里。” “可是……”陆清羽还想说些什么,南宫流云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你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不光是小冰,也希望你能带着我的遗志……活下去……” 陆清羽看着他干枯瘦弱的身体,内心挣扎了很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十分不甘心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南宫流云枯瘦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毅然决然地将造化丹吞入了腹中!骤然间,他的全身皮肤变得通红如血,一股强大的气势勃然爆发,瞬间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了神识初期的境界,两条折断的腿骨也愈合了。 但陆清羽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情绪,反而面色凝重,因为他知道,造化丹会透支服用者的寿命,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确实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南宫流云沉默了一会,突然将背上的棺材卸了下来,放在了地上,棺材之中似乎有人一直在敲打着棺材的盖板,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是时候说再见了……”南宫流云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无比艰难的决定,慢慢将钉死的盖板拆开,顿时一股腐臭的霉味传了出来,陆清羽忍不住手掩鼻子,只见棺材里果然藏了一个人,但全身早已腐败溃烂,竟与外面那些怪物的特征一模一样! 165破阵 这情景看起来异常诡异,一个全身溃烂、已经几乎瞧不出原本面貌的女人,身上绑着几条粗长的皮带,牢牢地固定在了棺材之中,外表与高台下的那些怪物殊无不同,谁知南宫流云看向她的眼神却蓦地变得无比温柔与珍重。 陆清羽很清楚棺材中这个女人的身份,这个女人便是南宫流云的妻子,因为冒犯了南霸天,被抓起来当成了试药的对象,结果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你死了,虽然一心期盼着你能活过来,不过……”南宫流云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里流露出一丝痛惜之色,“以你的性子,如果你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可能会要求我一剑杀了你……” 他低头看向女子的双腿,整条小腿已经断了,即使是将她放出来,她也无法再行走了。女子疯狂挣扎着,想要挣脱出皮带的束缚,撞得棺材砰砰作响,南宫流云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眶不禁微微红了起来。 “我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很苦。”南宫流云的话匣子不知不觉间打开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明白,多留你在这世上一秒钟,你便会多受一秒钟的痛苦……可是……可是我……”他忽然掩住面孔,泪水从指缝间泊泊不绝地流了出来。 陆清羽见此情景,不由有些黯然,他知道南宫流云是何等坚强的一个汉子,无论自己身体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受到了多重的伤势,他从来都不哼一声,面不改色,但如今看见自己的妻子遭受苦难,内心最脆弱的一面终于忍不住暴露了出来。 “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让你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了。”片刻后,南宫流云平缓了一下情绪,擦去脸上的泪水,忽然笑着说道:“我会让你解脱,然后我们一起……在另外一个世界再次相聚吧。” 说完这话,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女子一眼,蓦地一剑刺出,捅穿了她的额头!女子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股黑黄混合的液体从创口中缓缓流了出来,女子的眼神也渐渐黯淡无光,终于将头一偏,终究彻底死去了。 南宫流云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原地愣了半晌,忽然间狂喝一声,一股狂猛的罡气喷薄而出!他一拳狠狠地向下方挥去,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地面上登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数十只怪物被他一拳轰得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如泄愤般轰出这一拳后,南宫流云看了陆清羽一眼,似乎向他示意什么。陆清羽沉默一阵,轻声问道:“不再留恋了吗?” “我和她约好了,在另一个世界见面。”南宫流云耷拉着眼皮,低声说道:“这边的事情,算是彻底结束了,即便斩断了也无所谓了。” 陆清羽点了点头,忽然抬起右臂,一支火箭疾射而出,女子的尸身连同棺材一起,瞬间被烈火所吞没了,散发出一阵阵焦糊的臭气。 南宫流云最后看了一眼女子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吧。”他此时又恢复成往日那副冰冷冷的模样,一下背起陆清羽,然后纵身一跃,竟是径直跳入了怪物堆之中! 众怪物见到了鲜美的人肉,顷刻间一窝蜂涌了上来,然而南宫流云此时乃是神识境界的实力,对付这些怪物实在是轻而易举,不过他知道药效维持不了多久,因此并没有恋战,在拼命杀出一条血路之后,终于甩开了怪物的追击,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据点。 当南宫流云半只脚踏入门槛时,造化丹的药效恰好到了,南宫流云骤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蓦地脱力倒地,全身的皮肤变得青白一片,连嘴唇也乌青发黑。 陆清羽急忙将他背进了据点房间,然后将门紧紧锁上,又横抱起南宫流云,将他放在了柔软的毯子上,皱眉道:“你撑着点,我去找找有没有药……”他话还没说完,南宫流云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虚弱地说道:“不用了,别白费力气……” “我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陆清羽按住他的胸口,叹息说道:“能多活一刻都好,你也不能死在这里……”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南宫流云咳嗽了几声,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对这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我的父母、我的爱人……甚至是我那挨千刀的师父,都已经不在人世,我又何必苟活呢……” 陆清羽不禁沉默了,面对这样的情况,纵然他再有百般智谋,也无法阻止另一个同伴就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南宫流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声若蚊呐道:“你不必悲伤,更不需要介怀……我们的道路是一条崎岖无比的路,小冰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你就要背负起我们二人的信念,继续走下去……” 说到这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角出现了一抹鲜血。陆清羽连忙说道:“够了,别再说了,好好休息一下……” “不,你听我说!”南宫流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坐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臂,无比认真地说道:“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跳脱出墨龙潭这个狭小樊笼,寻求更广阔的天地,才会有更大的作为,我们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只有你才能完成了……” 他最后这几个字说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显然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说完这句话后,他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双眼依然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上方的天花板,但已然没有了呼吸。 陆清羽跪坐在南宫流云的尸体旁边,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虽然面容依然苍白如纸,但眼中闪烁着火热的光芒:“好兄弟,你们的遗志……就交给我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停止战斗……罗夏,你欠我两条人命,这笔血帐……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地向你讨回来的!” …… …… 依长治眯起双眼,抬头仰望着面前被重重迷雾所笼罩的高大山脉,忽然不知怎地,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他当年来到墨龙潭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并没有经过无荒山,此时在亲眼目睹了这座贫瘠的山脉之后,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无荒山道路崎岖陡峭,只有东面的山坡较为平缓,其他三面几乎是垂直而上,根本不可能上去,但东面的山坡也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可走,两旁是悬崖峭壁,一不小心便会踏空摔下,异常危险,所以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到这里。罗夏既然挑中了这里,必然是看中了此地人迹罕至,更何况无荒山此时被浓厚的云雾笼罩,可视度极低,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这无疑又给登山大大增添了难度。 “看来那个叫罗夏的人学会了不少东西。”楚亦凡目视上方,平静地说道:“我听说他根本就不是修行者,没可能会使用这样的结界,想必也是那神秘房间里的东西。” “这结界似乎有些棘手,不过也不是那么困难。”梦梦向前走了一步,仔细打量了迷雾几眼,“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可以……” “不必,我来即可。”楚亦凡轻轻一挥手,扬起下巴说道:“我们时间紧迫,要快点找到那人才行。” 梦梦没想到楚亦凡居然会要亲自动手,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很识相地退到了楚亦凡的身后,她知道楚亦凡性情儒雅,向来不会主动出手,此时必然有些是心急了。 “这个结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主要是……要找准他的阵眼。”楚亦凡缓缓伸出右手,指尖看似随意地往虚空一点,仿佛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圈涟漪,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前方的雾气受到无形之力驱散,竟然渐渐烟消云散,清晰地显出了山间那条笔直的小道。 这一下看起来稀疏平常,好像并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梦梦心下一凛,不由对楚亦凡更加敬佩。这个阵眼隐藏在迷雾之中,位置飘忽不定,就算是自己来找也得花费一番功夫,谁知楚亦凡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就将其找了出来,这份功力少说比她深厚了十倍也不止。 顷刻间,笼罩在山脚处的浓厚迷雾骤然消散,露出山间本来的样貌,只见前方一条山路蜿蜒曲折,往山顶处而去,另一端隐没在了山顶的云雾深处,似乎直达山巅。 “这样就可以了。”楚亦凡微微一笑,还想说些什么,忽地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事情。下一秒,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喀嚓轻响,仿佛陶瓷开裂破碎,紧接着,楚亦凡的脚下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七彩流溢的光圈,仿佛急速运转的漩涡,瞬间将他的身子吞没了一半! 楚亦凡反应极快,双手往地面用力一撑,狂猛无匹的力量喷涌而出,顿时将地面击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然而此举却是徒劳无功,这个光圈如有吸力一般,拼命将其往里面扯去,转眼之间,楚亦凡便被吸收了进去,连同光圈一起,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166群龙无首 从光圈开始出现到结束消失,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秒钟,以至于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楚亦凡就已经彻底消失了。梦梦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无比,怔怔地看着楚亦凡消失的位置,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之中,似乎根本不相信堂堂掌教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其他人也目瞪口呆,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全场顿时沉默无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个光圈出现得如此诡异,威力如此惊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连楚亦凡都无法逃脱光圈的吸引,那么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此间最吃惊的人莫过于依长治了,因为他非常确信地肯定,刚刚吞噬楚亦凡的东西……正是他在梦中无数次见过的神秘光圈! 这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握紧了拳头,脑海中一片混乱茫然,原以为光圈只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东西,谁知竟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了现实之中!但……如果光圈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他所见过的神秘男子是否也真实存在?假如真的存在的,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霎时间,许多深藏在依长治心底多年的疑问一涌而出,让他有些思考不过来了。他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怀疑他曾经无数次见过的场景是不是真的在做梦,如果是做梦的话,那这个光圈的存在到底该怎么解释? 不过他并没有思考多久,一阵尖利的声音骤然划过了天际,出现在了众人的耳里,疯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抽中了这个大奖?” 众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当时在下水道遇到的那个蒙面人,不由提高了警惕,不住张望四周。但这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源飘忽不定,似乎是通过某种扩音装置发出来的,罗夏很可能不在附近,而是在上方的山顶。 在场之人,只有梦梦、白白少数几个修为高深的人能够听出声音是从云雾缭绕的山顶上传过来的,彭力是个火爆脾气,当即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意,大声叫道:“罗夏,你把掌教弄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罗夏癫狂无比地笑了一阵,然后说道:“你们知道吗,人并不是简单的东西,具体表现在……每个人的内心真实想法,与他们面上展现给别人看的伪装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突然说出这话,众人不禁愣了一下,不知他说这个到底有什么用意,罗夏接着说道:“比如……那个叫楚亦凡的骚包家伙,他是天清宫掌教,当世出名的强者,实力超群,权高位重,无论他平时表现得多么谦逊、多么温和都好,都不能改变他内心其实是异常自负的事实。” “有权有势的人,地位超然于世俗之上,必然会用俯瞰蝼蚁的视野来审视一切,当你们低头观看忙忙碌碌的蚂蚁时,难道会觉得自己就跟这些蚂蚁一样吗?显然是不可能的!”罗夏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对于他而言,捏我这样的小角色估计就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可能根本花不了多少力气,所以他一上来就亲自出手破阵,除了给我一个下马威之外,也有对你们炫耀实力的念头,但他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先把这家伙搞定了,我才有时间跟你们慢慢玩下去。”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掌教消失的?”梦梦神色凝重地说道:“掌教的实力我很清楚,他几乎是东极高庭无人匹敌的强者,我不信凭你就能让他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这当然不是我的实力,难道你忘记那个神秘的房间了吗?哈哈哈哈!”罗夏大笑几声道:“我在迷雾结界的符箓上又加了一张空间转移的符箓,其实也是试验一下而已,本以为对付楚亦凡这样的强者会不起效果,没想到……这张符箓居然这么厉害,竟连楚亦凡都抵挡不住,真是太神奇了!不过你也别问我他去哪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你这家伙……”彭力双目中几欲喷出火来,恨不得将这该死的家伙马上揪出来,狠狠痛揍一顿。 “怎么,想揍我?来啊,来啊。”罗夏极尽嘲讽地笑道:“但……你们别忘了,爆炸装置就在我的手里,你们要是敢上来,我就把墨龙潭炸了,你们放心,我既然说的出这句话,那我就绝对能做到。” “不可轻举妄动。”梦梦朝白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稳住天清宫众人的情绪,然后说道:“炸掉墨龙潭,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罗夏嘿嘿一笑,“不过要是你们就这么离开了,说不定我就不会开启爆炸装置了。” “什么?”众人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罗夏居然这么好说话。 “怎么样,天清宫的小家伙们,你们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却一个个变成了缩头乌龟?”罗夏狂笑着说道:“难道你们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你们不是正义之士吗?要不要我到时候大肆宣扬一番,天清宫试图伸张正义,却被坏蛋吓得不敢前进?” 面对这般赤裸裸的挑衅,天清宫众人直恨得牙痒,不过梦梦、白白等教授没有动作,他们也不敢随意行动。 “老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去。”彭力捏了捏拳头,鼓胀的肌肉青筋暴露,“这家伙是个反人类的疯子,绝对不可以让他逃走!” “我赞同彭教授的说法,他既然能毁灭墨龙潭,迟早有一天会毁掉东极高庭的。”白白也附和说道:“这次必须斩草除根,我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这次……不能让他或者离开这里。” 梦梦飞快地瞥了身后的众人一眼,严肃地说道:“现在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们并不知道路上还有多少类似那样的光圈,如果出现了,我们是没办法抵挡得住的。如今掌教不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来负这个责任?第二个问题,关于掌教的安危……” “据我的经验来看,无论是结界还是符箓,都只能算是类似陷阱一般,带有辅助性质的神通,本身并不具备多少杀伤性。”白白马上插嘴说道:“依掌教的实力而言,我觉得暂时不需要考虑他的安危。” “老梦,你鬼点子多,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彭力挠了挠下巴说道:“不管怎样都好,今天我们肯定是不能后退的,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这帮小崽子们也一定做好了随时可能死去的心理准备。” “什么叫我鬼点子多,你怎么说话的?”梦梦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对天清宫众人说道:“掌教不在这里,所以从现在开始,所有事情由我说了算,有异议没有?” 众人摇了摇头,毕竟梦梦在天清宫也算是除了楚亦凡之外最厉害的强者,由她来发号施令的话对于众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见此情景,梦梦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既然没有异议,那么我们现在的目标——”她伸手指向山顶,“就是那个叫罗夏的疯子,必须赶在爆炸装置启动前将其制服,他虚虚实实地说了这么多废话,必定是拖延时间,或许启动爆炸装置需要很多时间,所以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此路并不太平,可能会十分凶险,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当年进入天清宫的初衷,若有人因害怕危险、做出对同伴不利的事情……”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了一番,蓦地提高了音量,厉声说道:“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听到没有?” “为天清宫而战!”众人纵然心里有些迷茫,有些惶恐,但仍然毫不犹豫都齐声大吼起来。 梦梦的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对众人表现出来的士气很是满意,当即扬手一挥,说道:“那么……准备出发,目标就是山顶,抓住那个叫罗夏的家伙,死活勿论!” “你!带着你的小队,做开路先锋,跟在我们后面。”她突然转过头来,对曲凤池说道:“叶荆不在,你就是这里实力最强的后辈,希望你能够带头起到好的榜样。” 曲凤池神色一肃,立即说道:“是,弟子明白!” 安大魂瞥了他一眼,鼻尖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然而哼声未落,梦梦骤然又将目光转向了他,说道:“安大魂,你带着你的队伍殿后,不要被人从后路包抄过来。” “这……”安大魂面色难看,感觉自己殿后有些大材小用,不过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是……弟子遵命。” 牧尧见他这副吃瘪的样子,不禁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谁知笑声未绝,梦梦柳眉倒竖,瞪了他一眼道:“笑什么笑,你们也一样,跟着安大魂他们一同殿后!” “啊?”牧尧顿时傻了眼,忍不住瞥了安大魂一眼,只见安大魂冷冷的目光射来,似乎在警告他不要拖自己的后腿。 “殿后就殿后!”牧尧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说道:“梦教授,你放心吧,只要某些人不拖后腿,我们一定不会让人抄了我们的屁股!” 梦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很好,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167双重结界 在亲眼目睹楚亦凡被光圈吸收进去之后,众人前行的速度不觉慢了不少,一方面是不知道前面会不会还有类似的陷阱,另一方面则是对罗夏心存忌惮,虽然他们对此人确实感到恼火和愤怒,但不得不说此人行事疯癫,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在乎道德伦理,这种人往往极其危险,是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 通往山顶的道路确实有些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三人通行,不过好在并不陡峭难走,只过了一会儿,众人就已经走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路程。然而令众人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没再遇到什么阻拦,这反而让他们有些不安。 “看来那家伙已经黔驴技穷了。”彭力一边向上狂奔,一边发狠道:“等我抓住那疯子,一定要把他全身的骨头一根根捏碎了。” “如果敌人有这么好对付就好了。”梦梦冷笑一声,说道:“掌教是何等人物,居然都被他暗算了,我觉得你最好是不要轻视对方。” “据我收集来的情报,这个名叫罗夏的人服用了特殊的药剂,虽然不是修行者,但一身精钢铁骨,力大无穷,拥有神识后期的实力,确实是个十分棘手的人物。”白白很认真地说道:“彭教授,若说以硬碰硬,你可能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区区神识境界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彭力对此嗤之以鼻,“再说了,我彭力又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你们也知道,战斗最重要的是技巧、经验和速度,力量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 “哦?是吗?”梦梦扑哧一笑,说道:“当初是谁给我说一力降十会来着?” “我那是……”彭力正要说些什么,白白忽然娥眉一皱,出声提醒道:“不对,好像有情况……” 梦梦和彭力猛然一惊,转头张望四周,发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四周渐渐又有雾气聚拢,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将众人笼在了其中。梦梦见势不妙,马上令众人停了下来,大声说道:“先停一下,我们似乎被结界困住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曲凤池等人也发现了情况不对,曲凤池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殿后的安大魂和依长治他们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不由急道:“梦教授,长治他们……” “我知道,他们跟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地方了。”梦梦脸色阴沉无比,没想到自己一着不慎,居然被罗夏暗算了,“我早就该想到了,事情果然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这是一个双重结界!” “双重结界?”曲凤池疑惑不解地问道,“难道是结界中包藏另一个结界?” “其实不是这个意思。”白白很耐心地解释道:“刚才我们看到的所谓结界被解开的景象,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新的结界正在形成的前兆。” “如果是这样的话,长治师弟他们一行人里应该没有精通结界的高手。”曲凤池神色担忧地说道:“万一他们被困住了,岂不是出不去了?” “安大魂和依长治他们小队的人确实是都以战斗见长,缺乏精通结界之人。”梦梦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破除这个结界才行。” 白白面色凝重地向前方走去,伸出两只白嫩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地上。片刻之后,她身上逐渐迸出几缕金色的光芒,瞬间穿透了周围的浓雾,向四周散射而去。 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保持这样的姿势,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刺眼。过了很长时间后,光芒渐渐收敛黯淡,她缓缓睁开眼睛,目中闪过一丝阴霾,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不行……我找不到这个结界的源头,或许根本就不在这里。”白白摇了摇头,皱眉道:“源头有可能在山顶,也有可能在山脚,但如果找不到源头,就无法解开这个结界。”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禁有些惶恐,他们知道白白和梦梦算是天清宫最为精通结界的强者之一,如果连她们都无法解开这个结界的话,那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梦梦右手扶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慌什么?”彭力很豪气地大手一挥:“管他什么结界不结界的,只管往前冲就是了,找到源头只是时间的问题。” “虽然你这话说得很不靠谱,但有句话是对的。”梦梦思考了片刻后,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往前走,以安大魂和依长治他们的本事,应该不至于遇到太大的危险。” 曲凤池苦笑说道:“梦教授,您的意思是……就这么不管他们了?” “生死由命,一切看他们的造化了。”梦梦看了他一眼,说道:“再说了,我们目前都还没有脱险,也没法顾及到他们。” 曲凤池知道天清宫的行事风格一贯如此,但依然忍不住担忧起依长治他们的安危来,不由叹息一声,暗道:“长治师弟,只希望你们能自求多福了。” …… …… 楚亦凡轻轻抚摸了一下光滑的下巴,脸色平静无比,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刚刚被光圈吞没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若换作是其他人,此刻恐怕早已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但楚亦凡是何等人物,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诡异的空间,那么再有多余的情绪也毫无用处,倒不如想想办法怎样从这个地方逃脱出去。 其实他被光圈吞没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根本没有离开过,仿佛从水面上方潜入了水面的下方,只是这个空间要比外面阴暗得多,如同昼夜对比。他可以看到梦梦和白白他们在焦急地商量对策,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天清宫众人脸上焦虑、惶恐、迷茫的表情,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也没办法与外面的人交流,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面彻底分割成了独立的两个空间。 “这个就是……异空间吗?”楚亦凡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飞快地思索道:“恐怕罗夏早就知道我会亲自出手破阵,所以特意针对我布下了这个陷阱……此人实力低微,但多智近妖,我确实是大意轻敌了。” 他心里不禁开始重视起罗夏来,如果不是自己托大,也不至于会被困在这个地方。“现在需要验证的,是我到底在异空间,还是在结界之中。”似乎是为了验证内心所想,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彭力的身旁,慢慢伸出了手,摸向了彭力的后背。 下一秒,他的手掌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彭力的身体,宛如穿过了空气,然后收回了手,沉思道:“果然……我能看得见外面的情景,但是外面看不到我,说明这个不是结界,必然是异空间无疑了。” “既然那个光圈能吸收我进来,那我也能通过光圈出去。”想到这里,楚亦凡顷刻间有了决断,“哪怕是将入口当成出口,总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此时,天清宫众人开始集结起来,向无荒山山顶进发而去,众人穿过了他的身体,很快就将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梦梦,白白……希望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了。”楚亦凡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眼里忽地迸射出一道锐利的精芒,“罗夏,你以为就凭这个符箓,以为就能困住我?实在是天真!” 他微微一笑,目光扫向四周,黑色的眼眸在一瞬之间爆出无数道绚丽星芒,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不见,但他此刻视野中的情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旁原本是黑暗无比的地方,竟然变成了一丝丝白亮的银色光芒。 “既然是异空间,那么这个空间必然只是符箓本身产生的空间,范围一定非常有限,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空间的出口或是入口的变化极少,甚至有可能是一成不变的,这无疑可以给我节省大量的时间。” 念及于此,他的神情愈发泰然自若,似乎已经想到了离开的办法。片刻之后,他忽然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全身的衣服和头发逐渐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之力托起,身子缓缓悬浮起来,升到了半空之中。 刹那间,无数白色的星芒从天而降,如同千百颗流星飞速坠落,但很奇妙的是,这些流星在快到落地之时,忽然间硬生生强行改变了轨迹,分散成漫天飞舞的光点,全部飞进了楚亦凡的体内,从远处看去,源源不绝的白色光点如雪花般落在了楚亦凡的身上,然后被吸收了进去,成为了他体内的一部分。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天上所有坠落下来的流星全都被吸收完毕后,整个空间又重新变得无比黑暗。楚亦凡宛如一尊雕塑般悬浮在空中,一动也不动,然而等他缓缓睁开眼睛时,原本是黑色的眼眸顿时变得光芒四射,夺目刺眼,仿佛所有的星辰之力全都汇聚到了他的双眼之中,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空间! 168迷雾侵袭 当迷雾来袭的时候,破天小队的成员也无可避免地被困在了结界之中。然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不是依长治,也不是路依凝,而是燕飞白,因为他如叶荆一般,始终保持着开门的状态,不过即便如此,也比白白他们稍慢了一点,以至于察觉到周围环境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大家都靠近一点,不要分散了。”路依凝立即示意众人围拢,大声说道:“周围可见度低,不知道会不会有敌人出现,尝试着联系一下安大魂他们,可能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危险。” 不得不说,路依凝从一名略显青涩安静的少女,直到如今已经成长了太多太多,一言一行之间隐隐已有领袖的风范。 “这空气里有很浓重的血腥气息弥漫,你们千万不要放松警惕。”燕飞白双眉紧锁,由于身体处于开门状态,他的六识要比依长治等人敏锐得多,很清楚地嗅到了周围迷雾里散发出来血腥气味。 “哼,罗夏那家伙能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指挥那些吃人的怪物而已。”牧尧不屑地说道:“只要能从迷雾中找到出路,也没什么好怕的。”说完这话,他睁眼向迷雾中看去,谁知视野居然无法穿透眼前浓浓的迷雾,不禁吃了一惊,要知道他的眼睛就连厚厚的铁门都能穿透,甚至可以看到数千米以外的物体,但此时目所能及之处尽是一片深沉的灰霾,什么都看不到。 “这……怎么回事?果然有些不对劲啊……”牧尧心虚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小声说道:“就连下水道那么阴暗的地方我都能看清东西,怎么这个迷雾……” “糟了,好像安大魂他们也不见了。”素衣看了看四周,有些担忧地说道:“估计他们也跟我们一样,被迷雾给分开了。” “或许这是一个新的结界。”路依凝沉思片刻,猜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安大魂他们必然身处另外一个与我们类似的结界里,包括走在前面的梦教授他们,我们三个人身处于三个不同的结界之中。” “越是这种情况就越要镇定。”依长治倒是信心满满,并没什么担忧的神情,“真遇到什么情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他有北落紫霄护体,又吸收了黑暗力场的力量,根本没有任何担心,反而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感到有些兴奋。 片刻之后,四周的雾气越发浓密,能见度几乎不足半米,周围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然而燕飞白清晰地听到渐渐从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无数脚步声由远及近,偶尔还有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小心,好像有敌人来了。”燕飞白面色无比冷峻,轻声说道:“它们就潜伏在迷雾之中,但我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 敌人就在身旁,可是由于视野的问题,看不到敌人的位置,也不知道敌人的数量究竟有多少,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所带来的压迫感十足,素衣和贺峰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因为他们二人已经听到了四周的响动,依长治腰间的北落紫霄也开始嗡嗡抖动,但破天小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且与看不见的敌人对峙。 骤然间,一道黑色的狂风带着嗡嗡的鸣叫声突袭而来,依长治反应极快,北落紫霄铮然飞舞,无数道紫色刀芒在黑风中纵横来去,燕飞白也开启了八极天,将扑到面前的黑风尽数弹飞! 牧尧眼神尖锐,一下子就看到前来袭击的敌人长得什么样子,竟然是类似蚊虫一样的昆虫,被放大了数十倍一般,嘴上吸血的管子都有近乎手指般粗细,不由吓得头皮发麻,大叫道:“小心,这些怪虫会吸血!” 听到这话,路依凝和素衣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毕竟女性对于恶心的虫子有着天生的恐惧。更为可怕的是,这些巨大蚊虫似乎经过特殊改造,身躯坚硬如铁,就连北落紫霄要杀死它们,也得花费一番功夫。 不过毕竟破天小队的成员普遍心理素质过硬,路依凝很快就从恐慌中镇定了下来,看了一眼手中的冰剑,知道这样的武器对于巨大蚊虫的坚硬防御根本毫无用处,于是说道:“素衣,用火攻!” 素衣反应过来,急忙念动法诀,喷出一道道炽热的火焰,路依凝也依法炮制,效果竟是出奇的好。这些难以杀死的巨大蚊虫遇火即焚,全身都被火焰包围了,但它们生命力极强,居然这样都没有马上死去,摇摇欲坠地挣扎几下,最后跌落在地上,烧成一堆黑灰,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焦臭味。 牧尧的双手变成了炮筒,时不时射出一道道蓝色的光炮,这是他当时攻击罗夏所使用的加强版远程攻击,穿透能力极强,效果非常惊人,纵然这些巨大蚊虫的外壳犹如钢铁般坚硬无比,被蓝色光炮击中也仿佛纸糊的一般,瞬间被轰成血肉模糊的稀泥。 而在另一边,燕飞白黑发狂舞,指尖所到之处,数十道无形剑气狂喷而出,轻而易举地将眼前的巨大虫群切成齑粉。他手上毫不停歇,一边奋力杀敌,一边思索着战斗的对策,很显然这些巨大虫群只是先锋而已,罗夏面对天清宫竟敢如此嚣张,必然还有别的杀招,不可能只有这些手段。 这些蚊虫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在依长治看来,它们的速度实在是有些缓慢,如果自己有心闪避,可能就连挨都无法挨到自己,当即放弃了防守,只攻不守,北落紫霄旋转飞舞,不停收割着巨大蚊虫的性命。 他见燕飞白如此神勇,短短的片刻之间已经杀了近百只巨大蚊虫,不由起了一较高下的念头,于是索性冲入了虫群之中,一边使出破灭星辰,一边操控北落紫霄,将巨大虫群杀得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他杀得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是青石路的台阶上突然冒出了几个气泡,仿佛粘稠的沼泽一般,开始扭曲变形。这个动静非常细微,微小到几乎没人能注意,但燕飞白察觉到了。 猛然间,他蓦地冲到依长治的面前,用力一掌将他推开,推到了路依凝的身后。依长治没想到燕飞白突然攻击自己,不禁愣了一下,怒道:“燕飞白,你想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变成了泥沼一样的地面,而燕飞白的双脚陷入了其中,正缓慢地往下陷去。 燕飞白没有辩解什么,而是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我可以救你一次,但我不确定还能救你第二次。” 这句话是他在下水道的时候说过的话,当时是为了炫耀自己,但此时燕飞白将这话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竟显得是那么的讽刺。 “你等着,我这就把你弄出来!”依长治怎会愿意燕飞白为了救自己而落入险境,正要向前冲去,谁知虫群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全部集中起来,冲向依长治,不给他上前救援的时间。 “小牧,快去救他!”依长治急红了眼,猛地大吼一声,牧尧心领神会,想要想办法绕过虫群,然而此刻迷雾渐渐散去,一阵阵低吼嘶鸣声从台阶上方传了上来,只见山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群密密麻麻的怪物,足以上万之多,正沿着台阶狂奔追来!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牧尧不禁愣住了,犹豫了几秒钟,此刻燕飞白的双腿已经完全被泥沼吞没了。 依长治心里一急,蓦地将速度提至极点,如闪电般从虫群之间穿过,转眼便来到了燕飞白的身旁,伸出右手叫道:“快抓住我的手,快!” 路依凝反应极快,知道身后敌人太多,如果被缠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给依长治争取宝贵的时间,当即叫道:“小牧,向下方开火,掩护长治他们!” 牧尧心知此时已到了紧急关头,狠狠一咬牙,红色的炮火如狂风暴雨般迸射而出,将冲在最前头的怪物轰成了肉泥,只不过怪物的数量太多了,仍然前仆后继地向上方冲来! “动作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这些家伙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牧尧额上青筋暴露,大声喊道:“我一个人的火力很难压制住它们!” 燕飞白看了依长治一眼,也伸出了手,就要握住依长治的手,然而就在这时,从沼泽里突然伸出八条腐烂的胳膊,紧紧抓住了燕飞白的上身,一下子将他拖入了泥沼之中!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不仅是依长治愣住了,贺峰他们也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素衣忍不住吓得尖叫起来,牧尧呆呆地看着燕飞白消失的位置,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由停止了攻击。然而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功夫,下方的怪物没有了火力压制,又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169身后事 此时破天小队无疑进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要走,总不可能撇下生死不明的燕飞白直接离开,但如果不走,后面这一大群怪物冲上来,自己这里总共也就五个人而已,怎可能抵挡得住上万的敌人? 就在这短短的数秒内,虫群和怪物同时逼近,距离众人只有数十米远而已,而且这些怪物几乎全都是异形体,速度快得惊人,再过几秒就能直接冲到众人的面前! “小牧,快开火啊!”路依凝似乎丝毫没受到燕飞白消失的影响,叱道:“你还在发什么呆?” 牧尧猛然醒悟过来,一边放声怒吼着,一边用两只炮筒疯狂对着异形体扫射,仿佛杀红了眼般,脖子上青筋浮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头发吹拂而起。 冲在前面的数十只异形体顿时被光炮撕成了碎片,然而只是杯水车薪,后面的异形体根本无所畏惧,继续踩着同类的血肉往前冲,宛如发了疯似地扑向了破天小队! “不行,我快顶不住了!”牧尧看着越来越近的异形体大军,急得双眼通红,背脊一阵发凉,一股恐惧感从内心涌起,让他有些双腿发软,若不是知道身后还有同伴需要保护,恐怕早就吓得拔足而逃了。 危急时刻,只听“喀喇”一阵巨响,一座坚实的冰墙拔地而起,将异形体挡在了后面!路依凝双手撑地,焦急无比地对依长治说道:“长治,我们必须马上撤退,否则定然全军覆没!” “可是,燕飞白他……”依长治死死地盯着燕飞白消失的地方,脸色发白地说道:“他为了救我而陷入困境,我不能抛下他一个人!” “如果我们再不撤退,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路依凝语气急促地说道:“长治,不要意气用事!” 这时,已经有几只异形体攀上了冰墙,马上就要俯冲下来,牧尧急得额上冒汗,忍不住叫道:“长治,没时间了,快做决定!” 依长治面色数变,紧接着眼神凝重无比,说道:“你们先走,我留下这里牵制住这些异形体!” “什么?”路依凝几人全都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长治无比沉着地站在众人面前,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是我重要的伙伴,我不能让你们落入险境,但……燕飞白也是我的伙伴,他可以救我而落难,为什么我不能救他?” “长治,你不要……”路依凝还想说些什么,依长治马上打断了她道:“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你们赶快离开这里,不得有误!” 牧尧恨恨一跺脚,破口骂道:“他妈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算什么事情?他燕飞白是你的伙伴,你就不是我牧尧的伙伴了?” “真是一个乱来的家伙……”路依凝轻叹一声,微微笑了一下,手中骤然凝聚出寒霜之气,化成一柄锋利的冰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留下来,能杀多少就是多少。”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将这些怪物轰成肉泥!”贺峰大喝一声,整个身躯迸发出金色的光芒,豪情万丈地说道:“我贺峰一个人就能解决几千个怪物!” 说话之间,几只异形体已经冲到了众人的面前,只见紫色的刀芒一闪,这几只异形体顿时被斩成两半,鲜血流了一地。依长治手持北落紫霄,威风凛凛地站在怪物前方,冷冷地说道:“在没有确认燕飞白是生是死之前,我是不会后退一步的,我们破天小队……也不会向任何敌人低头!” 轰隆一声,冰墙经受不住异形体的撞击,轰然碎裂开来,异形体宛如汹涌潮水,密密麻麻向众人冲来,依长治一马当先,正要冲入怪物堆中,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地下传了出来:“伤门,开!” 刹那间,一股强横无匹的巨力从地面下狂涌而来,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只异形体直接被震成了肉泥,后面的异形体也被这股恐怖的巨力冲得掀飞而起,纷纷跌落下台阶,骨碌碌滚作一团,成百上千的怪物相互踩踏,筋骨寸断! 巨声骤歇,烟消云散,燕飞白站在已经断成数截的台阶之上,眼中无悲无喜。他长发飞舞,上半身的衣服几乎尽碎,胸口处露出了那个太阳形状的纹身,全身皮肤微微发红,似乎皮肤下面的血管开始爆裂。 伤门是八门遁甲的第四档,从这个级别开始,虽然可以进一步提升速度与力量,但身体会因为负荷过重开始出现损伤,算是比较危险的区间,如果不是性命相搏,一般不会进入道伤门,由此可见燕飞白刚刚到底遭到了怎样的凶险,竟然逼得他直接开启了伤门。 依长治看见他好好地活着,不由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总算是没事……没事就好。” “我就知道他会没事的。”牧尧嘿嘿一笑,说道:“我才不相信燕飞白会这么轻易就遭到暗算。” 贺峰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飞白,你可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什么大碍,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刚才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依长治走到他身旁,破天荒地对他道歉,“如果我不是这么大意,你也不会落入险境。” 燕飞白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路依凝往下方看去,只见异形体经过刚才的动乱后,又开始重整旗鼓,想要继续追赶己方,不由眉头一皱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将这些敌人甩掉才行。” 既然燕飞白安然无恙,众人也不再多做停留,飞快地向上跑去,不过异形体的速度十分迅捷,他们跑了小半个时辰,竟然无法甩掉身后追兵,反倒越追越近,甚至可以听到身后异形体的咆哮嘶吼声。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追上的!”牧尧一边转头看向后面,一边焦急说道:“依凝,赶紧想个办法,不然迟早又要跟这帮怪物火拼一场!” 路依凝抬头望向上方,只见不远处地形陡变,蜿蜒的台阶从山间穿行而过,两旁是冰冷的山壁,狭窄难行,最多仅容两人通过。 “不要急,就在前面!”路依凝顿时心生一计,立即说道:“那个路口非常小,这些怪物无法大批量的涌入,这是甩掉它们的绝好良机!” 依长治闻言双眼一亮,说道:“对啊,那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留下来拖住这些怪物,你们先行离开,到时候我再去找你们会合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素衣摇头说道:“要走也是一起走,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留下?” “这是最好的办法,第一,就算这些怪物来了,也只有最多三只能攻击到我,对我根本无法造成威胁。”依长治说道:“第二,我的速度较快,等你们走得差不多了,我就可以全力追赶你们,这些怪物完全跟不上我的速度。” 这番话听起来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众人转念一想,确实这是最好的办法,以依长治的实力来说,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因此大家都默认了依长治的这个想法。 片刻之后,众人很快就来到了那处位置,只见两边全是高陡的山壁,中间的台阶狭长无比,三人通行便觉无比拥挤。 依长治特意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对众人叮嘱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千万不要停留,直接往上走,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去找你们,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在接近山顶处会合。” 牧尧锤了一下依长治的胸口,说道:“长治,千万要小心,不要受伤了。”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受伤?”依长治打趣说道:“别忘了,我可是曾经跟叶荆打得难分难解。” “长治,半个时辰之后……如果你没来的话,我们会停下来等你的。”路依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来。”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一切自有分寸,不会鲁莽行事的。” 此时,始终沉默着的燕飞白突然走到了依长治的身边,轻声说道:“不如……让我留下来吧。” 依长治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燕飞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仔细地盯着他,无比郑重地说道:“依长治,我能相信你吗?” 依长治被他这个眼神盯得背脊发寒,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先告诉我……”燕飞白紧盯着他,依然执着地重复着这番话:“我究竟能不能相信你?” “当然可以……”依长治眉头一皱,说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这么说话?”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燕飞白淡淡一笑,说道:“有一件事,一件我必须得去做的事,但……怕是没有机会亲自去做了,我想请求你……请求你们去帮我完成。” 听到这种托孤似的言语,依长治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猛然间脸色一变,一下抓住燕飞白的手腕,然后将他的手臂转了过来,只见他小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伤口旁边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翻卷。 170忆往昔 依长治死死地盯着这个发黑的伤口,只觉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骤然间手脚冰冷,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诧的神色,愣愣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此时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似乎有什么杂乱无章的声音在嗡嗡作响。他当然知道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但是他不愿意、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伤口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无比残酷地提醒着他——燕飞白已经被怪物抓伤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个伤口,全都陷入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中。一时间,场间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被怪物抓伤究竟意味着什么。路依凝沉默地看向燕飞白,眼中不自禁地透出了哀伤的神色。 但此刻心里最难受的人,无疑便是依长治了,如果不是自己疏忽大意,燕飞白也不会出手相救,更不会被怪物抓伤,换句话说——是自己的莽撞,间接地害死了燕飞白! 这个事情宛如千钧重岳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愧疚、后悔、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依长治眼神一片茫然,内心陷入了无比的自责。他抬头看着燕飞白的脸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似乎被人扼住了一般,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燕飞白与他四目相对,忽然苦笑了一下,说道:“命该如此,你不必自责。” “我……我……”依长治有些颓然地松开了燕飞白的手腕,只觉茫然无措,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对,更不知道眼睛要看向何处,面对这种情况,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说了,你不用自责。”燕飞白反过来安慰他道:“之前在墨龙潭的时候,你已经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你出手,我恐怕早就死了。”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赶紧继续前行,看看能不能与梦教授他们会合。”路依凝斩钉截铁地说道:“说不定她们那里有药……” “不可能的,被怪物抓伤……便无药可救,这个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燕飞白摇头说道:“如果有解药的话,墨龙潭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可是总要搏一下啊!”牧尧忍不住一拳砸在山壁上,不甘心地说道:“难道愿意就这么白白死了?” “你别忘记了,我们现在还没有摆脱敌人,随时会陷入危险之中,必须要有人拖住这些怪物。”燕飞白冷静地说道:“而且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要跟梦教授他们会合需要时间,但……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不禁全都沉默了。俄尔山间有北风吹来,掀起众人的衣角,寒冷刺骨。而在众人身后,可以看见无数怪物正奋力向上奔来,相距仅有数百米之远,最多再过一刻钟不到,这些怪物就会汹涌而至。 “没有时间了。”燕飞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对依长治说道:“我是将死之人,我可以掩护你们撤退,但是我请求你们,去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这个事情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依长治此时终于渐渐缓过神来,深深地看了燕飞白一眼,沉声说道:“你说吧,无论什么事情都好……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没时间说那么多,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族人……还有芳华,在齐云川手里,我请求你……将他们安全地救出来。”燕飞白面色凝重地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没时间解释了。” 依长治等人闻言一惊,不知道齐云川怎么跟燕家扯在了一起,而且竟还绑架了燕家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在依长治的印象中,齐云川是一个终日板着脸,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人,哪知道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纵然依长治等人此刻满腹疑问,但碍于时间紧迫,依长治马上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把族人们救出来。” 燕飞白听到这话,颇为欣慰地笑了一下,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破旧的卷轴,递到依长治的面前,轻声说道:“你拿着,先不要打开,这里面记录的东西会解开你们的疑惑,等你们逃离这里之后,再仔细看一看吧。” 依长治默默地将卷轴收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燕飞白的肩膀,说道:“这件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了。” 燕飞白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说道:“这里就由我来守着,他们一个也上不去,你们现在就启程,去追上梦教授他们。”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来,紧盯着依长治说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那么,我们走了……”依长治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口唇无比干燥,一颗心空荡荡的,感觉无比失落,无比乏力。他从来没有像此次这般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同样也痛恨自己的软弱。 “快走吧。”燕飞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说道:“依长治,这是最后一场……我一定杀得比你多。” 这句话一说出来,仿佛是承载千斤重量的绳弦骤然间崩断了,依长治再也忍耐不住,鼻尖微微一酸,眼泪蓦地涌了上来。他急忙回头转身,不想让燕飞白看到自己失态的一面,努力保持镇定的语气说道:“这次……就算你赢了,我心服口服。”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向上走去。路依凝等人也纷纷用惋惜、留念的目光看了燕飞白一眼,然后跟在依长治的身后,一路尾随而去。 燕飞白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浓雾之中,然后回过头来,望向前方狂奔而来的异形体,原本带着微笑的面容此时又变得无悲无喜。 看着来势凶猛的敌人,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可能马上就要终结于此,他非但没有任何惶恐害怕的情绪,相反却出奇的平静。 他又想到先前被拖入泥沼的时候,全身都被泥沼包围住了,寸步难行,周围全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正疯狂地扭动身躯,往他的位置靠近而来。 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有那么一瞬间,燕飞白忽然松懈下来,脑海里莫名地出现了一个念头:好累,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吧。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又鬼使神差般想起了依然失踪的族人和芳华,还等着他去解救。 猛然间,一股狂猛的力量又回到了他的体内,他骤然回过神来,只见周围的怪物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有几只怪物甚至伸出了手,向自己的脸上抓来!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怎么能死在这里!”他念及于此,狠狠一咬牙,一瞬间将开门再往上提升了两个档次,“伤门,开!”霎时间,八门遁甲爆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劲,将周围的一切瞬间摧毁,他从泥沼中逃出生天,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却忽觉手腕一阵剧痛,低头瞧去,只见手腕上不知何时被怪物抓伤了,正往外渗着鲜血。 “我死后……也会变成这些怪物的同类吗?”在发现自己被抓伤的一刹那间,燕飞白有过短暂的失神,内心也有些失望,有些不舍。他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还要变成丑陋的吃人怪物,但事已至此,就算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后悔失落的情绪毫无用处,还不如坦然面对死亡的命运,这是燕飞白心中的真实想法,或许是受到了某个人的影响,他的心里没有太多的悲伤,而是无比的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突然间想起了燕南衣,他的亲叔叔,也是曾经影响自己最深远的亲人,想到了他当时说过的那句话:“小飞白,总有一天你也会面临无比艰难的选择,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哪个选择是正确的,哪个选择又是错误的。我不敢说我的选择就是对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真到了面临抉择的那一天,你一定要选择……内心想选择的那个答案。” 他以前年纪尚幼,自然不知道这番话里面隐含的意义,但直到如今……他已然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同时也明白了燕南衣当年内心的苦闷挣扎。 “总有一天,我也会面临我自己的选择吗……”燕飞白洒脱地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他转过头去,看向依长治离去的方向,小声说道:“谢谢你……说我是个天才。我以前也觉得我是个天才,不过后来我已经不这么认为了,而现在……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像英雄般死去。” 说完这话,他重新看向猛冲而来的异形体,眼神变得无比坚毅,此时距离最近的异形体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之远了,燕飞白忽然闭上眼睛,说道:“既然要死了,那就痛痛快快打一场吧,不给自己留任何遗憾。” 然后,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两只黑色的眼眸竟瞬间变成了金色! 171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燕飞白心知这很有可能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战斗了。 从小到大,他经历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斗,从未尝过一败,直到遇到依长治后,才初次体验到了失败的滋味,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更进一步,对于战斗和境界的领悟也更加深刻。 面对汹涌而来的异形体大军,他毫不犹豫,当即激活了隐剑血脉,无数道锋利的剑气喷薄而出,顿时将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只异形体捅成了马蜂窝,顿时鲜血飞溅,残肢乱舞。 然而这些异形体的数量何止几千几百,只是死了几十只而已,丝毫不影响它们前进的速度,但凡能有异形体成功冲到燕飞白面前的话,后面扑上来的异形体便会一拥而上,完全将燕飞白淹没! 但燕飞白临危不乱,面色无比沉稳,开始再度提升八门遁甲的档次,一股狂猛的罡风瞬间环绕他的周身,他的皮肤也逐渐变得通红,仿佛皮下的血管纷纷爆裂,身体似乎都粗壮了一圈。只听“噗哧”一声轻响,他脸上的皮肤由于绷得过紧而迸裂开来,鲜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杜门,开!” 他的长发随风狂舞,周身有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环绕,看上去气势似乎内敛起来,但现在的他……已经比刚才强了许多。 从伤门开始,八门遁甲所带来的沉重负荷会对身体产生不同程度的损伤,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进入八门遁甲状态,算是这门法诀的危险区域,若想再次提升档次,身体受到的伤害会更加严重。 只听“轰”地一声,周围两边的山壁被巨力轰击,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的裂缝,山间狂风呼啸,巨大的力量将前方的近白只异形体碾成了肉泥,燕飞白威风凛凛地站在阶梯之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异形体,眼中迸出一股凝如实质的杀意! 骤然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抹模糊的残影,脚下的地面被巨力一踩,登时崩坏碎裂! 他此时的速度完全不亚于依长治,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是冲进了异形体大军之中,无数剑气喷涌迸射,周围的异形体仿佛被收割的麦草,纷纷倒在了地上,全都四肢尽断,身躯残缺不全。 有几只异形体从身后偷袭,还没扑到燕飞白的身上,便被八极天远远弹开,身体径直被狠狠地撞入了山壁之中,巨大的力量将它们碾成了肉饼。 仅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数百只异形体死于非命,燕飞白身影一晃,再度回到了原先站过的地方,身上溅了一些鲜红的血液,苍白的脸庞上也沾了一些,眼神漠然冰冷,看上去如同杀戮无数的神魔一般。 然而这一下并没有使异形体停下来,反而激发了它们的凶残本性,数不尽的异形体踏过同伴的鲜血碎肉,继续猛冲而来。燕飞白扬起下巴,淡淡地说道:“景门,开。”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他胸口的太阳印记忽然渗出血来,然后顷刻间化成淡淡的血雾,与此同时,太阳印记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变得若隐若现。 他只觉浑身的骨骼咯咯作响,体内的关节无处不痛,肌肉也像是被无形之力扭曲撕扯,痛苦到了极点,但相对应的是,他的实力再一次得到了巨大的提升,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较之先前又强大了不少。 “本来修炼了几个新招,看来是没什么机会用了。”燕飞白微微喘息了几下,脸色无比苍白,暗道:“那便用在这些怪物的身上吧……”纵然他的肉体十分强悍,但景门开启之后对于身体的负荷实在太大,连他都感到无比吃力。 此时,异形体大军又再冲到了面前,燕飞白眼神骤然一冷,沉声喝道:“朝孔雀!” 他飞快地伸出右手,食指以极快的速度连点了数十下,刹那间,数十道巨大的火球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宛如孔雀开屏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原本异形体大军已然冲到了燕飞白的身前,最前面的几只怪物甚至伸出了尖利的爪子,欲将燕飞白撕成碎片,没想到无数道火球扑面而来,瞬间将前方数十米内的异形体全部烧成了黑灰,两边的山壁都受到了波及,骤然间轰塌崩裂,碎石尘土漫天飞舞,将近百只异形体砸在了下面。 这一招威力惊人无比,转眼间就消灭了近千只异形体,燕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开始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流淌下来。刚才使出朝孔雀几乎消耗了他体内绝大部分的灵气,瞬间抽空了他的力气,若不是他的意志力极为强悍,恐怕此刻已经瘫倒在地了。 “不愧是只有开启景门才能使出的绝招,威力果然厉害。”燕飞白勉强笑了一下,只觉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片,双耳嗡嗡作响,全身的力气正在快速流逝,“不过……难道就这么到此结束了吗?”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遍地焦尸,以及百米开外、正在继续往前奔跑的敌人,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看来……这才刚刚开始呢。” 朝孔雀将前方数十米的台阶尽皆毁去,同时也震塌了一部分山壁,巨大的石块砸落在山间,稍微阻断了敌人前行的道路,但也仅能阻碍片刻而已,用不了多久,这些异形体便会绕过这些石块,继续冲到自己这边来。而且经过刚刚的奋战,他虽然消灭了差不多二千多只异形体,但对方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但见下方人头涌动,黑压压一片, 仿佛源源不绝,密密麻麻。 燕飞白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之际,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都无法一己之力硬抗上万异形体,何况他先前被怪物抓伤,战斗力大打折扣,刚刚强行突破到景门,斩杀二千异形体,已经竭尽全力了。 “既然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我怎能不守承诺?”燕飞白回头看了一眼山顶,唇角扬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好,我也要将这些怪物全部阻拦下来。” 想到这里,他轻轻闭上眼睛,所有的气势忽然全部收敛进了体内,渐渐地,环绕在他周身的白色雾气逐渐转成了金黄色,他的身躯也迸发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宛如一个燃烧的太阳,耀眼无比,令人无法直视! “惊门……开!” 猛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烈罡气呼啸掀起,以燕飞白为中心,一阵阵恐怖的滔天气浪疯狂肆虐,瞬间扩散开来,周围的山壁寸寸分解碎裂,石屑沙尘漫天狂舞。气浪甚至波及到了百米之外的异形体,掀得它们站立不稳,纷纷手足乱舞,跌下山崖。 惊门是死门前的最后一道门,也是燕飞白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换句话说,这已经超越了他的极限,他此刻完全是舍弃了自己的生命,强行让自己进入到了惊门的状态。 当燕飞白进入惊门之后,原先所有的疼痛、疲累、不适全部一扫而空,浑身轻飘飘的,仿佛泡在温泉里,暖融融的极是舒服。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这只不过是他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一颗颗金色的光粒从他的身上飞离出去,燕飞白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正以缓慢的速度开始分解,不由笑了一下,说道:“原来……这就是我的极限了,我总算是知道了……” 他再次回头望向依长治离去的方向,小声说道:“虽然很不想说这句话,不过……永别了,希望你会遵守承诺,这样我也可以死得其所。”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留恋的目光看周围了一眼,然后眼神逐渐坚毅起来,无数金色的光辉聚集到他的胸口,光芒剧烈闪耀,将他衬托得犹如天神一般。 “这是我的最后一招了……昼虎!”刹那间,他的身上迸射出无比刺眼的金色光辉,伴随着一道道猛烈的罡风,他脚下的台阶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顷刻间崩塌碎裂。 下一秒,他高高地跃在空中,然后遽然高速落下,就像是一个带着火焰的巨大陨石从天砸落,径直落在了异形体大军的正中间!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刺眼的金光骤然亮起,燕飞白落下的地方猛然爆炸开来,整个山间顿时地动山摇,狂猛的罡风呼啸肆虐,掀起烟尘滚滚,四处弥漫。 依长治几人站在遥遥的高处,看着身后惨烈无比的大爆炸,神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一行人一直以来都将燕飞白视为敌人,谁知在危急时刻,竟会被他救了一命。然而他们也知道燕飞白面临的是怎样的险境,没有人认为他还能幸存下来。 在众人之中,依长治无疑是最难过、最自责的人,在燕飞白开启惊门的时候,他便鬼使神差般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转过头来时正好看到远方的燕飞白身躯变成了金黄之色,犹如一尊战神。 而在亲眼目睹燕飞白冲入敌群之中后,依长治的脸上面无表情,不是因为他冷血无情,而是他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他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燕飞白居然就这么死了,心中始终怀着一丝侥幸。 “燕飞白,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要跟我一起去解救你的族人,你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172创造,既为毁灭 就在燕飞白与异形体同归于尽的时候,梦梦、白白和彭力三人同时察觉到了下方巨大的动静,猛然转过头去,只是距离太远,完全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只能猜测是不是安大魂或者依长治他们与敌人交上了手。 “刚刚那一下,动静真的很大……”白白沉默片刻,神色担忧地说道:“我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情。” “担心也没用,他们有他们的战斗,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彭力看了看周围雾蒙蒙的一片,皱眉说道:“你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想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充当先锋的队伍实力强大,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山顶,然而四周依然是迷雾笼罩,能见度极低。梦梦他们想要放出神识,查探山顶周围的情况,可是却无法穿透身旁的迷雾。四周的浓雾如有吸力般,仿佛就连光线都无法透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迷雾。”梦梦双眉一扬,颇为不爽地说道:“那家伙到底从哪里搞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个神秘房间里的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白白的心里也疑惑重重,轻声说道:“居然连‘零’都惊动了,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她话音未落,罗夏那癫狂轻佻、极具特征的声音突然从迷雾中传了出来,冷笑一声道:“问得好,我知道你们此时有很多疑问,虽然我本人是很愿意帮你们解开疑惑,但很不幸的是……这些东西的构造之复杂、设计之超前,就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四周的迷雾骤然间飞速散去,露出了乱石嶙峋的山顶。罗夏就站在数百米之外,旁边摆放了一台圆形的装置,外表看起来很像是神秘房间中显示地貌的仪器,但是整体缩小了许多,不过他面色有些古怪,疑惑地说道:“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在你们上到山顶的时候,我布置的迷雾结界居然失效了?” “罗夏!”彭力怒吼一声,“你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出现!” “算了,结界的事晚点再说……”罗夏冷眼看着他,脸上不复往日那般轻佻嘲讽,神情极为罕见地无比严肃,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真是一群蠢货……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这很不对劲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天清宫众人不由愣了一下,梦梦冷笑一声道:“怎么,又准备想装神弄鬼,妖言惑众了?” 罗夏叹息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果然只是一群庸人罢了……难道你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和我有着同样的怀疑吗?” 彭力捏了捏拳头,恶狠狠地说道:“神神叨叨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是这个……”罗夏伸手指向身旁的装置,格外认真地说道:“还有那个神秘的无主房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些东西的存在非常让人无法理解吗?” 梦梦冷冷地说道:“再无法理解也是人制造出来的东西,又有什么不能理解了?” 罗夏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了她一眼,语气怜悯地说道:“或许你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有太多无法解释的谜团。” “你们说……类似这样的装置,到底是谁制作出来的,为什么又会为我所用?”他有些神经质地说道:“你们真的没有想过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些东西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或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曲凤池和齐云川相视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彼此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对牛弹琴罢了……”罗夏遗憾地摇了摇头,颇为落寞地说道:“讲不通的东西,就不讲了。”他扫了众人一眼,又道:“你们找上门来,无非就是为了找到这次瘟疫的幕后黑手而已,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所有的事情,确实是我一手策划的。” “果然认罪了吗?”梦梦冷哼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目透寒光道:“既然你如此爽快地承认了,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乖乖跟我们走,或许可以让你少吃点苦头。” 罗夏的唇角扬起一丝冷笑,说道:“你们只知道我是一个喜欢蒙面的坏蛋,却不知道在我带上这个面具之前,我所拥有的一切……早就已经被夺走了。” 此时,众人在彭力的示意下,逐渐靠拢过来,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住了,不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然而罗夏神色淡然,对此恍若未见,继续说道:“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再也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什么亲情、友情……所谓的感情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种负担,一种罪恶。” 他缓缓抬起头来,神情逐渐变得悲戚起来,不知是在向众人倾诉内心的苦闷,还是自说自话,聊以慰藉,“……因为我已经不想再交什么朋友,也不想再次拥有珍重的东西,原因很简单,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东西,这种感觉很难受,也很痛苦。你们或许并不知道,这种痛苦要比从身上剐下一块肉还要痛苦得多。” “废话说完了吗?”彭力死死地盯着他,说道:“说完了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吗?”罗夏斜睨了他一眼,微微冷笑道:“你们真的不好奇?” “急什么,等我们抓住了你,不怕你不会说出来。”梦梦冷漠地说道:“到时候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口吐真言。” “我可以告诉你,这些药剂首先是红衣教发现的,我只不过是稍微研究了一下,觉得这玩意儿似乎挺有意思,所以我就试着研制了几瓶,没想到效果还算不错。”罗夏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道:“后来我将其批量地倾泻到下水道里,让整个墨龙潭的人都感染了这些瘟疫。” “这玩意儿的传染性很强,只要有一个人感染了瘟疫,马上就一传十、十传百,呈几何倍数增长,到最后所有人都会变成怪物,实在是个美妙无比的东西……”他嘿嘿笑了一声,又道:“或许你们不知道,先前我在下水道里倾倒的那些药剂,便是最后一批药剂了,整座城市现在已经完全被污染了,所有的人……都自带了这个病毒源体,没有任何解药能治,这座城市近乎走向了毁灭,然而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他说到这里,拍了拍身旁的神秘装置,忽然低声笑了几声,说道:“不过现在距离真正的毁灭……只差最后一步了。” 梦梦几人反应极快,马上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不禁脸色一变,梦梦没想到毁灭装置居然已经可以使用了,当即怒叱一声:“你想干什么,等一下!” 但她距离罗夏尚远,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罗夏将手指放在装置的红色按钮上,一脸陶醉地说道:“创造之前,是毁灭!多么有哲理的话,只可惜……这句话并不是我能想得出来的。”说完这话,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不!——”梦梦大喊一声,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然而为时已晚,就在罗夏按下按钮的一刹那间,整个大地骤然间震动起来,一股毁天灭地的巨大光柱从墨龙潭的最中心猛然射出,径直冲上了云霄,仿佛撕裂般将天穹分开了两半!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巨大的光柱,一时间陷入了呆滞的状态。片刻之后,巨大光柱逐渐消散,紧接着,一股恐怖至极的强光从最中心轰然爆开,巨大狂猛的气浪四处扩散,所过之处无论是建筑、还是街道,全都毁成一地废墟! 此时在城中还幸存的活人,只觉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接着便是一阵刺眼的亮光袭来,整个视线就只剩下纯净的白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些人眼睁睁看着肉眼可见的汹涌气浪袭来,连忙挡在孩子的面前,然而只是螳臂挡车而已,他们的肉体连同旁边的建筑物一起,被轰击得连灰都没有剩下,而那些依然游荡在街上的怪物则直接被亮光所吞没,完全湮灭成灰。 短短半分钟之间,整个墨龙潭便被夷为平地,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所有的树木、建筑全都不复存在,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凭空被抹去了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这威力也太夸张了吧?”饶是彭力见多识广,此时也不免吓得脸色发白,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样的装置啊……” 梦梦和白白二人也都俏脸煞白,半天说不出话来,纵然墨龙潭声名狼藉,而且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但亲眼目睹墨龙潭就这样被蛮不讲理地毁去,她们的内心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 曲凤池他们也都愣愣地看着已成废墟的墨龙潭,内心震撼到了极点,谁能想到如此巨大的一座城市,居然说毁就毁了,有些人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还没有结束,很快地,无数细密的血珠渐渐汇聚到墨龙潭的上方,如同汇聚成了一道血色长河,受无形之力牵引,径直向无荒山的山顶漂浮而来! 173神识 这个情景十分诡异,就像是墨龙潭所有居民体内的鲜血被硬生生抽了出来,在高空凝聚成一条猩红的血色长河,泛起滔天巨浪,遮挡住了大半边苍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无荒山开始猛烈摇动起来,墨龙潭震动后产生的余震此时终于波及而来,天清宫众人站立不稳,纷纷屈身半跪,力图稳住身形。 破天小队也看到了这无比惊人的一幕,所有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然而路依凝在这时依然保持着清醒冷静的头脑,说道:“肯定是罗夏启动了毁灭装置,说明梦教授他们已经找到了罗夏,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山顶与他们会合!” 自从看到燕飞白手腕上的伤口后,依长治的脑子就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山间的猛烈震动让他稍微缓过神来,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血色长河,心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叫道:“依长治,难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路依凝很快就注意到了依长治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皱起眉头,说道:“长治,你怎么了?” 依长治咬了咬牙,犹豫片刻后说道:“我……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还有想要去做的事情……”牧尧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劝道:“依长治,燕飞白他……” “我当然知道!”依长治粗暴地打断了他,大声说道:“但是你别忘了,他救了我们的命!如果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又算什么事?无论他是死是活,我也要去看个究竟,否则我于心不安!”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都沉默了。片刻之后,路依凝轻叹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长治,你尽管去便是,我们先往山顶处走,等你处理完了自己的事情,再来山顶找我们吧,以你的速度来看,应该很快就能赶上我们。” 依长治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须臾间不见了踪影。路依凝眼看着他飞速离去,然后一转身,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顶,说道:“长治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们这就出发吧。” 此时周围的迷雾结界已经完全消除了,没有了视野的阻碍,依长治再无任何顾忌,奔跑进行间快如闪电,仅过了片刻就冲到了燕飞白自爆之处,但见四周碎石堆积,山壁坍塌,树木尽成焦炭,台阶毁成废墟,情形惨烈无比,数不清的异形体仿佛被高温烤过一般,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焦尸,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姿势扭曲无比。 燕飞白就这么站在爆炸的最中心点,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浑身都是尘土,不知是死是活。依长治在他的身后站定,轻声叫了一声:“飞白……飞白?” 然而燕飞白恍若未闻,一动也不动。依长治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他紧握双拳,慢慢走到燕飞白的面前,说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无论怎么样都好,我希望你能够回应我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明知道燕飞白可能永远都不会回应他了,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尽管他自己也知道……燕飞白确实已经死去了。 他说完这话,几步走到了燕飞白的身前,但见他微微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脸上还带着微笑。霎时间,他的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深切的悲哀,原本有机会成为自己亲密战友的同伴,难道就这么去了? 事到如今,依长治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燕飞白已经死去的事实。不知什么念头忽然驱使了他的动作,他鬼使神差地拍了一下燕飞白的肩膀,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将其唤醒一般。 然而他想看到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只见燕飞白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便听“喀嚓”一声轻响,他的脸庞陡然裂开了,宛如细沙堆积起来的假人,被凌冽的北风一吹,化成了无数沙砾一样的粒子,漫天飞扬而去。 “不……不!”依长治眼眶倏地微红,猛然伸出手去,试图抓住这些飞散的沙砾,但他这么一掺合,燕飞白解体的速度反倒更快了,片刻后便随风而去,烟消云散了。 “噗通”一声,依长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他不知此时内心的情绪究竟是悲戚还是愤怒,只觉有一把火开始在心里燃烧,越烧越旺,烧得他肝肠寸断,烧得他呼吸困难! 他跪在地上,看着燕飞白消失的位置,突然发现那地方有几块碎裂的碧玉。他失魂落魄地捡起了那几块碎玉,又回想起燕飞白出拳的姿势,不由恍然大悟。 原来这几块碎玉没有碎裂前,是一块绿色的勾玉,也就是迷雾的阵眼。燕飞白纵身跃入怪物群中,不是为了与怪物同归于尽,而是为了击碎这个阵眼,好让他们能够摆脱结界的束缚。 想到这里,依长治才猛然发现,燕飞白的心性比自己实在是强了太多,回想之前的战斗过程,在面临危急关头的时候,都是燕飞白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虽然他的境界可能不如自己,但是说到战斗……自己其实早就被他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死,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大意疏忽,我的骄傲自满。”依长治弯低了身体,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哽咽道:“我真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为什么要丢下你离开,这全是因为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后悔、自责、懊恼……所有负面的情绪霎时间一拥而上,渐渐让他失去了理智,金色的闪电忽然出现在了他的周围,绕着他旋转飞舞,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的眼眸里也充斥着无数雷暴一般的闪电,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开始在他的心中酝酿,让他胸闷窒息,几乎快要爆炸开来! “啊!——”依长治再也忍耐不住,猛然抬头,仰头怒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似乎这样吼叫出来,心里仿佛都会好受一点,只不过依长治内心很清楚,燕飞白已经死去了,他的遗志也留了下来,自己必须替他完成这个无比重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罗夏……或许燕飞白就不会死了……”他此时披头散发,如同疯魔一般,低声念叨道:“还有齐云川……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对燕飞白做了什么!” “你们,全都是害死燕飞白的罪魁祸首,我饶不了你们!”随着他负面情绪的增强,他体内的灵气骤然间疯狂运转,他的境界也节节攀升,顷刻间便到了通明境界的顶端!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他的灵气继续狂暴地冲击着体内的气海,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看到自己的意识竟脱离出了肉体,浑身轻盈无比,如同摆脱了肉身的束缚,然后顺着北风一路向上,很快就看清楚了山顶上的情景。 “这就是神识境界吗?传说中神识外放,可以看到数千米外的场景,这境界果然无比玄妙。”依长治愤怒之余,不免有些震惊:“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我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突破了……” 只见罗夏正在跟天清宫众人遥遥对峙,而齐云川此刻正站在曲凤池的身后,神情严肃无比,看上去完全是个正义之士,若不是燕飞白亲口告诉自己,他根本就不会想到齐云川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罗夏……齐云川,你们全部都在,这很好,我会一个个收拾你们的……”依长治立即收回神识,冷漠地说道:“首先就是罗夏,我先杀了你,以祭燕飞白的在天之灵。”说完这话,他陡然间没了踪影,仿佛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去向了何方。 他额上的疤痕变成了金黄之色,眼眸里也闪动着金色的闪电。他无比狂放地奔跑在山间之中——与其说是奔跑,倒不如说是瞬移,因为他的速度实在是太过恐怖,完全超越了音障,更像是一道一闪而逝的金光,瞬间撕裂了周围的空间,跨越了中间的距离,直接到达了重点目的地。 这样的速度就连他自己也适应不了,他只看到周围的情景变得模糊一片,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或许是由于速度太快的原因,以致出现了穿越的错觉,他竟然看到了过去的某个场景,牧尧将一块手表送给了自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过这些场景瞬间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须臾之间,他便抵达了山顶,巧合的是,路依凝他们此刻也正好同时来到山顶,乍一看到依长治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破天小队的众人不由吓了一跳,但依长治并没有往他们这边看来,而是径直越过了人群,双手迅速地生成了一个破灭星辰,狠狠地砸在了罗夏的脑门上! 174创造生命 这一击蕴含了依长治内心所有的愤怒,直接将罗夏轰上了半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楚出击的人是谁,依长治瞬间又冲了上去,在半空中迅速凝聚出九个破灭星辰,对着罗夏连续轰击而出!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众人只看见数道残影在罗夏身旁倏忽来去,如风驰电掣一般,将他一直击飞在空中,半天没落下地面。场间只有寥寥几人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不由微微吃惊,没想到依长治的实力进步神速,竟在短时间内又将实力提升了一层,来到了神识境界! 罗夏速度本就不快,此时在依长治全力攻击之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然而他脸上非但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嘿嘿笑了起来,说道:“怎么,就你这挠痒痒的力气,你想要干什……” 他话没说完,一只坚硬无比的拳头狠狠砸中了他的鼻梁,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然而这还没有结束,仿佛是要发泄心中所有的怒火,依长治状若疯癫,长发乱舞,刹那间连续击出数百拳,全都往罗夏脸上招呼,将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就连上身的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狼狈到了极点。 在不知道连续击打出多少拳后,依长治对准了他的眼窝,奋起全身的力气,猛然砸了下去!但听“轰”地一声,罗夏整个人被轰进了地面,周围的山石轰然崩裂,沙石飞舞,将罗夏埋在了下面。众人瞧得暗暗心惊,假若这些拳头轰在了自己身上,即便幸免不死,恐怕也要被打成重伤。 依长治大口地喘着粗气,拳头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自己的虎口崩裂,还是罗夏头上流出的鲜血。他其实一点也不觉得累,但如果不这么喘气的话,他害怕自己会被内心巨大的负面情绪压得几乎窒息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烟尘消散,罗夏慢慢从地面上的坑里坐了起来,脸上有几道深红的血口,面颊也肿了起来。他的身躯宛如精钢铁骨,却被依长治打得如此凄惨,可见依长治此时的力量有多么恐怖。不过即便如此,他感觉不到疼痛,也就没将这些伤势放在心上,微微狞笑了几声,口齿含糊不清说道:“有点意思,居然能把我打成……” 话说到一半,依长治又是一脚飞出,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脸上!这一脚力量之大,竟将他整个人踢得倒飞出去,背脊撞在了后面的山石上,顿时石块纷飞,罗夏的整张脸几乎都被踢歪了。 路依凝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她从未见过依长治这么愤怒过,如果是因为燕飞白的话,那事情就很明显了,依长治一定是亲眼确认了燕飞白的死亡。 果不其然,罗夏睁开青肿的眼皮,抬头看着依长治,冷笑道:“你的那个同伴呢,他怎么没来?” 一听到这句话,原本愤怒的依长治忽然间愣住了,浑身如同僵硬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嘿嘿嘿……”罗夏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放声狂笑起来,“你说啊,你那个同伴呢?怎么了,你不敢说?不敢在你的同门面前大声说出来?” 天清宫众人反应极快,既然破天小队的成员都在这里,而唯独不见了燕飞白,那么罗夏嘴里的同伴必然是燕飞白无疑,只是……便如罗夏所说,燕飞白去了哪里? 鹿芊芊心往下沉,当即猛然转头,两眼死死地盯着依长治,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经冲上去质问了。 依长治握紧了拳头,然后微微松开,接着又重新握住了拳头,似乎陷入了无比挣扎的情绪。鹿芊芊再也忍耐不住了,几步来到路依凝的身边,拼命按捺住愤怒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燕飞白呢,燕飞白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他人在哪里?” 路依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迎接她满是怒火和焦虑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后,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摇头不语。 鹿芊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原本美丽的双眼中陡然喷出无比怨毒的火焰,双拳猛然捏得紧紧地,牙关咬得嘎吱嘎吱直响,假如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话,只怕她的情绪早已失控了。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实在太精彩了!”罗夏擦去脸上的血迹,狂笑说道:“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处处都是转折和意外,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是你……”依长治恨恨地盯着他,声音仿佛从牙间挤了出来,“如果不是你处处作乱,他又怎么会死?他的死……完全是你一手酿成的结果!” “我其实没想着杀他,但是你知道的,这就是命运的不可控性,也就是随机性。”罗夏哈哈笑道:“你仔细想一想,假如死的不是那小子,而是她……”他伸手指向路依凝,又指向牧尧,“或者是他,你会不会对此感到更加愤怒,更加伤心?” 依长治微微一愣,顿时不知如何回答,罗夏慢慢走到他面前,微微冷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人类是最复杂的东西,复杂到连他们自己都不了解自己,表面上的面具总是会起到伪装的作用,甚至就连自己都能欺骗,就如同这个机器……”他突然看向了那个毁灭装置,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真的以为……这玩意儿只能拿来爆炸吗?”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头顶的血色长河,看着一道道血浪翻卷,梦梦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祥之兆,不禁皱眉道:“罗夏,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一台……能够创造生命的装置,墨龙潭所有被净化的人类,他们的生命……都会在这里凝聚!”罗夏张开手臂,哈哈大笑道:“这也意味着,我将会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新生命!” “不,这不可能……”白白俏脸煞白,喃喃自语道:“从来就没有生命是可以创造出来这一说法,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你们……愚昧。”罗夏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无所谓了,因为这个奇迹马上就要降临了,我们所能够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看着,见证这个奇迹到来的过程。” 他话音刚落,天空的血色长河忽然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然后分解成无数细微的血滴,如受无形之力吸引,全部被吸入了那个装置之中!紧接着,装置的上方逐渐生出一滴红色的液体,正在不断地扭曲壮大,仿佛一个胚胎在逐渐成形。 看到这一幕,罗夏的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仿佛在欣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而梦梦等人的眼神开始恐惧起来,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这滴红色的液体一直在吸收装置里的血液,正在凝聚成人形,只怕不出片刻,便会真如罗夏所说,创造出一个新的生命! 他们此前从未听说过生命可以创造出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必然不会相信,然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假如生命都可以创造出来……那么出来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不能让这东西创造出来!”梦梦最先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心里十分清楚,绝对不能让这个生命凝聚成形,否则即将面对的风险极有可能是她所无法承受的,“赶紧把那玩意儿停下来!” 彭力心领神会,当即低吼一声,正准备蓄力出手,忽听一个慵懒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生门,开。” “叶荆?”依长治听到这个熟悉的烟嗓声音,不由心头一跳,只见叶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那个装置的旁边,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嘴唇边还叼着一根烟卷,两只半睁半闭的睡眼紧紧盯着红色的液体,紧接着飞速点出一指,击中了红色液体! 众人也吃了一惊,谁也不知道叶荆是何时出现的,只有梦梦几人知道内情,其实叶荆一直潜伏在暗处,如果情况不妙的话,便要暗中伺机出手,这也是楚亦凡的吩咐。因此先前众人无论遇到了多么险恶的情况,甚至楚亦凡被困入了异空间中,叶荆都隐忍未现,然而就在红色液体出现的那一瞬间,叶荆本能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于是当机立断,马上挺身而出,想要摧毁这股红色的液体。 只是他的指力还未触及到这股红色的液体时,一道透明的白色光罩骤然间出现在了液体的周围,指力当头撞上了光罩,顿时弹飞而出! “嗯?”叶荆眉毛一挑,没想到红色液体居然还能自我防护,当即再出一指,刺向那道白色光罩。与此同时,梦梦、白白和彭力三人也一同出手,他们的眼光何等狠辣,仅片刻之间就看出光靠叶荆一人之力很难破除液体的防御,为了尽快将红色液体扼杀在襁褓之中,他们各自拿出了压箱底的绝学! 175怪物 叶荆、梦梦、白白和彭力,这是场间最快反应过来的四人,天清宫其他的人早就茫然不知所措,直到梦梦三人出手后,曲凤池才醒悟过来,大声说道:“大家都去帮忙,不能让罗夏的计谋得逞!” 当此危急关头,梦梦几人抛开了所有的顾忌,一出手便用上了十成的实力!白白的纤纤十指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紫金铸成的铃铛,随着她素手轻摇,一道道白色的光束从铃铛中迸射而出,狠狠击在了白色的光罩上。 梦梦紧咬银牙,忽一招手,一束红色的光芒骤然出现在她手上,顷刻间凝聚成一把巨大的红色镰刀,当头朝光罩上猛力劈去!而彭力的手上出现了一双金丝做成的手套,他每击出一拳,便会出现一道金色的拳影,宛如狂风骤雨般,向光罩轰击而去! 这四人算得上是东极高庭极为强悍的战力了,在这四人的围攻之下,就算是楚亦凡也不得不谨慎对待,然而这一轮番攻击打在光罩之上,竟然全无效果,坚韧到了极点! “这怎么可能?”梦梦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叫道:“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防御能力啊?”她先前全力出手,居然连光罩的表面都无法击破,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妈的,这龟壳还真硬!”彭力捏了捏拳头,额头上青筋暴露,说道:“老子不信砸不开这层龟壳!” “事情好像有点麻烦了啊……”叶荆吐出一口烟圈,耷拉着眼皮道:“强攻可不是我擅长的事情……” 眼见四人第一轮进攻未果,天清宫众人已然纷纷前来,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领。萧驰的神情无比严肃,挥舞着沉重的重剑,斩出数道粗长的闪电,一下下砸在光罩之上,而齐云川挥动一道星云锁链,将光罩捆得严严实实,一股股蓝色的光芒顺着铁链传去,拼命挤压着白色光罩,试图将其挤压变形。 此地除了梦梦四人之外,当属曲凤池的实力最强,他将全身灵气运转起来,无数巨大的金色光球从他的掌心迸出,一波又一波地轰在光罩之上,安大魂则冲到光罩旁边,拳头如暴雨般击出,全都击在了光罩上,发出一连串“砰砰砰”的巨响! 然而在众多强者集火攻击之下,这道白色的光罩非但没有碎裂毁坏,反而颜色逐渐变深起来,此刻竟变成了深灰之色! 路依凝见势不妙,当即对牧尧几人说道:“看来我们也要出手才行了。”牧尧二话不说,双手马上变成了泛着寒光的炮筒,对准了那道灰色光罩,顷刻间射出数十道蓝色的光炮,路依凝和素衣则念动法诀,炙热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光罩,剧烈焚烧起来!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没闲着,纷纷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攻击手段,可是即便如此,这道光罩依然无比顽强地存在着,而且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片刻后又从深灰色转为了黑色,体积也越来越大,光罩里面的液体已经完全被黑色的光壁挡住了,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不由越发心惊起来,又由心惊变成了恐惧,要知道自己这边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几乎每人都拥有神识境界的水平,甚至还有梦梦、白白这样的强者,竟然都无法阻止液体的凝聚? 这怎么可能? 渐渐地,黑色光罩近乎扩大至一人来高,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但众人死死地盯着这道黑色光罩,本能地感受到从光罩里面散发出来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感! 只听“喀喇”一声,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了光罩之上,紧接着宛如鸡蛋碎裂般,裂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如蛛网般扩散开来。随着裂缝的出现,一道道强烈的金光从里面迸射而出,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梦梦心中更急,发了疯般继续攻击着黑色光罩,不过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么做只是无用功而已,就连与白白几人联手也无法阻止罗夏的计划了,心里不由涌现出一股绝望。 一缕缕黑烟从缝隙中飘了出来,但听“轰地一声”巨响,黑色光罩猛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周围众人掀得倒飞出去,只有梦梦几人稳住了身形,勉强站在原地,一脸警惕不安地看着滚滚黑烟,神情戒备到了极点。 金芒散去,黑烟消失,只见一名白发青年悬浮在空中,面无表情地俯视众人。这名青年长发及腰,头发花白如雪,容貌俊美无比,一身白袍无风而动,飘然若仙,但奇怪的是,他小腿以下的部分模糊一片,根本没有双脚,仿佛气化了一般,就这么漂浮而起。 他的眼神无悲无喜,略带了一丝轻蔑,以及一丝怜悯,如同神祗般俯瞰众生,似乎在这一刻,他便是高高在上的神,掌控着众人的生与死。 “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嘿……哈哈哈!”罗夏激动得浑身颤抖,脸皮涨红一片,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真是……神奇……奇迹!我居然有幸见证了这个奇迹……” 白发青年斜睨了罗夏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众人,淡淡地说道:“你们的力量……加速了我的诞生。”他的话语无比冰冷,似乎不带任何感情。 梦梦与白白相视一眼,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二人根本就看不出此人的深浅,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的实力远远地超过了她们,就算是在场所有人一拥而上,也不一定能击败这名白发青年 “你叫什么,你有名字吗?”罗夏的眼神无比狂热,大声说道,“奇迹,我究竟该怎么称呼你才对?” “我……叫白飞。”白发青年冷冰冰地说道:“我的目标是……依长治,必须亲手杀死他。”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依长治的身上,有震惊,有疑惑,也有幸灾乐祸,而路依凝和牧尧几人的脸色陡变,虽然不知道依长治为什么会是这个怪人的目标,但被其盯上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依长治此时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眼见这名叫白飞的怪人指名道姓要杀自己,不由怒火冲天,往前走了一步,大声道:“我就是依长治,你的目标不是我吗?来啊,我就在这里等你!” 白飞的注意力马上被依长治的话语吸引了,正要转头看向他,但就在这一瞬间,叶荆突然间动了,身如鬼魅般来到了白飞的身后,闪电般连续劈出数记手刀,全都往他的要害部分招呼! 这一下近乎偷袭,快得让人无法防备,众人不由吃了一惊,因为叶荆一向懒洋洋的,极少主动出击,没想到此次居然率先出手! 然而白飞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神情,身体仿佛条件反射一般,顷刻间在极小范围内辗转腾挪,轻描淡写地避开了叶荆的所有攻击! 叶荆出手迅疾如电,白飞更是躲得干脆利落,反应快得恐怖,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与其说是闪避,更像是未卜先知,对叶荆所有的攻击方向和力道都了若指掌,从而提前预判,身体自然而然地进行了躲避。 “哟,这速度……比我还快嘛?”叶荆拖著长音说道,“你这样会让我想起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的很不爽啊……”他虽然语气无比轻松,但眼神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凝重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他之所以要主动出手,是因为他是这里速度最快的人,此番也只不过是试探而已,如果此人的实力真的无比强悍,他也能从容逃走,谁知此人的速度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这不禁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纵然叶荆平时看起来慵懒无比,那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提起兴趣,但此时面对如此强敌,他深藏在心里的好胜之心马上被调动了起来,决定跟这个叫白飞的家伙先掰掰手腕。 想到这里,他再次提升了自己的速度,身形化成了模糊的残影,从无数个方向对白飞发动了进攻。若是纯比速度的话,可能这一番连击就连依长治也会应付得无比吃力,然而白飞依然面色淡然,身体无比精准地在小范围内闪躲避让,将他所有的攻击都闪了过去! 众人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此人的反应和速度之快,根本就超乎了他们的想象,牧尧的眼睛即便放慢了动作,也很难看清楚白飞究竟是怎么躲的,不由小声说道:“这家伙的速度只怕比依长治还要快上许多……” “不,他并不是单纯的速度快而已。”路依凝很认真地说道:“他是完全猜测到了叶荆的所有攻击方向,从而进行了一系列的快速躲避,否则只靠反应和速度,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快。” 这个道理路依凝明白,叶荆当然也明白,知道寻常的攻击全然无法奏效,于是吸了一口烟卷,沙哑着声音说道:“确实有点棘手啊,要对付你这个没脚的怪胎,看来我得认真一点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白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悲无喜的眼神中首次出现了一抹冷酷的情绪,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毁灭!” 下一秒,叶荆突然间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乱石堆中,数十块巨大山石砸落而下,猛然将他埋在了下方! 176围攻 烟尘弥漫,沙石飞舞,叶荆宛如一块木头般倒在了乱石堆中,生死不明。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飞,又瞧向石堆下的叶荆,内心震惊到了极点。他们很清楚叶荆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悍,但没想到的是,如此强大的叶荆竟连白飞一招都接不下来,就直接惨败而退。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叶荆是怎样落败的,仿佛白飞只是瞪了叶荆一眼,叶荆便不战而败! 霎时间,众人不由紧张起来,心中对白飞的忌惮又加深了几分。场间只有梦梦几人看清楚了白飞的攻击,刚刚就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一道透明的光束从他的眼里射出,径直击中了叶荆的胸口,将他击得倒飞出去。 这一下速度快到了极点,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就连依长治也没有看得很清楚,但是梦梦和牧尧他们看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然涌现,梦梦、白白和彭力三人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同时出手了! 他们心里明白,既然能一招击败叶荆,此人的实力必然远胜于他三人,如果单打独斗的话,只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彭力的速度最快,顷刻间便至白飞的面前,浑身肌肉膨胀起来,于一秒内连续击出数十拳之多!只听一阵“啪啪啪”密集无比的沉闷爆破声响起,无数道金色的拳影如狂风暴雨般笼罩住白飞的全身。与此同时,梦梦手中血红色的镰刀劈斩而来,裹挟着狂猛的罡风,巨大的红色刀芒迸射而出,狠狠地斩向了白飞的脑门! 他们出手的方向十分巧妙,恰好能封锁住白飞所有闪避的位置,让他即便能提前预判到自己出招,也没有任何空间可供躲开。然而白飞依然沉着无比,仿佛没有任何惊惶的情绪,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身躯骤然上升数尺,于一个险而又险的刁钻角度避开了两人所有的攻击! 彭力的拳影顿时落在了空处,而梦梦的镰刀轰击在了地上,竟将地面劈出一个数米之深的巨坑,发出“轰”第一声巨响!这一劈势大力沉,若白飞没有及时避开这一招,用身体硬接的话,恐怕多少也会受点轻伤。 白飞身至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梦梦二人,却见二人没有丝毫沮丧的情绪,反而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见此情景,白飞不禁微微一愣,忽听身后风声响起,白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说道:“你身在空中,已经无法再改变方向,我看你这次怎么躲!”说着猛地飞出一脚,踹向白飞的头顶。 白飞神情淡然地看了白白一眼,轻声说道:“防护。”骤然间,一道白色的光罩环绕在他周围,只听“砰”第一声响,白白踢在了白色光罩上,巨大的力量反弹回来,令她的脚面感到微微生痛。 白白娥眉一蹙,正想向后退去,谁知白飞出爪如电,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脚踝!众人眼见白白被擒,不禁惊呼起来。然而白飞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眼中再度射出透明的光束,就跟击败叶荆的方式一样,如法炮制地击中了白白的娇躯! 谁知光束刚刚击中白白的身躯,便见青烟一闪,他的手里倏然一空,白白竟然凭空消失了!白飞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疑惑的表情,马上又将目光转向了梦梦的身后,只见白白安然无恙地站在梦梦的身边,当即淡淡地说道:“分身术?” 他纵然没有任何情绪,对此也有些讶异,因为白白的分身术实在太过逼真,竟连自己都没有看出破绽。只是自己既然上过一次当,便不会再中同样的招术,这招分身术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失效了。 “果然,这个人可以看穿我们的攻击套路,很难打中他。”白白的神情无比凝重,小声说道:“而且他还有一层光罩保护全身,根本就是毫无破绽……” “其实他本身的速度并不快,远远不如叶荆,只是因为他可以看穿对手的进攻,所以知道如何躲避攻击。”梦梦皱起眉头,飞快地分析说道:“这个问题后面再来解决,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解除他的光罩状态,否则就跟千年乌龟一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根本无从下手。” “目前来看,只知道他的眼睛可以射出光束进行攻击,其他的完全未知。”彭力也闷声说道:“而且他很可能没有疲惫感,我也无法探查他的境界,不过从刚才的战斗来看,他最少也是接近凝魄后期的境界。” 他们三人飞速地交换着搜集到的信息,试图想出应敌的对策,但白飞怎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根本不给他们多说话的机会,忽然举起了手,淡淡地说道:“破坏。” 刹那间,无数道光球忽然出现在他的周围,每个光球旁边都有红色的光影波动,透过光影的空气扭曲变幻,似乎蕴含了巨大的力量。 面对漫天密密麻麻的光球,众人顿时感到一阵巨大如山的压力陡然降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梦梦手持镰刀,抬头望着天空数不尽的光球,脸色惨白一片。她自己确实不怕这些光球,但身后的天清宫众人怎么办?此人只是看了叶荆一眼,叶荆就败下阵来,攻击力之强悍可想而知,如今这漫天的光球砸落下来,天清宫众人又有几人能接的下来? 白白和彭力也想到了这一点,彭力马上说道:“尽力而为,能护多少是多少。”白白转过头去,无比急促地向众人说道:“人群迅速散开,不要聚集在一起,速度要快!免得波及到旁边的人!” 天清宫众人也意识到了危险,不等白白说完,全部分散开来,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全神贯注地盯着天上,等待着漫天光球的来袭,有的人甚至双腿发软,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景门,开。” 只听“轰”第一声巨响,一道人影猛然掀开乱石堆,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白飞,正是先前被击败的叶荆! “这小子果然没死,刚刚真是吓了我一跳。”彭力哈哈一笑,说道:“亏我还担心了他一下子。” “叶荆这家伙的生命力就跟蟑螂一样,哪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梦梦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叶荆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战力,如果他不明不白地死了,这场战斗必然会更加难打。 此时的叶荆已经没有了平时那般无精打采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无比认真严肃,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双目中充满了昂然的战意! “惊门,开!”就在他即将冲到白飞面前的一瞬间,他再次提升了八门遁甲的档次,一道道金色的光芒迸射而出,他一头长发无风鼓动,向上飘去,看上去威风凛凛,气势节节攀升,竟一下子压倒了白飞! 依长治这时才知道,原来数月前与叶荆比武的时候,他其实没用全力。“叶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强,我已经吸收了黑暗力场,如果现在和你一战又将会如何呢?” 叶荆脚下的地面随着力量的提升爆发,轰然间坍塌碎裂!白飞双眼微眯,一头白发向后飞去,似乎是感受到了叶荆带来的巨大威胁,马上收起了漫天光球,白色光罩悄然浮现,将他的全身罩得严严实实。 “你以为……躲在龟壳里就有用了吗?”叶荆轻蔑地说了一句,紧接着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就连残影都看不见了。与此同时,白色光罩迸发出一阵密集的响声,像是几百把沉重的铁锤同时砸了上去,声音几乎都连在了一起! 在场所有人都没看清叶荆究竟做了什么,甚至连梦梦和白白他们也无法看清叶荆的身影,只有牧尧将视线调到了最慢,才勉强跟得上叶荆的节奏,然而视线下方统计出来的红色数据不禁让他瞠目结舌,“一秒钟打出了三百拳?而且还打在了同一个地方?这他妈哪来的怪物?” 面对如此恐怖的连续攻击,即便是白飞也有些遭受不住,白色光罩立即黯淡下去,在叶荆落拳的位置上出现了一道微小到极点的裂缝。 这个裂缝小到肉眼几乎难以看清,但白飞第一时间内就察觉到了,心知不能再让叶荆如此肆无忌惮地攻击下去,就在叶荆出手攻击的一秒钟后,他也挥出数拳,击向叶荆的要害部位。 他的出拳速度跟叶荆相比,宛如天差地别,但很神奇的是,明明他的出拳并不快,叶荆就是没法闪避,不管他想怎么躲开,都必然会被击中,简简单单的一拳,竟封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叶荆只是笑了一下,眼中透出一抹狠厉,索性将身一转,用自己的左臂硬生生地接住了这数拳,右拳继续轰击光罩,一下下击打在那道细微的裂缝之上! 只听“喀嚓”一声,白色的光罩再也承受不住叶荆的攻击,那道细微的裂缝陡然龟裂扩大,接着迸裂开来,化成一地光粒,随风而逝。 叶荆满意地点了点头,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乌龟壳也不怎么牢靠嘛。”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软软垂下,显然已经断了。 177两败俱伤 在叶荆看来,只要是战斗,就会有受伤的风险,尤其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自己用一条手臂换取击破对方的防御,那么也是一笔划算的交换。 他其实就是在赌,赌对方的白色光罩一定会有强度上限,而且无法再次重生,如果能将这个厚厚的龟壳彻底摧毁,那么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我就不信你还有其他的龟壳。”叶荆用右手夹住烟卷,吞云吐雾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白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说法。白白忍不住说道:“叶荆,你的手……” “只是废了一只手,小事情罢了。”叶荆将剩下的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碾灭了,眯着眼睛说道:“你们听好了,即便是在惊门的状态下,我能击败这个怪物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我会尽可能重伤他,削弱他的实力,套出更多的情报。”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体力正在剧烈流失,双腿难以抑制地微微抖动起来。“时间……我需要的是时间,必须速战速决才行。”叶荆微微扬起下巴,闭上双眼,紧接着猛然睁眼,低声喝道:“业法无明!” 骤然间,天空中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敛而来,天色立刻黯淡下来,下一秒后,白飞身下的地面忽地迸裂开来,数十只干枯的爪子从裂缝中探出,一下子抓住了白飞的双腿! “这不就是……”依长治只觉此情此景异常眼熟,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当时在天元帝国的的一幕,小月也是这么被破土而出的手臂抓住了,但与那次不同的是,藏在地面下方的数十人突然冲了上来,全都衣衫褴褛,整张脸孔五官扭曲,头上还长出了双角,根本就不是人类的特征。 梦梦马上就瞧出了端倪,忍不住说道:“错不了,这是叶无明的绝技,修罗之门。” “是一种很厉害的幻术。”白白点头说道:“没想到叶荆居然也学会了这一招。” 牧尧轻轻拍了拍路依凝的香肩,小声说道:“这一招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你看一次可以学会吗?” “不行,我看不出其中的玄机。”路依凝眉头轻皱,说道:“这应该不是一般的幻术,一定有很关键的要领,但我对此毫不了解。” 白飞被这数十名人形怪物纠缠住了,浑身动弹不得,加上他的白色光罩已被击毁,此时毫无还手之力,宛如人肉沙包般,一副任叶荆宰割的模样。 “接下来,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叶荆说完这话,再次消失在了原地,须臾间出现在了白飞的面前,一记重拳猛然击出,带着狂烈的罡风,狠狠地击中了白飞的下巴! 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目标,白飞根本没有反抗动作,结结实实地吃了满满一拳。天清宫众人不由吃了一惊,深感意外,还以为白飞如此镇定应当是有破解之法,谁知道居然是真逃不出叶荆的束缚。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众人十分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白飞的脑袋陡然被击得向上仰起,下巴的部位塌陷了进去,似乎是颌骨被打碎了。下一秒,叶荆又出现在了白飞的身后,将他的左臂一把扭住,粗暴地往身后一拧,便听骨头清脆的折断声,整条左臂都被叶荆拧断了! 然而这还没完,叶荆轻咬牙关,一脚踏在白飞的背上,发力猛然一扯,只听一阵衣帛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鲜血飞溅而出,白飞的左臂竟是硬生生被叶荆用蛮力扯了下来!由于用力过猛,叶荆的神情无比狰狞,几滴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显得杀气腾腾。 众人看见这一幕,不由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但奇怪的是,白飞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淡然的神情,即便是左臂被硬生生扯断了,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头,仿佛这条手臂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淡定得让人感到有些恐惧。 “这下我们扯平了。”叶荆将他的左臂往地上一丢,冷冷笑了一声,然后举起右手,一道银色的光刃倏忽凝聚,出现在他的手背之上。刚才的进攻耗费了他大量的灵气和体力,此时就连举手都感觉到很吃力了,他明白不能再拖下去,必须立刻用尽全力重创此人。 这道光刃虽然凝聚了出来,但是忽明忽暗,可见极不稳定,也足以说明叶荆此刻的灵气已经接近枯竭了。他低喝一声,鼓足全身力气,将光刃狠狠地捅入了白飞的后背,然后拧腕一转! 但听“轰”地一声巨响,光刃捅入的部位轰然爆炸开来,焦糊的血肉四处飞溅,白飞的腹腔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几乎将他的上身分成了两截。 白飞“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低头看了看自己腹腔处的那个血洞,眼皮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依然沉默无言。 “这就……打赢了?”牧尧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不可思议地说道:“我们赢了吗?” “正常来说的话,我们应该赢了。”路依凝沉声道:“正常人受这么重的伤,恐怕早就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然而天清宫其他人的脸上纷纷露出喜悦的神情,都觉得此时已经胜券在握,只有梦梦和白白几天依旧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遭受重创的白飞,只要情况稍有不对,便会再次出手。 “哈哈哈哈……一群蠢货,我早就说过了,他跟你们所理解的人类根本不一样!”突然间,罗夏放声狂笑起来:“你们以为他这样就死了?实在是天真的让我想笑!” “你说什么?”依长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曲凤池也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说的对,这个怪物确实非人类。”叶荆解除了八门遁甲的状态,用颤抖的右手掏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慢慢走到梦梦的身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尽力了。” 说完这话,他忽然闭上了眼睛,就这么义无反顾、决然而然地倒下了,彻底昏死过去,扬起一地灰尘,嘴里的烟卷还叼在嘴里,很神奇地没有掉出去。 在他昏迷的那一瞬间,那数十名人形怪物也随之消失了,地面恢复如初,白飞轻轻闭上眼睛,低声说道:“重生。” 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他腹腔处的血洞开始自动愈合,左肩连接手臂的断裂之处有血肉蠕动,片刻之后,一条新的左臂完好如初地长了出来,腹腔处的血洞也完全痊愈,看不出半点受伤过的痕迹。 看见这让人绝望的一幕,梦梦几人的脸色彻底变了,如果说在没摸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有与其血战的想法,那么这个怪物所展现出来的恐怖自愈能力则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战斗的信心。 “这一战还怎么打?”安大魂面色铁青地说道:“就算我们重伤了他,他也依然会恢复如初,完全就是打不死的怪物。” 齐云川也罕见地露出了认真神情,说道:“就算这个怪物的自愈能力有限,但限度究竟是多少,我们要给他造成多少伤害才能让他无法自愈,目前根本就不得而知。” “全员撤退!”梦梦斩钉截铁地下达了命令,她心里很清楚,当这个怪物展现出无解的攻防实力后,天清宫众人已经无法左右战斗的结果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即便要参加战斗,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曲凤池马上问道:“梦教授,我们要撤到哪里去?” “你们速速退去山脚,想办法与天清宫其余的人会合!”梦梦狠狠地瞪了一眼白飞,小声说道:“我会留在这里,与白教授、力教授一起,跟这个怪物战斗到底!” “不行,我是不会临阵脱逃的!”依长治立即说道:“无论情况如何,我都会跟这个怪物战斗下去!” 他在亲眼见识到叶荆的惨败后,心里对于白飞的实力有了一个很深切的认识,即便是梦梦三人联手,也决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他们留在这里的结局一定会是战败死亡,而他也再也不想看到有任何战友牺牲了。 “依长治,你敢违抗教授的命令?”梦梦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这么做是触犯门规……”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依长治猛地冲到了白飞前方不远之处,大声叫道:“喂,怪物,你不是说你要杀了我吗,我就是依长治,你过来杀我啊!” 白白顿时捂住了嘴,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何要急着出头,而梦梦一张俏脸煞白无比,心中惊怒交加,暗暗骂道:“如果这小兔崽子能活着回来,老娘一定要关他三个月的禁闭!”彭力则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这小子……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白飞听到依长治的喊叫声,马上将头转了过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忽然射出一道红光,瞬间扫遍了依长治的全身! 178白飞的斗转星移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被依长治的举动震惊了,敌人实力之强,就连叶荆都不是对手,他这时候自己跑出来,不是送死是什么? “有勇无谋的家伙,只不过是意气用事而已。”安大魂冷笑一声,说道:“他以为自己还在天清宫?想怎样就怎样?真是幼稚到了极点!” 曲凤池也皱起眉头,轻声说道:“长治师弟……确实有点莽撞了。” 然而只有路依凝和牧尧才知道,依长治之所以这么做,很大原因是燕飞白的死,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自责,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有些被冲昏了头脑,就算是面对死亡也无所畏惧。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也是由于叶荆先前的落败,让依长治萌生了好胜之心,如果是自己面对同样的强敌,结果又该会是如何,毕竟上次的比武其实并没有真正分出胜负。 但令人奇怪的是,白飞眼中的红光扫过依长治之后,竟然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是依长治。” “什么?”依长治不禁被他弄糊涂了,当即眉毛一挑:“胡说八道,我不是依长治,那我是谁?” 牧尧几人也觉得奇怪,白飞能说出要杀死依长治这番话来,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显然是认识依长治的,可是现在为何却又说依长治不是依长治?难道还有第二个依长治存在?这怎么可能呢? “装神弄鬼的家伙。”依长治哼了一声,北落紫霄铮然飞舞,环绕在他周围。他如今已经是神识境界,不但实力强大了许多,就连与北落紫霄之间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对白飞的敌意刚刚才产生,北落紫霄就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 既然依长治执意要与白飞作战,梦梦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在旁边看着,暗暗做好了准备,但凡依长治露出些许败像,他们三人便会一拥而上,将其救出。 依长治与白飞对峙了片刻,再也按捺不住,当即率先出手,北落紫霄瞬间化成数十道紫色的刀芒,铺天盖地般劈向了白飞的全身! 白飞的神情淡然无比,双眼紧盯着刀芒飞行的轨迹,双手猛然齐出,仿佛蝶影穿花一般,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快挡下了无数刀芒的袭击,然而这一变化马上被梦梦几人捕捉到了,不禁彼此间使了一个眼色。 彭力沉声道:“这是他第一次没用闪躲,而是用手来格挡。” “看来还是跟那个白色光罩有关。”白白托着下巴,猜测道:“光罩碎裂后,他改用肉掌格挡,这里或许会是个变数。” 依长治也发现了这个变化,顿时反应过来,白飞的绝对防御可能已经被叶荆击破了,所以他才不得不用双手来挡下攻击,想到这里,他立即大叫一声:“出手!” 这话一说出口,破天小队的成员马上心领神会,纷纷奔向前来,同时朝白飞出手!路依凝与素衣一起念动法诀,顷刻间凝聚出两条巨大的冰龙,呼啸着冲向白飞,而牧尧连续轰出数十记蓝色的光炮,全部飞向了白飞的胸口。贺峰也不甘示弱,身躯骤然间迸射出金色的光芒,一记恐怖的重拳击出,径直击向白飞的面门! 在众人的全力出手下,白飞双眉一抖,知道用手是没办法阻挡下这么多人的进攻了,正想向后退去,谁知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无比缓慢,近乎静止不动! “时间停止?”白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情,拼命想要移动自己的双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定格住了,完全无法动弹。与此同时,依长治却似乎不受时间的束缚,猛然冲到白飞的面前,手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破灭星辰,狠狠地砸中了白飞的胸口! 就在破灭星辰击中白飞的一刹那间,时间再次开始流逝,白飞硬生生接了依长治的破灭星辰,不禁脸色发白,胸口的衣衫陡然迸裂,更为不妙的是,路依凝他们后续的攻击也相继来到了他的身前,就算他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恐怕也得遭受不小的创伤。 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无比诧异的一幕出现了,白飞抿紧嘴唇,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斗——转——星——移!” 霎时间,一个蓝白色的光罩出现在了白飞的身旁,路依凝他们的所有攻击——甚至包括依长治刚才的破灭星辰,全都被反弹开来! 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以白飞为中心点,一股巨大的气浪猛然爆发,伴随着白飞本身的力量,加上路依凝他们反弹回来的攻击,威力足足增强了十倍都不止,猛烈迅疾地向四周扩散而去,如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一下突如其来,让人防不胜防。谁都没有想到,白飞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因此众人完全没有防备,全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所波及。场间实力较弱的人骤然遭到重创,纷纷倒飞出去,口吐鲜血地躺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除了梦梦几名实力高强的修士之外,天清宫众人几乎倒下了一大半,而像安大魂、齐云川、曲凤池和双瞳等实力较强之人也能勉强自保,不过也被这股狂暴的气浪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破天小队众人距离白飞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最为猛烈,素衣在一行人中实力最低,不过幸好及时躲在了贺峰的身后,依靠贺峰无比强韧的防御以及牧尧生成的光罩躲过一劫,但即便如此还是受了不小的伤势,牧尧虽然凝聚出护体光盾,但这一下消耗了他近大半的灵气,此刻脸色有些发白,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着。 依长治就比较凄惨了,上衣几乎全都碎裂了,露出结实修长的精壮肌肉。不过当他看向路依凝的时候,却发现路依凝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不由吃了一惊,接着对她使了一个赞许的眼色,路依凝也看了他一眼,美丽的眼眸中满是鼓励的笑意。 众人没想到路依凝在如此近距离的爆炸轰击下还能安然无恙,不禁敬佩无比,随之又醒悟过来,或许是路依凝太过低调的原因,居然让众人不自禁地忽视了她。他们依稀还记得,这名少女当初在入学考核的时候也曾被冠以天才之名,实力极有可能不在依长治和燕飞白之下。 “他的斗转星移,和我的有些不一样。”路依凝转头看向白飞,眉头紧锁地说道:“他的斗转星移不仅能反弹敌方的攻击,甚至还可以掺杂进自己的力量,而且这家伙极有可能不是人类,所以他的灵气是用之不竭的。” “妈的,那他岂不是无敌了?”牧尧呲牙咧嘴说道:“依凝,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长治,帮我争取时间。”路依凝没有理会牧尧的浑话,而是屏息凝神,全力运转体内的灵气。顷刻之间,她的气势陡然攀升,身旁逐渐出现点点星光,仿佛繁星闪耀,蓝色光点越发密集,渐渐在她身后汇聚成一片星海,光芒四照,无远弗届。 “这……这是星辰之力!”彭力不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掌教才会掌握的力量,这个小丫头居然也会?”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对路依凝投去惊异无比的目光,他们知道星辰之力有多难掌控,就算是东极高庭也只有楚亦凡才能熟练运用,但路依凝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而已,她究竟是怎么练成的? 依长治是最清楚路依凝实力的人,眼见她已能熟练地掌控星辰之力,心里并没有多少意外,因为在他看来,路依凝完全有这样的潜力和资质。 他虽然不太清楚路依凝想要干什么,但既然她要求自己拖延一些时间,那么照做便是。想到这里,他猛然转过头去,盯着白飞,冷声说道:“继续再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本事!” “千变万化!”话音未落,他的身影骤然化成无数道模糊的残影,从四面八方飞速围向白飞,一瞬间不知道击出了多少拳,宛如狂风暴雨一般,全都打在了白飞的身躯之上,发出一阵无比密集的响声! 曲凤池看得暗暗皱眉,说道:“长治师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此时不将自己的攻势集中,反而化成残影分散自己的攻击力,这个攻击方式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不知所谓的攻击,难道这小子只会炫技不成?”安大魂对此不屑一顾,“面对这般强大的敌人,不去想着如何找到对方的破绽,却尽耍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果不其然,依长治的攻势太过分散,虽然连续击中了白飞,却没有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被其逐个击破。依长治在使出千变万化后,已然有些筋疲力尽了,然而他却嘿嘿地笑了一下,转头对路依凝说道:“依凝,接下来看你的了!” “破灭星辰……”路依凝神色冷峻,素手轻轻一挥,身后的星海顿时化成了一股璀璨闪耀的巨大星云,宛如惊涛骇浪汹涌而起,猛然向白飞所占的位置席卷而去! 179白日梦 路依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若说破灭星辰在依长治的手中是一个巨大的光球,那么此时被路依凝使了出来,便像是换了一个形状,变成了一道漩涡似的星云,每一个细小的星辉同时重生破灭,无限循环。 一颗星辉的力量确实微不足道,但数以万亿的星辉聚集在一起后,其蕴含的能量足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众人远在数十米之外,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星云的恐怖压迫力,梦梦几人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路依凝平时看起来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能使出如此强悍的一招! 白飞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星云的威胁,当即双眼微眯,下意识地使出了斗转星移,蓝白色的光罩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周围,想要故技重施,将路依凝的这记杀招转移到天清宫众人的身上! “不可!”梦梦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快住手!你这样会误伤的!” 白白二话不说,马上双手结印,须臾间凝结出一道巨大的光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众人的面前,喊道:“危险,大家小心!” “愚蠢!”齐云川忍不住破口骂道:“明知道敌人会反弹招术,居然还用这么拼命的杀招,这个路依凝算什么天才少女,也不过如此而已。” 眼见梦梦等强者反应如此激烈,素衣和贺峰也不禁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然而只有依长治和牧尧依然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因为他们相信路依凝自有她的办法,决不会无的放矢。 巨大星云如潮水般涌到白飞的面前,就要向他狂涌而去,白飞呼吸一沉,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谁知刹那之间,星云骤然化成一条星河,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硬生生转了个圈,猛地冲到了白飞的身后,从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钻入了光罩之中,狠狠地击向了白飞! 这一下情势忽变,完全出乎了白飞的意料之外,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斗转星移居然会有如此巨大的破绽,那个角度处于他的视野盲区,从来就没有敌人会攻击那个位置,然而就是这个致命的疏忽,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巨大星河狂猛奔袭,转眼间就将他吞没了进去,只见绚丽星芒轰然炸裂,蓝色光芒漫天飞舞,一阵阵巨浪似的气旋随着强烈的爆炸猛然扩散开来,巨大狂猛的罡风将众人吹得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罡风渐渐停息下来,众人衣衫凌乱,拍了拍身上的厚厚尘土,转头看向白飞的位置,只见那个地方几乎已被夷为平地,中心处有一个巨大的深坑,白飞静静地躺在坑中,只剩下一个伤痕累累的上身,脸上的皮肤溃烂烧焦,露出了森森白牙,四肢全都不见了,模样无比凄惨。 依长治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趴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身来,轻轻拂去身上的尘土,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对于路依凝的心计佩服不已。 他此时已经完全想了起来,当初路依凝修炼斗转星移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招有个巨大的漏洞,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路依凝居然将计就计,利用了白飞的心理,知道他一招得手后,必然再会使用同样的招式,并且赌他的斗转星移也有相同的漏洞。白飞不明就里,果然中计,从而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路依凝低头俯视着坑里的白飞,脸上的神情无比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什么不起眼的事情,但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身躯摇摇欲坠,很明显刚刚那一击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灵气。 “这下……总能消灭他了吧……”依长治深吸了几口气,缓缓走到了路依凝的身边,与她相视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了坑里的白飞,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和路依凝二人经过刚才的激斗,差不多耗尽了体内的灵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这怪物像先前那样又再恢复原状的话,二人恐怕再也不能重现刚才的那一击了。 “齐师弟,刚才那一下,是你莽撞了呢。”曲凤池瞥了齐云川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千万不要小看破天小队的任何一个人。” 齐云川脸色阴沉地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呼吸一下,小声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如此。” “没想到破天小队除了依长治以外,还有一个成长超出我预期的人物。”梦梦微微笑了一下,带着欣赏的意味说道:“在依长治身边,也不算埋没了她。” “我早就说过了,去年的一年级新生质量都不错。”彭力嘿笑一声,“这个路依凝面对燕飞白都不落下风,实力自然不俗。” 安大魂目光忌惮地看了路依凝一眼,但没有说些什么,身后的沈书卿却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姑娘,似乎有些古怪。” “古怪?”冷清秋嗤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古怪的,不就是一个实力稍微厉害点的小丫头么?” 沈书卿沉默了很久后,轻叹一声:“算了,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白飞躺在深坑之中,身上覆满了尘土,仅存的一只眼睛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出了依长治等人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两个字:“重生。” 他身上缺失的血肉和伤口立即蠕动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依长治和路依凝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没想到就连这样都无法击败这个怪物。他们已经用尽了全力和所有的手段,但还是没能将其消灭,到底要怎样才能杀死他? “你还能再来一次吗?”依长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开玩笑似地说道,“如果能再来一次,我觉得说不定就能打赢他了。” 路依凝捋去拂在脸上的凌乱发丝,莞尔笑道:“要不咱们试试?”说完这话,他俩轻轻地笑了起来,眼里逐渐露出视死如归的坚毅神情。 如果没能杀死这个怪物,那就一直战斗到怪物死去为止,即便是付出性命的代价,也绝对不能退缩,这便是他们二人的想法,但……终究只是想法而已,如果白飞伤势恢复,他们两个人必然不是对手,等待他们的结局必将会是战败身亡。 “够了,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梦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白白也走上前来,微笑说道:“你们和叶荆已经拖了足够的时间,也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情报,接下来就让我们接手吧,否则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导师?” “所有人立刻撤退!”彭力马上将目光转向众人,高声叫道:“用你们最快的速度撤离此地,重复一遍,所有人立刻撤退,这是命令!” 尽管很不甘心,但天清宫众人知道敌人有多难对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击败敌人的办法,因此毫不犹豫,当即转身便走,哪知山顶周围忽然再次出现了浓密的雾气,完全封死了众人的去路! “哈哈哈哈……嘿嘿嘿……”罗夏大声狂笑起来,得意洋洋地说道:“走?你们想去哪里?这场美妙的戏剧还没有结束,你们一个都不许走!” 众人惊怒交加,没料到在如此关键时刻,罗夏竟然出来插一脚!迷雾的另一处是结界,即使离开了山顶,也势必会被结界困住,可谓是进退两难,众人顷刻间陷入了无比被动的局面,不知如何是好。 梦梦见此情形,顿时大怒欲狂,恨不得把罗夏抓到面前来,狠狠蹂躏一番,但她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罢了,但以她和白白的实力,加起来都不见得是白飞的对手,如果连她们都落败的话,山顶上所有的天清宫众人一个都无法幸免! 霎时间,天清宫一下子被逼入了绝境,白白沉思了片刻,眼里忽然露出毅然的神色,转头看向梦梦,语气坚定地说道:“梦梦,事已至此,只能使用那一招了。” 彭力听到这话,猛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白白,难道你们想……你们别忘了,这样做会对你们的境界有极大的影响,你们好不容易才修炼到凝魄顶峰,岂不是又得重头来过?” “只能这么选择了,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白白很认真地说道:“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可恶……本来可能明年就可以突破凝魄境界了,但现在这个情况,也没办法了。”梦梦狠狠一咬牙,怨气冲冲地说道:“等解决了他,一定要掌教赔给我们足够的补偿!”说完这话,她捋起袖子,露出细嫩的左手腕,上面戴了一个金色的镯子,表面雕刻着一只凤凰,看起来栩栩如生。 白白也卷起袖子,右手腕上有一个完全相同的金色手镯。她看了梦梦一眼,小声说道:“准备好了吗?” “来吧,就让这家伙尝尝我们的厉害!”梦梦主动走到白白的面前,伸出白皙的左手,白白微微一笑,也伸出了右手,两只柔嫩的手掌握在了一起,刹那之间,一道夺目刺眼的金光从二人的掌心间迸射而出,然后急速扩大,瞬间吞没了她们的身体! 180碾压之势 这阵金光无比强烈,绚丽耀眼,照得整个山顶无比亮堂,让人睁不开眼睛。众人急忙转过头去,用手臂捂住了眼睛,白飞虽然可以用肉眼直视这道金光,但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不知梦梦和白白究竟做了什么,只是从金光中散发出来的威压越发强烈,让他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本能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金光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渐渐暗淡了下来,但见滚滚烟尘之中,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伸了出来,轻轻佛开了周围的烟尘,一个苗条玲珑的身躯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倏忽间大风吹来,将烟尘全部卷去,只见一个美丽到了极点的年轻女子站在原地,身材完美得如同造物主最用心的杰作,身上未着寸缕,胸部和私隐部位被金色的光晕笼罩,显得无比高贵圣洁。 女子的容貌融合了梦梦和白白的所有优点,美得令人窒息,在她的背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圈,比她的身躯还要大了一圈。她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嫣然一笑,仿佛对她现在的状况感到十分满意。 彭力远远地瞧着这名年轻女子,赞叹道:“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白色黄昏吗……本来两人只是凝魄巅峰的境界而已,合体之后居然能一举突破到合虚巅峰境界,只不过……”他粗眉一挑,说道:“她们在这个状态下又能保持多久呢?” “没想到合体成为白日黄昏后,实力竟然上升得如此之快。”年轻女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觉一股源源不断的强大力量正往上涌现,不由捏了捏拳头,微笑道:“目前来看的话……是合虚巅峰,但我知道肯定不止于此,我的极限究竟在那里,就连我自己都无从知晓。” 她说话之间带着重音,似乎是梦梦与白白在同时说话,听起来有些怪异。天清宫众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异的情形,不由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还能合体,而且合体之后的实力竟会如此强悍! “这是‘双生之术’,我以为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竟能亲眼所见。”曲凤池有些激动地说道:“梦教授她们果然藏了一手。” 依长治和路依凝也愣在原地,完全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牧尧脸色难看地说道:“早知道梦教授他们这么厉害,我们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场间的情势似乎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己方这边突然增加了一个合虚巅峰的强者,胜算一下子增加了不少,从白日黄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来看,完全将白飞先前给众人带来的恐慌给压了下去! “看来胜负已经很明显了。”齐云川闷声说道:“有梦教授她们压阵,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输了。” “是吗?那可不一定。”安大魂听到了这句话,冷笑着说道:“难道你们没发现,那个叫白飞的怪物由始至终都没有施展出真本事来?” 白飞的目光紧盯着白日黄昏,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严肃的神情,眼前的敌人实力之强劲,委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感觉还真是不错……虽然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不过能体验到这种能碾碎一切的感觉,倒也不算太亏了。”白日黄昏轻轻一笑,忽然抬起头来,瞥了白飞一眼,说道:“然后接下来……先看看五成力到底有多强。” 说完这话,她突然间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凭地炸起一声惊雷,巨大的破空爆炸声如雷响起,转瞬间又出现在了白飞的面前,拳头带着一阵耀眼的金光,重重地击打在了白飞的左肩之上! 当拳头碰触到白飞肉体的一刹那间,白飞的肩膀宛如柔嫩的豆腐,立即塌陷干瘪下去,整个肩膀像是被打成了烂泥,肩胛骨碎成了粉末。下一秒,拳头的余力从他的右肩爆出,鲜血迸如泉涌,将他的右肩炸得血肉模糊一片! 白日黄昏的这一拳实在是太快,快到让白飞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更别说躲闪了。仅短短的一秒钟内,白飞的双肩便被轰成了稀烂的肉泥,连手都举不起来了。 “居然这么厉害?”彭力骤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就算是掌教,也不一定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吧?” 他很清楚白飞究竟有多难缠,可没想到白日黄昏只是小试牛刀而已,竟然就如此轻易地重创了白飞,这让他在高兴之余,不由心生恐惧。 天清宫众人也被白日黄昏这一拳惊得呆了,然而白日黄昏只是甩了甩手,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还可以,看看六成力如何。”说罢又出一拳,这次径直击向白飞的胸口! “斗转星移!”白飞当然不会任她宰割,肩膀迅速痊愈复原,周身忽然出现了一道蓝白色的光罩,想要反弹她的拳力,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拳竟然直接无视了光罩的防御,直直地冲了进来,狠狠地击中了白飞的心脏部位!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白日黄昏的拳力渗透进了他的皮肤,将他的心脏轰成了肉泥,大量血肉从他的背后破裂飞出,几乎贯穿了他的身躯。 “毁灭!”白飞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猛然睁眼,一股透明的光束从他的双眼射出,击向白日黄昏的面门。谁知光束打中了白日黄昏的额头,只是让她稍微仰了一下头颅,皮肤上出现了少许红印,紧接着红印便消失无踪,仿佛不痛不痒,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既然白飞的攻击对白日黄昏毫无作用,也无法抵御她的进攻,那么战况马上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白飞使出了浑身解数,凝聚出无数道红色光球砸向白日黄昏也好,发动双眼里的光束攻击也罢,要么就是被白日黄昏轻描淡写地化解开来,要么就是若无其事地硬接,彷如挠痒痒一般,完全不起作用,反而是被白日黄昏的狂攻逼得手忙脚乱,疲于招架。 天清宫众人瞧得暗暗摇头,在惊叹于白日黄昏超强实力的同时,也不由对白飞的顽强感到有些惊叹。如果换作是普通人的话,只怕早就崩溃投降了,但白飞无论被打得多么凄惨,都面无表情地出手还击,犹如一台永远不知疲惫和害怕的机器,冷酷到了极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还没有被白日黄昏所击垮。 然而实力的悬殊差距并不能让白飞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他再如何负隅顽抗,众人还是看出了他的疲态,在白日黄昏强大的攻击之下,他伤口的自愈速度越来越慢,再也不像刚开始那般迅速,虽然他不会感到劳累和疲倦,但是经过不断的自愈,耗费了大量的能量,他开始疲于奔命,越来越像个普通人类了。 白日黄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微笑着说道:“怎么,就快撑不住了么?” 白飞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看到你这莫名淡定的样子,我确实很好奇,难道你真的不怕死?”白日黄昏的性格还是有些偏向于梦梦,咯咯笑道:“我很想看看当你死到临头的时候,会不会还像现在这般镇定。” 说完这话,一股狂猛无匹的气势从她身上迸发出来,顷刻间罡风肆虐,沙尘滚滚。她的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犹如炒豆子一般,紧接着,她的身后出现了无数把红色的刀芒,仿佛梦梦的红色镰刀,漫天飞舞,每一把刀芒都散发出恐怖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的胸口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白飞的脸色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什么原因,变得无比苍白,他抬头看向漫天的红色刀芒,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似乎在望向无数把收割自己生命的死亡镰刀。 “我不知道你还能自愈多少次,但我相信这一招过后,你就算侥幸不死,也必然油尽灯枯。”白日黄昏白皙的脸庞被红光照得血红一片,微笑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还不如选择死亡,免得再遭罪过。”说完这话,她右手轻轻一扬,漫天刀光骤然落下,犹如狂风暴雨之势,纷纷向白飞斩落而去! 白飞瞳孔微缩,身体以飞快的速度在小范围内疾速躲闪,试图躲过这漫天的刀光,然而其中的难度实在太大,就像在暴雨中保持衣服不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快他便被刀光斩中,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就是顿了这么一下,瞬间让他进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无数刀芒劈中了他的身子,将他的四肢尽数斩断,鲜血横流,模样凄惨不堪。 片刻后,无数刀光倏然消失无踪,白飞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眼眸中已经没有了神采,仿佛生命正快速地从他的体内流逝。他似乎失去了强大的自愈能力,就这么听天由命地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默不作声。 白日黄昏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笑道:“看来这次是我赢了,不过你输得不冤,因为你的对手……是我。”说完这话,她将右手按在了白飞的心口上,轻声说道:“现在,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181恐怖的变异 没有人会想到,先前还让人感到无比恐怖的白飞,竟会被白日黄昏轻松碾压,从梦梦二人合体开始,到白飞倒在地上为止,总共才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大,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是时候结束了……”白色黄昏低头看向身躯残缺的白飞,一脸轻松地说道:“你确实很强,强到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到此为止了,我是不会再让你继续为祸下去的。” 白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自己也认命了是吗?”白色黄昏嫣然一笑,说道:“要怪,就怪把你制造出来的人吧,那么……再见了。” 话音一落,一股圣洁纯净的白光从她掌心迸出,瞬间轰碎了白飞的心脏!白飞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身躯顿时四分五裂,鲜血四处飞溅,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眼见白飞如此凄惨的死去,众人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了,纷纷感到一阵轻松的解脱,此前白飞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似乎就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不过幸好……他终究还是死了。 在确认白飞彻底死去之后,白色黄昏也松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居然被逼到这样的份上,可恶……浪费了我好多修为。”说完这话,一阵金光倏忽从她的身上迸射而出,片刻之后,两个人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梦梦和白白脸色苍白,鬓发凌乱,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彭力急忙赶上去,双手扶住了梦梦和白白,急切地问道:“没事吧,你们怎么样?”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梦梦二人此时气息无比絮乱,境界也跌落了许多,此刻只有凝魄初期的实力了,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如果要重新回到原来的境界,最少也得花费最少一年时间才补得回来。 梦梦高耸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我没什么大碍,只要休息一下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白白满是汗珠的俏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先把这个最大的威胁消灭了,剩下的人再慢慢解决也不迟。” 听到这句话,众人马上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罗夏,满脸咬牙切齿的表情,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若不是这个疯狂的家伙四处作梗,搞出这么大的乱子,连白飞这种怪物都制造了出来,他们怎会战斗得如此辛苦! 罗夏感受到了众人的愤怒情绪,脸上非但没有出现害怕的神情,反而嘿嘿一笑,说道:“好戏已经落幕了,现在……是该结束的时候了。”他知道白飞一死,自己便彻底没有了倚仗,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因此飞快地背上了飞行的装置,正准备按下按钮,突然一道粗长的锁链飞了过来,绕住了他的身体,将他紧紧地捆了起来。 “你想去哪里?别以为能从我齐云川的手底下走脱!”齐云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笑说道:“记住了,抓住你的人是我,齐云川!”说完这话,他转身对梦梦三人说道:“众位教授,此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此时阴谋败露,竟还想逃之夭夭!幸好我始终紧盯着他,才没有让他的计谋得逞,否则让他逃了,必然又会生出无数祸端!” 原来齐云川早就猜到他肯定会想办法逃跑,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见他一有动作,就马上出手擒下。此举固然是好的,但他言语中有意无意将功劳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似乎抓住罗夏全是他一个人的本事,这马上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安大魂冷笑一声,说道:“齐云川,你倒也厚颜无耻,很有你老子的风范,莫非抓住此贼竟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我可没这么说。”齐云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针锋相对地说道:“如果我不出手,他是不是就会逃走?他万一逃走了,这个后果谁承担得起?对,你安大魂是有本事,有背景,但你敢拍着胸口说一句,你能全部承担得起他逃走的责任?” 安大魂自知道理在他那边,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一味冷笑,曲凤池苦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既然罪魁祸首已经抓到了,此行看来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梦梦摇了摇头,皱眉道:“不……只是抓住了罗夏而已,掌教他目前下落不明,这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虽然掌教实力通天,但罗夏手段诡异,确实让人担心。”白白附和着说道:“希望掌教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顺利渡过难关。” “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夏忽然间大笑起来,狰狞的面孔上挤出了一个嘲讽戏谑的表情,“你们居然还有心情为别人担心?你们难道就不担心一下自己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梦梦话音方落,陡然脸色一变,立即将目光投到白飞的残躯之上,惊呼道:“不好!” 猛然间,白飞的残躯中迸发出一道道紫蓝色的光芒,紧接着散落满地的尸块颤抖蠕动起来,化成无数块细碎的蓝光,如被无形之力牵引,迅速拼凑到了一起,须臾凝聚成了一个散发着紫蓝色光芒的人形。 这个人形个头不高,如同孩童一般,但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恶威势,让人心生惧意,遍体生寒! 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个紫蓝色的人形,原本放松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而且看这情形,似乎是白飞再一次进化了,实力势必比以前更强,更加难以对付! 梦梦面如死灰地看了白白一眼,说道:“如果这家伙比刚才更强的话,我们已经没办法再合体了,该怎么办?” 白白紧咬下唇,毅然地说道:“无论怎么样,我们可以牺牲,但其他人不行,我们必须掩护他们逃离这里……” “前提是我们能有这样的实力……”梦梦凄然一笑,说道:“你我此时境界大跌,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说话之间,紫蓝色的光芒渐渐消失,清晰地露出了白飞的身体轮廓,只见他此时形态大变,身材变得无比矮瘦,仿佛一个六岁的孩童,皮肤是紫蓝色的,浑身布满了诡异的花纹,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这条尾巴又粗又长,几乎与他的身材一般。 他漠然地扫了众人一眼,渐渐悬浮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瞰下方,浑身散发出无比邪恶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与他对视的人只觉浑身冰凉,四肢僵硬,一股寒意上涌,竟连动都没办法动弹! “他比刚才强大太多了……”梦梦狠狠咬了咬牙,额头上因为巨大的压力沁出细密的汗珠,“可能就算我们合体,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了。” 天清宫其他人也被白飞的这副模样吓呆了,冰冷的汗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怪物,而且从这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也让他们强烈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白飞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突然望向了一名天清宫弟子,开口说道:“我在哪里?”声音又尖又细,与刚才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名弟子显然吓了一跳,当即想也不想,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在无荒山……” “哦……”白飞点了点头,忽然伸出食指,一道紫色的光束从他的指尖迸出,瞬间穿透了那名弟子的心脏! 那名弟子呆呆地低下了头,看着胸口的血洞,然后向后仰去,双目睁得圆圆的,但已经没有了呼吸,落在地上的只是一具尸体。 众人登时慌了神,没想到这怪物性情如此暴戾,说杀就杀,根本毫无预兆! 或许是无比巨大的压力让众人心头无比慌乱,齐云川竟然下意识地松开了罗夏,将锁链掷向了白飞!他潜意识里将这个怪物当成了最大的敌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消灭他,这个念头一下子让他失去了判断,等到出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飞没想到有人竟敢对自己出手,不禁眉梢一扬,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出手?” 齐云川纵然此刻追悔莫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索性硬着头皮,试图将其捆住,但白飞只是冷冷一笑,尾巴突然伸长一甩,竟将齐云川卷了起来,高高地悬在空中! 眼见齐云川落入了危险境地,彭力顿时急红了眼,立即使出十成的力量,闪电般冲到了白飞的面前,狠狠地一拳砸出,击向白飞的胸口! 白飞冷笑一声,当即也击出一拳,两个拳头重重地撞到了一处,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狂猛的气浪从二人的拳头之间迸发而出,一瞬间竟让人产生了地动山摇的错觉! “不错,有点力气。”白飞轻松地说道,“但也就仅此而已。”彭力错愕地抬头看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经用上了所有的力气,以为能对白飞造成一点伤害,没想到得到的评价仅仅是还不错而已? “你想要这个人?”白飞收回拳头,瞥了齐云川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还给你。”说着尾巴一甩,齐云川的身躯如同炮弹一般,疾射向彭力的怀中! 182绝望后的希望 彭力对此不敢怠慢,急忙使出浑身解数,稳稳地接住了齐云川,然而一股恐怖无比的巨大力量从齐云川的身上猛然用来,让他胸闷窒息,差点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幸好彭力以体术见长,否则换做别人来接,定然筋骨寸断,不死也会重伤。 “吾名幻灭,你们这些蝼蚁竟胆敢冒犯我……”白飞冷冷一笑,如看蝼蚁般扫了众人一眼,漠然说道:“你们今天全部都要死……” “看来这怪物自变身以后,不但性格变了,就连人格都完全变了。”白白满脸担忧地说道:“若说先前的白飞还不算是心狠手辣的杀手狂,那么现在这个自称幻灭的怪物无疑便是邪恶的化身。” “该死的家伙……”彭力接住齐云川后,狠狠地瞪了幻灭一眼,赶紧往后退去,低头一瞧,只见齐云川双眼翻白,唇角边鲜血横流,已然昏死过去。 “都给我闪开!”安大魂知道梦梦和白白元气大伤,彭力与幻灭短兵相接后,也暂时丧失了战斗力,此刻正是收拢人心的大好机会,当即高声叫道:“裂魂小队出战!” 在他的号令之下,冷清秋等人纵然心头恐惧,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手了。他们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彼此间已是极为默契了,秦舞阳一马当先,猛然甩出粗长的鞭子,呼地卷向幻灭的颈脖。 幻灭看都没看她一眼,尾巴忽然抽动起来,一下子弹飞了秦舞阳的长鞭,紧接着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李镇南的面前,猛地一抬腿,登时重重地踢中了李镇南的下巴!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李镇南闷哼一声,整个下颚被踢得粉碎,一阵钻心的剧痛骤然涌来,他当即两眼一翻,仰头便倒,顿时陷入了昏迷之中。 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李镇南后,幻灭又将目光投向了安大魂身上,正要对安大魂出手,忽然间眉头一皱,全身猛然爆炸开来,霎时间浓烟滚滚,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 “成功了!”冷清秋在幻灭对秦舞阳和李镇南出手之时,躲在旁边将爆炸虫放在了它的体内,然后伺机引爆,此举果然奏效! “机不可失!”沈书卿见此良机,马上向前冲去,安大魂也明白这是一个绝佳的出手机会,与沈书卿并驾齐驱,冲向幻灭的身前,正准备出手攻击,谁知两只瘦削的小手从浓烟里伸了出来,紧紧地扼住了他们的咽喉,其手劲之大,犹如铁钳一般,沈书卿和安大魂两人的脸色立即变得紫红一片! “放开他们!”秦舞阳娇叱一声,举鞭又向幻灭的背后击来,幻灭此刻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蓦地松开了双手,语气不悦地说道:“真是烦人的苍蝇!”说着尾巴一卷,闪电般缠住了秦舞阳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拧,秦舞阳的脖子顿时被拧断了,连呼叫都没来得及,便即香消玉殒了。 安大魂猛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小队全员齐出,配合环环相扣,结果非但奈何不了这个怪物,反而还折损了一名重要的伙伴,登时大受打击,神情失魂落魄,双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我本来只想问问一念的下落而已,若是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马……”幻灭面色铁青,似乎被安大魂他们接二连三的攻击惹怒了,冷冰冰地说道:“可惜……你们只不过是些不识抬举的蝼蚁,给我去死吧……” 他突然扬起双手,一个黑色光球从他的掌心凝聚而出,逐渐变得无比巨大,无数紫黑色的闪电环绕在黑色光球的周围,仿佛其中蕴含了极为恐怖的力量,一道道狂猛的气旋从幻灭的脚下喷涌而出,卷起飞沙走石,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见到这样的情景,众人的眼中终于流露出绝望的情绪,这个黑色光球足以轻易地将无荒山顶夷为平地,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再加上刚刚安大魂小队精锐尽出,却在幻灭的恐怖实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这也让他们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梦梦不甘心地看着那个黑色光球,恨恨地说道:“如果合体能再维持久一点就好了,起码还可以跟这个怪物抗衡一下……” 白白紧抿嘴唇,小声说道:“只恨我们实力不够强大,没能杀死这个怪物……” “别说你们两个姑娘了,老子也还没活够呢,要说不甘心,我也很不甘心。”彭力苦笑了几声,摇头叹道:“不过看这样子……只怕今天确实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罗夏见此时没人搭理自己,飞快地按下红色的按钮,身后的装置立即喷出两道长长的火焰,带着他猛然向上飞去! “哈哈哈哈哈……你们就慢慢死在这里吧,我就不奉陪了!”罗夏的声音从空中遥遥传来,无比嚣张地叫道:“诸位,再见了,如果还能再见的话……哈哈哈哈哈!”他飞行的速度极快,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便不见了踪影,消失在云海之中。 幻灭淡淡地瞥了罗夏离去的方向一眼,似乎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众人气得牙根痒痒,心头既窝火又憋屈,恨不得将罗夏大卸八块,碎尸万段。这怪物明明是罗夏制造出来的,此时却一走了之,实在让人感到无比愤恨! 依长治看了看仍在昏迷的叶荆,又望向已无战斗力的梦梦三人,微微苦笑了一下,小声说道:“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路依凝走到他的身边,轻声笑了一下,说道:“轻言放弃,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情。” “那你的想法是……我们要战斗到底?”依长治看了她一眼,很认真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无论情况有多糟糕,都不能放弃希望。” “你知道就好,如果连你都放弃了,那我们也就走向了命运的终点。”路依凝轻轻地叹息一声,“我不希望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依长治沉默了片刻,忽然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白嫩的柔荑,微笑说道:“放心吧,命运虽然有好有坏,但它是永远都不会终结的。” “妈的,大不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牧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完这话,他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素衣的面前,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素衣没想到这时候牧尧居然还在意自己的安危,不由大为感动,轻轻地伏在了牧尧的背上,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而贺峰则双手环胸,大大咧咧地说道:“别的话我不多说了,能认识你们这群好朋友,我贺峰这辈子也值了。” “你们可别忘了我。”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破天小队的身后,只见奈良越过了人群,微笑着说道:“最后能跟你们在一起,我死而无憾。” 牧尧大笑几声,说道:“真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一定会的。”奈良走了过来,与牧尧并肩而立,说道:“你知道吗,我始终觉得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看命运何时安排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众人不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然后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举着巨大黑色光球的幻灭,眼里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天清宫其他人也自发地聚集在了一起,脸上写满了绝望、悲愤与无奈,他们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今日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那么又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生命的终结呢? “为了天清宫!”似乎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爆发了所有的愤怒情绪,不知是谁突然间吼了一嗓子,如雷鸣般在山顶上来回飘荡,这股愤怒、绝望及不甘的情绪很快便感染了周围的众人,就像是烧红的铁锅里猛地被浇上了油,无数声愤怒的呐喊骤然纷纷炸响! “为了天清宫!” “为了天清宫!” “为了天清宫!” 自知死亡,无能为力却又极不甘心,天清宫众人深知活命无望,这一声声愤怒的狂吼声便是他们内心的宣言!他们要让幻灭明白一个道理,死亡或许能够消灭他们的肉体,毁灭他们的灵魂,但绝对无法让他们屈膝下跪! 依长治和路依凝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相视一笑,十指紧紧相扣,身子依偎在了一起,两人内心暖融融的,极是舒服,似乎死亡对他二人而言,一下子没那么恐怖了。 “一群呱噪的臭虫!”幻灭极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都死到临头了,还要吵吵嚷嚷的,真是让人头痛!”说完这话,就要将手中的巨大黑色光球远远抛出,骤然间,他的眼神猛地一变,刷地抬起头来,遥望着灰色的天空,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一阵空气撕裂爆破之声从天际传来,无比清晰地落在了众人的耳里。众人吃了一惊,不由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乌云密布,电光闪耀,顿听喀嚓一声巨响,一道黑色的缝隙凭空出现在了天空中,紧接着,这道裂缝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光门! 片刻之后,一个众人无比熟悉的身影缓缓从光门里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幻灭,眼里满是愠怒之意。 183最终决战 天清宫众人看到楚亦凡的出现,原本绝望的眼神骤然间变得无比欣喜,许多人几乎跳起了起来,放声大笑起来,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他们本以为自己今日必死,谁知道楚亦凡的横空出现,让他们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火焰,因为他们心里早就认定了,只要有楚亦凡在场,无论就算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恭迎掌教归位!”不知是谁猛然吼了一嗓子,其他的人纷纷反应过来,跟着齐声呐喊道:“恭迎掌教归位!” “恭迎掌教归位!” “恭迎掌教归位!” 一时间喊声整天,直冲云霄,依长治抬头看着天空,语气放松地说道:“看,我早就说过了吧,命运是不会终结的。” “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牧尧舔舔嘴唇,有些羡慕地说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受到这样的待遇。” “终于来了吗?”梦梦只觉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揉了揉眼睛笑道:“害得我们这么担心,真是的……” “既然掌教来了,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彭力有些庆幸地笑道:“我才不信这家伙能打得过掌教。” 楚亦凡紧紧盯着幻灭,心里确实非常愤怒。他在破除异空间束缚的时候,亲眼看见了叶荆身受重伤,又看到了依长治、路依凝二人陷入了苦战,最后就连梦梦三人都被彻底压制住了,心里急怒交加,恨不得马上离开异空间,出手阻止那个怪物,到后来又看到幻灭连杀两人之后,他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顿时对幻灭起了杀心! “敢杀我天清宫的人,你……做好觉悟了吗?”楚亦凡眼神冰冷,沉声说道:“我天清宫的规矩是……杀人偿命,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能例外!”他此时浑身散发出无比惊人的气势,宛如一尊杀神降临,哪还有平时温文儒雅的模样? 直到现在为止,依长治才算真正见识到了楚亦凡的另一面,以及其实力的恐怖与强悍,这与他印象中的楚亦凡大相径庭,便如一个陌生人般,不禁让他怀疑到底哪一面才是楚亦凡的真正性情。 幻灭本能地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当即改变了想法,原本想将黑色光球扔入人群之中,但楚亦凡的一出现,迫使他不得不改变了目标,巨大的黑色光球猛然飞起,径直冲上天空,宛如炮弹般砸向了楚亦凡! 纵然知道楚亦凡实力惊人,但众人见到幻灭竟将如此巨大的光球轰了过去,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暗自为楚亦凡捏了一把汗。 楚亦凡冷哼一声,突然伸出食指,当空遥遥一点,只见一点星芒迸射而出,与黑色光球撞在了一起!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黑色光球被星芒之力狠狠一撞,瞬间改变了方向,远远往天边飞去,变成了一个黑点。 片刻之后,黑色光球轰然炸开,掀起一阵狂暴的气浪,将乌云搅得七零八落,众人远在数十里之外,依然感受到了那阵猛烈无比的冲击,以及迎面扑来的灼热高温。 幻灭脸色微变,没想到楚亦凡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心头更加凝重。楚亦凡立于虚空,一阵狂风扑来,将他的长发吹得向后飘散,袖袍鼓荡,猎猎作响,宛如仙人降世。 “来者何人?”幻灭抬头瞪着他,颇为愤怒地说道:“竟敢来坏我的好事!”他想来都是在高空俯视别人,何曾被人从高空俯视过?这样的落差登时让他的心情变得极为糟糕,原本内心的凝重也被无穷的怒意所代替。 “掌教……”白白神色欣喜地喊了一声,楚亦凡将目光转向天清宫众人,眼神倏然柔和起来,说道:“对不住,我来晚了一步,让你们受苦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把这家伙收拾了。” 回想起刚才在异空间的遭遇,楚亦凡顿时对罗夏恨之入骨,若不是突发奇想,找到了异空间的弱点,他还真有可能永远被困在里面。 他经过一番深思后,猜测这个异空间虽然看起来毫无弱点,但毕竟是符箓制造出来的,必然会有些不稳定,于是干脆赌上一把,将自己体内的星辰之力全部散发出来,扩散到空间里的每一处角落,紧接着感知星辰之力的运行方向,遇到空间的薄弱之处时,便会出现星辰之力外泄的情况。 不得不说,楚亦凡确实身经百战,经验极为丰富,依照这样的方法,果然马上就找到了空间的薄弱之处,若换成了别人,可能就对此一筹莫展,然后永远地被困在了空间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但也绝对不短,以他的实力都足足耗费了数个时辰,才找到空间的不稳定处,然而此时白飞已经变异成了幻灭,并且出手杀死了两人,又想将在场的天清宫众人全部杀死。他看在眼里,内心无比焦急,当即加快了出手的速度,用星辰之力全力轰击空间的薄弱之处,终于将空间轰出了一条裂缝,这才险之又险地突出重围,制止了幻灭的杀戮举动! 楚一凡扫视了场内一眼,只见天清宫众人死的死,伤的伤,已是强弩之末,梦梦三人也是元气大伤,神色萎顿,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不由更加恼怒,同时暗暗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托大,这些弟子也不至于落入如此境地。 “在下天清宫掌教,楚亦凡。”楚亦凡深吸了一口气,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幻灭,冷冷地说道:“我刚刚说了,杀人偿命,今日你可别想活着离开。” “有趣,似乎很久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了,胆子真不小啊。”幻灭狞笑一声,神情狠厉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敢对我不敬,那你就要死!” 楚亦凡冷笑一声,既然敌人这么说了,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未免夜长梦多,他决定速战速决,当即运转星辰之力,一股狂猛的气浪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刹那间,一个巨大的光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个光圈乍一看与白色黄昏相似,但仔细瞧去,两者却有明显的不同,白色黄昏身后的光圈是纯粹的金光,但楚亦凡身后的光圈……竟然是由微小的星云组成,无数粒细微的星屑四处飘散,仿佛绚丽霞光蔚然绽放,美轮美奂。 这个光圈是如此绚烂,让众人一下闪瞎了眼,幻灭感受到了从星云中散发出来的威压,心下暗暗戒备,脸上却冷冷一笑,不屑道:“哼,装神弄鬼而已。” 楚亦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忽然间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瞬息间又出现在了幻灭的面前,食指悄然一点,星芒迸射而出,闪电般击中了幻灭的额头! 幻灭没想到他出手速度竟如此之快,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星芒击得倒飞出去,飞至半空后猛然下坠,楚亦凡身形再闪,陡然瞬移到了幻灭下落的地方,还没等它落地,忽地将右手一伸,紧紧抓住了它的尾巴,竟似将其当成了皮球,原地旋转起来,然后猛力一甩,又把它高高抛起,直往天空中扔去。 幻灭身不由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疾速向上飞去,然而去势未歇,楚亦凡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半空中,掌心对准了飞速前来的幻灭,一道巨大的星芒从中喷涌而出,狠狠地迎面击向了幻灭,将它打得七荤八素,宛如流星坠落,“轰”地一声摔到了地面上,将地上砸出一个数米之深的大坑,顿时烟尘四散! 这一套连击行云流水,速度快到了极点,看似激烈无比的战斗,实则也就仅仅花费了几秒而已,众人只觉眼花缭乱,根本没看清楚亦凡是怎么出手的,幻灭就已被揍得无比狼狈,这让他们在目瞪口呆的同时,也不禁对这场战斗的结果乐观起来。 几乎没有人知道楚亦凡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因为从来没人见过他出手,很多人私底下都猜测过楚亦凡到底有多厉害,得出来的结论都大同小异——东极第一强者,然而今天楚亦凡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却让人感觉到……自己是不是还低估了他不少? 片刻的沉默过后,深坑里依旧没有动静,似乎那个怪物已经死了。不过众人心里十分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莫非它在暗中酝酿什么大招? 想到这里,天清宫众人不由担忧起来,梦梦大叫一声:“掌教,小心这家伙偷袭!”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一道紫蓝色的身影从浓烟中蹿了出来,彷如鬼魅一般,瞬间来到了楚亦凡的面前,一拳猛然砸出,直击楚亦凡的面门! 这一拳快如闪电,角度妙到毫巅,刁钻到了极点,让人根本无法闪避!但楚亦凡反应更加迅速,身子骤然一拧,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让过了这一拳,反手一记星芒爆射,飞快地朝幻灭的全身笼罩而去! 184恐怖的破灭星辰 两人的实力远超在场所有人,攻守转换之间快得惊人,令人目不暇接,举手投足间都会爆发出空气撕裂的沉闷声响,足以见其中蕴含的力量有多恐怖! 下方的天清宫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在高空中的战斗,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里全是冷汗,不仅因为这是他们亲眼见过最高水平的战斗,更为关键的是,无论谁胜谁负,都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楚亦凡和幻灭,两个超越了凝魄巅峰的超强者,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悍,只见两人你来我往,于瞬息之间转换了无数次进攻,巨大的力量令空气不断爆炸开来,发出轰轰的闷响声,山顶上狂风鼓舞,气旋环绕在两人的周围,裹挟着无数碎石细沙,如众星捧月般将两人围在中间。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在空中倏忽来去,近乎竭尽了全力,试图率先找出对方的破绽。他们很清楚这场战斗的结局必然是有你无我,有死无生,因此出手毫不留情,恨不得立即置对手于死地。 然而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想要找出对方的破绽又谈何容易,彼此对轰了上千招,却依然无法击破对方的防御,一时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幻灭见久攻不下,心里不由急躁起来,突然故意卖了个破绽,想要勾引楚亦凡上当。楚亦凡是何等聪明之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它的意图,不禁冷哼一声,索性顺水推舟,手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破灭星辰,猛然砸向幻灭的胸口! 幻灭等的就是这一下,掌心间立即迸射出一道圆形的光刀,悄无声息地将破灭星辰割成两半,如轮盘般高速旋转,飞快地冲向楚亦凡。但楚亦凡又怎会被此招击中,正准备闪身躲避,忽听身后风声响起,一条粗长无比的尾巴猛然扫来,直扑他的后背! “还想偷袭?”楚亦凡长发乱舞,神情无比冷漠,右手食指迸射出星辰之力,弹开圆形光刀,左手掌心中凝聚出破灭星辰,狠狠地轰在了幻灭的尾巴上。 然而他这番应对却恰好中了幻灭的下怀,幻灭马上将尾巴横扫之势收起,避开了楚亦凡这一击,本身悄然来到了楚亦凡的身后,一拳轰向他的左胁! 这一下阴毒无比,让人猝不及防,楚亦凡只来得及回身防御,但幻灭的尾巴如影随形,再次卷土重来。一时间,楚亦凡顿时落入了下风,原本他与幻灭战得难分难解,但幻灭多出了一条灵巧的尾巴,就如同多了一个帮手,总能出其不意地给楚亦凡背后一击,令他左支右绌,疲于招架。 片刻之后,纵然楚亦凡拼命招架,背后还是难以避免地被幻灭的尾巴扫中,立即出现了一条血痕。楚亦凡闷哼一声,当即向上飞去,离开了幻灭的攻击范围。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是无法战胜幻灭的,此时并非比武的好勇斗狠,不能意气用事,他身后还背负着天清宫众人的性命,必须谨慎对待,绝对不能输。 幻灭见他退走,不由唇角一扬,阴冷地笑了起来,说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叫幻灭是吗,果然很强……”楚亦凡也不与他争辩,淡淡地说道:“从我个人角度而言,很少有人能与我打得如此焦灼,这样的感觉还算不错,所以我确实很想和你多打一会儿。” “既然想跟我打,那你跑什么?”幻灭双眉一挑,冷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下面的那些废物强一点,但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战斗不是比武,没有任何规矩,也没有任何限制,唯一的规则就是生,或者死。就算我奈何不了你,但我也必须将你消灭。”楚亦凡的目光始终紧盯着他,轻声说道:“因为你的出现,每往后延长一分钟,都会产生不一样的变数,而我的存在,就是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笑话,你打不过我,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消灭我?”幻灭冷笑一声,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楚亦凡,“你不觉得你在痴人说梦?” “我能打赢你,原因很简单。”楚亦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下方的天清宫众人一眼,眼神坚定地说道:“我有人数的优势,而你没有。” “人数优势?哈哈哈哈哈……”幻灭两眼一瞪,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嘴巴一咧,捧腹狂笑起来,“就凭这些蝼蚁?这些废物?你别笑死人了,这些废物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你的优势?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开心,也笑得很放肆,在他看来,天清宫众人确实只是蝼蚁一样的存在,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若不是看在楚亦凡实力惊人的份上,恐怕此时连他一起嘲笑了。 然而楚亦凡依然保持着肃穆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举起了双手,凝聚出了破灭星辰,幻灭瞥了他一眼,大声笑道:“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攻击对我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吗?” 楚亦凡将目光投向了天清宫众人,十分认真地说道:“诸位,请把你们所有人的力量都借给我!”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纷纷举起手来,无论是重伤倒地者还是依然能站着的人,都义无反顾地听从了楚亦凡的号令。 霎时间,一道道蓝色的光芒从众人的掌心间迸射而出,仿佛被楚亦凡手中的破灭星辰吸引,全都向那处汇聚而去,然后被吸入了破灭星辰之中。 随着这些光芒的纳入,楚亦凡手中的破灭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不一会儿便已有一人来高,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威势便已让幻灭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你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幻灭没想到楚亦凡竟然还留了这一手,不由心中大急,此时蓝光还没有完全吸收干净,才吸收了三成左右,这个破灭星辰就已经如此恐怖了,万一全部被吸入了进去,那又该变成怎样的情况?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抵挡得住? 幻灭纵然性情高傲,但此刻的局面似乎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忍不住向楚亦凡冲去,要将其攻势扼杀在苗头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高壮的人影拦在了幻灭的面前,粗声粗气地说道:“臭怪物,你想要过去?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来人正是彭力,此刻除了他之外,楚亦凡正在凝聚破灭星辰,无法抽出身来,梦梦和白白则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的,这里唯一还能战斗的人,只有他而已,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挡去了幻灭的去路。 “彭力!”梦梦吃了一惊,没想到彭力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举动,顿时急得额上冒汗,白白的眼里闪过一丝敬意,她很清楚彭力的想法,在场唯一能稍微挡住幻灭的人,就只有他而已了。 “滚开,蝼蚁!”幻灭哪会将他放在眼里,粗长的尾巴猛然扫来,狠狠击中了彭力的左腰!彭力“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但却悍不畏死地抱住了幻灭的尾巴,嘿嘿笑道:“我说了,想过去先过了我这一关!” “放肆!”幻灭不禁勃然大怒,蓦地将尾巴甩了起来,连同彭力一起,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山石之上。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山石骤然轰塌碎裂,尘土漫天飞扬。 “这下你总该死了吧!”幻灭恶狠狠地说着,将尾巴抽了出来,只见彭力浑身是血,依然死死地抱着它的尾巴,紧紧不放手,抬头看了它一眼,目中满是嘲讽和戏谑的神情。 幻灭这下动了真怒,尾巴倏然一卷,将彭力抛到自己面前,一瞬间击出数十拳之多,全部打在了彭力的身上!只听一阵如鼓击般的闷响,彭力被打得倒飞出去,全身骨骼尽断,脸庞高高地肿了起来,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梦梦顿时眼睛红了,忍不住大叫一声:“彭力!”白白也低下了头,不忍再看已经不成人形的彭力,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下来。 幻灭慢慢走到彭力的身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蝼蚁终究只是蝼蚁。”说完这话,他马上将目光转向了楚亦凡,正准备继续前行,谁知脚踝骤然一紧,竟是被人抓住了! “谁……谁让你……过去了。”彭力用满是鲜血的大手抓着幻灭的脚踝,肿成桃子的眼睛里迸出坚毅的目光,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嘿嘿笑着说道:“我……我还没死呢,你……你还想去哪?” “你……!”幻灭没想到彭力居然如此难缠,不由两眼一瞪,心里杀气大起,右拳捏得喀嘣喀嘣直响,“你一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当即举起拳头,对准了彭力的面门,正要狠狠击落,忽听楚亦凡勃然怒喝道:“幻灭,你的对手是我!” 幻灭心头一惊,立即转头看去,只见楚亦凡高举双手,头顶上的破灭星辰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巨大,几乎有三人来高,里面蕴含的力量之恐怖,仿佛足以毁天灭地! 185最后的胜利 幻灭满脸惊愕地看着破灭星辰,似乎不敢相信在凝聚了天清宫众人的力量之后,破灭星辰居然会进化到如此夸张的地步。霎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涌上心头,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即时有蝼蚁的帮助又如何?蝼蚁只是蝼蚁,永远也别想爬到我头上!” 他的理智不停提醒着他,这一招万万不能硬接,只能暂且躲避,但幻灭的性情高傲到了极点,他不愿意相信会有自己接不下来的招式,内心豪气陡生,大声叫道:“来吧,就让我看看你这招到底有多厉害!” 楚亦凡也快撑不住如此巨大的破灭星辰了,当即怒喝一声,蓦地将头顶的光球狠狠砸了过去,径直冲向了幻灭!与此同时,依长治飞快地来到了幻灭的身后,一把背起奄奄一息的彭力,然后迅速地逃离了此地。 “啊——!”幻灭张开双臂,猛地与破灭星辰撞在了一起,竟是真的想要与其硬抗!双方体型相差极大,远远看去就像一只蚂蚁负着比自己重得多的石块,极不对等。 “我……怎么能……输给……你们这些……该死的蝼蚁!”幻灭瞋目裂眦,手臂上肌肉鼓起,脖子上爆出无数根粗长的青筋!他紧紧抱着破灭星辰,想要硬接住这一招,谁知迎面而来的冲击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宛如一座巨大的山岳拔地而起,横飞而来! 他愤怒地大吼起来,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反而被破灭星辰逼得节节后退,身躯硬生生向后移动了数十米之远,脚下拖出了两条巨大的深沟。他胸口处的皮肤寸寸脱落,露出下面的血肉。 “难道……就此为止了?”幻灭此时心中又是后悔,又是绝望,他没想到破灭星辰的威力居然如此恐怖,而且托大高估了自己,如今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间,一道道刺眼的光芒从破灭星辰的内部迸射出来,紧接着,这个巨大光球剧烈地爆炸开来,在白色的强光之中,幻灭的身躯正在被恐怖的巨力撕扯成一块块碎片,浑身骨骼碎成齑粉,头颅扭曲变形,两只眼珠夺眶而出,瞬间被高温蒸发成了空气。 “不,不!我才刚获得自由!我不能死!一念!我还没找你们报仇……可恶啊……”在一阵不甘心的愤怒咆哮声中,幻灭的身体渐渐灰飞烟灭,化成一缕缕紫色的轻烟,随风消散而去,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什么都没剩下了。 天清宫众人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幻灭烟消云散,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要欢呼庆祝一下,但见周围的同门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难过的情绪竟盖过了消灭敌人的喜悦,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无比凝重,有些人甚至低声抽泣起来。 楚亦凡脸色惨白,轻轻喘着粗气,很显然刚才的全力出手,也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力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常,但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十分虚弱的事实。 梦梦和白白赶紧奔向彭力的身边,白白飞快地查看了一下彭力的伤势,脸色先是紧张无比,随后长出一口气,庆幸地说道:“他的骨头全都碎了,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可能需要休养很久,但幸好没有危及生命。” 听到这句话后,梦梦终于放下心来,如果只是皮外伤的话,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彭力吃力地将青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弱地说道:“嘿嘿……别担心,你们难道忘记了……我的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吗?” “呸,你去死吧!”梦梦瞪了他一眼,破涕为笑道:“看你这个样子,就跟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等你伤养好了再来得瑟!” 白白急忙说道:“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我先给你治疗一下,稳定一些伤情。”说着掌心中迸出一道柔和的白光,轻轻在彭力的伤口上抚摸着,只见伤口在白光的催动下,渐渐愈合了。 彭力双眼微闭,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过了没一会儿,竟然打起了鼾声,沉沉睡了过去。白白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只能先治愈他的伤口,至于骨头的问题……只能等回到天清宫再说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那个罗夏逃了。”楚亦凡脸色有些难看,本以为此次天清宫出手,对付墨龙潭的危机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竟会被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物逼到了这样的份上,非但没有抓住幕后主使,自己反而损失惨重,楚亦凡纵然性情温和,此时也觉得颜面无光,心情糟到了极点。 在曲凤池的指挥下,天清宫众人互相搀扶着,陆续走下了无荒山,被幻灭杀死的两人也被人用白布盖住了尸体,由其他人运往山下。 安大魂脸色无比阴沉,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显然秦舞阳的死亡让他遭到了极大的挫折。冷清秋等人见他心情不好,全都站在他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他发怒。齐云川也昏迷不醒,被曲凤池背在肩上,扛着下了山去。 依长治等人也准备走下山去,忽然间一道人影飞奔过来,拦在了依长治的面前,语气急促地说道:“燕飞白呢,他去哪里了?” 来人说话毫不客气,隐隐还带上了一丝质问,正是鹿芊芊。她早就在罗夏与依长治的谈话中发觉到了问题,只是大敌当前,一直按捺着没问,此时罗夏遁逃,幻灭身死,她便急匆匆前来兴师问罪。 “他……”依长治张了张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愤怒的目光,牧尧几人也低头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到依长治等人这个样子,鹿芊芊的心情从满腔愤怒渐渐化为悲伤欲绝,只觉手脚一阵冰凉,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嗡嗡作响,告诉她这不是真的,燕飞白其实根本就没事。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你说实话,他已经死了,是不是?” 依长治本想将燕飞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鹿芊芊,但转念一想,燕家族人的性命还捏在齐云川的手里,燕飞白临终前已经将此事托付给了自己,关系重大,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燕飞白……确实是不在了……” 鹿芊芊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揪住了依长治的衣领,怨恨无比地说道:“我了解燕飞白,他的实力根本不在你之下,他怎么可能会死……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燕飞白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我不能说……”依长治想了一会儿,面露难色地说道:“至少……我现在还不能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 鹿芊芊原本就憎恶依长治等人,根本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此刻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疑心大起,恶狠狠地说道:“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说啊,你有什么话说不能说的!难道燕飞白是被你害死的?” 在得知燕飞白死去的消息后,鹿芊芊便已完全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新仇旧恨瞬间一起涌上心头,怒叱道:“你们姓依的都是一群灾星!你爹害死了燕南衣,你又害死了燕飞白,你们、你们真的好狠毒啊……” 话没说完,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梦梦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边,皱眉道:“鹿教授,你说的话已经够多了,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最好是忌讳一点,不要乱说。” 牧尧和路依凝几人满脸疑惑地看着鹿芊芊,不知道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那个燕南衣到底是谁,跟依长治的生父,依紫霄又有什么关系?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情? 梦梦既然都插手了,鹿芊芊终于稍微清醒了一点,知道自己失言了,当即狠狠地瞪了依长治一眼,转身即走,留下脸色苍白的依长治,还有一脸狐疑的破天小队众人。 白白和彭力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间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牧尧走到依长治身边,小声道:“长治,那婆娘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怎么突然又扯到你爹了?那个燕南衣又是什么家伙?” 路依凝马上瞪了牧尧一眼,示意他别在这时候捣乱,牧尧缩了缩脖子,立马闭口不言,只是拍了拍依长治的肩膀。 依长治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楚亦凡看了依长治一样,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然后目光扫过天清宫众人,扬声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暂告一段落了,我们现在去跟另外的人会合,然后就回天清宫去。” 听到可以打道回府的消息,众人不知怎地,竟然没有太多兴奋的情绪,若说刚开始来墨龙潭时无比怀念天清宫的安宁,那么此时众人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转头看向已成一片废墟的墨龙潭,心里不胜唏嘘。 一座城市建立起来,需要数十年的时间,但要将其毁灭,则一瞬间就足够了,无数百姓的生命瞬间烟消云散,如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知道原来看着一座城市付之一炬是如此震撼的事情。 一抹血红的残阳从乌云层里照射出来,将众人的影子拖得老长,也将他们的身影照得通红无比,仿佛沐浴在鲜血之中,压抑到了极点。依长治无意中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乌云渐渐汇聚合拢,又将残阳遮掩住了,一如他此刻低落的心情,脸色也极为落寞。 186零 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男子懒洋洋地靠在凳子上,慵懒地拿过桌边的一个晶莹剔透的酒杯,满脸陶醉地嗅着杯中琥珀色的美酒,凑近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发出一声无比惬意的长叹。 他这副模样十足一个贪杯的酒鬼,与他俊朗的容貌完全不相符合。若他不是露出这般沉醉无比、略带猥琐的表情,而是大方的微笑一下,必然是无数少女所倾心的梦中情人。 这名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十分英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还有那张宛如女人一般的樱桃小嘴,五官精致到了极点,而他的眉毛则更加引人注意,浓得有如墨水勾勒出来的一般,又长又直,好似两把锋利的长剑,让他原本有些女性化的容貌衬托得无比硬朗。 他此刻身处一间简洁到了极点,却又布置十分复杂的空旷房间,房间面积极大,足有近百平方米。 之所以简洁,是因为除了许许多多摆放在一起的精密仪器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他手中的玻璃酒杯,以及放在木桌上的那瓶散发着醇香的美酒;而之所以复杂,是因为这些精密无比的仪器均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高速运转着,迸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谁也不知道这些仪器的用处是什么,除了他们寥寥几个人外,还有那个脾气暴躁的固执老头。 一想到那个无比难缠的老头,男子就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目光落在眼前的酒杯时,眼神又难以遏制地带上了几分痴迷。 正当他正准备品尝第二口美酒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身后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子声音有些生气地说道:“蓝轩,你又在偷偷喝酒了!” 听到这个熟悉到极点的声音,名为蓝轩的白衣男子骤然间脸色变得极其慌乱,浑身的肌肉蓦地僵硬无比。仿佛夜行的老鼠听到了猫儿的叫唤,男子赶紧定了定神,控制了一下脸上僵硬到不听使唤的肌肉,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挤出了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转过头来说道:“骆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见来人是一名年轻貌美的漂亮女子,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却火辣无比,胸部高高耸起,细腰盈盈一握,两条美腿又长又直,穿着与蓝轩相同的白色制服,胸口上均佩戴了一个圆形的银色配饰,似乎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兴许是蓝轩的笑容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温暖舒服,骆歆心头的火气顿时消散了大半,撅起嘴巴说道:“说了多少次要戒酒了,每次都欺骗我……姓蓝的,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你了。” 蓝轩的笑容微微一僵,脑海中开始快速思索着怎么才能把骆歆哄骗过去,忽然间笑容敛去,换上了一张忧愁的面容,叹道:“歆儿,这确实是我的不对……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遇到过时间裂缝的问题了,我还以为可以暂且解散,我们二人去红莲大陆四处游玩,看看风景,但是没想到,哎……” 骆歆听到这话,只觉胸口暖融融的,心里十分感动,似乎一下子也能理解到蓝轩郁闷的心情,甜甜地笑道:“没办法呀,你也知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全国各种不可思议的问题啊,你别抱怨了,以后的时间还有那么多,总会有机会的。” 蓝轩趁她说话的时候,偷偷摸摸把美酒连同酒杯收了起来,抬手指向旁边的几台明显是最近才搬进来的仪器,故作严肃地说道:“这次墨龙潭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老家伙特意嘱咐过要把那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搬进来,很明显也跟时间裂缝有关系。” “这天下的人们啊,还都蒙在鼓里……”骆歆幽幽一叹,捏紧粉拳说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们的使命就是保护他们不受任何伤害……” 蓝轩趁此机会,慢慢地将手搭在了她的香肩上,故意轻声叹道:“其实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连我们也未必清楚,墨龙潭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有时候真会让人觉得无力……” 被温柔的美男子拥入怀中,骆歆渐渐有些迷醉,顺势依偎在蓝轩的怀里,低喃道:“轩轩,假如有一天我也遇到了危险,你明知道我已经无法挽救了,还会坚持来救我吗?” 蓝轩嗅着她发丝的香气,只觉一阵心猿意马,缓缓将魔爪游移到了她丰满的臀部上,干笑了几声,语气坚定地说道:“那是当然的了,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你,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骆歆不由大为感动,火热滚烫的娇躯靠得更紧了,腻声道:“轩轩……” 蓝轩听到这声柔情似水的低喃,顿时再也忍耐不住了,低头便向骆歆红馥馥的香唇上吻去,忽然间大门又被推开了,一名同样穿着白色制服的青年走了进来,大声说道:“蓝轩大人,骆歆大人,九华……”他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卡在了咽喉里,白皙的脸庞倏地涨成了猪肝色。 蓝轩和骆歆也惊呆了,两人还保持着那般暧昧的姿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好半晌之后,才像触电般迅速分开。骆歆脸色酡红,整了整衣襟,羞涩地低下头去,而蓝轩则走到那名青年的面前,尴尬地嘿嘿地笑了笑,然后凑过去低声说道:“白痴,你难道不知道敲门吗?” 青年见他似乎生气了,不禁吓得面如土色,大声说道:“蓝轩大人,是属下的错,属下不应该这么冒失,坏了蓝轩大人的好事!”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越说反而描得更黑,骆歆这次就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蓝轩扶额叹息一声,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悲叹道:“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吧,你来得这么匆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名青年虽然也穿着白色制服,但胸前佩戴的装饰明显比蓝轩和骆歆档次差了很多,想必应该是二人的下属,此时来得如此冒失,必然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汇报。他醒悟过来,马上说道:“是这样的……首领在九华城发现了一些异常,说是事态紧急,要二位大人赶紧过去一趟。” “那个老头子,又想干什么……”蓝轩的脸色有些难看,很不满地说道:“他莫非有千里眼不成?真是会挑选时机……” “挑选时机?”那名青年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阻碍了大人办正事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蓝轩几乎从椅子上滚落下来,骆歆干脆转过了身子,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仪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赶紧走吧。”蓝轩深呼吸了几下,挥了挥手道:“算我怕你了,你告诉那老家伙,我和骆歆现在马上就过去。” 青年虽然奇怪于他的失态,不过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当即点了点头,说道:“具体位置已经输入飞行器之中了,大概只需要半个时辰,二位大人便可以抵达九华城。”说着转身走出门去,向二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告辞。” 蓝轩和骆歆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然后相视一眼,只觉尴尬到了极点。过了好半天,蓝轩才咳嗽了几声,说道:“既然老头子发话了,我们就赶紧过去吧,免得他到时候又有理由发飙了。” 骆歆低声地“嗯”了一声,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间,蓝轩痛苦地挠了挠乌黑的长发,仰天哀叹道:“我今天这运气未免有点背啊……” 两人走在路上,道路两旁是一栋栋形状形似的房屋,像是一座规划精细的书院,但又比书院显得更加不近人情。所有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色制服,行踪匆匆忙忙,没有人相互闲聊,似乎有无数重要的事情要赶着去办,就像一台机器上运转不休的零件,节奏快到了极点,而且十分精密。 若从极远处或者上方俯瞰而去,便可见到此地其实是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类似秘密基地一般,总共有四个出入口,分别由全副武装的强者把守坐镇,围墙上还有无数根锐利无比的尖刃,防卫无比严密,似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假如再将视角拉远一些,会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院落竟然建立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四周根本没有上山的道路,也没有下山的路,完全被孤立了开来,由此可见,此处究竟隐蔽到了怎样的地步! 此处便是“零”的大本营,东极高庭最为神秘的组织,被某人极为刻意地掩藏了起来,根本不为人知,就算是朝廷大臣都未必知道这个组织,只有少数一些权高位重的人才知道零的存在。这个组织是由当今天子兰汐一手建立的,但鲜有人知建立这个组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众人毕恭毕敬的注视下,蓝轩和骆歆二人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广场,一架形状古怪、状若飞鸟的机器停在了广场上。有人迎了上来,微笑道:“两位大人,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赶紧出发吧。” 187时空裂缝 一路上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意外,事实上,蓝轩等人已经不知道乘坐过多少次这架飞行器了,当他们飞在空中的时候,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就像是坐马车般稀疏平常,完全不会让他们产生激动的情绪,除了当初第一次乘坐之外。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飞行器在无数人惊异无比的目光当中,十分嚣张地降落在了九华城的某处大街上,那是一处临街的酒楼,地上躺着四具尸体,分别被盖上了一张白布,现场早已被封锁住了,无数百姓在旁围观,只是碍于悬镜司的威名,不敢靠得太前。 蓝轩和骆歆陆续跳下飞行器,只见一名须发花白的干瘦老者站在尸体旁边,一名悬镜司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向他汇报着什么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蓝轩径直走到老者和悬镜司那名中年人旁边,皱眉道:“这四个人是怎么死的?” 此时既然涉及到公事,蓝轩也收起了平常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整个人变得无比肃穆,悬镜司中年人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上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配合这些穿白色制服的官员,于是毕恭毕敬地说道:“禀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这四个人的死亡原因,是跳楼死亡的,属于非正常行为……” “你是说……这四个人同时跳楼?”蓝轩双眉一挑,疑惑道:“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他们约好了一起自杀?” “大人明鉴,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中年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色苍白地说道:“因为根据我们事后调查,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自杀动机……”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想自杀,但是却身体不受控制,就这么跳下去了?”骆歆忍不住说道:“你不觉得这说法很荒谬吗?” “可是……可是……”中年人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老者淡淡地瞥了蓝轩二人一眼,冷哼道:“有什么荒谬不荒谬的,如果是寻常的案子至于让我们过目么?你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多么神奇的事情!” “对,对……”中年人不由对老者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四人来到此地,是为了去朋友家作客,这个朋友——也就是这里的主人家,他现在还在楼上。据他当时的回忆,当时他忙着张罗酒水和吃食,当他拿着酒壶和烧肉回来的时候,发现四个好友都不见了,再后来就发现四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坠楼了。” 蓝轩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说道:“你现在跟我们说这些,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既然案发目击者还在上面,那你就带我们上楼去看看。” 中年人瞥了老者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于是马上说道:“是,是,我这就带三位到楼上去。”说着转身便往楼梯上走去。 蓝轩看了老者一眼,说道:“老头……不,老爷子,这件案子看起来就是寻常的自杀案件,顶多就是自杀动机奇怪了一点,至于让你这么上心吗?” 这名老者虽然干枯瘦削,但一双眼睛目光炯炯,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冷笑一声说道:“白痴,你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你就白跟我学这么多东西了。”说完不再理会蓝轩,径直上了楼梯。 蓝轩被他骂得哑口无言,不禁撇了撇嘴,骆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劝慰道:“算了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翼老爷子的脾气,何必跟他计较这么多?” “反正他是首领,他说了算。”蓝轩愤愤不平地说着,不过还是跟着老者一起上了楼。四人来到楼上后,发现此处竟是一个空中阁楼,平台延伸而出,可以站在上面观看风景。但酒水和食物洒了一地,想来是主人慌张之下,将盘子打翻在地,马上匆忙报官了。 阁楼的主人是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脸色发白,蓝轩问了他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还是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他邀请了四位好友前来作客,转身去准备吃食,一回来就发现四位好友全都坠楼了,除此之外便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就在这时,骆歆站在平台之上,忍不住咦了一声,说道:“好像有些不对!” 蓝轩听到这话,马上跑到平台上,问道:“骆歆,你发现了什么?” “你往下看,就知道了。”骆歆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小声说道:“按理说这根本不可能会发生才对。” 蓝轩依言向下张望,片刻之后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脸色难看地说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悬镜司中年人见两人如此神情,忍不住问道:“两位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你看看四人坠尸的地方,看仔细一点。”蓝轩指着下面,神色复杂地说道:“四人此刻的位置,竟是这个平台的正下方!” “请问……这有什么不对吗?”中年人疑惑地问道:“他们从这里跳了下去,肯定是在平台的下面。” “白痴,如果是从这个地方向下跳,或者是被人推下去,落点绝对不可能会在平台的正下方。”蓝轩摇了摇头,似乎感慨此人的愚蠢,“无论他们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被人推下去或者丢下去,都应该是一个抛物线的状态,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中年人终于如梦初醒,诧异道:“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他们自己在平台上挖了个洞,然后自己跳下去了?” 这时,蓝轩看到楼下百姓似乎在指着这个空中阁楼,窃窃私语着什么,不由眉头一皱,对那个中年人说道:“你去调查一下,下面这些百姓在说些什么。” 中年人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了,说道:“回大人的话,只不过是一群宵小之徒,在散播鬼怪之谈而已。” “鬼怪之谈?”骆歆好奇说道:“说来听听,他们到底说什么了?” “他们说……”中年人斟酌了一下,说道:“他们家里的锅碗瓢盆会时常啪啪作响,自己动来动去,勺子还会在天上乱飞。”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失笑,“反正就是一些无稽之谈而已。” “还有这事?莫非跟此案情有关?”蓝轩看了骆歆一眼,说道:“看来要把这个事情跟老爷子说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他:“不用了,你们刚刚在讨论的时候,我已经抛了一百次金币了!” 只见张翼老爷子手持一块黄澄澄的金币,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暴跳如雷地说道:“你们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们知道吗?” “那个……张翼老爷子,消消气……”骆歆虽然经常见他这副模样,不过还是担心他会激动过甚,对身体不好,“您刚才发现了什么事情?” “我不可能不激动!不可能!”张翼瞪着手里的那块金币,大声地咆哮道:“我抛了一百次金币,全部都是数字这面朝上!整整一百次!毫无例外!”他说完这话,又将金币抛了一次,只见掌心中的金币果然又是数字朝上! 蓝轩和骆歆面面相觑,心头不由有些迷糊,金币连续一百零一次数字朝上,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张翼见他们二次茫然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道:“你们还不懂吗!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吗!”说到这里,他用力喘了几口粗气,又说道:“物理定理在这个空间不适用了,明白了吗,你们两个白痴!这地方已经出问题了,肯定是时空裂缝,搞不好这里将会出现漩涡!” 一听到时空裂缝这四个字,蓝轩和骆歆不由面色一惊,蓝轩马上说道:“老爷子,如果这里真的会出现漩涡,那么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你能不能不要说废话?真是气死老子了!”张翼气呼呼地甩手便走,骆歆赶紧劝住了他,柔声说道:“老爷子你先别走,我现在就看看时空裂缝的问题。”说着卷起袖子,露出白嫩细长的手臂,左腕上带着一个精细的装置,仔细一看,竟是一块手表,看起来与牧尧曾经送给依长治的那块手表差不多,但是做工更加精致。 骆歆将手表上的玻璃盖轻轻揭开,拨动着细长的指针,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快速地倒退时间,仿佛转动弹簧一般,只不过越往后拨,指针就越难转动。骆歆感觉转得差不多了,忽然松开手指,指针飞速弹射起来,滴溜溜地转了无数个圈,骆歆的眼睛也随着转动的指针发生了变化,褐色的瞳孔里逐渐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的圈影。 等到指针完全停下来后,她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透过眼前厚厚的墙壁,只见不远处的另一间阁楼正迸射出阵阵闪耀的金芒! “真的出现了时空裂缝……”骆歆紧盯着那阵金光,美丽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凝重,“但是问题的源头不在这里,而是在隔壁的那个房间里!” 188巨大的危机 蓝轩很清楚骆歆的能力,在这个状态下的她,可以看到常人所无法看到的东西。因此对她这番话深信不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赶快过去。” 三人马上离开了这间阁楼,来到旁边的那间不停闪耀着金光的房间门口,等到稍微靠近一些之后,三人同时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似乎有古怪的风声流动,张翼干枯的老脸蓦地绽放出激动的笑意,说道:“不错,一定就是这里了。” 蓝轩轻轻敲了敲门,大声道:“有人吗?”然而敲了十几下后,却毫无反应。蓝轩看了骆歆一眼,只见骆歆点了点头,当即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门上,竟直接将这扇门粗暴地踢开了! 私闯民宅,这在东极高庭算是比较严重的犯罪,但蓝轩隶属于“零”组织,社会地位超然,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法律,从某些层面来说,他可以无视很多世俗的条条框框,这也让他在平时办事的时候获得了很大的便利。 门被踹开之后,当先进去的人不是蓝轩,竟是张翼。他如同旋风般奔入了大厅之中,其速度之快,腿脚之利索,根本就不像一个老人家。骆歆赶紧跟在他身后,以防他遇到什么危险。 张翼不停地环顾四周,到处张望,只见房间内布置颇为简陋,除了几张凳子和一张木桌之外,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一名大约七十多岁的老妇人正吃力地杵着一根拐杖,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但让人诧异的是,她身后跟着一名耄耋老者,竟全身迸发着金光,看上去诡异到了极点! 骆歆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们看到了吗?” 蓝轩眉头一皱,茫然道:“看到了什么?” 听到蓝轩这样回答,骆歆马上反应了过来,原来这老者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而蓝轩和张翼二人是完全瞧不见的。然而似乎是骆歆的话语惊扰到了那名老者,老者的身影倏然间消失在了原地,那阵金光也就随之消散了。 “你们……你们是谁?”老妇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拍了拍胸口,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赶紧出去,不然我要报官了……” “你好,我是悬镜司的人,听说这边出了命案,因此我们过来调查一下。”蓝轩亮了亮胸口的徽章,微笑说道:“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你不必惊慌。” 或许是蓝轩的俊朗容貌让老妇人产生了不少的好感,她惊惶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小声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歹徒闯了进来呢。” 接下来的事情,便由蓝轩开始与老妇人交涉了,而张翼依然仔细打量着四周,时不时从怀中摸出一个古怪的仪器,嘴里喃喃自语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名词,骆歆则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忽然在木桌上发现了一张画像,上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女子的眉宇间依稀与老妇人有些相似,而旁边那个男人,赫然就是之前所见到的浑身散发出金光的老者! 骆歆拿起那张画像,走到了老妇人的面前,柔声说道:“打扰一下,我想知道……这上面的男子是您的什么人?” “啊,他是我的老伴儿。”老妇人看到这张照片,眼里顿时流露出喜悦的目光,随即黯然下去,有些悲伤地说道:“不过,他已经去世了……” “恕我冒昧问一句……”骆歆继续追问道:“请问他去世之后,你有再见过他吗?” 蓝轩吃惊地看了骆歆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谁知老妇人眼神陡然一亮,激动地说道:“见过,见过,难道你也能看见他吗?” 骆歆点了点头,说道:“我不仅能见到他,而且他身上还散发出金光,对不对。”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蓝轩此刻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骆歆看到了他和张翼都看不到的东西,但奇怪的是,这个老妇人明明没有骆歆那样的能力,为何竟也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能看到我老伴儿的身影。”老妇人激动过后,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和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结婚了,自此相伴一生,细细算来,也足有五十五年光景了。” 骆歆听到这话,颇为憧憬地瞥了蓝轩一眼,然后赶紧收回了目光,心头小鹿乱撞,脸色微红地说道:“真是羡慕你们,能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一定很不容易吧,你们的孩子想必也会对此感到骄傲的。” “不,我们没有孩子。”老妇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因为以前大病了一场,我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老伴儿也不愿意再娶,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说起来……这是我对不起他,没能让他品尝到做父亲的滋味……” 说到这里,她似乎一下苍老了不少,叹道:“既然没有孩子,那老伴儿就是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想对他而言,我也是他的所有,我们彼此依靠,彼此照顾,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走到生命的最后,但谁知道……谁知道他居然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离开我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当即老泪纵横,按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骆歆赶忙扶住她,将她安置在了座位上,又端来了一杯热水,轻轻拍打着老妇人的背部。过了半晌之后,老妇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感激地看了骆歆一眼,叹息道:“姑娘,谢谢你了,我以为我不会再感到悲伤,但没想到……我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斯人已逝,还请节哀。”骆歆好言安慰她道:“如果您的老伴儿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会为他如此难过伤身。” “这都怪我不好……”老妇人擦去眼角的泪痕,唉声叹气道:“如果不是要去墨龙潭办事,他也不会离我而去了……” “墨龙潭?”骆歆忍不住看了蓝轩一眼,有些吃惊地说道:“难道是因为前些日子墨龙潭被毁去的缘故吗?” “是啊,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前往墨龙潭一趟,但我们年纪大了,谁都不想过去。”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块铜板,悲伤地说道:“于是我们就决定用抛铜板的方式来决定让谁去,我老伴儿他运气不好,抛铜板抛输了,然后他就去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听完这句话,蓝轩和骆歆二人不禁沉默了,他二人当然知道墨龙潭被毁去时究竟死了多少人,这名老妇人的老伴儿既然进了墨龙潭,那么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于零,这也算是他命该如此。 过了片刻后,老妇人忽然再次开口道:“不过奇怪的是,当他去世之后,我反而能看见他的魂魄了,虽然我尝试过与他沟通,不过他毫无反应,但即便如此,能这样亲眼看见他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骆歆知道她说的魂魄便是刚进来时看见的那个浑身迸发金光的老者,正想再多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张翼此时突然发话了:“愚蠢,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魂魄,而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老头,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平……平行世界?”老妇人听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蓝轩和骆歆无疑听懂了,纷纷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不明白不要紧,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因为这是一起很严重的事故。”张翼将目光转向老妇人,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不过你得仔细听好,因为我只会解释一次。” 他指着窗户上面的透明玻璃,认真地说道:“你看好了,我假设关上了窗户,房间里的空间是我们目前身处的这个世界,而窗外是另外一个世界,我称其为平行世界,这块玻璃的作用就是将我们这个世界和另外的世界相隔开来,保证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老妇人如听天书一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张翼从怀中摸出一个木槌,解释道:“但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窗外那个世界的影像竟然投射到了我们这个世界来,所以我们就能看到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他举起木槌,用力砸向那块玻璃,只听“喀嚓”一声脆响,玻璃上顿时被打出了一道裂缝,“你看,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我很怀疑是因为屏障出现了某个看不见的裂缝,导致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影射了过来,所以你看到的东西根本不是魂魄,而是你另外一个世界的丈夫,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样会有什么问题吗?”老妇人呆了半晌后,愣愣地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好了……” 她话没说完,便被张翼无比粗暴地打断了,“好个屁!你还不清楚吗?这个裂缝就是时空裂缝,可不是开玩笑的!当这样的问题出现的频率多了以后……”他又举起木槌,一下下敲打在玻璃上,玻璃渐渐受不住力,蓦地被锤出了一个豁口,碎屑登时洒了一地,“到时候时空裂缝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洞口,假如两个世界是两条互不干涉的河流,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口子会怎么样?你难道就没想过会怎么样吗?” “会通过这个口子产生一个漩涡……”蓝轩脸色苍白地说道:“两个世界会开始角力,其中的一个世界必然会通过这个漩涡被另一个世界吸收进去,最终两个世界相互碰撞排挤,届时会同归于尽。” 189平行世界 这番话一说完,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沉默,老妇人长大着嘴巴,眼里透出恐惧的神情,显然是被张翼及蓝轩的话语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她究竟听明白了多少。 沉默了好半晌后,老妇人忽然狐疑地对张翼说道:“你是说,我看见的那人……其实并不是我的老伴儿?” 张翼冷哼一声,说道:“他当然不是你的丈夫,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你的丈夫。”这句话有些拗口,不过老妇人还是听明白了,当即摇头反驳道:“不对,另外一个世界的我也是我,所以他也是我的老伴儿。” 蓝轩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没想到这名老妇人的性情竟然如此执拗,张翼登时气得暴跳如雷,大声道:“白痴,你还没听懂吗?他跟你的丈夫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长得一样而已,但归根结底,他们根本毫无关系!”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不能认同。”老妇人大摇其头,有些生气地说道:“他就是我老伴儿,你凭什么说那个人不是我老伴儿?” “你……”张翼不禁气得跳脚,转身走到蓝轩的身边,骂骂咧咧道:“你跟她说去,我和白痴没有办法沟通!”说完这话,他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骆歆赶紧拍了拍老妇人的背部,轻声说道:“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老爷子只是脾气暴躁而已,但是心地不坏。” “他为何不是我的老伴儿呢?他们分明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我的老伴儿?这没有任何道理。”老妇人稍微冷静了一下,叹息说道:“我和他自从二十岁开始便长相厮守,他几乎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但是……他却先走了,我真的非常想念他……” 骆歆点了点头,安慰她说道:“我明白,失去了一名无比重要的家人,那感觉一定非常难受和痛苦。” “但是某一天,就在我非常思念他的时候,他居然出现了……”老妇人的眼里忽然迸出幸福和喜悦的光芒,声音颤抖地说道:“我看着他,他好像也在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都忘记了他早已离去的事实,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受……” 当蓝轩和骆歆告别老妇人,来到楼下的时候,张翼已经乘坐飞行器离开了,蓝轩嘴角抽动了几下,说道:“这老家伙……真的是一言不合就打道回府,简直比小孩子还要任性。我都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怎么会没有被人打……” 骆歆掩嘴一笑,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千万别让他听到了,否则到时候又要给你穿小鞋了。” 两人乘坐上另外一架飞行器,飞往零的根据地。一路上,蓝轩始终愁眉不展,与他平日里洒脱的性子全然不符,骆歆见他这副神情,忍不住问道:“轩轩,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一个问题,刚才那个老太太说他们是投硬币决定谁去墨龙潭的,所以……”蓝轩沉声说道:“我怀疑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死的很可能不是老头,是那个老太太。” 骆歆微微一愣,随后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蓝轩继续推断道:“这个世界的老太太想念自己已故的丈夫,而那个世界的老头也想念着老太太,有没有可能因为是他们的爱……还有彼此间的思念,将这两个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这话说出来犹如天方夜谭一般,若是张翼听见了这话,恐怕早已经出言讥讽了,但骆歆却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低声道:“还有这样的方式能把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吗?” 二人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张翼已经在与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男子激烈地讨论着什么,“钟岳,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这两个世界的联系是由于老头和老太互相思念导致的结果……” 听到这句话,蓝轩不由看了骆歆一眼,低声说道:“真是没想到啊,老家伙的想法居然跟我完全一样……” “从我当时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来判断,时空裂缝已经产生了!”张翼神色激动地说道:“正是因为时空裂缝的存在,所以那间阁楼的平台因为空间的不稳定而突然消失了,所以那几个人才掉下去摔死了,事情就是这样!” 名叫钟岳的眼罩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再次激活琥珀系统了,必须先封住那地方才行。” 这名男子在零的地位仅次于张翼,是专门负责所有后勤事项以及设备仪器管理的人,权力极大,除了张翼之外,在零组织里几乎是说一不二。 “要就赶快,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张翼右手一挥,语速飞快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要出发!” 钟岳回头看了蓝轩和骆歆两人一眼,发号施令道:“蓝轩,用最快的速度将琥珀发射器带上,根据首领的判断,九华城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了。” 蓝轩不敢怠慢,马上将琥珀发射器从仓库里搬运了出来,这台发射器虽然不重,但里面装的琥珀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引起操作失误,从而将一大片空间彻底凝固冻结,造成不可逆转的错误。 四人快马加鞭地坐上飞行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九华城,当他们来到那处阁楼的下方时,只见整栋楼房都迸发出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而且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百姓们何曾见过如此奇特的异象,不由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惊异的神情,而悬镜司的那名中年人已是急得满头大汗,飞也似地跑到四人的面前,急促地说道:“大人,你们走之后不久,就发现了这样的情况,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钟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景,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此时,张翼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分析道:“看起来时空已经极不稳定了,估计马上要出现漩涡。” 钟岳毫不迟疑地说道:“马上准备琥珀系统,即刻喷射!” 蓝轩咬了咬牙,正要举起琥珀发射器,却被骆歆拦住了,焦急地说道:“且慢,老太太还在阁楼里面呢!” 钟岳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呵斥道:“妇人之仁,你难道不知道出现漩涡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这个世界即将要毁灭了!这个责任你担当的起吗!” “可是……可是……”骆歆急得额头冒汗,还想说些什么,但她也知道上级的命令不可违背,心头不有涌起一阵绝望。 蓝轩放下心中的琥珀发射器,也跟着说道:“大人,骆歆说得没错,我们不可以伤及无辜,这个老太太也只是个可怜人而已。” “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发射琥珀!”钟岳没想到两人竟然敢同时违抗自己的命令,当即大发雷霆,高声咆哮道:“若敢再违抗命令,按军令处置!” 蓝轩和骆歆忍不住相视一眼,彼此看出了眼里的不甘之色,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张翼开口说道:“钟岳,就让他们两个人上去吧,能把老太劝走是最好的,若劝不走,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蓝轩不由愣了一下,没想到平时可恶的老头子竟然在这时候为自己说话了。既然连张翼都发话了,钟岳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低声说道:“首领,此间事态十分紧急,还请三思……” “放心吧,虽然出现了极度不稳定的状况,但要距离漩涡出现还有一段时间。”张翼淡淡地说道:“东极高庭……不,就算是红莲大陆,也没人对时空的理解有我来的深,我对此自有分寸。” 他说完这话,斜睨了蓝轩和骆歆一眼,破口大骂道:“两个白痴,还不抓紧时间?愣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蓝轩和骆歆感激地看向张翼,然后转身跑上了楼去,只见四周所有的墙壁、天花板都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显得很不真实。待到老妇人所在的那个房间时,只见那个老者再次出现了,两人深情款款地相互注视着,然后拥抱在了一起。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老妇人拥抱着心爱的丈夫,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划落而下。 “我也很想念你……”老者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道,“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你……”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听到了这句话,老妇人将怀中的人拥抱得更紧了。 此时楼道里、房间内猛然间刮起了剧烈的狂风,将所有的桌椅、家具掀得到处乱飞,窗户上的玻璃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纷纷爆裂开来。 蓝轩紧紧抓着大门,以防被狂风掀倒,无比焦急地说道:“糟了,他们彼此间的思念越来越深刻,已经能互相看得见对方了,这也就意味着……漩涡马上就要出现了,必须赶紧阻止他们!” “老太太,那个人不是你的老伴儿!”骆歆长发乱舞,顶着剧烈狂风,蹒跚来到老妇人的身旁大声叫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老妇人猛地抬起头来,愤怒地说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人?为什么总是突然出现打扰我们?”她一脸痴迷地看着面前的老者,似乎爱心的东西失而复得,“我好不容易才能再次看见他,又怎么可能放手?” “对啊,不光是我,还有我们的女儿……我们都非常想念你。”老者愤愤地说道:“我们别理他们了。” 听到这句话,老妇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者,眼里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及陌生,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往后退去。 “怎么了?”老者疑惑地说道:“你怎么突然间……” “不对,你不是……你不是他……”老妇人失魂落魄地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女儿?” 老者也愣住了,随即伤感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或许……这可能只是一个美妙的梦吧……” “你不是他,你也不是魂魄……”老妇人如梦初醒地说道:“他们说得对,你只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跟这个世界的我,其实毫无关联……” 这句话一说出口,老者连同闪耀的金光,渐渐消失不见了,肆虐的狂风也悄然止息,老妇人呆呆地看着老者消失的位置,忽然间双手掩面,低声地哭泣了起来,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老伴儿了。 骆歆只觉眼眶一红,泪水险些流了下来,她偷偷地看了蓝轩一眼,手臂悄悄挽住了他的臂弯,两人四目相对,眼里均透出一股浓浓的悲伤之意。 “哼,所谓的爱情,或许只有在这种低智商的人身上才会体现的如此真实吧……”张翼不屑地冷笑几声,转身扬长而去了。 190分头行动 冬季的大海显得是如此的风平浪静,尤其是下过雪的夜晚,海面上漂浮着细碎的冰块,白色的圆月从淡薄的云层中穿透而出,隐隐若现,将清淡的银辉洒下广阔的海面,一片宁静祥和,仿佛一幅画卷,景色美丽到了极点。 骤然间,一个巨大的身影猛地冲出海面,只见一条巨鲲高高跃起,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穹,就连月色都挡住了大半,紧接着“噗通”一声扎入大海中,原本平静的海面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巨浪滚滚席卷而来,狠狠撞向周围的岛屿,但就在这些巨浪即将冲上岸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无情地挡住了。 渐渐地,海面上又刮起了寒冷刺骨的北风,鹅毛大雪悄然落下,随着狂风四处飘零。大雪纷飞而落,很快又积起了厚厚一层白雪。此时在静心居的某个房间之中,依长治几人正围坐在一起,人群中间点燃了一盏油灯,脸色看起来无比凝重。 沉默了一会儿后,牧尧忍不住开口说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如果这些话不是从长治嘴里说出来,我根本就不会相信。” 素衣脸上还带着惊讶的神情,小声说道:“可是……我看齐师兄他人好像还挺好的,怎么会这样对待燕飞白?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贺峰面有怒色,冷哼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燕飞白自己说出这件事情,我们都要被齐云川这伪君子蒙在鼓里!” 此时只有路依凝还保持着冷静的情绪,淡淡地说道:“燕飞白既然是临死前说出这样的话,那么说谎的几率是很小的,因为这件事情若要长治来完成的话,势必会挑起我们跟齐云川的矛盾,对燕飞白而言,他已经死了,应当不存在有坐收渔翁之利这一说法。” 依长治沉声道:“依凝,我虽然跟他接触不深,但我了解他的性格,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不会轻易拜托别人去办什么事情,所以我认为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他的死完全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他完全可以不救我,但既然他愿意舍出自己的性命,所以我又为何不能相信他呢?” “如果像你所说,他并没有欺骗我们的话,那么我们首先要确定三件事情。”路依凝伸出三根手指,认真地说道:“第一,现在齐云川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这件事情必须低调处理,绝对不能打草惊蛇,第二……” 她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并不清楚燕家族人被藏在什么地方,因此在救人之前,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最后,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因为既然齐云川绑架了燕家族人,那么必然是为了向燕飞白要挟什么事情,此时燕飞白已经死了,齐云川没有了威胁的目标,为了斩草除根,很可能会对燕家族人下手……” 众人默默地听着,眼里纷纷露出赞许的眼神,牧尧挠了挠脑袋,面有难色地说道:“长治,你真的不知道齐云川和燕飞白之间的事情吗?这样的话……我们实在太被动了,连一点靠谱的线索都没有啊。” 依长治叹息一声,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当时情况紧急,燕飞白也没来得及告诉我,但无论怎么说,我都得替他完成这件事情,毕竟我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 “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把燕家族人救出来不就知道了?”贺峰捏了捏拳头,无比豪迈地说道:“长治,燕飞白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也愿意帮他出一份力。” 素衣想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如果确定了要帮燕飞白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已经想好了,大家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分头行事,各司其职。”依长治沉思了片刻,安排道:“小牧,你比较擅长隐匿踪迹,便由你与素衣负责跟踪齐云川,看看他会去什么地方,或者有什么动作。” “跟踪?好像很刺激的样子。”牧尧嘿笑一声,看了素衣一眼,得意地说道:“到时候我来罩着你,绝对不会被那小子发现我们的。” “嘁,又在自夸了。”素衣笑着白了她一眼,轻轻拍了他的胳膊一下,牧尧顿时嘿嘿傻笑起来。他们二人自从无荒山顶一战后,感情再次升温了,每日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虽然嘴上还没有说破,但大家其实都明白,他们二人迟早会成为一对甜蜜的情侣。 依长治并不想破坏这严肃的现场气氛,无视了他们的打情骂俏,转头对贺峰说道:“贺峰,你负责去与曲师兄沟通,告诉他这件事情,不过你得提醒他一下,最好是先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否则惊动了齐云川,保不齐他会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人灭口,到时候死无对证,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这样真的好吗?”贺峰有些担忧地说道:“长治,你别忘了,齐云川跟曲凤池是一伙的,万一曲凤池他……” “以我对曲师兄的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依长治一脸严肃地说道:“相信我,我的判断应该不会错的。”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贺峰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当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 “至于依凝,你跟我一起,我们去九重地……”依长治将目光转向路依凝,神情坚定地说道:“去找易水寒打听情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易水寒?”牧尧登时跳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失声叫道:“长治,你疯了?你忘记他们追杀过我们了?而且小宫子他……”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失言了,偷偷瞥了路依凝一眼,但见她脸色不变,才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但是小宫子的死,并不能怪易水寒,要怪就只能怪雇佣他们来杀我们的人。”依长治紧紧盯着他,认真无比地说道:“易水寒是一个专业的杀手组织,也有强大的情报来源,如果通过他们能找出事情的真相,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牧尧依然有些不情不愿,路依凝突然开口说道:“我赞成长治的意见,若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线索的话,易水寒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她看了牧尧一眼,提醒他道:“别忘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这件事情见不得光,我们只能借助于易水寒强大的情报网了。” 牧尧摊了摊手,彻底没了言语,无奈地说道:“行行行,你们决定便是,我也没有其他意见了,那就这么办吧。” 依长治沉默了片刻,说道:“小牧,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我懂,我明白,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牧尧吐槽了几句,然后从怀里掏出几个黑色的仪器,分别给众人发放了一个,说道:“这东西叫通讯仪,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可以用它来相互联系,你们若发现了新的进展,便马上用这个仪器通知其他人。” 众人点了点头,纷纷将通讯仪放入怀中,然后神情凝重地离开了。路依凝是最后一个离去的,临走之前,她转头看了依长治一眼,柔声道:“我其实很清楚,你才是那个心里最难过的人,我也理解你的选择,若换作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会作出与你相同的抉择,所以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们内心都非常明白,易水寒曾经几乎至他们于死地,于情于理都该将这个杀手组织当成死敌,但为了完全燕飞白托付的事情,依长治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愤怒,强迫自己与易水寒合作。 他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说道:“依凝,谢谢你们的理解和包容。” 路依凝微微一笑,说道:“道谢就太见外了,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当天深夜,依长治仰躺在床上,脑海始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前几日的情景,在下山的时候,他将燕飞白所化成的灰收集了起来,装在了一个紫檀木盒里,交给了鹿芊芊,希望她能够不那么记恨自己,然而鹿芊芊接过木盒后,只是怨毒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便走,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 依长治知道她心中怒火难消,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自己,不过这也很正常,若换作是自己的话,定然也不会原谅间接性害死鹿芊芊或是牧尧的人,哪怕他是无心之失。 他每次闭上眼睛,燕飞白临死前的情景便历历在目,仿佛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之中,根本挥散不去,这也令他彻夜辗转难眠,睁眼盯着头上的天花板,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有一团火开始在胸中燃烧起来,烧得他浑身难受,就连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难。 “燕飞白,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了结心愿的……一定!” 191九重地 九重地,位于空桑城郊外的某处隐蔽之地,东极高庭著名的地下黑市,里面聚集了各种三教九流,无数桩见不得光的交易便是在此地展开,朝廷当然也知道九重地的存在,但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敷衍态度。 很少有人能知道九重地究竟在什么地方,更别说能混进去了,由于九重地的幕后交易中牵扯到太多的重大秘密,因此想要进入九重地的人,必须持有特殊的令牌才能放行。 依长治虽然没有令牌,但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翌日清晨,他便与路依凝离开了天清宫,前往空桑城中某个偏僻无比的小酒馆,在小巷中穿行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酒馆的破旧木门,然后轻轻一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酒馆里昏暗无光,几名宿醉的酒鬼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名带着铁制面具的中年男子站在柜台后面,用一块已经洗得发黑的抹布擦拭着酒杯,突然看见依长治前来,不禁愣了一下,迅速放下手中的事物,走到了依长治的面前,微笑着说道:“少主,你怎么来了?” 依长治看着眼前这名面具男子,忽然张开双臂,与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道:“羽叔,我需要你的帮助。” 男子名叫聂羽,幼年时曾混迹于九重地,后来机缘巧合下被依紫霄收入东极军,在与天元帝国的战役后结束后选择了退伍,在此地开了个小小的酒馆。 按理说这地方偏僻无比,应当人迹罕至,但他酿造出来的酒特别的醇香,让人根本无法抗拒,自此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慕名而来,生意也越来越好。 有些人眼红聂羽生意红火,也会故意派人来惹是生非,但他们却不知道,聂羽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实力却无比强横,在狠狠地教训了这些人后,便再也没人敢来招惹他了,同时送给了他一个外号:银面獠牙。 依长治小时候经常会来这个酒馆,一坐就是一整天,然而以太与聂羽之间却因某个原因而有些隔阂,因此依长治后来去的次数也少了,不过聂羽对这个少主向来是疼爱有加,依长治心里清楚,想要进入九重地,就得向他寻求一臂之力。 在说明了来意之后,聂羽顿时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九重地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并不想让少主亲身涉险,只不过既然少主有他的想法,那么只能遵从便是。 想到这里,他转身回到了柜台,缓缓拉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用中摸出一块满是铁锈的圆形令牌,说道:“少主,我得提醒你一下,那地方不守规矩的人很多,我希望你能够保护好自己。” 依长治将令牌握在手中,感受到铁皮上的那一阵冰凉,沉默片刻后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聂羽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将其慢慢展开,放在油渍斑斑的桌面上,说道:“九重地很不好找,但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走。”说完这话,他凑近了过来,在依长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路依凝,认真地说道:“少主,小心驶得万年船。” “羽叔,我知道了。”依长治笑了一下,说道:“等我回来后,再找你喝酒。” 聂羽点了点头,说道:“少主,我会用最好的美酒来招待您的。” 两人很快地离开了酒馆,径直往城郊走去。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一处极为僻静的山林,面前横着一块巨大的山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长治,你确定是这里吗?”路依凝有些疑惑地说道:“可是前面已经没路了。” 依长治想了一会儿,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他走到山石的面前,伸出手慢慢摸索着,忽然摸到了一个浅浅的圆形凹槽,于是马上将令牌拿了出来,镶嵌到了凹槽之上,大小竟然恰好合适! “果然没错了!”依长治神色一喜,接着按照聂羽告诉他的开门方式,将令牌往顺时针转了三圈,又向逆时针转了三圈,然后再把令牌抠了出来。 只听“轰”地一声低沉的巨响,山石的正中间顿时出现了一道缝隙,然后向两边缓缓打开了,露出一个黑沉沉的通道。 两人相视一眼,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当即赶紧走入通道之中,身后的石门很快便再度关上了。他们本以为这条通道会很长,谁知却出乎意料的短,还没走出几步,就已经没有了路,不过在靠近尽头的位置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笔直通往下方。 依长治走在前方,路依凝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沿着阶梯一直下行,走不多时,便见下方出现了光亮,似乎是一道石门,两名身负大刀的壮汉左右而立,眼神无比凶狠地瞪着依长治和路依凝二人。 “是新面孔?”左边的一名壮汉粗着嗓子问道:“来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这名壮汉又高又壮,宛如铁塔一般,浑身散发出凶神恶煞的气息,若换作是别人,可能已经吓得心惊胆颤了,但依长治脸色十分平静,说道:“我来找易水寒。” 壮汉见他居然不露怯意,旁边的那名柔弱少女竟也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倒有些敬佩依长治二人的胆色,说道:“令牌呢?” 依长治掏出那个令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壮汉嗯了一声,转头示意自己的同伴开门,右边那名壮汉双手抵住门缝,然后沉声一喝,全身肌肉块块鼓起,竟是凭着蛮力硬生生将沉重无比的石门一点一点地拉开了。 他这举动一是炫耀自己的力气,二是警告依长治进去后不要有什么惹事生非的念头,但依长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入了石门,路依凝也正要入内,却突然被左边那名壮汉拦住了,“慢着,她的令牌呢?” “她为什么也要令牌?”依长治转过身来,双眉一挑,沉声道:“她是我的朋友,难道不能一起进来?” “不行,这是规矩!”那名壮汉摇头说道:“九重地的规矩,必须有令牌才能入内,否则一律视为非法闯入!” 依长治不由心头火起,但想到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轻举妄动,于是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令牌就能进了?” “没错,就是如此。”那名壮汉嘿嘿一笑,轻轻搓了搓手,说道:“不过嘛……要是你有别的表示,说不定我可以破例让你们过去。” 依长治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只不过是想要过路费而已,九重地只怕根本就没有他所说的这个所谓的规矩。虽然用钱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依长治对这两人异常反感,就连一个子儿都不想给他们,脑中转念一想,说道:“我明白了。” 说完这话,他走进了石门之中,然后将令牌丢到了路依凝的手上,说道:“现在她已经有令牌了,符合你们的规矩了。” 路依凝愣了一下,然后噗哧一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没想到依长治居然能想出这么损的办法。两名壮汉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大怒欲狂,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还没说完,数十道紫色的刀芒骤然间疾射而来,迅速无比地斩向两名壮汉。两名壮汉不由吓了一跳,只觉一阵死亡的寒意扑面而来,不由惨叫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挡在了面前,准备闭眼等死。 就在这些刀芒即将劈到壮汉的身体时,陡然间定格在了原地,依长治走到两人的身前,面色铁青地说道:“我警告你们,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你们要是再多嘴一句,我不介意把你们两人乱刀分尸。” 两名壮汉此刻死里逃生,早已吓得胆寒,但见依长治杀气腾腾的样子,哪里还敢多说什么,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有话好好说,是……是我们不对……” 依长治冷哼一声,漫天刀芒倏然间消失无踪,然后再也没有理睬这两人,直接扬长而去了。两名壮汉惊魂未定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许久之后,其中一人恨恨地骂道:“居然敢这样威胁老子,老子非得想办法搞死他们不可!” “你脑子进水了?这小子看着年轻,但却浑身杀气,明显手里有不少人命,来头肯定不小。”另外一人赶紧说道:“咱们不知道那小子的背景,万一惹不起怎么办?别想着报仇什么的了,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此时的依长治并不知道,他这次来找易水寒,算得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燕飞白与齐云川的事情确实是与易水寒有关,确实不可谓不凑巧,但如何才能找到易水寒,他目前也不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两人再次穿行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后,映入眼帘的情景顿时令他二人吃了一惊,因为在来之前,他们曾经无数次猜想过九重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他们二人此刻所看到的一切,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192落难女孩 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河流,河水呈碧绿之色,静静地流淌着,头顶上是潮湿无比的石洞,整个空间昏暗无光,无数根尖锐的石笋从顶处直直垂落,在远处灯火的照映之下,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绮丽到了极点。 他们此时位于一个简陋的码头上,河的对面便是一座无比巨大的木制平台,方圆近乎百里。与其说是平台,倒不如说是将无数根圆木粗暴地捆在了一起、组成的木头架子,各式各样的建筑就这么胡乱堆砌在木架子之上,仿佛一座诡异的水之都,完全不同于地面上的任何一座城市。 “这里就是九重天?”依长治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果然名不虚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混乱。” “原来空桑城郊外居然还有这么一条隐蔽的地下水流。”路依凝赞叹道:“这样一来,许多不可告人的交易便可通过水路运走,难怪此地能发展成为公认的地下黑市。” “但我们要怎么才能过河?”依长治打量了周围一眼,只见四周空无一人,一面破旧不堪的锣鼓耸立在码头一旁,不知有何用处。 他沉思片刻,抓起旁边的木棒,用力敲了一下鼓面,只听“轰”地一声响,声音遥遥传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但见一叶扁舟悄然而来,一位干瘦老者头戴蓑帽,将船停在码头边,嘶哑着声音道:“老规矩,过河得付六两银子。” 依长治但求赶紧过河,二话不说,直接丢给他十两银子,说道:“我给你十两银子,以最快的速度过去。”然后轻轻一跃,跳上船去。 老者贪婪一笑,将银两收入怀中,待二人坐好后,用力一划船桨,轻舟宛如离弦之箭,飞速离开了码头,径直向对岸驶去。 依长治看着周围碧绿如玉的河水,不知怎地,只觉仿佛来到了幽暗冥河,一股寒意顿时涌上心头。他轻轻摇了摇头,挥去脑中的杂念,转头看向撑船老者,沉声问道:“船家,你可知易水寒在何处?” 老者斜睨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却不言语。依长治哼了一声,又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往他头上一抛,老者如饿虎扑食般将银子抢在手里,稍微掂量了一下,嘿嘿笑着说道:“地区,六十六号。” “地区?”依长治不由眉头皱起,说道:“那是什么?” “九重天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天、地、玄、黄。”老者见依长治如此慷慨,也就耐心解释道:“天区是贵客区域,一般用来招待那些达官贵人,地区则档次稍低一点,玄区适合普通人之间的交易,而黄区……嘿嘿,我劝你最好是不要去,免得进去之后人财两空,那里的人……可都是心狠手辣的凶徒啊。” 依长治没想到九重地居然还划分出了这么多的区域,每个区域竟还有档次上的区分,老者所说的黄区,恐怕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的集聚之地,也算是他善意的提醒了。 过不多时,轻舟便抵达了对岸,依长治跳上码头,只见前方灯火辉煌,无数服饰各异的人在街头摆摊,贩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武器,有法宝,也有丹药,不仅如此,竟然还有贩卖奴隶的商贩,卖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这里的建筑风格也稀奇古怪,看似即将坍塌的危楼,第二层却坐满了喝酒的豪客,仿佛根本不怕楼层垮掉,有些建筑看起来像一座古怪的寺庙,里面却是用来狎妓的窑子,各种浓妆艳抹的姑娘在招揽客人。 虽然对于依长治和路依凝二人来说,周围的一切都很新奇,但他们无心在此逗留,立即按照老者所说的地址去寻找易水寒的下落。由于老者将他们送往的地方正是地区,因此他们并没有花费多久时间便找到了易水寒的确切地点。 “地区,六十六号。”依长治看着面前一间简陋的木屋,门楣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大字:六十六号,不由有些疑惑地说道:“真的是在这里吗?” “长治,杀手组织的特点就是低调,应该就是这里了。”路依凝反而确定这里十有八九就是易水寒的大本营,上前轻轻敲了敲门,但许久过后,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依长治微微皱眉,说道:“难道不是这里?”说着又用力敲了敲门,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里面似乎根本就没有人。 二人等了一会儿,依长治只觉有些恼火,好不容易才找到易水寒的下落,难道竟要吃个闭门羹?想到这里,依长治转身走到街上,随意拉住了一个路人,询问易水寒的情况,但路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地走了,根本不理睬他! 依长治按下心中的怒火,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但这些人要么就是毫不理睬,要么就是摇头不知,依长治的耐心渐渐消磨殆尽,想要用蛮力将大门砸开,但很快便被路依凝拦住了。 “找不到易水寒的人,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也不管用了。”依长治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如果无法跟易水寒取得联系,那便意味着唯一能获取情报的路子被堵死了,牧尧他们的行动也就失去了意义。 路依凝很清楚他心中的沮丧,当即安慰他道:“长治,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会想到其他办法的。” 依长治何尝不知道路依凝在安慰他呢,但也只能苦笑一声,说道:“既然找易水寒的办法行不通了,我们只能先回到天清宫,再做商议……” 话音未落,忽听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依长治二人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迅速地奔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粗壮的汉子,一边紧追不舍,一边大声喊叫道:“抓小偷,快抓住那个小偷!” 依长治马上明白过来,跑在前面的这人应该偷了别人的东西,不过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依长治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条道路,但也是这小偷运气不好,在经过依长治的时候突然绊了一下,整个人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中的东西也随之飞了出去,骨碌碌滚了一地,竟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瘦小身影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忍不住呻吟起来,依长治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个小偷竟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左右,但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饿得面黄肌瘦,身材又瘦又矮,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 依长治见她如此凄惨,顿时大起同情之心,这少女无比惊恐地望了身后一眼,只见身后两名大汉已然追至面前,不由大叫道:“对不起,我……我知道错了!” 其中一名大汉神色愤怒,气喘吁吁道:“又……又是你偷我的包子,这是第几次了!”另外一名大汉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知道痛的。” 少女小嘴一扁,蓦地大哭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对……对不起,我是真的饿坏了,不然……我不会偷你们的包子的……呜呜呜呜……” 依长治实在是于心不忍,走到那两名汉子面前说道:“算了,她只是个小女孩而已,何必为难人家,这包子多少钱,我替她付便是。” 在打发走了那两名壮汉后,依长治将跌落在地上的包子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递给了少女,微笑道:“好像有点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能,能!”少女神色无比惊喜,噗哧一笑,仿佛娇嫩的花朵含苞待放,不由让人有些心动。她用最快的速度接过包子,不管不顾地狠狠咬了一口,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两个腮帮子高高鼓了起来,像是几十天没吃过东西一样,险些被噎着了。 “慢慢吃,不着急。”依长治吓了一跳,生怕她就这么生生噎死了。少女奋力咽下嘴里的包子,突然站了起来,对依长治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眼眶一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依长治善意地对她笑了笑,说道:“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少女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开始狼吞虎咽地消灭着手里的包子,在这个过程中,路依凝始终沉默无言,只是冷眼旁观。 等少女吃完了包子后,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依长治一眼,低声说道:“真是麻烦你们了,我叫姗姗,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依长治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转念一想,说道:“名字只是称呼而已,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你就叫我阿太吧。” “好的,阿太。”姗姗从小混迹街市,心思活络无比,哪会不明白依长治的想法,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说道:“我看两位是生面孔,应该是第一次来九重地的吧,我也算是这儿的本地人了,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帮你们做一件事情。” 依长治与路依凝相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一转,两眼紧盯着姗姗,很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易水寒在哪里吗?” 193新的进展 依长治的想法很简单,若这少女真的是本地人的话,肯定会知道有关于易水寒的事情,假如能在她身上打探到有用的线索,那便是新的转机。但他并没注意到,路依凝始终阴沉着脸,时不时瞟向这个名叫姗姗的少女,眼神颇不友善。 “易水寒?你们要找易水寒?”姗姗吃了一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声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易水寒发生了什么事?”说到这里,她才想起依长治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由恍然大悟道:“难怪看你们一脸焦急,但其实易水寒前些日子出大事了,为了暂避风头,他们离开了这里,不过具体去了哪儿,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前些日子出了大事?”依长治急忙追问道:“能具体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姗姗紧张兮兮地看了周围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前段时间易水寒接了个大任务,好像是要去刺杀什么人,但在这个过程中出了点意外,导致任务失败了,不仅如此……所有参与这个刺杀任务的高手都神秘失踪了,有人说……他们是踢到了铁板,招惹了得罪不起的人。” 依长治微微皱眉,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他心里很清楚,姗姗口中所谓的大任务,肯定指的就是寒川刺杀自己一行人的事情,易水寒此役折损了不少杀手,而且知道自己得罪了天清宫,只怕会被报复,因此选择了暂避风头。 想到这里,依长治总算明白为何联系不上易水寒了,不由叹息一声,因为这些情报对自己而言毫无用处,还是没办法找到易水寒的人。不过既然来到这里了,他依然有些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关于易水寒的消息吗?” “唔……我想想……”姗姗扬起清秀的小脸蛋,想了一会儿后,忽然双掌一拍,说道:“啊,对了!我听说易水寒排名前二的杀手前阵子忽然回来了,肯定是接取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任务。” 依长治疑惑道:“回来?难道这两个人平时不在九重地?” “对啊,这两个人神秘得很,几乎没人见过他们,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姗姗说到这里,怕自己声音太大,赶紧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道:“而且啊,他们的行踪飘忽不定,除非有巨额的奖金能吸引他们接取任务,否则根本别想找到他们,他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肯接任务的,我听说他们的要价很高,少说也得万两白银……”她眼里忽然满是憧憬之色,无比陶醉地说道:“天啊,这么大一笔钱,能买多少个包子啊……” 依长治不禁哭笑不得,说道:“你就知道吃。”姗姗羞赧地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我总是感到饿嘛……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这时,路依凝忽然淡淡地说道:“长治,既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那我们还是趁早回去吧。” “你们要回空桑城吗?”姗姗眨巴一下眼睛,好奇地问道:“听你们的口音,应该就是从空桑城那边过来的吧?” 依长治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对的,不过我们现在要走了,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以后再见吧。” “真好啊……”姗姗露出无比向往的神情,说道:“空桑城,我也好再想去一次啊,上一次去空桑城还是三年前的时候了,老是呆在这九重地里,闷都闷死了。”她说到这里,脸色突然间变得黯然起来,低头说道:“不过……空桑城里的东西都很贵,我要存很久的钱,才能进一次城……” “长治,我们必须走了。”路依凝不等姗姗把话说完,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依长治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看了路依凝一眼,暗自惊讶于她此时冷漠的神色,在他的印象中,路依凝向来性格恬静温和,很少会这么失态,莫非是他与姗姗说话,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些不舒服的感受? 姗姗不禁愣了一下,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路依凝的敌意,眼眶忽地一红,小嘴扁起,很委屈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妨碍你们的,对不起……”说着低下头去,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路依凝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依然无动于衷,似乎真的有些吃醋,依长治皱起眉头,忍不住说道:“依凝,你何必这样凶一个孩子?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路依凝神色淡漠地说道:“孩子?能常年混迹于九重地的人,岂会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说着瞪了依长治一眼,略微失望地说道:“长治,我不得不说,你这次的判断力实在是有失水准。” 依长治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姗姗一眼,然后摇头道:“她确实很可怜,这可不是装出来的,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大锭白银,塞在了姗姗的手里,说道:“这笔钱足够你在空桑城买一栋像样的屋舍了,这地方乌烟瘴气的,确实不是你适合呆的地方。” 姗姗原本还可怜兮兮的样子,乍见到这么一大锭银子,两只乌黑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好好拿着,将来有缘再见了。”依长治说完这话后,转身便离去了,路依凝意味深长地瞥了姗姗一眼,也随之而去。 姗姗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猛然间醒悟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依长治深深一拜,呜咽着大声叫道:“恩公,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依长治回头笑了一下,潇洒地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向前行去,只留下姗姗还趴在地上,浑身因激动抖个不停,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锭白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了。 离开九重地后,或许是因为先前的一些不愉快,依长治和路依凝二人并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两人竟谁都不想开口说话。忽在这时,一阵嘀嘀嘀的轻响从依长治的口袋里传了出来,不由神色一凛,急忙拿出通讯仪,发现竟是牧尧的传话,当即按下了通话按钮,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牧,你那边可有新的情况?” 只听一阵沙沙的声音,很快就听到了牧尧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怕被人发现的缘故,他也刻意降低了声音,但又有些激动地说道:“长治,你听我说,我……我这边好像发现了燕家族人的踪迹!” “什么!”依长治不禁心中一喜,急忙说道:“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就赶过去!” “你先别急……”牧尧小声地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这里,待会儿等我进去看看再说。” “小牧,无论如何都不要轻举妄动。”依长治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深入敌后了,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警告他道:“一旦有新的发现,马上及时通知我,明白了吗?” “放心吧,长治,我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你知道的。”说完这句话,牧尧便将通讯仪挂掉了,然后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总算是找到这里来了,还算不亏。”此时天寒地冻,他却微微有些出汗,显然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较为惊险的情况。 素衣张望了一下四周,悄声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跟上去?” 他们此时身处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虽然还是在空桑城内,但方圆数里几乎空无一人,原来此地竟是一处废弃的仓库,周围被人用铁丝网拦了起来,上面挂了几块提示危险警告的牌子,因此没有人回到这地方来。 牧尧回想起上午跟踪齐云川时的情景,不由狠狠一跺脚,说道:“都已经到这里来了,肯定要跟上去的,否则岂不是亏大了?” 他和素衣偷偷摸摸地跟踪了齐云川一上午,只见齐云川的一切行为都非常正常,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吃完早饭后便开始修炼,只是到了午后,他便离开了休息的地方,去往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似乎是要跟什么人见面。 牧尧仗着自己能分解躯体,便让素衣躲远一点,自己一个人悄悄跟随在齐云川的身后,屏住呼吸,仔细盯着齐云川的一举一动,生怕遗漏了半点细节。 片刻之后,三名黑衣人忽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将脸上的面罩拿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须髯的脸,郑重地说道:“启禀少主,燕家族人已经转移走了,不知少主想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听到这句话,牧尧登时大喜过望,差点激动地跳起来,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而且这三个人年纪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左右,很明显不是天清宫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但就凭这一点,就足以将齐云川赶出天清宫了。 齐云川此刻的神情颇为愤怒,燕飞白的死无疑对他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冷冷地说道:“这件事……实在是发生的太突然了,燕飞白这家伙居然就这么死了,真是一个十足的废物,亏他还是燕家的天才!” 194三路迸发 牧尧心里有点惊讶,平时的齐云川给人的感觉是沉默寡言,十分低调,但此时见他一脸凶戾之色,纵然知道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是大开眼界:“好你个齐云川,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说起话来却像个十足的反派,看来燕飞白确实没有说错,别说是绑架他的族人了,就算你把他们全都杀了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三名黑衣人见齐云川脸色不善,均是吓得心惊胆战,一句话都不敢说。过了半晌之后,齐云川吐出一口浊气,说道:“转移人质的时候,可有被人注意到?” “启禀少主,我们一路上都十分小心,绝对没有被人发现。”那名须髯汉子诚惶诚恐地说道:“而且我们行动的时候是在凌晨时分,正值夜高风黑,属下敢保证绝对隐秘。” “那就好。”齐云川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语气也没那么冰冷了,点头道:“这件事情你们做得不错。” 三名黑衣人听到齐云川居然罕见地夸奖自己,不由露出了笑容,然而却听齐云川话锋一转,阴冷无比地说道:“既然计划已告失败,那么他的族人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干脆全部一刀砍了……” 听到这句话,不但是牧尧吓了一跳,就连那三名黑衣人也惊呆了,讷讷说不出话来,愣了片刻之后,那名须髯汉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少主,这……全都要杀掉吗?” 齐云川沉思半晌后,阴沉着脸道:“不,他们倒也未必完全没用……”说到这里,他冷冷地盯着须髯汉子,说道:“燕家族人现在关在何处?” “启禀少主,就……就在仓库那边。”须髯汉子悄悄地抹了一把汗,小声说道:“就是我们的三号仓库。” 齐云川嗯了一声,颔首说道:“很好,带路。” 牧尧一听他们准备出发了,急忙隐藏了自己的行踪,然后偷偷地溜了回去,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素衣,素衣忍不住说道:“要不要赶紧通知长治他们?” “先等一等,他们只说了仓库而已,但具体是在哪个位置,我现在也还不知道。”牧尧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暂且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先跟踪到那个地方,再想办法通知长治吧。” 齐云川离开天清宫后,便径直前往了空桑城,本以为此行十分低调,无人发现,但他并不知道,牧尧和素衣二人就跟在他的后面,而且为了方便行事,他们特意乔装了一下,免得露出马脚。 在那三名黑衣人的带领下,齐云川几人走得很快,从某条狭窄的小巷子里绕了进去。这下牧尧有些为难了,若是在宽阔的地方,还可以用掩体躲藏,但这些巷子又窄又长,万一被发现了,连逃都逃不掉。 不过牧尧心思活络,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十分保险的办法,“素衣,你在这里等我,我跟他进去,等我摸清楚了地方,再通知你过来。” 素衣纵然担心他的安危,但也知道牧尧只是怕暴露行踪,将二人置于危险境地,于是很乖巧地说道:“我明白了,那你小心一点。” “放心,我可机灵得很。”牧尧丢下这句话,便赶紧跟了上去。他刻意与齐云川拉开了一段距离,紧跟着他们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跟随而去。谁知走了没多久后,齐云川几人拐了个弯,便忽然没了声音。 牧尧心中一奇,急忙走到巷子尽头,探头探脑地张望而去,发现眼前竟空无一人,齐云川和那三名黑衣人居然不见了踪影! 霎时间,牧尧心头警兆大起,忽听旁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来了。数秒之后,齐云川忽然从另一个拐角处走了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眉头微微皱起,喃喃自语道:“奇怪,是我多心了吗?” 须髯汉子环顾四周几眼,疑惑道:“少主,有人跟踪我们?” “怎么,你怀疑我的判断?”齐云川冷哼一声,须髯汉子顿时脸色苍白,连忙道:“不不,属下岂敢!” “我确实是感觉到身后有人,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齐云川扫了周围一眼,淡淡地说道:“继续赶路吧。” 待齐云川几人走远了以后,无数点细小的光粒忽然穿透了墙壁,须臾间凝聚成了一个人型,牧尧脸色苍白地看着齐云川离去的方向,用力喘着粗气,心脏疯狂跳动,“简直太刺激了,要不是老子会穿墙,恐怕这次就栽了!” 他心有余悸地盯着眼前的巷子,忽然嘿嘿一笑,骄傲地说道:“齐云川,就算你奸猾如蛇,也别想抓到我,这次你放松了警惕,总该露出马脚了吧,接下来就由本大爷来揭露你的秘密吧!” 说完这话,他便再次好整以暇,继续随着齐云川几人的脚步声向前追去。 与此同时,在天清宫静心居的某个房间内,曲凤池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看,贺峰则坐在他的旁边,神情无比严肃。 沉默了片刻之后,曲凤池转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认真地说道:“马修,你的想法是什么?” 多日未见,马修显得越发憔悴了,似乎是一直没怎么休息好,然而在听到曲凤池的这句话后,他沉思了一下,用疑问的语气对贺峰说道:“你的意思是,齐师兄因为某些事情绑架了燕飞白的家人,为的是要挟燕飞白去帮他做某件事情?” 贺峰沉声说道:“我并不能确定这是事实,毕竟只是我们初步的推测而已。” “我不是怀疑你们被燕飞白骗了。”马修怕他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温和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但是这里面确实有很大的疑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燕家曾经在空桑城中地位显赫,虽然近年来日暮西山,但也算是个庞然大物,没多少人敢去招惹他们,如果齐师兄真的绑架了燕家族人,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将目光转向曲凤池,无比认真地说道:“什么事情能让齐师兄铤而走险,不惜得罪燕家势力,也要不顾一切去完成?我觉得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你的意思是,齐师弟要燕飞白去做某件事情,这件事情能对他所要扳倒的目标有着巨大的杀伤力?”曲凤池也是聪明绝顶之人,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难道是……安大魂?” “若只是一个安大魂,可能还不值得他去这么做,但如果是整个安家的话,那倒也说得通了。”马修抛出一句惊天言论,即便曲凤池性情淡然,也被这句话震得有些失色。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马修见两人神情不安,连忙补充了几句:“不然我也想不出齐师兄为何愿意去得罪燕家,绑架这个事情……性质十分恶劣,几乎等于下战书,很容易造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虽然不知道齐师弟到底是怎么了,但既然贺峰已经跟我道明了真相,我就不能袖手旁观。”曲凤池叹息一声,眼中露出一抹忧色,“我跟他关系匪浅,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错下去。” 贺峰的目光紧盯着曲凤池,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说道:“你与他是死党好友,这件事情谁都知道,只不过你跟他相识这么久,难道一直没发现他的真实性情吗?能做出绑架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或许也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齐云川。” 马修皱起眉头,咳嗽了几声,提醒道:“贺峰,你别这么说,我们毕竟只是外人,曲师兄跟齐师兄的关系不是你我所能评价的。” “没关系,其实贺峰说的对,或许我从来就没有把他往坏处想过。”曲凤池悠悠一叹,说道:“如果我随便去怀疑身边的人,那么所谓的友情无疑也就变味了,这不是我的处事原则。” “对不起,是我说话太莽撞了,是我的不对。”贺峰自知失言,马上开口道歉:“至于绑架的事情,长治和牧尧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不知曲师兄有什么打算?” “我曾经与燕飞白也有过几番交谈,此人虽然性情骄傲,不是很好相处,但其实心肠并不坏,他只是不善于人交流。”曲凤池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他是个好人,他不应该就这么死去,他的家人也不应该受到生命的威胁。” 这番话虽然没有言明,但曲凤池的态度已经表露无遗了。马修心领神会,说道:“现在真相还没有查明,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贺峰也听懂了曲凤池的言下之意,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怕只靠破天小队的力量并不能很圆满地解决这件事情,若曲凤池愿意插手此事,无疑又多了一大助力。 “既然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那我们也出发吧。”曲凤池缓缓站起身来,向来平静淡然的眼眸中破天荒地出现了几分怒意,“除了要把燕家族人毫发无损地救出来之外,我真的很想问问齐师弟……他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我很想听听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195死亡威胁 利用视线里的红线探照器绕开了一名又一名巡逻的守卫后,牧尧终于带着素衣来到了一座破旧的仓库旁边,虽然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但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百来个密密麻麻的红点,很明显便是关押燕家族人的地方了。 “小心一点。”牧尧小声提醒了素衣一句,用通讯仪快速给依长治和贺峰他们发送了目前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张望了四周几眼,觑准了一个空子,将右掌轻轻放在了仓库的铁墙上,只听“滋滋”一阵细微的轻响,他的手掌逐渐变得通红,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竟是硬生生将墙壁焊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吹了吹滚烫的掌心,接着睁眼往洞口里看去,只见仓库里果然藏了一大群人,估计有七八十人左右,全都被铁链绑住了手脚,嘴里还塞了破布,从服饰来看,这些人全都穿着深蓝色的衣袍,应当就是燕家的人无疑了。 不仅如此,牧尧还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芳华?嗯……是叫这个名字吧,她居然也被齐云川抓来了?” 但见除了燕家的人外,还有几十个便衣汉子把守此地,从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来看,应该都是修为不低的强者,几乎全都是初息境界的高手,连通明境界的都有好几个,虽然个别的战力不是特别棘手,但剩在对方人多,万一被发现了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这些强者显然是齐云川的下属,见到齐云川前来,纷纷躬身行礼,而燕家的人则露出了无比愤怒和怨毒的表情,似乎恨不得一口口撕下齐云川的肉来。 齐云川缓缓地走到燕家众人的面前,迎着他们愤怒的目光,冷冷笑了一下,说道:“我来这里,是想要告诉你们一个事情……”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故意要刺激燕家族人的情绪,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燕飞白,死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燕家族人的心里炸开了,所有人的眼神瞬间从愤怒、怨恨变成了惊愕,还有难以置信,芳华的神情蓦地凝固住了,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柳叶似的眉毛高高扬起,不知是愤怒还是其他的情绪。 “很惊讶?不相信我的话?”齐云川居高临下地看向燕家族人,冷冷地说道:“是不是因为在你们的眼里,燕飞白就是不败的化身,燕家复兴的希望,百年一见的天才?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说,燕飞白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就算你们再怎么不相信也好,他还是死了。” 听到这句话后,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燕家众人终于有些动摇了,开始相信了齐云川的说法,因为齐云川没有必要在这方面撒谎,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天,燕飞白那边也始终没有消息,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音讯? 芳华眼眶通红,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悄然流下,滴落在了地上,她早已立下誓言,此生存在的意义就是跟着燕飞白,保护他的安危,谁知道燕飞白居然就这么死了。一时间,她只觉万念俱灰,似乎心中的信念已然轰然坍塌。 “你们有很多人……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请你们来到这里,现在既然燕飞白死了,我可以跟你们稍微透露一些事情了。”齐云川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对头,他的名字叫安大魂,此人在数个月前,曾经以高价收买了易水寒的杀手,试图刺杀天清宫里的某位同门。” 这句话一说出口,燕家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而牧尧则与素衣对视了一眼,彼此看出了眼中的震惊,因为齐云川所说的刺杀,必然是易水寒针对自己一行人的追杀行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前往寒川时被杀手追击,经过九死一生才逃离险境,原来这一切都是安大魂暗中作乱,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事情又跟燕飞白有什么关系? “我想你们的心中也会觉得疑惑,这分明是安大魂雇凶杀人,跟燕飞白一点关系都没有。”齐云川知道这些人此时满肚子疑问,只是因为没法说话,所以显得如此安静,“但是很遗憾,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付钱给易水寒的人,正是燕飞白,也就是说,他全程参与了此事,并且需要为此负巨大的责任。” 燕家族人听到这番话后,忍不住大摇其头,不是恼火于燕飞白为何要参与别人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些话实在是太扯了,以他们对燕飞白的了解,根本就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打心底里就不相信齐云川的鬼话。 牧尧也不相信齐云川所说的话,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震惊,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仓库里的情景。 “买凶杀人,在东极高庭已是死罪,更何况要杀的人,竟是自己的同门,就算是在天清宫,也得废去修为,驱逐出去。”齐云川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我已经给过燕飞白机会了,只要他出面指证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安大魂的计划,自己只是负责跑腿,他根本就不会出事,你们也不会被绑到这里来……说到底,这所有的一切不幸,全都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所造成的。” 芳华再也忍耐不住了,拼命扭动着身躯,奋力吐出嘴里的破布,愤怒地高声叫道:“你放屁!”这句话声音清脆嘹亮,回荡在仓库之中,显得无比刺耳。 “少爷不会是这样的人,你这分明是污蔑他!”芳华原本白皙的脸庞因愤怒而涨得通红一片,齐云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挥了挥手,很快有一名下属上前将破布捡了起来,又粗暴地塞进了芳华的口中。 “信不信由你们,我只是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而已,至于你们会对此事感到怀疑,我也不会强行去纠正你们的想法。”齐云川沉吟片刻,冷漠地说道:“燕飞白既然无法帮我指证了,那么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飞快地扫了燕家众人一眼,认真地说道:“只要你们有人愿意站出来,代替燕飞白指正安大魂,我在此可以郑重承诺,一定会安然无恙地放你们离开,决不会有任何的刁难!” 这话一说出来,燕家族人不由面面相觑,有些人不禁露出了激动的神情,这分明是一个活命的绝好机会,但很奇妙的是,虽然齐云川的承诺是如此诱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全都沉默无比。 在被关押了不知多少个时日后,燕家族人早已受尽折磨,身心俱疲,一心只想尽快逃离此地,齐云川的诺言便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丝光明,给他们带来了绝处逢生的希望,若换作一般人的话,只怕早就踊跃纷纷了。 但他们是燕家,当年曾经叱咤空桑城的燕家,拥有第一高手燕丰羽,风头一时无两,就算是朝廷也得退让三分,纵然此刻势微力薄,可烙印在他们骨子里的骄傲绝对不允许向敌人低头,这是他们的家训,也是他们的尊严,他们不愿做这等无中生有的事情,更不想让齐云川的计谋得逞。 齐云川等了半晌,却没见有人愿意主动出来,不由眉毛一挑,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说道:“很好,你们这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燕家族人冷冷地看着他,依然沉默无言,目光冷若寒霜。齐云川面对燕家族人这种无声的抗议,不怒反笑道:“本来是想好聚好散的,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 他转身点燃了一炷香,放在了燕家族人的面前,微笑着说道:“我是一个仁慈的人,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他扫了燕家族人一眼,语气变得越来越冰冷,“一炷香之后,如果还是没有人愿意出来指证,那么我会开始杀人。” 燕家族人闻言脸色微变,有些人开始奋力挣扎,想要反抗逃脱,却被旁边的便衣汉子死死按住了后颈,全身动弹不得。 “你们也别害怕,只要有人愿意站出来,大家都不会死,难道不是吗?”齐云川冷笑几声,说道:“如果时间到了,我没看到有人出来的话,那我就会先杀一人,然后再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假若还是没人出来,我会杀掉两人,然后四人……以此类推,直到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止。” 燕家族人不禁恐慌起来,看着周围便衣汉子手中明晃晃的刀刃,自然不会认为齐云川只是单纯的恐吓他们,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心狠手辣,言出必行,难道真的要屈服在此人的淫威之下吗? 牧尧没想到竟会被他遇到这样的情况,直急得头上出汗,忍不住低声说道:“这可怎么办?留给我的时间太少了,才一柱香的时间,长治他们肯定赶不过来,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齐云川那小子杀人吗?” “牧尧哥哥……”素衣的神色有些慌张,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只能跟他们拼了!”在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牧尧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牙切齿地发狠道:“就让这些家伙看看本大爷的厉害吧!” 196英雄?懦夫? 平心而论,牧尧对燕飞白确实没什么好感,不但是因为此人曾经对依长治口出恶言,而且为人孤傲清高,早就对他极为反感,纵然前段时间他与破天小队并肩作战过,也只能稍微扭转一下根深蒂固的坏印象而已。 不过他也知道燕飞白为什么会如此骄傲,毕竟是燕家公认的天才,实力之强,远远超过一般的同龄人,确实有值得骄傲的资本。而他自认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庸才,能进天清宫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运气好到逆天,毕竟他没有路依凝的天赋,也没有依长治的天赋。 或许是因为长期抱有这样的想法,导致他一直有些自卑,缩手缩脚,不爱与别人交际,遇到事情也不敢出头,因为他会下意识地觉得,那并不是自己能管的事情,事不关己,不如高高挂起。 许多人都有想做英雄的情结,总是想象着能靠一己之力,乘着七彩云朵从天而降,给予敌人当头致命一击,就连依长治也不例外,然而牧尧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块做英雄的料,只是想着安安全全活好每一天,舒舒服服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了,能跟心爱的女人结婚生子,在经济宽裕的情况下,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这才是他内心的真实向往。 正是这样的心态,让他在面对燕家族人被威胁的时候,不自觉便犹豫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从来都不喜欢燕飞白,但就在此时此刻,不知受了什么力量的影响和驱使,他忽然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为燕飞白做些什么? 这个念头来得极为突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当他将目光转向身后的素衣时,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这就是他力量和信心的来源,为了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有些事情是他必须去做的,哪怕是那么的悲壮和孤独。 “为了素衣,你是愿意当一秒钟的英雄,还是做一辈子的懦夫?”牧尧只觉一股热血上涌,勇气陡然倍增,他突然摸了摸素衣的手背,无比认真地道:“时间不等人,你在这里别露头,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这话,没等素衣反应过来,他的身躯骤然化成了无数颗细微的光粒,径直穿透了冰冷的铁墙,然后飞快地在另一边凝聚成形,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见齐云川的众属下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似乎正诧异此人究竟是从何处潜伏进来的。 在这些充满敌意目光的注视下,牧尧忽然压力倍增,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就连双手都在发抖,在他短短的一生当中,从来没有与这么多人交战的经验,纵然明白此行凶多吉少,他也毅然决然地出手了。 “各位,打扰了!”牧尧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当即哈哈一笑,紧接着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两只手掌蓦地变成了两个冰冷的炮筒,瞬间迸射出漫天蓝色的光炮,拖着长长的光影,宛如暴雨般落下,笼罩住了齐云川所站立的位置。 他的作战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轰出最猛烈的攻击,以此来威慑住对手,让敌人对自己心生忌惮,从而争取到一些谈判的时间,届时只要拖到依长治他们前来,那便万事大吉。 在他的偷袭之下,齐云川有不少属下没有防备,就此中招倒下,但齐云川实力强劲,这些伤害对他来说完全不痛不痒,但牧尧忽然间出现在这里,依然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仔细打量了牧尧一眼,一下就看穿了他的身份,不由惊怒交加,喝道:“是你,是你跟踪我的!你不是依长治身边的那个牧尧吗?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有什么话,等依长治来了再说吧!”牧尧恶狠狠地说道:“有我在这里,你别想动燕家的人一根汗毛!” 他一边说着,一边瞄准了绑在燕家族人手上的铁链,用火炮将其轰成铁碎。 短短数十秒内,他便解除了二三十名燕家族人的束缚,几步跑到其中一人的身边,小声说道:“你们跟我一起,将这地方的人全部打倒!” 谁知那人浑身瘫软,竟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苦笑着说道:“没有用的,这些人每天都逼我们吃一些白色的粉末,让我们全身无力,也没法调动灵气。” “竟还有这种操作?”牧尧不禁目瞪口呆,转头对齐云川叫道:“齐云川,你这招未免也太狠了吧?” “牧尧,我不去惹你们,你们却找上门来了?”齐云川眼见事情败露,气得七窍生烟,怒喝道:“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事情?”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齐云川,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乖乖束手就擒吧!”牧尧此时面色正气凛然,硬梆梆地丢下一句狠话,眼珠子却贼兮兮地望向四周,无比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本来想通过释放燕家族人,来增加自己的援助力,没想到燕家族人被齐云川下了药,不仅没成为想象中的战力,反而成了累赘,不仅如此,齐云川手下的那七八十名便衣汉子也都围拢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只要齐云川一声令下,便会凶狠地扑上来。 齐云川此时内心不但恼怒,更多的是恐慌,他不知道事情是如何暴露的,但刚才仔细想了一下,燕飞白临死前是跟依长治等人在一起的,也就是说燕飞白很可能把事情都告诉给了依长治他们,希望他们能够救出自己的族人。 在天清宫的门规里,同门相残可是最大的忌讳,但目前还没有任何人来找自己,这就代表着依长治并没有把这事情透露出去,而是选择了私自行动,换言之,只要能擒住牧尧,便能成为与依长治他们谈判的筹码,这或许是唯一的一个机会了。 想到这里,齐云川冷哼一声,下令道:“抓住他!”话音未落,那七八十名便衣汉子齐齐应了一声,然后从四面八方向牧尧飞奔而来! “靠,居然来真的!”牧尧暗骂一声,对准了距离最近的一名汉子,猛地轰出一炮。这一炮又快又准,狠狠地击在了这名汉子的胸口,将他打得向后飞起,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看似凄惨无比,但牧尧出手留有余地,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你们别逼我,真要逼得急了,老子一炮轰死你们!”牧尧挥舞着双臂,大声恐吓道:“刚刚只是手下留情而已,否则我早就将他轰成肉泥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却不敢真的痛下杀手,因为这里是空桑城内,假如搞出了人命,他不知道会如何收场,不过那些便衣汉子似乎吃准了自己不敢下重手,仍然不要命似地冲了上来。 这些便衣汉子其实都是悬镜司有数的强者,原本是齐延石忠心耿耿的属下,然而被齐云川找了个借口调为己用。这些人纪律严明,行动统一,且意志极为坚定,很难收到外界的影响。 只是牧尧不知道他们的来头,还以为这帮人有恃无恐,敢在空桑城内公然行凶,顿时被逼得手忙脚乱,虽然拼命打飞了冲在最前方的几人,但后面跟来的人继续狂奔而来。虽然他们腰间都佩戴了武器,不过齐云川要求的是生擒,他们怕下手不知轻重,误伤到了牧尧的性命,所以只用一双拳头,但饶是如此,也让牧尧一时间疲于招架。 这些便衣汉子来到了牧尧的近身,粗糙的大手紧紧抓住了牧尧的手臂,使出擒拿扭关节的招式,想要将牧尧制服在地,但牧尧哪会让他们如愿,身躯骤然分解成漫天细密的光粒,挣脱出了他们的控制,然后在另一个方向重新凝聚。 齐云川不知牧尧竟然还有如此神通,不由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悬镜司那些见多识广的强者也吃了一惊,只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们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古井不波的神情,猛然调转了方向,继续向牧尧冲去。 “啧,真是难缠!”牧尧紧咬牙关,再次发射蓝色光炮,这一次又将十几名便衣汉子击得倒飞出去,然而剩下的人悍不畏死地继续前行,似乎不抓住牧尧便誓不罢休。 只不过牧尧先前吃了个小亏,怎会再中同样的招式,每当要被这些人制住的时候,便会分解身躯,躲开这些人的围攻追捕,如此重复几次过后,齐云川便知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当即心念电转,高声叫道:“再来一次,这次我会亲手抓住他的!” “呸,就凭你?”牧尧仗着对方碰不到自己,态度也有恃无恐起来。这些便衣汉子听到号令,毫不犹豫地再次向牧尧冲去,牧尧嘿嘿一笑,说道:“你们这些家伙就是不长记性,明知道这样抓不住我,还要浪费时间!”说着身躯再度分解成无数颗细小的光粒,就要遁逃出去。 然而齐云川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牧尧身躯分解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扔出随身的锁链,蓦然间变化成一张巨大的铁网,当头将漫天光粒全都笼罩了起来!片刻之后,牧尧的身躯凝聚成形,却在困在了铁网之中,竟是被齐云川亲手生擒住了! 197英雄?懦夫(二) 不得不说,齐云川确实聪明绝顶,只观察了牧尧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牧尧在分解身躯之后,要隔一段时间才会再次分解,这也就意味着,牧尧不能无限制地分解身躯。 虽然不知这个推测是真是假,但齐云川认为可以赌一赌,因此故意让牧尧分解身躯,然后在他化成光粒的一瞬间将其捉住,果不其然,牧尧不知是计,被齐云川一下擒住了。 事实上,牧尧这一招确实有时间的限制,每次时长的间隔为三分钟,不过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想到竟被齐云川看穿了,不由心头慌乱起来,拼命拉扯着铁网,想要挣脱出来,齐云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就凭你是挣不开的。”说到这里,他的语气蓦地森然起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劝你最好快点告诉我,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事情?” “连我都知道了,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知道?”牧尧哼了一声,故意吓唬他道,“纸包不住火,你以为这事情能瞒住别人多久?” 听到这句话,齐云川反而安心下来,牧尧显然是在撒谎,如果真的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恐怕早就在人群中传开了,只有破天小队的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假若确实如此,那么可以想办法与破天小队的人进行谈判,无论是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将这些事情彻底隐瞒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水流骤然出现,卷起重重浪花,径直向人群中袭来!众人吃了一惊,没明白此地为何竟有水流出现。巨浪来势汹汹,瞬间将所有人卷入了浪花之中,齐云川也被卷入其中,吃了一肚子水。 在他心慌意乱之下,铁网顿时失了控制,牧尧趁机逃了出来,只见素衣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手持白色的冰剑,神色坚定地说道:“牧尧哥哥,我们并肩作战吧!” 牧尧听到这话,不由心里大为感动,只觉鼻子骤然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勉强笑着说道:“傻瓜,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一直以来,都是牧尧哥哥保护我,但我并不想这样。”素衣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想证明给你看,我也有能力保护对我很重要的人。” 霎时间,一股豪气蓦然涌上心头,牧尧哈哈一笑,说道:“那好吧,就让我们一起收拾掉这些家伙!” 齐云川浑身湿透,直气得手脚发抖,无比愤怒地咆哮道:“给我宰了他们!”他在狂怒之下,已经顾不得要生擒对方了,一心只想牧尧二人去死。 但听“刷”地一声,便衣汉子抽出腰间的武器,沉默而齐整,冰冷的眼神宛如尖利的刀刃,死死盯着牧尧和素衣二人,散发出一股冷冽至极的杀气! 牧尧被这帮如狼似虎的强者看得头皮发麻,心间打颤,不过豪言壮语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灭了自家威风,当即大喝一声,瞬间发射出数百道密密麻麻的光炮,宛如狂风暴雨,向面前的敌人狂轰而去。 这些便衣汉子既然得到了击杀的命令,此时下手便不再留情,利用手里的武器,硬生生将发射过来的光炮击飞,然后迎着漫天炮火,迅速狂奔而来,踏起一溜水花! “难道真的要逼我杀人?”牧尧的心往下沉,知道这些光炮威力太小,根本拦不住这些人,但一想到全部出手必然会杀人,他又狠不下这个心来。 就在这时,素衣忽然蹲在地上,一股白色的雾气从她的右手上悄然飘出,她将右手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只见地面上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白色的冰霜四下扩散,将周围带水的事物全都冻结了起来! 这些便衣汉子本身就全身湿透,此时衣衫冻结成冰,地面又无比湿滑,一下子就让他们的速度减缓了不少。牧尧不禁大喜过望,哈哈笑道:“素衣,干得漂亮!”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将炮筒对准了这些行动迟缓的便衣汉子开炮,顿时一炮一个,很快便将这些便衣汉子击飞退去。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便衣汉子顿时兵败如山倒,全都倒地不起,牧尧吹了吹犹在冒烟的炮筒,挑衅似地对齐云川挤了挤眼,说道:“你还有什么招式,不妨全部施展出来。” 燕家族人见牧尧和素衣如此神勇,当即有气无力地鼓起掌来,纷纷叫好。 齐云川看着倒了一地的属下们,不由心头狂怒,紧紧攥着手中的锁链,冷冰冰地说道:“很好,就让我来会会你们……” 他话没说完,忽然间脸色微变,将目光转向了旁边,死死地盯着仓库大门,片刻之后,仓库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贺峰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曲凤池和马修二人。 乍一见到曲凤池,齐云川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苍白,手中的锁链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连曲凤池都惊动了! 三人看着满地打滚的便衣汉子,又望向靠坐在一起的燕家族人们,最后将目光投在了齐云川的身上,顿时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很久之后,贺峰率先打破了沉默,走到牧尧和素衣的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说道:“小牧,素衣,你们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就是有点冷……”牧尧只觉衣服湿漉漉的,很不舒服,而且此时乃是冬天,寒冷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素衣马上生起一堆火,供牧尧烘烤取暖。 曲凤池面无表情的来到了齐云川的身前,眼角瞥了燕家族人一眼,然后紧盯着齐云川,眼里满是失望的神色,齐云川的神色无比恼怒,却又带上了一丝慌张,将头转了过去,不去看他的眼睛。 “齐师弟,你什么时候邀请了牧尧师弟在这里切磋,连我都不知道?”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曲凤池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别忘了叫上我。” 马修也赶紧打圆场道:“只是同门之间的切磋而已,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齐师兄,你让他们赶紧走吧。” 齐云川当然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在事情还没有变得更加恶劣之前,只要他现在把燕家族人都放走,那么此事便可既往不咎,至于燕家那边事后会如何报复,那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了。 但……齐云川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有扳倒安家的机会,怎能就这么白白浪费?只是现在曲凤池都来了,想要继续执行原本的计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用怨毒的眼神瞪了牧尧一眼,又看向脸色兴奋的燕家族人,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没能对安家造成严重的打击,日后必然还会承受燕家的怒火和报复,齐家的名誉也将受到巨大的损害,以他父亲的性格来言,来个大义灭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最坏结果。 忽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狂奔而来,依长治和路依凝此刻也赶到了,他们先前就通过通讯仪得知曲凤池也会过来,这时看到事态似乎已经稳住了,不由放下心来,望向正在烤火的牧尧,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小牧,你这次真是立下大功了。” 牧尧嘿嘿笑道:“这有什么的,本大爷什么风浪没见过,只是小场面而已。”言语间极为得意。 依长治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了芳华的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芳华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少爷他……究竟如何了,齐云川说少爷已经死了,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当她看到来的人是依长治,而不是燕飞白的时候,她的心情便低沉了下去。如果来救自己的人是依长治等人,却不是燕飞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已然不言而喻,但她不愿往那方面去想,她想要依长治亲口告诉她,燕飞白到底是生是死。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和突然,纵然依长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觉难以启齿,不由沉默起来。芳华看到他这个样子,哪还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只觉内心空荡荡的,所有的情绪瞬间被悲伤填满,忽然间胸闷窒息,脑海一阵眩晕,似乎整个世界变得虚幻无比,极不真实。 她本以为自己会哭,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竟连流泪都成了奢望,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了,人生已然无可留恋,毫无意义。 “长治师弟,我知道燕飞白临终前曾经委托你救出他的族人,你已经做到了。”曲凤池此时忽然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既然燕飞白的心愿你已经帮他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你便不要插手了,把燕家的人释放以后,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不知你意下如何?” 198现实的妥协 听到这句话,依长治猛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曲凤池,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心中,曲凤池为人低调、友善,而且最重要的是——公正公平,不会有失偏颇,这也是他愿意与曲凤池交往的原因,然而此时曲凤池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让他瞬间感到无比失望,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 曲凤池静静地看着他,乌黑的眸子里映照出依长治那张失望的脸庞,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旁边的众人看见依长治冷冷地与曲凤池对视,感觉到了他心中阴郁愠怒的情绪,顿时全都不作声了,齐云川则目光闪烁,装作不经意地瞥了曲凤池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很久之后,依长治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曲师兄,绑架燕家族人,挟持同门师弟,还要杀人灭口,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难道居然能够被赦免原谅?” 他忽然伸手指向齐云川,冷漠地说道:“曲师兄,如果他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话,那我很想斗胆问一句……假若燕飞白泉下有知,他能原谅齐云川的所作所为吗?” 齐云川狠狠地瞪了依长治一样,额头上青筋毕露,脸色有些苍白。曲凤池面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但从他眼神中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几分黯然,还是说明这句话彻底戳中了他的内心。 默然半晌,曲凤池终于缓缓开口:“长治师弟,燕飞白想让你帮忙做的事情,是救出燕家族人,而不是让你用正义的怒火制裁齐云川,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清楚。” 依长治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曲师兄,我当然明白你的想法,毕竟齐云川是你的好兄弟,我很理解你维护同伴的想法,但你问问燕家族人,他们这些日子受到的伤害,难道就这么算了?燕飞白被齐云川威胁,每天生活在焦虑与恐慌之中,难道就这么算了?我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今天铁了心要维护齐云川,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愿意赦免齐云川,但是我可以表明我的态度……”他说到这里,面色变得冰冷如霜,“我不会原谅他。” 这句话掷地有声,犹如一块坚硬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间,燕家族人纷纷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依长治,而齐云川则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一时间,场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僵硬,牧尧目瞪口呆地看看依长治,又看看曲凤池,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神色无比紧张,马修生怕两人之间出什么问题,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赶紧拍了拍手掌,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有事好好商量,何必那么认真。” 他轻轻拍了一下依长治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道:“长治师弟,我知道你心里很不舒服,但其实说到底,这是燕家与齐家的私人恩怨,我们作为外人,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理由掺和进来,所以曲师兄其实说的很对,你的责任只是救出燕家族人,而不是去找齐师兄的麻烦,这一点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相信燕飞白在天之灵也会十分欣慰的。” 依长治听了这话,竟是毫无反应,依然倔强无比地盯着曲凤池,嘴唇抿得紧紧的。马修知道他性情执拗,当即暗叹一声,继续劝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是代表执法的人,没有权力对齐师兄做些什么,而且燕家与齐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无从得知,再加上燕家的人虽然被囚禁了,却没有遭受肉体上的折磨,所以闹起来根本毫无意义,现在能让他们平安离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修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几乎滴水不漏,依长治的表情终于微微松动了,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可能这个世界……错的人只是我,而不是肮脏的人心。” 原本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就在曲凤池刻意的调解下重归平静,在悬镜司众人的护送下,齐云川悻悻离去,连看都不敢再看燕家族人一眼。 燕家族人相互搀扶着,陆续蹒跚而来,对依长治众人躬身行礼,他们心里很清楚,虽然这是燕飞白委托他的事情,不过既然能如此迅速地将人救出来,也算是欠了依长治等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芳华木然地向依长治鞠了个躬,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依长治见她这副模样,生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些傻事,忍不住喊了一句:“芳华!” 芳华宛如行尸走肉般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依长治暗叹一声,说道:“斯人已逝,还请节哀。” 一名燕家老者走了过来,哀伤地看了芳华一眼,说道:“少主在她心里,便是信仰,便是神明,如今少主已去,恐怕……唉……”说着摇了摇头,垂首叹息。 牧尧忽然插嘴道:“老丈,齐云川这样对待你们,你们燕家能咽得下这口气?” “齐家,齐家,嘿……”老者的眼里蓦地爆发出一道精芒,冷笑道:“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了,既然齐家敢对我们不仁,就别怪我们燕家不义了。” 牧尧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大笑道:“老丈,我也是这么想的,齐云川这家伙作恶多端,满肚子坏水,你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说完这话,悄悄对素衣挤眉弄眼,暗示自己挑拨成功。 经过一番交涉,最后决定由马修送燕家族人回去,在目送众人离开之后,此时仓库里只剩下了破天小队几人,还有曲凤池。 曲凤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依长治一样,走出仓库门外,依长治知道他想找自己单独聊聊,于是也走了出去。此时夕阳斜落,时辰已近黄昏,白色云层被霞光染得血红一片,巨大的太阳宛如通红的血球,沉甸甸地压在心上,让人骤然心生不快。 沉默许久之后,曲凤池主动开口说道:“长治师弟,我知道你在怪我,可能觉得我在包庇齐师弟,做事有失公允,说实话,我也很理解你的心情,我其实也很想当面质问齐云川,因此这件事情,实在是他大错特错了。” 依长治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曲凤池想说的并不是这些。果然,曲凤池忽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总觉得这世界上只要站在正义那一方便能理直气壮地代表一切,但到后来我才发现……有时候靠着一腔热血,还有一颗正义的心,却很有可能让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曲师兄,我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依长治皱起双眉,说道:“这世上的正义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长治师弟,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有些事情我不必跟你明说,你以后总会明白我的意思。”曲凤池久违地露出了笑容,神情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给你一个忠告,即使你日后与齐云川站到了相同的高度上,也不要轻易对这个人动刀。” 依长治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曲凤池这句话是在暗指他的冲动和幼稚,因为其实他并不能对齐云川做些什么,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让齐云川得到惩罚而已,但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这一点依长治自己也知道,只不过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曲师兄,照你这么说,正义岂非毫无用处?”依长治仍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如果没有了正义,这个世界岂不是彻底乱套了?” 曲凤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微微一笑,很认真地说道:“人生一辈子很长,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算是赢家。”说完这话,他对依长治点了点头,转身扬长而去了。 依长治呆在原地,默默思考着这句话,片刻之后,牧尧他们几人从仓库里走了出来,看见依长治闷闷不乐的神情,知道他心情不佳,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牧尧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便先哈哈一笑,开口说道:“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也了却了燕飞白的心愿,真是可喜可贺。” 依长治瞥了路依凝一眼,只见她的神情依旧不冷不热,似乎还在为九重地的事情生气,不由情绪更加低落,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散散心……”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众人见依长治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想要追上去,却被路依凝拦了下来。她看着依长治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随他去吧,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依长治走在长街之上,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只觉心情烦闷到了极点,于是刻意挑选了一些无人的小路,想要一个人静静呆着。 此时北风吹来,寒风拂面,让他的脑海稍微清醒了一点,回想起先前与路依凝发生的不快,他心里不禁暗暗有些后悔:“我到底是怎么了?姗姗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我何必为了她跟依凝怄气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种想去找路依凝道歉的冲动,却又拉不下这个面子,正在犹豫之时,忽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不由让他吃了一惊。 199神秘杀手 “姗姗?”依长治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九重地的可怜少女,不由愣了一下,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前方站着一名瘦削矮小的清丽少女,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么皱巴巴的,又破又旧,神情有些迷茫,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闻声猛然转头,看见来人居然是依长治,当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撒开脚丫子就往依长治这边狂奔而来,仿佛乳燕归巢一般,轻巧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咯咯笑道:“长治哥哥,我找你好久了呢……” 依长治没料到她竟如此热情,只觉一股沁人的清香钻入鼻孔中,一时有些心乱神迷,下意识地说道:“原来你也来空桑城了……”话说到一半,忽觉心头浮现一丝怪异,一个浑身身肮脏的落魄少女,怎会有如此醉人的体香? 想到这里,更多的疑云瞬间涌上心头,他蓦地想起一件事来,自己根本就没告诉过名字给她,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叫长治的?而且她不是在九重地吗,为什么竟然会突然出现在空桑城? 陡然间,他心中警兆忽生,知道自己可能被人暗算了,急忙想要推开怀中佳人,然而为时已晚,他只觉胸口、后背、左右两肩同时一阵剧痛,似乎被人用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捅了进去,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浑身瘫软无力,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你,你……”依长治不可思议地盯着插在胸口的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又愤怒地望向正抿嘴微笑的姗姗,但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重影叠叠,看着极不真切,口齿不清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真不愧是天清宫的天才,中了我的蝶恋花,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姗姗依然保持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只是她这笑容如今落在依长治的眼中,显得那么的虚假和刻意,“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凝魄境界的高手,都得乖乖倒在我这蝶恋花之下……”说到这里,她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捂嘴道:“长治哥哥,别吓我,你不会是凝魄境界的强者吧?” 依长治当然不是凝魄境界的强者,事实上在无荒山顶上短暂突破到神识境界后,他又再次跌回了通明境界的巅峰,或许愤怒只能暂时提升他的境界,而不能长久地稳定维持。只不过依长治自认为是一个机灵的人,应变能力也极快,此时却被人突施暗算,这让他在愤怒之余,暗暗有些后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路依凝会如此明显地对姗姗露出敌意了,原来她早就看出了姗姗的古怪之处,自己却迷失在了姗姗刻意伪装出来楚楚可怜的外表,以及她清纯可爱的气质之中,同时也麻痹了警觉性,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依凝,很抱歉误会了你,实在是对不起……”依长治眼神朦胧地看着正如恶魔般微笑的姗姗,心里悔恨到了极点,假如自己当时再机灵一点,能听出路依凝的言下之意,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困,眼皮很重呢?”姗姗俯下身子,笑嘻嘻地打量着近乎昏迷的依长治,手中匕首翻飞,轻轻地划过他的胸膛,俏皮地说道:“好可怜呀,不过你现在还不能死,先乖乖闭上眼睛睡一觉吧,我还有话想问你呢。” 依长治只觉无穷无尽的困意上涌,眼皮沉重如铅,再也坚持不住,微微闭上双眼,意识仿佛脱离了躯体,径直向无尽深渊中坠去,只要再过数秒钟,他就会彻底陷入昏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道细长的冰锥骤然而至,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膛,巨大的疼痛一下子让依长治惊醒了过来,也驱散了浓浓的倦意。他勉强睁眼一看,只见路依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旁,正一脸冷漠地盯着姗姗,美丽的眼眸中罕见地透出了几分凌厉无比的杀气! “哎呀呀,怎么又是你啊,真烦人……”姗姗死死盯着路依凝,似乎感到路依凝是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眼里闪过一丝凝重,脸上却微笑道:“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看穿我的?我觉得我演得很好啊。” “我早就说了,一个从小混迹在九重地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像你表面展现出来的那么柔弱?”路依凝淡淡地说道:“这是一个很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除了这个说法,还有其他的原因吗?”姗姗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不信你只凭这个就能推断出我在说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易水寒前二名杀手当中的一人。”路依凝扬起下巴,神情平静地说道:“否则一个偷东西吃的可怜小姑娘,怎么可能会知道易水寒的事情?” 这话一说出口,姗姗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嘻嘻笑道:“我最讨厌聪明的女人,就像你这样的。”说完这话,她大方地坦白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就是易水寒排名第二的杀手,姗姗也不是我的真名,我的名字叫——闪闪。” 她低头看了依长治一眼,微笑道:“有人花了重金,指名道姓要取他的性命,只是要在他临死前问他几句话。”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陡变阴沉起来,“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没有人要来问你话。” “果然有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我们找不到易水寒。”面对闪闪这番赤裸裸的威胁,路依凝依旧神情淡然,说道:“如果你能告诉我,是谁花钱请你们来杀人的,说不定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一个仅有通明境界的小姑娘,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闪闪听到这话,笑容更加灿烂了,“知道为什么你们看不出我的修为吗,因为我不但会隐藏自己的境界,更重要的是,我的境界比你们两个人都要高得多。” 说完这话,一股狂猛的罡气猛然从她脚下爆发出来,然后立即被她收敛了回去,但就方才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然暴露出她竟是神识境界的强者。 “小姑娘,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来坏我的好事。”闪闪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摸出一道锋利的圆环,“虽然你有点实力,但对我而言,你这本事根本还不够看。”她此刻言辞间杀机毕露,很明显是被路依凝那句话给惹怒了。 路依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很认真地说道:“若换成是一年前,我可能会被你吓到,但自从进入天清宫后,我也经历过了不少事情,再凶险的情况我都遇到过,可我从来没有退缩,也没有逃避。” 闪闪嘻嘻一笑,说道:“怎么,突然就回忆往昔了?难道想要求情吗?” “不是,我其实想说的是……”路依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这些战斗中,我尽可能避免去伤害敌人的性命,但这不代表我不敢杀人,我只是不愿意这么做。”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头看向了旁边,扬声道:“鹿教授,你既然敢花重金雇易水寒的人来取依长治的性命,为何却不敢当众现身?” 霎时间,闪闪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等着看好戏。片刻之后,鹿芊芊从旁边的小道中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地说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猜到是我的?” 她自认此事做得十分隐秘,不可能会被人发现,谁知路依凝竟一语道破了真相,这让她在惊慌失措之余,顿时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不过在此之前,她更想知道路依凝究竟是如何猜到是她做的。 “很简单,假如这件事是齐云川做的,恐怕刚才早就出手了,不至于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以后,才现身攻击长治,这是其一。”路依凝瞥了她一眼,淡然道:“其二,倘若目标只针对长治一个人,并且还要求留下活口,能有这种想法的人,除了当时在无荒山顶与长治发生激烈冲突的你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说到最后,她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我从小就和长治一起长大,他所有的事情我都非常清楚,将所有嫌疑都排除之后,剩下唯一有动机的人,就只有你……” 她每说出一句话,鹿芊芊的神情就慌张一分,面色苍白到了极点,还没等路依凝把话说完,顿时无比粗暴地打断了她,歇斯底里地叫道:“对,是我找的易水寒,那又怎么样?这完全是他活该!姓依的都该被千刀万剐!” 她吼完这一句话,浑身因激动而颤抖不停,泪水在眼眶里微微打转,喘息了一阵后,她忽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怨毒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当年依紫霄害死了燕南衣,现在依长治又害死了燕飞白,这根本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我所珍视的……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全都被他们害死了,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鹿芊芊此刻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愤怒地咆哮道:“只要再过几年,这个世界上就不再会有人还记得燕南衣了……不,不对!应该说除了我以外,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这是谁的错?这完全就是姓依的错!” 200美人如刺 面对已然有些癫狂的鹿芊芊,路依凝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相反,她看向鹿芊芊的眼神不禁带上了几分怜悯。 她很理解鹿芊芊的心情,虽然不知道燕南衣是什么人,但显然与鹿芊芊有着深厚无比的羁绊,或许她与燕飞白之间的关系很可能是这份感情的延续。只不过她无法原谅鹿芊芊这样的做法,无论是谁也好,只要敢对依长治不利,那么便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燕南衣跟长治父亲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你搞错了,燕飞白不是因为依长治而死的,你这样的迁怒其实很没有道理。”路依凝很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不会允许你的肆意妄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拼尽全力,带着长治全身而退。” 鹿芊芊冷笑几声,瞥了闪闪一眼,森然道:“你可以动手了,还愣着干什么?” “虽然你是我的雇主,但我劝你不要对我呼呼喝喝的。”闪闪很不爽地左手插腰,撇了撇嘴道:“免得把老娘惹急了,连你一起痛扁!”说着手持圆环,气哼哼地将目光转向了路依凝,“算了,先干掉你这个碍事的小姑娘再说。”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顿时不见了踪影。霎时间,一股凌厉的杀气从路依凝的身后出现,锋利的圆环悄无声息地旋转飞出,劈向路依凝白皙的后颈! 这一下速度快到了极点,路依凝只觉背脊发寒,浑身寒毛竖起,心中警戒陡生。她早就料到闪闪可能会先手偷袭,但没想到她居然可以这么快,似乎竟不比依长治慢多少! 然而路依凝见识过依长治的速度,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的攻击,当即运转灵气,使出斗转星移,蓦地将闪闪投掷出来的圆环猛然弹飞,接着右手一扬,一道冰霜之力悄然射出,如灵蛇环绕,缠上了闪闪纤细的手臂。 她的境界确实不如闪闪,只有通明巅峰境界而已,但说到运用神通的手段,就连燕飞白都望尘莫及。闪闪只觉手臂一阵剧痛,赶紧仔细一瞧,发现竟被寒气冻伤了少许,不由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路依凝不但挡下了她的攻击,反而还趁机伤了自己,当即收起了猫捉老鼠的戏谑心态,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哎呀呀,你还挺能耐的啊……”闪闪伸出红彤彤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眯眼笑道:“刚才是我错了,有点小瞧了你,看来还是得拿出真本事来才行。” 她想用言语挑起路依凝的火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破绽,谁知路依凝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情绪竟没受到任何影响,不由暗骂了一句:“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还真是难缠啊……” 未免夜长梦多,她决定速战速决,猛地掷出手中圆环,犹如一道锋利无比的光环,飞速斩向路依凝的面门,同时身影化为一道流光,径直绕到了路依凝的身后,明晃晃的匕首悄然递来,无声无息地刺向了她的后背! 前有攻击,后有偷袭,路依凝面临如此危机,却是丝毫不乱,她很明白如果闪闪的优势是快若闪电的速度的话,那么首先得将她的速度降下来才行。 想到这里,她忽然轻飘飘拍出一掌,掌心上寒气大盛,喷涌而出,竟瞬间将飞来的圆环冻结在了半空,宛如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狠狠砸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她的脚下也有冰霜悄然蔓延,沿着地面向闪闪的脚面冻去! 闪闪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特点已经被看破了,马上纵身一跳,直往后面奔去,路依凝却转守为攻,身形忽地一动,竟是迅捷无比地抢到了闪闪的面前,掌心中寒气迸发,宛如一张天罗地网,将闪闪的周身全部笼罩住了。 刺骨冰冷的寒气迎面扑来,闪闪只觉全身一冷,几乎被冻成了冰雕。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怕自己速度的对手,而且对方的能力似乎相当克制自己,心头不禁有些慌乱起来,急忙转身闪避,想要逃离路依凝的寒气范围,但在冰霜之气的影响下,她的速度一下子迟缓了许多,就连路依凝都能跟上她的速度了。 “不可能,我的境界明明比你高,为什么却打不过你!”闪闪此时脸上的微笑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狰狞,那张清丽秀美的面孔也变得扭曲起来,显得无比丑陋。一股久违的恐惧感没来由涌上心头,让她感到无比心慌意乱。 路依凝依然面无表情,继续步步紧逼,掌心中寒气喷涌,始终追着闪闪不放。她这样的战斗方式对于灵气消耗极大,不过为了击败敌人,她只能暗自咬牙坚持。 闪闪的速度越来越慢,处境也越来越艰难,明明有千百种杀人的手段,境界也比对面高一个层次,但面对路依凝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打法,她竟然感到一身本领毫无用武之地,被对方压得死死的,被动到了极点。 大约坚持了一炷香时间之后,闪闪全身乌青发紫,几乎被冻得意识模糊了,路依凝知道时机已到,冷冷地说道:“该结束了。”紧接着手中寒光一闪,须臾间凝聚出一柄锋利的蓝色冰剑,闪闪神色惊恐地说道:“不,不!住手……” “你既然是杀手,就应该知道,若不能杀人,那必然被人所杀。”路依凝直接无视了她的求饶,冷冷地说道:“希望你在九泉之下,不要怪罪于我。”说着将冰剑往前一送,径直刺向闪闪的心窝! 直到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闪闪才知道死亡来袭的感觉竟是如此恐怖,忍不住吓得尖叫起来,鹿芊芊也吃了一惊,万没想到易水寒的杀手竟会被路依凝反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漫天细针悄然而至,仿佛暴雨从天而降,齐刷刷飞向路依凝的后背。这一招又快又隐蔽,倘若应对不及,便会变成一个刺猬。 不过路依凝反应极快,就在细针出手的一瞬间,她便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右手往地面上用力一撑,一道厚实的冰墙拔地而起,但听“笃笃笃”一连串轻响,顷刻间将这些细针全部挡下了。 看到这漫天的细针,闪闪绝望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颤声叫道:“群……群芳妒,你怎么现在才来?” “闪闪,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一个比你弱小的人?”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阴影中响起,闪闪的神情立马变得有些僵硬,有些哑口无言。 但见一名长相俊美的女子款款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她生得剑眉凤目,容貌英气十足,穿一袭青色如水的长裙,无论是仪容还是神态,都是一名美丽到无可挑剔的美丽女子,但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嗓音却是深沉的男声,叫人雌雄莫辨。 “每次遇到比你弱小的人,你总会产生轻敌的情绪,这是你最大的弱点,它终究会在某天将你置于死地。”青衣女子静静地看着闪闪,用一种淳淳教诲的口吻说道:“这一次是我来的及时,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会再出手相救。” 闪闪咬着下唇,一脸不甘心的模样,但却无法反驳,她可不敢顶撞眼前的美丽女子,毕竟此人对她而言亦师亦友,可以说自身的大一半杀人伎俩都曾师承于她。 说完这句话后,美丽女子转头看向路依凝,颔首道:“初次见面,我是易水寒排名第一的杀手,群芳妒。”她这个名字起得嚣张无比,意为全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妒忌她的容貌,只不过路依凝觉得此人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光论相貌而论,此人的容颜竟比自己还要漂亮上几分。 “你是来杀长治的吗?”路依凝并不关心眼前的人是谁,她只想知道此人会不会对依长治不利,鹿芊芊咬牙切齿地说道:“快杀了她,大不了我再给你们双倍价钱!” 路依凝听到这话,顿时心往下沉,此人果然是来杀依长治的,没想到鹿芊芊居然下了如此血本,为的就是杀死依长治。只不过她应付一个闪闪已经十分吃力了,此时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敌人,这该让她如何招架? 但群芳妒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很认真地说道:“虽然很不愿意说这样的话,可是光靠之前的价格是不够的。” 鹿芊芊微微一怔,然后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先前已经谈好了,你现在是想反悔吗?” “此前的价格只是单单杀死依长治而已,并不包括其他的战斗。”群芳妒平静地说道:“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在没有足够多报酬的情况下,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鹿芊芊眉头一皱,顿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一片,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一道灰色的人影宛如闪电般冲来,飞快地挡在了依长治的身边,眼神寒冷如冰,沉默无声地注视着场间众人,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开始酝酿发酵。 201被隐藏的秘密 杀手界里向来有两个不成文的规矩,第一是不要得罪自己惹不起的人,第二是当第一个规矩无法避免的时候,必须与敌人不死不休。 当年易水寒被人花重金收买,杀死了一名达官贵人,但这名达官贵人有一个关系极好的兄弟,是凝魄境界的强者,为了替这个达官贵人报仇,扬言要剿灭易水寒,并且杀死了不少与易水寒的杀手。 易水寒不愿树立强敌,只能试图与此人谈判,但这名强者铁了心要让其覆灭,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易水寒所有的杀手全部自发起来,前仆后继地开始暗杀这名强者。在他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甚至是上茅厕的时候,都遭到了杀手的袭击。 一开始这名强者还能依靠自己超强的实力,杀死这些前来的杀手,然而在杀手们长期不懈的暗杀之下,这名强者渐渐有些撑不住了,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无尽的紧张之中,喝水时怕杯里被人下毒,睡觉时唯恐遭到暗算。 就这么过了一年半载之后,他再也坚持不住了,想要与易水寒妥协,然而易水寒根本不予理睬,继续派人暗杀,终于在某一天,这名强者在疏忽之下,一时不察,被人下了剧毒,很快就毒发身亡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随意招惹易水寒,毕竟他们在明面,而杀手永远隐藏在暗处,让人防不胜防。不过杀手也不会轻易去招惹难缠的对手,他们只是想闷声发大财而已,疯狂暗杀凝魄强者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群芳妒是易水寒排名第一的杀手,也是杀手界里公认的杀手之王,她拥有着极为全面详细的情报来源,对于东极高庭所有强者的来历背景都调查得很清楚,知道哪些人可以招惹,哪些人不能招惹,这个名叫以太的中年人,便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对象。 以太冷漠地看了鹿芊芊一眼,然后走到依长治的身边,把他扛在了肩上,转头对群芳妒说道:“我知道你收了钱,但现在我来了,你最好是放弃原先的念头。” 这句话说出来语气很是平淡,但内容却嚣张到了极点,以太的意思非常清楚,只要他在这里,易水寒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做出会让他误解的事情来。 群芳妒沉默片刻,对鹿芊芊说道:“你给我的钱,我是不会退给你的,这是规矩,此前也跟你谈过。” 鹿芊芊死死地盯着群芳妒,神情极不甘心,声音沙哑地问道:“杀死这个男人,要多少钱?” “黄金千万两……”群芳妒瞥了以太一眼,摇头道:“我也不会接这个任务,我不想把整个易水寒的性命赔上。” 鹿芊芊很清楚以太的实力,虽然知道群芳妒说的话是真的,但还是有些不死心,怨毒地说道:“难道易水寒就这点实力?” “实力强大与否,只是相对而言。”群芳妒哪会被她挑拨,很干脆地说道:“我可以杀死依长治,却没信心杀死以太,这是我的能力不足,很抱歉。”说着走到闪闪的身边,牵起她柔嫩的小手,扭头对众人笑了一下,说道:“希望以后还有可以合作的机会。” 说完这话,她拉着闪闪的手,沉默地向前行去,闪闪一边走着,忽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路依凝一眼,又气冲冲地转过头去,片刻之后,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以太察看了一下依长治的伤势,除了轻微中毒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些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沉睡了过去,不由放下心来,看着路依凝说道:“那张纸条……是你给我留的吗?” “我本以为今天要做的事情会非常危险,但就现在看来,危险确实有,却不是我想告诉你的那件事情。”路依凝在出发救人前便通知了以太,万一齐云川那边有什么变数,还能有一个强大的助力,谁知道救人的事情圆满解决了,却又半路杀出一个易水寒来。 以太点了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其实可以来得更好,但被一些事情耽误了,所以来得慢了一些,不过好在及时赶到,这也让他心里没那么自责。 “你们去墨龙潭的时候,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所以没能跟你们一起,导致少爷陷入了危险,我也没能去救他。”以太看着路依凝,平静地说道:“如果这次我又没派上用场,就算少爷不责怪我,我也会感到无比愧疚,只是我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带上了一丝怒意,将目光转向了鹿芊芊,阴冷地说道:“鹿芊芊,你居然敢对少爷出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鹿芊芊的脸上满是恨意,冷冷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合伙害死了燕南衣,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说到这里,她忽然凄然一笑,说道:“杀不死你们,是我实力不济,我无话可说,但是天道有轮回,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尝到这般痛苦的滋味!”说着两眼一闭,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 路依凝吃了一惊,没想到鹿芊芊的性情如此刚烈,居然在绝望之下,选择咬舌自尽!然而以太的反应更快,闪电般将两根手指伸进了鹿芊芊的嘴里,鹿芊芊猛力一咬,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反而咬到了两根坚韧无比的手指。 鹿芊芊没料到以太竟出手阻止了自己,不由又气又急,将头向后一扬,吐出了以太的手指,愤怒地叫道:“不用你假惺惺做好人!” 她本来一心寻死,这一下咬合的力量太大,竟将以太的手指都咬出了血,不过以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认真地说道:“你想不想自杀,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你亲眼去看,亲耳去听。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等你见完这个人后,你要死还是要活,我都不会插手。” “你想给我看什么?”鹿芊芊冷冷地盯着他,哑声说道:“你还想欺骗我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燕南衣究竟是怎么死的吗?”以太淡淡地说道:“你跟我走,我告诉你真相。” “真相?无非是又一场骗局而已!”鹿芊芊冷笑一声,眯眼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些什么?燕南飞根本不会杀人,怎么可能刺杀大荒使者?一定是你们逃避罪责,嫁祸给他,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为何闭口不提?”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以太沉默一下,说道:“但我想说的是,燕南衣曾经留了一样东西给你,等你看了那个东西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燕南衣……留给我的东西?”鹿芊芊闻言一愣,眼里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你骗我,燕南衣什么时候留了东西给我,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以太平静地说道:“但现在看来,必须要让你知道才行了。” 霎时间,鹿芊芊的神情顿时犹豫起来,一方面从感情上来说,她其实根本就不相信以太说的话,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假如燕南衣真的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东西呢?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的话,说不定便会抱憾终生。 想到这里,鹿芊芊狠狠一咬牙,用力点了点头,冷冰冰地说道:“以太,我就信你这一次,要是你敢骗我的话,我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饶过你!” 以太听到这话,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将依长治交给了路依凝,说道:“抱歉了,可能要麻烦你把少爷送回天清宫了。” 路依凝明白他的用意,知道他只是找个借口让自己离开,不愿让小辈们掺合进来,毕竟是一些陈年旧事,而且这里面似乎还有不少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夜幕逐渐降临,安府也点亮了房间和走廊的灯火,无数根粗长的红烛同时亮起,将整座安府映照得金碧辉煌,有如白昼一般,热闹非凡,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志雄的房间内只点了一盏破旧的油灯,火苗随风跃动,光线有些昏暗,只能照亮周围数米的情形,偌大个房间半明半暗,显得冷清无比。 安志雄沉默地坐在红木椅上,脸色有些阴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他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倒映在冰冷的墙壁之上,竟让人生出一股孤寂沧桑之感。 过了很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来,轻轻摸了一下油亮的额头,沉声道:“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本以为你已经不想再提这个事情,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回到这里。” 下一刻,以太淡漠的声音从黑暗处响起,“我只是不愿提及,但我从来不曾遗忘。”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暗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个事情,希望你可以把有关燕南衣的过去再次重述一次。” “事情早已过去了,为何还要重新再提?”安志雄阴沉着脸,小声说道:“你和我都知道,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不是吗?” “我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意外。”鹿芊芊从以太的身后走了出来,眼眶有些微红,颤声道:“燕南衣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你能不能告诉我?” 202窃听风云 安志雄并不是一个喜欢缅怀过去的人,所以在谈及燕南衣的时候,他的神情还会有些不太自然,然而当他看见鹿芊芊的时候,原本阴沉不定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淡然道:“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真相无论埋藏多久,都会有拨云见日之时。” 鹿芊芊颇为激动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正是发生在安府,安志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安志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当年的情况十分特殊,这个事情只能是一个无法被任何人提及的秘密,但是现在……我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话,略微踌躇了一阵,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过了半晌之后,他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低声说道:“你们也知道,那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正好是红莲武道会,在我东极高庭举办……” …… …… 随着他的喃喃低语,时间宛如去而复返的水流,回溯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寒夜,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安志雄相比如今少了几分狂傲,多了几分拘谨,纵然五官变化得并不多,但面容和气质要比如今青涩了太多。 虽然他整个人的变化极大,但有个特点是始终不曾改变的,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仔细地对照着铜镜,将头发整理得一丝不乱,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一个习惯,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会觉得心中稍微踏实一点。 世人皆以为安志雄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不但热衷于四书五经,更喜欢看一些经商贾道方面的书籍,并为此沉迷不已。 然而在他父亲看来,这些所谓的商道只是无用的邪门歪道,若不是未卜先知,没人会相信他十六年后会成为东极高庭的御金库总管,其中便包括他的父亲,因为他父亲更希望他能够进入仕途,走内阁的路子。 安志雄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做事一丝不苟,而且慢条斯理,眼里更容不得半分乱子,强迫症格外严重,比如在这个漫无星光的夜晚,打更人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出现,敲响手中的铜锣,这样的变化让他浑身难受,仿佛人生中好像缺少了一些东西,不自在到了极点。 不过他并没有想要抱怨,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就在红莲武道会开始举办的时候,他家便入住了两名从大荒来的使者。这两名使者的身份十分尊贵,其中有一人便是大荒领主的侄子。 为了彰显东极高庭的大气,天子兰汐专门安排了他二人入住安府,毕竟安府的主人、安志雄的父亲乃是当朝宰相,地位超然,府邸更是奢华堂皇,尽显富丽,所有的款待规格都是按照国宴的标准来举办,更别说会影响到贵客休息的打更人。 当时的安志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儿子,沉默而木讷,自然没资格强行让打更人如往常般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过饶是如此,他总觉心里空荡荡的,根本就睡不着,干脆起床披衣,戴上了厚厚的镜片,点燃油灯读起书来。 读书自然不是读之乎者也,而是他父亲嗤之以鼻的经商书籍。事实上,他的脑袋十分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但读书成绩比几个哥哥优秀,就连修炼的进度也比他们更快,然而他却最不受父亲的喜爱,皆因他最让父亲感到失望透顶。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眯着眼睛,仔细地翻阅着书上的文字,时而眉头微皱,时而笑容舒展,读得神游天外,浑然忘我,然而就在油灯即将熄灭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窗外响起了一声细微的声音。 这个声音实在太过细微,若不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见。但此时夜幕深沉,万籁俱寂,安志雄耳聪目明,马上反应过来,眼神骤然间变得无比阴冷,死死地盯着窗外,浑身蓄势待发,只要发现情况不对,立即便是一掌挥去! 他虽然沉溺读书,但一身修为却没落下,年纪轻轻便已迈入了通明后期境界,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听“喀嚓”一声轻响,窗户被人轻轻地揭开了,安志雄当即毫不犹豫,猛然一掌击出,狠狠地击向来人的面门! 然而就在油灯暗灭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收住了出掌的力道,掌心硬生生停在来人的面孔前方,彼此间仅有数寸距离! 来人还以为此事干的天衣无缝,无人察觉,谁知道差点被安志雄打了一掌,顿时吓得一缩脖子,然后马上将头抬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安志雄,你看清楚点,是我!” “依紫霄,你这是擅闯民宅,按照东极法律,我完全可以抓你去报官。”安志雄见来的是熟人,当即放下心来,不冷不热地说道了一句,“但我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念在同门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 “吱呀”一声,窗户被依紫霄打开到能容一人通行的角度,然后翻身入内,满脸严肃地说道:“调侃就算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他的身材健壮高大,足足要比安志雄高出一个头,五官颇为清秀,似足一名英俊小生,但他的鼻梁挺拔,眼窝深邃,两道浓眉又粗又长,身后还背着一柄巨剑,全身散发出一股豪迈冲天的气势。 “不知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居然还惊动了这么多人。”安志雄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这里是安府,不是任人胡闹的地方,你们懂不懂规矩,把这里当作什么了?” 话音未落,又有两人从窗户翻了进来,其中一人是青年模样的以太,而另一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普通平凡,但一双眼眸灵动十足,笑起来如同一道弯弯的月牙,脸上始终保持着干净温和的笑容,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 “以太,燕南衣,我很感激你们的大驾光临。”安志雄此时心中十分恼怒,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擅自闯入他的私人空间,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心里很是不爽,说话不免也带上了刺,“但是你们别忘记了……这里是安家府邸,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他本以为像这样义正辞严地呵斥依紫霄等人一番,便足以让他们无地自容,乖乖地离开此地,谁知依紫霄只是冷笑了一下,说道:“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也不想想我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你马上要大难临头了,我们是念及同门之情,才半夜过来通知你,你要是不想听我们说话,我们现在掉头就走,绝对没有半句废话!” “大难临头?”安志雄微微一愣,不由疑惑起来,他当然不会相信依紫霄等人大半夜来到自己家里,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取乐,忍不住问道:“此话从何讲起?” “看来这四个字还挺有威力的,连你这样假装正经的家伙都乱了阵脚?”依紫霄宛如胜利者般哈哈一笑,接着面容严肃起来,很认真地说道:“我绝非危言耸听,因为就在刚才,我们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针对你安志雄的。”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明天还要参加红莲武道会。”安志雄虽然还在嘴硬,但毕竟只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看见依紫霄如此认真,心里也不禁慌张起来。 “今天我们偷偷潜伏进了你家,用了这个窃听装置……不好意思啊,志雄,本来我们只是想拿来作弄一下你的,结果我们却窃听到了……”燕南衣从袖中摸出一个模样古怪的黑匣子,形状正正方方,不知是什么东西,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安志雄顿时打断了他的话,愠怒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窃听我?” “呃,你先不要激动,志雄,你先听我说完!”燕南衣没想到安志雄竟然这么生气,脸上的笑容不由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本来……对,你看,我说的是本来,本来的意思就是……本来想要窃听你,但是事实却没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安志雄听着他磕磕巴巴的辩解,只觉头大如斗,用力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燕南衣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我们本来打算窃听你……其实也是想作弄一下你,结果我们搞错了窃听的方向,竟然、竟然……”他说到这里,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悄声说道:“竟然窃听到了大荒使者的谈话,他们的谈话内容……可真是不得了啊!” “那又怎么样?”安志雄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而已,至于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大张旗鼓?心里对于依紫霄三人越发鄙夷。 依紫霄见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急道:“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这里八卦闲聊?我告诉你,这两个大荒使者是带着目的而来,为的就是研究你们安家的血脉!” “你说什么?”安志雄听到这句话,内心蓦地涌起一阵惊涛骇浪,呼吸立即粗重起来,他不是不相信依紫霄的话,但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让他一时间心绪茫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过了半晌之后,安志雄脸色阴沉,轻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要我的血?或者换句话说……他们的目标是我?” “对,其实还有更确切的说法。”此时,一直沉默无言的以太终于开口了,“他们想要剖开你的躯体,研究你的肉身。” 203弥天大祸 安家的血脉的古怪之处在于,每当他们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时候,实力便会莫名其妙地暴涨,安家的人素来引以为傲,称之为神威血脉。不过除了安家之外,燕家也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血脉,名为隐剑血脉。 这些血脉玄妙而又强大,堪比无上神通,代代相承,从未断绝,也是他们立足于东极高庭的本钱,但几乎没人知道这些血脉是从何而来的,只能理解为此乃上天的恩赐,给予了这些世家天选之子的地位。 然而怀璧其罪,这些血脉终究还是引来了旁人的觊觎,大荒便是其中之一,借以红莲武道会的名义,趁机想掳走安家其中一人,带回大荒去仔细研究。 安志雄是年龄最小的儿子,也不得父亲欢心,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因此便不幸成为了最适合下手的目标,而且他们早就做好了安排,就在入住安府的时候下手,半夜将安志雄弄昏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运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酝酿了许久的精密筹划,大荒这二人在入住的时候便以喜欢清静为理由,将原本在院落中巡逻的护卫撤走,然后半夜偷偷摸摸趁安志雄熟睡的时候下手,用特制的麻药将其制服,再让藏身在后门处的人将人运走,这样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的头上,更不会想到这二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主人的眼皮底下动手。 这个计划可谓布置缜密,滴水不漏,尤其是利用了人的思维盲区,反其道而行,让人无法怀疑到自己,如果没有特殊的意外变故,很可能就得逞了,但阴差阳错的是,这个计划却被燕南衣几个人无意中听到了。 安志雄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稍微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大荒使者的意图,饶是他性情沉稳,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嘴里却道:“既然你什么都听到了,那你们怎么不赶快去跟朝廷汇报,居然还有时间先来通知我?” “好好好,好心当成驴肝肺,先来通知你也要被抱怨,真是好人难做。”依紫霄将巨剑扛在肩上,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其他的我也懒得管那么多,你好自为……”话没说完,他的神情忽然警觉起来,蓦地抬起了头,盯向天花板的上方。 与此同时,以太和安志雄也飞快地往上看去,只剩下燕南衣后知后觉,还没察觉到已经有人躲在了天花板上。 霎时间,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依紫霄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燕南衣纵然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吃惊道:“紫霄,以太,你们怎么了?怎么突然那么严肃?” 依紫霄没有理会燕南衣,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以太,一脸跃跃欲试地说道:“以太,是你先上,还是我们一起上?” 以太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道:“一起上。” “等等,你们想干什么?”安志雄听到依紫霄这么说,哪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当即暗道一声不妙,急忙说道:“不要冲动,这里是我安府……”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依紫霄已经拔地冲起,巨剑直刺天花板,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硬生生将上方击出了一个大洞,飞快地与以太从中冲了出去! 躲在屋顶的那两人显然没想到依紫霄几人居然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不由又惊又怒,不得不出手反击。一时间,惊慌的呼喝声、武器的交鸣声激烈响起,瞬间撕破了沉静的夜色,安府的灯光一下子亮了起来,许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揉着惺忪睡眼,探头向外张望,而负责保卫的护卫们则匆匆忙忙地了过来。 清冷的月光从天花板上的破洞里洒了下来,显得冷冷清清,安志雄的心里也变得冰凉一片,脑海里嗡嗡作响,巨大的恐慌竟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行事习惯于三思而后定,并不像依紫霄这般行事冲动,所以他很清楚地明白依紫霄这次闯下了弥天大祸,大荒使者居然在安府遭到袭击,这对于两国之间的关系必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兰汐绝对不愿意看到这一点,甚至有可能会杀鸡儆猴! 难道说因为大荒使者想要抓住自己,研究安家的血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只要大荒使者一口咬定依紫霄是故意要杀害自己,等待依紫霄的结局必然会是牢狱之灾。 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应当如何解决?安志雄素来性情沉稳,此时也有些心慌意乱,根本想不出好的办法,就在他飞速思考对策的时候,忽听屋顶上传来一声凄凉的惨叫,紧接着一个身影从上方坠落下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便再也不动了。与此同时,另外一人也被抛了下来,两具尸体口鼻流血,两眼睁得大大的,居然已经死了! “你……你们……”安志雄吓得手脚冰凉,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居然把他们杀了?” “这些人居然对你图谋不轨,该杀!”依紫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哈哈笑道:“敢犯我东极高庭者,就是这样的下场!” “你们这么快就解决敌人了?”燕南衣一脸敬佩地说道:“太厉害了,这才过去多久时间啊?” “上阵杀敌,还是得看我这种武斗型天才。”依紫霄旗开得胜,神情得意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未免也太弱了,简直不堪一击……” “蠢货!”安志雄几乎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喝道:“他们怎么说也是大荒使者,身份尊贵,你们为逞一时之勇,竟然将他们杀死,还是死在安府!你们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 依紫霄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悻悻地说道:“他们都杀到眼前来了,难道我们还要坐视不管吗?” “留下活口,还可以留个人证,我们略微施压,说不定可以让他们改口,以便你们三人脱罪。”安志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但你现在杀死了他们,死无对证,你们三个人的罪过可就大了,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依紫霄三人面面相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并不是脑袋不开窍的傻瓜,只是没往这一方面去想而已,但在安志雄的提醒之下,他们马上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关键,眼神不由慌乱起来。 安志雄看见他们这个样子,仰天长叹道:“我安志雄怎么就招惹了你们三个蠢蛋,简直有勇无谋,何以成事!” 此时周围的灯火越发明亮,只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成百上千的护卫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安志雄的父亲安陆杉——亦是当朝宰相,一眼就看到了大荒使者的尸体,不由脸色惨白一片,狠狠地瞪着安志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我……”安志雄只觉大脑茫然空白,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安陆杉忽地冷哼一声,说道:“今晚之事,皆因三名宵小之徒闯入安府,刺杀大荒使者。我安府护卫不力,连累两名大使命丧此地,我安陆杉责任重大,愿受责罚。”说着伸手指向依紫霄三人,怒喝道:“来人,将这三名歹徒拿下,交由陛下发落!” 这番话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安志雄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安陆杉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撇开自己与这件事情的关系,把罪名全都推到依紫霄三人的头上,忍不住向前一步,就要为依紫霄辩解,然而安陆杉冷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安志雄心中挣扎许久,终究不敢忤逆,只能低下头去,轻声暗叹。 依紫霄也知道安陆杉的用意,但他此刻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也知道,毕竟只是窃听到了大荒使者的口头谈话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加上大荒使者确实是他亲手所杀,这是铁一般的证据,根本容不得他反驳。 迷茫之际,他与以太、燕南衣三人被安府护卫绑了起来,粗暴地关进了囚车之中,连同大荒使者的尸体,连夜送到了皇宫之中。 听着车轮轱辘碾过地面石路的声音,感受到四周吹来的阵阵寒风,依紫霄逐渐清醒了过来,看着脸色惶恐的燕南衣,还有神情漠然的以太,苦笑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连累了你们。” 他此时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后果,就算他指证大荒使者对安志雄有所图谋,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只是无用功而已,而刺杀邻国大使的罪名,肯定会由他们三人来承担,安府为了洗脱罪名,必然会将所有的矛头指向自己,就算没有证据,也会制造假证来陷害自己三人。 他也清楚刺杀别国来使的罪名有多沉重,根本是他背负不起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究竟该怎么办?他自己是不怕被关入大牢,但以太呢?燕南衣呢?他不愿让好友被自己所牵连。 燕南衣也苦笑了几下,摇了摇头,安慰他道:“应该没什么事情吧,他们分明就是坏人啊,还想抓走安志雄,难道不是吗?” 说完这话,囚车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这句话说得太过苍白无力,就连燕南衣自己都不相信。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囚车终于停了下来,但听“吱呀”一声轻响,车门被人打开了,一名侍卫冷漠地说道:“赶紧下车,陛下要见你们。” 204舍身取义 依紫霄当年在进入天清宫的时候,曾有幸见过兰汐一面,当时的他在入学考核中成绩优异,并得到了兰汐的嘉奖,然而此后就再也没有相见。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次再见到兰汐的时候,居然会是在这样的场面下。 双手被冰冷的铁链捆住,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此时黎明未至,夜色昏暗,一座巨大的宫殿耸立在前方,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散发出冰冷沉默的气息,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在几名侍卫的带领下,依紫霄三人穿行过一条漫长的通道,来到了宫殿的门口,其中一名侍卫急匆匆地上前通报,守在门口的内勤总管傲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指挥身后的人将大门拉开了一条缝,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带人进去。 宫殿里只点了几根红烛,光线昏暗无比,火光在风中摇曳,整个大殿忽明忽暗,显得寒气森森。而在大殿的最深处,天子兰汐已经换上了一身龙袍,背对着众人,沉默地看着龙椅后面的金龙屏风,不知在想些什么。 领头的一名侍卫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说道:“启禀陛下,犯人已带到!” “朕知道了,下去吧。”兰汐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侍卫立即说道:“是!”然后对众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退出了宫殿。 此时,宫殿里就只剩下了依紫霄三人,还有一言不发的兰汐,气氛顿时凝重到了冰点。就连燕南衣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开口说话。 依紫霄死死地盯着兰汐的背影,心情沉重到了极点,这一次贸然刺杀大荒使者,可谓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兰汐为了给大荒一个说法,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不过……兰汐会不会念在自己是天清宫考核第一的份上,破例放过自己一马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蓦地浮现出一丝希望,不由紧张起来,然而兰汐接下来说的话,却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的幻想。 “你们这一次的行为,朕很失望。”兰汐缓缓地转过身来,清秀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怒意,“依紫霄,你可知你杀死的人是谁?” “启禀陛下,据说他……他是大荒领主的侄子。”依紫霄深深地吸一口气,盯着兰汐的眼睛说道:“但我要杀他,实乃迫不得已的事情。” “迫不得已?”兰汐将双手笼在袖子里,冷笑道:“好一个迫不得已,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逼得你要迫不得已地杀了他?” “我……”依紫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无比悲哀地发现,自己无论要说什么,都已经死无对证了。 “依紫霄,我知道你是天清宫百年不遇的天才,朕也很看好你,你日后注定会成为东极高庭的栋梁之材。”兰汐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越发冷漠,也越发惋惜,“但……你竟如此无法无天,这一次就算是朕……也保不住你。”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地击在了依紫霄的心里,兰汐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要让他背负刺杀大事的罪名,甚至极有可能会处以极刑! 一时间,依紫霄只觉手脚冰凉,胸闷窒息,呼吸困难无比,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他胸中蔓延,然而强烈的求生意志一下子让他缓了过来,忍不住说道:“不……这根本没道理,是他们……他们要杀安志雄在先!我杀他们是有理由的!” 兰汐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可有证据?” “我……我没有,但是……”依紫霄飞快地看了以太和燕南衣一眼,说道:“安志雄肯定知道这个事情,他就是人证!陛下,你可以把安志雄喊过来,与他一同对质!” 兰汐怜悯地看着他,轻轻叹息道:“朕刚刚收到消息,安志雄因身患重病,需要静心调养,已经离开了空桑城。” 这话一说出口,依紫霄三人不禁彻底惊呆了,燕南衣喃喃说道:“骗人,他根本就没什么病,怎么可能……” “安陆杉还说了,刺杀大荒使者正是你们三人所为,与安府无关,而且若有必要的话,他还能提供人证物证,指认你们三人杀死了大荒使者。”兰汐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一字一句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安陆杉……”依紫霄死死地盯着大理石地板,双拳捏得紧紧的,用力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他没想到安陆杉居然做得这么绝、这么狠,为了撇清嫌疑,完全不给自己半点机会,一定要赶尽杀绝! 以太和燕南衣也被这句话震惊了,全都瞪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们是无话可说了。”兰汐轻叹一声,挥了挥手,宣判了他们的死刑,“明日一早,我会把你们三人交出来,交由大荒发落。”说到这里,他慢慢弯下腰来,神情惋惜地说道:“紫霄,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是……朕此番亦是无奈之举,望你莫要怪朕,朕若不这么做,事态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依紫霄脑海中嗡嗡作响,只觉心乱如麻,万念俱灰,几乎没听清兰汐说了什么。过了半晌之后,他渐渐回过神来,唇角微微扬起,惨笑道:“陛下圣明,为了维持外交的安定,所以就要牺牲我们几人是吗?” “据探子报告,天元帝国近年来调兵遣将,养精蓄锐,显然是要对我东极高庭不利。”兰汐阴沉着脸,缓缓开口道:“如果在此时又得罪了大荒,便如同两面受敌,届时若真打起仗来……这个责任,你背负得起吗?想不到你竟毫无悔意,不知悔改!” 依紫霄顿时沉默不言,他知道兰汐说的话是对的,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大荒,到时候东极高庭单独面对两方势力的夹攻,只怕会有亡国的危险。想到这里,他心里充满了后悔之意,悔不该没事找事,跑去安府窃听别人,更后悔自己冒失莽撞,杀死了大荒使者,自己死了不打紧,还连累了以太和燕南衣,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偷偷看了以太和燕南衣一眼,只见二人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得不轻,心中不由更加懊恼。兰汐见他三人面如死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挥手叫道:“来人,把依紫霄三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慢着!”他话音刚落,燕南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突然大声叫道:“陛下,且听我一言!” 此时,数十名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围在了依紫霄三人的身边,就要抓起他们的胳膊,兰汐微眯双眼,轻声说道:“等等,都出去。”侍卫们赶紧松开三人,对兰汐行了一礼,然后整齐划一地走出了殿外。 “你有什么话要说?”兰汐冷冷地看了燕南衣一眼,说道:“若是求饶,那便免了。” “不,陛下,我想说的是……”燕南衣脸色苍白,声音因害怕有些颤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的神情渐渐坚定下来,认真地说道:“陛下刚才说紫霄不知悔改,但……陛下既然说出了这四个字,说明陛下言中之意,会给一个悔改的机会,是不是?” 此言一出,依紫霄和以太的眼里顿时流露出惊诧的神情,兰汐却双眼一亮,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说,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悔改机会?” “我不为我自己求机会,我想为他们求一个机会!”燕南衣既然把话说开了,表情也就变得自然了起来,滔滔不绝道:“紫霄是天清宫百年一遇的奇才,以太和安志雄日后也必将成为东极高庭的栋梁,而我只是燕家一个不入流的角色而已,以我一人的性命,保全东极高庭的未来,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不对!”依紫霄急忙看向燕南衣,焦急无比地说道:“不对,南衣,你不……” “紫霄!人是我杀的,跟你无关!”燕南衣一脸凝重地说道:“你只是过来找我,却亲眼目睹我错手杀死了他们两人!” 兰汐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他岂会不明白他的意图,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居然真有人会愿意为了保护别人,甘愿付出自己性命的人。 “南衣,你这样……”依紫霄依然不甘心地想说些什么,燕南衣猛地看向了他,很认真地说道:“紫霄,我心意已决,你若再劝我,我立马自尽于此,决不犹豫。” 兰汐沉默了片刻,第一次开始正眼打量起燕南衣来,严肃地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燕南衣吐出一口长气,说道:“今日之事,皆是我燕南飞一人所为,我窃听到了大荒的机密,结果被人发现,不小心错手杀死大荒使者。” 兰汐继续说道:“燕南飞,你可知道这么做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家族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会背上旁人背不起的罪名。” “好……燕南飞,此番义举,倒是救了你的同伴,朕给你三天时间来准备后事。”兰汐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唇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意,说道:“从今日起,此殿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准任何人泄露,违令者……斩!” 205人生的抉择 依紫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当第一抹朝阳的光亮照射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逐渐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以太沉默地看着地面,犹如一株寒冬里的老松,一言不发,燕南衣则是洒脱地笑了几声,说道:“紫霄,以太,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我也必须要去完成,就在这里分别吧。” 依紫霄抬起眼皮,声音嘶哑地说道:“南衣,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这怎么可能……” “紫霄,你是我们队伍的主心骨,也是我一直敬仰的好友,平时都是我听你的话,但希望这一次……”燕南衣微微苦涩一笑,说道:“你可以尊重我的意愿。” 在与燕南衣分别之后,依紫霄宛如大病了一场,回去后足足睡了两天,在这期间不断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噩梦,或是梦见自己被五马分尸,或是梦见燕南衣身首分离,一个又一个的梦境袭来,让他一下子消沉了许多,原本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颓废。 第三天的时候,燕南衣突然找上了门来,笑着说道:“紫霄,这个东西给你,是我前些日子研究出来的图纸,我觉得很适合你用。” 三日未见,燕南衣几乎瘦了一圈,显然他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依紫霄结果图纸,粗略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如何将巨剑改造成另一样武器的工艺流程,竟是两把帅气拉风至极的弯刀,但依紫霄现在没有心情看这个,将图纸塞进了袖中,看着燕南衣依旧清亮的眼眸,很想跟他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又失去了勇气。 “还有这个……以太,你擅长体术,我希望你能帮我保管这个……”燕南衣又将一卷破破烂烂的册子递给了以太,小声说道:“这是燕家的不传绝学——八门遁甲的残卷,我手头只有这么多了,小心点别弄丢了。” 以太皱了皱眉,小心接过了册子,嘴唇抿得紧紧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和依紫霄都知道八门遁甲对燕家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燕南衣这个样子显然是在托付后事了。 此时场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依紫霄和以太低垂着头,心情极为低落,燕南衣看着他们,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这么消沉?” “南衣,你……”依紫霄刚想说些什么,忽听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燕南衣,都到这个时候了,亏你还笑得出来,我算是服气了。” 依紫霄三人闻言一惊,只见安志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燕南衣的身后,脸上依然保持着冷漠的表情。 “好啊,你居然还有胆子现身?”依紫霄没想到安志雄居然会在这里出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安志雄的衣领,就要往他脸上打去,然而却被燕南衣拦下了:“紫霄,别这样,这件事情不能怪他!” “我不怪他,但是他必须出面作证!”依紫霄红着眼睛说道:“安志雄,燕南衣的命就在你手上了,你若念在他救了你的份上,你就……” “没用的,我父亲已经准备好了人证物证,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们三人,我的话根本无能为力。”安志雄被他揪住衣领,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再说了,这次我只是强行跑出来而已,估计很快就会被抓回去了。” 依紫霄这时才发现安志雄竟然受了伤,衣袖上全是斑斑血迹,脸色也很苍白,显然刚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不由愣愣地松开了手,喃喃低语道:“怎么会这样……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吧,我明天就要被押入大牢了,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我希望有人来帮我完成。”燕南衣很认真地看向安志雄,语气诚恳地说道:“志雄,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人,我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燕南衣,你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安志雄沉默片刻,说道:“你说吧,我什么都愿意帮你。” “那天的事情,将会成为一个谜团,而且很有可能会继续隐瞒下去,后人也只会知道我是一名可耻的刺杀者。”燕南衣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凝重地说道:“但是……唯独有一个人,是我不想隐瞒的,我也不愿意让她误会我。” 说到这里,他带着歉意看了依紫霄一眼,说道:“紫霄,抱歉了,我实在太了解你了,如果我托付给你的话,以你的脾气一定守不住秘密。” 他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红色的锦囊,对安志雄说道:“这个锦囊,是我想要留给鹿芊芊的话,希望你能转交给她。”安志雄伸手过去,就要拿这个锦囊,燕南衣的脸色忽然一肃,认真说道:“但是请你切记,在我死后不可立即给她,因为她如果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再生事端,到时候反而会害了你们。” 安志雄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了。” “至于什么时候给她,这个你自己把握吧。”燕南衣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当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就给她看吧,她应该要知道真相。” 听到这句话,依紫霄再也忍耐不住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拳头狠狠砸向了地面,呜咽道:“南衣,真的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不好……”他积压了数日的情绪此时宣泄而出,难过、后悔、痛苦、无力……纷纷涌上心头,让他一下子哭成了一个泪人,满脸涕泪横飞,剧烈地咳嗽起来。 以太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紧紧皱着眉头,想要哭却哭不出来。燕南衣看到他这如同便秘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道:“以太,你这家伙天生没有泪腺,就别哭了吧,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丑死了。”说完这话,他的眼眶也倏然一红,泪水跟着流了下来。 三人心里很清楚,今日一别,以后便再也不会相见了,这是三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从此之后,天人两隔,阴阳陌路,回想起此前的经历过往,三人不禁悲从中来。 安志雄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有些触动。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理智到近乎有些冷血。他向来与依紫霄几人不对付,自然也就不可能喜欢他们,但正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对燕南飞产生了愧疚感。 更让他感到敬佩的是,燕南飞为了拯救同伴而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是自己所不具备的品质,所以之前无论再怎么有过节也好,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十分欣赏燕南飞的,但很可惜的是,燕南衣马上就要死了。 想到这里,他仰首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只觉造化弄人,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在与依紫霄等人道别后,燕南衣沉默地回到了燕府,默默收拾好东西,准备踏上死亡的归途。然而他还年轻,还没有看够每日初升的朝阳,还没有尝够东极的美食,还没有游遍红莲大陆的各地奇景,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太多的心愿没有了结,又怎会心甘情愿地离去? 他脸上带着微笑,走过了燕府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块地方,这些都是他这辈子的回忆,纵然痛苦不堪,纵然无人理解,但这也是他曾经活过的证明,也是真实的记忆。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只要活着,一切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能看见翱翔的飞鸟,能闻见清甜的花香,但只要一旦死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宛如镜花水月,就连自我意识都不存在了,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可是……他对此并不后悔,因为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的道路,他必须一直走下去,直到人生的尽头。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微笑着走遍了燕府的四周,然后他忽然很想见一个人,便去了那个人经常会去的地方,正好看见了一脸落寞的燕飞白,那时的燕飞白十分阴郁,就像一块化不开的寒冰,脸上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 但对于燕南衣而言,那又怎样呢,他知道燕飞白的苦处,也明白燕飞白的处境,于是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朵白云,不但可以播放音乐,还可以随着天气的变化而改变颜色形态,很可惜的是,当时是阴天,所以并没有办法演示给燕飞白看。 最后当他告别燕飞白,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心里所想的是:小飞白,很可惜没办法跟你一起看到白云的变化了。纵然内心很是遗憾,但还是要故作坚强地离开,因为他很清楚,燕飞白此刻正在看着他的背影,自己一定不能让他瞧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毕竟自己的身份是叔叔,当然要比小侄子更加坚强才行。 他一边保持着微笑,一边昂首向前走去,直到燕飞白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为止。 206给未来的你 一滴眼泪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便如鹿芊芊的心情,瞬间跌掉了谷底。她此刻泪流满面地坐在地上,泪水仿佛决堤般涌出,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燕南衣竟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好友,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的结局。 安志雄在说完这些陈年往事后,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多年,从来不曾淡忘。他的眉头微微舒展,沉声说道:“这……就是全部的事实,也是阴差阳错之下酿成的悲剧。” “燕南衣从来就不是什么罪人,他是代替我们而死的,关于这一点,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法偿还他的恩情了。”以太沉默了片刻,说道:“如今紫霄已经捐躯,安志雄也只不过是受害者,当年还剩下的知情者,就只有我了。”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着鹿芊芊,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解气,今日可以随意取我性命,我对此毫无怨言,但是……你完全没必要将这个事情延续到少爷的身上,他是无辜的。” 鹿芊芊的情绪渐渐缓了过来,没有理会以太的话,而是转过了头,对安志雄说道:“我要看看,他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东西。” 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心里的怨气稍微减淡了一些,但她其实打心底还是没有原谅依紫霄等人,只不过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更关心燕南衣究竟给她留下了什么东西。 安志雄沉吟了一阵,然后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锦囊,交到了鹿芊芊的手里,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此一来,我的使命便算完成了,从此以后,我与这件事情再无瓜葛。” 他这句话说的非常小声,若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清楚,不知究竟是说给鹿芊芊听的,还是实则说给自己听。 鹿芊芊一把抓过锦囊,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只见里面装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上面有一块黑色的镜面。 或许是当年曾见过这样的东西,鹿芊芊似乎很清楚这个盒子的使用方式,她将盒子轻轻地放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后,一道光影忽然从镜面中迸射而出,一道模糊的人影凭空出现在了黑色盒子的上方。 虽然影像有些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此人脸上的笑容、灵动的双眼可以看出,他就是燕南衣,已经死去十六年的燕南衣,那个永远烙印在鹿芊芊心里的……燕南衣。 当看到燕南衣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鹿芊芊猛地捂住了嘴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要以微笑来面对自己的爱人,然而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悄无声息地从脸庞滑落下去。 燕南衣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灿烂,甚至露出了一口白牙,仿佛在他录影的时候,鹿芊芊真的就在自己面前一样,语气有些期盼地说道:“芊芊,当你再次看到我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已经是多少岁了,可能已经变成老太太了吧。” “对了,芊芊,紫霄这个家伙天天喊着要做大将军,那他有没有当上大将军?”燕南衣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这家伙当上了大将军的话,那安志雄肯定也成为御金库总管了吧?要是没有的话,那你们可就让我太失望了。” “芊芊,以太的泪腺治好了没有,是不是还一直都不会哭?” “芊芊,你做妈妈了吗?有自己的家庭了吗?” “芊芊,我其实希望你能够忘记我,毕竟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我也不想自己会成为你的负担。” “芊芊,有些话,我其实很想亲口告诉你。”燕南衣忽然沉默了起来,犹豫了半晌后,才继续说道:“我做了一个看起来很勇敢,但其实很软弱的决定。” 他说到这里,笑容渐渐苦涩起来,说道:”我之所以会想借助锦囊,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假如我当面亲口跟你说的话,我肯定会后悔做这个决定的。” “你知道吗?有时候突然想做英雄,需要的是冲动。”燕南衣苦笑说道:“我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自己,一直活在旁人的意愿之下,这算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做出抉择,可惜……也是最后一次。” 他微微垂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黯然的神情,显然情绪十分低落,不过他很快又抬起了头,勉强笑道:“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但也维持了和平,将战争的苗头消灭在襁褓之中,总比靠堆积人命,劳民伤财地去结束战争要来的明智,不是吗?” 说完这话,他仰头轻轻一叹,唇角微微扬起,有些自嘲地说道:“哎,真是没想到,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居然还说了这么多没用的大道理,看来我的本性还真是无趣得很啊,哈哈哈哈……” 燕南衣又笑了起来,但不同于刚才的是,他此刻笑得很苦涩,很勉强,宛如断翅的鸟儿梳理自己凌乱的羽毛,惨烈中带上了几分悲哀,可以想象出他当时的内心有多么难过,对于鹿芊芊有多么不舍。 “芊芊,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爱你。”沉默了很久之后,燕南衣似乎逐渐平复了心情,脸上重新带上了微笑,柔声道:“这是我对你最后想说的话,这句迟来的甜言蜜语,就留给未来的你吧。” 这话一说完后,他的身影忽然模糊了起来,鹿芊芊大惊失色,急忙跑到燕南衣的身边,手足无措地说道:“不,不……南衣,你不能走,你不能……” “芊芊,回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吧,我留了一些东西给你。”燕南衣的身影,还有他的笑容,在微弱的烛光之中,逐渐消失不见了,“芊芊,再见了……” “不,南衣……不!”鹿芊芊宛如发了疯般扑了上去,却是扑了个空,只剩下那个黑色的盒子沉默孤寂地留在原地,房间里也随即变得一片死寂,安志雄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以太则低下了头,盯着那个黑色的盒子,心中不胜唏嘘。 他本以为鹿芊芊会哭成一个泪人,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竟没有多少歇斯底里的情绪,也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原本在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水居然也没有滴落下来,硬是被她生生地憋了回去。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鹿芊芊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黑色盒子,再也没有看向任何人一眼,仿佛行尸走肉般离开了房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 …… 依长治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荒芜平原,只觉心头一片茫然,他知道自己可能又进入了梦境之中,但此刻既没有七彩流溢的光圈,也没有阿太那不带感情的声音,他不清楚该往哪里走,又该怎样离开这个梦境。 正自迷茫之时,他的前方突然凭空出现了两个背影,一前一后地站着,走在前面的那人速度很快,后面的人似乎在追赶他,声音洪亮地说道:“路游原,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前面那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身份?这根本就不重要,当我感到高兴快乐,当我感到痛苦失落,所有这些真实到极点的感受,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限制和束缚!” 后面那人冷哼一声,警告他道:“路游原,你居然堕落得跟寻常人类一般,真是让我痛心!你别忘记了……他们只不过是命运制造出来的凡物而已!” 前面那人蓦地站定住了,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冷笑起来,说道:“愚蠢,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就不是被命运制造出来的了?难道命运告诉你了吗?” “你居然连这个都怀疑,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们当然不一样。”后面那人冷冷地说道:“对,你想要做这样的事情,我确实是无法阻止你,但是……你知道我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依长治疑惑地听着这两个陌生人的对话,只觉他们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竟然有些耳熟,不过自己此时忽觉一阵睡意袭来,眼皮渐渐沉重如铅,不可控制地耷拉了下来。 然而他即将沉沉睡去的时候,前面的那人突然转过头来,显出了那张在依长治看来眼熟至极的面庞! “怎么会是他?”依长治猛然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就是……梦境空间中想要喝酒的那个青衣人吗?” 就在这一刹那间,周围的情景顿时定格住了,整个平原连同说话的那两人骤然分解成了无数颗四处飘散的光粒,宛如一幅打散了的沙画,迅速消失无踪。 下一秒,依长治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处的浩瀚星海,心里依然被刚才所看到的情景震惊到无法言语。 207燕与叶 依长治不知道这名神秘的青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此人却出现在了自己的梦境当中,这就很让人感到惊讶了,而且他所说的命运是什么,有关人类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并不是寻常人类?如果不是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时间,无数个疑问蓦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不禁让他头痛欲裂,口舌干渴无比。他急忙摇了摇头,将这些疑问强行赶出自己的脑海,然后看了一眼四周,认出这地方正是星辰水榭。 一名容貌清丽的白裙少女就站在不远之处,高高抛起手里的白色光球,似乎将其当成了一个皮球,丢到高空后又稳稳接住,再重新抛起,玩得不亦乐乎。 仿佛是察觉到依长治醒了过来,白裙少女突然将头转了过来,两只细长的狐狸耳朵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依长治,咯咯笑道:“哟,醒了啊?怎么样,那小姑娘可不可爱,漂不漂亮?” 可爱漂亮当然说的不是小白自己,而是易水寒的闪闪。面对小白肆无忌惮的嘲笑,依长治没有生气,只觉面红耳赤,双颊一阵滚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没想到竟连小白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路依凝在他昏睡的时候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心中顿时羞愧难当,一想到当时居然错怪了路依凝,就觉得惭愧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更加敏锐,又或许是路依凝的判断能力更加精准,又或许说……自己完全被闪闪那极为专业的、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迷惑住了,不由自主地以貌取人,下意识地认为其人畜无害,这份眼力和警觉性实在是差劲到了极点。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就罢了,在路依凝明显表露出对闪闪的敌意时,他竟然没有完全相信路依凝,反而认为她只不过是在无理取闹,大吃飞醋,此时回想起来,除了用鬼迷心窍来形容当时的自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了。 一念及此,依长治不由苦笑起来,说道:“小白,这个事情……确实是我的不是,我已经知道错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再嘲笑我了,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小白用戏谑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嘻嘻笑道:“这事情跟我又没关系,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 “待会儿我马上就去跟依凝道歉,诚恳地道歉。”依长治知道她在揶揄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自己理亏,只得苦着一张脸,求饶似地说道:“你看在我这么认真道歉的态度份上,就别再嘲讽我了,给我个台阶下吧,哈哈……” “哦?”小白见他居然如此坦承,马上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由有些吃惊,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地承认过错,并努力改过自新的。想到这里,她也就收回了那张讥讽的笑脸,挥挥手道:“那行,这次放你一马吧。” 说到这里,她冲依长治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对了,门口有人还在等你哦,别忘记你刚刚说了什么。” 依长治看她这副模样,哪还不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三下五除二便穿好了衣服,与小白道了一声谢,就往星辰水榭的门口冲去。 果不其然,路依凝正站在星辰水榭的门口,在与芳华说着些什么,忽然见到依长治匆匆赶来,路依凝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去,反而是芳华看向了依长治,无比郑重地对他弯腰道谢:“当日在无荒山所有的经过,包括少爷遭遇的事情,我已经依凝听说过了,谢谢你救了我们燕家,完成了少爷的遗愿。” 依长治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不必谢我,因为燕飞白他……” “我知道……少爷是为了救你而死。”芳华凄然一笑,说道:“但我不会怪你,因为这是少爷的决定,我尊重他的决定。”她清丽乌黑的眼眸中忽然蒙上了一层雾气,“所以我要向你道谢,燕家永远都会感激你的。” 依长治见她神情有些悲戚,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与燕飞白的关系最为亲密,势必也最为难过,一段时间未见,她的脸颊明显瘦削了不少,显然燕飞白的死去,对她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这个东西……是燕飞白临终前给我的。”依长治不愿让她沉湎于悲伤之中,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转移了话题,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破旧的卷轴,说道:“他原本是交给我的,但我觉得……你更有资格拥有他。” 芳华听到竟是燕飞白留下来的东西,不禁有些疑惑,慢慢接过了那个卷轴,然后将其缓缓展开,只见里面记载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还配上了一些图画,似乎是一本修炼绝学。 “这是……八门遁甲。”芳华仔细端详着这个卷轴,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少爷居然把这个留给了你们……” “八门遁甲?”依长治顿时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这不就是你们燕家的绝学吗?燕飞白为什么要把它给我?而且他当时说……这里面记录的东西会解开我们的疑惑,这又意味着什么?” “既然少爷把它给了你,说明你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芳华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说道:“八门遁甲……确实是我们燕家的不传绝学,只有燕家的人才有资格修炼。但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本秘籍后来被叶无明拿走了……” “叶无明?杀戮传说叶无明?”依长治惊得目瞪口呆,失声道:“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杀神……叶无明?” “是的,所以叶荆也会八门遁甲。”芳华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因为他们二人……是父子。” 这个消息一抛出来,比刚才的还要震撼,依长治愣在原地,彻底陷入了震惊之中。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叶荆的实力这么恐怖了,原来竟是杀戮传说之子,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战斗风格! “后来,叶无明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下落不明,再也没人见过他了,所以八门遁甲就跟着一起失传了。”芳华咬了咬牙,眼里忽然露出一抹愤恨的情绪,“谁知机缘巧合下,八门遁甲居然落在了齐云川的手里,并且想利用它来作为交换代价,逼迫少爷做一些违心的坏事!” 她越说到后来,越恨得咬牙切齿,依长治和路依凝知道她已经说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芳华缓了一下情绪,又说道:“他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少爷去找易水寒的杀人,趁你们前往寒川的时候,将你们全部杀死!” 这句话一说出口,依长治和路依凝顿时心头一跳,眼里透露出一股难以置信的神情,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当初袭击自己一行人的罪魁祸首,杀死宫洺羽的幕后黑手,竟是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齐云川! 芳华知道他们此刻一定心情极为复杂,不由带着几分歉意道:“对不起,这不是少爷的本意,他也只是……”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什么。”依长治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冷冷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齐云川在背后捣鬼。” 芳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还想趁机将这件事嫁祸给安大魂,让少爷出来指证安大魂,只不过少爷不愿意,认为他得寸进尺,并没有遂他的意,没想到他竟找了个借口挟持了我们,并以此来威胁少爷,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这就是所有的一切。” “原来如此,齐云川,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依长治气得脸色涨红,拳头捏得咔嘣直响,额头上青筋暴露,那道伤疤隐隐迸射出细微的紫色光芒,“害死宫洺羽,逼死燕飞白……齐云川,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路依凝却保持着冷静的情绪,眼角瞥向依长治,见他如此狂怒愤慨,不由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少爷虽然已经走了,但他本来要背负的东西,将会由我来背负。”芳华深深地看了依长治一眼,眼神渐渐变得坚毅无比,平静地说道:“燕家也欠你们一个极大的人情,日后若有差遣,必将全力以赴,绝无二话。”说完这话,她再次向依长治和路依凝二人弯腰行礼,悄然离去了。 此时,星辰水榭的门口就只剩下了依长治和路依凝,依长治收起了愤怒的情绪,偷偷看了路依凝一眼,但见她神情十分冷漠,很想郑重道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路依凝则面无表情,将目光转向一旁,同样一言不发。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有些尴尬沉闷,依长治心知机不可失,当即咬了咬牙,努力打破了沉默,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地说道:“依凝,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208何为领袖 在依长治的印象里,自他与路依凝相识以来,彼此间从未与发生过类似的争执,甚至连脸红拌嘴都没有,因为路依凝的性情恬静淡然,与世无争,即便自己有什么不对,也会默默地忍让一步,所以当他说出这番道歉的话时,内心的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别扭到了极点。 他静静地看着路依凝,忽然觉得眼前的佳人似乎有些陌生,在他心中原本的路依凝形象渐渐与面前的少女重合在了一起,她的人分明就站在前方,却仿佛相隔天地之遥。 过了许久之后,路依凝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你不需要和我说之前的事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是发生过了,不会因为你心有愧疚而发生任何改变。” 她的语气十分淡漠,如同在跟陌生人说话一般,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提起这个事情,当做从来没发生过,但是……”她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非要再次提起这个事情,不管你认为自己做对了也好,做错了也罢,对我而言……那便是旧事重提,没什么区别。” 依长治默默地听着,原本还有些内疚的心情逐渐变得愤怒失望起来,他没想到路依凝对自己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摆明了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如果连谈都不想谈的话,那还有继续道歉和沟通的必要么? 想到这里,依长治也板起了脸孔,冷冰冰地说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谈这个事情了。” 他的心情此刻真的很不爽,明明自己诚心诚意地想要道歉,却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让他心中尴尬之余,不免浮现出几分火气。自己虽然有错,但连认错的机会都不打算给,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以后只要不再提起这个事情,或许二人还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还可以保持往日的关系,谁知路依凝似乎根本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依长治,双眼紧盯着他,很不客气地说道:“当天在救出燕家族人的时候,还有芳华刚才所说的真相,在你知道了齐云川玩弄的阴谋诡计之时,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生气,总想着还应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这番话夹枪带棒,咄咄逼人,隐隐有些质问的感觉,让依长治的心里很不痛快,尤其当逼问的人是路依凝,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时,这种不痛快的心情瞬间膨胀了数倍,刺得他胸口烦闷,怒火中烧。 “我……”依长治刚想反唇相讥,却马上被路依凝打断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在空桑城的时候,我们已经把燕家族人全都解救出来了,该做的事情也全部完成了,曲师兄很聪明地用上了怀柔之策,兵不刃血地解决了所有可能出现的争执,你却还要节外生枝,结果到了最后,竟还要曲师兄去安慰你,我不得不说,你的行为举止……幼稚得如同一个孩子。” 这一字字宛如无数把锋利的尖刀,深深地刺进了依长治的内心,然而这还没完,路依凝似乎根本不想顾及依长治的感受,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如果大家都按照你所谓的正义和热血去行事,去找向齐云川讨要一个说法,那你是不是要当场杀光他们所有的人? “可是……”依长治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但看到路依凝那张美丽认真的脸庞,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路依凝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齐云川那群属下是悬镜司的人,试问又有谁不是拖家带口的?长治,你别忘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人生,而且他们只是履行命令而已,何错之有?” “更何况……如果真的发生争执了,不但我们破天小队要与他们拼命,还会牵连到曲师兄、马修师兄,这些事情,你都有冷静地思考过吗?”她在说完这些话后,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叹息道:“长治,你是我们的领袖,我们自然要以你马首是瞻,但你想过没有,一个队伍的领袖,可以仅凭一腔热血,一拍脑袋就订下决策吗?” 在这一连珠炮般的责问轰炸之下,依长治已经彻底没了语言,直到此刻为止,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幼稚,多么鲁莽,多么意气用事。 路依凝的话便如醍醐灌顶,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回首以前的往事,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缺点竟然这么多,包括燕飞白的死去,也跟他轻慢的性情有着极大的关系。 一时间,依长治不禁心乱如麻,整个人失魂落魄,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路依凝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离开了此地,想必是为了留给自己单独思考的机会。 不是质问指责,而是用心良苦,依长治苦笑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再次错怪了路依凝,明明她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能够快速成长,真正肩负起领袖的责任,自己却以为她只是耍小性子,故意刁难发火,毫无疑问,论性情和心态而言,路依凝确实要比自己成熟太多了。 既然明白了路依凝的用意,依长治此刻心里哪还有什么火气,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眼里露出一股坚毅的目光,暗道:“依凝,谢谢你善意的提醒,从此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怎么,被痛骂了一顿吧?”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手里还捧着白色的光球,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吧,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哦,你千万别怕丢了面子。” “小白,你说笑了。”依长治的情绪仍然有些低落,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哪有什么面子可言?” “这不可能啊。”小白调皮地歪着头,看着他的脸庞,假装吃惊地说道:“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面子的吗?尤其是男人哦,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于人类还是有点研究的。” “小白,别乱说,人类是怎么样的,连人类自己都不知道。”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楚亦凡悄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微笑着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是是是,接下来你肯定要说,就算游遍了宇宙星河,都未必有人性来得深奥。”小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能不能换句有点新意的台词,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楚亦凡微微一笑,伸手摸向了小白的头顶,小白咯咯一笑,忽然转了个圈,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即缩小,全身飞快地长出了浓密的白色毛发,耳朵变得更加尖利,尾巴从臀后伸出,顷刻间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眨巴了一下乌黑的大眼睛,哧溜一下攀上了楚亦凡的肩膀上。 此时的楚亦凡看上去只是个温文尔雅的青衣男子,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感,哪还有半分杀意,与无荒山顶时宛若战神降临般的杀神完全判若两人。 依长治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把梦境里的事情告诉楚亦凡,谁知楚亦凡反而先开口说话了:“长治,你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只需要再静养几天便无大碍了。” 依长治心里一惊,莫非楚亦凡已经知道了自己昏迷过去的原因?他生怕拯救燕家族人的事情暴露,惹来楚亦凡的追问。然而不知道是故意忽略还是并不知情,楚亦凡似乎并不打算询问燕家族人的事情,话锋一转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静养,三日之后,针对你们五人的特训便会展开。” “特训?”依长治不禁有些糊涂,忍不住问道:“什么特训?” 楚亦凡低头看着他,微笑说道:“难道你忘了吗,红莲武道会将在一个月后开始,你是我们选出来的参赛选手,所以到时候你会跟叶荆、路依凝、曲凤池,还有安大魂一起接受特训。” “安大魂?”依长治吃惊于听到安大魂的名字,但他很快就想了起来,本来这个名额是燕飞白的,但燕飞白已经故去,所以这个名额便顺理成章地让给了安大魂,毕竟他也有足够的实力。 一想到自己将会为东极高庭贡献一份力量,依长治的战意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很认真地说道:“掌教,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楚亦凡微笑颔首道:“我相信你,不过你也无须有太多压力,免得到时候束手束脚。”他的笑容中似乎带着无穷的自信,“我一直都相信,天清宫的青年才俊可不会输给其他国家的人。” 依长治想了一下,问道:“掌教,三日之后的特训,是由你来亲自负责吗?” “不,凭我一人并不足够。”楚亦凡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梦梦、白白他们都会参与进来,不过……”他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会亲自来教你。” 209特训开始 一转眼,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三天里,依长治曾与牧尧和路依凝聚过几次,但或许是路依凝那天的言辞实在太过锋利,又或者是心里始终有些情绪,彼此间多少还是有一点隔阂,几乎不怎么说话,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会有点别扭。牧尧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是奇怪为何他二人与自己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特训的地址并不在星辰水榭,而是楚亦凡在天清宫后山处划出了一片空白的区域,保证不被任何人打扰。 当依长治来到修行地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来了,叶荆懒洋洋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正惬意无比地吞云吐雾,看见依长治到来,只是眼皮抬了一下,又继续眯起双眼。曲凤池则小声地跟安大魂交谈着什么,神情颇为凝重,而路依凝静静地站在一旁,眺望远处的大海,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依长治本想跟众人打声招呼,但叶荆、安大魂这两人他本来就不喜,曲凤池又在认真地谈话,至于路依凝……他摇了摇头,也沉默地站在了一旁,静候楚亦凡等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梦梦、白白和彭力三人如期而来,很快楚亦凡也到了,眼见掌教亲临,众人马上停止了一切动作,很自觉地走到了楚亦凡的面前,整齐结成列队。 楚亦凡扫了众人一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此次特训,为的是一个月后的红莲武道会,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提升实力,争取在这次的武道会中获得一个理想的成绩,毕竟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连陛下对此也非常关注。” 众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呼吸一紧,脸色更加凝重了。楚亦凡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次比武拥有主场之利,一定要将其他的国家压下去,这或许正是皇帝陛下本人的心愿。 “不过,你们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楚亦凡见他们有些紧张,不由微笑说道:“尽力就好,只有心态放松,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你们五人是由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是我天清宫最优秀的学生,所以我对你们的实力和心态都很放心。” “掌教,请您放心,我们必将全力以赴,捍卫荣耀。”曲凤池神情严肃地说道:“为了东极高庭。” “很好,要的就是你们的决心。”楚亦凡微微一笑,说道:“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言归正传,我们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来进行特训,在此期间,我希望你们能全身心投入,千万要记住,其他国家的青年才俊虽然优秀,但并不比你们更强。” “随便吧,反正都没我厉害。”叶荆食指一弹,将烟屁股弹飞了出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掌教,能不能说一说特训的内容。” 楚亦凡知道他的性情,所以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你们每个人可以指定一名导师,这次的特训方式,大概算是一对一的训练,可以保证你们每个人能够进步得更多。” “还可以选导师?”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纷纷将目光投在了梦梦几人的身上,他们对于这三名导师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梦梦擅长用梦境激发潜能,能彻底引导出学生的潜力,非常适合天赋极佳的天才,而白白能训练学生在战斗中的配合意识,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团队的协同性,彭力则不必多说,严格到极点的体术导师,三人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路依凝毫不犹豫地将目光看向了梦梦,恰好此时梦梦也在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心照不宣。梦梦知道路依凝的天赋完全不在依长治等人之下,而路依凝也很信任梦梦,两人很有默契地将对方视作了绝佳的人选。 曲凤池思考了一会儿,认为自己的进攻能力远不如叶荆,体术也不是自己擅长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选择白白,毕竟考虑到武道会必然会有五对五的团队作战,自己若能让叶荆发挥出更强的攻击力,那又何乐不为呢? 轮到安大魂的时候,他也犹豫了一下,原本是想选择彭力,强化自己的体术,但他习惯了在原来队伍里与队友的配合,不太适应单独作战,更何况自己有幸被楚亦凡选中,并不想让掌教感到失望,所以纠结了很久之后,他终究也选择了白白。 至于叶荆的话,他根本想都没想,直接选择了彭力,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原因很简单啊,我的特长本身就是体术,不选他选谁?掌教那套东西太过花里胡哨,根本不适合我。” 最后轮到了依长治,他也丝毫没有犹豫,第一时间选择了楚亦凡,毕竟楚亦凡曾经特训过他,对他最为了解,而且这次是楚亦凡主动提出要特训他的,依长治自然不会再想着挑选其他导师了。 如此一来,人员便分配完毕,几名导师各自带着自己的学生散去,互相不受干扰。路依凝跟在梦梦的身后,随她前往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只见平地的尽头处竟然摆放了一张柔软的床铺,不由微吃一惊,但并没有开口发问,梦梦到时候肯定会解释的。 梦梦径直带着她走到了床边,然后转过身来,目光含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知道我这次的特训方式是什么吗?” 路依凝很熟悉梦梦的套路,因此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梦境。”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再多说。”梦梦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梦境能快速激发人的潜能,我现在要你去做的,就是在梦境中战斗。当然,我会在梦境外给你指明方向和建议,你跟着我的建议去战斗。” 她指了指旁边那张柔软的床铺,说道:“你侧躺上去,我会设法让你快速进入梦境。” 路依凝依言侧躺在床上,伸手接过梦梦递过来的灰色药丸,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药效立竿见影,路依凝只觉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很快脑海变得昏昏沉沉,几秒后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在经过短暂的眩晕及胸闷的不适后,她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片似曾相识的冰天雪地当中,周围是茫茫的飞雪和白雾,身旁还站着依长治、牧尧及马修,甚至还有——早已死去的宫洺羽! 看到宫洺羽的时候,她的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不过马上又释然了,不需要梦梦解释,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回到了当年在寒川时的遭遇,从周围的景色判断来看,很可能已经被困在了冰雪结界之中。 忽然间,梦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依凝,能听见我说话吗?” 路依凝深吸了一口气,简洁地说道:“能。” “我解释一下,你此刻已经在自己的梦境里面了。”梦梦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不过还算清晰,“你记住,你接下来所有遇到的梦境,都是你以前的真实际遇。”说到这里,梦梦顿了一下,又道:“我之所以要你这么做,是为了让你能够在这些梦境里重新完成你以前没有做到……或者说在当时力所难及的事情,以此锻炼并突破自己的极限。” “这是你所经历的第一个任务,以你如今的实力,看看能不能改变当时的结果。”说完这话后,梦梦便陷入了沉默。 “果然如此,我明白了……”路依凝心中明悟,将目光投向了对面不远处的萧方,又看了看被劈成两截、凄惨死去的假莫谷,很快就回想起了那天惨烈无比的战斗经过。 只见萧方舔了舔带血的利爪,冷笑道:“那些都算不了什么,你们最不幸的事情是,被我抓住后,慢慢凌虐至死。我要把你们抓起来,把你们的骨头全部捏成粉末,再一块一块剜去你们身上的肉,你们别想死得太痛快……” “那时候的我,正在保护已经失去战斗力的长治吧……”她看了看怀中的依长治,想起接下来萧方便会绕过牧尧的攻击,打一个声东击西,向毫无战力的依长治偷袭而来,而宫洺羽会飞扑过来,为了保护自己和依长治重伤死亡。 既然知道了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悲剧重现,当即心念电转,冷静而飞快地思索着应敌的对策。 她此刻无论是经验、实力或是临场反应,都不是当年的自己可比的,仅过了数秒时间,便想明白了一点,自己当时在迷茫之下,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正是这个错误,彻底害死了宫洺羽的性命。 她当时只想保护好依长治,让他免遭敌人的袭击,却没注意到场中只有她和牧尧还保留着战斗力,其他人伤势严重,就连自保都很勉强,又怎会不落入被动中呢? 正是因为自己一心想要保护失去战斗力的依长治,队伍里的其他人完全沦落为移动的靶子,十分被动地等着敌人来袭击,如果她那时候选择与牧尧一起主动出击的话,萧方根本就无暇分心去攻击其他的同伙,说不定还会被逼得手忙脚乱,在两人的夹击中落败,这个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对策。 想到这里,路依凝的心里不禁有些难过,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因为毕竟只是过去的事情,人总会在错误的经历中得到经验和教训,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让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萧方,有本事冲着我来!”牧尧愤怒地叫道:“你就只敢玩些偷袭的手段?那也太令我失望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预示进攻的号角,路依凝的眼神陡然认真起来,在牧尧话音未落之时,便已冲到了萧方的面前,手持冰剑狠狠地刺向了萧方的心窝! 210幽冥之水 依长治心里有点惊讶,本以为特训的地点会在后山之中,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后,却又回到了星辰水榭,不由微感茫然,不知道楚亦凡打的什么算盘。 在与老管家、小白简短地打过了招呼之后,楚亦凡直接将依长治带到了当初他与路依凝一同修行的练功房,依长治打量了四周一眼,沉默了片刻,疑惑地说道:“掌教,我们特训的地点还是在这里吗?” 楚亦凡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房间内一处偏僻的角落,伸手在光滑的墙壁上按了一下,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墙壁上蓦然开了一个口子,依长治这才发现,原来此处竟有一道如此隐蔽的暗门。 走入暗门之中,便觉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但见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水池,水池里装满了清澈透明的水,但不知是不是光线较暗的原因,整口池子里的水呈碧蓝之色,仿佛一块巨大的蓝色琥珀,散发着浓密的白色雾气。 雪白氲气缭绕,将碧蓝色的池水衬得若隐若现,如果仔细去看,水中似乎还时不时透射出零散几点闪耀的星芒,这个情景看起来很美,但从水池中散发出来的森然寒气,让依长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此水名为幽冥,生于寒川极冻之地,常年于冰度以下,若说它是会流动的冰块,倒也不算夸张。”楚亦凡平静地看着水池,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说道:“此处曾是我当年修炼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水中竟还留有残存的星辰之力。” 依长治盯着这一池幽冥寒水,犹豫片刻后问道:“掌教,我该如何修炼?” “很简单,把衣服脱了,然后跳进去。”楚亦凡淡淡地说道:“在你进去的时候,我会在水里灌注星辰之力。” 这句话听起来很惊悚,却在依长治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光是从水面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就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打退堂鼓了,更别说跳进去泡着,那根本会活活把人冻死。但依长治并没有过多犹豫,便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他心里很知道,楚亦凡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进步得更快,肯定不会想要谋害自己。 飞快脱光了衣服之后,依长治只觉全身被寒气所包围,浑身泛起一层疙瘩,他看了看幽静碧蓝的水面,深呼吸几下,然后狠狠一咬牙,纵身跳了进去! 刚一跳入水中,他便有些后悔了,周围的幽冥之水仿佛万古不化的坚冰,刺骨如刀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似乎无数把明晃晃的尖刀,瞬间穿透了他的皮肉骨骼,直抵他的内心,冷厉的寒气直冲头顶,让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绝望之情,几乎被冻得昏厥过去!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之际,楚亦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运气御寒,不要犹豫!”依长治听到这句话后,猛然间打了个激灵,飞速运起全身灵气,拼命抵御这股寒气。这一下果然见效,幽冥之水似乎没有刚才那般寒冷了,但他的灵气正在迅速流逝,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楚亦凡的目光何等敏锐,自然将这情况看在眼里,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体内的灵气很快就会被消耗一空,当你灵气耗完之后,剩下的就只能靠你本身了,凭你的意志力,激发出自身体内潜在的能力。” 依长治虽然听见了这句话,但此时正拼命抵御寒气,根本无暇回应。楚亦凡笑了一下,忽然伸出右手,一道亮白的星光从他指尖迸射而出,径直射入了水池之内。刹那间,整个水面上顿时布满了闪耀的星芒,与缭绕的白气相交辉映,美丽得有如仙境一般。 只不过依长治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变化,他正紧闭着双眼,冻得紫青的嘴唇微微发抖,身体蜷缩在水里,竭力让自己更加暖和一点。短短片刻功夫,他体内的灵气已然消耗了大半之多,这也让他心里生出了几分绝望。 这时,楚亦凡突然开口说话了,如同聊家常一般,微笑说道:“长治,假如你日后从天清宫毕业了,希望能去哪里?” “我……我想加入东极军……”依长治知道楚亦凡与自己说话,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力,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语气坚定地说道:“就跟我父亲一样。” 楚亦凡点了点头,神情对此似乎颇为认可,认真地说道:“长治,你十六岁进入天清,如今已经快过去了一年,说起来也差不多十七岁了。但无论十六岁也好,十七岁也好,在我看来……都只是孩子而已。”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不管你将来会走哪一条路,终究都是在与各类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他们性情不同,地位不同,思想不同,我必须提醒一下你,这是一件看似简单,其实却很难的事情。” 依长治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然而楚亦凡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继续说道:“有时候最可怕的凶险未必是在战场上,更有可能就在自己的背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依长治一眼,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刀之所以会有刀鞘,不是为了杀,而是为了藏。” 此时,依长治的大脑几乎完全麻木了,这句话虽然进入了他的耳朵中,却没有进入他的脑子里,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体内的灵气已经完全枯竭了。无穷无尽的凌冽寒气再度袭来,他只觉四肢被冻得麻木无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大脑一阵空白,根本就无法思考,若不是凭着强悍的意志力咬牙坚持,拼命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意识,恐怕早已被生生冻成了冰雕。 与此同时,幽冥之水里蕴含的星辰之力开始涌入他的体内,片刻之后,他全身便泛起了一层微亮的白光,楚亦凡看到这一幕,心知依长治的修炼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受任何人的打扰,当即转身走出门去,轻声说道:“坚持七天,即可出关,七天之后,我再会来找你的。”说完这话,他缓缓将门关上了,偌大个房间中只剩下了依长治一人。 只不过依长治这时已经进入了忘我的意识状态,根本不知道楚亦凡早已默默离开了,他此时向四周张望而去,只见自己正置身于无垠星空,周围是一片深沉的黑暗,数不尽的闪耀星芒密密麻麻地点缀其上,宛如镶满了明亮的钻石的黑色天鹅绒垫。 然而星空看起来很唯美,也很壮阔,让人不禁感慨造物主的伟大,可是在依长治看来,在这如此旷阔的无数星云之中,却仿佛处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感,纵然永恒不灭,但却寂寞沧桑。 星辰之力来源于宇宙星空,而宇宙星空之庞大浩瀚,常人根本无法想象,无数颗星辰生灭轮回,重生与毁灭,周而复始,便如物竞天择,显得如此残酷。 依长治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星空,突然莫名地生出一种宇宙之大,却唯有我独自一人的空旷孤独之感,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在这冰冷孤寂感的影响下,他感觉周围似乎变得更加寒冷,连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雾。 忽然间,他感到体内悄然出现了一股微弱的力量,在丹田处聚而不散,他一开始没有察觉到这股力量,但它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更加凝聚壮大,渐渐充盈了整个丹田。 依长治微微吃了一惊,不知道这股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也不明白这股力量代表着什么,但就在略微思索了一下后,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蓦地浮现了出来,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莫非我体内的这股力量,就是我闪电之力的本源?” 这个念头十分大胆,也很是荒谬,但依长治越深入去想,就越觉得有道理,不仅如此,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他所有的注意力和感知能力全都转移了过去,就连刺骨的寒意都减弱了不少。 在察觉到这样的变化之后,他索性将心一横,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股力量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股力量似乎正在逐渐变强,寒冷的感觉也开始慢慢减弱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能驱除体内的寒意,这无疑是依长治很愿意接受的结果,而且他本身也很想知道,自己体内蕴含的这股神秘力量,到底是不是闪电之力的本源,如果猜测无误的话,那么他的实力势必再一次突飞猛涨。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体此刻正迸发出阵阵闪耀无比的白芒,无数星辰之力顺着幽冥之水,源源不绝地涌入了他的体内,他的头顶处渐渐出现了一朵微小的星云,随着星辰之力的涌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与此同时,他额头上的伤疤也开始迸射出紫色的光芒,仿佛睁开了第三只眼睛,看上去诡异到了极点。 211竟然是他? 就在依长治努力吸收着星辰之力的时候,此时在天清宫的后山之中,白白仔细地审视了曲凤池和安大魂一眼,美丽细长的妙目中透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平心而论,白白的年纪比曲凤池和安大魂加起来都大,但她的相貌实在长得太过稚嫩,宛如一名十六岁的少女,看起来几乎与路依凝差不多年纪,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刻下时间的痕迹,这也是梦梦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不过白白虽然长得无比面嫩,五官清秀柔美,额头却有些宽大,嘴唇也有些厚实,不过用梦梦的话来说,若不是这样的话,她还不会如此性感,让男人神魂颠倒。这番言论令白白感到难堪不已,毕竟她的性情比较内向害羞,每当梦梦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总会假装听不见,糊弄搪塞过去。 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情,天清宫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年都将其视为梦中情人,白白也很小心地与这些少年拉开距离,但在这些人之中,并不包括曲凤池和安大魂,所以白白在面对他们二人的时候,反而能放松下来,甚至会主动地去审视他们的修为。 曲凤池和安大魂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过了片刻之后,白白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们的境界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强悍,都有神识中期的实力,不过正因如此,才是问题的所在……” “白教授,我不明白,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安大魂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难道不是实力越强就越好吗?还会有什么问题?” “原因很简单,你们都是自己队伍里的佼佼者,如今让你们从主心骨的角色转变成辅佐的定位,肯定会有些不适应。”白白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正是因为你们拥有强悍的实力,所以一旦习惯了辅佐的角色,必定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团队的实力,这就是我想说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腼腆地笑了起来,“你们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我,难道不是吗?” “白教授,您说得很对。”曲凤池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道:“红莲武道会最重要的是五对五的团队作战,一个队伍里不可能全部都是主攻手,必然会有人牺牲。说到进攻实力,叶荆和长治师弟远在我们之上,为了能够获胜最后的胜利,我很愿意接受这个新的定位。” “我也愿意。”安大魂不甘示弱地看了曲凤池一眼,有些较劲地说道:“曲凤池能做的事情,我安大魂一样能做。” “你们能有这样的觉悟,我自然是非常高兴的。”白白轻声笑了一下,突然话锋一转,神情严肃地说道:“所以……正式的训练开始之前,我会先让你们了解到辅佐这个角色的真正意义。”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气势猛然从她的脚底喷涌而出,巨大的罡风袭面而来,如此狂猛的战意让人不敢相信这竟会是从白白的身上迸发出来的! 强烈的反应不禁让曲凤池和安大魂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白扬起了下巴,神情淡漠地说道:“第一件事,辅佐并不意味着战斗力弱!”说着对二人勾了勾手指,挑衅似地说道:“来,一起上吧,先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饶是曲凤池性情温和,但终究年轻气盛,被白白这样出言挑衅,心里不免生出了几丝火气,与安大魂面面相觑了片刻,眼里蓦地迸发出一股熊熊的战意,彼此间相互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后运起全身灵气,陡然间抢先出手,从左右两边同时夹攻,猛地击向白白的面门! …… …… 当幻灭轰然倒在地上,瞬间化为飞灰之后,路依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已经几乎站立不稳了,汗珠随着她白嫩的脸庞划落,然后无声地滴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这个名叫幻灭的怪物是她所遇到过的最强对手,纵然在梦境中削弱了不少实力,但对付起来也无比吃力,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才勉强将这个怪物打倒,然而自己也已经达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战斗了。 此时,梦梦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语气里带上了难以抑制的惊叹:“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战斗过程,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如此惊人的潜力,看来我先前还低估了你……恐怕这次从梦境出去之后,你很有可能会成为五人之间最强者,包括叶荆。” 先前在梦梦的操纵之下,路依凝将经历过的所有战斗重新又打了一遍,除了最后的幻灭之外,她以近乎摧枯拉朽的势头击败了所有的强敌,引来了梦梦的阵阵惊叹,她那强悍的实力,冷静的头脑,精准的判断,让梦梦忍不住惊为天人。 但路依凝并没有被梦梦的夸赞冲昏头脑,骄傲自满,而是仔细地回想了片刻,很认真地说道:“梦教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你带我进入梦境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对战斗、以及境界的理解深了许多。” 梦梦咯咯一笑,说道:“你这孩子,尽会说些好听的话。”她顿了一顿,说道:“言归正传,我要恭喜你,梦境世界里第一层……你已经全部通过了。” “第一层?”路依凝双眉一扬,好奇地问道:“莫非还有第二层?” “小丫头,有第一层当然就会有第二层,而且当你进入了第二层之后,你实力的提升会更快。”梦梦笑着说道:“不过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这其中风险很大。” 路依凝不假思索地问道:“梦教授,是什么样的风险?” 梦梦知道这事情不是闹着玩的,当下收起了笑声,颇为认真地说道:“第二层与第一层完全不同,里面的梦境是隐藏在你潜意识中的事物。换句话说,有很多事情你是根本不会记得的,因为它们沉睡在你的大脑里面。”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更重要的是,当你进入到第二层梦境之后,我无法立即和你沟通,你必须要先主动找到我才行,否则会出现很严重的乱子。” 路依凝并没有问是什么乱子,但应该是万一出了什么危险,不能及时唤醒自己之类的问题,于是马上问道:“那我该如何找到你呢?” “找到我的办法很简单,你只要能意识到自身其实是在梦境当中,就可以了……”说到这里,梦梦蓦地警觉起来,沉声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想要进第二层?” “要快速提示自己的实力,只有这个办法了,不是吗?”路依凝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当然要进去。” 梦梦吃惊道:“你难道不怕有危险?” “就算是吃饭也有被噎死的可能,任何事情都存在一定的风险。”路依凝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能获得的回报足够丰富,即便有风险也是值得一试的。”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梦梦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我明白了,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说完这话,四周的情景陡然扭曲变幻起来,一股浓浓的倦意突如其来,顷刻间吞没了路依凝的意识,很快地,她就在自己的梦境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眼前的天穹堆满了破败柳絮般的云层,被残阳照得火红无比,仿佛涂上了一层猩红的鲜血。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向周围张望了几眼,只见四周是一片荒芜广阔的平原,一眼望不到尽头。平原上空无一物,贫瘠无比,就连一棵树都没有,然而就在距离她数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两个不明身份的神秘人。 这两人正背对着她,看不到正面的容貌,但从背影上判断,这是两个男人无疑。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相距不过数米,往相同的方向行走,没什么出奇之处,可是在路依凝看来,这个感觉总有些奇怪别扭,好像是后面的人正在追赶前面的人。 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第二层梦境之中,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他们的样貌,谁知就在这时,后面的那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路游原,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前面那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身份?这根本就不重要,当我感到高兴快乐,当我感到痛苦失落,所有这些真实到极点的感受,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限制和束缚!” 后面那人冷哼一声,警告他道:“路游原,你居然堕落得跟寻常人类一般,真是让我痛心!你别忘记了……他们只不过是命运制造出来的凡物而已!” 前面那人蓦地站定住了,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冷笑起来,说道:“愚蠢,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就不是被命运制造出来的了?难道命运告诉你了吗?” “你居然连这个都怀疑,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们当然不一样。”后面那人冷冷地说道:“对,你想要做这样的事情,我确实是无法阻止你,但是……你知道我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若依长治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路依凝正做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梦境,但此刻的路依凝对此并不知情,不过她这时的头脑要比依长治清醒得多,在听到了某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之后,她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惊慌之色,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12雷天一的秘密 路依凝对于自己的特点和天赋非常了解,但凡是她听过的声音,几乎都不会忘记,所以当那人开口说话之时,她就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只不过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第二层梦境之中?他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还有……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残废,究竟有什么企图? 然而就在她无比疑惑之时,那个名叫路游原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似乎是受了后面那人的言语刺激,气得浑身发抖,双眸变得血红一片! “嗡嗡嗡”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的身躯陡地模糊起来,仿佛无数道重影堆叠在了一起,看起来似乎竟要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路依凝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男人的速度竟然快到了如此地步,他的身体之所以会变得模糊一片,是因为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移动了不下千万次,远远地超过了音障,就算是依长治都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当路游原开始有所行动的时候,后面的那个男人立刻警觉起来,他非常了解路游原的性情,马上后退一步,想要出手防备,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也没见路游原是如何出手的,他的两条小腿如受无形之力,凭空弯曲成了麻花一样的形状,伴随着一阵骨裂的声响,后面那个男人不由惨叫一声,一下子趴倒在地,两条腿微微颤动,已经完全废掉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痛得声音都在发抖,语气极为怨恨说道:“我们是同伴,你居然忍心对同伴下狠手?” 路依凝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切,全身僵硬到了极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并非是被这诡异的一幕吓破了胆子,而是在路游原动手之时,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因为彼此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仿佛苍鹰之于蝼蚁,根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她心里很清楚,这两人随意伸出一根指头,都能轻易地让她粉身碎骨,后面那个男人之所以败得那么快,不是因为他太弱,而是由于这个叫路游原的男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我废掉你的双腿,是提醒你以后不要再试图来阻拦我。”路游原缓缓地蹲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慢慢抬起右手,抵在了那个男子的额头上,冷冷说道:“不过除此之外,我还得在你身上取走一样东西……” 听到这句话,那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不,不……你不能……”话还没说完,路游原的右手蓦地模糊起来,仿佛无数道残影重叠,狠狠地插入了男子的额头之中! 男子再次惨叫起来,然而这一次的叫声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犹如垂死挣扎的野狼,显得怨毒而愤怒。 路游原将手从他的额头中抽了出来,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石,上面还沾着鲜血,看起来有些惊悚。 “你……你不能这么做……”男子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极其虚弱地说道:“你不能拿走它,你有什么资格剥夺我的权力……” 路游原站起身来,擦了擦晶石上的血迹,放入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低头看了趴在地上的男子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能让你坏了我的事情,原谅我,老朋友……” “雷天一。” 骤然间,周围的情景忽地扭曲变幻起来,所有的景色瞬间分裂成为无数块破碎的片段,消散于虚无之中,紧接着一阵刺眼的亮光悄然而至,路依凝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猛然睁开眼睛,只见梦梦脸色煞白一片,正惊恐地瞪着自己。 “梦……梦教授……”路依凝正想爬起身来,忽觉头痛欲裂,忍不住捂着太阳穴,轻轻地揉动着,看来虽然有梦梦的帮助,但强行进入第二层梦境终究还是对她的识海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梦梦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很久之后,开口说道:“我看到了你的梦境……”说到这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虽然不知道路游原是谁,也不明白这个梦境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认识那个名叫雷天一的男人,是白白的相好,常年居住在神谕书院的最顶层,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双腿残废,似乎只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寻常中年男子,可是从这个梦境来看,此人根本没有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她不认为这个梦境是虚构出来的,因为她十分确信,在人类的第二层梦境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且存在过的往事,也就是说……雷天一的腿一定是被这个名叫路游原的男人废掉的。 她曾不止一次猜测过雷天一的双腿是怎么断的,没想到居然在路依凝的梦境里找到了答案,这让她在恍然大悟之余,感受到了一丝恐惧和凉意。 在这个梦境里,无论是雷天一还是路游原,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甚至超过了楚亦凡,但假如雷天一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他为何要隐藏在天清宫里,到底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这些疑团接踵而至,不禁让梦梦陷入了深深的迷惑,路依凝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也被自己的梦境震惊了,小声说道:“梦教授,我想……那个名叫雷天一的男人,我们应该都认识。” “我没看到他的正面,但从身材、声音,以及那残废的双腿来看,肯定是天清宫的那个雷天一,不知道是隐瞒了实力,还是被废去了修为。”梦梦美丽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说道:“不瞒你说,就在他们两人刚刚交手的时候,我竟被他们散发出来的气势给吓住了。” 路依凝将目光往下移去,但见梦梦的双腿此时竟然还有些颤抖,“看来我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小丫头,你身上似乎有不得了的秘密呢……”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意味深长。 梦梦现在非常确信路依凝的身上隐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她目前还不得而知,而且路依凝必然对此也并不清楚,可是万一这个梦境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办?如果被雷天一知道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一想到此人居然在天清宫里伪装了那么久,她便感到背脊发寒,如此深沉的心机城府,所图谋的必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连楚亦凡都欺瞒了过去,万一他知道路依凝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会不会杀人灭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梦梦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专门负责你的修行,其他导师的课你就不要去了。” 路依凝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明白了梦梦的意图,她这是想保护自己,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漂亮的双眸中透出一丝茫然之色,回想起先前的梦境,仍然心有余悸。 …… …… 转瞬之间,短短三天弹指而过,但依长治此时依然呆在黑暗的宇宙空间里,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在这寂静孤独的空间之中,时间似乎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他此刻已经不再感到寒冷,丹田内的那股神秘力量也越发壮大了,充盈于整个丹田气海之中,日益膨胀变强,让他感到很是舒服。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星空之中,他不会觉得饥饿干渴,也不曾有丝毫困意,脑海反而越发清醒起来。他亲眼看见无数颗闪耀的星辰膨胀到极致后迅速走向毁灭,化成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能量,直到抵达某个临界点后,又开始喷吐出所有吸收进去的能量,逐渐凝聚成新的宇宙,然而再次膨胀,再次毁灭,如此周而复始,永远循环。 然而他体内的闪电本源并不受星辰之力的影响,反而如同黑洞一般,疯狂吸收着四周的能量,“莫非我体内的闪电本源……竟要比星辰之力更加高级?”他不禁对此有些疑惑,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闪电本源吸收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若说他原本的身体还能受到物理规则的影响,那么他此刻的身体仿佛已经跳出了这些规则的束缚,变得随心而动起来,就像是一碗清水,被倒入了海洋之中,既能化为万丈波涛,也能平静如镜面,这所有的变化,都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依长治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应该就是自己的身躯似乎能随意分解成无数的粒子,跟着自己的心念而动,没有了任何的束缚,自由自在到了极点。 他看了前方一眼,身体忽然间模糊起来,宛如千万残影重叠,刹那间出现在了数百米之外。若是路依凝在这里,便会发现他此时的样子跟路游原简直完全一样,都是因为速度过快导致身体轮廓看起来无比模糊。 不仅如此,由于紧闭着双眼,他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就在他刚刚以极快的频率高速移动时,池子里的幽冥之水居然与他产生了共振,原本平静的水面也以同样的速度剧烈震荡起来,星辰之力猛然间受到了影响,开始迅速膨胀,便如星辰膨胀毁灭,纷纷爆炸开来,水面顿时迸发出闪耀刺眼的光芒,将原本昏暗的房间照得透亮无比,宛如白昼! 213神识境界 楚亦凡盯着眼前尚冒着热气的茶杯,原本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里忽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小白看到他这副模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看来你很高兴。” 老管家正托着沉重木制圆盘,听到这句话后,干巴巴地说道:“但是我很不高兴,你们好像根本就不喜欢喝我泡的茶。” “老管家,你不懂,喝茶是要看心情的。”小白挥了挥手,两只细长的眼睛微眯成了一条缝,笑着说道:“我现在只是没有心情喝茶而已。” “哦,看来我的手艺还是入不了你们的法眼。”老管家嘟哝了一句,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走出了房间。 楚亦凡沉默了一下,微笑说道:“我本以为……他需要更长的时间,没想到竟然给我带来了更多的惊喜……”话音一落,他杯中的热茶仿佛凝固了一般,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水滴从茶杯中漂浮而起,如受无形之力牵引,看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然而楚亦凡对此却见怪不怪了,颇为欣慰地说道:“他的天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这才过了三天时间,比我预料的七天足足快上了一倍。” “三天……依长治这小子的潜力怎么比叶荆还要恐怖?”小白暗暗咂舌,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些年冒出来的天才怎么跟地里的白菜一样,变得这么廉价了?” 楚亦凡微微一笑,忽然拂袖而起,径直走进了依长治修行的那个房间,但见此刻池子里空空如也,幽冥之水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已然不见踪影。 依长治赤身露体地站在水池中,依然保持着双眼紧闭的状态,似乎陷入了假寐之中,然而他身体的轮廓变得无比模糊,空气中爆发出“嗡嗡嗡”的轻响声。 无数道亮白的星芒宛如亿万繁星,环绕在依长治的周围,但凡落在他的身体上时,便会被一股柔和的无形之力弹开,只不过他的身体如有引力,星芒弹飞之后,又固执无比地继续向他飞去。 如此反复几次以后,依长治的速度逐渐变得缓慢下来,身躯也慢慢显得越发清晰。星辰之力缓缓地涌入了他的体内,被他全部吸收了进去。 他头顶上的星云越来越凝实,伤疤中透射出来的紫光也越来越明亮,楚亦凡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气势正在节节攀升,不出一会儿后,便彻底稳定在了神识前期的境界。 “从通明到神识,天赋绝佳者,最少需要五年时间苦修。”楚亦凡微微颔首,有些感慨说道:“而长治从初息到神识,居然只用了一年时间,这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就算是天清宫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记载。” 不知过了多久,当依长治完全停止了移动后,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了看自己双手,感受到身体巨大的变化,不由神色一喜。他此刻只觉浑身轻盈无比,似乎只要轻轻一跃,便能跳起十余米高,与修炼之前相比,就像是突然丢掉了绑在身上数千公斤的负担,轻松到了极点。 不但如此,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突破到了神识境界,当即捏紧了拳头,内心无比激动。他曾在无荒山时短暂地突破到了神识境界,不过很快又退回到了通明境界,原以为还要再过最少半年时间才能再次突破,却想不到此次修炼的效果居然如此惊人,让他再一次重新突破来到了神识境界。 他正想看看神识境界给自己带来的变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立即抬眼一瞧,却见楚亦凡和小白正在看着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不禁脸色一红,想要冲到池子旁边,捡起散落的衣物。 然而就在他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忽觉眼前景色骤然一变,竟猛然间与楚亦凡撞了个满怀,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仅仅跨出了一步,怎么却突然出现在了十米外远的地方? 楚亦凡低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没有适应这个新的身体。” 依长治疑惑地说道:“新的身体?” …… …… 天清宫的后山某处,曲凤池单膝跪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那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 旁边的安大魂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二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却连白白的衣角都碰不到,这让他们的内心在沮丧之余,不免生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震惊! 白白站在他们的面前,看似柔柔弱弱的模样,便如一名稚嫩的少女,但在曲凤池和安大魂的眼里,她这个形象完全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其速度之迅捷,出手之果断,经验之丰富,将他们二人完全玩弄于鼓掌之中,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在我看来,你们的实力完全没有问题,但战斗方式却一塌糊涂。”纵然大获全胜,但白白并没有像梦梦那样,出言奚落或是嘲讽他们,而是很认真地说道:“你们记好了,所谓战斗中辅佐的角色,在于三个要点。” “第一,帮助队友争取进攻的时间,尽全力缠住对方主要进攻的人,用各种手段侧击骚扰,决不能让他太过舒服地出手。”白白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紧盯着曲凤池二人,说道:“第二,尽快摸清楚对方的底细,这样才能防范住敌人的出其不意,令他们无功而返,第三……” “用最快速度找出对方的弱点,然后配合队友进行针对性的反击。”说到这里,白白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三点极为重要,缺一不可,只要有一点做得不好,很大可能会落入被动的局面,导致战斗失败。” 她将目光看向曲凤池,说道:“凤池,你的战斗看似绚烂华丽,实则浮夸无用,一句话就是华而不实,花架子太多,又不能把灵气凝聚在一点后爆发,导致招式威力不足。” 曲凤池脸色微红地低下了头,他知道白白说的话是对的,自己确实有这样的问题,只不过始终没放在心上而已,今天在目睹在与白白的巨大差距后,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由自主地对此重视了起来。 批评完曲凤池后,白白又看着安大魂,毫不留情地说道:“至于你……安大魂,你的攻击刚猛有余,但是缺少变化,直来直去,实在太容易被人看穿,相同境界的强者对弈,若不能虚实结合,见招拆招,那是根本不可能赢的。” 安大魂转过头去,沉默不语,白白的评价字字珠玑,精准无误地指出了他的重大缺点,让他无话可说。然而他们并没有多少不服气的情绪,因为就在刚才与白白的战斗中,他们以二敌一,竟然完全落于下风,被压制得死死的。 这场战斗完全体现出了双方档次上的差距,无论是战斗技巧、经验,还是判断、速度,全都被白白单方面地碾压了。 为了避免用境界压人,白白强行将自己的境界降至与他们同一档,但二人却连她的衣衫都碰不到,唯一一次打出了一个精妙的配合,打中的却还是白白的假身,而自己的招式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无比透彻,可谓难受到了极点。 白白瞧见他们二人深受打击的样子,也就不再批评他们了,腼腆地微笑了一下,说道:“你们的战斗方式已经根深蒂固了,想要扭转过来,只靠这一个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会先教你们一些辅佐类型的法诀,让你们尽快熟悉自己的角色。”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们的优势在于灵气浑厚无比,比同境界的人要强上许多,因此有一个最适合你们的法诀,名为‘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曲凤池微微皱眉,说道:“我听说过这门法诀,若修炼到高深境界之后,可以凝聚出一个以假乱真的替身,是一门很实用的保命法诀,只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这门法诀有一个不小的隐患,施法者必须事先启用这个法诀才能凝聚身外化身,而且一旦启动了法诀,实力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有利也有弊,看要如何取舍。” “正是如此,如果启用了身外化身之后,施法者的攻击力、体术,甚至是灵气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因人而异。”白白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用于团队作战的话,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看了二人一眼,轻声说道:“如何,你们要不要修炼这门法诀?” “我没有任何的异议。”曲凤池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能为团队带来胜利,我绝无二话。” 然而安大魂却皱起眉头,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在踌躇了片刻之后,他还是说道:“我也没有异议。” 白白见他们二人如此配合,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开始吧。” 214新的方向 在小白那炙热且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依长治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面红耳赤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虽然小白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不过依长治还是第一次在年轻的异性面前脱得精光,这让他觉得自己糗到了极点,好在楚亦凡及时化解了这阵尴尬,微笑道:“长治,首先我要恭喜你突破到了神识境界,不过就目前来看,你还不是很适应自己的身体。” “掌教,你刚刚说我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体……”依长治回想起楚亦凡先前的话语,忍不住问道:“莫非是经过这三天的修炼,我已经脱胎换骨了?” “严格来说,你的身体确确实实融合了星辰之力,已然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畴,这一点毋庸置疑。”楚亦凡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但很玄妙的是,星辰之力却没有成为你力量的主导,反而围绕着你体内的某个神秘力量旋转不休。” 这话一说出口,依长治顿时大吃一惊,想不到楚亦凡仅凭一对肉眼,就窥破了自己身体最深处的秘密,这是何等锐利毒辣的眼光! 不过当他听到“旋转”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禁有些疑惑,不太明白此言何意,楚亦凡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你可能并不知道,天上的太阳每天看似东升西落,日复一日,但其实我们所在的星体……是围绕着太阳旋转的。” 依长治听他这么一说,稍微明白了一些:“如此说来,星辰之力是围绕着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在旋转?”他没有说出闪电本源这个称呼,因为不想那么快将其暴露出来。 然而他并不知道,楚亦凡同样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如果星辰之力真是围绕着闪电本源旋转的话,那么闪电本源的力量必然强于星辰之力,这是宇宙永恒的定律,亘古不变。 但这只是个猜测而已,还没有得到证实,所以楚亦凡马上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说道:“你既然已经突破到了神识境界,想要凝聚破灭星辰,也是比较简单的事情了。而且破灭星辰是我领悟出来的招式,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但未必就适合你了。”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我根据你的特点,为你想出了一个新的招式。” 依长治没想到楚亦凡对自己居然如此上心,顿时内心生出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颇为感激地说道:“掌教,我一定会好好修炼这招的。” “小事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楚亦凡笑了一下,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先说明一下,所谓的招式法诀,其实并没有固定的使用套路,完全可以根据自身的特点,在不同的战斗情况下随机应变,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敌人抓住你的弱点。” 依长治默默点头,对此言深以为然,楚亦凡又说道:“我初次教你的破灭星辰,重点在于其强大的破坏力,不过此招攻击范围有限,容易受到限制和针对,在境界相差无几的情况之下,很难做到以寡敌众,但星辰之力的妙用,又何止于破灭星辰?” “你有你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你快如闪电的速度。”说到这里,楚亦凡看着依长治,说道:“假如你的速度与星辰之力相结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这点你有想过吗?” 依长治听到这句话,蓦地眼前一亮,竟有醍醐灌顶之感,楚亦凡的话如同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自己此前从未往这方面去想过,如果真像楚亦凡所说的那样,将速度与星辰之力结合在一起,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楚亦凡见他一脸沉思的表情,笑着说道:“其实这一招是我不久前才想到的,我给你先示范一下。”说着走到了训练场的中间,轻轻伸出右手,微一运气,但见一大蓬耀眼的白色星芒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呈锥形方向四下散开! 刹那间,平地仿佛掀起了一阵狂猛的罡风,一连串爆破的巨响声接连而起,依长治纵然站在远处,也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星芒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看清楚了吗,催动你的星辰之力,凝聚于一点之后,再迅速扩散开来。”楚亦凡衣袍狂舞,黑色的长发随风飞动,正色道:“这就是此招的关键诀窍。”说着将手一挥,散去了星辰之力,转头对依长治说道:“此招名为星辰狂涌,能用来突击敌阵,星辰之力覆及范围内的敌人都会受到伤害,威力会随着你境界的提升,从而变得更强。” 依长治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也走到了场地的中间,依样抬起右手,按照楚亦凡所说的窍门,将星辰之力凝于掌心,当右臂感觉到有些胀痛之后,马上一口气将其释放了出来!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确实有星辰之力从他的掌心中喷出,却没有像楚亦凡演示的那样四下扩散,更没有那般恐怖的威力,充其量只是掀起了一阵风而已,雷声大雨点小,逗得小白咯咯直笑。 依长治皱起眉头,盯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楚亦凡略一思索,微笑道:“虽然你已经吸收了大量的星辰之力,但终究还不能熟练运用,所以无法发挥其全部的威力。” “掌教,请问还有其他的窍门吗?”依长治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想学会这一招。” “你别担心,办法自然是有的。”楚亦凡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点头说道:“其实不管是法诀也好,招式也罢,都是根据自身的优势不断改善的。既然你的特点是速度,那你可以尝试着用你体内的那股力量,结合星尘狂涌的使用方式,看看会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依长治想了一下,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沉下心来,调用起丹田内的那股闪电本源,在数秒内以极快的速度移动了千万次,整个身体骤然变得模糊起来。 他此前都是紧闭双眼,并没有切身体验过这种感觉,然而当他真正运用起这股力量的时候,才发现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似乎完全脱离了时间的束缚,宛如一条游鱼冲进了大河中,随心所欲地肆意畅游! 星辰之力在闪电本源的催动下,如发了疯般猛然涌现,依长治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星辰之力瞬间聚集在了掌心之中,只听“噼里啪啦”一连声轻响,无数道紫蓝色的闪电出现在了他的右臂之上,如电蛇般疯狂扭动,他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的那股焦糊气味! 与此同时,四周蓦地掀起了阵阵狂风,将三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好强的力量!”小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依长治,惊讶地说道:“亦凡,你看,他的眼睛竟然变红了!” 只见依长治的眼眸变得通红如血,在无数道闪电的照耀之下,显得分外鲜艳。楚亦凡见此情景,不禁微微动容,没想到依长治体内那股力量与星辰之力结合之后,居然能迸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依长治只觉浑身灼热无比,整条右臂似乎要炸裂开来,委实剧痛难当,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楚亦凡瞳仁一缩,知道此招威力太大,已经不是依长治所能控制的了,当即大声道:“长治,千万不要控制它,也不要压抑!把你的力量全部用出来,让它涌动起来!” 依长治巴不得听到这句话,正想将这股力量释放而出,忽见楚亦凡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说道:“长治,你用这招向我进攻,我要看看它的威力!”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依长治一定会大声让其走开,不过既然是楚亦凡,那么他丝毫不会担心其安危,心里反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战意。 他知道这一招是目前为止,自己所能使出的最强招式,也很想看看效果究竟如何,能不能对楚亦凡造成一些麻烦,于是再次疯狂催动着自己的力量,将此招的威力提升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大叫一声道:“掌教,得罪了!” 无数道雷光环绕在他的周围,引来阵阵轰鸣之声。远远看去,他仿佛是雷电的化身,全身都被雷电笼罩,甚至连长发都拖曳着紫电的流光! 他蓦地狂喝一声,如闪电般冲到了楚亦凡的身边,一股裹挟着雷光的星辰之力从他的右掌狂喷而出,白色的星芒与紫色的电光掺杂在一起,如同万丈巨浪滔天拔起,然而狠狠地砸落而下,瞬间吞没了楚亦凡的身体。 与此同时,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仿佛凭空劈出了千百道闪电,毫不留情地击在了楚亦凡的身上。这一下若是劈在别人身上,早已飞灰湮灭,不过楚亦凡的实力太过强大,这一下虽然没有对他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却仍然让他感到全身一阵麻痹,短时间内竟然无法动弹! 楚亦凡“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这一招居然还有麻痹敌人的效果,然而这只是第一波攻击而已,随后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掺杂了雷光的蓬勃星芒迎面冲来,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身体! 215万雷星尘诀 依长治其实对自己的这招很有自信,而且目标是楚亦凡,所以出手没有留下任何余地。霎时间,但见无数道紫色的电光狂舞飞逝,白色星芒宛如千万颗星辰同时爆炸,巨大的力量掀起一阵阵猛烈的狂风,整个训练场的地板都被震得掀飞而起。 “长治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招式?怎么会如此恐怖?”小白缩在角落一旁,距离已经够远了,却仍觉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扑来,竟让她感到胸闷窒息,差点喘不过气来! 在完全释放出体内所有的力量之后,依长治只觉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出掌的姿势,死死盯着被雷光与星芒包围的楚亦凡,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忐忑不安。 他知道这招对付其他人可以,但对方可是楚亦凡,他又该如何化解自己的这一招呢? 忽在这时,依长治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因为在亮白的雷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根手指,正从雷电之中悄然伸出。 那是一根非常修长的手指,骨节虽然不算突出,却让人感到劲力十足。这根手指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紫色的电光,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依长治的眼前,仿佛一柄锋利无匹的无上宝剑,转瞬间越过了千军万马,直取敌军大将的首级! 紧接着,一道无形之力从指尖疾射而出,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之下,恐怖至极的雷电之力竟然形同虚设,瞬间溃败逃散,一泻千里。仅仅一个呼吸之间,所有的雷光连同星辰之力一起,全都消散无踪,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依长治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瞪着楚亦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本以为这招就算对楚亦凡不起多少效果,也总该会让他有些狼狈,谁知道楚亦凡竟如此轻易地化解了自己的必杀,当下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对他的敬佩不免又增多了几分。 “此招的威力……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楚亦凡轻轻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仅破坏力惊人,竟还有麻痹敌人的效果,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招式。” 依长治很快收起了内心的那点沮丧,好奇地问道:“麻痹效果?” “这一招共分为两道攻击,雷电之力先打头阵,可以让被击中的敌人在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让他们无法进行防御动作,然后第二道攻击接踵而至,完成一击毙杀。”楚亦凡很耐心地解释道:“而且这一招会随着你的境界提升而变得更强,虽然你现在的境界还不是很高,但面对相同境界的敌人,也可以做到以少胜多了。” 这句话从楚亦凡嘴里说出来,也算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依长治不由激动起来,说道:“掌教,这一招名叫星尘涌动吗?” “不,此招是基于星尘涌动改良而来,它应该有一个新的名字。”楚亦凡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它叫——万雷星尘诀。” …… …… “爆裂重拳!”安大魂目光冷冽,对准了白白的面门,在数秒之内连续挥出了千百记重拳!他出拳的速度实在太快,只能勉强看到拳影重重,空气中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破声,仿佛是重拳撕裂了周围的空气。 白白见此情形,不慌不忙地伸出双掌,身如落叶般轻盈后退,冷静地抵御着安大魂的重拳。若从旁人的视角来看,她出掌的速度很慢很慢,与安大魂快如闪电的出拳速度相比,就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慢动作,但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她竟然将安大魂击来的重拳全都挡了下来! 这个情景非常诡异,也非常不合常理,不过安大魂心里十分清楚,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白白利用了自己精准的判断,只用一掌便将一大片区域防御了下来,根本不需要跟上他的速度,这也让他对“天下招式,唯快不破”的说法产生了一丝怀疑。 然而他并没指望此招能对白白造成什么伤害,毕竟他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吸引白白的注意力,当两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曲凤池形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白白的身后。 “横空烈轰!”他的右掌上灵气汇聚,一道耀眼的金芒迸射而出,狠狠地击向了白白的身后! 白白哪会不知身后有人偷袭,急忙拧身躲开,谁知这道金芒竟似锁定了她的行踪,猛然间转了个弯,继续尾随而去。与此同时,安大魂拍马赶到,封死了白白的退路,让她进退两难,避无可避!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道金芒毫不留情地击中了白白的身体,顷刻间猛然爆炸,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然而在烟云散去之后,白白却已不见了踪影,原来曲凤池击中的居然是她的身外化身。 就在烟雾消散的那一瞬间,真正的白白忽然出现在了曲凤池和安大魂的身后,趁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中白芒遁出,“啪啪”两下击中了二人的后背,轻声笑道:“你们又输了。” 然而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骤然间眉头一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随即舒展开来,说道:“不错,看来你们已经可以熟练运用身外化身了。”随着她话音一落,面前的曲凤池二人蓦地烟消云散,身后传来曲凤池的声音:“如果连白教授都能骗过,那我们确实算是出师了。” 白白转过身来,只见真正的曲凤池和安大魂出现在了身后,不由笑道:“很不错,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你们就已经运用自如了。” 安大魂冷哼一声,说道:“到时候碰上大荒那些小崽子,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白白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们,但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万事千万小心谨慎,不要大意轻敌。” “白教授,您放心,为了东极高庭……”曲凤池自信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必定会笑到最后的。” …… …… 此时,在天元帝国与东极高庭的交界处,一支由数十人组成的队伍正慢慢地朝东极壁垒的方向靠拢而去。 坚硬的车轮碾压过崎岖不平的地面,发出骨碌碌的阵阵响声,听久了只觉单调无比,让人昏昏欲睡。 最前面的那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周围的风景,清秀的脸上堆满了新奇的笑容,咋咋呼呼道:“老恭,你快看看,前面就是东极壁垒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东极高庭了!” 这人除了说话大声之外,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头粉色的长发,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配上他白皙的皮肤,还有那秀气好看的面容,竟意外地有些契合,明明是个男人,却让人觉得似乎有点可爱。 而此刻在他身后,被称为老恭的金发男子轻轻叹息一声,扶额道:“迦若,我提醒你多少次了,别叫我老恭,叫我长卿!”他身后背了一把巨大的重剑,剑身上被锁链环绕捆绑,看上去沉重无比。 他知道这位同伴的性情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参加红莲武道会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但迦若却好像毫无心理负担,竟将此当成了远足郊游,从出发时便开始大呼小叫,像是从没出过家门一样,一直吵吵闹闹,片刻不得安宁,不禁让他大为头疼。 迦若习惯性地忽略了恭长卿的提醒,自顾自地说道:“听说东极高庭里面美女如云,我倒是想见识见识,有没有我们天元帝国的姑娘漂亮!” 这两人当年曾经奉命追击过依长治,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他们不愿意插手宇文家的事情,然而如今看来,他们的身份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这一行人正是从天元帝国赶来的参赛者,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国土,来到了陌生的邻国,心中忐忑之余,又不免有些好奇和激动。 除了迦若和恭长卿之外,后面还有三个人并肩而行,小野正坐在马背上,一脸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情景,似乎有些害怕。他今年只有十一岁而已,其实还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只不过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参加这次武道会。 他左边的青年名叫陈更生,身材挺拔高大,穿着一件华丽的紫色盔甲,上面镶满了明亮的钻石,长长的紫发梳得一丝不乱,英俊的脸上始终挂着自恋的微笑,时而照照随身携带的镜子,仔细地左顾右盼,不停拨弄着头发,眼里透出妖冶妩媚的笑意。 而小野右边的那人名为苍陌,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上半部分的面容,肩上披着厚厚的围脖,又遮住了嘴巴,根本看不见样貌,沉默着一言不发,看起来无比神秘。 除了迦若依然喋喋不休之外,其他人都不曾开口说话,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原因。不过就在快要到达东极壁垒的时候,小野突然开口说话了:“长卿哥哥,我……我还是有点紧张……”说着吞了一口口水,仿佛在掩饰自己紧张的情绪。 “小野,虽然很不想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陈更生微微一笑,摸了摸光滑的脸庞,说道:“不过这次武道会的胜利与否,就看你和迦若的了。” 恭长卿抬头看了一眼高达万丈的东极壁垒,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到了天清宫以后,你们都来我这里,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其他人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目光一阵闪烁,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216远来是客 修行不知年月,当特训开始的时候,依长治等人便已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废寝忘食地投身于于修炼当中,实力突飞猛涨,一日千里,以至于他们还没有察觉到,红莲武道会的日子已经悄然来临了。 这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依长治正端坐在训练场中,呼吸悠长延绵,似是假寐,实则沉静于冥想当中,即便是休息睡觉的时候,也会运转星辰之力,以便自己能更快适应这股力量。 他此刻全身心沉浸在冥想之中,头顶上星云汇聚,迸散出点点星芒,对周围的事情浑然不觉,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正是迎接其他国家参赛选手的日子。 楚亦凡双手负背,站在天清宫的门口,目光远眺前方的大海,神情十分平静。梦梦和白白站在他的身后,宛如一双美丽动人的姐妹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们也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因此精心装扮过了,比平时更加漂亮妩媚。 在三人的身后,近百名天清宫的学生列队而战,沉默着不发一言,不过毕竟少年心性,目光中还是带上了几分好奇与期盼,不知道其他国家的人跟他们会有什么不一样。 牧尧站在人群中间,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小声抱怨说道:“你说掌教搞这么大阵仗干嘛,只是其他国家的人过来而已,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其实倒不是隆重……”奈良看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更像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牧尧假装深沉地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他们看到小爷我这样的高手,肯定会自惭形秽的。” 素衣听到这话,不禁扑哧一笑,轻声说道:“你就臭美吧。” “还是长治和依凝舒服啊……”牧尧想起已经一个月没见过的两名好友,啧啧羡慕道:“又能通过特训提高实力,又不用大清早就起床,还不是美滋滋?” 说话之间,海面的地平线上忽出现了一艘船的影子,显然是有人乘船前来了。众人顿时呼吸一紧,满脸期待地盯着这艘船,楚亦凡微微一笑,说道:“终于来了。” 这艘船的速度很快,仅仅过了片刻功夫,便已来到了近处,只见这艘船体积极大,足以容纳数百人之多,船身上刷满了金光闪闪的油漆,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华贵无比。当巨轮靠定在岸边之后,一道阶梯从甲板上放下,重重地搭在了岸边,片刻之后,有数十人沿着阶梯缓缓走了下来。 “掌教,是大荒的人。”梦梦小声在楚亦凡耳边提醒了一句,楚亦凡微微颔首,示意心里有数。 走在最前方的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年纪并不算大,从相貌上来判断,大约三十岁出头,长相十分白净,容貌清秀俊逸,身材非常高大,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是司空千里。”白白打量着这名男子,轻声说道:“留仙洞洞主,大荒有名的医师,本身的实力也极为强悍,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司空千里不但相貌出众,而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优雅的气质,加上那一身金丝锦缎白袍,将整个人衬托得俊朗非凡,贵气十足。他身旁站了八名年轻貌美的女孩,如众星捧月般,将他团团围住。 天清宫有不少年轻的少女顿时被他那股优雅的气质和俊朗的容貌吸引住了,不由纷纷议论起来,小声说道:“这人长得好帅啊,到底是谁啊……”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大荒领主吗?” “你别乱说,我们的陛下也很英俊,不会比他差了。” “不过没想到啊,大荒领主居然也长得这么好看……” 牧尧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素衣,你看这家伙油头粉面的,肯定一肚子坏水,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他是不是一肚子坏水我不知道,不过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好浓的醋酸味。”奈良哈哈一笑,故意揶揄道:“牧尧,你打翻醋坛子了?” 无心站在人群之中,听到周围的人七嘴八舌,不禁苦笑起来,萧驰却忍耐不住了,低声说道:“你们都别乱猜了,此人名叫司空千里,是大荒留仙洞数一数二的人物,并不是领主大人。”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恍然大悟,他们虽然不认识司空千里,但留仙洞是知道的,等同于东极高庭的天清宫,是大荒最顶尖的修行门派,曾经出现过无数强者,是天清宫的一大劲敌。 跟在司空千里后面的是一名棕色头发的青年,个头也很高,只比司空千里稍矮一点,身材极为瘦削,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手里提着一只酒葫芦,一摇一摆地向前走着,偶尔举起酒葫芦猛灌一口,脸上露出惬意无比的神情。 “此人名叫苏墨,是大荒的参赛者之一。”白白早已将这些人的背景资料铭记于心,继续说道:“他后面那人名叫魔童,也是一名不可小视的对手。” 那个名叫魔童的青年神色冷漠,个子非常矮小,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很奇怪的是,他脸上的皮肤深一块、浅一块,就像衣服缝上了不同颜色的补丁,怪异到了极点。 “这家伙的脸……好像很有意思啊。”牧尧看见这人,蓦地眼前一亮,搓搓手道:“他脸上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值得研究研究啊。”若不是周围人太多,恐怕他已经冲到魔童的身边去了。 魔童身旁还有一名长相清秀的少年,眉宇间依稀与司空千里有些相似,同样有着雍容华贵的气质,只不过身材矮了许多,面容也稚嫩了不少。他是司空千里的最小的弟弟,司空望月,留仙洞风头最盛的天才,也是天清宫在本次武道会最需要重视的劲敌之一。 走在最后的那两人,一人名叫隐,一人名叫维嘉。隐是一个不拘言笑的人,性情十分稳重,嘴上带着一个巨大的口罩,只看得到半边脸庞,而维嘉则全然不同,脸上始终挂着兴奋的笑容,目光好奇地望着天清宫众人,一眼就看到了无心和萧驰,伸手向他们示意,似乎竟是老相识。 “楚掌教,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司空千里走到楚亦凡的面前,恭恭敬敬对他行了一礼,这个举动倒也并非是完全客套礼仪,他很明白楚亦凡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心里还是非常忌惮的。 楚亦凡看了他一眼,笑道:“四年不见,司空洞主的修为又精进不少,可喜可贺。”说完这话,他的目光扫过身后的大荒众人,说道:“贵国的青年才俊实力不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看来我们天清宫也得加油才行。” 司空千里马上说道:“哪里话,这些孩子其实稚嫩得很,只是带出来见见世面而已,能得楚掌教称赞,是他们的荣幸。”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对司空望月说道:“望月,这位就是天清宫的楚掌教,还不快过来行礼?”司空望月不敢怠慢,对楚亦凡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楚掌教。” “不必多礼。”楚亦凡淡淡一笑,说道:“很不错的孩子,不卑不亢,行事沉稳,确实有乃兄的风范。” 司空望月脸色微红,低头称是,司空千里笑道:“楚掌教见笑了,他还是太过年轻,见到生人就面嫩,还需要多加历练才是。” 双方彼此互相客套了几句,楚亦凡说道:“你们千里迢迢从大荒远道而来,想来也有些舟车劳顿了。”说着转头对梦梦吩咐道:“将大荒的贵客们送去休息的地方。” 梦梦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说道:“各位,请往这边走。”她此刻出现在了大荒众人面前,顿时引来了他们惊艳的目光,维嘉悄悄地对苏墨说道:“这位小姐姐长得好漂亮啊,身材也好棒……” 苏墨摇头晃脑地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说道:“我……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去打她的主意,嗝……你信不信,她一拳就能把你打成肉饼。” 维嘉嘿嘿一笑,说道:“我也就说说而已,带刺的玫瑰我可惹不起。” 就在大荒众人将要离去之时,忽然间一股寒气笼罩而来,众人吃了一惊,只觉周围的气温急剧下降,楚亦凡蓦地抬起头来,目光转向天边,微微笑道:“还真是凑巧,寒川的人也来了。” 他话音方落,但见数十只白鹤从云层上俯冲下来,速度快到了极点,转眼间便已来到众人头顶上方,冲在最前方的那人是一名身形婀娜的女子,全身披着白色的轻纱,只露出两只明亮清澈的眼睛,颇具异域风情。 这名女子肌肤白嫩胜雪,眉心上一点朱砂,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十分醒目。虽然看不见她的样貌,但就凭这双漂亮的眼睛,还有白皙如牛乳的肤色,也足以让人想入非非,恨不得揭开她头上的白纱,一亲芳泽。 在距离地面还有几十米高的时候,这名女子忽然纵身一跃,轻盈无比地跳了下来。众人不禁惊呼一声,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即便是有修为在身,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然而这名女子的眼神却无比平静,似乎根本不觉害怕,忽然间素手一扬,一大篷冰雪凭空出现在她的身下,在某个神秘力量的牵引下,这篷冰雪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迅速凝结成一道旋转的阶梯! 她身轻如羽,踏在冰雪阶梯之上,径直滑落而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从天降临,转瞬间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上,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天清宫众人从未见过如此优美的出场方式,纷纷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大荒众人也呆了一下,司空千里称赞道:“寒川圣女塔利亚,果然名不虚传。” 217四国齐聚 寒川圣女,代代相承,统领着寒池宫。每当有新的圣女上位后,必然会继承前任圣女的绝大部分力量,以保持修为精纯,塔利亚亦是如此,前几年在继承了前任圣女的力量之后,便成为了寒池宫新的主人。 司空千里虽然没亲眼见过塔利亚,但他消息灵通,得知了不少关于塔利亚的事迹,听闻此人天赋绝伦,刚出生时便引来天地异象,后来被寒池宫收入门下,视为下任圣女的最佳人选。 塔利亚也不负众望,年仅十八岁便横扫了寒池宫中所有的强者,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寒池宫的继承人,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假如她继续以这般恐怖的速度成长下去,必然能成为寒池宫历任来最强的宫主。 在塔利亚的带动之下,寒川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从白鹤背上一跃而下,顺着阶梯一路下滑,跳到了地面之上,不过他们的动作跟塔利亚一相比,显得有些笨重和迟缓,毫无美感可言。 司空千里主动走到了塔利亚的面前,微笑说道:“圣女塔利亚,初次见面,我是留仙洞洞主司空千里,很荣幸见到你。” 塔利亚眨巴一下眼睛,打量了他几眼,用细微的声音说道:“您好。” 或许是因为年纪不大,而且长年深居寒池宫的缘故,她似乎不太擅长与别人打交道,言行举止间有些拘谨和羞涩。 “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只是个小丫头而已,暂时还不成气候。”司空千里是何等老辣之人,很快就给她下了一个判断,不过脸上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与司空千里打过招呼之后,塔利亚又将目光转向了楚亦凡,犹豫了片刻后,小声说道:“楚掌教,不好意思,我不是很会说话,但我想告诉你,很高兴能亲眼见到你。”说完这话,她微微低下头去,似乎竟有些害羞了。 楚亦凡微笑道:“听闻塔利亚圣女是天生的冰雪灵体,修行速度也十分惊人,想必再过数年,定将成为寒川的领袖人物。” “谢楚掌教谬赞了。”说完这句话,塔利亚便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名穿着兽皮的少年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塔利亚的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塔利亚,还有一件事你忘记啦,我们不是带来了很多礼物吗?” 这少年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年纪,长得又瘦又小,脸旁却是胖乎乎、肉嘟嘟,加上面容清秀可爱,宛如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惹人怜爱。他与塔利亚的对话十分随意,如同好友一般,并没有因为塔利亚的身份而低人一等。 “古力努努,有你这么跟圣女说话的吗?”旁边一名白色短发的少年却有些意见,不满地说道:“再怎么说也是圣女大人,说话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这名少年不但皮肤雪白,眼眸竟是蓝色的,仿佛一座冰雕的雪人,浑身散发着森然的寒气。 他话没说完,一名身材粗壮高大的女子开口说道:“寒天誉,怒怒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又何必跟他怄气呢?”这女子穿着厚厚的兽皮,手里拎着一把寒铁铸成的流星锤,全身肌肉虬结,竟比男子还要健壮。 “卡米拉,你就知道维护他!”寒天誉冷哼一声,立即转过头去,对旁边的另外两人说道:“张巍,萧凛,你们评评理看看,这事儿是不是古力努努做得不对?” 张巍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头发、眉毛全是火红之色,穿着一身红色劲装,背后还负着一把巨大的寒铁大刀,看上去是一个不好惹的狠角色,然而他眉宇间却憨厚无比,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性情和外表几乎完全反了过来。 他挠了挠头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憨笑道:“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努努和塔利亚本来就是好朋友啊。” 萧凛也附和道:“小誉,不是做兄弟的不帮你说话,我觉得你管得有点宽了。”他手里拿着一根黑沉沉的铁棍,身材也如铁棍一般消瘦,不过他右眼带了个眼罩,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一条粗长油亮的辫子。 “你们……哼,你们才是一伙的,我问你们白问了。”寒天誉顿时为之气结,气呼呼地说道:“算了,我不跟你们说了。” 这几人七嘴八舌地争辩起来,将楚亦凡等人晾在了一边,不过楚亦凡不以为意,他知道寒川之人向来不注重礼节,因此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吵吵吵,就知道吵,平白让人看笑话。”古力努努眉眼带着笑意,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刚刚说的难道不对吗?不然为何千里迢迢将它们带过来啊?费时又费力!” “哦?你们还带了礼物吗?”司空千里笑着说道:“不过我看你们两手空空,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带。” “那是当然,我们寒川的礼物自然与众不同,你看好了!”古力努努说完这话,将两根手指塞进了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哨声尖锐刺耳,直冲云霄,然而过了许久之后,却依然毫无动静,引得众人面面相觑。古力努努原本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但在等了这么久后,他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嘟哝了一句:“这不对啊……”说着张望了海面一眼,继续吹了几声口哨。 哨音刚落,原本平静的海面陡然间颤动起来,汹涌波浪拔高而起,但听“哗啦”一声巨响,一头巨鲲从海面下跳了起来,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挡住了大半边天际! 古力努努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不对,我叫的不是它啊!” 就在巨鲲跃起的同时,两头巨大的海兽也从海下冲了起来,凶猛地向巨鲲追赶而去,从它们那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来看,似乎是与巨鲲结下了梁子。 这两头海兽长得十分奇特,犹如被放大了很多倍的壁虎,全身覆满了绿色的鳞片,看起来凶猛无比。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海兽,不由吓了一跳,纷纷拿出武器法宝,做好了对敌的准备,谁知古力努努朝它们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小海,小兰,我在这里!” 这两头海兽听到了古力努努的喊话,马上将目光转了过来,飞快地游到了岸边,冲着古力努努摇头摆尾,似乎竟在讨好他! 这样的情景简直诡异到了极点,众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海中霸主竟会对一个小孩子摇尾乞怜,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两头海兽是寒川带来的,一场有惊无险的误会就此消除,楚亦凡稍微安抚了巨鲲一下之后,这条巨鲲便一头扎入了水中,灰溜溜地走了。 司空千里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礼物吗?果然让我大开眼界。”司空望月却摇头说道:“这两头海兽看起来倒是威风,可是这名字……未免也太随意了一些。” 古力努努摸了摸海兽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小海和小兰才不是礼物呢,它们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把它们送人的。”说完这话,他拍了一下海兽的鼻子,说道:“你们可以把礼物拿出来了。” 两头海兽听懂了他的话,一下子张大了嘴巴,露出尖细锋利的牙齿,片刻之后,一头头寻常罕见的野兽从海兽的嘴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大荒众人的身边,粗略一数,竟有近百来头品种不同的野兽,其中有全身长满了毛的大象,有牙齿粗长的黄虎,有犄角巨大的麋鹿,几乎全是寒川才会有的野兽。 “楚掌教,这些生灵是我寒川赠与东极高庭的礼物。”塔利亚看着楚亦凡,很认真地说道:“希望东极高庭日后能善待它们,这也是寒池宫与天清宫彼此间友谊的见证。” “圣女有心了,这确实是一份大手笔。”楚亦凡的目光迅速扫过这些野兽,笑着说道:“看来我天清宫也得拿出一份厚礼才行,不然会被人说小气的。” “楚掌教,你这话太让我难过了。”司空千里假装幽怨地看向楚亦凡,打趣道:“我大荒什么礼物都没带,岂不是已经要被人说小气了?”说完这话,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后,楚亦凡忽然转过头去,远眺了大海一眼,说道:“时间还真是凑巧,最后的客人终于要到来了。” 司空千里笑道:“是啊,足足四年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谈话之间,又有一艘船出现在了海平面之上,只是这艘船看起来比大荒众人所乘的船要小上许多,也破旧了许多,在海浪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看来天元帝国没给多少预算啊,居然寒酸到了这种程度。”司空千里开玩笑地说道,“相比之下,我们好像太过奢侈了一些。” “大荒的财力雄厚无比,岂是天元帝国能比的。”楚亦凡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司空千里,说道:“不过天元帝国每次红莲武道会都是夺魁的最大热门,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这艘船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不过速度倒还算快,仅仅过了片刻功夫,便已靠近了岸边,然而船还没有停稳,一名粉色头发的少年急匆匆地从船上跳了下来,脸色铁青一片,突然捂住嘴巴,忍不住“呜哇”一声,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218友好切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一柄巨剑从船上猛然飞出,剑身散发着耀眼的流光,一名金发男子威风凛凛地站在其上,随着巨剑一同飞了出来,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巨剑在空中环绕飞舞,最后飞回到他的背后,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硬朗中带着几分潇洒飘逸的美感,帅气到了极点。 若他是单独出场的话,这个场面必然会吸引无数人惊艳羡慕的眼球,然而旁边的粉发少年弯着身子,正呕得肝肠寸断,吐得愁红惨绿,眼泪伴着鼻涕直流而下,实在是大煞风景,甚至没多少人看着金发男子,而是全都看向了粉发少年。 恭长卿极为郁闷地看了迦若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无话可说的表情。迦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老恭,我在晕船啊,你难道就不能稍微同情我一下吗?” “不能。”恭长卿很干脆地拒绝了他,“刚上船的时候你不是很兴奋吗,不是要征服这片海域吗?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稍微安静一点。”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难道你是这么关心同伴的吗?”迦若脸色苍白地说道:“老恭,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野很乖巧地走到了迦若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迦若刚想开口道谢,忽然间一阵恶心感再度上涌,忍不住又“哇”地吐了起来。陈更生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捂着鼻子走开了,苍陌则像没看见一样,很淡漠地走下了船。 众人没想到天元帝国居然来了一个比古力努努年纪还小的孩子,不由纷纷打量着他,猜测他的年龄。小野感受到众多目光的注视,小脸骤然绯红一片,很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就连耳根都变得通红如血。 此时,一名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从船上走了下来,穿一身青色长衫,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儒生,不过他的眉梢往下垂落,如同一个“八”字,让人感觉有点晦气。楚亦凡微微一笑,说道:“宋统管,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此人名叫宋安,是天元帝国太虚殿的统管,也是此次天元帝国的带队之人,但他并不是太虚殿的主事者。他来到楚亦凡的面前,满脸歉意地说道:“楚掌教,真是对不住,没想到我们这次来得最晚,让你们久等了。” “宋统管言重了,我们也是刚到而已。”司空千里哈哈一笑,说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算是几乎同时抵达天清宫,也算是一种默契吧。” “司空洞主见笑了,此次殿主大人临时有事,所以将全部的事情都交给了我。”宋安脸上露出一副惭愧的神色,说道:“想不到这才来第一天,就差点迟到了,真是有愧殿主大人的信任。”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迦若听在耳里,纵然浑身不舒服,也忍不住擦了擦嘴,不屑地对恭长卿说道:“这家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若不是他三番四次为难你,我们早就第一个到了。” 恭长卿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迦若,别乱说话。” “好吧,反正你能忍。”迦若耸了耸肩,说道:“换作是我,早就跟他闹翻了。” 随着天元帝国的到来,该来的人员终于到齐了,除了参赛者及领队外,还跟着许多打杂的随从,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全都堆积到了岸边。 楚亦凡与几名领队寒暄了几句之后,微笑着说道:“天清宫已为诸位贵客安排了住所,不如先去放置行李,好好休整一下,然后待到下午的时候,便会依照往年的惯例,进行切磋比试。” 红莲武道会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在正式比赛开始之前,都会进行一次简单的切磋比试,每个国家派出一名选手参赛,既算是热身活动,所以胜负无关紧要,不算在成绩里面。 虽然只是一个热身活动,但各国却并没有因此就随便应付一下,都会认真对待,算是讨一个彩头,预祝在正式比赛中旗开得胜。 司空千里、塔利亚和宋安自然是乐意之至,毕竟一大早就匆匆赶来,难免会有些疲乏,然而恭长卿却瞥了迦若等人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 …… 当依长治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乌黑的眼眸中蓦地出现了无数道紫色的电光,与白色的星芒掺杂在一起,仿佛要从眼眸中迸射出来,但在一刹那过后,所有的光芒全都消失无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缓缓站起身来,忽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此时迈入了神识境界,只觉岛上似乎多了不少陌生的强大气息,有一些气息甚至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是其他国家的人到了?”依长治略一思索,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比武的日期,内心不由兴奋起来,立即走出了训练场,匆匆地离开了星辰水榭,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走在路上,他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穿着奇装异服,一看就不像是东极人的外来者,正吃力地扛着沉重的行李箱,努力将这些行李运往安排好的住所。 这也引来了天清宫众人的观望,忍不住议论纷纷,对这些人评头论足,窃窃私语。随着这些外来者的到来,原本还算清静的天清宫顿时热闹了不少。 不过依长治此刻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身外事,如一阵风般赶到了静心居,来到自己的房间中,将衣柜打开,从最底层抬出一个黑色的匣子。 这个匣子几乎被藏了足有一年的时间,是刚进天清宫时,楚亦凡亲手转赠给他的东西,也是依紫霄的遗物。 依长治神情凝重地看着这匣子,轻声说道:“当年的我……实力非常低微,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那时的我保护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内,所以我一直没有想过要穿上你,但是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这个匣子打开,一阵金光从中迸射而出,让他微微一阵失神。光芒散去后,匣子里出现了一件金丝软甲,正是依紫霄留下的玄天金丝,“我已经跨入了神识境界,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我所珍视的事物,所以……我可以穿上你了。” 说完这话,他脱下破天的黑色制服,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身,将玄天金丝套在了身上。似乎是感受到了相同的血脉,玄天金丝被穿上之后,忽然紧紧地贴在了依长治的皮肤上,骤然间迸射出阵阵极为刺眼的金光,仿佛与他的皮肤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玄天金丝本来就轻盈如羽,如今紧紧贴在依长治的身上,简直彷若无物,就跟什么都没穿一样,十分舒适自然。 当这阵金光暗淡下来以后,依长治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沉思了片刻后,忽然挥了挥手,腰间的北落紫霄铮然飞舞,化为道道流光,竟然向自己的身体劈斩而来! 只听“砰砰砰”一连串清脆的响声,锋利无比的刀芒劈砍在依长治的身上,发出金鸣铿锵之声,在这阵刀芒的疯狂攻击下,他居然毫发无伤,甚至连白色的印子都没留下,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防御能力? 虽然依长治并没有对自己下死手,但终究是神识境界的力量,绝非一般攻击能比的,谁知这件玄天金丝的防御力竟强悍到了如此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依长治又惊又喜,心中再度安定了许多,自己本来就突破了神识境界,学会了万雷星尘诀,此时防御力又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一时间信心暴涨,顿时即将到来的红莲武道会期待不已。 就在他惊喜不已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了,依长治感受到了房门外的气息,知道是牧尧他们来了,当即微微一笑,将房门打开,果然见牧尧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素衣和贺峰两人。 牧尧语速飞快地说道:“长治,你知不知道下午有比试,你还在这里……”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忍不住打量了依长治几眼,随即震惊无比地说道:“你……你突破到神识境界了?” “这段时间才突破的。”依长治见他这副吃惊的模样,哈哈笑道:“多亏了楚掌教的特训,我才能突破境界。” “人比人,气死人啊……”牧尧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叹了口气道:“我真可怜啊,怎么就没这个命呢……” “少来,你是自己不想参赛的。”依长治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要是参赛了,掌教也会特训你的。” “长治哥哥,你算是我们这里最快突破境界的人了。”素衣满脸敬佩地说道:“以后我们的队伍就更加厉害了。” 贺峰也一脸羡慕地说道:“我也想突破境界,不知道力教授还肯不肯特训我。” 依长治笑了一下,安慰他道:“放心吧,既然我可以突破,你们也一定可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对了对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谈论境界的事情。”牧尧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急匆匆道:“等下马上就有四国的比试切磋,你怎么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难道你不想参加?” “四国切磋比赛?”依长治此时实力突飞猛涨,自信心也水涨船高,一心想找个强劲的对手,好好战斗一场,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双眼一亮,说道:“还有这等好事?” 219分配抽签 对于东极高庭的百姓们来说,今天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日子,该工作的工作,该悠闲的悠闲,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敏锐地发现,皇宫周围的守卫力度似乎加大了不少,不过对于他们而言,关心的只是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八卦新闻,可供他们在茶余饭后与周围的居民无所事事地聚在一起,作为谈天说地的炫耀资本,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然而对于朝廷而言,今天算是一个十分隆重的日子,齐延石刻意增派了巡逻的人手,以防遭到刺客偷袭,身为悬镜司次尊,此次的安保问题对他来说是一个极为严峻的考验,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他威风凛凛地站在皇宫门口,回头张望了大殿一眼,脸色无比凝重。他心里很清楚,大殿中不仅有当今天子兰汐,还有大荒领主——席诚,寒川少主韩统,天元帝国首辅齐划一,这几人全都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重量级人物,万一真出了什么幺蛾子,他这个悬镜司次尊也算是干到头了。 此时在大殿之中,皇帝兰汐身穿金色龙袍,气度雍容地坐在龙椅中,看了右手边的那名白衣青年,微笑道:“韩少主,听说你父亲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不能亲自前来,朕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这名白衣青年身材瘦削,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脸色也颇为苍白,黑眼圈十分浓重,以致原本清秀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病态。 然而他的双眼十分明亮,看起来灵动十足,举止落落大方,纵然年轻尚小,但面对三位权高位重者,却没有多少拘谨的神色,闻言微笑道:“父亲说到这一点时,也是非常遗憾,还说一旦身体康复之后,便会亲自前来空桑城拜访陛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笑道:“诸位都是叔叔伯伯,算是我的长辈,我一个小辈就多听少讲,以免贻笑大方。”他这话说得十分漂亮,既抬举了兰汐三人,又自谦了一番,让人听着非常舒服。 兰汐听到这话,点头说道:“你父亲的好意,朕心领了,待武道会结束之后,请你回去转告韩城主,就说朕已经备好了上等的美酒,就等他来,一醉方休。” 这时,坐在韩统对面的齐划一突然说道:“陛下,听说东极高庭近年来涌现出了不少厉害的少年高手,依我看来,此次的红莲武道会的最终结果,必然会是贵国夺魁。” 此人身材颇为矮胖,穿着一件宽大无比的锦缎白袍,两条眉毛又粗又长,几乎连在了一起,配上那一双小眼睛,看起来极为滑稽。 “哦?”兰汐双眉一挑,目光马上转向了齐划一,说道:“齐首辅何出此言?”他很清楚此人老谋深算,满腹计谋,此刻忽然说出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齐划一哈哈一笑,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当然无暇去关注朝纲之外的闲事。但陛下您有所不知,就在几个月之前,贵国的某位天才少年突然闯入了我天元帝国的境内,很是闹腾了一番啊。” “竟有此事?”兰汐目光闪烁,微微笑道:“这可就奇怪了,要进入贵国境内,必须有通关文牒才行,此人又是怎么过去的?” 他嘴上虽说不知,但知道齐划一说的天才少年其实正是依长治,只不过既然齐划一要拿这个事情做文章,那就必须主动将道理抓在手里,不能给齐划一借机发挥的机会,因此用通关文牒来暗示这事分明是你们天元帝国失职,错并不在东极高庭这一方。 齐划一人老成精,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笑着说道:“说来也奇怪,这人并不是从边境过去的,好像是忽然之间就凭空出现在了我国境界,至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话暗指东极高庭借机搞鬼,用别的办法把依长治送到了天元帝国,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兰汐,都不会想到,依长治竟然是被传送过去的。 齐划一说完这话,又道:“且不论他是怎么过去的,若说来天元帝国游山玩水,那我们自然是举手欢迎,谁知这人竟然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而且足足杀了我们数百人之多,我在此斗胆多嘴问陛下一句……”他双眼微眯,笑吟吟道:“不知这位天才少年此次会不会也参加红莲武道会呢,我很想见识下究竟是哪一位少年英雄。” 骤然间,大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韩统疑惑地看向了齐划一,不知他为什么要故意挑起事端,兰汐则低头盯着自己金丝织成的靴子,沉默着不发一言,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有些凝重,席诚马上出来打圆场了,哈哈笑道:“齐首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红莲武道会四年才举办一次,难道有机会来东极高庭作客,你十六年前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就别说这些糟心的事情了,既然比武就好好看比武,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他身材高大,纵然有些上了年纪,白发掺杂,额上皱纹颇深,但精神矍铄,声若洪钟,一说起话来,几乎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席领主教训的是,此事是我太过唐突了。”齐划一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对兰汐鞠了一躬,歉然道:“在下方才言辞有些莽撞了,还请陛下恕罪则个。” 兰汐知道此人能屈能伸,心机深沉,之所以会旧事重提,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在红莲武道会暗中动什么手脚,当即借台阶而下,微笑道:“齐首辅言重了,这事情说到底,还是我东极高庭的过错,不管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杀人,等武道会结束之后,朕会让那孩子上门谢罪。” “这才对嘛。”席诚哈哈笑道:“红莲武道会本来就是为了增进彼此间的友谊,切莫为这些事情伤了双方的和气。” “说到这个,下午会有例行的比武切磋。”兰汐顺势转移了话题,说道:“不知诸位可有兴趣观看?” “那自然是好的。”韩统开玩笑似地说道:“我还在想,假如陛下没有说到这个,我也会出言提醒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每次比武切磋都会有新的少年高手冒出来,希望这次也不会例外。”齐划一双手笼在袖中,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起来,听说寒川此次是圣女塔利亚带队,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圣女麾下的少年英才到底有多厉害。” 韩统唇角微扬,微笑道:“若能入得齐首辅的法眼,那便再好也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耽误时辰了,我们这就前往天清宫吧。”兰汐缓缓站起身来,扬声说道:“来人,备车!” …… …… 兰汐坐在一座临时搭建的看台之上,旁边坐着席诚、韩统等人,楚亦凡坐在他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的擂台。 在经过了一番紧张的布置后,天清宫终于搭成了一个较为简易的观众台,除了天清宫众人之外,其他国家的人也来到了看台,将中间那座巨大的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只是热身切磋而已,但已经来了这么多人,粗略一数,竟有好几百人之多,这也足以能看出众人对这次比武切磋有多么重视了。 梦梦站在擂台的中央,面前摆放了四个不同颜色的木箱。这四个木箱分别代表了四个不同的国家,五名参赛者的名字都放在箱子里面,无论抽中了谁,都将成为此次比武的人选,不能重新再抽。 依长治此刻就坐在擂台下方,看了一下旁边的路依凝等人,又偷偷打量着其他三个国家的参赛者,心里暗自比较了一番后,只觉那些年轻的天才们似乎并没有比自己厉害多少,自信心一下子更足了。 梦梦环视了擂台下方一眼,说道:“相信大家对这次比武非常期待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简单说一下比武的规则。” “第一,不能故意出手伤人;第二,不能故意夺人性命;第三,自己认输、掉出擂台或者倒地十秒不起,皆被判负。”梦梦飞快地说了一遍比武规则,语气特别加重了前面两点,毕竟只是友好切磋而已,自然不能招招见血夺命。 说完这话,她停顿了几秒,微笑着说道:“好了,既然规则已经说清楚了,我也就不再多说废话,马上开始抽签。” 听到这话,擂台下的众位参赛者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盯着那四个箱子。无论他们的心境再如何淡定也好,脸上再装得多么淡定也罢,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而已,难免会出现紧张不安的情绪。 梦梦将纤纤素手伸进了右边第一个箱子里面,摸出了一张纸条,然后又把手伸进了第二个箱子中,取出了第二张纸条。 她坏笑一下,故意将两张纸条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然后缓缓将其打开,端详了片刻之后,很快便念出了两个对天清宫众人而言无比陌生的名字: “迦若。” “维嘉。” 220迦若对维嘉 天清宫众人不认识这两个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天元帝国和大荒这两个国家里,这两人的名声算是如雷贯耳,都是近年来崛起的天才少年,实力在同龄人中算是无比强悍。 迦若神色一喜,蓦地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果然!我就知道肯定会抽到我!”维嘉则紧紧握住了拳头,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而没被抽中的其他参赛者,只能叹了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 迦若一下子跳到擂台中间,放声笑道:“来来来,我的对手是谁,赶紧站出来!”经过了短时间的休整,他早已从晕船的恶心不适中缓了过来,此时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哪还有半点病怏怏的样子? “别急啊,到时候输了脸上多不好看。”维嘉慢悠悠地走上擂台,唇角依旧带着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双眼却始终紧紧盯着迦若,目光中迸出浓浓的战意,说道:“就让我见识见识,到底是你手上的功夫厉害,还是你的嘴巴厉害。” 虽然只是一场比武切磋,但是双方一上来就开始唇枪舌战,彼此间火药味十足。宋安坐在齐划一的旁边,微笑说道:“齐首辅,迦若可是我们天元帝国的种子选手,当时比武选拔的时候名列第一,实力不容小觑。” 齐划一颇为满地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性子跳脱了一些,不过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 宋安听到这话,不由极为高兴,微笑道:“谢齐首辅夸奖,此子性情顽劣,的确是个问题,但经过本人的一番调教之后,他便改邪归正,从此走上了正轨。”这句话说得颇为淡然,但听得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得意,似乎在趁机邀功。 齐划一嘿笑几声,斜睨了宋安一眼,说道:“如此说来,还是多亏了宋统管,为我天元帝国培养出了优秀人才,当记一大功!”旁边众人全都听出他这话暗藏揶揄,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谁知宋安竟浑然不觉,高兴地说道:“齐首辅过奖了,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他可没给我少惹麻烦啊……” 韩统瞥了犹自喋喋不休的宋安一眼,唇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齐划一则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暗骂宋安的愚蠢,席诚和兰汐只装做没听到,目光紧盯着擂台之上。 两人遥遥对峙了片刻后,迦若突然嘿嘿一笑,挠了挠下巴,说道:“这位从大荒来的老哥,你难道不用武器的吗?” 维嘉哈哈笑道:“怎么不用,只是你看不见而已。”说着目光一转,笑道:“那你的武器呢?” “那太巧了,你也看不见我的武器,咱俩算是扯平了。”迦若说完这话,陡然间双眼微眯,大声道:“闲话少说,维嘉兄,看招!” 一道道凌厉无比的锐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宛如成百上千道无形的剑气,直往维嘉站立的方向疾射而去! “好快的剑!”依长治心头一跳,只觉刀割般的劲风扑面而来,才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名粉发少年,虽然这人看似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模样,但实力却惊人无比,就凭他露出来的这一手御剑之术,竟不比燕飞白差到哪去。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在激发出无形剑气的同时,迦若右足猛然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柄锋利无匹的飞剑,身子与地面平行,仿若以气驭剑,轻飘飘地向维嘉冲去,两道白光从他的袖中迸飞出来,瞬间合为一柄亮白的长剑,握在了他的手中,直刺向维嘉的眉心! 这一剑速度快到极点,犹如闪电飞逝,令人不及反应。楚亦凡眉头一挑,颇为赞许地说道:“不愧是天元帝国的种子选手,年纪轻轻便已突破了神识境界,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并未出全力,却能使出如此惊人的一剑,确实让人感到惊艳。” “哈哈哈哈……”宋安得意地笑了起来,嘴上却谦虚道:“楚掌教过奖了,只不过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沉不住气,若被他听到了这句评价,恐怕会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坐在旁边的席诚却不以为然,当即哈哈一笑,说道:“宋统管,虽然天元帝国的年轻才俊固然厉害,但我大荒的少年也不见得差了。” 说话之间,剑尖已然来到维嘉的面前,仅差数寸之远。然而维嘉又怎会束手待毙,当即一个翻身后跳,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剑。迦若一剑刺空,径直从维嘉的头顶上飞跃了过去,然后稳稳落在地上,嘿嘿笑道:“如果你就只有这么快的反应,那么我下一剑你必定躲……” 他话还没说完,一股强烈的危险感骤然间直冲心间,刚想一跃而起,但为时已晚,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他所站的位置居然猛烈爆炸起来,虽然爆炸的威力不是很强,却也让他稍微受了点轻伤。 浓烟翻滚,俄尔逐渐散去,迦若愣愣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脸庞乌黑一片,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擂台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炸弹,正闪着红色的光芒。 “是炸弹?”此时擂台下除了大荒众人之外,其他三个国家的参赛者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一直紧盯着两人的动作,可是根本不知道维嘉究竟是什么时候放下了这么多的炸弹。 “原来如此,你竟趁我出手的时候偷偷在擂台周围布置了大量的炸弹,难怪你刚才的反应那么慢,我还以为我赢定了。”迦若并不是什么蠢人,相反非常聪明,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想明白了维嘉的战斗手段,说道:“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了,否则你全力出手,我不死也得重残。” “你知道就好。”维嘉双手抱胸,笑眯眯地说道:“那么你是想认输了吗?” 或许是因为迦若先前出手的姿势太过炫酷,太过华丽,以至于众人忽略了维嘉的存在,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维嘉也是大荒精挑细选出来的少年天才,又怎会那么容易便被击溃?而且从他的战斗手法来看,应当是一名极为擅长偷袭以及范围攻击的强者,好似他这般不显山不露水,杀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才最让人感到头痛。 曲凤池和安大魂相视一眼,内心不由凝重起来,本以为已经足够重视其他国家的参赛者了,但从刚才双方的交手来看,无论是迦若还是维嘉,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谓是难缠到了极点。 然而对于迦若来说,越是厉害的敌人,就越能激发他内心的战意,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投降二字,嘿嘿笑了一下,说道:“认输?你未免得意得太早了吧?”说着双掌抵在一起,沉声喝道:“御剑乘风!” 喝声未绝,他手中的光剑宛如一道亮白的流光,骤然冲上了天空,然而迅速坠落,剑尖垂于地面,悬浮在擂台之上。众人盯着这柄光剑,不知迦若打的什么主意。 刹那之间,就见这柄光剑四散分裂,蓦地化成了千百柄完全相同的光剑,在他周围环绕浮空,紧接着疾速向四面八方飞去,主动迎上闪着红光的炸弹,纷纷爆炸开来! “这一手有点厉害啊……”维嘉吃了一惊,没想到迦若竟然想到了这种办法破去自己的攻击,擂台下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发出一阵赞叹,佩服迦若的急智。 韩统看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忽然开口问道:“楚掌教,这名叫维嘉的少年用的可是飞剑法宝?” “韩少主好眼力。”楚亦凡颔首笑道:“天元帝国的修士盛行用法宝战斗,迦若这是把灵气灌注于自己的飞剑法宝之中,便能催生出无数的剑气。” 齐划一看了楚亦凡一眼,笑道:“楚掌教对我们天元帝国倒是熟悉得很啊。” 楚亦凡淡淡地说道:“还好,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在摧毁了擂台上的炸弹之后,迦若便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深知维嘉的攻击手段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未免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当下双手迅速结印,高声叫道:“万剑游龙!” 他此刻立于风中,身姿挺拔无比,眉宇间透出几分认真的神情,若不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那张乌黑的脸孔,配上被炸得蓬松的粉色长发,倒还真有几分帅气。 余下的光剑被他牵引,猛地遁飞而起,悬于半空之中,剑尖对准了下方的擂台,仿佛狂风暴雨般骤然下落,无数道白色的剑气当头朝维嘉笼罩而去,截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维嘉见此情景,倒也不慌不忙,说道:“好厉害的一招,不过我要是跟你正面硬拼,那样岂不是太傻了?” 他说完这话,蓦地两袖一甩,似乎是散落了一地炸弹,周围轰然爆炸开来,转眼间一阵浓密至极的烟云腾绕而起,让他整个人吞没在了其中,不见了踪影! 221旗开得胜 在场几乎没人看清楚维嘉的动作,只看见他只是随意抬了抬手,就有爆炸产生。牧尧很认真地盯着维嘉,将视野放大了数倍,却仍没瞧清他到底干了什么,皱起眉头道:“他刚刚做了什么,是使用了什么法诀吗?” “其实并非如此。”无心双手合十,耐心地解释道:“维嘉是一名极擅长使用炸药的天才,他本身是不会任何攻击性法术的……” 话没说完,萧驰很不满地说道:“无心,你跟东极人解释那么多干嘛?” “无妨,即便我不说,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无心微微笑道:“他刚才的那一下,是把巨量的火药浓缩在了一起,塞进了非常微小的弹丸之中,只不过体积太小了,所以你看不出来,原理跟烟雾弹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牧尧这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道:“我就说呢,还以为他是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秘法。” 迦若的目光盯着那片浓密的烟雾,仔细瞧了片刻,却不见维嘉的踪影,不由哈哈一笑,扬声叫道:“喂,你要做缩头乌龟么?这样打起来没意思啊!” 他虽然看似性情大大咧咧,可实际上在战斗的时候十分细心谨慎,在没发现维嘉的踪迹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然而叫了几声后,竟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这家伙不会是利用烟雾的掩护,绕到另外的地方去了吧?”想到这里,迦若下意识地张望了四周一眼,正准备放出神识查探维嘉的位置,谁知骤然之间,红色火光乍然迸现,一道巨大的火龙从浓烟遁出,张牙舞爪地扑向了迦若! “原来这家伙一直躲在里面,竟是为了酝酿大招!”迦若顿时明白了维嘉的计划,想要在形势不利的情况,利用浓烟的视野,悄悄给予自己致命一击。“啧,这位老哥打起架来太不光明正大了,真是没意思。”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维嘉暗算,心里难免会有一些不爽,恨不得马上将这个可恶的家伙踢下擂台去,不过他也知道对手十分难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即大喝一声:“天罡护体!” 一道金色的护罩顿时出现在他的周围,将他全身上下挡了个严严实实,火龙一头撞上了金色护罩,瞬间化为熊熊烈火,将他吞没了进去。 此时,浓烟渐渐消散,维嘉伸着右手,维持着出掌的姿势,显然这条火龙是从他的掌心中凝聚而出的,两眼紧盯着迦若,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哈哈,你太天真了,以为这样就能伤害我吗?”迦若对自己的防护法术很有信心,完全没把这条火龙当一回事,“你知不知道,我的天罡护体能承受神识后期境界强者的全力一击,你这点火在我面前,完全就不够看……” 他话还没说完,金色护盾骤然间被烈火烧出了一条裂缝,“什么,这怎么可能?”迦若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喂喂,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回想起自己刚才那番大言不惭的话语,然后被光速打脸,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哈哈哈哈……”维嘉的神情由严肃立即变得喜悦,然后仰天大笑起来,“大意了吧,兵不厌诈!我的火可不是什么一般的火,是机械迷城的炼金火!” “机械迷城?”在场除了极少数之外,绝大部分都不知道机械迷城是什么,楚亦凡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将看着维嘉,目光闪烁飘忽,不知在思考什么。 金色护罩崩裂的一瞬间,迦若只觉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热感包围了自己,顿时口干舌燥,汗如雨下,脸色憋得通红,但他看向维嘉的眼神却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兴奋。 陈更生抚摸着发梢,笑着说道:“迦若今天很是好胜呐,你们看他的眼神,好像渐渐认真起来了。” “并不奇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人来疯……”恭长卿颔首说道:“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他一心想赢。” “本来不想用这招,是你逼我的。”迦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往后一跃,离开了火焰的包围范围,撤去了天罡护体,微微笑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万一等下我收不住手,你可不要怪我。” “他要用那一招了?”恭长卿吃了一惊,忍不住道:“真是胡闹,这招明明是武道会才会用的,现在只是切磋而已……”天元帝国的另外三人也一脸震惊,没想到迦若竟要拼到这种程度。 然而维嘉却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当即哈哈笑道:“老弟,这么巧啊,我也有大招还没用出来呢。” “你现在就笑吧,希望你待会还能笑得出来。”迦若说完这话,神情渐渐变了,原本带着笑意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破天荒地透出了一丝杀意,仿佛突然换了个人般,变得杀气腾腾。 “万剑归宗!” 一道道凌厉的剑意顿时从他的脚底喷涌而出,霎时间剑气四溢,无数块碎石飞在空中,马上被锋利的剑气切得粉碎。擂台下的众人只觉狂风扑面,纵然有修为在身,脸上依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宛如一圈圈涟漪,以迦若为中心速地向四周扩散,空气在无形之力的影响下剧烈变幻,将他的身躯扭曲得不似人形。紧接着,一柄细长的宝剑凭空出现在他的身旁,剑尖垂落于地,剑身散发出清冷的光辉。 “那是清影剑!”司空千里眼神尖锐,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柄长剑,相传此剑乃是大荒有名的宝剑,想不到居然落在了迦若的手里,刚准备赞叹几句,但他没有想到,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第二柄通体血红的巨剑浮现在了他的周围,剑锋似乎蕴含了浓厚的血腥气息。 “赤阳剑?”楚亦凡一眼便看了出来,说道:“有意思,万剑归宗……看来这名小友收藏了不少有名宝剑。” “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宋安眉开眼笑,神情得意非凡,八字眉垂得更低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猥琐起来,“只希望这小子下手别太不知轻重,免得误伤了对手。” 在众人惊诧无比的目光之下,一柄又一柄的神兵利剑陆续出现在了迦若的周围,足有近百柄之多,每一柄宝剑都散发着强大的威压与杀意,汇聚在一起之后,剑意几乎凝若实质,锋芒毕露,牧尧等人远在观众席位上,也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一股森然寒意顺着背脊直冲而上。 “好强!这就是万剑归宗?”张巍憨厚的面孔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凝重的神情,低声道:“看来维嘉逼出了天元的杀手锏啊……” 萧凛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的迦若,很认真地问道:“这些宝剑与血魔相比,如何?” 张巍摇了摇头,说道:“这要比过才知道。” 此刻所有在场之人,没有任何人的压力要比维嘉更大,因为如此恐怖的剑意,完全就是冲着他而去的。维嘉这时早已收起了笑容,只觉在这般巨大的压力之下,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面皮疼痛无比,神情难看地说道:“这小子不会要来真的吧……” 他原本以为迦若只不过是随口诈一诈他,逼他拿出些压箱底的东西来,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这么莽撞,从他那无比认真的神情来看……肯定是动了真格,在巨大的气势压迫下,一滴汗珠从他的鬓角流下,划落到下巴处。 司空千里自然也察觉到了维嘉的处境,皱眉道:“维嘉要败了。” “未战先怯,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楚亦凡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看来那孩子并不适合单打独斗。” “楚掌教果然目光如炬,维嘉的确不适合一对一的比武。”司空千里摇了摇头,说道:“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下下签。” “无妨,毕竟不是正式比赛。”兰汐平静地说道:“何况有你们在场,他们掀不起任何风浪。” “我说过了,希望你等下还能笑得出来……”迦若眯眼盯着维嘉,咧嘴笑道:“那么现在……你倒是笑一个给我看看啊。” “简直就是个疯子……”维嘉心里苦笑一下,这只是热身切磋而已,居然变成了生死相搏。他当然不会陪着迦若一起疯,压箱底的杀手锏不能随便拿出来,但若不全力以赴的话,他又该怎么应对迦若的杀招? “看你如何接我这一招!”迦若勃然怒喝,紧紧握住了双拳,近百柄宝剑陡地飞起,悬挂在维嘉的头顶,散发出森然的冷意。 维嘉往后一退,急忙说道:“等下……”话还没说完,就见迦若将手一挥,剑雨骤然间疾速落下,从四面八方刺向维嘉! 维嘉目瞪口呆,没想到迦若说打就打,一点也不含糊,当即咬紧牙关,就要使出自保招术,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冷冷地说道:“这一场算我们输了。” 但见司空千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右手紧握成拳,高高举过头顶,近百柄宝剑距离他的拳头只有一寸的距离,却仿佛刺中了无形之墙,定格在了空中,剑身抖个不停,根本无法寸进分毫! 222魂器神兵 就在司空千里出手的那一瞬间,迦若猛地睁大了眼睛,内心感受到了一丝强烈的危险,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竟忘记了要操控剑刃,不过转眼之间,司空千里又恢复成了笑吟吟的面孔,微笑道:“万剑归宗,确实名不虚传,这场比试是迦若小友你赢了。” 迦若心性单纯,是个直肠子,既然大荒主动认输了,不由得高兴起来,挥手收起漫天剑雨,嘿嘿笑道:“承让承认,但这位老哥也挺厉害的,若不是我实力高深,恐怕就要被他暗算了。” 台下众人忍不住扑哧一笑,恭长卿听到他这句自夸,不禁低下了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维嘉却紧皱眉头,心里很不服气,司空千里看出了他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关系,只不过是切磋而已,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已经很努力了,后面才是你真正发挥实力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后,维嘉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毕竟自己还有杀手锏没拿出来,只是到底能不能抗衡迦若的万剑归宗,其实他心里也没多少把握。 路依凝这时忽然转过头来,小声对依长治说道:“长治,这个叫司空千里的人……真的不简单,言行举止间充满了领袖风范,很会照顾队伍的情绪。”说着瞥了观众台一眼,又低声说道:“相反那个宋安就不怎么样了,虽然相貌长得不差,但总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依长治见路依凝居然主动跟自己开口说话了,先是心中一喜,但随即有些吃惊,没想到她竟然以貌取人,忍不住打趣说道:“依凝,这不太像你的性情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以貌取人了?” 路依凝笑了一下,说道:“只有肤浅的人,才不以貌取人。” 依长治闻言一愣,还在琢磨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忽然听见周围传来阵阵热烈的掌声,只见迦若和维嘉各自对观众席行了一礼,然后走下台去。 在众人看来,这场比试的精彩程度并不亚于后面的正赛,无论是迦若的御剑之术,还是维嘉冷静无比的战斗策略,都给旁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得大呼过瘾。 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第二场比试很快就要开始,梦梦走到四个箱子前面,就将手伸入了箱子中,摸出了两张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说道:“张巍,还有……” 她故意顿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惊讶,天清宫众人颇为紧张地盯着她,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会代表天清宫出战,过了片刻后,梦梦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路依凝。” 听到这个名字后,天清宫众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似的喝彩声,毕竟路依凝在天清宫中也算是极有名气了,不但样貌美丽,实力也极为强横,有人大声叫道:“加油啊,路女神!” “依凝,你一定行的,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这小子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又怎会是路女神的对手?” 安大魂瞥了曲凤池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以前的你,无论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但现在风水轮流转,路依凝比你还要受欢迎了,心里是不是很不爽?” 曲凤池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说笑了,我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 兰汐的目光始终盯在路依凝的身上,眼里止不住地透出了几分欣赏的笑容,说道:“朕听过她的名字,也曾亲眼见过她,当年在入学考核的时候表现便已非常亮眼了,而且还是万法全通的天才,对于这样的人才,朕向来非常欣赏。”说着转头问向楚亦凡,“亦凡,你可知她的家庭背景如何?” 梦梦娥眉微蹙,眼神古怪地瞥了兰汐一眼,神情有些复杂,她没想到兰汐居然都注意到了路依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路依凝身上的秘密被发现了,那又该怎么办? 以太此时就坐在兰汐的身后,听到他这么发问,当即回答道:“回陛下,路依凝自幼无父无母,算是被依府收养的,只是没有住在依府而已。” 兰汐轻轻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了,一双细长的凤眼始终盯着路依凝,似乎对她极为关注。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路依凝慢慢走到了擂台上,张巍已经在台上傻站了一会儿了,见到路依凝前来,略微弯腰躬身,很诚恳地说道:“姑娘你好,我是来自寒川的张巍。” 路依凝自然不会因为张巍那憨厚的面容就小觑了他,事实上越是这样平凡无奇的人,可能就越不好对付,所以也郑重地回了一礼,认真说道:“你好,我是天清宫的路依凝,还请多指教。” 说话的同时,她也在仔细地打量着张巍,只见他穿着非常普通,表情很是谦卑,属于那种丢在大街上就找不出来的路人,皮肤倒是很白皙,或许是常年晒不到太阳的缘故,近乎于病态的苍白,毫无血色。 不过在他平平无奇的面容上,眉毛却有些不协调,眉梢的一角竟似缺了一块。路依凝定睛瞧去,发现那居然是一道狰狞的伤疤,仿佛被人用刀硬生生削去了一块,变成了无法磨灭的疤痕。 张巍从身后抽出那把巨大的寒铁刀刃,这把刀长约五尺,看起来十分沉重,外表朴实到了极点,完全符合他本身的气质,既没有名贵的珠宝镶嵌,也没有华丽的金丝镶边,与其说是一把刀,倒不如说是一块锋利的长型铁块。 路依凝盯着这把寒铁巨刀,只觉这把刀看似平凡无奇,内心却莫名地浮现出一丝不安,当即一挥右手,冰霜之力顿时喷涌而出,须臾间凝成了一把三尺来长的冰剑,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姑娘,请拿出你真正的兵器。”张巍看见这把冰剑,微微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这把冰剑对上我的血魔,根本毫无用处。” 路依凝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她并非故意托大,也不是不相信张巍所说的话,因为好似这般傻愣愣的小伙子,是不会撒谎的,只不过她有自己的打算而已。 张巍见劝阻无效,也就不再多言,双眼轻轻闭上,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招,紧接着双目陡睁,一道精芒从他的眼中迸出,浑身竟散发出隐隐红芒,如同血光弥漫,众人甚至能嗅出空气中的血腥之气!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让无数人惊掉了下巴,但见数十根细长的触手突然从刀身中延伸出来,宛如抽离了身体的红色血管,缠绕在了张巍的手臂之上,似乎在愉悦地吸取他的血液。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血魔刀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把刀的颜色逐渐变得绛红,如同黏稠到化不开的血海,不仅如此,它仿佛被拉伸了一般,变得更长了,刀背上浮现出细密的古怪花纹,像是刻印上去的符咒,闪烁着刺眼的金光! 此时的张巍单手持刀,双臂上缠绕着血红的触手,那把长刀竟比他的身高还要长,血红色的刀背上金芒闪烁,远远看过去极为拉风帅气,衬得他那张平凡的面孔都俊朗了不少。 众人哪见过如此诡异邪门的法宝,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还能吸血?” “这小子看起来憨厚老实,怎会有这么古怪的玩意儿,真是让人瘆得慌。” “路女神她应付得来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牧尧也看得目瞪口呆,小声说道:“真的好奇怪啊,这把刀好像不是死物,难道竟然是活的?” “确实如此,大荒有一种魂器神兵,可以与使用者达成活体契约。”奈良突然插嘴道:“虽然张巍是寒川的人,但是这种魂器神兵,几乎都从是大荒流传出来的。” 素衣愣了一下,惊讶道:“魂器神兵?如此说来,它似乎真的是活物。” “没错,当活体契约达成完毕以后,这些魂器神兵便能与使用者神识相连,能够自己认主。”奈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比如这个叫张巍的人,他之所以脸色惨白,就是因为他在用自己的鲜血,供养着他的魂器神兵。” “听起来真的有些邪门。”贺峰听得头皮发麻,一脸嫌弃地说道:“打死我我也不会让别的东西吸我的血,那实在太恶心了。” 牧尧也露出了恍然的神情,随口说道:“奈良师兄,你一个东极人,对大荒的事情倒知道的不少。” 奈良笑了一下,说道:“都叫你多读点书了,这些知识书上全部都有,只是一些基本的常识而已。” “别说读书了,我看到文字就头痛。”牧尧连忙摆了摆手,嬉皮笑脸地说道:“反正有不懂的事情问你就行了,准没错。” 路依凝面对着这把血魔刀,陡觉压力如山倾倒,这个名叫张巍的少年能从无数俊杰之中脱颖而出,果然是有过人的本事。只不过她的心态极为平稳,并没有被血魔刀的恐怖外表吓倒,反而举起了手中冰剑,淡淡地说道:“寒冬气场。” 223血魔之威 路依凝虽然不知道血魔刀拥有怎样的威力,但她心里很清楚,在面对未知危险的时候,减缓敌人的速度是最为稳妥的方法,因此她率先使出了冰霜之力,想要冻结住张巍的行动,然后见机行事。 她曾经对易水寒的杀手闪闪用过相同的招式,效果好得惊人,此时如法炮制,为的就是抢占先机,将张巍露出的锋芒彻底压制下去。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随着冰霜之力的喷涌而出,擂台上顿时凝结了一层雪白的坚冰,顺着张巍的小腿蔓延而上,他的靴子和裤子都被冰雪冻得坚硬发白,与此同时,路依凝持剑前行,剑尖划破了寒冷的空气,直刺向张巍的眉心! 张巍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气迎面扑来,眨眼之间,剑尖已至面前,只要再过一瞬,冰剑便会刺穿他的头颅,楚亦凡脸色微凝,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谁知张巍不闪不避,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很直接地举起了手中的巨刃,干净利落地朝前方劈去。 他这一刀劈得非常直接,毫不拖泥带水,似乎根本没察觉到眉心处的剑尖,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危险,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劈了下来,看他如此坚决的出刀架势,似乎竟想要将路依凝斩成两半! 众人吃了一惊,忍不住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声。他们想不到这个名叫张巍的少年看着老实憨厚,一出手居然是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他并非不知自己陷入了险境,相反采取了以进为退的想法,抱着与路依凝两败俱伤的想法,迫使其放弃此次进攻。 路依凝眉毛一挑,顷刻间明白了他的想法,然而她素来冷静,当然不会硬着头皮继续强上,直接腰身一拧,飞快地躲开了张巍这一刀,远远向后跃去,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莫非他有着堪比长治的强大恢复能力,所以不怕受伤?”她心里很清楚,既然张巍敢用以命搏命的办法,必然有他的依仗,自己贸然行动,肯定会吃大亏,“又或许是他手里那把名叫血魔的巨刃,能快速治愈他身上的伤势?” 依长治在台下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心头一跳,张巍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他想到了一个非常讨厌的家伙——叶荆,这两人的战斗方式都很类似,进攻起来势若疯虎,犹如不要命一般,宁愿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敌人狠狠打趴下。 想到这里,依长治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叶荆去哪里了?力教授似乎也很久没有出现了,在他的印象之中,除了特训开始的那一天外,就再也没见过这两个人了。 “难道他们还在特训?”依长治忍不住张望了四周一眼,果然没见到这两个人,心里有些纳闷,“不过就算是特训,也不至于现在还没露面吧?”思考了一会儿后,忽然听见身后的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惊呼声,不禁马上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了擂台之上。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张巍已经完全占据了场面上的主动,每每劈出一刀,似乎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刀锋斩落地面之上,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劈出一道深刻的痕迹。仅过了片刻功夫,擂台已被他破坏得千疮百孔,刀痕累累。 路依凝不愿与他硬碰硬,当即施展身法,极力躲避张巍的攻击,想要消耗他的灵气,趁他力竭之时再做反击,谁知张巍越战越勇,非但没有露出疲态,出手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 更恐怖的是,他只攻不守,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受伤,招招拼尽全力,完全不给自己留有余地,摆明了就是要跟对方以命相搏,台下众人看得心惊胆颤,生怕路依凝一不小心,便会被张巍打成重伤。 兰汐看到这里,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平静无比,但内心却莫名地急躁起来,对楚亦凡说道:“亦凡,路依凝为何只守不攻?这样下去……未免会有些被动。” 楚亦凡没想到兰汐竟如此关心路依凝的安危,纵然心中讶异,但依然面色如常地说道:“启禀陛下,这正是依凝她聪明的地方,看似场面不利,落入下风,其实她在时刻观察着对方的进攻手段,从而找到敌人的破绽。而且依凝的性子向来谨慎,只有等确定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后,才会转守为攻,主动出手攻击。” 兰汐听到这话,稍觉安心,轻轻“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旁边的司空千里却笑着说道:“楚掌教,我倒是觉得这少年的神兵,恐怕不是普通的魂器。虽然看起来是他在主导着战斗,其实却是血魔刀在控制他的一举一动。” 楚亦凡深思片刻后,很认真地说道:“司空洞主所言极是,这把血魔刀……的确不是一般的魂器神兵。” 路依凝只觉眼前的形式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之外,虽然并不知道魂器神兵是什么东西,但此刻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这个名叫张巍的少年看着人畜无害,战斗起来却如疯虎一般,完全不介意自己会不会受伤,即便是叶荆也不会这般鲁莽,一些没必要受的伤也会刻意去规避,这根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不对,与其说他是不怕受伤,倒不如说……他是渴望受伤!”霎时间,一个大胆的假设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即使此时被张巍逼得左支右绌,疲于招架,但她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无比冷静地观察着张巍的举动,“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感到害怕,感到恐惧,这是人的本能,是无法掩饰的。” 想到这里,她的瞳孔骤然微缩,暗自吃惊道:“莫非说……真正出手攻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上的血魔刀?”她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所以他才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受伤,因为实际控制这副躯体的人,显然不是张巍本人!” 骤然间,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她的头顶,让她全身发冷。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不由略微有些慌神,在惊惶与慌乱的双重压力下,她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寒冬气场的效果,下意识地想要将张巍冻结在原地,谁知张巍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憨笑说道:“姑娘,我是寒川长大的,所以一点也不怕冷。” 他说话时始终带着一股憨直的傻气,活脱脱一个傻头傻脑的小伙子,但在亲眼目睹了他悍不畏死的战斗方式之后,谁还敢小觑于他? 路依凝深呼吸了几下,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两眼紧紧盯着张巍,迅速回想了一遍刚才的战斗过程,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致的作战策略。 无论是他受伤后会变得更强,还是说他本身就是被血魔刀所操控了,击败他的关键必然在于那把古怪的红色巨刃,这也极有可能是他所有力量和信心的来源。 既然已经知道了张巍的弱点,那么所有的困难便迎刃而解了。路依凝打定了主意后,便不再四处躲闪,而是忽然站在了原地,眼神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 塔利亚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始终看着擂台方向,突然说道:“她要开始反击了。” 楚亦凡也微微点头,唇角微微扬起,说道:“接下来,才是依凝反击的时刻。” “你似乎对她很有信心。”塔利亚看了楚亦凡一眼,平静地说道:“是因为她万法全通的天赋吗?” 楚亦凡微笑道:“不愧是寒川圣女,居然已经看出来了。” “楚掌教见笑了,但张巍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塔利亚淡淡地说道:“我也很想看看,传说中万法全通的天才,会有怎样不可思议的手段。” 韩统坐在旁边,听到这话后不由紧张起来,神情凝重地望着擂台上的情景,生怕张巍会受到什么伤害。 张巍此刻并不知道路依凝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细,仍然奋不顾身地冲到了路依凝的面前,蓦地纵跳而起,迅速一刀斩落,劈向路依凝的面前!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到路依凝头顶的时候,她的身躯陡然化作一团红色的烈焰,凭空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她重新出现在了张巍的背后,火焰在她的周身环绕飞舞,仿佛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 “天生火体?”除了天清宫众人以及少数几人之外,其他国家的人看到了这无比惊人的一幕,不由震撼到了极点!他们本以为路依凝擅长冰霜法诀,没想到她竟还能操纵火焰,而且从掌握火焰的纯熟度来说,完全是只有天生火体才能达到的境界! 世人皆知冰火无法相容,但路依凝此时的行为无疑让他们彻底颠覆了三观,司空千里满脸震惊之色,喃喃自语道:“这……这是万法全通?没想到……世上居然真有这样的奇才!” 席诚和宋安也目瞪口呆,讷讷说不出话来,兰汐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略有得色地瞥了他们一眼,假装惊喜地说道:“想不到路依凝竟有这样的实力,朕亦有些吃惊。” 台下众人见到路依凝大发神威的模样,忍不住高声叫道:“路女神,加油!” “让他们看看天清宫的厉害!” “会耍大刀算得了什么,他有本事来玩火啊!” “远来是客,我刚才先让你出招,不过你没把握住机会。”路依凝扬起白皙的下巴,淡淡地说道:“现在,该轮到我出手了。” 224比试结束 在张巍看来,此时的路依凝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那么的美丽淡漠,但给人的感觉却陡然间变得无比锐利,仿佛铮然出鞘的三尺青锋,刹那间锋芒毕露,让人无法逼视! 路依凝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正因为冷静,所以行事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立即将掌心摊开向上,炙热无比的火焰猛地聚集在掌心之上,开始扭曲变化,顷刻间凝成了一个个跃动的火球,众人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面皮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禁向后缩了一下。 然而绝大多数人没有感受到,这些火球不但蕴含了火焰的威能,还夹杂了其他的力量。楚亦凡当先察觉到了这一点,眼里透出几分赞许和惊异,微笑道:“很大胆的想法,没想到我前阵子才对长治说的话,她居然靠自己就领悟到了,真的很不简单。” 依长治则是瞪大了眼睛,吃惊道:“这是……带着火焰的破灭星辰!依凝居然将火焰与星辰之力结合在了一起?” 他此刻心中震惊万分,想不到路依凝竟然另辟蹊跷,做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尝试,而且这两种力量极难平衡,光是熟练掌握其中的一种力量就已经十分困难了,谁知她竟一次就成功了,这才是最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方! 张巍紧盯着那一个个带着火焰的光球,看着光球里面的光点正在不断重生毁灭,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从这些光球之中散发出来的恐怖力量,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一颗心怦怦狂跳,握着血魔刀的指节微微发白。 似乎也察觉到了破灭星辰之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血魔刀轻轻抖动起来,刀身变得更加深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在刚开始修炼破灭星辰的时候,路依凝就已经能凝聚出多个光球了,此时她的实力相较当年,何止强大了数倍?她此刻看似随意地挥了挥手,便有近百个光球凝聚而成,环绕在她周围,随着她的双掌轻轻举起,漫天光球骤然飞舞,紧接着纷纷砸落下来,犹如千万流星陨落,朝张巍狂轰滥炸而去! 张巍只觉头皮一麻,眼眸里全都是光球的重影,一股强烈的求胜欲望瞬间涌上心头。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被这些光球砸中的话,自己一定会受重伤,甚至是……死! “啊!——”张巍大吼一声,挥起沉重的血色巨刃,奋起全身力气,狠狠一刀劈在了冲在最前方的一个光球之上!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光球被刀背重重一拍,顿时爆炸开来,张巍只觉虎口酸麻无比,险些握不住刀柄! 这些破灭星辰灌注了火焰之力,破坏力比一般的光球更加强大,张巍纵然有血魔刀的威力加持,也几乎承受不住如此狂猛的力量。然而这只是刚开始而已,漫天光球纷纷落下,将他周围数米的区域全都笼罩住了。 眼见张巍落入险境之中,韩统忍不住紧握了拳头,脸色越发苍白,楚亦凡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微笑道:“韩少主切莫担心,假若真有什么危险,我们一定会及时出手阻止。” 韩统苦笑一声,说道:“楚掌教说笑了,比武切磋,双方应该都心里有数,不会痛下杀手的,张巍他实力不济,输了也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台下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虽然路依凝大发神威,让他们心中得意无比,但是张巍此时的处境看着太过危险,忍不住对其担心起来。 张巍咬紧牙关,胳膊上一块块精壮的肌肉紧绷突显,粗长的青筋毕露,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接连挥出数十刀之多,向砸落而来的光球劈斩而去! 但听轰鸣之声接连响起,带着火焰的光球要么被斩成两半,要么被拍飞出去,纷纷爆炸开来。张巍脸色涨红,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虽然有血魔刀的帮助,但在如此高强度的防御之下,难免会感到力竭疲惫,挥刀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减轻了不少。 忽在这时,一条粗长的白色链子突如其来,泛着森然的寒芒,蓦地绕上了张巍的手腕。这条链子足有碗口大小,竟是冰霜凝成的锁链,从路依凝的右掌间飞射而出,左手还留有残余的火焰。 右手寒冰,左手烈焰,路依凝立于风中,长发飞舞,衣衫翩飞,眉宇间极为淡然,这个场景看起来美到了极点,但落在众人的眼里,却仿佛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什么,居然可以同时掌控冰火之力?”这下连齐划一都坐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楚亦凡一眼,说道:“恭喜楚掌教,门下竟有如此奇才,我天元可是羡慕得很呐。” 席诚眼神复杂地看着擂台上的路依凝,感叹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按常理来说,冰与火根本无法共存,但这女孩儿竟然做到了,这实在是……”他说到这里,不禁有些词穷,不知该说什么好。 塔利亚却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情绪,因为在她看来,若做不到这一点,那便不是万法全通了,楚亦凡笑了一下,开玩笑地说道:“塔利亚,你该庆幸她没出生在寒川,否则圣女这个位置,便不一定轮得到你了。” 韩统则紧紧抓着前方的栏杆,目不转睛地盯着路依凝的一举一动,虽然心中震惊于她的恐怖手段,不过更担心的还是张巍的安危。 张巍脸色苍白地看向路依凝,忽然憨笑了一下,说道:“姑娘,我不是说过吗,你的寒冰之力对我没用……” 他还话没说完,路依凝忽然也将目光转向了他,眼神渐渐迷离了起来,张巍不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赶紧摇了摇脑袋,只觉脑海中昏昏沉沉的,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迷迷糊糊间,他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一阵喜悦的欢呼声,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萧凛满脸笑容,狠狠地与他抱在了一起,大声笑道:“张巍,你还愣着干嘛呢?还不来一起庆祝?我们赢了!我们是红莲武道会的第一名!” “红莲武道会?第一名?”张巍想了一下,一些破碎的记忆逐渐浮现上来,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自己好像确实击败了所有的敌人,获得了武道会的第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嘿嘿笑了起来,说道:“对,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就在刚才一瞬间,路依凝趁张巍心神微乱之时,对他发动了“梦里花开”的幻术,令他顷刻间迷失了心智,无法自拔地陷入了幻境之中。众人只见他呆立原地,双目紧闭,脸上露出憨傻的笑容,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不亏是我的好徒弟!”梦梦兴奋地一挥拳头,笑道:“前几天才学会的幻术,竟能在实战中用得如此纯熟,果然是天才。” 而擂台下的萧凛几人却是脸色难看,纷纷捂住了脸,不忍看张巍出丑的样子,古力努努小声地叫唤着张巍,试图将他从幻境里唤醒出来,“喂,张巍,快醒醒,别睡了,大伙儿都在看着你呢……” 但梦梦的“梦里花开”是何等厉害的幻术,怎么可能是古力努努这样的孩子能破解的,张巍本身对此浑然不觉,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幻境之中,还以为真的赢下了武道会的最后胜利,一边开心地笑着,分别与寒天誉等人拥抱在了一起。虽然总感觉有些奇怪,似乎好像哪里不对,但他沉溺于幻境当中,完全无法自拔。 在众人看来,张巍傻乎乎地伸出了双臂,去拥抱根本不存在的人,这个场面颇为诡异,但更多的是滑稽,忍不住引来阵阵哄然大笑。萧凛轻轻叹气一声,恨不得冲到擂台上去,一棍将张巍打醒。 既然张巍都被幻境所迷惑住了,血魔刀自然也不例外,数十根血管般的触手渐渐离开了张巍的身体,刀身也重新变成了原先的黑沉之色。巨刃失去了控制,顿时跌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 张巍怵然一惊,猛地醒悟过来,看见自己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耳边充斥着众人的嘲笑声,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羞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整个人宛如木雕泥塑,不知如何是好。 路依凝收回了冰霜锁链,冲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怎么样,还要继续打吗?” “我……我……”张巍很不甘心就这么败了,但他也知道路依凝刚才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自己早就输了,张了张嘴巴,半天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塔利亚忽然走上台来,淡淡地说道:“不用比了,这场是我们输了。” 225各怀心思 在各国领袖者看来,比武切磋虽然算是个类似开红门一样的彩头,却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因此也不会太过看重这个结果,红莲武道会才是重中之重,所以输了便输了,并不是什么值得失望的事情。 不过张巍算是第一次代表寒川出战,此时输给了路依凝,心中难免会有些愧疚和不安,偷偷瞥了塔利亚一样,脸色通红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弱了……” 韩统此时来到了路依凝的身边,对她微微一笑,称赞道:“依凝,你确实很强,配得上这场比试的胜利,不过在此后的武道会上,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路依凝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谢谢夸赞,我们也不会留手的。” 韩统笑了笑,又转过身来,用力拍了拍张巍的肩膀,安慰他道:“别放在心上,你已经尽力了,只不过比武不但看实力,还得靠些运气。再说了,我们的目标是后面的武道会,到时候团队作战,让大家看看我们寒川的意志。” 张巍听到这话,原本低落的情绪又重新振奋了起来,眼里露出几分感激之色,大声道:“是,少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朝路依凝行了一礼,又向观众席微微鞠躬,然后走下台去,迎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虽然这个名叫张巍的少年看起来憨头憨脑的,但实力已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众人毫不吝惜地将鼓励的掌声送给了他。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若不是遇到了太过妖孽的路依凝,或许他也不会败得如此彻底。 路依凝深深地看了韩统一眼,不禁对此人高看了几分,这名少年看起来文文弱弱,手段却不一般,他刚刚这话明显是照搬了司空千里先前的鼓励之言,但比他说得更加漂亮,更有技巧性。 随着路依凝和张巍的比试结束,比武切磋至此便落下帷幕,众人开始三三两两离场,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天清宫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消失了整整一个月的叶荆和彭力。 叶荆双眼微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口鼻间烟雾缭绕,带着淡淡的遗憾说道:“看样子已经结束了呢……” “怎么,你也有兴趣参加?”许久不见,彭力的肤色似乎变黑了一些,也不知道从哪里晒的,“我还以为你看不上这些所谓的比武。” “不,你说对了,确实很无聊。”叶荆吐出一口烟圈,说道:“但是跟这个月的修行比起来,还算稍微有点意思。” “这次的修行……”彭力沉默了一下,过了片刻后说道:“就当作是带有外交性质的修行吧。” “算了算了,反正辛苦的总是我,真是不让人安生啊……”叶荆打了个哈欠,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然后食指微屈,将烟屁股远远弹飞,“还是回去睡觉吧,红莲武道会再过三天就要开始了,到时得好好活动一下筋骨才行……”说完这话,叶荆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与彭力做了个道别,懒洋洋地向天清宫里走去。 此时夕阳斜落,将叶荆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彭力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叶荆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忽然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 …… 大战即来,有人兴奋无比,彻夜辗转难眠,有些紧张焦虑,生怕发挥失常,而梦梦则盯着天花板,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仍然忘不了当日在路依凝的梦中所看到的一切,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她为何会出现在路依凝的梦里,又为何要刻意接近白白? 这一个个疑问犹如梦魇缠身,让她根本无法安心入眠,短短一个月不到,她已然憔悴了不少,虽说可以用妆扮掩饰过去,但这事情宛如一根尖刺,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间,让她抓狂无比。 既然睡不着,不如干脆起来查个究竟。她悄悄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裸的脚板走在冰冷的地板上,顺手点亮了房间里的灯火,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 谁都不会想到,外表看似豪放妩媚的梦梦,房间的墙壁居然会是淡淡的粉色,仿佛心里住着一名不谙世事的少女。床头上贴满了她自己的画像,有些画像看起来似乎是她很多年前的模样,相貌十分青涩,与现在的成熟感完全是天壤之别。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重新回到了床上,将一双白嫩的长腿叠放在了一起,轻轻地闭上眼睛,开始放出自身神识。 一缕神识脱离了她的身躯,蓦地越飞越高,转眼间便冲出了她的房间,以极快的速度向外飞去。此刻已是深夜时分,天空中显出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光倾落而下,照亮了神谕书院的顶层。 她迅速靠近了神谕书院,远远地便看见了雷天一,他正静静地坐在一张桌子的前方,手边摆着一杯尚有余温的茶水,双眼微微闭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看上去只是一名再寻常不过的中年男子。 然而即便他睡着了,梦梦也不敢小觑了他,毕竟当时从他在梦境中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而且她也不知道雷天一到底还有没有修为,会不会有其他的秘密? 在经过了漫长的纠结与挣扎之后,梦梦决定孤注一掷,狠了心赌上一把,入侵雷天一的神识,从而窥探他的精神世界。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她目前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如果不去尝试一下的话,这必将成为她难以解开的心结。 她当即再不犹豫,神识一下子冲入了雷天一的识海,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一股失重感悄然而来,不过这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当她的视线再度恢复光明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平原之上,天穹上布满了红色火烧云,周围空无一物,就连一棵树都看不见。 她粗略地扫了周围一眼,马上确认此处正是路依凝梦境里所在的地方,只不过这里到底是在哪儿,她对此一无所知。 突然间,她的内心不由涌现出一阵怪异之感,自己分明已经入侵了雷天一的神识,按理说自己应该成功操控了他的神智,甚至可以进入他的识海深处,窥探到最深层的秘密,但从目前来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者说……是雷天一故意让她来到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梦梦陡然警戒起来,想要退出雷天一的神识,但她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就在她心慌意乱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梦梦,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听到这个声音,梦梦猛然间浑身僵直,沉默片刻后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说道:“雷天一,你果然很不简单。” 雷天一此时并没有乘坐轮椅,而是双腿完好无缺地踏在地面之上,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入侵我的识海,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希望你能够在明日晚上戍时左右来神谕书院找我。” 梦梦不禁沉默了下来,既然雷天一不但能够察觉到她的存在,还能反过来制住自己,说明他的神识要比自己强悍得多,假若雷天一想要害他的话,完全可以掐灭自己这一缕潜入进来的神识,不但会对她本身会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还能令她精神崩溃,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大发慈悲,而是另有其他目的。 面对这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无比的中年男子,梦梦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这份恐惧并非是来源于弱者对强者力量的屈服,更像是从本能自发而出、对于上位者的恐慌。 犹豫了很久之后,梦梦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梦梦,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会怎么选择的。”雷天一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如果你非要做一些让彼此都不愉快的抉择,那我会很失望的。” 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梦梦心里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敢开口拒绝,恐怕今晚便在劫难逃了,沉默半晌之后,梦梦终于叹了口气,认命似地说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 …… 今晚无法入眠的人,远不止梦梦一个人。 司空千里站在席诚的旁边,两人彼此间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世人皆知席诚是大荒的实际统治者,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与司空家的关系比众人想象的还要深厚。 他们的面前放了一张长桌,上面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席诚拿起一支蘸满墨水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事已至此,成败看天。” 司空千里看到这句话,马上摇了摇头,目中似有精芒闪烁,当即接过毛笔,龙飞凤舞地写道:“人定胜天!” 226雷天一的警告 这情形看起来非常诡异,两人分明站在一起,却要通过纸面进行交谈。席诚看到这四个字后,眼中顿时迸射出一股狂热的光芒,大笔一挥写道:“这么多年来,大荒多亏有你们司空家尽心辅佐,才能有今日的局面!” 写完这话,他突然咳嗽一声,说道:“从今日的比武来看,这个名叫路依凝的天才少女算是最难对付的,东极高庭的实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无妨,今天也只是相互试探而已。”司空千里微笑道:“大荒的实力远不至于此,没到关键时刻,我们自然不会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他一边说着不相干的事情,一边用笔在纸上写道:“皆因领主大人英明圣哲,我司空家族只需唯领主马首是瞻。” “你这话倒也有理。”席诚看到这句话,不禁笑容满面,嘴上大声说道:“不过说来奇怪,为何这次韩世翀没有亲自前来呢?” 司空千里笑道:“据闻是抱恙在身,颇令人唏嘘不已,韩兄的体魄素来强健,修为也极为不俗,可惜还是敌不过光阴的无情。” 此时在他二人的头顶上方,正有两名黑衣人趴在屋顶上面,静静地聆听着二人的谈话。这两人的修为说不上多么高明,但极擅长隐匿行踪和气息,宛如黑夜中的影子,让人无法察觉。 只不过司空千里和席诚并非一般人,就在这两人来到屋顶的时候,司空千里便已感觉到有人前来偷窥,于是暗中给席诚使了个眼色,席诚也是人老成精,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他们此刻确实在商谈一些事情,但总不能突然不出声音,这样也会令人怀疑,因此司空千里灵机一动,用纸张继续沟通交谈,嘴上却说着其他不相干的事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了许久之后,这两名黑衣人感觉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当即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两人离开以后,司空千里向上方瞥了一眼,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然后转身打开柜子,拿出一坛美酒,微笑道:“领主,看来烦人的苍蝇已经走了。” “真希望红莲武道会早点开始……”席诚将清澈的酒水注入杯中,顿时酒香四溢,充斥着整个房间。他拿起其中一只酒杯,笑着说道:“便可以趁早看到这场好戏了。” “领主切莫着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司空千里用食指跟拇指拈起另外一只酒杯,说道:“所有的事情都在稳步进行,剩下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二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举杯相碰,然后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 …… 梦梦走在空无一人的阶梯上,细碎的脚步声以固定的节奏回荡响起,她越往上走,心里就越是紧张,似乎要去的地方不是神谕书院的楼顶,而是通向死亡的无尽深渊。 在她的印象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恐慌的情绪了,即便是面对幻灭的时候,她也不曾感到过害怕无助,谁知自从昨夜入侵了雷天一的识海之后,这种已被她逐渐淡忘的情绪又重新被激发了出来。 她的步子走得很慢,但走得很不安稳,脚下虚浮飘忽,甚至可以说踉踉跄跄。不知道走了多久后,她终于来到了天台的那扇大门,内心纠结了很长时间,然后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仿佛视死如归般推开了大门。 此时夜色降临,一阵寒冷的北风迎面吹来,让她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的目光飞快扫过书院的顶层,只见桌子上摆满了一盘盘精美的佳肴,雷天一正微笑地看着他,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旁人看来,这个情景很像是殷勤的主人在家中做好了满桌菜肴,热情无比地迎接着贵客的来临,只不过对于梦梦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极其凶险的鸿门宴。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索性将心一横,几步来到了桌子前,并没有理会雷天一,而是眉头微皱,看向了桌子上的菜肴。 梦梦不明白为什么雷天一会莫名其妙地让她前来赴宴,然而当她看到这一桌子尚冒着热气的菜肴时,所有的疑惑顿时被抛在了脑后,内心顿时震惊到了极点! 贵妃豆腐,肉末茄子,大肠豆芽,糖拌西红柿,清蒸石斑……这些菜肴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是些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只有梦梦心里清楚,这些全都是她小时候的最爱,是妈妈曾经亲手做出来的美味佳肴! 看到这些菜肴,她忽然感到头脑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扶住了桌角,面色骤然间苍白如纸,冷汗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打湿了她的发梢,背后变得冰凉一片。 她很努力地保持淡定的姿态,然而全身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强烈的不安及恐惧感瞬间占满了她的内心,甚至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这些童年的美好回忆只有她一个人才清楚,就算是白白也不曾提及过,但雷天一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还知道自己多少秘密?他究竟想干什么? 雷天一对此恍若未觉,温和地笑了一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坐下来吃饭吧?”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如春,但此时在梦梦看来,这份笑容已然完全变了味道,让人感到心惊胆寒。 梦梦木然地坐了下来,慢慢地拿起桌上的筷子,在举箸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后悔起来,悔不该擅自行动,窥视雷天一的识海,从而落到今天的局面。假若雷天一现在告诉她,她马上就要死了,也不会感到任何的惊讶,只是如果自己真的快要死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她呆呆地举箸良久,在一盘盘菜肴上移来移去,纠结许久之后,终于缓缓落筷,夹起一块贵妃豆腐,没滋没味地吃了起来。 雷天一坐在旁边,轻轻啜了一口热茶,微笑道:“多吃点吧,毕竟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份温暖的童年回忆。” 听到这句话,梦梦的右手顿时停了一下,然后又夹起一块石斑,放进了红唇里,机械地咀嚼起来。 看似颇为美味的菜肴,她却仿佛在品尝一块块僵硬的木头,味觉似乎忽然失灵了,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来,每一盘菜肴都吃了一点之后,她便放下了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雷天一看她呆坐在桌子前,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其实做饭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梦梦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比如你刚才吃的这道贵妃豆腐,看着是一盘很不错的菜式,但若把它拆分开来,你知道是什么吗?”雷天一笑着解释道:“无非是豆腐、松子仁、虾仁,还有冬菇而已。” 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一笑,目光紧紧盯着梦梦,说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说的这些东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食材而已,但是在经过了巧妙的处理后,我地将它们组合在了一起,你吃在嘴里,思绪是不是被带回到遥远的过去?” 梦梦听到这里,内心猛然一惊,忍不住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雷天一微笑着阻止了,“我承认你在红莲大陆之中,算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强者,而你之所以会成为强者,皆因你多年来的刻苦修炼。” “所以我认为……我有必要给你一个建议,一个可以帮助你的意见。”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你必须学会珍惜你现在的境界,你的地位,甚至包括……你所拥有的一切,亲人也好,朋友也罢,你得明白一个很现实的道理——那就是作为一名强者,首先要思考的东西是什么。” 梦梦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好奇心会害死猫。”雷天一盯着她的眼睛,悠然笑道:“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他的笑容很温暖,让人感到十分舒适,但若认真看去的话,却会发现这笑容只是表面伪装出来的假象,里面实则透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以及对于生命的漠视和淡然,宛如苍鹰正俯瞰着地面上的蝼蚁。 刹那间,梦梦只觉浑身发冷,彷如坠如冰窟,全身上下由外至内,都被他犀利至极的目光所看透,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地方,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暴露无遗,根本无处遁形,她甚至产生了一个感觉,就连楚亦凡都无法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压力,莫非他的实力竟要比楚亦凡还要恐怖? 不过这阵压迫感很快就消失了,雷天一忽然间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梦梦,我们也算是认识很多年了,所以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227武道会开幕 依长治很紧张,真的很紧张。 他此刻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纵然今晚月光如水,但他却没有丝毫困意,脑海中杂念纷纭,或许是明日即将开幕的红莲武道会,让他回想起了很多往事。 当初想方设法想要进入天清宫,为的是解决困扰自己多年的古怪梦境,并希望能依靠自身的天赋与才能,将来可以追寻父亲依紫霄的足迹,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然而从目前看来,他才刚刚起步而已。 在进入天清宫后,梦境的问题暂时得到了不少缓解,他也从梦境中得知了不少秘密,而且经过这一年来的修炼,他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人成为了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人因为立场不同而站在了对立面,更难得的是与燕飞白的惺惺相惜。 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他经历过了不少难以忘记的事情,既见识到了世间的险恶,也品尝过失去同伴的痛苦,这些事情让他快速成长了起来,令他变得更加理智,成熟,或者说变得越来越麻木了。 依长治看了一眼静静摆在桌上的北落紫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两个模糊至极,却又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依紫霄和梨落。 虽说这两人是依长治的亲生父母,也曾听过有关于他们不少的事迹,但依长治从来没有来得及在他们怀里撒娇,甚至无法想起他们二人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有无比强烈的羁绊,很想亲手获得那份至高无上的荣誉,证明给他们二人看看。 “我在这一年里遭受了无数的艰辛和磨难,其实不一定就是坏事,它们同时也成为了驱使我前行的动力,武道会的冠军……必然会是体现我实力的最好证明。”依长治忽然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无比,随即力气一松,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对于红莲武道会的第一名可谓是志在必得,因为对于他而言,只有打败了所有的对手,才能证明他这一年并没有虚度光阴,遭受的磨炼和流下的汗水并没有白费,这也是他想送给自己的一个奖励。 然而这个奖励不仅仅只是给自己的,也是为了祭奠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但此时已经不在了的队友,比如那个喜欢哭哭啼啼,容易害羞的小鬼头宫洺羽,还有不得不背负起家族希望的燕家天才,燕飞白。 一想到这两个人,依长治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人都是为了拯救同伴的性命而死,燕飞白救了他一命,选择与怪物同归于尽,而宫洺羽则是为了路依凝,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因此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这两个人,他也必须倾尽全力,获得红莲武道会的冠军。 想到这里,依长治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路依凝的身影,原本青梅竹马的两人,关系却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微妙起来,虽然路依凝的性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但依长治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开始慢慢疏远了。 不过他对此并不担心,毕竟他心里很清楚,路依凝终究是一个心性善良的人,加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无比,只要自己好好道歉几句,无论有什么矛盾都可以化解。 渐渐地,在胡思乱想之中,他终于沉沉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然间将他惊醒了! 依长治吓了一跳,揉了揉惺忪睡眼,赶紧跳下床去开门,只见牧尧正啃着一块油饼,身后还跟着素衣等人,见依长治居然还穿着睡袍,不由神情惊讶地说道:“长治,你怎么还没换衣服,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空桑城了。” 依长治愣了一下,马上冲进了房间中,仅仅过了片刻之后,牧尧还没来得及啃完手中的油饼,就见他已经梳洗完毕,换好了破天小队的黑色制服,拿起北落紫霄,急匆匆地说道:“走吧,出发了。” 众人离开静心居,向海岛的岸边走去,但见一路上人来人往,全都是前去坐船的人,既有天清宫的学生,也有其他国家的人,依长治还看见迦若正呼呼大睡,被恭长卿揪着衣领,无奈地拖行走着。 红莲武道会的地点并不在天清宫,而是在空桑城,因此岛上所有的人全都要通过乘船,驶向对岸的空桑城。虽然麻烦了一点,不过幸好路程不算遥远,大约一个时辰便能抵达目的地,到了那边之后,朝廷便会派专门的马车接送,直接前往武道会的举办地点。 由于依长治是参赛者的关系,因此很顺利地上了船,不必排队等候,牧尧等人也跟着沾了光,一同跟着前往。此时甲板上几乎已经站满了人,依长治随意地扫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马修和施寂幽正靠在栏杆上,似乎在说些什么,忽见依长治等人前来,不由笑了一下,走到依长治的身边,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慢,曲师兄他们早就过去了。” “别说了,还不是因为长治睡过头了。”牧尧有心奚落依长治几句,嘻嘻笑道:“不然我们现在早就到空桑城了。” 依长治白了他一眼,立即反唇相讥:“小牧,如果不是我,你恐怕还在排队登船。” “这不可能。”牧尧对路依凝挤了挤眉头,得意地笑道:“有依凝在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参赛了。” 路依凝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归说,别把我牵扯进去。” “马修师兄,你怎么没跟曲师兄一起过去。”依长治马上转移了话题,打量了施寂幽几眼,好奇地问道:“这位师姐很眼熟啊,莫非就是当时考核的评判之一?” “依大天才,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施寂幽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依师弟,你别放在心上,寂幽她说话就是这样。”马修生怕依长治误会什么,急忙解释道:“我本来也是要跟曲师兄一起过去的,不过之前跟寂幽约好了一起过去,所以才没跟他走。” “看来……马师兄跟这个寂幽师姐在约会。”牧尧顿时心领神会,偷偷凑到依长治耳边说道:“难怪她说话带刺,原来我们都是一群不识时务的……” “喂喂,你瞎说什么呢?”施寂幽狠狠地瞪了牧尧一眼,说道:“乱嚼舌根能不能稍微离远一点,我听得清清楚楚啊!” 牧尧尴尬地嘿嘿一笑,假装转头去看海面风景,依长治立即说道:“马修师兄,还有寂幽师姐,你们好好聊聊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去,却听马修说道:“依师弟,有关红莲武道会的事情,还希望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马修师兄,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些狂妄……”依长治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但我希望我们可以获得此次武道会的第一名。” 马修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也是好事。”他顿了一顿,说出了一件令依长治震惊无比的事情:“你可能有所不知,十六年前在东极高庭举办的红莲武道会,正是你父亲依紫霄带领全队,获得了武道会的冠军。” 这话一说出口,场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依长治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沉默片刻之后,缓缓抬起头来,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让他失望了,否则我根本没有资格追随他的背影,不是吗?” …… …… 一个时辰之后,巨船稳稳地停靠在了空桑城的码头,已有数十辆马车在此等候了,众人下船后纷纷挤上马车,又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武道会的场地。 武道会的场地特意设在空桑城靠近郊外的地方,一方面可以腾出大量的面积,以供此次武道会顺利展开,另一方面则是避免了太多前来凑热闹的吃瓜群众,大大降低了发生冲突或者其他事故的可能性。 还没进入场地之前,就见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批来凑热闹的百姓,虽然这些百姓没资格进去观赛,但还是将整个武道会的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少商贩将小摊摆在了场地门口,大声吆喝着,拼命兜售自己的货物。 这些货物在依长治看来,便如地上的石头一般不值钱,只不过对于其他国家的人来说,多少具有收藏的价值,毕竟在他们国家,有些小玩意儿的确不是很常见,也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经历。 在与门口的守卫道明了身份之后,依长治一行人毫无阻碍了进入了场地,刚一进门,就见一座面积极大的擂台横放在场地中央,大小几乎有四百余米,就算普通人从这头跑到另一头,也得足足跑一分钟左右。 不仅如此,四座巨大的观众席严严实实地将擂台围在了中间,看台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凳子,一层又一层地叠在一起,不知道能容纳多少观众。 “看来这一次朝廷是做足了准备啊。”奈良忽然从旁边走了出来,满脸赞叹地观望周围的环境,啧啧称奇道:“你们知道吗,据说这个场地竟然可以容纳将近十万个观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228规则说明 虽然奈良并没有提前抵达多久,不过他事先早已对场地的结构和布置进行了研究,所以比依长治等人更熟悉这个地方。 在奈良的带领下,依长治几人在场内转了一圈,大概清楚了比武场地的分布,除了中间的擂台和四周的观众席外,在擂台正前方的观众席最高处,是一个布置奢华无比的房间,里面提供了大量的美食、酒水,是专门给兰汐、席诚等各国领导者观看比武所用,一般人根本无法入内。 “可以容纳十万人啊,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奈良神情激动地说道:“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陛下这次必然花费了大量的财力人力,才能建立出如此庞大规模的比武场地。” “比起你说的十万人,我更想去那个贵宾房间看看。”牧尧坏笑地拍了拍奈良的肩膀,说道:“怎么样,奈良师兄,有门路吗?” “去去去,我才不想被关进大牢。”奈良瞥了他一眼,说道:“简直痴人说梦,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是我们这些人能进去的吗?” 牧尧仍有些不死心地说道:“我们偷偷溜进去看一眼也不行吗?” “我就这么告诉你吧,贵宾房间的门口站满了朝廷的御林军,别说是你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奈良无奈地说道:“你别忘了,那里面全都是各国的重要人物,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可就麻烦大了。” 牧尧看着正从门口处徐徐入场,动作整齐划一的御林士兵,不由耸了耸肩,说道:“好吧,你是对的,我放弃了。” “除了这些御林军以外,肯定还有其他的朝廷强者坐镇。”贺峰活动了一下脖子,很确定地说道:“我能感觉到从那边散发出来的气息。” 他们又闲谈了一阵,此时前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原本空旷观众台上也慢慢坐了不少人,除了朝廷官员、当地富豪以及各国政要人物之外,还有许多人是天清宫众人的亲朋好友,如此一算也有不少人,几乎都坐在最前面一排。 忽然间,场地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兰汐穿着一身金黄色的龙袍,头戴高冠,整个人俊朗非凡,举手投足之间极具威严。随着他缓缓前行,旁边的人全都单膝跪地,高声叫道:“陛下万岁!” 兰汐目不斜视,径直往贵宾房间走去,席诚、齐划一、塔利亚及韩统跟在他的身后,沉默地向前走去。在经过依长治等人的时候,众人也急忙下跪,兰汐蓦地在依长治和路依凝面前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说道:“切莫有心理压力,朕……看好你们。”说完这话,他继续看向前方,悄然而去了。 许久之后,众人才缓缓站起身来,沉默无言地看着兰汐等人离去的背影,奈良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道:“真不愧是当今天子,明明一点修为也没有,却让我感到压力十足,我宁愿去面对神识境界的强者,也不想在他面前多呆一秒。” 这时,白白突然来到了众人的身旁,急匆匆地说道:“长治,依凝,我还在到处找你们呢,你们得去选手休息室做准备了。” 依长治微微一惊,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自己不应该再在此地闲逛,应该尽快与队伍会合才行,不由歉然道:“白教授,真是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跟你过去。” 牧尧马上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和素衣他们先去找靠前的座位,到时候会努力帮你们加油的。” 素衣笑着说道:“长治哥哥,依凝姐姐,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知道你们一定能行的!” 贺峰则用力拍了拍依长治和路依凝的肩膀,大笑说道:“长治,依凝,别人可能不知道你们的实力有多厉害,但我贺峰再清楚不过了,你们绝对不能输了哦!” 依长治笑了一下,说道:“贺峰,你这不是强行给我压力吗?”说完这话,他对众人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毕竟我也很想拿到此次武道会的冠军。” 牧尧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将手伸了出来,神情严肃地说道:“来吧,既然是一场非胜不可的战斗,那么我们必须给自己足够的信心才行。” 素衣白了他一眼,咯咯笑道:“就你鬼点子最多。”说着将白嫩的右手轻轻放在了牧尧的手上,路依凝迟疑了片刻,也将手放了上去,紧接着便是依长治,还有贺峰。 “为了胜利,为了东极高庭,为了破天小队……”牧尧很认真地说出了这几句话,然后猛然大喝一声:“加油,加油,加油!” 其他几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注视。素衣马上将手抽了回来,羞得低下了头,白皙的脸颊顿时绯红一片,牧尧却是兴奋无比地说道:“长治,去吧,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依长治知道他是为了鼓励自己,才故意这么做的,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哈哈笑了一下,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牧尧的胸口,说道:“这还用你说吗?”然后转过身去,说道:“我走了……我会加油的,依凝也会的。” …… …… 当依长治和路依凝来到选手休息室的时候,曲凤池等人早就在那里等候了,见到两人前来,当即微微一笑,打趣道:“长治师弟,依凝师妹,你们终于来了?” 依长治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此处规定不能抽烟,叶荆犯了烟瘾,困得直打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虽然有你没你都一个样,不过来了也好,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依长治根本懒得理他,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安大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路依凝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白教授,既然如此匆忙召集我们,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你说的很对,现在已经全员齐整,我可以告诉你们了。”白白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是有关红莲武道会的比试规则。” 听到这句话后,曲凤池等人猛然间抬起了头,全神贯注盯着白白,生怕听漏了任何一句话。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红莲武道会,还不是很清楚比武的规则,因此接下来白白所说的话便极为重要了。 “第一,比武时间一共是六十分钟。”白白很耐心地解释道:“第二,比武的擂台是一个正方形,四个国家分别占据一个角落,当作是自家阵地,在这个阵地之中,会有一个能够灌注灵气的光球。” 曲凤池眉头一皱,马上问道:“白教授,请问这个光球是什么?” “一共有四个光球,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国家。”白白看了他一眼,说道:“当这个光球被灵气注满以后,便会变化成对应各个国家的颜色,比如东极高庭是红色,那么这个红色光球便代表着它此时归属于东极高庭。” 曲凤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白白继续说道:“当这个光球被注满了灵气,变换颜色之后,从此时开始计算,每过一分钟便算一点积分,但是……”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光球是可以被抢占的,也就是说,大荒的人可以趁寒川不备,偷偷溜入他们的阵地,用灵气灌满寒川的光球,待光球变了颜色,便算是归属了大荒,这样大荒就会同时拥有两个光球,每分钟可以加两点积分,而寒川则一分都没有了。” 听到这里,众人总算是明白了规则的含义,安大魂冷笑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只要能保护自己阵地的光球,同时抢夺其他国家的光球,那么便稳操胜券了。” “说得很对,你可以这么理解。”白白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第三,在擂台的中央,会放置一个体积更大的光球,谁能抢占下来,每分钟便可增加三点积分。”她缓缓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也就是说,能成功抢占这个大光球才是战斗的重中之重,它会直接影响到比试的胜负。” “有点意思……”叶荆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双眼微眯地说道:“这个比试可要比单纯的打斗好玩多了。” “第四点,也是最后一点……”白白顿了一下,说道:“在不杀死敌人的情况下,让他失去战斗力,或者将他打下擂台,可以得到五点积分。” “当某个队伍能率先获得九十分,比试就会提前结束,或者直到六十分钟时间耗尽,哪个队伍获得的分数最高,便算是胜利。”她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很认真地说道:“这……就是红莲武道会的规则,你们听清楚了吗?” 众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思考着战斗的对策,忽在这个时候,一名天清宫的学生匆匆地来到了选手休息室,结结巴巴地说道:“白教授,掌教让我传话给您,再过半个时辰,比试便要正式开始了。” 229比试开始 随着红莲武道会的临近,擂台四周的观众席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虽然有些地方还空出了一些位置,不过都是些边缘角落而已。 欢呼声和呐喊声充斥着整个场地,许多人手里拿着彩带,兴奋地用力挥舞,牧尧等人好不容易挤到了某处还不算那么偏僻的位置,无奈地说道:“还是来晚了,连我们这种天清宫的学生都挤不到前面去。” 但素衣的心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高兴地举起手里的彩带,大声叫道:“天清宫,加油!依长治,加油!路依凝,加油!” 此时,欢呼声猛然响起,如雷轰动,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微笑着走上了擂台,他穿着一身华贵的金丝长袍,显得玉树临风,帅气逼人。 他扫了四周一眼,对观众席上的众人招了招手,用浑厚清亮的嗓音说道:“欢迎各位来到红莲武道会的现场,我是此次武道会的主持人,宋青云。” 此人正是天机处的年轻官员宋青云,当日也曾协助过天清宫处理事务,他才思敏捷,学识渊博,因此也被朝廷选中,成为了此次武道会的主持人。 “想必大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宋青云声音洪亮地说道:“但在武道会开始之前,按照往年的惯例,我们还得先介绍几位重量级人物!”他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然后高声说道:“首先欢迎我们的陛下,东极高庭的皇帝大人——兰汐!”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无比热烈的掌声,齐声高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呐喊声犹如平地惊雷,响彻云霄,兰汐微笑着站了起来,对众人挥了挥手。 “接下来,欢迎从大荒来的贵客,领主大人——席诚!”待掌声稍微小声一些之后,宋青云继续介绍说道,“以及留仙洞洞主,司空千里!” 依长治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行缓和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他此时站在出场的通道里面,与曲凤池等人一起,准备列队出场。 “长治,不要紧张,按照白教授刚刚说的战术布置来就行了。”曲凤池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情绪,回头看了他一眼,安慰他道:“至于胜负如何,我们尽力而为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依长治点了点头,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顿时回想起在半个时辰之前,白白曾在休息室中与他们说过的话。 “每届武道会的比赛规则和比试方法都是比赛三天前才订制出来的,目的就是考验参赛者的应变能力,以及针对赛制做出的策略分析。”白白神情严肃地说道:“根据本次武道会的比赛规则来看,如果在自己阵地中死守六十分钟,,那么输掉比赛的可能性极大,所以赛制很明显是鼓励参赛者主动出击的。” 她快速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所以我们的策略必须十分明确,在保证自家光球灌注灵气的情况下,我们必须抢占先机。”说到这里,她将目光看向了依长治,说道:“长治,你的速度最快,所以你的任务很简单,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擂台中间的大光球处,将灵气灌注进去。” “至于你,凤池,你的任务便是灌注自家的光球,或者是抢占已经被占有的光球。”白白吩咐完依长治后,又看着曲凤池,小声说道:“因为你是灵气之体,你灌注光球的速度会比别人更快。” “是,我明白了。”曲凤池沉声应道,白白最后看了叶荆一眼,说道:“叶荆,你的任务便是偷袭,当别人在灌注光球的时候,你必须给他们高强度的骚扰,拖延他们的时间,甚至把光球抢过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叶荆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要听就行了。” 叮嘱完这一切后,白白紧盯了他们一眼,语速飞快地说道:“好了,大致的分工安排便是如此,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或者补充吗?” 安大魂沉思了一下,说道:“有个问题,现在只是临时的任务安排而已,到了正式比武开始的时候,肯定不会如此顺利,我认为队伍里应该有一个指挥。” 他本来是想毛遂自荐,谁知曲凤池马上赞同道:“安大魂说的没错,我推荐依凝师妹做队伍指挥,我很了解她,她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极擅长临场应变。” “曲凤池,指挥一事,关于队伍成败,岂能如此儿戏?”安大魂不满地说道:“何况她是一名女子,万一临阵发挥失常,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你最好是考虑清楚。” 白白瞥了路依凝一眼,轻声说道:“依凝,你怎么看?” “我并不能说我的想法一定就是对的,但假如我是指挥的话,必须得明白如何才能带领大家走向胜利。”路依凝倒也没有推辞,而是仔细地分析道:“假如在确保自家阵地不会失守的情况下,同时去抢占擂台中心的光球,那么每分钟能获得的积分便是四点,那么最好的情况是……坚持够二十分钟,并且击溃敌方两名选手,我方就可以提前结束比赛。” 说到这里,她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的优势在于长治的速度,所以我们很大概率能率先抢占这个最大的光球,然后……”她话还没说完,却被叶荆粗暴地打断了:“你现在说的这些,终究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眯眼打量着路依凝,说道:“真要到了战斗开始的时候,谁会对自己抢先发起攻势,谁又会使手段在我们去抢光球的时候设下埋伏?一切都不好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明确自己的优势,还有劣势,所以……”他犹如一滩烂泥般靠在了墙上,慵懒地说道:“不论路依凝是指挥也好,还是谁都好,到时候不管错对如何,都应该无条件相信这个人的判断。” 他虽然没有明确支持路依凝接下指挥重任,不过也没有反对,算是中立态度,而依长治则说道:“我也赞同曲师兄的观点,依凝的冷静心态和判断能力是我们队伍中最适合做指挥的人选。” 既然少数服从多数,安大魂自然无法可想,不由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到时候若输了比赛,希望她能承担应有的责任!” …… …… “长治,我们要出发了。”此时,曲凤池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依长治的思绪,依长治猛然惊醒过来,但听外面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传到了通道里来,显得无比吵闹。 通道里昏暗无光,但在另一头的出口处是一片刺眼的光明,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片刻之后,他很清楚地听到了主持人在外面高声叫道:“接下来,就是我们天清宫选手们的出场时间!” 骤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顿时从四面八方响起,依长治的心中不由更紧张了,手心里全是汗水,脑海中昏昏沉沉的,双手无法抑制地抖了起来。他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曲凤池等人,神情都很严肃,而且与他一样,紧张到了极点。 “好了,我们走吧。”白白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缓缓向出口行去,依长治跟在他们的身后,木然地往前走着,随着前方的道路渐渐明亮起来,他的心情也从紧张不安变成了澎湃激动,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沉闷响声! 这条通道其实距离很短,一下子就走到了出口,依长治只觉眼前陡然一亮,嘈杂的欢呼声及喝彩声粗暴地灌入了他的耳中,但见四周的观众席上全都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无数道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 依长治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不曾体验过被如此多人盯着的感觉,只觉如芒在背,不自在到了极点。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就连鼎沸的人声似乎都被他的双耳忽略了,直到片刻之后,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糊里糊涂地踏上了擂台。 牧尧把双掌做成喇叭状,大声叫道:“长治,依凝,加油啊!”素衣、贺峰和奈良也在拼命叫喊,然而他们的声音宛如巨浪中的小船,瞬间便被吞没了,在周围无比吵闹的叫喊声中,他们居然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快看,快看,那是路女神!” “是啊,路女神今天好漂亮啊!” “曲师兄,曲师兄,我们在这里啊!” 观众席上的天清宫众人纷纷为他们呐喊加油,兰汐站在贵宾房中的透明玻璃前,目光紧紧地盯着下面擂台的依长治五人,唇角浮现出一丝骄傲的笑容。 宋青云看着走来的依长治等人,声音一下子变得更大了,浑厚的嗓音响彻全场,“各位观众,现在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天清宫的五名参赛选手!” 230出场介绍 说来很奇怪,当宋青云的声音一出来的时候,依长治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他偷偷张望了周围一眼,没发现牧尧等人的影子,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擂台,只见擂台四周以及中间不知何时已经放置了一个半人来高的透明光球。 “首先,让我们欢迎天清宫的第一位选手,最强铁拳——安大魂!”宋青云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猛然响起,引起全场欢呼雷动,安大魂骄傲地扬起了头,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方,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很享受周围发出的欢呼声。 坐在前方第一批的安志雄双手笼在袖中,脸上依然保持淡漠的表情,但此刻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坐在他身后的安家族人也扯着喉咙,拼命地为安大魂鼓掌呐喊。 “紧随其后的,是我们的第二位选手,万法全通——路依凝!”宋青云继续看向安大魂身后的路依凝,声音洪亮地介绍道。话音一落,天清宫众人顿时激动起叫喊起来,音量比刚才欢迎安大魂的时候更加响亮。 “路女神,加油,我看好你啊!” “这女子是谁,怎会长得如此漂亮?” “不会吧?你连路依凝都不认识,怎么在天清宫混的?” “我不管,就是要支持她,谁也别想拦着我!” 她本来就长得美丽清雅,光是天清宫便有一大群拥趸,加上此前在比武切磋时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更是让她大受欢迎。安大魂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轻轻地哼了一声,方才的喜悦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介绍完路依凝后,宋青云顿了一下,试图调动起观众的情绪,然后大声宣布道:“接下来,欢迎我们的第三位选手,灵气之体——曲凤池!” 一瞬间,全场的气氛顿时点燃到了最高点,无数妙龄少女纷纷起立,清秀的脸蛋憋得通红,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曲师兄,加油加油!” “好久没见到曲师兄了,他还是那么帅气……” “曲师兄,我支持你一辈子!” 曲凤池微笑着向周围招了招手,紧接着仿佛故意炫耀一般,背后浮现出一对灵气聚成的金色光翅,猛然伸展开来,羽翼上带着绚丽的流光,强烈地冲击着观众的眼球。霎时间,周围的欢呼声更加响亮,有几名少女甚至直接昏倒了过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依长治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宋青云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随后是我们的第四位选手,最强新人——依长治!” 这话一说出来,四周稀稀落落地响起了一阵还算热烈的欢呼声,不过与路依凝和曲凤池所受到的待遇一对比,显得寒酸至极。 他虽然是去年考核的第一名,但平时行事低调,几乎不轻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所以很多人都不太了解他,自然也就没有路依凝那么受欢迎了。 依长治本来还有些紧张,此时却莫名感到了一阵不爽,他淡淡地环视了四周一眼,身侧的北落紫霄忽然间疾速飞舞,化成一道道绚丽的紫色流光,在擂台上肆意纵横,片刻后流光聚敛,又回到了他的腰间。 这一下犹如杂耍般的表演不禁令观众目瞪口呆,愣了一下之后,马上纷纷鼓起掌来,欢呼声比刚才更大了一些,依长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这番看似嚣张的举动也引来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这少年是什么来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所有不知,他就是当年东极大将军依紫霄的儿子,依长治啊。” “什么?他就是依长治,居然长这么大了啊?” 叶荆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在经过宋青云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喂,老哥……就别介绍我了吧?怪不好意思的啊……” “不好意思,这是武道会一贯的规矩,还请见谅。”宋青云很有礼貌地拒绝了他,假如不把出场选手介绍完全的话,别说是当今陛下会震怒了,自己的上司立刻就会冲下台来,愤怒地生撕了他。 “最后,让我们欢迎天清宫的第五位选手,天清最强——叶荆!” 叶荆懒洋洋地看了周围一眼,慢悠悠地从腰间摸出一支烟,喃喃自语道:“啊……都快被烟瘾憋死了,这下总可以抽烟了吧……” 听到“天清最强”这四个字的时候,除了天清宫的众人以外,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天清最强?这个人就是天清最强?” “他是最强,可是为什么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 “没搞错吧?这人看起来根本平平无奇啊,你看他还抽烟……” 介绍完天清宫的五人之后,依长治等人就走回到了擂台东边的阵地之中,静静等待着比赛的开始。接下来介绍的是其他三个国家的参赛选手,由于是客场作战,所以得到的欢呼声自然无法与天清宫相提并论,除了自己国家的支持者外,其余的都是一些礼节性的掌声和欢呼声。 依长治看着走上台来的恭长卿、迦若、司空望月及张巍等人,思索着等下应该怎样才能先发制人,却见这些人竟毫无例外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好胜心,冷冷地看了这些人一眼,示威般地扬起了下巴。 就在其他三国参赛选手入场的时候,奈良与牧尧相视一眼,彼此间奸笑几下,极有默契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套套有关于选手资料的卡牌,开始向周围的人兜售起来。素衣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揪住了牧尧的袖子,小声道:“小牧,长治和依凝他们的比试就快要开始了啊,你不想着帮他们加油,一心只顾着赚钱吗?” 牧尧换上了一副笑脸,嬉笑道:“你别着急,现在不是还没开始比赛嘛?等比赛开始了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帮他们加油的,既然机会难得,我肯定要抓紧赚一笔呀,不然我怎么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啊?” 素衣听到这句甜言蜜语,顿时脸色一红,低下头嗔道:“就会油嘴滑舌,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开心。” “冤枉啊,我哪里油嘴滑舌了?”牧尧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但马上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给你花钱我乐意,为你赚更多的钱,我开心!” 奈良闻言转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神情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失落。 此时在贵宾房间的下方,有一排视野开阔的位置,天清宫的导师们便坐在此处,鹿芊芊独自一人坐在最角落旁,彭力则坐在梦梦的旁边,眼神古怪地瞟了她一眼,说道:“喂,老梦,你没事吧?” 梦梦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似乎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彭力皱了皱眉头,用肘尖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说道:“你怎么回事?” 梦梦仿佛如梦初醒,转头茫然道:“怎么了?” “你这两天很不对劲。”彭力仔细地打量着她,狐疑道:“可别说不是,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从来都没这样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梦梦勉强地笑了一下,脸色苍白地说道:“可能是我这两天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胡说八道。”彭力不悦地说道:“你骗骗其他人就算了,还能瞒过我老彭吗?” 梦梦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彭力知道再问她也问不出什么了,忍不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眉头深深地拧成了一团。 “梦梦!”忽在这时,白白在远方招了招手,推着雷天一的轮椅,两人同时前来,梦梦看到雷天一,顿时心往下沉,急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向白白他们,脸上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白白也察觉到了梦梦的异样情绪,忍不住说道:“梦梦,你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梦梦沉默了许久之后,小声说道:“谢谢你们关心,但我真的没事……” “或许是因为前阵子的特训太过劳累了吧。”雷天一微微笑着说道:“能把路依凝培养的如此出色,梦教授可谓功不可没,只不过还是劳逸结合比较好,看样子是因为红莲武道会的关系,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并没有好好休息。” 白白知道雷天一虽然没有修为,但见多识广,既然他说梦梦只是劳累过度的话,应当没多大问题,当即放下心来,彭力却疑惑地打量了雷天一几眼,总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在介绍完四国的参赛选手之后,宋青云轻舒了一口气,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但要介绍如此多的年轻才俊,还得调动起场上的气氛,确实煞费苦心,虽然时值寒冬季节,他的后背却已经全部汗湿了。 “好了,在介绍完二十名参赛选手后,接下来……我会宣布此次红莲武道会的获胜奖品!”宋青云轻轻擦了去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再度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大声说道:“红莲武道会每隔四年才会举办一次,此次又回到了东极高庭,所以我们准备好了超级丰厚的礼品,送给本届武道会的优胜者!” 231抢占先机 随着这话一出,现场观众马上屏住了呼吸,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也很想知道此次红莲武道会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奖品。 “本次武道会,无论名次如何,都能获得一定的奖品,保证不会让各位空手而归。”宋青云扫过四周一眼,微笑着说道:“第四名的奖品是——五百颗玄元丹!” 众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声,要知道玄元丹的价值十分珍贵,其中蕴含了大量的灵气,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极品丹药,谁知天清宫竟如此大方,一出手便是五百颗,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席诚等人也没想到兰汐居然这般阔绰,不禁赞叹道:“陛下真是好大的手笔。” “诸位远来是客,朕总不能太小气了。”兰汐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道:“毕竟对于东极高庭来说,也算是十六年才会有一次的隆重盛宴。” “大家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后面的奖品之丰厚,会让你们更加意想不到。”宋青云故意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道:“好了,接下来第三名的奖品是——两千颗玄元丹!” 若说众人刚才是惊叹的话,此时已经变成了无语的震惊,整整两千颗玄元丹啊,那是价值什么概念?几乎都可以买下小半个城市了,这是何等夸张的手笔? “不管是谁举办下一届的红莲武道会,恐怕都要大出血了。”韩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你这简直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韩少主说笑了,其他的朕不敢说,但对于席领主来说,这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兰汐哈哈笑道:“众人皆知大荒经济繁荣,乃是红莲大陆上当之无愧的第一,恐怕会看不上朕的这点小东西。” 席诚干笑几声,无奈地说道:“陛下,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在听到第三名的奖品之后,众人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既然连第三名都能有如此丰厚的奖品,那么前两名的奖品又该有多贵重呢? “至于第二名的奖品,是一套……”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引起众人的好奇,然后大声宣布道:“价值连城的地级套装——混元无极套装!” 此言一出,全场尽皆哗然起来,纷纷瞪大了眼睛,差点惊掉了下巴。要知道地级套装是极为罕有之物,就算是拿一座城市都换取不了,价值根本不是两千颗玄元丹能比的! 霎时间,场中的气氛马上热烈活跃起来,绝大部分观众都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想要知道第一名的奖品究竟能稀罕到什么程度,难道是一套天级装备不成? 宋青云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拖长了声音说道:“众位观众,最后便是此次红莲武道会冠军的奖品……”他再次停顿了一下,忽然抬起了头,高声叫道:“五株——红莲花!”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非但没有欢呼雀跃,反倒是沉默了下来,脸上全都露了瞠目结舌的失神表情。他们并非不知道红莲花是什么,相反正是皆有耳闻,才会陷入这般震惊的状态。过了好一会儿后,他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蓦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呼声! “五株红莲花……”齐划一的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说道:“陛下,你是吃定了东极高庭必定能获得第一名吗?否则将这样的稀世宝贝拱手相送,你也会感到无比肉痛的吧?” “齐首辅此言差矣,朕一直认为……无论想要什么东西,得凭自己的本事去拿。”兰汐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依长治他们拿不到第一名,这些花送给别人又有何妨呢?” 齐划一沉默半晌,摇头叹道:“佩服佩服,论气量,我齐某确实不如陛下。” 依长治等人也被这份天大的厚礼狠狠地震撼了一下,曲凤池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来,望向贵宾房间,苦笑道:“陛下这个意思……我们就算是拼死也得拿到第一名才行啊。” “曲师兄,红莲花究竟是什么东西?”依长治好奇地说道:“我曾听掌教说过,红莲花是这片大陆上最珍贵的东西,但它到底有什么用呢?” “你现在是用不着的,但等你以后实力到了瓶颈,无法再进一步的时候,这红莲花就大有用处了。”曲凤池解释说道:“总而言之,它可以让你畅通无阻地突破瓶颈,甚至提高一个大境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依长治听了他的解释,才明白为何众人的表情都这么惊讶了,这完全就是帮助修炼的无上神物,玄元丹之流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好了,所有的规则和奖品都介绍完毕,接下来便是万众瞩目的时刻,红莲武道会即将开始!”宋青云再次调动起全场的火爆气氛,随着他话语响起,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五颜六色的流光,顷刻间凝聚成一块长长的方形,变幻出了四种颜色,分别代表着四个国家。蓝色代表东极高庭,红色代表大荒,绿色代表天元帝国,黄色代表寒川,每种颜色上都出现了一个流光聚成的“零”字,表示四国目前所拥有的积分。 此时,贵宾房间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了,一名干枯瘦削的白衣老者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对俊男美女,脸色颇为尴尬。 席诚等人疑惑地看向那名老者,不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擅自闯入此地,但兰汐却一点也不生气,相反哈哈一笑,说道:“张老爷子,你来晚了。” 蓝轩和骆歆在张翼的身后,十分尴尬地对众人笑了一下,说道:“对不起,老爷子脾气有些暴躁……” 张翼却根本不管别的,径直来到了玻璃之前,大大咧咧地搬了张凳子坐下,说道:“还是这地方风景好,下面人太多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韩统等人见这名老者与后面的青年男女穿着相同的制服,不禁对这些人的身份感到非常好奇,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随意发问,于是偷偷地打量了这三人几眼,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擂台上。 “一切准备就绪,让众位久等了,比赛还有一分钟便要正式开始!”宋青云擦去脸上的汗水,大声喊道:“请大家给我们的选手予以最热烈的掌声!” 说完这话,场间再度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宋青云对众人鞠了一躬,然后飞快地跑下台去,坐在了擂台旁边的解说席位上。原来他不仅要主持,就连解说都要他来负责,若不是年轻力足,恐怕早已累趴下去了。 路依凝直接忽略了周围的掌声,将依长治等人召集了过来,小声说道:“曲师兄,等下比赛一开始,你就马上在光球中注入灵气,然后告诉我需要多久时间可以将光球注满,我则负责盯着天元帝国,估算他们注满光球的时间。” 曲凤池微微点头,沉声道:“明白。” 路依凝又转头看向安大魂,说道:“安师兄,你的任务跟我一样,先盯着寒川那边的时间,而叶荆师兄……” “我懂,我懂,我看大荒的时间。”叶荆打了个哈欠,主动说道,“行了,知道了,放心交给我吧。” “至于长治,你第一时间冲到擂台中间,去抢占那个最大的光球,并自己记录一下需要多少时间。”路依凝最后说道:“知己知彼,得先知道对方的情报,我们才能制定好接下来的计划。” “我明白了……”依长治转过头去,死死盯着擂台中间的那个光球,战意盎然地说道:“我相信,这里不会有人的速度比我更快。” 此时天空中再度出现了一道流光,须臾凝成了一个大大的数字,算是比赛正式开始的倒计时,“十、九、八、七……”随着数字的变化,周围的观众也在大声倒数着,“三、二、一……开始!” 就在比赛开始的一刹那间,依长治立即开启了时间暂停的神通,闪电般冲到了擂台的正中间,右手已经摸到了光球的外表! 在众人看来,依长治几乎是凭空消失,又瞬间出现在了光球旁边,除了天清宫一些熟知他的人以外,其他的人全都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速度啊!依长治的速度简直跟闪电一样快!”宋青云也被吓了一跳,高声解说道:“我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眨一下,他就突然出现在了擂台的中间?” 塔利亚等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大吃一惊,司空千里惊讶说道:“这是什么速度?看起来像是瞬移?” 张翼却是眼前一亮,忍不住说道:“他是极速者?” “极速者?”塔利亚的目光露出恍然之色,小声说道:“东极高庭果然有备而来,不但有万法全通之人,竟还有极速者,真是不可思议。” 连司空千里这些大人物都被依长治震撼了一下,参赛选手们就更加不淡定了,迦若目瞪口呆地指着场地中间的依长治,结结巴巴地说道:“喂喂,老恭,那家伙怎么回事啊,他是不是作弊了?” 232两虎相争 迦若虽然年纪不大,但自认见多识广,谁知依长治上来就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让他的大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过恭长卿的心性比他要沉稳得多,何况又是天元帝国的指挥,肯定不会被依长治如此恐怖的速度给吓到,沉声说道:“别慌,我们按照原定的计划来,不要想太多了,先把我们自己的光球注满灵气!” 在他说话的时候,寒川和大荒自然也没闲着,大荒这边则由魔童来灌注灵气,维嘉为避免有人偷袭,偷偷地在阵地旁边布置了大量的炸弹。 众选手为了快速给自己阵地中的光球灌满灵气,一出手便倾尽全力,然而要比拼灵气的话,根本没人会是曲凤池的对手,仅过了十秒钟时间,曲凤池就将灵气灌满了,光球的颜色马上变成了蓝色,代表着天清宫已经率先开始计算积分了。 “才十秒钟的时间,天清宫就已经将光球灌满了,这个速度简直太恐怖了……”宋青云目瞪口呆地叫道,但他还没把这句话说完,却看到天元帝国阵地的光球也跟着变成了绿色,速度仅比曲凤池慢了两秒。 “那个名叫小野的孩子,实力很不简单。”路依凝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一幕,微微皱起眉头,认真地说道:“你们待会要注意一下他。” “你们得小心一点,大荒那个玩炸弹的小子在自己门口摆满了炸弹。”叶荆嘴里叼着烟卷,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放那么多炸弹,他也不怕把自己人给炸到了。” 依长治此时没人干扰他,正拼命地往里面灌注灵气,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仅过了十秒左右,他便将灵气注满,这个最大的光球马上变成了代表天清宫的的蓝色! “开赛才过了二十秒左右的时间,中部光球就已经被天清宫占领了,这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宋青云继续大声地解说道:“而在这个时候,寒川终于也灌满了自己的光球,但这速度跟天清宫和太虚殿一比,确实是有点慢啊……” 眼见天清宫率先夺得了光球的控制权,周围的观众当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拼命大声喊道:“天清宫,加油,天清宫,加油!” “东极高庭,必胜!东极高庭,必胜!” 在众人欢呼加油的时候,叶荆的眼睛始终盯着大荒那边,过了几秒钟之后,他终于懒洋洋地说出了大荒的时间:“大荒留仙洞,二十五秒。”说着嘟囔了一句,“这群人未免也太慢了点吧……” 当五个光球全部换了颜色之后,众参赛者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因此接下来必然是一番激烈无比的争夺,而率先抢下中间光球的天清宫更是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司空望月外表长得清秀儒雅,但内心却极为好胜,当即右手一挥,说道:“全员听令!抢夺中部光球!”大荒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往擂台中间狂奔而去,竟连一个防守阵地的人都不留! 这并非是一时兴起的莽撞之举,司空望月的算盘其实很简单,既然维嘉已在阵地周围布置了大量的炸弹,谁想要抢夺大荒的区域,即便是后方空无一人,也得耗费不少的时间去排掉炸弹,这样便能保证自己这边能集中所有的力量,快速将中部光球夺过来,万一抢夺计划失败了,也可以在混战中保存实力,趁机干掉对面的一两人,从而获得一笔积分。 然而天元帝国的计划就十分简单粗暴了,恭长卿很直接地举起巨剑,扬声叫道:“全员出击,有我的剑阵加持,你们只准打架,不要试图去争夺光球,只有打败对手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得分方式!” 小野等人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想来沉稳的恭长卿居然会想出这么激进的战术,不过他们对此并无异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迦若哈哈一笑,说道:“这敢情好,不就是找人打架吗?打架我最拿手了!” 寒天誉见到恭长卿等人出击,当即眼前一亮,说道:“我们也上!太虚殿他们的特点与我们类似,人多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单打独斗不是我们的优势,先把他们解决了,我们后面才好继续战斗!” 虽然他平时喜欢跟古力努努几人吵架拌嘴,但此时认真起来,颇有几分领袖的风范。古力努努骑在一头白色的巨熊头上,兴奋地大叫道:“冲啊,干掉太虚殿这些家伙!” 路依凝飞快地看了一眼场上的形式,沉思片刻之后,忽然对依长治高声叫道:“长治,你马上撤退,在边上候命!”依长治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不过还是依言闪到了旁边,离开了擂台中间。 吩咐完依长治后,路依凝又对叶荆说道:“叶荆师兄,你现在过去与长治一起,假如看到有人在往中间光球注入灵气,找机会打断他的行动就可以了,但注意千万不要恋战,在时机未成熟之前,绝对不要轻易出手。” 叶荆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忽地身影一闪,转眼间出现在了依长治的身边,竟似不比依长治的速度慢了!在众人惊叹的目光注视下,他小声地与依长治说了几句,依长治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马上退到了擂台边上,保证不会被其他敌人当作攻击对象。 席诚看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斜眼瞥向兰汐,颇为羡慕地说道:“陛下,那个叫路依凝的女孩儿真是聪明,我大荒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才呢?” 兰汐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谦虚道:“领主大人过誉了,比试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然而话是这么说,但他在看向擂台上两个属于天清宫的光球的时候,目光中还是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得色。 此时,最先抵达擂台中间的是太虚殿的人,速度比寒池宫及留仙洞都要快上三分,眼见依长治远远退了出去,也没想要继续追击,既然此处没有别的敌人,那自然要先抢占光球。 “小野,你去灌注灵气,我们来掩护你!”恭长卿说完这话,当即运转灵气,背后的巨剑陡然冲天而起,然后猛地往下坠落,剑尖狠狠地插入了地面之中,剑身骤然间膨胀起来,足足暴涨了一圈之多! 与此同时,原本捆绑在巨剑身上的锁链四下飞散,将一大片区域笼罩了进去,所有的锁链都连在了剑柄之上。转眼之间,那片区域忽然迸射出一阵淡淡的蓝色光芒,仿佛一座巨大的剑阵。 “这是太虚殿恭长卿的天罡三十六剑阵!”宋青云早已做足了功课,将每名选手的资料都背得滚瓜烂熟,此时脱口而出道:“这座剑阵可不简单,能大大提升阵中队友的攻击力和防御力!” 小野见恭长卿布下剑阵,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光球的面前,开始向里面灌注灵气。 依长治见此情景,不由心下焦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忍不住叫道:“依凝,那个小孩开始抢夺光球了!” “长治,你先别急,他们的对手马上就来了!”路依凝知道他怕光球被人夺去,很认真地说道:“相信我,暂时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她话还没说完,寒川的古力努努他们便已经拍马杀到了,寒天誉二话不说,抡起自己手中的白色法杖,大吼一声:“绝对冰封!” 刹那间,一阵森然的寒意涌现而出,漫天冰雪砸落而下,恰好笼罩住了天罡三十六剑阵的范围,将天元帝国的五人全都席卷进了其中。 “干得好!”古力努努兴奋地大叫一声:“寒天誉,冻死他们!” “别废话,我这不是已经动手了吗?”寒天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双手转动着手里的白色法杖,但见无数拳头大小的冰雹纷纷砸下,被剧烈的暴风雪一吹,杀伤力更加恐怖。 小野本来已经快将中间的光球注满灵气了,谁知寒天誉突然出手,让他猛地吓了一跳,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包围了全身! 他忍不住抬头望去,却见无数石块似地冰雹当头砸来,不由吓得往后退去,一溜烟躲到了陈更生的身后。 恭长卿只见周围白茫茫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当即大声指挥道:“大家稳住,千万不要慌乱,先守住阵地再说。” 说完这话,他狠狠一咬牙,伸手指向插在地上的巨剑,一道金芒从他的指尖迸出,迅速射入了剑身之中。 随着这道金芒的注入,原本黑色的锁链陡然变成了灿烂的金黄色,蓝色的光芒也变成了金光,依附在天元帝国五人的身上,宛如凭空生出了五个金色的护罩。 “只有这些恐怕还不够……”恭长卿沉思片刻,又叫道:“陈更生!” “明白,明白。”陈更生此刻正在整理被风吹乱的紫色秀发,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当即自恋地笑了一下,“嗨呀,果然还是要我来出手才行呢。” 话音一落,镶嵌在他盔甲上的钻石忽地熠熠生辉,无数道绚丽的光芒乍然迸现,顷刻间汇聚成一道道耀眼的流光,在天罡三十六剑阵的范围内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透明屏障! 233出其不意 看见这道剑阵竟然转眼间变成了防御大阵,寒天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明显感觉到维持绝对冰封所要消耗的灵气增加了许多。 “这招是坚毅堡垒!”宋青云马上大声介绍道:“陈更生本来就很擅长团队防御,加上恭长卿的守护剑阵,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似的屏障!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招式居然可以结合在一起,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寒川又该如何化解这一招呢?” 白白看到这乌龟壳似的防护罩,不由眼前一亮,说道:“这倒是个很好的防御办法,我记下来了。” 此时在贵宾房间内,齐划一摸了摸满是胡须的下巴,得意地笑道:“哈哈哈,这就很不错了,我们太虚殿自从上次武道会痛失冠军后,就开始重视团队作战了,从目前看来,这些小家伙们倒是将团体作战的思路贯彻得很好啊。” 席诚冷笑一声,淡淡说道:“齐首辅,比赛才刚刚开始呢,现在说这些话,未免太快了一点吧?”齐划一只是捋须微笑,再也不说话了。 “怎么样,顶得住吗?”古力努努忍不住说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废话,肯定顶得住!”寒天誉奋力一咬牙,将法杖往地上重重一敲,说道:“你别管我,就按照原来的计划,现在该轮到你们出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全身的灵气,努力维持绝对冰封的运转。 古力努努知道他支撑不了太长时间,当即骑在白色巨熊的头上,猛然扎进了风雪之中,卡米拉双眼微眯,手持泛着寒光的流星铁锤,也随之冲了进去! 在刚刚进入暴风雪中的时候,古力努努的相貌忽地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乌黑的头发陡然变得雪白,两只尖牙从他的唇角边露了出来,眼眸也变得血红一片,像极了一头挣扎生存在极寒环境下的野兽! “冰爆两极!”还没等天元帝国几人反应过来,他蓦地仰天抬头,发出一声刺耳无比的尖锐啸声!随着这阵长啸声响起,绝对冰封区域中的所有景色骤然间扭曲起来,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道剧烈扭动的波纹,仿佛将这整一片地方都扭转翻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卡米拉很及时地拍马杀到,一下子高高向上跃起,然后如陨石般重重落地,醋坛般大的巨拳狠狠地砸了地面上,但听“轰”地一声巨响,无数道尖锐无比的冰锥顿时破地而出,霎时间便将天元帝国的阵型冲击得七零八落! “卡米拉也不甘示弱,配合古力努努的冰爆两极,使出了极冰炼狱!”宋青云坐在擂台旁边,只觉寒冷刺骨,微微缩了缩脖子,但仍然很敬业地解说道:“大家也看见了,这一招可以搅乱对方的阵形,算是一个破阵的绝招!” 在这连续三重的灵气冲击之下,陈更生的脸色蓦地苍白无比,也顾不得长发散乱了,咬牙说道:“不行,我坚持不住了!”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最外层的防护罩猛然裂开崩碎,随即四分五裂。 这一攻一防之间精彩至极,让周围的观众看得心潮起伏,他们心里很清楚,目前场面上看似势均力敌,不相伯仲,实则凶险暗藏,只要有任意一方实力稍弱半筹,此时早已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 眼见自己一方的士气慢慢被压制住了,情势十分不利,小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从陈更生的身后跑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恭长卿的巨剑旁边,大声叫道:“慈悲破魂!” 古力努努和卡米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的举动,刚来得及踏出半步,一股无形之力猛然间狠狠地砸在了他们的胸口上,将他们打得向后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卡米拉还没明白过来,小腹上又被重重打了一下,似乎有一道道看不见的无形之力正源源不断地冲击而来,将他二人打得连连后退,飞到了天罡三十六剑阵的范围之外。 “好强的神识力……”韩统看到这一幕,一向淡然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说道:“他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已经是神识境界了?” 齐划一淡淡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周围观众也都哗然一片,神情极为震惊,这名叫小野的孩子看起来还不到十岁,难道就已经是神识境界的强者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的,这小子最多只有通明初期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是神识境界!”卡米拉不服气地说道:“如果是神识的话,我早就身受重伤了!” 一股鲜血从小野的左边鼻孔中流了下来,片刻之后,右边鼻孔也流出了鲜血,他伸手擦去鼻血,脸色极为苍白,显然是刚刚使出了慈悲破魂,让他有些消耗过度了。 此时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左右,战局依然紧紧僵持着,迟迟没有打破,天清宫占据了两个光球,这时已经累积到二十分之多了,而其他三支队伍则是平手,都才得到五分而已,胜利似乎慢慢在向天清宫那边倾斜靠拢了。 …… …… 这是一片十分荒凉的戈壁平原,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根本无法种植任何农作物,也没有河流水源,因此自然不会有人在此居住,这地方也理所当然的变成了无人区域,即便是住在几十公里外的本地居民,也从来不会涉足此地,甚至称其为荒芜之地。 然而这些人并不知道,这地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雾影界限。它位于大荒与天元帝国和东极高庭的交界处,这一大片看似荒凉的戈壁平原只不过是一种遮人眼目的手段而已。 此时正是中午,荒芜人烟的平原上忽然掀起了一阵寒冷的北风,虽然头顶处是炽热的太阳,但被云层遮蔽,轮廓看起来异常模糊。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空气中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就好比宁静的水面上被丢进了一块石子,瞬间扬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紧接着,一条雪白的长腿无中生有,就这么凭空出现了,随后出来的是身躯、脑袋、双臂,直至整个人缓缓从波纹中出现,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她身材高挑,肌肤胜雪,一头乌黑长发天然卷起,并没有束成辫子,而是任其披散在白皙裸露的肩膀之上。她的眼睛不算很大,但却格外细长,瞳孔如鲜血一般绛红,一张银色的面具挂在她的侧脸上,只要她稍微伸一下手,就能很方便地将面具戴上。 她穿着一件简易的银质盔甲,宛如一名轻盈的刺客,手里还拿着两把明晃晃的弯刀,露出了大部分的香肩和白藕似的手臂,胸前那一抹雪白异常惹眼。 然而她落落大方,似乎根本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舔了舔艳红的嘴唇,目光中透出一丝怀念的神情,柔声细语道:“前方就是东极壁垒了……” 本以为她如此豪迈的装束打扮,必然会是个性情奔放如火的女子,谁知一说话却似黄鹂啼鸣,温柔婉转,若不是他同伴对她的性情无比熟悉,恐怕会连下巴都惊掉了。 随着她的凭空出现,身后的波纹越发剧烈动荡起来,一名名与她做相似打扮的蒙面人沉默地从波纹中走了出来,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不出片刻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戈壁平原上涌现出一大批刺客打扮的汉子,粗略一数过去,竟然有数千人之多! 卷发女子扬起下巴,远远眺向东极壁垒,沉默无言,似乎想起了一些过往的回忆。 她身后一名蒙面人小声说道:“玖影大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了……”名叫玖影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就立即进城。” …… …… 此时,红莲武道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自然没有人会知道有一股神秘势力入侵了东极壁垒,似乎就连东极高庭自己都毫不知情。 兰汐举杯微笑,轻抿了一口杯中美酒,心中很是舒畅,因为目前场上的形势对天清宫极为有利,天元帝国与寒川拼了个难分难解,中间的光球归属始终掌控在天清宫的手里,只要继续往后拖下去,对天清宫而言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路依凝也怀着同样的想法,只要能稳住当前的局面,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己方的优势将会越来越大。她快速地扫了场上一眼,但见天元帝国和寒川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彼此间大打出手,战况激烈无比,但大荒却一直没有动作,仿佛事不关己,所有人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似乎根本不打算出手。 看到这一幕,路依凝忽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大荒这反应实在太过诡异,诡异的有些不正常!司空望月的神情居然轻松无比,嘴角甚至带上了一抹笑意,好像根本就不怕自己会输掉这场比试一样! “不对,他们好像少了一个人?”在察觉到这份怪异之后,路依凝马上清点起大荒的人数来,却发现他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糟糕,情况有变,大家注意……”路依凝看到这里,一颗心猛然一跳,刚想出声提醒依长治他们,但见中间光球的颜色陡然一变,竟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234集火目标 看到这无比诡异的一幕,全场的观众不禁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呼声,就连宋青云也没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红色光球,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什么情况,原本属于天清宫的光球居然莫名其妙地归属了大荒?” 兰汐原本还面露微笑,此刻脸色陡然一变,忽地霍然起身,眉头深深拧起,疑惑地望向擂台上,却百思不得其解。 韩统也忍不住问道:“司空洞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空千里哈哈笑了起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笑着说道:“韩少主,您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全都停手,我们被大荒算计了!”恭长卿应变极快,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大荒肯定是趁他们与寒川交手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灌注了灵气,虽然不知道大荒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与寒川纠缠了,而是想办法要把这个光球夺过来! 寒天誉也打着同样的算盘,对寒池宫而言,天元帝国那几个人已经不是首要目标了,得先把光球据为己有才行。 然而就在这时,司空望月身后的地面上忽然显出了一道黑色的光圈,宽度大约能容纳一人左右,紧接着一个脑袋出现在了光圈之中,片刻后一道人影悬浮而起,脸上肤色深一块、浅一块,正是魔童! 众人见此情形,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魔童竟有遁地的神通,而且还能通过某种秘法,隐藏自己的气息,在天元帝国与寒川交手的时候,他便悄悄遁入地面,来到光球的下方,趁两边大打出手的时候,偷偷将灵气灌注进去,此招果然一举奏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中间的光球抢了过来! “真有意思,这些少年俊才们真是让人大吃一惊。”这次轮到席诚开怀大笑了,“司空洞主,你培养出来的好人才啊,确实令我感到无比惊喜。” 司空千里温和地笑了笑,自谦道:“多谢领主夸赞,不过比赛才刚开始而已,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此时场上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便是始终旁观的路依凝,在见识到魔童的遁地神通之后,她蓦地皱起眉头,非常坚决地说道:“这个人……绝对不可以留在场上!” 依长治听到这话,马上心领神会,身如鬼魅般冲到了魔童的身边,双掌分别凝聚出一个破灭星辰,狠狠地朝魔童的面门砸落而去! 大荒众人虽然知道依长治速度很快,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措施,但还是挡不住依长治的突然出手,司空望月当即往后一退,高声喊道:“阵型散开,让魔童来挡住他!” 叶荆冷冷一笑,说道:“你们想逃去哪里?拖延时间么?”说着就想去找司空千里的麻烦,谁知司空千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地招了招手,一名戴着巨大的口罩的少年忽然挡在了司空千里的面前,正是沉默寡言的隐。 隐的发型十分奇特,他的头发不算长,但全部往外刺起,仿佛头顶上放了一只刺猬,他戴着巨大的口罩,将下半张脸全都挡住了,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对死鱼眼,这也让他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显得颇为颓废,死气沉沉。 或许是因为他这样的相貌气质,加上平时不拘言笑、惜字如金的性格,根本就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然而只有大荒的人才知道,隐的防御力到底强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可以说是大荒的最强之盾也不为过。 “哦?你是想主动挑战我吗?”叶荆的注意力立即被他这副古怪的外表吸引住了,冷笑道:“也行吧,反正对上谁都一样,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隐歪了歪脖子,根本懒得说话,只是微微耸了耸肩,似乎是对叶荆这番嚣张的话语做出了更加嚣张的回应。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依长治手中的破灭星辰猛地砸中了魔童的身体,谁知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惨状并没有出现,一块白色的巨大盾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与魔童的中间,将破灭星辰的伤害全都硬生生扛了下来! “看你的盾牌有多硬!”依长治对其毫不留情,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再次凝聚出几个破灭星辰,奋力轰在了白色盾牌之上,魔童的脸色陡然涨得通红,足下的地面如同蛛网般碎裂开来,紧紧咬着牙关,似乎应对的颇为吃力。 一时间,依长治完全占据了上风,几乎将魔童按在地上暴揍,看台上的观众兴奋地大叫起来,拼命给依长治打气加油,然而挡在魔童身前的盾牌实在是坚硬无比,依长治打了好半天,却没对魔童造成多少实际上的伤害。 众人都不知道魔童身前的这个盾牌是从何而来的,但是路依凝却注意到了,魔童的手中本来就握着一个白色的圆球,当依长治对他出手时,白色圆球突然拉长伸缩,就像一块弹性极佳的橡皮,变形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将魔童很好地保护了起来。不过根据场面上来看,此人只是一味防守,根本无暇抽空反击,想必极为不擅长近身搏击。 既然魔童无法反击,依长治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利用自己的速度以及强横的杀伤力,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其进行狂轰滥炸。 牧尧十分同情地看着魔童,啧啧说道:“这家伙实在太可怜了,被长治这样狂扁一顿,恐怕不死也得残废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依长治飞起一脚,仿佛踢皮球一般,将魔童踢飞到了半空之中,随后突然出现在他的上方,用力一脚狠狠踹下,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魔童宛如炮弹般坠落而下,地面上顿时被砸出一个半米左右的深坑! 看台上的观众见到依长治如此不留余地的一脚,不由捂住了嘴巴,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魔童浑身都是尘土,脸色苍白无比,在坑里挣扎了几下,又马上倒了下去,竟似再也起不来了。 司空望月眉头一皱,心中暗吃一惊,没想到依长治的攻击力竟强悍到了这种程度,知道再也不能坐视不理,正想转头寻找苏墨,忽见曲凤池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大荒的队长,来领教一下你的实力。” “苏墨!”司空望月大喊一声,“交给你了!”然后飞速向后跑去,曲凤池想不到司空望月说走就走,急忙往前追去,苏墨却突然出现在了曲凤池的前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满身酒气地说道:“嘻嘻,别追了,你的对手是我……” 曲凤池知道司空望月是想去救魔童,当即对安大魂使了个眼色,安大魂心领神会,快速几步抢上,想要追上司空望月,苏墨笑嘻嘻地说道:“老哥,干脆你也别走了,全都留在这里吧。” 说完这话,他飞快地从腰间摸出一根毛笔,凌空虚划了几笔,随着他笔尖的移动,一道道墨色的笔迹凭空出现,组成了一副古怪的图案。 “画地为牢!”刹那间,这副图案骤然出现在了曲凤池与安大魂的周围,将他们圈在了其中,黑色的墨迹攀上了他们的双足,竟似被牢牢地黏在了地上,根本无法挪动! “这是什么?”曲凤池和安大魂吃了一惊,奋力催动灵气,想要挣脱墨迹的束缚,谁知越是挣扎,墨水的吸引力就越大。司空望月趁此机会,一下子跑到了魔童的身旁,将他扛在了肩上,然后发足狂奔,顷刻间便与依长治拉远了距离。 依长治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记分板,发现天清宫的积分并没有变化,想来是因为魔童没有主动投降,也没有被丢下擂台,因此并未算减员。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懊恼,要是自己刚刚继续追击,或许就能让魔童彻底丧失战斗力了。 不过后悔也没办法了,依长治将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发现苏墨竟以一人之力,牵制住了曲凤池和安大魂两人,虽然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但能做到这一步,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司空望月唯恐依长治追上,将魔童抱得远远的,几乎退回到了自己的阵中,然后将其放平在地上,手中忽然迸射出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夹带着无数细微的光粒,迅速在魔童的身上扩散游移。 随着缕缕绿光遍及全身,魔童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原状,原本受伤的创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路依凝看见这一幕,脸上顿时露出无比凝重的神色,如果司空望月能够快速治愈队友,那么自己这一方无论对大荒众人造成多少伤害,只要没让此人彻底丧失战斗力,那么都是可以救回来的,这可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记分板,此时距离比赛还有五十分钟才结束,己方刚刚确立的巨大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二十五分,大荒后来居上,这时也有二十五分了,至于寒川和天元帝国,都是十分,目前构不成任何威胁。 想到这里,路依凝马上将目光转向了司空望月,心念飞速转动:“既然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大荒,那就必须得采取针对措施才行了。” 235以一敌三 眼看大荒此时已将比分追至平手,周围的观众渐渐开始不淡定了,没想到那么大的优势居然转眼间就消失殆尽,忍不住心里焦急,高声叫喊起来:“天清宫,加油啊!” “东极高庭加油,不要输给大荒的这些野蛮人!” “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局势怎么都没稳住啊?” 路依凝平静地站在擂台之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目光看似有些茫然,仿佛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知所措。众人见她这副模样,说话声不由小了一些,心里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毕竟她还只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心理承受能力必然有限,万一经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导致输掉了比赛,迎接她的将会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训斥。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路依凝其实并没有发呆,而是在飞快思索着接下来的战斗策略,从刚才大荒众人展现出来的招式可以看出,他们所擅长的并非正面硬钢,而是软磨硬泡,让敌人不胜其烦。 魔童和隐的优势在于防御,而司空望月擅长治愈,苏墨则负责拖延敌人的速度,他们的种种招式组合在一起,可谓是难缠到了极点,不过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杀伤力都不算强,无法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不过即便如此,大荒这些年轻俊才也足以令人感到头痛无比,他们超强的牵制能力大大地增加了队伍的容错性,配合上极强的防御力,加上司空望月无解的治愈手段,除非能集中火力,先行除掉一人,否则几乎没有获胜的机会。 “司空望月或是苏墨,这两人对大荒的加持实在太大,必须先解决他们其中一人,不然我们只会越发被动!”路依凝心里很清楚,想要打败大荒,必须要派一人拖住司空望月,让他无法施展治愈之术,并且同时要有人牵制住苏墨,不能让他使出控场手段,其他剩下的三个人——隐、魔童以及维嘉,便由剩下的两人来对付,争取集中攻势,解决掉一人。 念及于此,路依凝马上将目光转向了司空望月,第一时间将他当成了攻击目标,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这边真的想要抢先攻击司空望月,隐等人一定会马上过来保护他,以他们的保护手段,短时间内还不一定能顺利地干掉司空望月,万一天元帝国或者寒川突然来个背后偷袭,自己这边很可能遭到减员的后果。 既然攻击司空望月这个计划并不现实,那么只能先想办法拿下苏墨了,但是苏墨似乎极为擅长拖字诀,如果贸然去找他的麻烦,很可能被他用稀奇古怪的手段各种拖延。 一时间,路依凝眉头紧锁,左右为难起来,依长治等人见她迟迟未做决定,忍不住来到了她的身边,小声说道:“依凝,想到什么好对策了吗?” 路依凝毫不迟疑,迅速地将想法说了一遍,依长治沉默片刻,很认真地说道:“魔童三人……就由我来牵制吧,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路依凝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大声说道:“曲师兄,你拖住司空望月,千万别让他再施展治愈之术,叶荆师兄,你想办法缠着苏墨,然后见机行事!”说完这些,她深深地看了依长治一眼,微笑说道:“我相信你,加油!” 依长治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大笑几声,说道:“依凝,你就好好看我表演吧!”说着身影一晃,突然出现在了隐的面前,叫道:“叶荆,你让开,这家伙的对手是我!” 白白看到这里,忍不住皱起眉头,小声道:“这样拖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局面上确实有些被动,情况对我们很是不利。” “你知道这一点,依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她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无论对谁出手都很难占到便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雷天一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曲凤池和叶荆能成功拖住自己的对手,再由依长治压制住其他三人,大荒就一定能露出破绽,那时才是打破僵局的好机会。” “这话虽然说得不错,可是从目前来看,似乎有些太难了……”彭力两眼盯着擂台,颇为严肃地说道:“大荒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些参赛选手的优势和特点都非常利于此次赛制,我们还是有些轻敌了。” “如果依长治能成功压制住那三人,天清宫就有机会。”雷天一高深莫测地说道:“也就是说……路依凝这是在押宝依长治了。” 听到依长治如此嚣张的话语,叶荆不禁双眼微眯,瞥了他一眼,颇为不爽道:“哦?你竟敢抢我的猎物?”随即挥了挥手,冷笑一声道:“算了,让给你又何妨,那个叫苏墨的小子似乎也挺有趣的。” 说完这话,他忽然消失在了原地,转瞬间又出现在了苏墨的身旁,右脚猛然飞起,狠狠踢向他的面门! 这一脚势大力沉,角度刁钻,苏墨只觉一阵劲风扑面,满头长发向后飞舞,不由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去,心中暗惊道:“好快的速度!” 随着他的退后,地上的墨水骤然消失不见,曲凤池和安大魂摆脱了控制,终于能再次行动了。他们刚才大意之下,被苏墨出手暗算,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曲凤池二话不说,径直来到了司空望月的面前,冷冷地说道:“司空望月,一味逃避算什么本事?不敢面对面跟我单挑吗?” 司空望月被他这般挑衅,倒也沉得住气,目光马上转向了苏墨,想要故技重施。苏墨心领神会,正想有所行动,冷不防叶荆再度一脚踢来,连忙闪身避让,叶荆冷笑一声:“你想去哪?”瞬间连续击出数十拳,全都往苏墨的要害处招呼。 苏墨不想与他纠缠,急忙拿出毛笔,说道:“画……”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胸口上便重重挨了一拳,当即气血翻涌,噔噔噔踉跄后退几步,脸色通红无比,险些吐出血来。 “你也太天真了吧,居然还想再用相同的招式?”叶荆冷冷地嘲讽了一句,忽然又消失在了原地,苏墨只觉身后风声响起,急忙回头一瞧,只见叶荆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腹,一下子将他踹飞出了十几米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下! “苏墨!”司空望月忍不住失声叫道,满脸担忧之色,想要过去看看情况,但曲凤池就在他身边,根本无暇分身。 叶荆从腰间摸出一根烟,点燃后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一道道烟圈,说道:“小子,算你命大,要不是比武不能杀人,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经过刚才一番交手,叶荆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轻而易举地踢飞了苏墨,周围的观众顿时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天清最强,果然名不虚传!” “你刚刚不还在嘲笑人家眼睛睁不开吗?怎么口风立马就变了?” “呸,你管我,我早就说过叶荆厉害了!” “他抽烟的样子好迷人啊,难道这就是强者的风范吗?” 苏墨灰头土脸地抬起了头,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心中暗道:“有点麻烦了,这家伙的速度太快,完全克制我的能力……”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真不爽啊,我好像被你小看了呢……” 他慢慢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眯着眼睛说道:“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你是不知道我苏墨的厉害……” 他一边说着狠话,一边用眼角瞥向了其他队友的位置,毕竟叶荆的速度实在太过恐怖,自己目前完全找不到破解之法,必须要有队友的配合,才有机会反制住他,但当他的目光转到别处时,却不由大吃一惊! 此时除了司空望月被那个名叫曲凤池的小白脸纠缠得无法脱身之外,其余三名队友竟是被……被一个人硬生生拖住了?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只见无数道紫色的刀芒疾速飞舞,环绕在三人之间,居然将魔童他们压制得抬不起头,全无还手之力! 此刻别说是他了,就连寒天誉和恭长卿等人都惊呆了,按常理来说,四国的参赛选手由于年纪相仿,因此实力都十分接近,即便是以一敌二的场面都很少出现,谁知依长治居然能以一敌三而不落下风?这究竟是怎样惊人的实力? “好,好!”兰汐憋屈了许久的心情终于舒畅起来,扬眉吐气地说道:“依长治不愧是天清宫最强的新人,竟能带给朕如此巨大的惊喜!” 楚亦凡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感到多惊讶,毕竟他非常了解依长治的实力,只要依长治认真起来,在同境界内基本无人能敌。而席诚和齐划一却脸色难看,全都沉默不语,目光闪烁地看向擂台,神情颇为凝重。 依长治同时面对维嘉、隐和魔童,非但没有觉得吃力,反而越战越勇,长发随风飞舞,北落紫霄随心而动,居然死死地压制住了三人! 魔童咬紧牙关,抛出手中的白色圆球,顷刻间化为一块巨大的盾牌,同时将维嘉和隐也挡在了后面,想要故技重施,然而依长治不打算给他们任何机会,觑准了一个空子,猛然喝道:“万雷星尘诀!” 236诈与被诈 由于红莲武道会的缘故,天清宫早在一个月前就分别对依长治五人展开了特训,但因为特训方向的不同,所以基本都是分开修炼,也就是说除了安大魂和曲凤池外,彼此间是不知道其他人的修炼内容的。 路依凝当时是跟着梦梦修炼的,自然也不知道依长治究竟修炼了什么,所以当依长治喊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此招必定是依长治最近才新练出来的杀招! 但见无数道紫蓝色的电光环绕在依长治的周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狂暴猛烈的罡风骤然间掀起,将魔童三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几乎眼睛都睁不开了! 无数道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雷光从天而降,狠狠地劈在了白色的盾牌之上,虽然盾牌抵消了大部分的雷电之力,但魔童三人却觉全身一阵麻痹,居然连动都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一大篷亮白的星辰之力从依长治的掌心中喷涌而出,与粗长的电光掺杂在一起,劈头盖脸地砸在了魔童等人身上,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是什么力量?”司空千里蓦地站起身来,神色震惊道:“这是星辰之力?不对……还有闪电之力!竟然是两种力量掺杂在了一起?这……这怎么可能?” 楚亦凡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很平静地说道:“确实如此,司空洞主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种事情……真是可遇而不可求。”韩统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没想到天清宫这一届的天才全都是妖孽一样的存在。” 塔利亚也眉头微皱,天清宫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随便一个人都是极为罕见的天才,寒池宫纵然此次精锐尽出,恐怕也很难在天清宫的手上讨得便宜。 在万雷星尘诀的猛烈攻击之下,白色的盾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灰色,有些地方甚至焦糊发黑,但依然顽强无比地没有碎裂,然而盾牌下的魔童三人此时被万雷星尘诀的余力所波及,全身僵硬无比,连手指都没法弯曲,胸口处气血翻涌,难受到了极点! “好机会!”路依凝等的就是这一刻,依长治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当即纵身一跃,双掌凝聚出一个个破灭星辰,径直向魔童冲去,高声叫道:“安大魂,先解决魔童!”她情急之下,就连师兄都忘记叫了,安大魂也不在意,猛然一拳挥去,奋力击向魔童的胸口! “你们快走,别管我!”魔童的情况最惨,先前才被依长治狠揍了一顿,虽然有司空望月帮他治伤,但伤势终究还是没完全痊愈,又被万雷星尘诀当头轰中,硬抗下了巨大部分的力量,这时早已支撑不住了,盾牌顷刻间重新变成了圆球,丢到了隐的手里。 隐也不跟他客气,顺手接过已经变成灰色的圆球,几步退到了一边,维嘉则是无奈地躲在了隐的身后,毕竟正面硬钢不是他的特长,只能眼睁睁看着魔童扛下所有的攻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路依凝的破灭星辰和安大魂的铁拳同时击中了魔童,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擂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色越发苍白! 众人见此情形,不由一片哗然,没想到这种程度的攻击竟然都无法将魔童击晕,此人的防御能力确实惊人无比,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依长治急忙叫道:“他吃了我一记万雷星尘诀,现在全身处于麻痹状态,赶紧想办法解决了他!” “他的防御力实在太强悍了,我的攻击居然对他没造成太大伤害……”路依凝也知道要乘胜追击,不过魔童的防御力实在逆天,自己与安大魂同时出手,都没让他昏迷过去,一时间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对策。 安大魂冷笑一声,讥讽道:“既然他那么抗揍,我们又何必揍他?直接把他丢到擂台下去不就行了?”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魔童的面前,单手将他拎了起来,用力往外一掼,直截了当地将他抛下了擂台! 就在魔童落地的一瞬间,天清宫的积分瞬间加了五分,来到了四十分,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刚才又过去了十分钟,他们从与大荒持平,到现在反而落后了五分,而天元帝国和寒川依然双双垫底,各自只有二十分而已。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四十分钟,基本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半了,如果不能将中间的光球夺回来的话,大荒将会进一步扩大优势,后面的局面只会更加艰难。 不过还算令人欣慰的是,大荒是第一个减员的队伍,目前只剩下了四个人,守住优势的难度陡然倍增,毕竟从场面上看算是四打五,劣势要比其他的国家大得多。 司空望月看到魔童被丢出擂台外,面色瞬间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毕竟他是大荒的队长,不能流露出多少负面的情绪,然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己方这边少了一个人,不可能再一味避战,拖延时间了。 “本来不想那么快出手的,但看来没办法了……”司空望月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两根细长的银针,泛着丝丝寒芒,让人感到一阵森然的寒意。 “终于决定要出手了吗?”曲凤池扬起下巴,朗声说道:“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吧,司空望月!”说完这话,他猛然向前冲去,掌心迸射出耀眼的流光,顷刻间拍出了七十二掌,攻向司空望月的面门! “这是曲凤池的寂灭掌!”宋青云大声说道:“此招算是他的成名绝招之一,没想到一上来就抢先进攻,想必在郁闷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战斗一场了!” 司空望月冷冷地盯着曲凤池,就在掌力即将击中自己身体的时候,他忽然间动了。 他的速度并不算快,在依长治看来,甚至还有些缓慢,但却极为精准地避开了曲凤池的每一次攻击,身上似乎涂了一层油,便如一条灵巧的泥鳅,每每擦着掌风而过,竟没有一次被击中! “不是说好了不再避战吗,为何还要躲躲闪闪的?”曲凤池微觉恼怒,纵然他性情颇为温和,但拿手的杀招被人轻易地躲开,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兵不厌诈!”司空望月嗤笑一声,说道:“有本事你就想办法打中我啊!” 曲凤池眉毛一挑,不由被他挑起了几分火气,冷冷地说道:“既然你很会躲,那我就追踪你的神识,让你无处可躲!”说着沉声一喝:“横空烈轰!” 话音一落,他的神识瞬间锁定住了司空望月的行踪,掌心灵气汇聚,就要出手攻击,谁知蓦然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膝倏地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丹田内似乎空空荡荡的,连一点灵气都无法运转!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灵气呢?”刹那间,曲凤池惊出一身冷汗,他从未遇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身为灵气之体,却无法使用灵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兰汐和楚亦凡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按理说曲凤池此时应该出招反击才对,为何突然间却反而跪下了,司空望月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想到这里,他们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司空千里,很想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随即欲言又止,毕竟此事确实不好开口询问。 司空千里感受到了两人疑惑的目光,当即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二位的心情,这事情说奇怪也并不奇怪,你们听说过灭灵针法宝吗?” “哦?难道就是传闻中能吸取灵气的法宝?”楚亦凡马上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如此,配合你们出神入化的医术,确实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 兰汐犹自不解,皱眉问道:“亦凡,你所说的是什么样的效果?” “利用封穴的手段,将对方的灵气彻底封死,无法运转。”楚亦凡沉默片刻之后,小声地解释道:“一般只有医者才清楚此中的手法。”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兰汐脸色一沉,颇为担忧地看向了擂台,双眼微眯道:“曲凤池是灵气之体,这下可麻烦大了……” 这时司空望月正在跟曲凤池说着同样的话,“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精通医术,而且对人体的穴位研究极深,刚才在你对我打出寂灭掌的时候,我在你的身边绕来绕去,并不是因为害怕才避战,而是另有目的。” “我明白了……你就是在那时候趁机下的手,灭灵针法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法宝。”曲凤池单膝跪地,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地说道:“你这一招实在太过歹毒,不得不防。” “防?你已经中招了,还想怎么防?”司空望月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毕竟对手下败将分享自己的得意手段,也是一件颇为爽快的事情,“你现在无法运转灵气了,我要打败你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曲凤池冲他微微一笑,说道:“是吗,莫非你真以为……我中招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陡然间,一股不祥之感蓦地涌上心头,司空望月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曲凤池的身体忽地化成了一道白烟,俄尔随风而去,消失在了原地。 237四国乱战 “什么!”司空望月蓦地睁大了眼睛,清秀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紧接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间看向自己的身后,却见真正的曲凤池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点头说道:“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情。” 他这话看似道谢,实在嘲讽,司空望月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脸颊一阵火烫,本以为胜券在握,才跟他透露了这么多底细,谁知竟被反将一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曲凤池当众戏耍,只觉丢人到了极点。 司空千里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摇头叹道:“这小子,有点优势就开始得瑟,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望月毕竟年纪还小,有争强好胜之心也是理所当然。”楚亦凡微微一笑,反过来劝慰他道:“不过曲凤池倒是让我很惊讶,这招身外化身看来练了很久,熟练度很不错了。” “老白,这招不就是你的身外化身?”彭力啧啧称赞道:“相当可以啊,姓曲的小子还学得挺有模有样的。” 白白腼腆地笑了一下,说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他和安大魂都很努力。”不过话是这么说,看到曲凤池将此招用得滚瓜烂熟,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好吧,我承认刚才确实是轻敌了。”司空望月心头微怒,眼神逐渐锐利起来,“不过那又怎样呢,你以为这就是我的底牌了吗?我还有后手没用呢。” “那你不妨拿出来,让我瞧瞧?”曲凤池看着他,说道:“我很想知道传说中的大荒天才——司空望月,到底有多厉害。” “你会后悔的……”司空望月冷冷看了他一眼,原本乌黑的眼珠陡然间变成了浅浅的绿色,上面还有一缕缕五颜六色的光影,仿佛万花筒一般,诡异到了极点! “瞳术?”依长治吃了一惊,顿时想到了双瞳,同样也是精通瞳术,一般拥有瞳术的人都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神通,很不好对付,曲凤池自然也心里清楚,神情不由凝重起来。 此时在司空望月的眼里,面前的情景已经完全变了,只见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都浮现出了一道道流动的金色光线,其中以丹田部位的光线最为密集,也最为明显,这正是他们的灵气流动,全部都展现在了司空望月的视野之中! 曲凤池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正想抢先出手,忽听破风之声响起,虽然声音十分细微,也很隐蔽,不认真听几乎听不出来,但曲凤池耳聪目明,反应极快,马上转头让开,一阵凉意顿时从脸颊旁边擦去! 他眼角往后一瞥,发现竟是一根根锋利无比的银针,当即心头一沉,没想到司空望月居然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若被这些银针刺中,很可能又会面临灵气被封住的危险。 想到这里,他决定速战速决,不给司空望月任何出手的机会,猛然间一跃而起,勃然喝道:“霸天?横空烈轰!”一股狂猛的气势蓦地爆发,浓郁的灵气疯狂运转,曲凤池全身迸发出一道刺眼至极的金芒,宛如一个小型太阳,让人无法直视! 司空望月见此情形,知道曲凤池这是要全力出手了,不禁也认真了起来,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大把细长的银针,足足有数百根之多! 就在这时,曲凤池从空中俯冲而下,速度快如闪电,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拳头上浮现出凝若实质的金芒,狠狠地砸向司空望月的胸口! “就是现在!”司空望月突然间大吼一声,身子不进反退,竟是迎着曲凤池的拳头,当面往前撞去! “司空望月这是干什么?”宋青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这是想不开了吗,想要跟曲凤池同归于尽?” 看台上的观众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纷纷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有些人甚至转过了头,不敢再看。他们不懂司空望月这种自杀一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然而只有牧尧等人皱起了眉头,不相信司空望月会这么愚蠢,必然还会有后招出手! 曲凤池也吃了一惊,不明白司空望月此举何意,然而拳已击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司空望月将手一扬,数百根银针悄然射出,将曲凤池浑身上下全都笼罩了起来,但此时曲凤池的拳头距离他的胸口已然近在咫尺,只要再过一瞬,两人便会被对方的杀招击中,从而变成两败俱伤的结局! 忽在这时,曲凤池的瞳仁骤然一缩,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只见司空望月的身上突然泛起一道紫色的圆形光罩,将他护在了其中! “糟了!”曲凤池知道自己被司空望月算计了,数百根银针已至面前,要躲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咬紧牙关,全力出手,必须先打破这道紫色的光罩,才能让司空望月彻底失去战斗力! 他心中打定主意,出手不再留情,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完全让他陷入了绝望之中,只见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司空望月的面前,在千钧一发之际,竟是硬生生替其扛下了曲凤池的致命杀招! 这道紫色光罩正是隐的保护手段,他们早就制订好了策略,由司空望月故意卖个破绽,引诱曲凤池出手,隐马上出面保护,将司空望月所受的伤害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加上自身强悍的防御能力,不但能令敌人的攻击落空,银针还可以封住对方的灵气,从而令其失去战斗能力,可谓阴险到了极点。 这个计划算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不过曲凤池这一招杀伤力实在太大,即便隐的防御力强悍无比,但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不由闷哼了一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若不是戴着口罩,恐怕已经喷出一大口鲜血了。 只听“噗噗噗”一阵轻响,曲凤池身上顿时插满了银针,虽然并不怎么痛,但所有的灵气都被彻底封死了,身子骤然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依长治马上抢上前去,扶起曲凤池,迅速将他拖回了自己阵中。 一时间,双方再次拼了个两败俱伤,曲凤池虽然只收了一点轻伤,但灵气被完全封死,暂时没办法继续战斗了,而隐在受了曲凤池这全力一击后,也是受伤不轻,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司空望月看了看周围的战况,当机立断地说道:“全部撤退,先撤回阵中!”毕竟他们这边只剩下了四个人,隐也受了不轻的伤,若此时被天元帝国或者寒川偷袭,只怕会轻易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优势。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虽然天清宫在场面上占据了极大的主动,但其实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司空望月等人虽然不擅长攻击,但却将防守发挥到了极致,除了魔童被丢出擂台之外,几乎没有被依长治等人抓住破绽。 此时在另外的战场上,天元帝国与寒川的战斗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双方谁都想抢先夺取中间光球,但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局面始终僵持不下。 张巍挥舞着沉重的血魔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阵型的最前方,若不是他那一脸憨厚老实的表情,倒还算颇为帅气,萧凛跟在他身后,手持黑色铁棍,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仍不断地往外渗着鲜血。 寒天誉此刻心中十分焦急,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自己这边依然没有任何建树,再拖下去非输不可。想到这里,他转头对张巍和萧凛说道:“没办法了,你们两个人看看能不能抢到光球的旁边,我来掩护你们二人!” 张巍点了点头,也没想那么多,举起血魔刀就往光球那边冲去,恭长卿见此情形,哪里会让寒川的人抢占先机,扬声喝道:“迦若、苍陌,快去阻止他们!” 迦若兴奋地长啸一声,立即跑到了张巍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喂,那边的老哥,我们来练几手……”话没说完,却见张巍转头张望四周,似乎疑惑迦若在喊谁。 “老哥,我说……你往哪儿看呢,我喊的就是你啊!”迦若见他这副呆萌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就是你这个跟天清宫女神战斗的傻小子!” 萧凛强忍住笑意,小声说道:“张巍,人家喊你傻小子,你这能忍?” “太没有礼貌了,我根本就不傻啊。”张巍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对迦若说道:“可以,你要是想打架,我随时奉陪到底。” “这么说,我的对手就是你了?”萧凛将目光转向了苍陌,讥笑道:“还戴个斗笠,装什么神秘嘛?” 苍陌微微摇头,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举起右手,很嚣张地对萧凛勾了勾手指。萧凛眼皮一跳,额头上青筋暴露,冷冷地说道:“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态度,到时候把你踩在脚下的时候才会特别过瘾!”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上!”张巍说完这话,数十根血管似的细长触手从血魔刀中飞舞而出,绕上了张巍的手臂,开始贪婪地吸允着他体内的血液! 238第二阶段 若说比赛的前二十分钟是四国之间在彼此相互试探,那么此时已经开始短兵相接,捉对厮杀,局势渐渐变得精彩起来,在宋青云刻意为之的情绪调动下,观众席上的众人更加卖力地欢呼雀跃,毫不吝惜地将掌声献给擂台赛的参赛选手。 迦若与张巍,这算是一对特点完全相反的两人,一个机灵活跃,一个憨厚老实,一个用剑,一个用刀,这两名截然不同的少年交起手来又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可谓是万众期待,看点十足。 在数万名观众的注视之下,张巍一上来就率先激发了魂器神兵,与血魔刀合二为一,宛如疯虎一般,猛然冲向了迦若的面前,与当日对战路依凝那样,如同出闸的猛虎,对着迦若疯狂挥刀攻击! 迦若对此早有准备,毕竟张巍在那场比试中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不过此刻亲身上阵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张巍的攻势,只觉对方的攻击宛如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而来,根本不给他一丁点的喘息时间! “好厉害,那个叫路依凝的女孩子是怎么挡住他的攻击的……”迦若闪转挪移,吃力无比地躲着张巍的刀势,好几次差点被血魔刀劈中,然而还是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 但迦若是遇强越强的性子,在张巍轮番的狂轰猛攻之下,他非但没有心生怯意,反而兴奋起来,哈哈大笑几声,说道:“好好好,就是要这样才打得过瘾!”当即大吼一声:“御剑飞仙!” 一道青色流光凝成的长剑从他的袖中迸射而出,静静地倒悬空中,剑尖朝地。迦若飘然而起,轻盈无比地踩在剑柄之上,然后迅速向上升起,躲开了张巍的攻击,忽地举起双手,左右手食指、拇指抵在一起,比划出一个三角形状。 “这是……真元?华闪!”宋青云蓦地眼前一亮,颇为夸张地叫了起来:“传闻是太虚宫极为高深的御剑术,迦若一上来就火力全开,看来是不想给张巍任何机会啊!” “真元?华闪!”迦若运足全身灵气,当空大吼一声!随着吼声的响起,一柄柄光剑从他用手掌比划的三角形中陡然出现,疾速向下方激射而去,宛如狂风暴雨降临,越是靠近张巍,光剑所覆盖的范围就越大,几乎将张巍所站位置的方圆数米全都笼罩了进去! 但见漫天剑雨向下纷飞,周围的观众没想到迦若竟然这么厉害,不由惊呼一声,马上将目光转向了张巍,想看他如何挡下这阵源源不断的剑雨! 张巍仰头看向疾飞而来的剑雨,脸色陡然变得十分凝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血魔刀,狠狠地向漫天剑雨劈斩而去! 这阵剑雨来势汹汹,气势惊人无比,别说是对付一个人了,就算是对付五个人都绰绰有余,这也能看出来迦若心里有多么重视张巍。张巍咬紧牙关,奋力劈开了接连飞来的光剑,在漫天剑雨中苦苦支撑。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他的胳膊被凌厉的剑气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紧接着,他的右肩上又被划开了一道血口,鲜血狂飙! 仅过了片刻功夫,他的身上就被划开了七八道深可见骨的豁口,变成了一个模样凄惨的血人,这阵剑雨终究来得太快,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抵挡得住漫天剑雨的侵袭! “张巍!”萧凛心中一急,正想前去帮忙,却被苍陌挡住了去路,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你我之间的战斗还没结束,何必急着离开! “混账……”萧凛纵然又气又急,但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大声说道:“张巍,撑着点,我解决完这家伙后马上就去帮你!” 韩统极为担忧地看了塔利亚一样,说道:“圣女大人……”他虽然是寒川少主,但毕竟也只是一名不足十八岁的少年,平时与张巍等人也颇有交情,此刻眼睁睁地看着好友身受重伤,心里很不是滋味。 塔利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即轻叹一声,说道:“韩少主,请您放心,张巍是不会如此轻易就被击败的。” 既然她说了这句话,韩统自然没办法再说些什么,只能继续看着场上的情形,紧紧地握着双拳,手心里全是湿热的汗水。 张巍此刻浑身浴血,身上到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口,衣衫被剑气寸寸撕裂。他脸色苍白如纸,又挥舞了几下血魔刀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咬牙说道:“好……好厉害……我扛不住了……”话没说完,他便扑通一下倒在地上,脸朝下方趴倒,似乎昏迷了过去,鲜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迦若也是脸色苍白,刚刚这一招几乎耗费了他八成左右的灵气,就连站着仿佛都有些困难。眼见张巍摇摇晃晃地重伤倒下,他马上收起了漫天剑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踩着光剑落下,背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水全部浸湿了。 “张巍倒下了,看起来受伤极重……不知道会不会危及到性命。”宋青云语气担忧地说道:“不得不说,在迦若的全力攻击之下,张巍确实无法招架。不过红莲武道会的宗旨向来是友谊第一,历史上也从来没有人曾在比武中牺牲,希望他能够尽快好起来,我们并不想看到会有任何选手陷入危险境地。” “张巍不能再出战了。”韩统终于坐不住了,蓦地站起身来,对塔利亚说道:“圣女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人把他……” “韩少主,请你相信我的判断。”塔利亚很直接地说道:“如果张巍只有这点实力,他是不可能入选到五人名单里的,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韩统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张巍也是寒池宫的参赛者之一,肯定不会只有这些本事,自己关心则乱,实在有些沉不住气。想到这里,他用抱歉的语气对塔利亚说道:“圣女大人,我明白了,此事确实是我鲁莽了。” 塔利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韩少主,耐心看下去吧,接下来的时间,才是张巍正式反击的开始……” 在击倒了强敌之后,迦若呼出一口长气,慢慢地走到了张巍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眼,破天荒地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说道:“你还挺厉害的,毅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惊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傻傻愣愣,不过说实话,能接下我这一招的人……真的很少,你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说着蹲下身子,想要将他送出擂台,却听恭长卿大吼一声:“迦若,快退后,他还没失去战斗力!” 迦若闻言一惊,马上抬头看向记分板,果然没有加分,可是张巍分明已经昏迷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猛然间,迦若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一丝强烈的危险,当即毫不犹豫,瞬间向后退出十几米远,目光惊诧地盯着张巍,一颗心怦怦直跳。 先前在张巍与路依凝的比试中,血魔刀是被路依凝依靠幻术迷惑之后,收回了数十条触手,张巍才勉强落败的,然而此时触手非但没有收回去,反而一瞬间出现了成千上万条触手,一下子将张巍包裹在了其中,红色的血管拼命蠕动着,覆盖在他的身上,看起来诡异无比,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看到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全场观众顿时哗然起来,忍不住纷纷议论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总感觉很恶心的样子。” “这家伙该不会是变异了吧……” 宋青云也吓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擂台上,一时间竟忘记了说话。 距离张巍最近的萧凛吃了一惊,脸色十分难看,皱眉道:“这下糟了,他居然进入到了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迦若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道:“喂喂……难道这傻小子还会变身不成?” “迦若,离他远一点!”恭长卿神情有点紧张,两眼死死地盯着被无数条触手包裹住的张巍,沉声说道:“你感觉到了吗?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好像有点奇怪……” 寒天誉却狠狠一咬牙,表情狰狞地说道:“张巍进入到第二阶段,这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件坏事,很可能就是我们打破局面的契机!” 卡米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怎么行,万一他自己的神志再也回不来了,那该怎么办?” 古力努努虽然年纪很小,想法却很理性,当即板起小脸说道:“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见机行事了。” 贵宾房间内,楚亦凡瞥了塔利亚一眼,微笑道:“寒川圣女,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反击么?” 塔利亚沉默片刻,说道:“楚掌教放心吧,张巍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控制的,否则我也不会允许他进入第二阶段。” 楚亦凡轻轻点头,说道:“希望如此。” 过了片刻之后,覆在张巍身上的血管逐渐融合进了他的身躯里,他的体型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看台上的众人不禁惊呼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在擂台上躺着的那个怪物……真的是张巍吗? 239打破僵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众人根本不会相信,在魂器神兵的影响之下,原本看似憨厚老实的少年竟然变成了如此恐怖的模样。 只见张巍左边身子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撑破了,露出了筋肉虬结的强壮臂弯,大小与右边的身躯完全不成比例,表面上似乎被剥掉了外皮,露出里面的红色肌腱及根根血管,看着狰狞恐怖,犹如一头丑陋的怪物。 “这是魂器神兵与肉体的结合,传闻中的第二阶段?”楚亦凡目光闪烁,似乎没想到张巍居然会变成这样,微微皱眉道:“真没想到,这少年还可以能做到这种程度……” 司空千里也惊讶地说道:“能做到灵肉结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但要求彼此间的契合度高到一定程度,还得让神兵持有者心甘情愿被其驱使才行,这个名叫张巍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勇气,真的很不简单。” 就在众人说话的同时,张巍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凝若实质的杀气从张巍的全身四下扩散出来,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只见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紧接着单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中满含狂乱的杀意,迅速扫过了四周一眼。 周围众人看清楚他此时的外表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他的相貌和身材已经完全被改变了,右边身子还保持着原来的人形,而左边身子则如怪物一般强壮恐怖,五官轮廓突出,青面獠牙,就连左眼的眸子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哪还有半分憨厚的牧尧,宛如一尊嗜血的杀神! 不仅如此,他的小臂也变成了一把形状扭曲的血色巨刃,上面泛着刺目的血光,看起来狰狞无比,竟比血魔刀还要令人胆寒! “这……这……”宋青云顿时有些词穷了,结结巴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之后才憋出一句话:“可能这就是张巍的绝招吧……” 路依凝也吃了一惊,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当年依长治被黑色力场控制心智之时,也是类似这样的状况,“难道说……张巍之前在跟我战斗的时候,故意想要受伤,就是因为受了血魔刀的影响吗?” 张巍神情冷漠地扫视一圈之后,重新将目光转回到了迦若的身上,双眼微微一眯,狰狞笑道:“我要撕碎你!”说着举起血魔刀,狠狠地将其插入了地面! 迦若一直在暗中戒备着张巍,眼见他陡然发起疯来,急忙运转灵气,想要出手反击,忽觉左胁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忍不住低头一瞧,只见数十条细长的触手不知何时从脚边的地面上破土而出,悄无声息地刺进了他的左胁,登时血流如注。 “脸长得这么凶狠,竟然还玩偷袭!”迦若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些锋利的触手肯定是血魔刀通过地下延伸而来的,当即大喝一声:“天罡护体!”一道金光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周,切断了这些触手,其余的触手一头撞上了光罩,再也难以寸进。 迦若忍着剧痛,咬牙将刺入体内的触手拔了出来,随手丢在地上,哈哈笑道:“张巍,我看你还有什么伎俩!”一边说着,鲜血一边就从他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陈更生虽然极为自恋,但心底善良,见不到别人受伤,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很严重的洁癖,看到鲜血沾上了迦若的衣服,他顿时就忍耐不住了,几步来到迦若的身旁,说道:“嗨呀,你就别逞强了,我给你防……” “别来捣乱!”张巍勃然怒喝一声,猛冲到陈更生的面前,举起血魔刀,狠狠地往陈更生的头顶劈去! 陈更生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双手,一道紫色光盾凭空生出,与血魔刀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张巍见陈更生竟还敢还手,不由心头更怒,叫道:“神鬼乱舞!”霎时间,他在数秒内连续劈出数十刀之多,红色的刀影上下翻飞,渐成一道模糊的残影,全部击在了紫色光盾的上面! 陈更生闷哼一声,只觉如山岳般的压力骤然降临,胸口顿时窒闷恶心,气血翻滚,委实难受万分。但听“喀喇”一阵轻响,他脚下的地面经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渐渐四处龟裂,当即狠狠一咬牙,加大了防御的力道! 忽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数百条触手破土而出,顷刻间绕上了陈更生的脚踝和腰间,猛地将他往下一拖,陈更生本来就忙于应对张巍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拖进了地面下,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尘土飞扬,沙石纷飞,陈更生被困在地下,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逃脱,而是感到满面灰尘,盔甲上全是沙石,忍不住呸呸呸吐出几口唾沫,欲哭无泪地道:“我的老天爷啊,真是脏死了!” 迦若登时吃惊无比,看了陈更生一眼,愣愣地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忽见张巍踏前一步,举起血魔刀,就要往他的头顶劈落,不禁心头一跳,失声叫道道:“小心!” 众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哗然起来,有些人甚至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望向擂台,看张巍这举刀劈斩的架势,明显就是冲着杀人去的! “圣女大人,张巍他……他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韩统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了,转头看向塔利亚,一脸凝重地说道:“他是不是已经被血魔控制了心智?” 塔利亚还没说话,齐划一便抢先开口了:“这少年自从变身之后,很明显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了,你们寒池宫怎么会派这种危险的人来参赛,这明显不符合规矩。” 他的语气十分不满,毫不留情地出言训斥,“楚掌教,我希望你能够公平公正,保全我国参赛选手的人身安全。” 楚亦凡微微颔首,说道:“齐首辅请放心,只要我楚亦凡在此,场上所有的参赛选手都不会有性命之虞。” “是这样就好。”齐划一不满地一拂长袖,便不再多言了,席诚却突然说道:“我也没想到,魂器神兵居然还有这等用处,虽说是从我大荒流传出去的,只不过大荒从来没有出现过灵肉结合的情况。” 他这话看似在谈论魂器神兵,其实在暗指寒川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大肆研究魂器神兵,甚至利用少年来做人体试验,然而塔利亚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眼见陈更生落入无比危险的境地,恭长卿无法可想,只能被迫出手,猛然将巨剑从地上拔起,随即用力一掷,巨剑脱手而出,狠狠地撞在了血魔刀上,巨大的力量将张巍撞了个趔趄,血魔刀都险些脱手飞出! 虽然暂时救下了陈更生,但巨剑已被拔出,天罡三十六剑阵顿时消失无踪,没有了剑阵的牵制,太虚殿就完全没有了地利的优势,再加上迦若此刻灵力消耗过甚,陈更生被困在了地下,天元帝国已然来到了最虚弱的时候。 “好机会,我们快上!”寒天誉神色一喜,他一直等待的就是剑阵消失的这一刻,当即高声叫道:“绝对冰封!” 陡然间,寒冷刺骨的暴风雪骤然席卷而来,将太虚殿众人卷在其中,“可恶……没想到竟被张巍打乱了计划。”恭长卿又急又怒,想要重新发动剑阵,但卡米拉哪会再给他机会,蓦然跃到人群中间,使出一招极冰炼狱,无数根冰锥破土而出,将太虚殿其他人全都分隔了开来! 此时古力努努也进入了场中,仰头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冰瀑两极让周围的场景全都扭曲起来!恭长卿几人抵挡不住寒川几人的联手,当即节节败退,陈更生的脸上瞬间凝固了一层冰霜,原本秀丽柔顺的紫色长发此时凌乱不堪,白净的脸上满是灰尘污垢,模样凄惨到了极点,哪还有半分俊朗帅气的模样? “万万没想到,寒川这次竟然打了天元帝国一个措手不及。”宋青云激动地大声叫道:“恐怕谁都没有想到,打破局面的关键人物竟然是先前惨败于迦若之手的张巍,正是他的强势攻击,才逼得恭长卿必须撤去剑阵,从而露出了破绽!” “看来天元帝国败局已定了。”席诚哈哈一笑,说道:“齐首辅,这次得先恭喜你们获得红莲武道会的第四名了。” 宋安在一旁听到这句话,脸色很是难看,毕竟此次带队的人是他,本以为能获得不错的名次,谁知比赛全程都处于垫底的位置,还被寒川打得这么惨,只怕这次回去之后,他很可能会面临重重的责罚。 “只惩罚我一个人可不行,那几个可恶的小崽子们一个也别想好过。”他恨恨地想着,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原本就猥琐的八字眉显得更加难看了。 “这次比赛的最终结果如何,我天元帝国都不会承认。”齐划一脸色阴沉地说道:“若不是那个失控的张巍,我太虚殿根本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兰汐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些什么,忽听楚亦凡低声喝道:“小心!”兰汐猛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小野突然跑到了擂台的中间,脸色涨得通红,满脸愤怒之色,大声地呐喊道:“不准——欺负——陈更生!” 240叶荆出手 除了天元帝国的人外,很多人都不知道小野为何会混进太虚殿的参赛队伍里,毕竟他年纪实在太小了,从外表上看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像古力努努还可以操纵妖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小野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而已,因此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终于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孩子,当他张开嘴巴的一瞬间,所有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揪紧了一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无穷无尽的恐惧感陡然涌上心头,有些人猝不及防之下,很直接地晕了过去。 楚亦凡毫不犹豫,当即右手一扬,一道光罩蓦地浮现而出,将擂台笼罩得严严实实,众人的感受这才恢复了正常。转眼之间,一道道无形声波从小野的嘴里迸出,仿佛层层堆叠的波纹,四下扩散而出! 刹那间,只听“轰轰轰”一连串爆炸声响起,以小野为中心,擂台的地面猛然向外爆炸开来,掀起碎石飞沙,被猛烈的狂风卷起,漫天飞散而去!这破坏力是如此恐怖,若不是楚亦凡及时出手,恐怕连擂台外都会受到波及! 此时站在擂台上的参赛选手全都受到了强烈无比的冲击,脸色蓦地煞白无比,耳中嗡嗡作响,胸口窒闷烦恶,脑海中天旋地转,难受得几乎要吐血,似乎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被音波影响,产生了剧烈的爆炸,波及到众人的识海! 罡风疾舞,气浪狂飙,卡米拉和古力努努距离小野最近,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撞来,当即身不由己,直接向后飞去,扑通一下,齐齐跌到了擂台之外,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酸软无力,竟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观众席上的众人想不到小野在队伍最危机的关头,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以一己之力强行击飞对面两人,将巨大的劣势顷刻间扳了回来,不由惊讶无比,想要为他鼓掌,但想起刚刚险些也被小野的攻击所影响,举到一半的手又犹豫了起来,只发出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神奇,实在是太神奇了!”宋青云神情激动地大声叫道:“谁能想到小野这么瘦小的身躯,竟藏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硬生生将整个局势反转了过来,简直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随着他这番激情解说,全场的气氛再次被调动了起来,欢呼声、鼓掌声震天响起。 “不对,这不是音波,而是精神攻击……”楚亦凡一向淡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讶的神情,“原来如此,这个叫作小野的孩子并不是神识境界,而是擅长精神攻击,这份天赋放在整个红莲大陆也是极为难得一见的。” “嘿,终于看出来了?小野是我们天元帝国近年来发现的特殊人才,拥有独一无二的精神力攻击。”齐划一此刻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冷笑道:“这样的攻击可以无视任何防御招式及防御类型的法宝,只有同样有着精神力的人才能抵抗,不过我相信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了,毕竟这几百年以来,根本没出现过其他的精神力攻击者。” 寒天誉目瞪口呆,没想到本来己方占尽优势,结果队伍转眼间减员了两人,卡米拉和古力努努居然就这么被击飞了出去,丧失了继续比赛的资格,太虚殿的积分数字骤然变化,一下子加了十分之多! 然而小野在吼出这一嗓子后,自己也不好受,眼鼻口中忽然流出鲜血来,忽然间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开始向外咳血,泪水混着鲜血,滴落在了地上,恭长卿急忙抢上前去,将小野拦腰抱了起来,返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中,迦若也没闲着,赶紧将困在地下的陈更生救了出来。 小野此时精神力消耗过甚,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不过幸运的是,他这样的情况并不算是减员,所以寒川也没有加分,但为了他的安全,恭长卿还是将他抬出了场地,台下等候的医治人员马上赶了过来,开始对小野进行治疗。 张巍也被精神力攻击影响到了,血魔刀神魂受损,收回了成百上千条触手,让他从第二阶段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又变回到了原本的人形状态。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碎裂的衣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萧凛从背后一把抱住,强行拖回了阵中,他们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必须一起行动,千万不能落单被人抓住,否则一切休矣。 “这场比赛真的是太精彩了,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了。”宋青云看了一眼头顶的记分板,大声解说道:“此时距离比武结束还有三十分钟,大荒依然遥遥领先,来到了六十五分之多,东极高庭紧随其后,但目前只有五十分,天元帝国及寒川分列三四名,分别是四十分和三十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略微有些焦急:“可以说此刻的情势对东极高庭来说不算有利,接下来得看看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策略,毕竟留给东极高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宋青云解说的时候,苍陌默默地将中间的光球灌满了灵气,天元帝国终于第一次抢到了光球的归属权。眼见己方绝境逢生,恭长卿信心陡增,对同伴加油鼓劲道:“我们已经拿回了光球的控制权,而且保留了大部分战斗力,继续想办法拖下去,优势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这边的。”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士气,寒川如今只剩下三人,已然不足为惧,而大荒损失了魔童,加上隐身受重伤,能战斗的人也就只有三人,所以现在最棘手、最强劲的敌人,还是保留了全部实力的东极高庭。 寒天誉等人这时已经知道自己基本上无力继续正面作战了,只能先退到一旁,伺机寻找机会,司空望月也必须先给隐治疗伤势,而且己方处于领先地位,万万不能心急,因此这两方暂时偃旗息鼓,将战场留给了天元帝国及东极高庭。 路依凝也知道此时最主要的敌人就是天元帝国,而且陈更生受了不轻的伤势,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恭长卿的临场经验十分老道,很清楚天清宫想要率先抢攻,于是再次将巨剑插进地面,祭出天罡三十六剑阵,陈更生也使出坚毅堡垒,如法炮制地摆了一个铁桶大阵,摆明了就是要拖时间,根本不想跟天清宫正面交锋。 面对这样的情形,路依凝顿时将目光转向了叶荆,很认真地说道:“叶荆师兄,接下来就先由你打头阵了。” “刚刚的那些战斗就算热身都算不上吧……”叶荆伸指将烟头弹飞了出去,扭动了一下脖子,眼神逐渐认真起来,说道:“接下来,我就稍微认真一点吧……” “伤门!”刹那间,一股绝强的气势从他的体内迸发而出,气浪狂猛席卷,吹起飞沙走石,只听他浑身的骨骼发出喀嘣喀嘣的响声,仿佛炒豆子一般,紧接着手腕一抖,两块黑沉沉的金属猛然坠地,发出“轰”地一声巨响,竟是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看台上的观众看到这一幕,蓦地眼睛都直了,纷纷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低呼。宋青云瞠目结舌地说道:“我的天……叶荆身上究竟带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沉重,到底有多少斤啊?他居然一直都带着这玩意儿在比赛吗?” “啊,也就一千二百多斤吧,不是很重。”叶荆随口说了一句,目光忽然转向恭长卿,咧嘴朝他笑了一下。 恭长卿与他目光相交,只觉心下一沉,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感觉到似乎并不是在与人类对视,而是在与一头嗜血凶残的野兽相望! 下一秒,叶荆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转眼间在剑阵旁边出现,看似很随意地向流光屏障上劈出一记手刀,然而正是这一刀,却令恭长卿差点停止了心跳! 若说依长治的速度快,是用快如闪电来形容,那么叶荆的快,是一种撕裂般的快,就像锋利至极的宝剑如切豆腐般斩断了钢铁,这个过程无法可挡,所向披靡,仿佛天地之大,宇宙之广,无处不能至。 手刀触碰在坚毅堡垒的光罩上,如切割柔软的黄油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屏障斩出了一条长长的裂隙! 陈更生心头一跳,难以置信地瞪着被斩裂的屏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哪怕被寒天誉的绝对冰封袭击,被古力努努用冰瀑两极侵蚀,被卡米拉用极冰炼狱切割,流光屏障都没有出现半点裂痕,此时叶荆只是很随意地劈出一掌,流光屏障竟然就……裂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也不是很难嘛……”叶荆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看你们刚刚互相打了那么久,我还以为这龟壳有多硬呢。” “不行,我的坚毅堡垒顶不住他的攻击!”满心惊慌之下,陈更生再也忍耐不住了,慌忙叫了起来:“普通的阵型根本挡不住他!”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可没那么傻,不会给你机会的。”叶荆说完这话,第二记手刀再次劈出,这一次他对准的目标是……陈更生! 241渔翁得利 在太虚殿众人的印象里,除了师父或者长老之外,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给他们带来如此沉重的压力,更何况他们每个人都是天之骄子,惊才艳艳,向来只有俯视同龄人的份儿,一直以翘楚自居,然而在面对叶荆的时候,他们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这名看似惫懒的少年真的只是同龄人而已吗? 当叶荆出手的时候,无论是恭长卿、迦若,还是陈更生、苍陌,都感受到了一阵强烈无比的危险,仿佛如果自己不尽全力抵挡的话,马上就会被他杀死! 叶荆的第二刀也很简单,就这么平平无奇地劈了过来,却再次不讲道理地将屏障斩出了一道裂口。陈更生绝望无比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防御手段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换句话说……这人似乎从来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一时间,陈更生头一次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动摇,眼神不由一阵茫然。苍陌敏锐地察觉到了陈更生的心思,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给他打气,然后双手飞速结印,嘴巴的位置微微蠕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随着他嘴巴的蠕动,一个个金色的文字从他的嘴巴位置飘散而出,飞快地融入了流光屏障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这两道裂口修复如初,不仅如此,流光屏障在融合了金色文字之后,光芒越发明亮耀眼,似乎显得更加坚硬了。 “这是苍陌的无量真言!”宋青云瞥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大声解说道:“是一种超强的防御法诀,真是没想到……太虚殿为了对抗叶荆的攻击,居然派出了三人来防守,由此可见叶荆的破坏力是有多么惊人,但他们真的可以抵挡住叶荆无比犀利的攻势吗?” 看到叶荆如此强势,原本脸色有些放松的齐划一又皱起眉头,脸色颇为阴沉,宋安死死盯着叶荆,直恨得咬牙切齿,“天清宫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连这样的天才都能招揽到?如果我太虚殿也有这样的人,冠军早就是我们的了。” “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叶荆嗤笑一声,猛然挥出一拳,如同示威一般,又将流光屏障击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纹,苍陌的嘴巴不停蠕动,金色文字源源不断地修复着被击碎的流光屏障,虽然场面上看着窝囊被动,但也成支撑一时半会儿。 “只靠叶荆师兄一个人还不够,我们一起上!”路依凝一声下令,依长治与安大魂立即出击。安大魂这场比赛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觉在安家族人面前大丢脸面,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此时立功心切,运足全身灵气,一出手便用上了十成功力,拳头上冒出红色的流光,狠狠地砸向了流光屏障! 他这一招可谓霸气十足,彷如雷霆之势,凶猛难当,顿时引来了安家族人的热烈欢呼:“大魂哥,加油!” “干掉天元帝国那帮菜鸡,你才是最强的!” “大魂哥好帅,天清宫能不能赢就靠你了!”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安大魂只觉扬眉吐气,心头快意无比,出手迅猛如风,力道比平时还要强上了三成! 路依凝看向依长治,说道:“我们去帮他!”说着飘然一跃,来到流光屏障的面前,双手高高举起,头顶上陡然汇聚出漩涡似的星辰之力,正是星云形态的破灭星辰,刹那间倾泻直下,当头朝流光屏障飞落而去! 与此同时,依长治也将掌心对齐,转瞬间凝聚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破灭星辰,几乎比他的身体还大,明亮的光球中蕴含着无数个细小的光球,如星辰般不断地重生毁灭,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恐怖力量! 这三股力量加在一起,恭长卿等人顿时变了脸色,只觉一阵毁天灭地的威势迎面而来,几乎被压得无法呼吸,身子被狂风掀得站立不稳,就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们心里此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拼命将这次攻击挡下来,否则他们很可能会被一举击溃! “这……这是什么样的攻击力啊?”宋安不由张大了嘴巴,八字眉抖了一下,如此恐怖的攻势连他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更何况是恭长卿那些人?“这怎么可能挡得住?天清宫这些小崽子们都是怪物吗?” “比赛来到了这一刻,天清宫终于毫无保留地用出了全部的实力!”台下的宋青云也被吹得头发乱舞,桌子上的资料到处翻飞,他急忙用手按住纸张,一面眯着眼睛大声道:“虽然太虚殿擅长防御,但他们真能抵挡得住吗?” “你们的气势还不错啊,那我就来帮你们一把。”叶荆冷冷一笑,转身对着流光屏障击出一拳,只听“喀喇”一声脆响,流光屏障顿时竟被打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缺口! “这怎么可能!”陈更生吓得头皮发麻,急忙催动灵气,奋力巩固着屏障的硬度,恭长卿也没闲着,拼命将灵气灌注到剑阵之中,苍陌则不停地念动无量真言,一个个金色文字与剑阵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我也来!”迦若心知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若守不住这一波攻势的话,己方很可能便会被淘汰出局,当即蓦然一喝:“天罡护体!”话音一落,一道金光护罩浮现在他四周,紧接着迅速扩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护罩,如同一只碗倒扣在了剑阵之上,组成了四重防御! 见此情形,周围的观众不由目瞪口呆,没想到天元帝国居然摆出了四人防御的姿态,宋青云也忍不住叫道:“这算是什么东西啊?终极龟壳防御吗?” 下一秒,依长治几人的攻势猛然而至,狠狠地撞上了四人把持的防护大阵,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众人眼前一阵刺亮,擂台上陡地炸起耀眼至极的光芒,紧接着烟尘滚滚,将依长治等人全都掩盖了起来。 这阵爆炸声是如此响亮,几乎掀翻了整个场地,众人捂着耳朵,只觉耳里嗡嗡作响,强烈的罡风突如其来,猛然向外狂飙,夹杂着无数块碎石,漫天飞舞,然后洒落下来,便如下了一场暴雨,有些人甚至被石块砸中了额头,流出血来。 片刻之后,浓烟渐渐散去,只见擂台上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恭长卿几人颓然地倒在坑中,身上全都是尘土,衣衫破碎得不成样子,那把巨剑也被炸飞了,静静地躺在恭长卿的旁边。而依长治等人也被爆炸所波及,虽然没有受伤倒下,但也都灰头土脸。 过了许久之后,宋青云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场上的情势,欣喜无比地说道:“成功了,天清宫在四人联手之下,终于成功击溃了太虚殿的防御,也打倒了恭长卿他们!” 一时间,周围的观众终于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全都站了起来,拼命为天清宫众人欢呼鼓掌。他们心里很清楚,寒川此时只剩下三人,大荒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能将天元帝国彻底击垮,不仅可以除掉一个最大劲敌,还能将中间光球抢夺过来,然后想办法坚守住优势,这场比赛的胜算将会无限大! “可恶……我,我不能输……”恭长卿勉强抬起头来,看向依长治他们,满脸不甘心地爬起身来,抓起旁边的巨剑,忽然间双膝一软,又单膝跪下了,暗自运起灵气,却觉丹田空空荡荡,就连一丝力气都用不上了。 陈更生呆呆地坐了起来,看了看脏兮兮的紫色长发,又看了看满是灰尘的盔甲,不禁面如死灰,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而言,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苍陌和迦若倒是还好,没有受太多伤害,眼见恭长卿气力不支,迦若急忙奔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赶紧退回到了后方阵地。刚刚与天清宫的猛烈对碰,让他的心里受挫不少,本以为自己乃是天之骄子,同龄人中所向无敌,但这场比赛打到现在,他早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完了,完了,全完了……”宋安神色颓然,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想到回去后可能会面对的悲惨后果,他就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太虚殿统管肯定是当不成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占个长老的位置…… 齐划一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抽动了几下,但是这次依长治等人是用硬实力正面打赢的,他自然无话可说。韩统看了他一眼,开玩笑地说道:“齐首辅何必如此,起码你还不是最后一名,要说输,我们寒川这次可算是把裤子都输掉了。” 齐划一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去理他,他此次目标便是争夺第一,现在打成这个样子,他心里窝火无比,暗自把宋安从头到脚痛骂了一遍。 “长治,趁现在!”路依凝立即说道:“把光球抢过来!” “明白!”依长治也不多言,几步来到光球的面前,正想将灵气灌注进去,谁知他手还没碰到光球,就见光球的颜色骤然一变,竟然变成了黄色! 242逐渐渗透 世人皆知,东极高庭建于一座巨大的海岛之上,三面被无尽大海所包围,剩余一面朝向天元帝国和大荒,被东极壁垒挡得严严实实,而且还有东极军驻扎在此,派出重兵把守,易守难攻,地理位置极佳,这也是东极高庭成立一百多年却无人前来攻打的重要原因。 很显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去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东极高庭基本位于红莲大陆最偏僻的地方,但因为三面环海,海运极为发达,加上朝廷政策明确,始终处于休生养息,发展经济的状态,并且与大荒等国一直维持着合作关系,因此多年来相安无事,从未被其他国家侵略过。 何况即便真有邻国想要入侵的话,他们也得防备周围国家的偷袭,否则东极高庭还没打下来,自己的国土却反而沦为焦土,这是一个很不理智的举动,就算是与东极高庭有着苦恨深仇的天元帝国,也从未动过出兵的念头,反而是东极高庭仗着地理优势,十几年前曾经大举进攻天元帝国,还险些打到了君临城。 正是由于平静了很多年,守卫边境的士兵们难免会放松警惕,尤其是驻扎在海洋线附近的守卫军,过惯了稳定安逸的日子,警惕性早已荡然无存。在他们的意识里面,根本不可能会有人从大海的另一边攻打过来,如果敌人真的这么干了,迎接他们的必然会是无情的炮火反击。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他们平时在巡逻的时候自然也就敷衍了事,只想尽快消磨完站岗的时间,趁早换班回去美美地睡一觉,因此完全没人注意到,海面下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正迅速地向前移动。 这一道道黑影仿佛庞大的鱼群迁移,沉默地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游动,身处最前方的那人身材婀娜,穿着紧身的黑色泳衣,一头卷发仿佛海藻般在水中浮沉,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质面具,竟是先前在东极壁垒附近出现过的玖影! 一千多名黑衣汉子跟在她身后,沉默无言地向前游动,身后全都背着一个牛皮缝制而成的气囊,无数细小的气泡从他们的嘴里涌出,往水面上方冒去。 这一千多人全是玖影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同时也极具水性,否则根本不可能横跨如此广阔的海域。在这般寒冷及严苛的环境下,他们硬是凭着超强的体力和坚毅的意志硬生生游到了东极高庭的海岸边境! 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些人竟然做到了,不过此刻也已感到筋疲力尽,嘴唇被冰冷的海水泡得泛白,脸庞冻成了铁青之色,若不是知道目的地已在前方不远,这些人很可能便会坚持不住了。 虽然海岸上的守卫军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一行人的踪迹,不过玖影还是转过了头,示意身后的众人减慢速度,免得被守卫军察觉到,毕竟守卫军只是心态松懈,疏于防范,但万一真被发现了,自己这一行人恐怕当场便会全军覆没。 又游了一段时间之后,众人终于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守卫军布置的眼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海岸线的下方。玖影来到一处冰冷冷的石壁旁边,轻轻摸索了一下,然后用力往外一扳,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一块石头轰隆隆地移开了,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 这个洞口很明显是一个设计好的机关,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东极高庭的海岸防线下,显然早就预谋。玖影当先闪身而入,又往上游了大概几十米后,一头扎出了海面,往四周张望一下,此地竟是一个极为隐蔽的洞口,位置就处在东极守卫军本部的正下方! 洞口里摆放着一排排的木箱,从上面积蓄的灰尘来看,似乎已经放置了很久。玖影毫无顾忌地脱下了紧勒住娇躯的黑色泳衣,将玲珑有致的胴体曝露在了众人的面前,然后迅速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换上了一套干爽的布衣,面具挂在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手中的弯刀插在了腰间。 随着水花的飞溅,一名又一名黑衣人从水里爬上岸来,纷纷效仿玖影的行为,快速换下湿漉漉的黑色泳衣,打开一个又一个木箱,换上里面的粗布麻衣,除了眼中偶尔露出的精芒以外,看起来便与寻常百姓无异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这千余人迅速整齐列队,站在玖影的面前,双手负背,一言不发,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动作简洁迅速,雷厉风行。 玖影扫了他们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辛苦各位了,接下来我们便要从地下通道绕开东极军的防线,潜入到空桑城中。” “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的任务是在计划好的地点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接应兰明鹏的人马。”她说到这里,神情逐渐严肃起来,“我们的任务非常关键,没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不允许你们轻举妄动,一切行事以我为主,听明白了吗?” 众人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眼里充满了狂热的神色,似乎秘密入侵东极高庭这件事让他们极是兴奋,毕竟此事不是人人都能参与的,接下来发生的大事必然会被后人记载入史册之中。 “既然你们都没有疑问了,那么……”玖影将手一挥,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这就出发吧,目标……空桑城!” …… …… 同一时间,一队破旧不堪的马车停在空桑城的门口,正在被守城的卫兵接受盘问,从他们风尘仆仆的外表来看,似乎经历了数日的奔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倦。 “你们从哪里来的?”卫兵眯眼打量了马车一眼,冷言冷语道:“通行证呢,拿出来看看。” 领头那名铁塔般的壮汉赶紧拿出准备好的通行证,陪笑道:“军爷,我们是从边境来的商队,专门做些布料的生意,还请军爷高抬贵手,大伙儿在外奔波好几天了,无非就是想求个钱财而已……”说着偷偷将一锭沉沉的银子塞进了卫兵的手里,嘻嘻笑着:“只是一点小心意而已,不能敬意。” 卫兵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唇角扬起一丝微笑,拍了拍壮汉的肩膀,说道:“哥们很壮实啊,以前也当过兵?” 壮汉立马愁眉苦脸道:“军爷,您可就别提了,我都退伍很多年了,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想办法做做生意,找点吃饭的路子……” “也是,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卫兵同病相怜地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去吧,记得老实一点,别添乱子就行。” “谢谢……谢谢军爷。”壮汉忙不迭鞠躬道谢,然后转身对后面的人说道:“走,大伙儿进城去,今晚总算可以开开荤了,吃了好几天的粗粮,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随着得儿一声吆喝,马车再次缓缓启程,向空桑城内驶去。走出了大约数百米后,壮汉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地转过身来,走到最前方的那辆马车窗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兰亲王,我们进城了。” “我听到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马车的窗帘随之被拉开了,一名身穿黄衣的中年男子看了看城里的风景,微微眯起眼睛,小声道:“都说空桑城乃是世间最为繁华的城市,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名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容貌气度都颇为不俗,一看便知是位高权重之人。不过或许是年纪大的了缘故,他居然有些秃顶,严重影响了外在形象。不仅如此,他个子不怎么高,眼睛也过于圆溜,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手中拿着一叠卡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似乎是一些资料,不过很快就被收入了袖中,没看清到底写了什么。 那名壮汉左右张望了一眼,轻声说道:“兰亲王,前面还是没有玖影的消息,但现在距离先前约定的汇合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被称为兰亲王的中年男子眼睛滴溜溜一转,沉吟道:“不管她了,我们做好我们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似乎他每次思考的时候,眼珠子就会开始不由自主地转动。 “是,根据刚才的情报,其余的弟兄们也通过别的方式混进了城里。”壮汉想了一下,又道:“加起来大约有近百人,暂时还没有被人察觉到端倪。” “就凭东极高庭这帮酒囊饭袋,能发现什么?”兰亲王嗤笑几声,然后双眼微微一眯,嘿嘿笑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很有趣的,真是令人期待啊……” …… …… 此时在比武赛场的贵宾房间内,席诚坐在玻璃窗前,眉宇间颇为心神不宁,隔三岔五地看着天色,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擂台上面。 “席领主,您可是有什么心事吗?”如同察觉到了席诚的反常行为,兰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您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啊,一直在注意着时间,难道还有别的安排?”说完这话,他一下子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丝戏谑,也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243三方约定 当擂台中间光球变成了黄色的时候,不但是周围的观众惊呆了,就连依长治等人也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分明还没碰到这个光球,为何忽然变了颜色,而且还是代表寒川的黄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眼前的情况再次超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宋青云目瞪口呆地说道:“不得不说,这真是太神奇了,寒川的参赛选手明明就在大老远之外,他们是靠什么样的手段抢到这个光球的?” 路依凝最先反应过来,发现光球旁边的地面上不知何时涌出了几条细长的触手,绕在光球之上,正往里面源源不断地灌注灵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张巍竟是趁他们与天元帝国激烈交战时,将血魔刀插入地面中,长长的触手悄然缠绕上光球,在众人没注意到之前,偷偷摸摸地把光球的归属权抢了过来! “好样的!”萧凛神情激动无比,一巴掌拍在了张巍的肩膀上,大声叫道:“张巍,你小子果然做到了!” 张巍险些被他拍了个趔趄,揉了揉肩膀,嘿嘿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没想到,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他们随时会抢过来!”寒天誉虽然也很兴奋,但马上就稳住了情绪,蓦地大喝一声:“绝对冰封!” 霎时间,狂风暴雪漫天席卷,劈头盖脸而至,将依长治等人裹在了其中。依长治被大风吹得眯起眼睛,只觉寒意刺骨,当即咬牙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得逞吗?我就不信你的冰雪法阵能奈何得了我!” 他顶着寒天誉唤出的狂风暴雪,正准备强行要向光球灌注灵气,却听路依凝喊了一声:“长治,先回来!”这一声叫喊并不大声,但依长治很清晰地听到了,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光球,迅速推到了路依凝的身边,疑惑道:“依凝,怎么了?” 路依凝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说道:“寒川先由他们去,我们的目标是留仙洞!”她刚才仔细思考了一下作战计划,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二十分钟,他们目前手中握有六十分,与太虚殿同分,而寒池宫拥有的积分最少,只有四十分而已,留仙洞的积分最多,已经来到了七十五分,不知不觉距离胜利仅有十五分之遥了。 如今虽然中间光球的归属权是寒川的,但他们积分垫底,暂时不足为虑,即便被他们霸占一段时间,也很难超过自己,如果顶着狂风暴雪去抢夺光球,且不说极易受伤,也容易被其他两国从后偷袭,可谓得不偿失。 因此东极高庭想要获胜的话,唯一的办法便是令对手减员,先行抢夺一部分的积分,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自己这边除了曲凤池无力作战,叶荆开启了八门遁甲,稍微有些脱力之外,其他人几乎都保留住了全部的战力,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 在经过一番利弊权衡之下,她决定将大荒视为首要攻击目标,因为他们的分数实在太高了,如果再继续这么浪费时间,与其他两个国家做无谓纠缠的话,留仙洞很可能会率先达到九十分,从而赢得此次冠军。 她飞快地将这个想法说了一遍,安大魂等人也点头赞同,如果先能击溃留仙洞,太虚殿完全可以留在后面慢慢收拾。商议确定后,依长治等人马上将目光投向了大荒众人,眼里满是昂扬的战意。 司空望月见他们竟是将自己视为攻击对象,不由心中一沉,暗暗叫苦不迭。他原先的计划是继续拖时间,毕竟手中握有七十五分,离胜利已经很近了,只要再坚持十分钟,然后想办法找个机会,随便除去一名对手,就可以赢下这场比武。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越是想拖时间,上天就越不如他所愿,此时东极高庭显然是将他们当成了开刀对象,而且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刀砧上的鱼肉,心里顿时无名火起,一股傲气涌上心头,当即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要战,那便战,真当我太虚殿怕了你们不成?” 就在双方互相对峙,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忽然一把流光飞从旁边疾射而来,猛地插在了天清宫众人的面前,迦若几步走到依长治等人的前方,神情颇为不爽地说道:“你们跟我们的战斗还没打完呢,难道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吗?” 他此刻心中很不服气,也很愤怒,虽然承认依长治确实有极强的实天赋,但他的性格极为骄傲,虽然平时嬉皮笑脸,可是他十分讨厌失败的感觉,无法接受就这样输给了依长治,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输,刚才只是一味防守而已,真正的实力根本没发挥出来,所以拦在了依长治的面前,要与他再决胜负。 安大魂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说道:“我们没有功夫跟你胡闹……”他话还没说完,依长治便已冲了上去! “天元帝国最强的少年是吗,你会记住我的名字的!”依长治一出手便用尽全力,大声说道:“今天过后,整个红莲大陆都会记住我的名字!” 他本身就极为好胜,此时被迦若出言挑衅,心中顿时生出与其一较高下的想法,还没等路依凝说话,顷刻间便冲到了迦若的面前,右手凝聚出破灭星辰,狠狠地砸了过去! 面对他来势汹汹的攻势,迦若的脸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不可否认依长治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但是他迦若……并不见得就差了! “天罡护体!”一道金色光罩瞬间护住了他的全身,破灭星辰击在光罩之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巨响,虽然抵消了绝大部分力量,但迦若还是被余力所震,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即右手抬起,朝依长治凌空一点,数十道流光剑气喷涌而出,漫天旋转舞动! “你会的东西,我也会!”仿佛是赌气较劲一般,先前依长治用北落紫霄压制住了维嘉三人,他这时也模仿起依长治来,白色的剑气环绕在他周身,然后在空中飞舞几下,迅速刺向了依长治! “有意思,那就来比比看看!”依长治不甘示弱,祭出北落紫霄,霎时间千百道紫色刀芒飞射而出,与白色剑气交织在了一处,溅起无数火花,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近身肉搏,想依靠体术来击倒对方。这个行为明显有些赌气,但在观众看来,这场战斗可谓是火星四射,精彩到了极点。然而依长治从小苦练体术,终究是压过了迦若一头,仅过了片刻功夫,迦若便渐渐落于下风,时不时挨了依长治几下,只觉痛入骨髓,却顽强无比地咬紧牙关,一步都不肯退让。 “依长治的速度的确快得惊人,但谁会想到迦若的速度竟也那么快?”宋青云大声地说道:“两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虽然打得是很精彩,可是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天清宫和太虚殿确定要这么纠缠下去吗?我个人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很理智的决定。” 周围的观众也看出了这一点,纵然依长治与迦若之间的对决充满了悬念和对决,但他们更想要胜利和冠军,有些东极高庭的观众已经开始忍不住发出阵阵嘘声,大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路依凝并没有心思欣赏依长治的神勇表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恭长卿,突然往他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示意他过来相谈。 “小心有诈。”陈更生想要劝阻恭长卿,恭长卿却摇了摇头,说道:“无妨。”说着也往路依凝的方向走去。两人在相隔不足五米的距离同时停步,彼此打量了对方一眼,路依凝很直接地说道:“我有一个提议。” “我明白你的意思,武道会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过几分钟,留仙洞的积分便会达到八十五分。”恭长卿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也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我们继续做这种无意义的战斗,便等于把冠军拱手相让出去了。” 路依凝微微点头,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集中所有能用的人手,先将留仙洞淘汰出去,否则我们全都要输。”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寒天誉很敏锐地听到了,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来到他们身旁,认真地说道:“这件事,算我们寒池宫一份。” 寒池宫目前排名垫底,虽然抢到了中间光球,但想要追上其他三个国家,难度近乎于登天,既然横竖都要输了,索性赌上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既然愿意插一脚,路依凝当然乐意之至,马上说道:“没问题,那我们三方就暂时定个君子协议,等淘汰掉留仙洞之后,我们三方再各做打算。” “好,就这么办。”恭长卿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寒天誉也应承下来,路依凝看了一眼犹自在战斗的依长治和迦若二人,转头对恭长卿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得先把这两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劝回来?” 244围攻之势 在路依凝和恭长卿的干预之下,依长治及迦若二人不情不愿地中止了这场尚未决出胜负的战斗,回到了各自队伍中间。 依长治看着迦若,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你的实力仅仅只有这种程度的话,那也不怎么样嘛,比我以前认识的某位姓燕的朋友差远了。” “耍刀的小子,我警告你,你可别小看了我。”迦若很不服气地说道:“我还有杀手锏没拿出来,不然你早就输了!” 依长治哈哈笑了几声,不屑地说道:“那等我们先解决了留仙洞以后,接着再打一场,怎么样?” “来就来,谁怕你啊。”迦若对他勾了勾小拇指,忿忿不平道:“要么这样吧,谁如果打输了,谁就喊对方一句爷爷,怎么样?” “哈,正合我意!”依长治仰天大笑一声,说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试过被人喊爷爷,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路依凝这时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们两个人,能不能别斗嘴了。” 恭长卿也抚额长叹一声,说道:“一人少说一句,先搞清楚情势,我们现在的对手,是司空望月等人。” 眼见路依凝、恭长卿及寒天誉居然结成了三方联盟,宋青云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激动地说道:“我没听错吧,居然是三方结盟?这真是谁都无法意料到的结果,恐怕在座的各位跟我一样,赛前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看台上的观众们本来已经有些丧气了,毕竟局势对天清宫颇为不利,由于时间的关系,很难再将劣势扳回来了,但此刻事情居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改变,让他们始料未及,也让他们重新点燃起了获胜的希望,当即拼命鼓掌,高声喝彩起来! 宋青云的心情激荡不已,继续大声解说道:“各位,这个情况在红莲武道会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三个国家的参赛选手们居然联合在了一起,同时打压另一方势力!现在的悬念就是留仙洞到底还能支撑多久,会不会被一击即溃!” “这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苏墨还是一副醉酒未醒的样子,打了个酒嗝说道:“光是一个东极高庭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现在还加入了恭长卿和寒天誉他们……啧啧,真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大家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司空望月咬了咬牙,一脸凝重地说道:“我们必须拖延足够多的时间才行,否则很可能被对方淘汰出局!”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别留手了!”维嘉目不转睛地盯着依长治等人,小声说道:“有什么压箱底的杀手锏,全都用出来吧,不然再也没机会了。” “有秘密武器。”隐的手里始终紧紧攥着一个灰色的圆球,口齿含糊不清说道:“不怕人多。” “万万没想到,我们竟会被大荒逼到这样的地步。”韩统的目光看向擂台,颇为感慨地说道:“留仙洞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席诚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他没想到东极高庭和天元帝国居然这么无耻,想出了这种阴险的办法,心里不由有些火气,神情十分阴沉,不过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又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几分期待的表情。 在旁人看来,他此时的神情是不悦中带着一些期待,不禁让人感到很是怪异,兰汐却微笑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深意地说道:“席领主,朕瞧你一脸期待的神情,莫非是留了什么后手?如果是的话,那便尽早全使出来吧,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话一说出口,司空千里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而席诚的脸色却马上多云转晴,笑眯眯地说道:“陛下切莫着急,待会您就知道了,另外……等到武道会结束以后,还有一位老朋友会专程前往过来,到时咱们再好好地叙一叙旧,不知您意下如何?” “妙极。”兰汐的唇角微微扬起,笑道:“还真是令人期待呢。”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二人看似在随口闲聊,平淡无奇地论述往事,但韩统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一丝火药味,忍不住侧头瞥了二人几眼,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这时,战场上的情势已经十分清晰了,天清宫、太虚殿及寒池宫很快就列好了阵形,恭长卿,寒天誉,苍陌及迦若等人擅长远程攻击,因此站在了人群后方,随时准备出手。而依长治、叶荆、张巍及安大魂作为先锋,任务就是冲进留仙洞的阵地里,堵住他们的退路,不仅要把属于大荒的光球夺过来,同时也要想办法令其减员,直到最后一人被淘汰出局。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非常具有针对性,如果留仙洞一味龟缩防守,恐怕不出片刻,他们便会坚持不住,一个个减员直至出局。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三方的合围之势,司空望月并没有坚守阵地,竟是反其道而行,四人主动联袂出击,看其坚决无比的架势,似乎是想要与三方势力决一死战! “我们可以看到,留仙洞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他们没有选择防守,反而是主动出击!”宋青云高声叫道:“但这样的行为真的不是以卵击石吗,对面可是三方联手,难道留仙洞已经认定自己会输,拼死也要让对方减员吗?这倒不失为一个置死地而后生的策略,只是这样做实在是有点冒险。” 恭长卿见此情景,不由皱了皱眉,反常必有妖,他总觉得司空望月做这样的选择,肯定是暗中藏了一手,不过此刻没时间让他思考那么多了,既然留仙洞选择主动出击,那么自己这边也得出手了。 “天罡三十六剑阵!”他大喝一声,巨剑拔地而起,接着猛然插入地面,数道粗长的锁链环绕四周,结成一个防御剑阵,迦若轻盈无比地飞在剑柄之上,双手的食指与拇指抵在一起,比划出一个三角形,大声叫道:“真元?华闪!” 刹那间,无数道流光飞剑疾射而出,宛如狂风暴雨般攻向大荒众人,与此同时,寒天誉也使出绝对冰封,严寒刺骨的暴风雪漫天席卷而至,瞬间将对方包裹在了其中! “六道轮回!”萧凛此刻也出手了,两手飞快地转动着铁棍,一道道蓝色的光球从铁棍中飞射而出,拖着长长的流光尾巴,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司空望月等人! 这三人的攻击力本来就极为强悍,此时一同出手,威力骤然间暴增数倍,就连周围的观众都感受到了几分巨大的压力,不由屏住了呼吸,很好奇接下来大荒众人该如何对应。 但见隐飞快地来到了阵形前方,忽地张开双臂,一道蓝色的光壁陡然拔地而起,挡在了众人的面前,竟是将迦若三人的攻击全都挡了下来! “好小子,居然能挡下我的杀招?”迦若好胜心起,当即疯狂运转灵气,加大了出招的力度,一柄柄流光剑飞仿佛漫天暴雨而至,狠狠地击在了光壁之上,发出笃笃笃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然而在三人联手之下,竟然无法攻破这道光壁,这不由让恭长卿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发现,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身微微颤抖,似乎受伤不轻,显然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横的攻击,不由朗声说道:“继续攻击,他快支撑不住了!” 他刚说完这话,就见司空望月忽然来到了隐的身后,掌心中绿光闪烁,一缕缕夹杂着绿色光粒的光芒悄然拂过隐的身体,让他的呼吸重新平稳了下来,就好像根本没受伤一样。 “这样下去不行,司空望月有强大的治愈手段。”路依凝马上说道:“我们耗不起这个时间,必须让依长治他们也开始行动。” “扭曲黑洞!”忽在这时,隐抛出了手中的灰色圆球,圆球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然后落在了寒天誉等人的面前。依长治看出这个圆球是之前魔童持球的,能够任意扭曲变形,甚至变成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只不过那时候圆球是白色的,颜色完全没这么深。 恭长卿皱起眉头,不明白隐这个举动是要做什么,却听路依凝急促无比地说道:“赶紧离开那个圆球,快……” 她话还没说完,然而终究迟了一步,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这个灰色的圆球猛然爆射出一阵刺眼夺目的白光,紧接着一股超强的吸引力转瞬间向四周扩散而出,将距离最近的寒天誉、迦若及恭长卿等人往圆球的方向吸附而去! 这道吸力本就极为强悍,恭长卿等人又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之下,身不由己地向圆球方向飞去,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浑身仿佛散了架一般,疼痛不已。 这个变故突如其来,来得莫名其妙,他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大篷亮白的星辰之力从圆球中喷涌而出,夹杂着恐怖的雷电之力,顷刻间将他们吞没在了其中! 245打不死的大荒 “这是……星辰之力?”楚亦凡立即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还有其中蕴含的雷电之力,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那个圆球不知是什么法宝,居然吸收了依长治的万雷星尘诀,此时再释放出来,威力竟毫不逊色,等于是依长治出手相助一般。” 席诚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兰汐,颇为得意地说道:“陛下,我大荒才俊们的这招后手如何?能否入得您的法眼?” 兰汐不禁心头微怒,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席领主,现在高兴未免为时太早了吧?武道会还没有结束,胜负如何,尚未可知。” 依长治此时也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身后被袭击的众人,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当然知道这一招是万雷星尘诀,只是没想到居然被魔童狠狠阴了一把,反过来用自己的杀招攻击自己的同伴,这让他感到又是恼怒,又是羞愤。 魔童这时正躺在擂台的下方,抬头看见了这一幕,一向严肃的面容上极为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再度倒了下去,拳头仍然握得紧紧的。 “怎么会这样……”宋青云的临场反应极快,稍微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脸震惊地说道:“这正是依长治刚才压制维嘉三人时使出的万雷星尘诀,没想到竟被魔童吸入了那个球中,然后交给了同伴。隐也抓住了机会,把这一招的力量全部释放了出来,这真的是……太惊人了,我想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情况吧?” 然而大荒的攻势并未结束,趁着恭长卿等人被偷袭的时候,苏墨当即向前走了一步,左右手各握着一支毛笔,飞快地在虚空画了一道符箓! “幽魂监牢!”随着他话语一落,黑色的墨水凌空飞舞,如被无形之力牵引,迅速将被圆球吸住的恭长卿几人包围在了其中,他紧接着猛灌一口烈酒,噗地一声喷了出来,酒水顿时喷洒而出! 黑色墨迹沾到酒水,骤然间迸射出明亮的光辉,宛如一座巨大的囚笼,彻底将恭长卿他们困在了里面,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糟了……”恭长卿脸色大变,本来想要挣脱圆球的吸力,谁知苏墨这时又及时地补上了一道枷锁,不讲道理地将他们困在了其中。 一瞬间,他只觉眼前陡然一亮,耀眼的光芒直逼而来,令他双目刺痛无比,几乎陷入了失明的状态!与此同时,他全身传来一阵麻痹感,四肢顿时僵直无比。 一股恐怖的力量侵袭而来,强烈的灼热感包围了他的全身,巨大的压力让他呼吸困难,浑身的骨骼开始咯咯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此时被星辰及雷电之力双重攻击,本该感觉到剧痛无比,但在强烈的麻痹感下,他似乎失去了疼痛的感觉,就连皮肤迸裂,七孔流血都浑然不知。 然而其他几人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寒天誉、苍陌、萧凛、陈更生及安大魂等人也被万雷星尘诀当头轰击,全身衣衫碎裂纷飞,伤口皮开肉绽,模样惨不忍睹,安大魂甚至痛苦地嘶吼了起来! “真是难以置信,留仙洞太厉害了,仅靠四个人的力量,竟能将其他三个国家的参赛者打成这副惨状,不得不说,他们已经拼尽全力了!”宋青云说出这句话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记分板,又开口说道:“目前时间还剩下十八分钟,留仙洞已经来到了七十七分之多,不过他们还能继续支撑下去吗?这对大荒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陈更生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原本紫色顺滑的长发在雷电之力的影响下,变成了焦黑的卷发,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外表了,万雷星尘诀所带来的死亡威胁彻底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当即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宇宙星芒! 刹那间,他盔甲上镶嵌的宝石猛然碎裂炸开,化成银白色的星芒,笼罩在了被困阵中的五人身上,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盾,硬是替他们扛下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但他的盔甲也随之破裂,碎成一地碎片。 陈更生的这个举动可谓是极为关键,牺牲了自己一人的战力,保留住了大部队的实力,不过他此刻元气大伤,身子摇摇晃晃,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 这时万雷星尘诀的威力已然消失,地上那个圆球将吸收的力量释放一空,颜色又变回了白色,可是目前除了陈更生等人之外,对面的其他人几乎毫发无伤,尤其是依长治和叶荆这两大威胁的存在,让司空望月感到非常棘手。 不过他此刻早已下定了殊死一搏的决心,忽然转过头去,焦急地对维嘉叫道:“维嘉,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里顿时一惊,马上将目光转向维嘉,此人擅长使用炸弹,是一名不容小视的对手,但他整场比赛几乎都没出过手,始终默默无闻,难道竟是在酝酿着什么必杀大招? 但见维嘉正用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脑门上满是汗珠,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语气急促地说道:“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的左手竟变得通红无比,仿佛一块被烧红的烙铁,散发着阵阵白烟! “别让他出招!”路依凝刚才吃过一次亏了,哪会再吃第二次亏,当即高声叫道:“长治,叶荆师兄,快去阻止他!” 依长治和叶荆毫不犹豫,立即向维嘉冲去,隐和司空望月马上迎了上去,拼命纠缠住他们二人,拖慢了他们前行的步伐。 “就是现在!”维嘉的脸色涨得通红,仿佛已经忍耐到极限了,猛然将左手一挥,“吃我一招,终极——地狱火炮!”但见一大篷红色火花漫天扬起,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半空中,须臾间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灼热的气浪霎时扑面而来,如同凭空出现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烈日,将周围的空气烤得扭曲变形起来! 路依凝仰头看着这个巨大的火球,不禁心下一沉,连忙叫道:“全部散开,散开!”依长治和叶荆等人立刻往旁边退去,但先前被万雷星尘诀击中的那五人这时仍处于全身麻痹的状态,根本动弹不得! 骤然间,巨大的火球仿佛陨石降落,迅速往下坠去,目标正是恭长卿五人!“长治,赶紧救人!”路依凝话刚说出口,依长治早已快速抢上,一把扛起安大魂,逃出了火球的攻击范围,迦若也扶起了恭长卿及苍陌,但已经无法腾出手来救下陈更生,不由急得头上冒汗,不知如何是好。 陈更生微微笑了一下,虚弱地说道:“别管我,能走一个是一个……”他见迦若还在犹豫,当即提高了声音,大喝道:“快走!” 迦若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维嘉一眼,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此地,而寒川的张巍不擅长速度,来不及过去救人,此时火球已然坠落而至,如陨石般砸在了擂台之上,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骤然爆开,虽然此刻是白昼时分,但众人的眼睛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忍不住闭眼转过头去,根本无法直视,灼热的气浪剧烈翻涌,卷起漫天飞沙走石,然后纷纷洒下,仿佛下了一场沙石暴雨,滚滚烟尘飞扬而起,挡住了大半个天穹。 忽在这时,留仙洞的积分突然猛地一跳,变成了八十八分,距离比赛胜利居然只剩下两分了!显然是由于维嘉的攻击一举奏效,直接令两人失去了战斗力,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只可能会是没被来得及救走的寒天誉、萧凛及陈更生三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周围的观众此时已经完全凌乱了,没想到大荒在如此山穷水尽的时刻,竟然还能使出这样的必杀绝招,于绝境之地硬生生拼下了对方的两人,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只要再坚持两分钟,他们便能获得比赛的胜利! “大荒的杀招真是层出不穷!”宋青云颇为感叹地说道:“虽然不太想说这样的话,但留仙洞在这届武道会上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在面对三方势力围剿的不利情况下,他们竟然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而且还极有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这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的结局。” “哈哈哈哈哈……”席诚忍不住大笑起来,神情得意无比地说道:“陛下,这五朵红莲花,我们大荒就笑纳了,多谢陛下的大方款待。” “哼。”兰汐不由冷哼一声,面对如此情形,他也有些失态了,但楚亦凡却十分冷静地说道:“陛下,切莫心急,天清宫还有获胜的机会。” 路依凝也存了与楚亦凡同样的想法,急切地说道:“千万不要放弃,我们还没有输!没时间去等烟雾消散了,他们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底牌,现在正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依长治也知道局势已到了无比危急的关头,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到了脑后,闪电般冲到了维嘉的面前,右手挥出破灭星辰,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胸口上! 维嘉在使用了地狱火炮后,早已无力再战了,这一下就连躲都躲不开,很直接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起不了身。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依长治大喝一声,便想上去给他最后一击,谁知地面上突然钻出了数十根细长的触手,飞快地绕上了维嘉的身体,竟是将他丢出了擂台! 246争分夺秒 “什么!”依长治见此情形,顿时惊呆了,本以为这五分会稳稳落入囊中,没想到竟被张巍从旁横插一脚,极为阴险地抢下了这五分,忍不住瞪了张巍一眼,破口大骂道:“你在干什么,他明明就是我打倒的!” “可是……没规定说我不能补刀啊。”张巍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说道:“早知道我就让给你了,不好意思啊。”他仍是一副老实的嘴脸,但依长治很怀疑他究竟是真不识相还是装出来的。 台下的宋青云也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张巍选手居然趁依长治不备,抢走了本该属于天清宫的分数,这……这确实有点不讲道义了,依长治会发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随着宋青云的声音响起,观众席上的众人也忍不住发出一阵刺耳的嘘声,而韩统等寒川的人则暗暗叫好,很想出言夸赞张巍一番,但他们也知道这事情做得很不光彩,很不地道,所以将到嘴的喝彩声硬生生憋了下去。 不过正如张巍所说,确实没有规定不能抢分,因此依长治也无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转头就要去攻击大荒余下的三名选手,免得被天元帝国抢了先机。 然而经过这么一折腾,只见无数道剑光从烟雾中冲了出来,猛然间将苏墨击飞了出去,狼狈不堪地摔在了台下,留仙洞再减一员! 迦若得意地大笑起来,朝着倒地不起的苏墨哈哈笑道:“你也别不服气,我这一招可是学你们那个玩炸弹的小子的!” 苏墨脸色苍白地捂住胸口,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你以为你们能赢吗,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属于我们太虚殿的。” 转眼间,留仙洞便只剩下了司空望月和隐两人,不过他们两人并不着急,因为只要再拖住两分钟,绕着擂台游走逃窜,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自己这边就赢定了。 此刻烟雾渐渐散去,只见陈更生和寒天誉披头散发地倒在台上,已然昏迷不醒,很明显退出战局了。萧凛擅长近身体术,肉身极为强悍,相对来说防御力要强大许多,虽然也灰头土脸地受了些伤,但看起来不是很严重。 时间只剩下十七分钟了,情况对留仙洞而言,如果司空望月二人能拖住时间,基本上已经是稳操胜券了,而寒池宫和太虚殿分别击倒了留仙洞的两人之后,积分已经来到了五十七分及六十八分,天清宫居然落后到第三名了。 观众席上的众人哪里肯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国家夺冠,拼命为天清宫加油助威起来,声势一浪高过一浪,竟是将宋青云的声音都盖住了。 牧尧看得手心出汗,神情焦急无比,扯着喉咙叫道:“加油啊,长治!依凝!别输给大荒那帮狗腿子!”素衣和贺峰也满脸紧张的神情,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竟连要呐喊助威都忘记了。 在贵宾房间里,席诚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我大荒的天才俊杰们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为我大荒争取了足够的面子,今日若能大获全胜,日后加官晋爵,定然不在话下。” 司空千里也微微一笑,说道:“领主大人是太高兴了,不过比赛还没结束,说这个未免有些太早了。”他们二人故意一唱一和,显然已将冠军视为了囊中之物。 兰汐脸色阴沉地盯着擂台之上,并没有开口说话,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如果真在主场丢掉了这个冠军的话,无疑会对东极高庭造成极大的打击。 这时,张翼忽然拂袖起身,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到了一起,语气不悦地道:“还看什么,大荒都要夺冠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了不看了!”说完这话,他转身对蓝轩和骆歆说道:“走了走了,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到头来还不如在家睡大觉。” 蓝轩和骆歆一脸尴尬,偷偷地打量了兰汐一眼,不敢接话。张翼拄着拐杖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觉这样一走了之实在有点不礼貌,一下子转过头来,对兰汐说道:“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来回奔波实在是有些折腾,请陛下允许老朽提前回去。” 兰汐很了解他的性情,加上张翼的地位超然,倒也不会生气,颔首道:“老爷子,辛苦你走这一趟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席诚目中精光一闪,暗自猜测这名老者的身份,他刚才的言辞如此无礼,兰汐居然都不生气,反而还很客气,此人的来历绝对难以想象。但张翼并没有给他多少打量的时间,很直接地转身走到了房间门口,临走前眯着眼睛瞥了席诚一眼,然后就推门而去了。 忽在这时,外面顿时又响起了一阵惊喜的欢呼声,兰汐等人转眼望去,原来就在张翼告辞的时候,曲凤池偷偷摸摸地来到了中间光球的旁边,飞快地往里面灌注灵气,一下子又将光球重新夺了回来! 他先前一直都在自家阵地恢复元气,看到前方战斗得如此激烈,不甘心自己成为队伍的累赘,便趁其他人分神之时,将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的灵气全部注入了光球之中,虽然恢复的灵气极少,但他是灵气之体,本来就灵气充沛,这些灵气倒也足够灌满一个光球了。 这一下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虚殿和寒池宫都没反应过来,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天清宫阴了一手,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个光球了,再过两分钟留仙洞即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他们必须在这两分钟之内彻底击溃留仙洞,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付之东流。 “曲凤池,是曲凤池!”宋青云激动地大叫起来,“关键时刻,曲凤池挺身而出,抢到了中间光球。”他看了看时间,本来激动的情绪立即缓了下来,无比焦虑地说道:“不过时间就快来不及了,天清宫到底能不能反败为胜,就看接下来这两分钟的战斗了!” “目标先击中那个叫隐的!”恭长卿心里很清楚,司空望月不但精通治愈之术,还会封闭敌人的灵气,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得留到最后解决,在这之前要先将隐除掉,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司空望月。 天清宫和寒池宫也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相同的策略,一时间所有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了隐的身上,无数剑光及刀芒漫天交织,将隐的退路完全封死了,根本插翅难飞! 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势,隐当然知道自己出局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他还是要为司空望月争取一下时间,身上所携带的全部防具纷纷祭出,同时疯狂运转丹田内的灵气,铜墙铁壁般的防护罩骤然出现,将他的身体罩了个严严实实! 只听“轰轰”一连声巨响,所有的攻击全都狠狠地击在了防护罩上,隐顿时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险些瘫倒在地。在三方阵营的强大的攻势下,他刚才几乎瞬间失去了意识,硬是凭着坚韧无比的意志才顶了下来,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达到了极限,不可能再撑下去了。 “就是现在,出手!”面对这样一个抢分良机,路依凝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依长治马上向前奔去,右手凝聚破灭星辰,就要将隐击下台去,谁知苍陌蓦地将双手往地面上一按,隐脚下的地面猛然间迸裂开来,数道紫色的黏液喷涌而出,一下子将隐掀飞而起,飞速地跌出了擂台之外。 “靠!”到嘴边的鸭子再次飞了,依长治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他抬头看了看记分板,只见太虚殿已经来到了七十四分,而留仙洞则积累到了八十九分,距离最后胜利只有不到一分钟了! “只有三十秒左右的时间了!”宋青云紧张地大喊起来:“现在想要阻止留仙洞获得胜利,就必须将他们阵地的光球抢过来,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本来他身为场边解说,按理是不能说这种话的,但此时心急之下,根本没多做考虑,顿时冲口而出! 场边的观众也忍不住大叫起来:“抢光球,抢光球,抢光球就能赢了!”一边大叫着,一边拼命地为众人鼓劲呐喊,全场的情绪已经被吊到了最高点,无数观众纷纷站起身来,紧张无比地看着擂台上的战况,双手捏紧成拳,指节微微发白。 连宋青云和周围的观众都知道要抢夺留仙洞阵地的光球,天清宫、太虚殿和寒池宫自然也很清楚,此刻距离留仙洞阵地最近的人是张巍,不等大家出声提醒他,他便很自觉地撒腿往那边跑去,几个大步跑到了光球的旁边,开始往里面注入灵气! 就在他刚要运转灵气的时候,漫天针雨突如其来,狠狠地扎中了他的后背!出手之人正是司空望月,他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张巍夺去自家阵地的光球,但又不可能回到阵中,只能在远处发射银针,试图封住张巍的灵气,让他无法夺取光球。 “张巍,快点,只有不到二十秒了!”萧凛焦急地大喊起来,张巍幸亏有血魔刀帮他稍微挡了一下,虽然有些疼痛,但并没有被封住灵气,只是司空望月一直这么骚扰的话,他完全没办法将灵气注入光球之中! 247遗憾出局 “司空望月这一下确实太可惜了,我只能说运气没站在他这边。”宋青云仿佛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本来如果能封住张巍的灵气,基本上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因为再想换人的话,时间一定会来不及的!”现场观众也感到了一阵后怕,然而马上又紧张起来,因为留仙洞的光球还没有夺过来,大荒依然还有极大的获胜可能。 司空望月一击不中,心中不由慌乱起来,没想到张巍竟然依靠血魔刀挡了一下,没有被封住灵气,这也意味着张巍马上可以再次运转灵气,夺走原本属于留仙洞的光球。 他心里很清楚,时间不等人,刚刚那一招功败垂成,只剩下最后一次出手机会了,当即再不留手,一大篷密密麻麻的针雨漫天疾射而出,向张巍飞速刺去! 观众看到这一幕,顿时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无疑是决定胜负的致命一击,只要能成功刺中张巍,封住他的灵气,留仙洞便将获得最后的胜利,但若失败的话,那么留仙洞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漫天针雨即将命中张巍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冲到了他的身前,竟然是安大魂!他咬紧牙关,奋不顾身地用身躯挡在了张巍的前面,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周围的众人不禁哗然起来,想不到安大魂居然如此英勇,一时间惊讶得忘了喝彩,连安志雄都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悍勇。 安大魂其实并没有多想什么,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此刻还剩下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了,必须尽全力保护好张巍才行,不能让司空望月有任何的可趁之机。 虽然他很想自己亲手抢下这个光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天清宫将会在自己的主场失利,这是他完全没办法接受的。 “大不了等下再从寒川手里抢过来!”安大魂狠狠地一咬牙,转头看了张巍一眼,愤怒地吼道:“快点,别浪费时间!” 顷刻间只听“噗噗噗”一连串的闷响,密密麻麻的银针刺进了安大魂的后背,虽说拦住了司空望月大部分的攻势,然而还有一些漏网之鱼从他身边飞过,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身后的张巍! “还有我!”萧凛也飞快地奔了过来,紧贴着张巍的身体,挡住了剩下的银针,顿时只觉痛入骨髓,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张巍,还没好吗?” 张巍正紧张无比地向光球内注入灵气,闻言后立即大声道:“好了好了,抢过来了!”随着他话音一落,光球立即从黄色变成了红色,留仙洞的积分也就停留在了八十九分上。 霎时间,观众席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许多人吓得瘫倒在了凳子上,脸上满是冷汗,只觉一颗心似乎都要跳出胸口,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释怀的笑容,而天元帝国的观众则狠狠地一拍大腿,面容满是不甘心的神色。 “好险啊,实在是太惊险了,仅仅还差三秒钟的时间,留仙洞就能获得冠军了!”宋青云呼出一口长气,抹去了头上的冷汗,高声说道:“实在是可惜,谁都没想到留仙洞最后时刻竟是功亏一篑,虽然司空望月依然没被淘汰出局,但他孤军一人奋战,其余三方势力都还有两人以上,想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司空望月的心陡然间沉了下去,脸上堆满了颓然不甘的神色,虽然他也曾预料到了失败的结局,但是真当面对即将被淘汰的那一瞬间,情绪还是难受到了极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 他转头看向擂台下伤痕累累的苏墨等人,内心不由自责无比,眼睛微微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纵然他此刻已成了大荒唯一的翻盘希望,可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留仙洞基本算是被淘汰出局了,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活到最后,避免被其他三个国家当成取分的对象。 席诚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大荒的出局变得阴沉下来,先前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低头沉默不语,司空千里依然面带微笑,但笑容显得颇为勉强,不过片刻之后,席诚突然哈哈一笑,自嘲地说道:“看来我大荒这次运气真的不好,不过说这些只是借口而已,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兰汐冷冷一笑,嘲讽道:“想不到席领主倒是看得开,这令朕很是吃惊。” “毕竟好戏在后头嘛。”席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看起来我大荒确实是毫无机会了,但是没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鹿死谁手。” “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兰汐的唇角微微扬起,冷笑道:“那就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吧。” …… …… 狭长昏暗的通道里逐渐响起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玖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正沿着通道一路前行,虽然刻意地降低了脚步声,但千余人的队伍还是难以避免地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幸好他们此刻身处地底通道,不容易被上面的守卫军发现。 这些人的神情看起来很沉稳,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掩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一切情况都十分顺利地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着,根据玖影事先确定好的路线,只要穿行过这条地下通道,便能直接抵达武道会场馆,兰汐就在上面,只要等玖影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迅速来到贵宾房间,趁着守军不备之时,强行闯入进去,将兰汐擒下来。 从计划看来,这分明是一个送死的荒诞行径,且不说贵宾房周围全是朝廷守军,兰汐身边还有一个实力强大的楚亦凡,但大荒也有足够的底牌,一旦这张底牌揭露出来,他们便很有可能握取主动。 玖影走在前面,忽然间举起右手,停了下来,小声说道:“先别动,全军待命,前方似乎有什么动静。”听到这句话,身后的众人全都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并不怀疑玖影的判断,既然她说了有动静,那肯定就是有动静,只是心里不免嘀咕起来,莫非是出了叛徒,泄露了计划?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里拦截他们呢? 一名壮汉压低了声音说道:“玖影大人,小心危险。”玖影回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先过去看看,马上就回来。”说完这话,她便向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众人沉默地在原地待命,等着玖影的归来,然而在等了很久之后,前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众人的心中不由浮现出些许不安,难道是玖影大人遇到了什么伏击,身陷危险之中?但前方完全没有动静,他们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心急如焚地干等着。 然而就在这时,后面的通道突然落下一道厚重的暗门,将这千余人的后路全部堵死,与此同时,周围的洞壁上打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海水瞬间冲了进来,将距离最近的数十人卷入了水中! 面对这样的情形,众人顿时慌了神,虽然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强者,但既然是人,都会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有着本能的恐惧,当即急忙向前跑去,想要离开这个地底通道,谁知前方突然又落下一道暗门,把他们彻底堵死在了里面! 海水来得极为汹涌,仅过了瞬间功夫,海水就已经没过了众人的脚脖子,他们拼命地捶打着石门和洞壁,有些人甚至动用了武器,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挣扎,渐渐地,他们的内心绝望起来,终于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必然是陷入了早已精心布置好的死亡陷阱当中。 忽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石门的另一边穿了过来:“哼,尽管挣扎吧,我早就知道你们大荒这次图谋不轨,所以特意备上了大礼,还请你们多多笑纳了。” 众人听到这句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玖影卖了,心中即是狂怒,又是震惊,然而更多的是悲愤,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最信赖的头领,居然会出卖背叛他们! 张翼站在石门的后面,眯眼听着大荒众人疯狂敲击着石门,发出震天的惨叫,不由摇了摇头,说道:“人总是只有在临死的时候才会开始后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他身后站着三个人,除了蓝轩和骆歆之外,还有一人正是刚才消失的玖影。她沉默地盯着石门,亲耳听见曾经的下属们临死前不甘的叫喊声,脸色格外苍白,虽然他们是敌人,但毕竟朝夕相处,多少都会有些感情。 蓝轩很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因此沉默不语,一句话也没说,骆歆则是很亲昵地挽住了玖影的胳膊,轻声说道:“过了这么多年,你总算是回来了。”听她的语气,似乎竟是早与玖影相识了多年的好友! 玖影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一下,小声道:“是啊,一晃眼,十多年就过去了……” 248好久不见 对于正在认真观看比赛的众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地底通道中发生的这些事情,因为比赛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接下来天清宫所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关键,直接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虽然留仙洞的积分高居榜首,来到了八十九分之多,不过真的是非常很遗憾,他们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可以说此后的比赛走势就看剩下三个国家之间的争斗了。”宋青云很耐心地介绍着目前的形式,“天清积分并非最高,但在占据了中间光球的情况下,他们绝对是最有优势的!” 忽在这时,贵宾房间的门轻轻被人推开了,齐延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目光扫了席诚一眼之后,对着兰汐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兰汐的神情立刻变得轻松起来,转头对席诚笑道:“席领主说的确实不错,你们大荒终究还是差了一点运气啊,功亏一篑的感觉确实是很不好受。” 他表面上说的是红莲武道会,实则另有所指,暗示玖影已经成功将带来的千余人全部杀死。席诚一开始没听明白,以为兰汐说的就是武道会,但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不禁沉思起来:“难道玖影的行踪竟被东极高庭发现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不由得忧心忡忡,低头沉默着一言不发。在场所有的人都精明无比,早就发现了席诚和兰汐之间火药味十足,而且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全都不敢说话,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韩统皱了皱眉头,动作极小地瞥了塔利亚一眼,似乎在示意她该如何是好,塔利亚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不必担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齐划一冷眼旁观,将韩统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禁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言一出,韩统顿时心下一惊,没想到齐划一看似相貌无奇,竟拥有如此敏锐的观察能力,但他不想多生事端,假装没听到这句话,两眼紧紧地盯着擂台,装作很认真地观看着武道会。 在确定了留仙洞的出局之后,天清宫众人终于放下了心,不过马上又紧张了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三方联合的协议已然不复存在了,接下来必然会是一场惨烈的恶战。幸运的是,曲凤池抢到了中间光球,这无疑给天清宫带来了巨大的优势。 “曲师兄,这一手太漂亮了!”依长治狠狠拍了一下曲凤池的肩膀,兴奋地说道:“有了这个优势,我们马上就可以追回比方!” “能抢下这个光球,依凝师妹也有功劳。”曲凤池微笑着摇了摇头,大度地说道:“刚才在你们联手攻击留仙洞的时候,她就暗示过我要见机行事。”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路依凝马上说道:“我们目前保留的人数最多,实力也最强,假如我是恭长卿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联手寒池宫,依法炮制地将天清宫斩落出局,就算不能出局,也不会轻易地让我们拿分的。” “不管怎么说,我没能得到的,我要亲手拿回来。”安大魂冷冷地说了一句,他对于张巍抢下留仙洞的光球还是耿耿于怀,一直想要将其夺过来,不过他刚才硬吃了司空望月一记杀招,可谓是受伤不轻,实力也受到了相应的影响。 果不其然,只见恭长卿直接找上了张巍和萧凛,与他们耳语了几句之后,便将目光投了过来,眼中满是戒备的神情,很明显已经跟寒池宫达成了协议。 “怕什么,他们也就只有五个人而已,以为凑在一起就能打赢我们了?”依长治冷笑一声,说道:“我今天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他们跟我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虽然没能恢复多少实力,但勉强也能算个战力吧。”曲凤池暗自运转了一下灵气,苦笑说道:“希望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路依凝看了曲凤池一眼,问道:“曲师兄,为了保险起见,你先在阵后休息,这里就先给我们了。” “看样子寒池宫和太虚殿是要集中力量来对付天清宫了,双方都只剩下五名选手了,只是曲凤池重伤未愈,很可能无法出战,最后到底鹿死谁手,让我们拭目以待。”宋青云说到这里,突然间站了起来,用力一挥手,大声叫道:“不过在此之前,请大家给天清宫的选手们一点掌声鼓励好吗!” 骤然间,周围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全场的气氛再次被调动了起来,所有的观众几乎毫无保留地将情绪投入了进去,有些人甚至拼命地扯着喉咙嘶声呐喊! 这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六分钟,天清宫在夺取了中间光球之后,已经积累到了七十一分,而太虚殿和寒池宫分别为七十五分和六十分,想要追赶反超并不算难。 “依凝,我知道你的性子非常谨慎,所以我和叶荆师兄一直都没有擅自行动。”依长治忽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对路依凝说道:“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稳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放手一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拼下这场胜利。” “我明白了。”路依凝思考了一下,点头说道:“那我们就改变策略,跟他们进行对攻战吧,除了曲师兄之外,大家各自挑选对手,就用硬实力赢下他们。” “谢谢你了,依凝。”依长治顿时心头一喜,马上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张巍,眼神狂热地说道:“我决定好了,那个用刀的人就是我的对手!” 雷天一此时坐在场边,面带微笑地看着比赛,表情很是放松,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悠然说道:“这些年轻人的实力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很久没看过如此精彩的红莲武道会了。” 彭力嘿笑一声,说道:“是啊,我们天清宫的这些小家伙就不说了,留仙洞那几个小毛头的实力也很是不俗,要不是运气不好,恐怕他们已经赢了。” “这次红莲武道会的光球都是天一做的呢,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东西,所以衍生出了此次的比赛规则,才能打得这么精彩。”白白似乎是邀功一般,眼神温柔地看向了雷天一,不过马上又觉得这样不妥,自己好像是故意炫耀,顿时很不好意思,赶紧解释道:“你们别误会了,我其实想说的是……天一还是很有才能的。”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彭力哈哈笑道:“越解释就代表你心里有鬼。”说着看了梦梦一眼,用胳膊肘打了她一下,“老梦,你说是不是?” 梦梦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口应付道:“是,是……” …… …… “奇怪,到底去哪里了,这没道理啊……”兰亲王嘴里喃喃自语,来回踱步,时不时瞥向旁边,眉宇间颇为焦急。他已经不知道在这条幽暗的地道里等待多久了,虽然此际乃是寒冬,但他的发梢竟是被汗水打湿了。 原地徘徊了一阵后,他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那名壮汉说道:“阿桑,你还没收到玖影的消息吗?” “回亲王,属下目前还没有受到任何消息。”名叫阿桑的壮汉老老实实地说道:“他们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别说是回应了,就连行踪都不见了。” “一千多个大活人,总不能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吧?”兰亲王对此有些无语,低头思考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他们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但这不能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要时辰到了,我们就必须执行任务,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 说到这里,他用吩咐的语气对阿桑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了。”阿桑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大人小心,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命比较硬,没那么容易死。”他说完这话,径直推开了面前的石门,一闪身走了出去,眼前顿时大放光明,只见旁边不远处就是贵宾房间了,兰汐以及席诚等人此刻都在里面。 他刚才所在的通道位置十分隐蔽,几乎完美地绕开了所有守卫军的眼线,只剩下门前站着的两名守卫军,不过在他看来,这样的防御称得上是形同虚设,因此毫无阻碍地来到了贵宾房门前,在这两名守卫军还没来得及出声喝问之前,以极快的速度分别在他们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两人应声而倒,竟是瞬间昏迷了过去! 在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两人之后,兰亲王深呼吸了几下,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情绪,过了片刻之后,伸手推门而入,但见贵宾房内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了这边,眼里满是诧异的神情。 “好久不见了……”兰亲王很直接地忽略了其他人的目光,两眼紧紧盯着兰汐,语气阴冷地说道:“算起来,大约已有十六年了吧。” 249阴毒手段 十六年前的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基本上只是一些零散的回忆,模糊到了极点,没有人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但对于兰亲王而言,他永远记得十六年前的那一天,他的亲弟弟死于依紫霄之手,这个回忆也变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让他整夜整夜无法入眠,原本开朗的性情日益消沉,就连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也因为情绪的折磨导致秃顶了。 这十六年来,他脑海里每天在思考的,就是如何才能杀死依紫霄,为自己的弟弟报仇,然而在依紫霄死去之后,他就将仇恨的怒火转移到了东极高庭,必须亲手覆灭这个国家,才能一解心头之恨。不过他自己也很清楚,想要消灭东极高庭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就算是天元帝国都不敢轻易得罪东极高庭,他大荒又有什么依仗? 若是一般的普通人,肯定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但兰亲王并不是普通人,他坚信只要有心去做,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而且在亲弟弟去世以后,他已经完全无所顾忌了。 兰汐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兰明鹏,好久不见了,刚才席领主说有个老熟人会过来叙旧,朕一猜到就是你。” “十六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好像不会变老一样。”兰明鹏指着自己的脑袋,自嘲地说道:“你看看我,头发都快掉光了。” “远到是客,既然来了,就坐下吧。”兰汐微微一笑,指向远处的擂台说道:“四年一度的红莲武道会,错过了还是有些可惜。” 兰明鹏想了一下,反正现在还没到时间,所有的计划都得等到红莲武道会结束之后才会开始实行,于是点了点头,很直接地坐在了兰汐的身旁,看着擂台上的依长治众人,再也不说话了。 兰汐其实心里很清楚兰明鹏的意图,兰明鹏也知道兰汐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两人不愿意输了气度,都不肯退让一步,你敢千里迢迢从大荒而来,莫非还着急这一时?你敢邀请我观看武道会,难道我会害怕你有所图谋,从而开口拒绝? 在这一刻,两人较量的是勇气,是自己所拥有的底牌,以及对于掌控全局的自信,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较量,其程度之激烈,还远在红莲武道会之上。 兰明鹏的目光迅速扫过擂台,陡地停留在了依长治的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了许久之后,忽然喃喃自语道:“这小子……看着有些眼熟啊。” 依长治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张巍,根本没注意到兰明鹏在观察着他,浑身迸发出一阵猛烈的气势,北落紫霄铮然飞舞,化成道道紫色刀芒,环绕在他身旁,显得无比帅气拉风,引来了周围众人的阵阵喝彩声。 面对依长治凶猛无比的气势,张巍完全不敢怠慢,数十根触手从血魔刀延伸而出,绕上了他的手臂。他并没有想要变成第二阶段,虽然实力能增强不少,但也极易失控,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在众人的助威声中,依长治恍若一道疾速的流光,闪电般冲向张巍,张巍也不甘示弱,对依长治展开了疯虎一般的攻势,两人此刻没了任何顾忌,放开手脚来以攻对攻,顷刻间交锋了数十次之多,刀刃碰撞的金鸣声清晰无比地传了出来,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不过片刻之后,张巍渐渐落了下风,毕竟他只有一把刀,而依长治能操纵刀芒,每每能于极为刁钻的角度偷袭他的背后,逼得他手忙脚乱,难以招架,本来已经愈口的伤势再次迸裂开来,鲜血长流。 依长治虽然取得了优势,但没想到张巍竟如此难缠,这样僵持下去的话,就算最终能将其击败,也得花去不少的时间,当即开启了时间停止的神通,迅速地冲到了张巍的面前,瞬间对他的胸口击出了数十拳之多,将他一下子打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了擂台的边沿! 从旁人的目光看来,依长治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又出现在了张巍的面前,而张巍则莫名其妙地飞到了擂台旁边,不由得惊呼一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天清宫的人才明白,依长治肯定是暂停了时间,趁机重创了张巍。 张巍跌在地上,只觉胸口间气血翻涌,受创处剧痛无比,嘴里全是咸腥的味道,几乎要吐出血来。他性情憨直,头脑不太灵光,根本不知道依长治是怎么打中他的,不禁心头一阵愕然,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见依长治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右手凝聚出破灭星辰,朗声道:“你们都记好了,我是天清宫的依长治,今年红莲大陆最强的新生……” 他有心立威,挫一挫其他国家的锐气,所以才高调无比地发出如此嚣张的宣言,牧尧哈哈一笑,在台上接话道:“将来要成为东极大将军!”说着转头对素衣挤了挤眼,“你信不信他下一句肯定会这么说?” 果不其然,依长治接着说道:“将来要……”话才说到一半,陡然之间,破灭星辰轰地一声炸开了,强大的力量将依长治瞬间击飞了出去,在空中倒飞出了二十多米远,才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衣衫尽皆碎裂,胸口处焦黑一片,鲜血从皮开肉绽的伤口中流了出来,看上去极为凄惨!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见依长治飞了出去,重伤倒地,周围的观众顿时发出一阵惊呼,牧尧的嘴巴长得大大的,瞪着眼睛说道:“这……不会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依长治这是没控制好灵气,所以被自己的招式反噬了吗?”宋青云震惊无比地说道:“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之低,但以前并非没有发生过,不过无论如何,依长治现在身受重伤已成事实,看样子无力再战了,天清宫再度落入了不利的局面!” “哈哈哈……”司空望月突然在远处笑了起来,仿佛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恶气,冷笑道:“什么最强新人,还不是得被我的银针暗算?” 路依凝几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司空望月趁依长治不备之时,偷偷射出银针,封住了他体内的某一处灵气,导致灵气运转不稳,从而引发了破灭星辰的自爆。 不得不说,司空望月这一招实在是阴毒万分,轻而易举地废去了天清宫的一大战力,张巍虽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依长治此刻身受重伤,正是反击的大好机会,强行忍着胸口剧痛,抓起血魔刀便往依长治的方向冲去! 依长治此时只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了,视线模糊一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能听到周围观众焦急的呐喊声,这些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宛如耳中加了一道坚固的门,声音根本传不进去。 他努力想要爬起身来,只是浑身疼痛无比,仿佛散了架一般,就连挪动手指都感觉十分困难,他又想运转灵气,但丹田如同被堵塞住了,提不起一丝灵气。他用力摇了摇头,想要赶走脑海中的眩晕感,突然间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袭来,他迅速抬头一看,只见一把血色的巨刃迎头劈来! 依长治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不过马上醒悟过来,肉身怎能挡住巨刃的劈斩,当即习惯性地想要操控北落紫霄,但是他此刻情绪慌乱,忘记了灵气已被封住,北落紫霄没有了灵气的操控,一动不动地掉在地上,根本没法帮他防御! 危急关头,一人飞了过来,一脚将地上的依长治踹开了几米远,挡下了张巍的这一刀,然后大声叫道:“臭小子,赶紧站起来啊!”依长治转头一看,来人竟是安大魂。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依长治,紧接着挥动一双炽热的铁拳,与张巍战在了一处。 依长治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是被安大魂救下来了,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当下咬了咬牙,想要站起身来,但对方怎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一道道凌厉无比的剑气立即杀来,正是迦若出手了! 这阵剑气来得极快,转瞬间已至依长治的面前,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躲开,谁知屁股上又被人踢了一脚,再次飞出了十几米之远,叶荆吐出一口烟圈,懒洋洋地说道:“去去去,受伤的人就好好休息,跟那个姓曲的呆在一起,别在这里碍事。” “你们真的是……”一连被几人当作皮球来踢,依长治只觉又羞又怒,忍不住想要开口骂人,但终究还是憋住了,毕竟他们也算是救了自己,只是行为有些难看,脸面上实在挂不住而已。 路依凝马上迎向了迦若,叶荆则对上了恭长卿,苍陌,萧凛三人,随意弹飞了手里的烟屁股,冷笑一声道:“一个个来太麻烦了,不如你们三个人一起上吧。” 250闪电本源 由于依长治的意外受伤,瞬间让战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观众们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除了依长治身受重伤之外,曲凤池也只能发挥一小部分的实力,这对于天清宫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本来曲凤池就无法出战,此时又损失了依长治,天清宫的情势可谓严峻到了极点,路依凝、安大魂和叶荆不得不面对五人的围攻,压力陡然倍增,纵然他们三人的实力无比强横,但对面也是各国出类拔萃的年轻才俊,虽说实力稍微逊色一些,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依长治躺在地上,极不甘心地看着同伴与对手激战正酣,内心懊恼到了极点,若不是自己疏忽大意,也不至于被司空望月暗算,从而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 曲凤池见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当即说道:“长治师弟,先抓紧时间疗伤,别的事情不要去想了,我们只剩下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定要把优势重新夺回来。” 依长治纵然又悔又气,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依言躺在地上,努力运转体内的灵气。忽然间,司空望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附近,冷笑道:“你们的同伴如今无暇分身,只要能击溃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我们留仙洞就能获得胜利了!”说着右手一扬,漫天针雨骤然疾射而来,飞快地刺向依长治两人! 依长治此刻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针雨袭来,心里既是焦急,又是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陡然间,曲凤池迅速赶来,竟是用身躯挡在了依长治的面前,胸口上顿时扎满了银针! “曲师兄!”依长治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你这是何必……” “你……你是天清宫获胜的希望,我必须保住你……”曲凤池挨了这一下,显然受伤不轻,脸色变得惨白无比,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他低头看着胸口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只觉全身宛如万蚁噬啃,痛入骨髓,额头上冷汗涔涔,几乎昏厥过去。 “既然你愿意牺牲,那你就出局吧!”司空望月毫不犹豫,再次射出数十根银针,全部刺中了曲凤池的小腹,曲凤池登时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 看着曲凤池向后仰倒,司空望月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似乎看到了胜利即将到手,而周围的观众急得大叫起来,提醒路依凝他们后方遭到了偷袭。 路依凝察觉到不对,马上转过身来,看到了这一幕后,顿时手脚一阵冰凉,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宋青云也张大了嘴巴,无比紧张地盯着曲凤池慢慢倒下,竟连话都忘记说了,只要曲凤池被判定失去战力,那么留仙洞便会达到九十四分,成为此次红莲武道会的冠军! 就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曲凤池身下的地面骤然迸裂,数道紫色的黏液喷涌而出,将他掀飞而起,径直跌出了场外! 刹那间,太虚殿的积分又上涨了五分,司空望月没想到自己竟会再度失手,喜悦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很快就消失不见,变得无比愤怒! “可恶啊!”他猛然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苍陌一眼,恨不得冲上前去,将此人撕成碎片!出手之人正是苍陌,他此时双手按在地上,用先前对待苏墨的方式,如法炮制地又将曲凤池送出了擂台。 “苍陌,干得漂亮!”恭长卿忍不住喝一声彩,“继续坚守下去,冠军必然属于我们天元帝国!” “哼,只能再对那小子出手了。”司空望月吃了这个大亏,哪肯善罢甘休,又将目光转向了依长治,想要再对他下手,然而当他看清楚依长治此刻的模样之后,不由被吓得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但见无数道细长的闪电喷涌而出,环绕在依长治的周围,将他整个人包围其中,发出滋滋滋的响声,显得诡异无比,更为恐怖的是,他额头上的伤疤又紫芒闪烁,迅猛疾风无由而起,吹得四周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宛如血液一般,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吓得发抖,而是由于在一瞬间之内移动的频率太快了,无数道重影堆叠在了一起,从而在视线上造成了身躯在抖动的错觉! “这……这难道是依长治压箱底的反击?”宋青云见此情形,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以为依长治是动用了最后的底牌,不由兴奋地大叫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比赛真的太精彩了!” 然而周围的观众却不这么认为,依长治此刻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十分诡异,虽然看起来只是雷电环绕,但他们的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同样感到恐惧的并不只有他们,雷天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陡然变得无比惊恐,双手无法抑制地抖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无比的事情! 梦梦也被惊呆了,依长治这样的抖动方式,根本就是梦境中击倒雷天一的那个男人,完完全全地重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依长治为什么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跟那个神秘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白白看见雷天一居然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不由吃了一惊,在她的印象里,雷天一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都是微笑着坦然面对。不过她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单纯的以为雷天一被依长治表现出来的异象惊吓到了,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害怕。 兰汐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皱了皱眉,担心依长治会出状况,忍不住小声问道:“依长治他这是怎么了?” 楚亦凡沉思片刻后,轻声说道:“我也不能确定,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源之力吧。” 依长治此时非常愤怒,可以说是愤怒到了极点,在亲眼目睹曲凤池被击飞出擂台之后,他便彻底被怒火吞噬了理智,一心只想着为曲凤池复仇! 然而他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强烈的愤怒,无意中催动了暗藏在丹田内的闪电本源,这股力量比星辰之力还要纯粹,纵然依旧无法使用灵气,但他的速度在闪电本源的影响下,已然完完全全地爆发了出来! 随着他心念一动,仅仅跨出了一步,就来到了司空望月的面前,却见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很明显他的视线完全跟不上自己的速度。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似乎全世界的运转瞬间变缓了数十倍之多,而自己是唯一一个速度如常的人。 不给司空望月任何的反应时间,他奋力一拳击出,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的小腹上,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右臂微微地抖动了一下,一瞬间击出了数百拳之多! 在众人看来,依长治只是随便地击出了一拳,司空望月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涨得通红,不由得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司空望月自己清楚,就在刚才的一刹那间,自己的腹部不知道被击中了多少拳,幸亏依长治无法使用灵气,否则他现在已经倒下了。 在场所有的人,只有叶荆才能稍微跟上他的速度,但也只是勉强可以看清楚而已,至于依长治刚刚到底打出了多少拳,就连他都只能靠猜测,无法具体判断,这也让他有些吃惊,没想到依长治的速度比之前又要快上了数倍,就连自己都跟不上了。 不过依长治对此并不满意,由于没办法使用灵气,他的拳头根本就没有力量,看起来打得凶狠,实际上不痛不痒,不由心头火起,竟然抬起手来,“啪啪”地扇了司空望月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司空望月顿时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捂着微微红肿的脸庞,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他竟然敢打我耳光?他居然敢打我?就连我爹都没这么打过我! 霎时间,无穷无尽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司空望月红着眼睛,愤怒地大声叫道:“老子跟你拼了!”他确实有理由感到愤怒,本身就是大荒的天之骄子,自幼便被人众星捧月地围了起来,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羞辱? 兰明鹏冷冷地盯着依长治,忽然问了一句:“他就是依紫霄的儿子?”一提起依紫霄,他的神情就变得无比怨毒,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大卸八块。 席诚微微笑道:“不错,虎父无犬子,这孩子确实是个天才。”他表面上是在夸奖依长治,实则承认了他的身份,将其推到了兰明鹏的对立面。 “原来如此,很好……”兰明鹏无比怨毒地看着依长治,小声嘀咕道:“怪不得我看这小子特别不顺眼,原来竟是依紫霄的儿子……” 兰汐眉头一皱,冷笑道:“依长治是我东极高庭的难得的天才,没想到兰亲王倒也惦记上了,朕素知兰亲王喜爱人才,不过他是朕钦点的未来栋梁,所以就不牢亲王费心了。” 兰明鹏嘿嘿一笑,说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吧。” 251幻术侵袭 在激发了闪电本源之后,依长治的恢复能力瞬间又上升了几个档次,身上的伤口开始飞速愈合,被封住的灵气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司空望月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纵然内心愤怒到极点,但也不敢轻易出手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他恨恨地瞪着依长治,本以为此人身受重伤,无力再战,没想到仅仅过了片刻功夫,原本被破灭星辰炸得皮开肉绽的部位竟然已经完全痊愈了,这让他在心惊之余,不由生出了几分强烈的忌惮。 随着体内灵气的复原,依长治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节节攀升,巨大的压迫力几乎让人无法呼吸。他冷冷地盯着司空望月,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若不是此人暗中捣乱,自己又怎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司空望月与他四目相交,陡觉全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往后退去,他知道自己此时绝对不是依长治的对手,只能暂且退避三舍,万一被依长治打出擂台外,留仙洞便会彻底失去翻盘机会了。 “呵,看来这家伙偷偷藏了一手啊,有趣!”迦若看到了这一幕,心里顿时又起了好胜之心,他本来就对依长治很不服气,认为自己根本不比他差,况且此刻的依长治无论是实力还是战意,都已经达到了最高点,这也令他热血沸腾起来,只想痛痛快快地跟依长治打上一场! “老恭,我想进入盘古模式了!”他转头看了恭长卿一眼,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很认真地说道:“我决定了,我要跟那小子打一架。” “不行!”恭长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迦若,你别忘记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不能意气用事!” 听到这句话,迦若的神情陡然一变,嘻嘻笑了起来,涎着脸哀求道:“哎呀,老恭,别这么不近人情嘛……”说着举起了一根手指,“一分钟,就一分钟,怎么样,求求你了嘛,我就跟他打一分钟,老恭你最好了……” “行了行了。”恭长卿被他这样子搞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赶紧说道:“别恶心我了,说好了啊,就一分钟,你要是敢食言,别怪我回去找你算账。” “没问题!”迦若哈哈笑了起来,叉着腰道:“一分钟足够了,我完全可以把他揍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恭长卿无言以对,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走到迦若的身后,右手按在了他的背上,一个黑色的图案顿时浮现而出,像是一道黑色的符咒,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刹那间,迦若的外表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粉色的长发迅速变成了灰白之色,猛然暴涨了近半米之多,几乎到达了脚后跟的部位,长发披头散落,遮住了大半个脸孔。 不仅如此,他的脸上也出现了许多黑色的纹路,整个人散发出一阵凌厉无比的气势,仿佛拔出剑鞘的利剑,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这是怎么回事,迦若选手突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宋青云吃惊地说道:“难道这也是他的压箱底手段吗?看来随着比赛的临近结束,各位选手都开始全力以赴了,毕竟谁都不想输掉这次武道会。” “齐首辅,看来你们这次派出来的选手都很出色。”楚亦凡忽然微笑一下,说道:“像这样的变身手段,应该是某种秘法的加持吧?” 齐划一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因为不是很想把这些事情透露出来,宋安却双眉一抖,笑着说道:“楚掌教,这正是我们天元帝国的盘古计划。” “盘古计划?”楚亦凡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有意思,宋统管,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 齐划一心里再次大骂起宋安来,这种涉及到机密的事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么告诉别人? 但宋安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炫耀似地说道:“所谓的盘古计划,是我们费尽心机找来的一群天才少年,然后用特殊手段改造而成。通过改造之后,可以彻底激发出他们的潜力,甚至能超越他们本身的极限,像迦若、恭长卿等人,都是被盘古计划选中的优秀俊才。” “原来如此。”楚亦凡点了点头,赞道:“确实是一个十分惊人的计划。”宋安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多谢楚掌教的夸奖。” 齐划一冷冷的瞥了宋安一眼,内心怒火中烧,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到回去之后,一定要撤去宋安的统管职位。 韩统笑了一下,说道:“依长治对上了迦若,这两人的对决想必会十分精彩。”说着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惜……我们寒池宫算是彻底出局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塔利亚轻声说道:“还有十二分钟,武道会就要结束了,而且积分也已经无限接近九十分,不管场上情势如何,我认为最后的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 当迦若进入盘古状态之时,依长治马上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目光中满含敌意地看向自己,当即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正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既然你想找我的麻烦,那就来吧!”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嚣张无比地对迦若勾了勾手指,“正好看看,到底是你这个所谓的天元帝国最强新人厉害,还是我更胜一筹!” 两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的目光,牧尧和素衣等人当即大声为依长治加油呐喊,但此时在他们的身后,奈良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卷轴,神情复杂地看了牧尧等人一眼,目光中似乎颇为不舍,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轻轻叹息一声,用十分细微的动作,慢慢地将卷轴展开了。 随着卷轴的缓慢展开,一缕缕淡淡的白雾顿时从卷轴中迸射而出,向四周扩散逸去。旁边的观众很快看到了这一幕,正想出言询问,然而转瞬之间,他们的眼神忽然茫然起来,脸上露出了莫名的微笑。 “看样子已经来到最后的决战时刻了,这场比武真是充满了看点和悬念!”宋青云激动地叫道:“虽然还有十二分钟的时间,但马上就要到九十分了,除了留仙洞之外,天清宫已经来到了八十七分,太虚殿则是八十四分,距离胜利仅有一步之遥!” 说到这里,他有些意犹未尽,再次开口说道:“我再此大胆预言,依长治和迦若,谁能赢下这场对决,他们所代表的国家就极有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究竟谁能笑到最后,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迦若进入到盘古状态之后,性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脸上淡漠如水,无喜无悲,似乎换了一个人。他冷冷地看了依长治一眼,忽然右手一扬,身后的虚空中顿时浮现出千百道亮白的剑芒! “唯我剑宗,万剑朝拜!”他大喝一声,漫天剑芒骤然间疾飞射出,带着凌厉无匹的恐怖气势,如狂风暴雨般攻向依长治! 依长治也不甘示弱,利用闪电般的速度,顷刻间分裂出数十道残影分身,右手均握着破灭星辰,左手同时凝聚万雷星尘诀。只见星芒闪耀,雷光隐现,他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与剑芒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刹那间,擂台上光影重重,轰鸣声不绝于耳,狂猛气浪剧烈席卷,掀起飞沙走石,依长治的残影与剑芒交相辉映,让人目不暇接。众人无比紧张地盯着擂台上,全神贯注看着两人比武,完全没留意从身后弥漫过来的淡薄雾气。 忽在这时,他们的视线中蓦地出现了一道道绚丽的七彩光芒,伴随着点点星光,绚烂闪耀,紧接着无数根洁白的羽毛从天而降,仿佛漫天白雪飘落降临,场景看起来非常美丽,却又透着几分不合常理的诡异。 见此情形,众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股强烈的困意骤然袭来,眼皮顿时沉重无比,纵然心里隐隐感觉似乎有些不对,但没过多久之后,他们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缕缕白雾如同瘟疫席卷扩散,仅过了片刻功夫,在没有发生多少骚动的情况下,观众席上的人们几乎全都昏昏睡去了。 宋青云此时双眼紧盯着擂台,还没有发现异样,依然激情无比地解说道:“实在是太精彩了,迦若的御剑术可谓是出神入化,但依长治似乎更胜一筹,他的速度……” 说到这里, 他忽然发现眼前莫名地浮现出一道道七彩流光,不禁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看到了什么?这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睡意汹涌而来,声音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语速也迟缓下来,“是……什么……光彩?”话音未落,他蓦地将脑袋一歪,扑通一下倒在地上,转眼间睡死过去了。 252图穷匕见 就在白雾弥漫开来的时候,梦梦很快便察觉到了异样,迅速地扫了周围一眼,马上反应过来,忍不住说道:“白白,这是幻术!” “确实是幻术……”白白心头一惊,转眼向四周瞧去,只见场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中了幻术,东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只有极少数实力强大的人才能保持清醒。 彭力猛然回头,如鹰隼般的锐利眼神紧紧盯着头上的贵宾房间,眉头紧皱道:“该不会是……” 兰明鹏站在玻璃前方,看着场中数万人全都倒下了,忍不住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说道:“兰汐,我已经等了十六年,再也等不下去了,今天我便要和你们算算当年的旧账! 兰汐并不意外兰明鹏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大荒此行的意图他早就清清楚楚,迟早会出现这样图穷匕见的情况,因此也没有生气,没有再理会兰明鹏,而是淡淡地看了席诚一眼,用质问的语气道:“席诚,这是你的意思吗?”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你确定要在举办红莲武道会之时搞这些小动作吗?在朕看来,这些令人恶心的行径完全等同于主动宣战。” 这话一说出口,贵宾房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住了,任谁都知道,虽然兰汐没有发火,但语气中的恼怒显而易见,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的出来,谁知席诚反而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兰汐,你看看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已经稳操胜券了一样。” 这句话可谓是反客为主,火药味十足,根本就不给兰汐任何面子,韩统和齐划一忍不住相视一眼,不过什么话都没说,在旁静观其变。 “席诚,你千里迢迢从大荒赶来,我东极高庭以礼相待,视为上宾,谁知你非但不懂感恩,还要趁机作乱。”兰汐摇了摇头,冷笑道:“作乱也就罢了,竟还如此光明正大,在朕的眼皮底下生事,把自己陷进了这局势当中,不知道该说你是盲目自信,还是该说你过于鲁莽。” 席诚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兰汐已抢先说道:“你带来的那些暗杀部队,早就被我们解决掉了。” 这话一说出来,席诚的脸色骤然变成了铁青之色,担心了许久的事情果然还是应验了,只觉坐如针毡,忍不住站了起来,忽在这时,从从极远处传来了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但见远方浓烟滚滚,似乎发生了剧烈的大爆炸! …… …… 就在奈良悄悄使出幻术,袭击全场所有观众的时候,路依凝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耳边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呐喊加油声,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了白白一行人,忽见宋青云歪着身子倒在地上,顿时明白肯定是有人施展出了极为强悍的幻术,内心不禁又是震惊,又是茫然。 她震惊的是,居然有人敢在红莲武道会这么隆重的场合下公然出手,必然是有恃无恐,而且很可能早就预谋已久,茫然的是这场比武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场上其他三个国家的对手,哪些又会是东极高庭的敌人? 想到这里,路依凝迅速扫了场上众人一眼,只见司空望月、维嘉等大荒人全都抬头看向了贵宾房间,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显然嫌疑极大,不由得心下一沉,低声喝道:“长治,有情况!” 依长治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立即来到了路依凝的身旁,皱眉道:“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恭长卿也把迦若喊了回来,在解除了盘古状态之后,迦若的外貌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眼见周围的观众们全都睡了过去,不由愣了一下,说道:“老恭,任务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对,作战开始了。”恭长卿点了点头,然后很直接地跑下了擂台,将太虚殿中除了小野之外,其他还能作战的人全都召集了起来。从他们的这番应对来看,很显然天元帝国早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依长治等人还蒙在鼓里,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大魂走了过来,脸色难看地说道:“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打断红莲武道会的进程?” “事情是这样的……”叶荆此时忽然来到了众人的身旁,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已经有境外势力渗透进了东极高庭,不光是朝廷内部,就连天清宫里面的人都不能完全信任了。” “难道有奸细?”安大魂对此有些不敢相信,“谁敢对我东极高庭下手?场地的安保人员呢?齐延石究竟在干什么?” “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叶荆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也就只知道一点内幕而已,你们可以理解成一个秘密任务,之前在你们接受特训的时候,我跟彭力去天元帝国走了一趟,去谈了一些事情……” “什么?”依长治等人听到这话,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但他们忍住没有开口发问,毕竟时间非常紧迫,只能继续听叶荆说下去。 “不用那么惊讶,反正就是你们听到的那个意思,朝廷早就收到了消息,大荒会在红莲武道会的期间,做一些对东极高庭不利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过我相信朝廷早有应对,所以也就不关我和彭力的事情了,我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 他看了恭长卿等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天元帝国跟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要大荒敢对东极高庭出手,他们便会乘虚而入,派兵攻打大荒。”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依长治等人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叶荆又道:“东极高庭易守难攻,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大荒想要吃下我们,就必须派出大量的兵力才行,到时候他们内部空虚,便是天元帝国出兵的机会。” 众人听完这些话后,不禁全都陷入了沉默,努力消化着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事情的发展似乎太快了一点,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说……天元帝国是我们的同盟?”片刻之后,依长治终于理清了思路,神情复杂地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你理解得很正确。”叶荆眯眼说道:“没错,而且……不仅仅是天元帝国。” 安大魂双眉一扬,忍不住问道:“莫非寒川也是我们的盟友?” “寒川这个事情,还是你的管家亲自去谈的。”叶荆转头对依长治说道:“就是在墨龙潭出事的那阵子。” 依长治吃了一惊,回想起前段日子,以太确实是莫名其妙地失踪过一段时间,不知道去了何处,不过以太既然没说,他也就没多问了,此时终于恍然大悟,没想到以太是受了兰汐委托,只身前往了寒川。 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后,依长治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早在几个月前,朝廷就已经开始谋划布局,将红莲武道会当成了削弱大荒实力的一个绝佳契机,难怪兰汐出手如此阔绰,第一名竟给出了五朵红莲花作为奖励,敢情只是做做样子,自己这些人却浑然不知。 白白也知道大荒开始有所行动了,不过她此刻最为担心的人,无疑是雷天一了,毕竟他双腿不便,当即急道:“天一,这里待会儿会很危险,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必了,他们不会为难一个瘸子的。”雷天一这时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微笑道:“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不要管我,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白白知道雷天一纵然性情温和,但自尊心极强,因此也就不再勉强,转头对梦梦说道:“情况危急,我们得先破解幻术才行。” 梦梦其实心里很清楚,雷天一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这番话并不能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她话没说完,忽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叫道:“梦梦!”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梦梦立即循声望去,只见骆歆飞快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但又十分陌生的身影,打量了好一阵之后,她才想起了此人的身份,忍不住问道:“玖影,是你?” 玖影冒着生命危险卧底在大荒一事,白白他们对此并不知情,只知道这个曾经隶属于零的美丽女子消失了很长时间,这时候忽然见到她出现在这里,不由颇为惊讶。 骆歆知道她们心里怀有疑问,立即解释道:“玖影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不过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事待会儿再说,当务之急便是一起先将幻术解开。” 玖影友好地朝白白、梦梦和彭力笑了一下,然后跟在蓝轩的身后,径直走向上方的贵宾房间,白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对骆歆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先将场中的幻术破解掉吧。” 与此同时,在某处观众席上,牧尧和素衣面面相觑,神情十分疑惑。或许是奈良故意为之,牧尧、素衣及贺峰竟然没中幻术,等他们发现周围的人全都睡着了以后,不由大吃一惊,猛然回头一看,却见奈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奈良师兄去哪了?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牧尧虽然心头茫然,但也知道必定是有大事发生,急忙对素衣说道:“先不要慌张,我们要想办法……”他话没说完,便听到一阵清晰无比的爆炸声响起,地面陡然间摇晃起来,显然是不远处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253背后的敌人 爆炸产生的高温令街边的房舍熊熊燃烧了起来,被炸毁的建筑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许多人拎着水桶铁盆,急匆匆地浇水救火,浓密的尘烟滚滚飘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数十名被波及的无辜百姓,残肢断臂四处散落,鲜血流了一地。 空桑城多处地方发生爆炸,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悬镜司收到消息以后,便火速赶往而至,很快就将现场围了起来,旁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神色震惊地看着这些或死或伤的无辜之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他们很好奇这场爆炸是如何发生的,究竟是意外造成,还是蓄意为之?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他们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在距离此地不远之处,某个堆放着火药的仓库突然爆炸,强烈的冲击力几乎将整个仓库炸成平地,猛烈的气浪四下掀飞,方圆数百米的建筑全都受到了波及,无数房屋尽皆被毁,百姓死伤无数,城内顿时火光冲天,人们抱头鼠窜,纷纷躲了起来。 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宛如瘟疫散播,顷刻间传遍了城内的大街小巷,人们开始惊慌失措,感觉生命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人甚至尝试着逃离出空桑城,却被守城的卫兵们拦了下来。 在悬镜司的加急汇报下,朝廷御林军紧急出动,迅速列队来到街头,开始疏散人心惶惶的百姓,避免发生踩踏等意外事故以及骚乱,毕竟他们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爆炸,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抚百姓的情绪,让他们安静下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找出爆炸源及嫌犯。 一时间,空桑城已然乱成一团,然而悬镜司及朝廷此时并不知道,这几起看似蓄意而为的爆炸事件,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 …… 兰明鹏站在贵宾房间的玻璃前,看着远处从空桑城内迸射出来的火光,仿佛三伏天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舒服到了极点,满脸笑容地说道:“多么美妙的情景啊,我不止一次在梦中看到过这样的景色,然后我会想……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美梦成真,果然我做到了。” 兰汐此时的面容被远处的火光倒映,脸色并不好看,冷冷说道:“梦终究是梦,总会有醒过来的时候,如果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怕你的美梦将会变成恐怖的噩梦。”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玖影的人。”兰明鹏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说道:“从东极高庭投靠过来的人,其他人愿意给予信任,但是我兰明鹏……从来不会相信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憋了很久,如同炫耀般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了出来,“首先,当空桑城的爆炸响起之时,驻守在比武会场周围的御林军便会开始涌入场内,保护他们的皇帝陛下,也就是兰汐你……” 在他说话的时候,果然看见一大批的御林军急奔而来,呈包围之势涌向武道会场,谁知就在他们踏入场地的时候,比武会场突然发生了猛烈的爆炸,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接连响起,宛如地动山摇,整个贵宾房间剧烈摇晃起来,甚至连玻璃都被震出了无数道细小的裂缝! 霎时间,整个会场浓烟滚滚,地上被炸出无数个密密麻麻的深坑,成百上千名御林军横尸遍地,在爆炸中凄惨死去,有许多士兵竟被炸飞到了观众席上,浑身鲜血淋漓,四肢残缺不全,死状十分恐怖。 “我早就让维嘉将炸弹火药布置在了场地周围,只要等这些士兵进入布置炸弹的区域,就会引起一波接一波的爆炸。”兰明鹏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外面,就像现场示范讲解,很耐心地解释道:“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四处逃窜的时候,我早就在场馆外安排了精英部队,只要看见有人逃出去,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你的士兵杀死,一个也不留!” 似乎是验证了他所说的话,剩余的御林军见到同伴死得如此突然,顿时慌乱起来,当即向外撤去。在这一连串的爆炸之中,也有不少百姓受了重伤,在御林军的帮助下,这些百姓也与他们一同撤了出去,来到了场外某个安全的避难之处。 但是御林军根本不知道,在这些所谓的避难百姓队伍之中,有许多做百姓打扮的人似乎彼此熟稔,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偷偷地拿出了藏在腰间的武器,沉默地慢慢向御林军方向靠拢,而有些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重伤者,此刻忽然睁开了眼睛,微微地侧过头去,满脸杀意地望向了正背对自己的士兵们。 脖子骤然一凉,一名年轻的御林军士兵瞪大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惊愕的神情,咽喉被从后方伸来的锋利匕首完全割断,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洒出来,还来不及出声呼喊,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混迹在百姓群中的大荒精锐开始沉默地屠杀着眼前的御林军,这些士兵在经历了爆炸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带些伤势,战斗力大减,再加上这些大荒人突施偷袭,杀了东极高庭一个措手不及,很多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死于大荒的暗杀之下。 不过御林军毕竟训练有素,余下的士兵们马上集合起来,准备对这些暗杀者进行反击,谁知身后看似重伤的百姓忽然爬起身来,再次用匕首收割了近百名士兵的生命。在敌人的前后夹击下,御林军开始丧失了斗志,阵型渐渐散乱,被大荒人抓住机会,一个接一个地斩于刀下。 眼见忠心耿耿的士兵们接连被杀,兰汐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冷漠无比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朕吗?但凡是战争,就一定会有牺牲。即便杀光了他们,你们大荒如今的处境又如何,莫非你觉得自己还能一走了之?” 说完这话,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些人统统拿下!”随着他话音落下,贵宾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只见一队队人马冲了进来,围在了众人的身边。 见到这些人之后,兰汐的脸色不禁更加难看了,因为从服饰来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东极高庭的士兵,居然是兰明鹏带来的人! “这……不可能……”兰汐终于变了脸色,一颗心往下沉去,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变得无法控制。他下意识地向楚亦凡那边靠近了一些,语气冰冷地说道:“看来你们确实是有备而来,朕承认低估了你们的能力。”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此时兰汐疑心大起,莫非是朝廷中出了内奸?不然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对比武场地的布置如此了解,如果不是有人泄露了场地结构图,大荒怎么可能反客为主,处处占得先机? “兰汐,我很了解你的性情,你这个人太过自信,也太过托大。”席诚这时哈哈笑了起来,面有得色道:“你明知道我的计划,也知道我想做什么,但你故意没有在我大荒起势的时候出手镇压,而是选择引鳖入瓮,想将我等一网打尽,因为你很享受掌控全局,运筹帷幄的快感,是不是?” 兰汐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席诚又说道:“你想将计就计,趁机将我除去,说到底这分明是个玩火的行径,你根本就是在赌博,只不过你觉得自己是天生的赢家,稳操胜券而已。” “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虽然情势直转而下,他此刻处于下风之中,但他无所畏惧,因为身后有楚亦凡,红莲大陆有名的强者坐镇在此,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输。 席诚得势不饶人,此时的气势咄咄逼人,往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兰汐,承认吧,你已经输了,你和你的野心,今天就埋葬在这里吧!” 忽在这时,齐划一很直接地打断了席诚的话:“你们有什么恩怨,跟我天元帝国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恕我们就不奉陪了。”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去,宋安一脸茫然,眼见齐划一要走,忙不迭地想要跟上去,却听席诚哈哈笑道:“齐首辅,何必走得如此心急?” 他唯恐齐划一离开之后,会将此事汇报给天元帝国,因此想要将他留下,谁知只听“哐当”一声,贵宾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了,恭长卿与迦若等人走了进来,说道:“齐首辅,外面发生了变故,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席诚笑道:“恭长卿小友,你们齐首辅现在恐怕还不能走……”话没说完,就见苍陌径直走向了兰明鹏的身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忽然伸手揪住了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间! “把你的人都调走,否则我就杀了兰亲王。”苍陌紧扣着兰明鹏,出言警告席诚,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声音清脆婉转,竟是玖影的声音! 原来玖影在进来之前,就换上了与苍陌一模一样的衣服,戴上了巨大的口罩,再加上苍陌本来就是个哑巴,在不仔细观察的情况下,确实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席诚,朕不妨告诉你,只要你的精锐离开大荒,天元帝国就会乘虚而入。”看到玖影制住了兰明鹏之后,兰汐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再度流露出自信的微笑,眯起双眼道:“这一次……你毫无胜算!” 席诚沉默片刻,忽然诡异一笑,说道:“兰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洞悉你会场所有的布置?”说到这里,他微微颔首,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有时候,最可怕的凶险未必是在战场之上,很可能就在你的背后。” 这话一说出口,兰汐顿时脸色大变,猛然转过头来,冷冷地瞪着齐延石,目光中似欲喷出火来。席诚这番话再明显不过了,朝廷中一定有内奸,原来此人竟是齐延石! 齐延石先是一脸茫然,随即大惊失色,哪还不知道兰汐怀疑上了自己,刚想解释几句,谁知楚亦凡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搭在了兰汐的肩膀上,然后将目光看向玖影,微笑道:“玖影,好久不见了,欢迎回来。” 254背叛的理由 楚亦凡的动作很轻很轻,轻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但是在兰汐看来,这个动作沉重如山岳,仿佛万钧压顶,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口上,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心也如同被压在了山岳之下,碾成了一地碎片。 玖影的动作骤然变得僵硬无比,沉默片刻之后,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你居然会……为什么会是你?”她万万没有想到,真正出卖东极高庭,暗地里勾结大荒,将外敌引入境内的真正内奸,居然会是天清宫掌教——楚亦凡?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怀有同样疑问的人并不止她一个,除了大荒的人之外,房间内所有的人都震惊无比地盯着楚亦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在他们看来,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兰汐,安志雄有可能,齐延石有可能,但唯独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是楚亦凡背叛了他! 当楚亦凡背叛者的身份露出水面之后,一切疑问全都迎刃而解了,为何大荒会对比武会场的布置了若指掌,为何在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楚亦凡居然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御林军死于非命,却袖手旁观,他如果有心救人,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他选择了沉默,原来这一切全都是早有预谋的,他将所有的机密都透露给了大荒! 这才是大荒最后的底牌,在没有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坚决不会打出来的底牌,同时也是大荒此次行动的信心来源,如果不是有楚亦凡作为内应,只凭大荒一股势力,根本不会主动攻击东极高庭,但在有了楚亦凡的帮忙之后,大荒人便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楚亦凡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一如往常,但此时落在旁人眼中,却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扫视众人一眼,十分平淡地说道:“听我一言,把兰明鹏放了,我可以保证今天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为什么?”兰汐很简略地说出了这三个字,然后无比艰难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楚亦凡的脸,似乎第一次看清楚此人隐藏在面容下的真实内心,带着一丝不甘,一丝绝望的语气说道:“我要一个理由。” 他之所以会如此自信地站在这里,是因为他有着必胜的信心,楚亦凡无疑便是他信心的来源,然而现实残酷无比地告诉他,他所仰仗的底牌已经彻底失去了效果,反过来还钳制住了自己,这让他的自信瞬间崩塌,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难过已经不足以形容他这时的心情,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无以复加的悲愤及绝望。回想刚刚的情形,他只觉自己的信心和行为是那么的可笑,还以为彻底掌握了所有的局势,没想到最后被将一军的人,是愚蠢无知、盲目自信的自己。 兰汐确信自己并没有亏待过楚亦凡,不但给了他无上的地位和权力,而且还诚心相待,将其视为忠心不二的心腹,所以当知道楚亦凡背叛了他后,他感到非常不甘心,他需要一个理由,楚亦凡背叛的理由,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楚亦凡,你别忘记了,你在东极高庭拥有无人能及的荣耀,所有人都尊敬你,不但是由于你强大的实力,更是因为你为东极高庭培养出了无数优秀的人才,这里就是你的家!”齐延石满面怒意,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责任感呢?” 听到这句话后,楚亦凡的微笑渐渐消失了,眼神逐渐变得冷漠起来,仿佛一瞬间撕下了所有的面具,用冰冷无比的语气说道:“荣耀?责任?简直就是笑话!” 齐延石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不由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你大逆不道,你……” “够了……”楚亦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望向全场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兰汐身上,说道:“陛下,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情,慕白她还没有死,现在人在大荒,跟她相比,荣耀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兰汐的脸色陡然一变,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楚亦凡继续说道:“陛下,这么多年来,我其实很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混沌小队,那些曾经与我出生入死的伙伴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兰汐被这一席话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无比,但却无言以对。楚亦凡冷冷一笑,眼中忽然出现了几丝追忆的神色,轻声说道:“直到现在,我还能经常回想起他们的笑容,但是这些熟悉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了,我身为他们的队长,这些年来一直苟且活在这个世上,你告诉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冷意森然:“和他们相比,责任感又算什么?” 兰汐渐渐低下了头,沉默不语,他根本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件事情,楚亦凡居然还铭记于心,不曾忘记,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所有的一切,想不到他却始终没有遗忘,反而成为了他背叛的导火索。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那件事情……只是意外……” “无论是不是意外,我的伙伴们再也回不来了。”楚亦凡很直接地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复杂地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念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我不会杀你……”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看向了门口,几秒之后,依长治和牧尧他们便推门而入。 “这是怎么回事……”依长治生怕兰汐会遭到什么不测,急匆匆便赶来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如此惊人的一幕,楚亦凡竟然出手挟持了兰汐,这是他根本没想到的事情,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楚亦凡看着依长治,微微笑了一下,说道:“长治,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 依长治愣了一下,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当初楚亦凡在修行时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有时候最可怕的凶险未必是在战场上,更有可能就在自己的背后。”当时的他还不知道楚亦凡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依长治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心里又气又惊,楚亦凡背叛了兰汐,便等同于叛国,这意味着他即便能全身而退,以后也不能回到东极高庭了,那么天清宫该怎么办,东极高庭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依长治不由难过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恼怒和怨恨,他恨楚亦凡为何要背叛东极高庭,为何要离天清宫而去,然而这股莫名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就连他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楚亦凡这样的行径,令他感到无比失望。 楚亦凡自然也知道依长治的情绪,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仅仅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玖影,我不想再多说一次,放人吧。” 玖影犹豫了片刻,恨恨咬了咬牙,无奈地放开了兰明鹏。兰明鹏走到了楚亦凡的身旁,哈哈笑道:“楚掌教……不对,现在该叫你老楚了,我纠正一下刚才的话,所有叛出东极高庭之人,我只信任你一人而已。” 楚亦凡笑了一下,说道:“兰亲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马上战事将起,你们还是先行离去吧。” “老楚说笑了,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危险?”兰明鹏嘿嘿一笑,不过还是依言走到了席诚的身旁,说道:“但你说的也有道理,人生总有许多意外,充满了无数的惊喜,所以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话音一落,但见他和席诚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两个黑洞,两人猛地掉了下去,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众人吃了一惊,马上围拢过去,只见地板的下方不知何时被人挖穿了,但仔细一看,旁边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原来竟是被这些虫子给咬开的,冷清秋此时就站在地板下方,正抬头看着他们! “冷清秋!”安大魂又惊又怒,忍不住喝道:“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大荒的奸细?” “这段时间承蒙你多关照了,我们确实是大荒的人。”冷清秋说完这话,身后又走出了几个人影,除了司空望月等人以外,竟然还有无心、萧驰,以及——奈良! 亲眼目睹奈良也在队列里面,牧尧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双眼微微一红,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哑声道:“喂喂……这是在开玩笑吧,奈良,你在搞什么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猛然愤怒无比地叫了起来:“别闹了,你怎么可能会是大荒的卧底啊!开什么玩笑?” 回想起与奈良一起捣鼓发明的快乐时光,牧尧的怒火便无法控制地涌上心头,感觉自己的信任完完全全地被践踏了。他根本没办法相信,那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大好人师兄奈良,竟然会是大荒的奸细,这实在太荒谬了! 依长治冷冷地插了一句话:“奈良,当初你与冷清秋的矛盾,他用虫子重伤了你,也只是演戏而已吗?” 奈良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很直接地转身离去了,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255老友相见 红莲武道会进行至此,算是彻底中断了,没有人关心究竟哪个国家才是第一,尤其是当空桑城也被大荒的死士入侵、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后,红莲武道会便已经不再重要了。 此时的擂台上空无一人,头上的记分板的数字也消失不见了,然而笼罩全场的幻术依然没有解除,绝大部分人——包括宋青云在内,仍旧深陷在幻术之中,沉睡不醒。 一名做百姓打扮的大荒死士浑身是血,伤口处皮肉翻卷,伤势似乎极为严重。他的神色无比狠厉,脸上满是鲜血,用力喘息了几下,然后举起了长刀,飞快地冲向前方的那名独眼大汉,刀锋对准了他的额头,猛然间奋力劈落,嘴里发出了一声愤怒且绝望的呐喊! 这名独眼大汉轻描淡写地便杀死了他十几名同伴,实力可谓深不可测,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束手待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跟他拼命,顺便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可惜他并不清楚一件事情,人类可以肆无忌惮地踩踏蚂蚁,但蚂蚁却很难对人类做出什么复仇行径,顶多就是徒劳无功地啃咬下他们腿上一块细微的毛皮,甚至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独眼汉子便是如此,他根本没转头看向大荒这名死士,只是简简单单地挥出了一拳,随意到了极点,这名大荒死士的头颅便如熟透了的西瓜般轰然爆开,鲜血混着脑浆四处飞溅,一股刺鼻的血腥气顿时弥漫而出。 随着这名死士的倒下,周围还剩余的近百名大荒死士们不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知道倒下的这名死士实力极强,差不多达到了初息后期的境界,却被这名独眼大汉如此轻易地杀死,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眼中透出几分惶恐。 这名独眼大汉正是钟岳,他在几分钟前收到消息,兰汐居然被楚亦凡挟持了,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马上通知了张翼,然后与他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比武场地,想要救出兰汐,却被周围的死士们拦下了。钟岳本来脾气就不好,眼见这些蝼蚁竟敢阻拦自己,二话不说便大开杀戒。 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一人也跟随了过来。此人头上带着斗笠,瞧不见相貌,身材格外消瘦单薄,甚至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宛如一个纸片人般。但是钟岳丝毫不敢看轻了此人,因为此人的年纪与楚亦凡相近,修为极为强横,可以说不比楚亦凡相差多少,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不过对于此人的出现,钟岳的内心是比较惊讶的,因为他很了解此人的性情,这人实力虽强,却没有半分野心,终日里云游四海,游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从来不问世事,是一个闲云野鹤似的人物,没想到今日竟会破天荒地出现了。 “付辰,这鬼地方藏了这么多蟑螂,你就不能出手清理一下吗?”虽然此人实力强大,但从一开始就在旁边袖手旁观,毫无出手帮忙的意思,不禁让钟岳感到了一丝不快,忍不住出言责怪。 “别着急,等下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得节省灵气啊……”这个叫付辰的神秘人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说……是不是很有道理?”他的声音抑扬顿挫,通透灵动,宛如玉石之声,十分动听。 “没什么道理。”此时一名灰衣人如风般赶到,一拳击穿了身旁某个大荒死士的身躯,在他还没来得及惨叫之前抽出了手,然后甩了甩沾在手臂上的鲜血,淡淡地说道:“付辰,你的动作实在太慢了。” “哎……好吧,好吧。”付辰看清楚来人正是以太,不由轻轻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你们这两个家伙,一定要逼我动手才行吗……”从他们交谈的话语来看,彼此间似乎已经非常熟悉了。 说完这句话后,付辰右手一挥,十几个白色的光球骤然浮现,凝聚在他的身边,随着他手指的拨弄,纷纷飞舞而出,如闪电般冲向了周围的死士,瞬间洞穿了他们的胸口,这些死士们反应不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顷刻毙命了! 其他的死士见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哪还敢呆在这里,拼命向场地外面逃去。付辰歪了歪脑袋,说道:“他们既然吓跑了,我就不用出手了吧?毕竟我的梦伴可是很消耗灵气的。” 以太知道他所说的梦伴就是刚才召唤出来的光球,不由摇了摇头,如何不知道这只是付辰的托辞而已,就凭他那合虚巅峰、无限接近化神境界的实力,杀死几个初息境界的修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不过他不愿意,以太也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出手。这些大荒死士自然是不能放走的,否则被他们趁乱逃了出去,必然后患无穷,当即风风火火地追了出去。片刻之后,但听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就是身体到底的事情,没过多久时间,以太便再次赶了回来,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漠的表情,身上却多出了几道暗红的血迹。 “全部解决了?”钟岳很相信以太的办事手段,不过未免出现什么意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一个都没放过?” 以太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一个都没放过。” 忽在这时,他们三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某个方向,只见兰汐慢慢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楚亦凡,以及司空望月等大荒众人。 虽然楚亦凡相隔兰汐足有近一米的距离,但他丝毫不担心兰汐会趁机逃走,这世界上能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人不超过三个,这也是他的绝对自信。兰汐则是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不过以太很快就敏锐地感觉到,与其说是面无表情,倒更像是面如死灰。 司空千里的眼神何其敏锐,一下子就看见了付辰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然后微笑道:“付辰前辈,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你是什么时候回的东极高庭?” 他知道付辰这个人有多么难缠,如果这个人愿意出手的话,事情还真的有些难办。 “只不过是碰巧而已,没想到就遇到了这档子事。”付辰叹了口气,认真说道:“你们这些人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不会觉得烦厌吗?至少在我看来,你们的这些勾心斗角真的是没什么意思。” “原来只是凑巧吗?”司空千里微微苦笑一下,无奈地说道:“那我们还是真不走运,我知道你喜欢四处游历,一年四季难得待在东极高庭,却恰好碰上了这件事情,我只能说天意如此。” “你也知道的,我既然身为东极高庭的一份子,无论我多么不愿意都好,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总不能坐视不管。”付辰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所以,你们可别怪我了。” “付辰老师,我不想和你打,你让我们走,我可以向你保证,兰汐绝对不会有危险。”楚亦凡神情严肃地说道:“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如果我们真的打了起来,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如果依长治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非常吃惊,这个看起来十分面嫩的青年,居然会是楚亦凡的老师! “亦凡,我才刚刚回来,就恰好遇到了你。”付辰沉默片刻,忽然笑着说道:“你不但不陪我切磋几招,反而想要挟持皇帝离开,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说完这话,他伸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了原本的面貌。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十分稚嫩,五官还算清秀,但两道眉毛生得淡薄稀疏,若不仔细去看,就好像没长眉毛一样,古怪到了极点。 不仅如此,他的眼神也非常奇特,明明长了一张年轻的少年脸庞,目光却平淡如水,沉稳无比,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的俗世,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也毫不在意。 楚亦凡心下一沉,看来今日与付辰的战斗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他可以亲自上阵对付此人,但对面还有以太和钟岳,全都是十分强劲的对手,即便是能战胜他们也得花费不少的时间,到时候等对方强援赶来,自己这边可就撤退不及了。 付辰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他们离去的时间,忽然右手一挥,数十个白色的光球悬浮出现,迅速飞向大荒众人! 司空望月很清楚付辰的攻击手段,脸色蓦地一沉,低声提醒众人道:“小心!” 他身后的司空望月从未见过他有过如此冷峻的表情,知道情势不对,马上对维嘉等人说道:“全部散开,千万别被这些光球击中了!” 这些光球的速度极快,维嘉等人立即就地一滚,惊险无比地躲开了这些光球,唯独兰明鹏不闪不避,反而好奇地伸出手去,抓住了这个光球,仔细打量了一眼,不屑地说道:“歪门邪道,不过如此而已。” “别……”司空千里不由惊掉了下巴,一句话吓得憋在嘴里,竟是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瞪着兰明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付辰像看白痴一般盯着他,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傻到用手去接我的梦伴……怪不得你连头发都没几根。” 兰明鹏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他生平最恨人家说他的头发,当即怒骂道:“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话还没说完,他手里的光球顿时猛然爆炸开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256付辰的实力 付辰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低调到几乎没什么人认识他,只有司空千里这些实力足够强大的修行者才清楚他的身份,他不但是天清宫老一辈的教授,更是楚亦凡的师父! 但是兰明鹏自幼在深宫长大,根本不知道付辰的厉害,而且他仗着有修为在身,加上刚才在与兰汐的交锋中大获全胜,此时心中志满意得,不免有些托大,竟然用手去硬接付辰的梦伴。 一阵浓烟过后,兰明鹏凄惨无比地倒在了地上,全身都是鲜血,上半身衣衫碎裂,右手都被炸成了焦黑之色。司空望月赶紧来到他身边,一缕缕绿色的光芒从他掌心间迸射而出,飞速治疗兰明鹏的伤势。 眼看付辰重伤了兰明鹏,楚亦凡双眼微眯,知道自己若再不出手,恐怕今天是走不出东极高庭了,当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准备下场,司空千里却拦在了他的面前,微笑着说道:“楚兄,付辰前辈就交给我吧,你先带兰汐离开这里。”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楚亦凡一眼,似有深意地说道:“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的这些所谓旧识不会再念任何旧情了,如果你今天不全力出手,恐怕很难见到慕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假若你楚亦凡心软放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大荒都没有任何好处,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就无法再回头了。 司空千里说完这话,转头看向付辰,微笑道:“很多年前,我曾有幸与前辈您交手过一次,只不过那次胜负未分,今日与你再度重逢,总算是可以弥补我当年的遗憾了。”话音一落,他的身影微微一晃,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又出现在了付辰的面前,狠狠飞起一脚,凌空一记势大力沉的翻踢,攻向付辰的面门! 这一下速度快到极点,就连以太也微微惊讶,本以为司空千里只是擅长治愈之术,没想到连体术都如此强悍。然而付辰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这记飞踢,平静地说道:“就这样而已吗?” “当然不是!”骤然间,司空千里的脚底猛地长出了一根锋利至极的巨大骨刺,宛如一把泛着白光的尖锥,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付辰的眼窝! 若此时换做了旁人,说不定会被这一变化吓得措手不及,但付辰心静如水,况且以前曾与他交手过,对此心知肚明,右手挥出几个白色的光球,迎面砸在了骨刺之上,将其打得碎裂四散,白骨碎片顿时撒了一地。 付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遗憾地摇摇头,颇为认真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玩弄这些尖尖角角的东西,一点新意都没有啊。” 司空千里冷冷一笑,双拳猛然挥出,拳头的骨节上突起八根锐利无比的骨刺,仿佛尖锐的利爪,迅速击向付辰的胸口,大声说道:“前辈,您不也还在玩着这些破烂珠子吗?” 如同触及到了付辰心中的逆鳞,他的表情忽然生气起来,愠怒道:“你这化外蛮夷之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艺术,这个就是艺术,完美的艺术!”他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梦伴代表的是秩序,是完美,你分明什么都不懂!” 他此刻动了真怒,情绪蓦地激动起来,出手再也不留情面!随着他深吸一口长气,双手往下垂放,成百上千个光球骤然浮现在他的身旁,如同北落紫霄的刀芒一般环绕在他身边,将他整个人围了起来,狂猛气浪四下席卷,无数沙石随风飞扬。 司空千里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付辰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此时又陷入了愤怒的情绪当中,只会变得更加棘手,当即沉声喝道:“你们注意自保!”嘴里一边说着,双拳依然势不可挡地击向付辰! 他这一下也只是试探而已,并不指望真能打伤付辰,果不其然,环绕在付辰身边的光球纷纷疾射而来,将他逼得往后退去,几个光球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轰鸣巨响,竟将地面砸出了几个近半米来深的巨大深坑! 司空望月等人看见这一幕,不由吃了一惊,这些光球看起来灵动轻盈,破坏力居然如此恐怖,此人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在这些光球密不透风的保护下,司空千里纵然策动了好几次攻击,但全都无功而返,反而被逼得节节后退。他紧紧盯着付辰,内心颇为震惊,没想到多年不见,此人的修为变得越发恐怖了,第一次交手的时候还能不分上下,想不到此刻再度交锋,竟隐隐感觉被对方压过了一头。 想到这里,他决定全力出手,免得被付辰拖延时间,当即将双手放在地面上,大吼一声道:“森罗万象!” 刹那间,只听一声猛烈的巨响,地面骤然震动起来,无数根尖锐粗长的巨大骨刺钻地而起,密密麻麻地包围住了付辰! “轰隆”一声,付辰脚下的地面顿时崩塌碎裂,被毁得千疮百孔,大荒死士们的尸体也被这些骨刺瞬间捅成了蚂蜂窝,尚带着余温的尸体鲜血直流,血肉横飞。 司空千里心中的盘算十分清楚,既然那些烦人无比的光球可以保护付辰不被近身攻击,那么就干脆从下方出手,看他该如何防御。 谁知付辰神色丝毫不变,宛如蝴蝶飞舞,轻盈跳跃而起,足尖在骨刺上轻轻一点,轻飘飘向后飞去,轻松无比地躲开了他的杀招。 只是司空千里的攻势远没有结束,就在付辰即将下落的时候,下方地面再次崩裂开来,无数根巨大骨刺拔地刺起,尖端处泛着白亮的寒光,只要付辰落在上面,必然会被戳出几个恐怖的血洞! “成了!”宛如潜伏在森林中的毒蛇,在慢慢靠近猎物之后,发动了致命的必杀一击,司空千里不禁面露喜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对付辰这人可谓是了若指掌,很明白此人的强大之处在于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梦伴,那是他实力的依仗,也是其强大的根源,但体术就非常一般了,在同等境界的强者里算得上平庸,这招森罗万象就是针对他这一点,特意修炼出来的杀招。 早在多年以前,司空千里便已经开始考虑要如何才能击败此人,因为若要将东极高庭视为大敌的话,就必须了解对方的底细。在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之后,他终于想到了办法,特地修炼出了这招森罗万象,如果下次在遇到付辰,这招便足以将其击败!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付辰确实有可能被他击败,他对自己的头脑深信不疑,自然也有这样的自信。只要能让付辰身受重伤,他们便可以冲出重围,以太和钟岳纵然实力强大,但毕竟人少,也无法阻止他们离去的步伐。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令司空千里惊掉了下巴!只见付辰下落之势未歇,陡然又生新力,轻巧无比地在突出的骨刺上点了一下,继续往后方退去! “什么!”司空千里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付辰居然对此早有准备,这身法显然是刻意针对了自己的杀招,也就是说——付辰也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并且想出了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 “可恶……”司空千里感觉像被人愚弄了一般,罕见地露出了愤怒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确实托大了,不该低估付辰,此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思机敏,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 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不甘顿时涌上心头,司空千里猛然怒喝一声:“想走?我看你能走去哪里!”但听轰隆声不绝于耳,一根根骨刺接连破地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身处空中的付辰,随着他上下飘飞,迅速无比地向远处延伸! 每当付辰身往下坠时,地面便会冲出来数十根骨刺,狠狠地往他脚底刺去,但付辰总是能精准无比地在骨刺尖端一踩,身如蝴蝶般轻盈纵飞,顷刻间又险之又险地闪避过去,无数根骨刺拔地而起,仿佛锁定了他的行踪,穷追不舍地紧紧跟随! 这些骨刺的破坏力恐怖至极,没过多久时间,随着付辰的快速躲避,整个比武会场的地面崩裂,碎石纷飞,已然面目全非,轰塌得不成样子,就连一块平整的地面都没有了。 楚亦凡沉默地看了片刻,知道以司空千里的实力,决计收拾不了付辰,不过他也没指望能将其击败,只要司空千里能拖住时间就行,当即抓起兰汐的衣领,就想离开这里,付辰目光一瞥,忽然纵身跃起,来到正在旁观望的塔利亚身边,平静地说道:“圣女,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他当年曾在寒川与塔利亚共进晚餐,彼此间早已熟稔,颇为了解她的性情,见她沉默不语,便说道:“其实你在一旁早就看得心痒痒了,对不对?”他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道:“这种级别的战斗,少了你可不行。” 塔利亚沉默片刻,忽然点了点头,轻声对司空千里说道:“司空洞主的实力究竟如何,我其实早就想领教了,今日若有机会,便请阁下不吝赐教。” 257彻底决裂 大荒其实很清楚天元帝国的态度,潜伏在君临城的眼线也时有汇报,天元帝国极有可能与东极高庭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但是寒川的态度始终模糊不清,摇摆不定,令人难以捉摸,因此席诚的心里多少会有些芥蒂,不过如今塔利亚也加入了这场战斗,答案便呼之欲出了——寒川同样也是东极高庭的盟友。 “又来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呢……”司空千里微微苦笑起来,如果寒川也加入了战局,三方阵营联合起来,事情就有些难办了,虽然有楚亦凡的加入,但他们这边的力量仍然略显单薄。 “冰霜之径!”塔利亚素手一扬,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气骤然卷起,无数细碎的冰屑瞬间凝聚成为一片光滑如镜的区域,悬浮在巨大骨刺的上方,如同一个安全的落脚平台。 付辰纵身跃起,十分轻巧地跳到了冰雪平台之上,这片区域旋即朝着楚亦凡所站的方向冲去,速度疾如惊风! 付辰的目标很简单,也很明确,楚亦凡想以兰汐作为人质,让东极高庭投鼠忌器,那么自己的任务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救出兰汐,然后擒住楚亦凡及司空千里一干人等。 “真是难缠的家伙……”司空千里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拦不住付辰了,反而还有可能被拖死在这里,他很清楚付辰的目的,当即神情一肃,扬声叫道:“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大家一起上吧,速战速决!” 司空望月等人收到命令,马上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恭长卿也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根本不需要齐划一的提醒,满脸凝重地说道:“对方想要动手,我们得想办法拖住他们!” 迦若兴奋地摩拳擦掌,哈哈笑道:“我早就看这个叫司空望月的家伙不顺眼了,正好可以痛揍他一顿!” “喂喂,那家伙是我的猎物。”古力努努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你还是识相一点,找别人去吧。” “凭什么啊?”迦若顿时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你们寒川这次都排名垫底了,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大话?” “那……那只是意外而已!”古力努努白嫩的小脸倏尔一红,咳嗽了几声,严肃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迦若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免了,你们没机会了。” “别废话了,我们赶紧上!”寒天誉猛然扬起手中的法杖,寒冷刺骨的暴风雪陡地席卷而来,将大荒众人裹在了其中! 这无疑是一个开战的信号,随着寒天誉的出手,司空望月等人也纷纷反击。一时间,场上光影涌动,气浪滔天,迦若祭出漫天剑影,维嘉引爆无数炸弹,冷清秋指挥虫群啃噬,苏墨挥洒黑色笔墨,众人交战在一处,打得激烈无比,轰鸣声震天响起,不绝于耳。 本来司空望月这边人数相对更少一些,场面上自然而然地落了下风,但随着冷清秋、奈良等人的加入,又将优势扳回了一点。牧尧见奈良亲自动手了,忍不住向他开炮轰击,愤怒地叫道:“奈良,既然你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奈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纵然牧尧毫不留情地攻击他,他也只是一味躲闪,始终没有还手,冷清秋知道他还念着旧情,不由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下不了手,这小子就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奈良神情犹豫了许久,显然心情无比纠结,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去对付其他的人。” “喂,你别走啊!”牧尧仍旧不依不饶,冲着他大声叫道:“怎么,你不敢面对我们了吗?你小子是心虚了吗?” “这件事情,你没道理不能怪他。”冷清秋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你别忘了,我们都是大荒的人,本来与你们东极高庭就不是一路的。” “是啊,你说得对,看来是我想多了呢……”牧尧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激动无比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冷漠,语气硬梆梆地说道:“既然不是一路的,那么你们可以去死了。” 此时在战场的另一边,纵然司空望月与恭长卿等人打得无比激烈,楚亦凡、付辰及司空千里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毕竟这些小辈的实力有限,完全不值得去注意,而且这些小辈们也不会贸然去招惹付辰和塔利亚,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 然而却有一人例外。 依长治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的楚亦凡,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根本就不相信楚亦凡是心甘情愿背叛东极高庭的,所以内心感到很不理解,他觉得楚亦凡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假若不找楚亦凡问个明白,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自从我进入天清宫以来,你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的破灭星辰,我的万雷星尘诀,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他紧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无比,“为什么你会背叛天清宫,难道你以前对我表现出来的关心都是假的吗?难道你一直在骗我吗?”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向楚亦凡冲去,要找他问个清楚。转瞬之间,他便来到了楚亦凡的身旁,北落紫霄环绕在他身旁,速度仅比他慢了半分。 “咦,这难道是……”付辰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他还快,当即定睛瞧去,马上看清楚了依长治的相貌,同时也认出了北落紫霄的刀芒,不由皱了皱眉,小声道:“原来是他啊,这种乱来的方式,跟他老爸还真是有九分相似……” 依长治站在楚亦凡的面前,用力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一下剧烈起伏的心情,然后语气悲愤地说道:“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要背叛天清宫,如果你今天不说个明白……”说着右手凝聚出一个破灭星辰,威胁道:“就别想离开这里!” 他很清楚自己与楚亦凡又多大的差距,此举完全就是螳臂挡车,但是他必须这么去做,假如楚亦凡不打算给他一个说法,那么他就要向楚亦凡讨个说法! “原来……他居然是你的亲传弟子?”付辰顿时明白了什么,转眼对楚亦凡说道:“不过真是可惜,即便是身为他的师父,你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吧?” 楚亦凡并没有接话,而是深深地看了依长治一眼,纵然内心百味杂陈,但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他对于依长治自然是有很深厚的感情,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处境,只好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要背叛天清?”依长治向前走了一步,盯着楚亦凡的双眼,咄咄逼人地问道:“回答我,为什么!” 听到这句质问,有那么一瞬间,楚亦凡想到了好几种说法,想要解释给他听,但是考虑再三之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平静说道:“你以后会明白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到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但是现在……对不起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运起星辰之力,飞快地往依长治的后颈一拍,依长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倒在地。 以太看到这一幕,脸色骤然一变,猛然间疾奔而来,就想对楚亦凡出手,楚亦凡淡淡地说道:“你别那么紧张,他只是晕了过去而已。”说着右手揪起依长治的衣领,将他掷向了以太。 以太赶紧检查了一下,发现依长治并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冷冷地瞪了楚亦凡一眼,说道:“这笔帐,我以后一定会讨回来的。” 楚亦凡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了,因为就在这时,付辰突然对他出手了,旋绕在他周身的梦伴蓦地悬停在了半空,发射出无数道亮白的光线,来势快如闪电,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全方位无死角地攻向楚亦凡! 楚亦凡瞳孔骤然微缩,他知道这些射线有多恐怖,马上使出斗转星移,将这些射线全都反弹了回去!只听噗噗噗一连声闷响,这些射线没入地面之中,瞬间穿透出无数个细小的深坑,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可见这些射线的杀伤力有多么强悍! 不过这还没完,成千上百个光球不停改变着位置,同时发射出一道道白色的光线,付辰站在这些光球中间,歪着脑袋说道:“现在这个场面……可以说已经很难看了。”说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用询问的语气说道:“我还是想不通,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倒戈。” “如今慕白就大荒,这个理由够不够?”楚亦凡被他纠缠不休,渐渐失去了耐心,一边出手抵御,一边冷声道:“付辰老师,你别逼我,赶紧让我离开,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付辰听到这个名字,不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旋即叹道:“人类这种生物,心里在乎的东西越多,就越是脆弱不堪。” “付辰老师,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楚亦凡此刻终于动了真火,目含杀意道:“我只是念及旧情,所以保持着该有的风度,但你真要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是认真的!” 付辰歪着头看向楚亦凡,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过仅仅过了几秒钟,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能让你走。” 258逼迫 此时付辰与楚亦凡交上了手,但司空千里的压力并没有减轻多少,塔利亚继承了上任圣女的大部分力量,加上她本身惊人无比的天赋,纵然年纪比司空千里小得多,交锋起来却完全不落下风。 司空千里刚刚才与付辰经过一番激战,灵气消耗不少,而塔利亚以逸待劳,明显占据了不少优势,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司空千里此前完全没有与塔利亚交手过,对她的底细并不清楚,因此也就不知该如何针对。 在双方第一次交手试探的时候,塔利亚就让司空千里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没想到寒川圣女看似文静腼腆,一出手竟是如此暴力! 她对于冰霜的运用及理解之深,要比路依凝、寒天誉强上太多,每次攻击都造成了不小的动静,右手猛然挥舞,便有刺骨寒气漫天席卷,仿佛狂猛的海浪喷涌而出,须臾间凝结成小山般的巨大冰块,当头向司空千里砸落而去! 面对如此惊人的声势,司空千里纵然实力强大,也感觉压力如山岳般沉重,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整个右手顿时化为了一根巨大的骨刺,如同一个锐利的尖锥,奋力将砸来的巨大冰块切割得四分五裂,然而塔利亚的灵气似乎用之不竭,接连凝聚出数十座冰山,宛如流星陨落,纷纷往下坠去! 只听“轰轰”一阵巨响,冰山砸在地面、擂台之上,旋即砸出无数深坑,震得地面微微颤动,碎冰四溅,司空千里在冰山之间来回纵跃,不时挥动右手的尖锥,将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山切成数块,片刻之后,他的身旁已经堆满了无数或大或小的冰块。 “圣女,你这招对我没用的!”司空千里拍了拍身上的冰屑,微笑地看着塔利亚,虽然面带笑容,但他的目光却冷冽如冰,显然塔利亚先前的轮番攻击,让他招架得十分狼狈,不免心中生出几分怒意。 时间不等人,他十分迫切地想要离开此地,万一拖到东极高庭的援兵赶来,那可就难办了,就算手上有兰汐作为人质,恐怕也很难突出重围,只不过塔利亚这些人始终纠缠不休,让他又急又怒,必须下狠手才行了。 “莫非要变身吗?”司空千里心里犹豫起来,若不是迫不得已,他真是不想用那一招,毕竟他很注重仪表和容貌,很难接受自己变成丑陋的怪物,谁知就在他踌躇之时,塔利亚陡然扬声喝道:“冰封坟墓!” 刹那间,围绕在他身边的冰块仿佛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以司空千里为中心,以极快的速度聚拢而来,再度凝结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冰块,便如一座巨大的冰墓,将他死死地困在了里面! 司空望月等人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万万没想到塔利亚前面的攻击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真正目的竟是要把司空千里留在此地,不仅如此,塔利亚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寒气,眼见冰墓越来越大,司空千里想要脱困也变得越发艰难。 不过令他们稍微安心的是,司空千里纵然不能行动,眼睛还能转动,说明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这可怎么办……”司空望月急得团团乱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很想冲过去救自己的哥哥,但那可是圣女塔利亚,实力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倍,就怕到时候人没救出来,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喀嚓”一声轻响,数十根尖锐无比的巨大骨刺从司空千里的身体内突刺出来,将身边的冰块刺得崩裂开来! 他此时的模样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但手上、腿上长出了骨刺,就连胸口、后背都有骨刺生出,衣衫被骨刺撕裂碎裂,整个人如同一头浑身长满了尖刺的人形怪物,哪还有半分俊朗潇洒的模样,看起来恐怖至极。 塔利亚见此情景,知道他是要奋力一搏了,当即毫不犹豫,加大了寒气灌输的力度,漫天冰雪盘旋疾飞,风暴狂涌席卷,仿佛一个个巨大的漩涡,一股脑地涌入了冰墓之中! 霎时间,刺骨寒风呼啸鼓荡,顷刻间遍及全场,波及四周,掀起飞沙走石,地上大荒死士残破的尸体四处乱飞,看台上的观众们也被吹得东倒西歪,有些人甚至被卷上了天空,然后重重摔在地上,竟是在幻境中被摔死了! 沉重如山的气势迎面而来,除了楚亦凡、付辰及以太等强者之外,司空望月等小辈已经渐渐有些承受不住,陈更生这些伤势较重的人更是脸色苍白无比,精神萎靡不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众人见势不妙,哪还顾得上战斗,赶紧向后撤去,举起手臂抵御猛烈寒风,以免殃及池鱼。 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之下,谁都没有注意到,擂台上的那五个光球表面开始有光影浮现,片刻后忽然各自迸射出一道黯淡的青光,将五个光球连接在了一起。 楚亦凡没注意到,以太没注意到,甚至就连付辰也没注意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冰墓吸引过去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些光球的变化。 “圣女果然好手段,就连司空千里这样的人物都在她手里吃了个大亏。”付辰眯眼看向楚亦凡,很认真地说道:“我不能拖她的后腿,所以……楚亦凡,我要跟你赌一把。” 楚亦凡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这次是要全力以赴了,语气不由带上了一丝怒意,沉声说道:“付辰老师,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我要用兰汐的命,赌你的良心,赌我们这些老友……这么多年以来的感情。”付辰说完这话,忽然扬起头来,环绕在他身边的上百个梦伴迅速聚拢而来,须臾间组成了一个六角多边形,从远处看,宛如一个白色的巨大蜂巢,似乎是付辰刻意而为,彼此间精准无比地分隔了半寸距离,规则到了极致。 “我要赌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兰汐死去。”付辰的脸庞被光芒照得亮白无比,神色十分严肃。 “老师,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楚亦凡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等等,你不能这么做,这样太危险……” 付辰心意已决,根本不容他辩驳,蓦地右手一扬,就见这上百个梦伴陡然间光芒大盛,变得夺目耀眼,一股恐怖无比的气势迎面压来,一道道亮白刺眼的光芒从梦伴中迸射而出,瞬间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无比粗长的巨大光柱,以极快的速度向楚亦凡冲来! 这道光柱仿佛纯净无暇的灭世圣光,蕴含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只要击中了兰汐,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楚亦凡带着兰汐,躲避已然来不及了,一瞬间脑海中迸出好几个念头,他知道付辰是在逼迫自己,如果自己还顾及旧情,就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兰汐受丧命! 不得不说,付辰这一步确实是正中要害,他确实是在赌,赌楚亦凡到底会如何选择。考虑了不到一秒钟之后,楚亦凡狠狠咬了咬牙,眼里流露出一股无奈的神色,一下子揪住兰汐的衣领,将他抛了出去! “你赢了。”楚亦凡微微苦笑一下,看着猛冲过来的白色光柱,自嘲道:“我自以为已经下定决心了,没想到……还是无法违背内心。”话音未落,白色光柱已然猛冲而至,转眼间将他吞没了! 兰汐身在半空,遽然往下坠落,虽然楚亦凡的力道并不是很大,但他还是昏迷了过去,马上就要摔在地上,忽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将他抱在了怀中! 来人正是路依凝,她心思聪颖,早在付辰有所行动之前,就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当楚亦凡掷出兰汐的时候,她便飞快地扑了上去,把兰汐救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迅速远离了大荒众人,来到了梦梦和白白她们的身边,将兰汐放了下来,对梦梦说道:“梦教授,请你保护好他。”她现在还能信任的人,除了依长治和牧尧等破天小队的成员外,就只剩下梦梦和白白了。 梦梦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想去哪里?” “战斗还没有结束。”路依凝转头望向付辰等人,回答道:“所以我必须要回到战场上去。” “我的建议是……现在立刻撤退,如今当务之急,是保证兰汐的安全。”梦梦马上否定了她的想法,十分严肃地说道:“他们这个层次的战斗,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 “可是……我们还没找到雷天一的下落。”白白神情焦急地说道:“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那就……” 一听到这句话,梦梦积压了多日的负面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厉声道:“白白,你是猪脑袋吗,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要找雷天一?” 白白被她劈头盖脸一阵训斥,顿时愣在了原地,不明白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心里委屈到了极点,然后有些不忿,却又不敢发作,眼眶微微一红,小声说道:“你凶我干什么?雷天一不见了人影,我难道不应该担心他吗?梦梦,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这根本就不像你啊。” 梦梦发了一通火后,立即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理亏,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对白白发脾气的,毕竟她完全不知道雷天一是什么样的人,沉默片刻之后,歉然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火的。”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神情忽又变得凝重起来,“闲话少说,趁现在司空千里被困,掌教被付辰纠缠,我们赶紧先掩护兰汐撤退。” 259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楚亦凡心里很清楚,当他选择救下兰汐的性命,其实等于选择了一个最坏的结果。以兰汐睚眦必报的性情,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活着离开东极高庭,同时在失去了兰汐这个人质后,他手中没有了护身的筹码,必将遭到东极高庭最猛烈的攻击! 就在白色光柱凶猛冲来的那一瞬间,他不禁微微摇头,只怪自己不该妇人之仁,导致落入如此境地,但是……他并不后悔放走兰汐,不管这个选择是对是错,无非是遵从本心,更重要的是——他不认为在没有兰汐的情况下,付辰这些人可以将他拦下。 他是天清宫的掌教,也是东极高庭最强之人,他有他的尊严,而且他这几年来实在是安分得太久了,此时面对如此沉重的压力,不禁战意上涌,激发了隐藏在他体内深处已久的热血!他确实很想知道,在脱下了重重束缚和枷锁之后,他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功杀出一条血路! 白色光柱骤然而至,无边的灼热感汹涌袭来,他只觉眼前猛然一亮,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般,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他此刻斗心大起,似乎又重新寻回了当年睥睨一切的气势,变得无比自信! 他看似随意地举起双手,斗转星移悄然运转,将周围的白光全都尽数弹开!从旁人的视角来看,白色光柱似乎吞没了他的身体,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地击中他,而是四下散去,除了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之外,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付辰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敬佩说道:“数年不见,没想到你的修为居然再进一步,就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你了。”他知道楚亦凡的斗转星移有多么厉害,但他没想到的是,楚亦凡竟连自己的这一记杀招都能弹开,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若非化身境界的强者,根本不可能完全挡下这次攻击,可是楚亦凡居然做到了! 片刻之后,白色光柱渐渐散去,楚亦凡依然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看起来安然无恙,但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略微急促,显然刚才的那道白色光柱还是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而在楚亦凡的身后,白色光柱将观众席击穿了一个大洞,一瞬间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之人,血腥气息顿时四处弥漫。 “付辰老师,我要谢谢你。”楚亦凡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神逐渐变得火热起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呆在星辰水榭中,就连空桑城都很少去,说实话,我几乎快忘了当年挥洒过的热血了。” 付辰见他这副神情,也不由认真起来,嘴上却打趣道:“看来你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偶尔动一动,是不是感觉还不错?” “确实,感觉很不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似乎根本就不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楚亦凡的双眼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冷厉,一股恐怖至极的强大气势渐渐从他的周身扩散而出,恭长卿等小辈纵然相隔极远,也不免受到了影响,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呼吸极其困难,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对楚亦凡生出了恐惧害怕的情绪,付辰也双眼微眯,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没有兰汐又如何,我若要一心要走,你们谁能拦得住我?” 说完这话,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举起了右手,忽见点点星芒浮现在他的身边,宛如众星环绕一般,将他围在了中间。随着亮白耀眼的星芒闪烁,一个白色的光球渐渐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暴涨,半径几乎有半米之多! “破灭星辰?”付辰还以为他会祭出什么特别的杀招,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没用的,如果只靠这个……”不过他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个光球越涨越大,半径超过了一米、两米……最后变成了半径近乎三米的超大光球,无数颗闪亮的星芒在四周浮动,就像一颗旋转不休的巨大恒星! 这个场景看起来很美,也很让人感到震撼,但对于付辰来说,只会感到恐惧,他很清楚这个光球里面蕴含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单是从外表上来,如此巨大的光球看起来就已经压迫感十足,如果一旦爆炸开来,比武场地必然会被夷为平地,甚至连空桑城都会受到强烈的冲击! “陨落星辰?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想用这一招?”饶是付辰心静如水,也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要是敢这么做,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老师,我已经无法留手了。”楚亦凡冷漠无比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可以尝试阻止我,但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请恕我不负责任。”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跟你拼了,永恒闪光!”付辰心知他此刻杀意已起,也就不再多说了,猛然间张开双臂,近百个梦伴环绕在他双臂四周,蓦地白光流动,精芒绽放,随着他双手向前一推,两道巨大光柱合二为一,骤然向楚亦凡迸射而去! 楚亦凡冷哼一声,陨落星辰当头砸落,飞快地迎向了永恒闪光,牧尧等人在远处看得目瞪口呆,知道接下来的局面必然会是两败俱伤,而且极有可能波及到自己一行人,早就躲得远远的,免得受到重伤。 忽在这时,楚亦凡骤然转过头去,眼神凌厉无比,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娇叱道:“天地不仁,玄天冰境!”刺骨寒风迎面而来,一道近十米高的寒冰巨浪猛然席卷而至,劈头盖脸向楚亦凡扑落砸来! 与此同时,一个全身长满骨刺的怪物迅捷无比地扑向了付辰,双臂宛如两个锐利无比的尖锥,狠狠地刺向付辰的胸口,此人正是司空千里! “他是什么时候……”付辰双眉拧起,微微吃了一惊,司空千里刚才明明被塔利亚困了起来,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飞快地瞥了冰墓一眼,但见冰墓的内部已经碎裂开来,光滑的冰壁上破出了一个巨洞,瞬间反应过来,肯定是司空千里强行破开冰墓,从而逃出了塔利亚的束缚,但他的目标为什么会是自己? 司空千里此时满腔怒火,他纵横大荒多年,击败的敌人不计其数,没想到这次不但在塔利亚的手上吃了这么大一记暗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让他感到了莫大的耻辱,恨不得将塔利亚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但是他又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人,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冷静行事,既然塔利亚选择攻击楚亦凡,那么自己索性反其道而行,转而袭击付辰! 不得不说,司空千里确实聪明绝顶,于最短的时间内作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这的确是一条上上之策,如果付辰被自己扰乱心神,说不定会因此收手,这样无疑能大大减轻楚亦凡的压力,一举扭转局势。不过可惜的是,付辰也很清楚他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上当,依然坚持向楚亦凡出手攻击! 刹那间,他们四人的攻击撞击在了一处,迸发出刺眼无比的光芒!在巨大狂猛的气浪冲击下,坚实的地面顿时化成无数细碎石块,一片片掀飞而起,崩裂下陷,比武擂台在恐怖力量的轰击下,瞬间灰飞烟灭,化为齑粉,漫天飘扬洒落,直往天上冲去,整个比武会场近乎被毁成废墟! 周围的观众席被呼啸而至的狂风掀得倒塌崩垮,看台上的无辜观众们纷纷被滔天的气浪卷起,往外飞出数十米之远,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仅过了瞬息功夫,就有近千人死于非命,摔得头破血流。 牧尧等人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的角落,眼睛被狂风吹得无法睁开,必须全力运转灵气,才能勉强站稳脚跟,有些修为稍差点的人,被四人激斗散发出来的余力震得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刺眼的光芒以及狂猛的飓风陡然间消失无踪,刚才的战斗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一下子安静到了极点,只有簌簌下坠的石块和沙尘在无言地提醒着众人,他们刚才看到的一切并非幻觉。 “不对……我们的力量竟然被吸收了?”楚亦凡最先反应过来,心头猛然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将目光投向了场中那五个光球,只见光球仿佛是吸收了足够的力量,正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辉! 与此同时,似乎与光球遥相呼应,残破塌陷的地面骤然浮现出一缕缕金色的光辉,随着光球的不停闪耀,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转瞬间,光球中的白芒以极快的速度迸射而出,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地面上的光辉之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片刻之后,场地中心凝聚出一个耀眼的白色光点,紧接着疾速上升,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迸射到了高空之上! 众人仰头望去,这时才发现高空中竟站着一个人……与其说是站着,倒不如说是悬浮,他就这么静静地悬在空中,面前漂浮着一块细小的红色晶石,白光正不断地注入其中,似乎在灌注能量。 没过多久,光球将吸收了楚亦凡等人的力量全都传了出来,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光芒黯淡消失,然后轰然爆裂,法阵的光芒也慢慢消失。晶石吸入了足够多的力量,散发出红色的光芒,缓缓嵌入了那人的额头之中,就像是他的第三只眼睛。 随着晶石的嵌入,忽听“哗啦”一声轻响,他的背后突然长出了一双黑色的翅膀! 这双翅膀伸展开来,几乎长达三米,上面覆满了漆黑的羽毛,透露着一股阴冷的邪恶,然而当它上下挥动之时,却又有金光隐现,仿佛黑暗中浮现出一股圣洁纯净的光辉,两者结合在一起,似乎非常矛盾,但又充满了和谐之感。 虽然这双翅膀只是新长出来,看起来还有些孱弱,并没有进化到最终形态,此人挥动双翼的动作也有些生涩,但根本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毕竟这世上能生出翅膀的人屈指可数,就连楚亦凡都无法做到! 260神之降临 当这对翅膀凭空生出之时,下方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内心涌出一阵强烈的不安,隐隐觉得似乎有大事情要发生了,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能拥有翅膀的人,严格来说其实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近乎等于高不可攀的神祗,如今竟能在此看到传说中的存在,这究竟是好是坏? 那人将背后的翅膀完全舒展开来后,微微低下了头,俯瞰着下方众人,仿佛神祗降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蝼蚁,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楚亦凡最先看清楚此人的相貌,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说道:“雷天一?” 他与雷天一相识多年,对他颇为了解,知道他没有半分修为,但是为人和善,知识渊博,因此也就破例让他呆在神谕书院,每日博览群书,谁知此人隐藏多年,居然是另有目的?而且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竟会拥有翅膀? 更为可怕的是,雷天一此时带给他的巨大压力,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身体似乎被无形之力束缚住了,就连动弹都有些困难,这也就意味着……雷天一现在的实力至少要高出他一个大境界,才能如这般从气势上彻底压制住了他。 其他人也很快认出了雷天一,心中无比震惊之余,不免又生出了几分疑惑,这人分明是个性情和蔼的瘸子,此刻却如神祗降世,气势逼人,前后差距怎会如此之大?但很快地,他们的内心深处猛然涌现出一阵极为强烈的恐惧感,似乎遇到了无法抵御的天敌一般,本能地想要对雷天一下跪臣服。 然而这时最惊讶的人无疑是白白,相恋多年的男友变得如此陌生,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双腿残疾的雷天一不但站了起来,竟然还拥有一对翅膀,实力也如此深不可测,这人……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雷天一吗? 她目瞪口呆地仰视上方,心中惊惧交加,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却不知梦梦的反应比她更加强烈,脸色吓得苍白无比,浑身居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雷天一吸引住了,才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我们好像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啊……”付辰也感受到了从雷天一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双眼微眯说道:“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种等级的强者,只希望他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楚亦凡看了一眼光球的残壳,又将目光转向了雷天一,心里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雷天一隐忍多年,为的就是这次大战,也就是说,雷天一利用了他的叛逃,布置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暗局。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叛出东极高庭,到时候势必会有一场激战,便利用了这一点,假借红莲武道会之名,制作出了五个能够吸收力量的光球,趁楚亦凡等人激斗之时,悄悄将他们所有的攻势全都吸收了进去,然后变成了自己的力量,借机再度复活了。 如此推测,雷天一此人必定大有来头,或许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导致他毫无修为,双腿残废。他心有不甘,便处心积虑,谋划布局,趁此机会东山再起,此人好深沉的城府,竟然欺瞒了所有的人,就连楚亦凡自己都被瞒过去了! 雷天一扫了下方的众人一眼后,又看向自己的双手,淡淡道:“这些力量虽然还是太少了一些,不过总算能让我恢复到了……全盛时期大概一成左右的实力。” 这句话一说出来,楚亦凡瞳孔骤然一缩,快速与付辰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这样的实力才只是一成而已,那么他全盛时期到底会是多么恐怖? 似乎在适应失而复得的力量,雷天一捏了捏拳头,然后抖了抖腿,随着他的动作展开,无数颗细微的粒子从他身上簌簌落下,看起来诡异到了极点,根本不像是世俗凡人! 活动了一下筋骨后,雷天一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双翅一挥,猛然间俯冲下坠,一转眼便来到了众人的面前,目光飞速扫过众人,语气无比冷漠地说道:“从理论上来说,我的职责便是消灭所有的战争,消除一切违反规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们很幸运,看在你们让我重新站起来的份上,今天我会饶过你们。” 先前雷天一站在高空之时,所带给人的压力就已经沉重如山了,此时他来到了众人的面前,压力顿时陡增数倍,恭长卿等小辈近距离面对着他,内心不由恐惧到了极点,浑身瑟瑟发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就连一向跳脱的迦若,性情憨直的张巍也不例外,全都是面色惨白,双膝倏然发软,几乎跪了下来,只有楚亦凡、付辰等强者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也感到呼吸困难,心跳加快。 席诚纵然心里无比惶恐,却还想尝试着与雷天一套套近乎,深呼吸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在下是大荒领主——席诚,不知阁下乃何方高人?” 雷天一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席诚与他眼神接触,只觉此人的目光毫无感情,冰冷漠然至极,处处透露着对生命的漠视,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冒冒失失地去搭话。 沉默片刻,雷天一对席诚说道:“我对你们人类的所谓国家,所谓疆土,根本没有半点兴趣,人类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帝王将相,对于神而言全都一视同仁,便如蝼蚁草芥,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完全不在乎你的身份。” “由于某些原因,我和你们人类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所以我今天也想尝试一下人类那些可笑至极的自我娱乐方式,庆祝我的重生之日,但是……”说到这里,他冷漠无比地看着席诚,语气平淡地说道:“如果你胆敢再多言语几句,我也不介意破例,将你彻底从世上抹去。” 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席诚贵为大荒领主,自有威严和地位,若换作是其他人敢说这话,恐怕他早就哈哈一笑,然后下令将此人押入大牢,乱刀砍死,可是面对雷天一的这番话语,他根本不敢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心惊胆颤地紧闭嘴巴,生怕再说错什么话。 楚亦凡紧蹙眉头,他敏锐地发现,从雷天一先前所说的话中,一直自诩为神,以及“你们人类”这个称呼,也就是说,他或许并不是人类,极有可能是更加难以想象的存在。 他不认为雷天一在胡言乱语,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能拥有翅膀,加上他的恐怖实力,很大概率说的是真话,以他的尊严和性情,没必要胡言乱语。 “这世界上……莫非真的有神?”楚亦凡紧紧盯着眼前的雷天一,不由陷入了沉思。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压迫得噤若寒蝉,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陡然打破了沉默,白白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当即上前一步,不甘心地问道:“雷天一,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的心里猛地一颤,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她,梦梦则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莽撞,用极低的声音提醒她道:“白白……你疯了吗?快回来,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雷天一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雷天一并没有发火动怒,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面色平静地说道:“坦白说,这些年以来,我一直试图去理解我某位同伴的感受,所以我也找了一个人类,尝试着与她建立感情,看看结果会如何。” 他看了白白一眼,很认真地说道:“不过很遗憾,我确实体会到了不同的感觉和反应,但是这些情绪对我来说,并不太适合。”说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冷淡道:“你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了很多年,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勉强向你说一声感谢。” 这话说得非常绝情,也非常伤人,白白就算脾气再好,听到这话也不免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倏尔泛红,颤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她紧紧咬着下唇,极为不甘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神,还是什么鬼的,我只想问你一句,难道这些年来所有发生的事情,你对我的感情,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吗?” 雷天一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丝不忍,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双眉舒展开来,冷冰冰地看着白白,高傲地说道:“神,从来不会在乎人类的想法。”然后转过身去,再也不看她一眼了。 霎时间,所有的愤怒、悲伤、不甘等负面情绪涌上心头,白白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仿佛内心的某根支柱陡然崩塌轰裂,碎成一地废墟!与此同时,她的掌心中忽有青光迸闪,裹挟着凌厉凶猛的罡风,狠狠地击向了雷天一的后背! 261凡人亦有弑神之念 就在白白发动攻击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她真有胆子敢对雷天一出手! 雷天一似乎早就预料她会有此举动,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是食指轻轻一点,一道黑光骤然浮现,宛如锁链般捆住了她的全身,让她无法动弹! 白白奋力挣扎着,脸色涨得通红,但是这道黑光坚不可摧,任她拼命扭动身子,也没办法从中挣脱出来。 众人见此情景,再也不怀疑雷天一的实力了,白白在天清宫都算是有名的强者,虽然比司空千里等人差了不少,但司空千里想要击败她,恐怕也得花费不少功夫,谁知雷天一只是抬起了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地便将她制住了,如此恐怖的手段,只怕最少也是化神巅峰境界的实力! 席诚此时唯恐东极高庭援军到来,十分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碍于雷天一在此,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偷偷瞥了司空千里一眼,悄声说道:“我们能不能趁机赶紧离开?” “恐怕不行,现在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司空千里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貌,所有的骨刺都缩回了体内,浑身衣衫破破烂烂,只不过他这时完全不在乎这些了,额头上因为恐惧而冷汗涔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似乎我们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随手制服了白白后,雷天一便再也不理她了,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正在昏迷的依长治,忽然开口道:“那个少年,我要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顿觉出人意料,不知道他为何想要依长治,只有雷天一自己才知道,刚才就在依长治与迦若比武的时候,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的极速之力与陆游原极为相似,说不定这会是一个线索。 他潜伏在天清宫的这些年里,除了一心想要恢复力量之外,剩下的事情便是寻找陆游原的踪迹,想要伺机复仇。然而让他无比失望的是,陆游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办法找到他的人影,就连半点他存在过的气息都消失了。 雷天一本来其实已经放弃了寻找他的念头,但在见识到了依长治体内的那股力量后,他感到这两人之间必然会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此时依长治正处于昏迷状态,完全不知道雷天一已经盯上了他,而以太脸色一变,眼神逐渐变得无比决绝! 在众目睽睽之下,雷天一大步向着依长治的方向走来,对于他而言,拿下依长治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那样简单,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根本没人敢上前阻拦他,他早已将依长治视为了囊中之物。 但他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决心,陡然之间,以太如闪电般迅速赶来,拦在了依长治的面前,沉默地盯着雷天一,目光中没有害怕,没有茫然,有的只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以太,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雷天一面无表情地说道:“凭你一人,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以太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直接用行动做出了反应——他运起全身的灵气,毅然决然地猛冲而来,奋力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看似平凡无奇,但其中蕴含的破坏力惊人无比,以太不知道曾经用这一拳击穿过多少强者的身体,但他面对的是雷天一,实力深不可测的劲敌,他并不指望自己也能轰穿雷天一的身躯,只要能对他造成伤害就好。 然而这一拳狠狠地击中了雷天一的胸口,却犹如打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之上,不起半分动静,雷天一甚至连身体都没摇晃一下,眼神冷漠地盯着以太,淡淡道:“我说了,你的攻击对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挥了挥手,以太的身子蓦地僵硬起来,如受无形之力牵引,就这么离地而起,往高空上方飞去,然后悬停在了半空,宛如泥塑木雕,看起来诡异万分! 众人看到这里,不由低声惊呼起来,他们知道以太的实力有多么强悍,但在雷天一非凡通天的手段之下,如同蚍蜉撼树,毫无还手之力。以太紧咬牙关,拼命想要挣脱无形之力的束缚,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悬在高中,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骤然下坠! 但听“轰”地一声巨响,以太重重地坠落下来,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霎时间碎石飞溅,烟尘滚滚,以太倒在乱石堆中,生死不明。 看到这样的情景,全场顿时陷入了恐慌的沉默,就连以太都接不下雷天一的一招,恐怕就算场内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雷天一的对手,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惊惶的神情。 “居然毫无破绽吗……真是让人感到绝望啊。”叶荆死死盯着雷天一,破天荒地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这家伙随意站在那里,看起来处处都是破绽,但这些破绽却隐藏着凶险的陷阱,此人实力之强,近乎通天。” 他不得不承认,在雷天一这样的人物面前,他完全失去了动手的勇气,彭力亦是如此,不敢主动出手,然而付辰却做好了出手的准备,目光始终紧盯着雷天一,白色的梦伴仿佛被涂了一层浓墨,变成了深沉的黑色。 他心里很清楚,黑色意味着极度的危险,除了敌人异常强大之外,还预示着此人的攻击性十分强烈。他并不相信雷天一真的会对他们这些人网开一面,尽管他不会主动去招惹雷天一,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做好雷天一随时可能出手的准备。 一招击倒以太之后,雷天一继续向依长治走去,忽听深坑传来一声巨响,以太从乱石堆中猛然冲来,又拦在了依长治的面前,眼神冷厉地盯着雷天一。 他的额头破了,豁口处深可见骨,满脸都是鲜血,他的右臂软塌塌地垂了下来,手肘处关节呈现一个古怪的角度,向外翻转过来,显然已经断了,然而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坚毅! 雷天一终于眯起了双眼,冷冷地说道:“以太,你不怕死吗?”他想不到以太居然如此不识抬举,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心头不禁有些恼怒。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以太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迎向他的目光,干脆利落地说道:“但是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变得更加勇敢,人只有在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之时,才能变得无比强大!” “你想带走少爷,除非踏过我的尸体!”丢下这一句硬邦邦的狠话之后,以太陡然圆瞪双目,紧紧握住双拳,勃然喝道:“八门遁甲,惊门!” 刹那间,一股狂猛的气势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掀起疾风骇浪,灼热的火焰熊熊燃烧而起,瞬间吞没了他的身躯,将他变成了一个火人! 雷天一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惊人气势,微微扬起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哦?居然愿意燃烧自己的生命,换取短暂的力量?我知道你们人类都追求长生不死,而且你却甘愿用自己生命为代价,去尝试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屑的语气说道:“不得不说,人类果然喜欢做一些愚蠢的选择。”他此刻恢复了部分力量,也重新获取了神格,神性彻底湮灭了他的人性,因此他早已摆脱了人类的身份,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在少爷的心里,我代替不了他的父亲……”以太拼命催动着八门遁甲的功效,身上的衣衫被彻底烧成灰烬,浑身骨骼“咔吧咔吧作响”,面容被熊熊烈火吞噬,扭曲模糊不清,“但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儿子,试问这世间上,又有哪个父亲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落入险境?” 这句话掷地有声,委实令人动容,只要是熟知以太和依长治的人,都会不由生出几分感动的情绪。只不过雷天一并非凡人,听到这些话后,冷冷地说了一句:“无聊透顶……” 他话还没说完,以太忽地仰头怒吼一声,裹挟着熊熊烈焰,猛然疾冲而来,狠狠地飞起一脚,用力踢向了雷天一的胸口,其气势之猛烈,就连他都在刹那之间感到了一阵失神! 雷天一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只听“咔”地一声轻响,他的掌心蓦地微微一痛,忍不住闷哼一声,再次将以太轰入了地面当中,但他惊讶无比地发现……自己的掌心居然红肿起来,也就是说,以太刚刚那一脚居然让他受伤了!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在雷天一的印象中,根本就没有凡人能够伤得了他,即便他此时只剩下了一成实力,被凡人所伤亦是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哈哈哈哈……”沉默了片刻之后,雷天一冷漠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丝笑意,语气却变得越发冰冷起来:“很好,没想到你竟然会对我造成了伤害,那么我只能收回刚才的话,你们今天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忽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幕遽然袭来,击中了雷天一的背后,虽然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雷天一心头更怒,当即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了刚才出手的那人。 只见牧尧走出了人群之中,右手还保持着炮筒的形态,神情凝重地说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立下了誓言,一定不会再因为敌人强大而害怕战斗,因为我要保护长治,保护依凝,保护素衣,保护所有对我而言……无比重要的人。” 说到这里,他再次举起了炮筒,对准了不远处的雷天一,斩钉截铁地说道:“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很多战斗的技巧,包括机械之心的运用,都是你教的!如今你已经化身为神,却开始伤害我身边的人,既然你要对长治不利,恕我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262梦中人 牧尧向来是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人,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在破天小队的成员里,依长治和路依凝在天清宫算得上是响当当的知名人物,就连素衣和贺峰都比他出名一些,他更愿意呆在自己的房间,捣鼓着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是沉默低调不代表他没心没肺,恰好相反,他是一个非常看重感情的人,当依长治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了,你是大罗金仙又如何,如果不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兄弟,那何必进入天清宫修行苦练呢? 似乎是想到了某些难以忘却的回忆,雷天一知道是牧尧出手之后,眼中的怒意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悯:“机械之心乃是逆天神物,有人曾用它建立过繁华盛世,却不幸落入你的手中,如今竟然还想利用它来攻击我,更可笑的是,你这样的进攻实在是弱得可怜,完全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神效。” 说到这里,他再也不理会任何人了,猛然展开双翅,挥洒出无数颗细小的光粒。他双手向上齐举,一道粗长黑色光芒从掌心迸射而出,四周有紫色流光环绕,蓦地冲上天际,直入云霄! 刹那间,原来明亮的天空陡变黑暗无光,仿佛无边黑夜骤然来临,周围的乌云撕扯扭曲起来,围绕着那道黑色光柱旋转不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云层搅得七零八落。 苍穹如同被光柱捅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大量的黑色异能量涌入进来,宛如漫天光影降临,须臾间凝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光球,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飘散落下。 这场景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众人的内心不禁害怕起来,然后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事情——他们的力量似乎正渐渐从体内流逝出去,只怕不出一会儿,他们便会彻底失去所有的修为,成为一个普通人!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大地,整个红莲大陆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东极高庭的百姓看到了这一幕,大荒的百姓看到了这一幕,天元帝国的百姓也看到了这一幕,甚至连寒川的人们都看到了这一幕。 就在这极为短暂的几秒钟之内,恐慌犹如瘟疫一般四处蔓延开来,人们开始茫然无助地四处逃窜,但却无处可逃,一瞬间便有数以万计的人死于踩踏之中,有人开始跪地磕头,无比虔诚地祈求苍天能拯救这个世界。 韩世翀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感受到四周天气灵气的急速变化,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天元帝国,君临城的观星台上,宇文释仰首望天,年轻清秀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情,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显得更加苍白。 世界即将毁灭,这是红莲大陆上所有人的共识,他们可以看到在极远之处,有一道黑色的光柱直冲云霄,浓墨般的乌云疾速旋转,云层被搅乱的那道缺口反而绽放出白色的亮光,那并非救世之光,而是这个世界即将崩裂的前兆,隐隐带有毁灭一切的意味。 “这个世界……已经污秽不堪。”雷天一眼神空洞,神情冷漠无比,仰头望向头顶的乌云漩涡,“是时候净化这所有的罪孽和肮脏,让世界重新启动了。” 苍穹上方的黑洞越来越大,随着黑色负能量的大量涌入,整个天空开始扭曲变化,一道流溢的光圈迅速扩散,忽然出现在了黑色光柱的四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流光漩涡,就这么横在天穹之顶! 若依长治此时还清醒着,肯定会惊讶地发现,这道七彩光圈根本就是自己梦中经常出现的那道光圈!但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这光圈是什么东西,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这道光圈的出现,无疑意味着恐怖无比的攻击即将来临。 以太极为吃力地从深坑中爬了出来,他此时已经解除了八门遁甲的状态,可是开启惊门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他全身如同散了架般剧痛不已,就连爬行都无比费力。由于衣服被烈火烧毁,他的皮肤被烧得焦黑,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七彩光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掌心抵在一起,做成双手合十的姿势,嘴里念念有辞,居然祈祷了起来! 这一幕看起来很滑稽,谁会想到一向沉稳的以太居然会如愚昧的信徒一样,无比诚恳地对上天祈祷,然而祈祷真的有用吗?他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此刻除了祈祷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楚亦凡看着四周的黑色负能量,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流失殆尽,周围的植物也很快枯萎死去,自己向来稳固的境界竟似乎出现了微微的松动,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天上那彩色的玩意儿打下来的话,我们估计全都要死。”付辰看了楚亦凡一样,很认真地说道:“他很明显不是以我们为目标,而是想要毁灭一切。” “难道说……他真的要灭世吗?”司空千里脸色十分难看,但他也知道雷天一应该有这样的能力,“这家伙疯了吗,难道就不怕会波及到自己?” “此人的本能似乎就是毁灭,我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无法估测的大量死气。”塔利亚仰头盯着雷天一,冷静地分析道:“就算接下来的冲击无法让所有的人类毁灭,在这些黑色的负能量的影响下,幸存下来的人也会慢慢死去。”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绝望感,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也只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蝼蚁即便个头再大,力量再强,但在人类看来,始终还是低贱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死了,现在回想一下,以前的那些勾心斗角还真是可笑。”司空千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与毁灭世界这等大事相比,还真是微不足道啊。” 他在这时候居然还能开玩笑,心性也算是十分强悍了,付辰却说道:“这些话说出来实在太没志气,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也得尽全力搏一搏,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大荒的烤羊腿是世间一绝,我还没吃够呢。” 这话说出来颇有种悲壮的意味,楚亦凡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尝试一下,慕白还在大荒等我,所以我一定不能死,她也不能有事。” “不错,我也要殊死一搏。”塔利亚看了楚亦凡三人一眼,很认真地说道:“我们四人联手吧,如果不做这最后的挣扎,世界可能就真要被毁灭了。” 其他三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此时必须摈弃以往所有的仇恨和成见,同心协力联手,否则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这四人几乎代表了红莲大陆的最高战力,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阻止的话,那么红莲大陆的毁灭,必然成为不可逆转的定局。 楚亦凡凝聚出陨落星辰,付辰操纵梦伴,使出永恒闪光,塔利亚祭出玄天冰境,司空千里射出巨大骨刺,四人的攻势合在一起,威力大得惊人。在他们的全力出手之下,就算是雷天一恐怕都得退避三舍! 然而令他们吃惊的是,雷天一根本没有将他们的攻势放在心上,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身影顿时黯淡起来,仿佛遁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所有的攻击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却完全无法击中他! 见此情景,四人顿时陷入了绝望的沉默,自己已经全力出手了,却是徒劳无功的举动,雷天一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但如果连这样都不能阻止他,那又该怎么办?难道世界真的要被毁灭了吗?真的没有人能阻止雷天一了吗? 眼见苍穹上方的七彩漩涡越来越大,依长治此时忽然睁开了眼睛,竟是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天上的七彩光圈,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处于现实还是梦境之中,不过当他看到身旁的路依凝时,很快就回过神来,自己确实是清醒过来了,但头上的那道七彩光圈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光圈吗,怎么会在天上出现了? 依长治猛然爬起身来,死死地盯着黑暗无比的天穹,恍然间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梦境之中,周围的场景早已成为了破败不堪的废墟,所有一切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活力,如果不是路依凝等人在旁边,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还没醒过来。 “净化世间,重启开始。”雷天一毫无感情的声音远远传递开来,七彩光圈中逐渐有白光隐现,带着一股毁灭万物的恐怖气势,周围的层层乌云被狂猛气浪推开,地面上的碎石开始漫天飞舞,只要再过片刻,这道蕴含着无上力量的白光便会径直落下,届时所有的人类就将彻底消亡! 忽在这时,雷天一波澜不惊的神情骤然出现了极大的变化,仿佛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转瞬之间,七彩光圈中的白光倏尔扭曲消散,居然化为了虚无! “什么?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雷天一极为罕见地面露惊色,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流光漩涡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出现了什么异常,就连雷天一都感到不可思议,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道人影突如其来,竟是从七彩光圈里面冲了出来! 此人能从光圈里冲出来,想来绝对等闲之辈,说不定又是哪位隐藏已久的神秘强者,然而当依长治看清楚这个人的样貌之时,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263绝境逢生 在此前无数次出现的梦境当中,依长治从未看清楚过那位神秘人的相貌,此人的面容始终被一团极不真实的氤氲所笼罩,模糊到了极点。但是在经过成千上万次的见面之后,他对此人的印象和感觉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纵然无法看清样貌,也十分准确地能将他辨认出来。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从光圈中冲出来的陌生人后,就确定此人正是梦境中的那个神秘人,他的气势、他的动作,甚至是他的身影轮廓,都让依长治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与亲切,只不过梦境中的他满脸是血,无比狼狈,根本不像现在这般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如今他终于能够看清楚这人的模样,只见他身穿一身黑衣,身材高大挺拔,十分匀称,年纪瞧着不大,约莫三十多岁左右,面孔棱角分明,看起来颇为俊朗,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眉宇间始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惨淡愁容,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感到高兴。 亲眼见到此人之后,他在无比震惊之余,完全想不明白,梦境中的人物会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梦境也是真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频繁地在自己的梦境中出现,他跟自己是什么关系?自己的梦境究竟是虚构的幻境,还是真实的存在?如果确实是真实的存在,那个荒芜的平原又是什么地方? 随着此人的出现,所有的疑问骤然间涌上心头,但根本得不到答案。依长治心乱如麻,抬头看向那个人,很想大声质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但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将这个秘密暴露出来,一时间踌躇不定,犹豫纠结。 神秘人飞快地从光圈中冲了出来,紧接着二话不说,又朝着雷天一俯冲而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众人仅仅眨了一下眼睛,他便瞬间来到了雷天一的面前,用力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了雷天一的胸口之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在众人无比惊愕的目光当中,雷天一的脸色骤然一白,闷哼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远远地向后飞去,猛然撞塌了身后的看台废墟,激起漫天烟尘飞扬! 众人看到这惊人的一幕,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们很清楚雷天一的实力有多恐怖,可以说近乎神祗,就连楚亦凡四人联手也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这神秘男子一出现,居然就将雷天一狠狠踹飞了,他到底是谁? 楚亦凡仔细地打量了神秘人一眼,说道:“我完全看不透他,不过他身上并没有雷天一的那种漠视一切,超越层次的感受,我能察觉到他体内所蕴含的人性。”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并非所谓的神,而是跟我们一样,都是人。”付辰点了点头,说道:“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只针对雷天一,或许他是来帮助我们的。” “帮助?别说笑话了,你看看人家的实力,我们只不过是累赘而已。”司空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他针对雷天一,也可能只是神仙打架而已,不一定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话没说完,忽听“轰”地一声巨响,散落一地的废墟如被无形之力猛然掀起,木板石块漫天飞舞,雷天一从烟尘中走了出来,脸色铁青无比,冷冷地说道:“你是谁?”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神秘人一脚踢飞,只觉大失颜面,就算他拥有神格,也不代表他没有羞耻之心,此刻心中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将此人撕成碎片,只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出手,因为他很敏锐地感觉到,这人的实力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 雷天一是神,虽然目前只恢复了一成的实力,但他还是神,自然便与人类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在他的印象里,从未在人类的手中吃过这么大的亏,不但灭世的行动被这人搅黄了,还被他踢飞了出去,这个耻辱之仇……他一定要报! 然而神秘人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一句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这时的你,还不认识现在的我。” “什么意思?”雷天一微微一怔,不禁琢磨起这句话中隐含的意味,忽然就在这时,神秘人缓缓举起了右手,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手段,刹那间右手出现了无数道重影,就像是以极快的速度挥动右手,所造成的模糊残影效果! 这个情况与路游原如出一辙,简直完全相同! 这就是路游原的极速之力! “这不可能……你是谁,路游原是你的什么人!”雷天一勃然变色,声音沙哑地喊了起来,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绝望的情绪,似乎看到了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命运,你给我滚出来!这不可能,这不公平!”他双目中布满血丝,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捂住了脑袋,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越界,为什么,为什么!” 众人不禁吓了一跳,不知道神秘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让雷天一陷入了如此癫狂的状态,看他现在的样子,宛如神经质一般,哪还有半分神明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们还不快滚?”神秘人此时猛然转过头来,目光冷厉地看向了席诚等人,冷冷地说道:“赶紧滚!”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让大荒众人赶紧离开这里,但很奇怪的是,他虽然嘴上对大荒众人说着,眼神却瞥向了楚亦凡,似乎在暗中打量着他。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向谁,可是楚亦凡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心里很清楚这神秘人正在盯着自己,虽然不知道此人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他能感觉到这道目光并没有恶意,也就稍微放下心来,冲他点了点头,悄然离去了。 “机会来了,我们快走!”席诚等人马上反应过来,不等神秘人重复第二遍,当即拔腿就跑,司空千里拉着司空望月的手,与维嘉等人一起,飞快地离开了此地,不出片刻走了个干干净净。 眼见大荒众人离去了,其他三个国家的人纵然内心不甘,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人的实力太过恐怖,万一自己做错了什么,说不定就会被他所杀,哪还敢出声反抗。 神秘人继续将目光投向了雷天一,右手的残影越发模糊起来,说明挥动的速度就越快,一道道扭曲的透明能量喷涌而出,雷天一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的身躯也随之扭曲变幻,透明能量顷刻间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囚笼,将他团团包围住了。 “不,不!——”雷天一的四肢动弹不得,蓦地仰起头来,双眼通红一片,无比怨毒地盯着神秘人,恶狠狠地说道:“我如今只有一成的实力,等我完全恢复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说到这里,猛烈喘息了几声,面容狰狞地笑了起来:“我不仅要杀了你,我还会卷土重来,继续毁灭这个世界,哈哈哈哈……” 神秘人走到他的身边,单手将透明牢笼提了起来,又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很可惜,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忽然快速地看了路依凝一眼,目光变得非常复杂,然后很快就转过了头,似乎是想掩饰些什么。 依长治始终在打量着他,当神秘人看着路依凝的时候,他猛然发现此人的脖子上竟有个古怪的纹身,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神秘人就陡地扭过头来,竟是望向了自己! 依长治不由心下一凛,没想到此人竟会注意自己,不过他的目光并不冷漠,也没有什么敌意,相反还有些温暖和友善,如同老友一般,仿佛是认出了自己。 “难道……他也曾经在梦境中见过我吗?”依长治与他四目相交,脑海中飞快地寻思道:“所以他才会认得我?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神秘人忽地对他点了点头,旋即又笑了一下,立即移开了视线,抬头望向天穹中的七彩流光,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单手抓着雷天一,猛然间冲天飞起,一头扎入了流光漩涡之中,随着漩涡扭动了几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刹那间,七彩漩涡的光辉立刻黯淡下来,渐渐消弭于空中,浓厚的乌云倏尔散去,仿佛黑夜隐退,黎明将至,天色逐渐明亮起来,不出一会儿便恢复如初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恐怖的噩梦,只是周围遍地的废墟在无言地提醒众人,若不是那个神秘人的出现,这个世界恐怕已经毁灭了。 264兰汐的反击 兰汐渐渐睁开了眼睛,思绪因为强烈的震荡而凌乱不堪,一时有些茫然迷惑,但在过了片刻之后,他开始慢慢回忆起晕迷前曾经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情况是付辰朝他这个方向射出了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然后他就被楚亦凡粗暴地掷了出去,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对此一无所知。 想起楚亦凡冷酷无情的背叛,他的情绪便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仿佛自己的尊严被人狠狠地撕成了碎片,然后又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他从未试过如此信任一个人,但这个人却在背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击,这让他心里难受到了极点,然而很快地,这份难受的情绪马上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怒火在他的胸中越烧越旺,烧得他的胸口窒闷疼痛,几乎要炸裂开来。虽然楚亦凡在危急关头将他丢了出去,没有让他丧命于付辰之手,这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但丝毫不影响他想要捉拿楚亦凡的决心。 他是东极高庭的最高统治者,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信任被人任意践踏和耍弄,如果不当面与楚亦凡对质,将此事问个清楚,他估计连觉都会睡不安稳。 梦梦最先发现兰汐醒了过来,急忙奔上前去,慢慢将他扶了起来。兰汐转头看向四周,只见周围的景色变成了满目苍夷的废墟,比武场地被毁坏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残桓断壁,死尸遍野,黑烟弥漫,仿佛经历过了一场无比惨烈的战争,楚亦凡和席诚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忽听一阵嘤嘤的哭声传来,白白趴伏在地上,不知为何哭得撕心裂肺,悲伤欲绝。其他人则是灰头土脸,沉默无言,脸上还带着惊悸的后怕神情,宛如刚刚遭受了一场无比凶险的劫难。 “是付辰击退了楚亦凡他们吗?”兰汐看着四周的情景,心头震惊无比,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战。 付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是出现了一些很难解释的状况,但从总体上来说,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兰汐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皱眉道:“无论是多么难以理解的状况,只要有张翼和零的存在,都可以解释清楚的。” “让我来说吧。”张翼此时走了上来,收起了暴躁的情绪,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舒展开来,很认真地说道:“就在刚才,神祗降临了人间。” “什么?”兰汐听到这句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张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兰汐不禁陷入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神祗降临,此事听起来实在太过荒唐,也太过不可思议,但他对此并没有半分怀疑,毕竟张翼根本没有理由欺骗他,但……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么自己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类而已吗? “看来人类这个词语,对于今天尚且苟活着的我们来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全新的含义了。”兰汐沉默许久之后,最后下了一个定论,然后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帝王的威严和气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目光如电地扫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席诚和司空千里等人虽然已经离去,但是现在城中还有很多大荒的死士和精锐,而我们东极的战士们还在跟他们浴血奋战!”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付辰,很认真地说道:“付辰,朕希望你赶紧带人回去空桑城,将大荒余孽全部铲除,同时注意一下席诚他们的行踪,派人在边境设立拦截关卡,不要让他们逃出东极高庭!” 他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如今大敌压境,他必须保持冷静的风度。如果神要灭世,自己确实无力阻挡,但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围剿大荒余孽,生擒席诚与司空千里等人! “听朕传令,全力擒下席诚,生死不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兰汐的声音越来越冷厉,情绪也越来越高涨,“付辰,此事全权交付与你,你若需要什么权限或者人手,尽管向零开口,张翼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为什么麻烦的事情总是我来做,这就是我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付辰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不过陛下……您如果想要尽早赶回皇宫,就让梦梦和白白她们送你回去吧。” “算了,不必了。”兰汐看了双目红肿的白白一眼,摇头道:“既然司空千里他们都离开了,路上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就让路依凝送我回去吧。”他知道白白因为雷天一的事情心里很不好受,所以也不多勉强,“梦梦,你多陪陪她,让她别太难过了。” 路依凝闻言吃了一惊,不过没说什么,毕竟天子下令,照做便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也并不怎么关心。 梦梦点头道:“陛下放心,白白就交给我了。”对于雷天一的横空出世,她其实不觉得有多意外,因为早就知道雷天一绝对凡人,所以也不像其他人那么震惊,只是看到白白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由心疼不已,心里暗暗骂了雷天一几句。 依长治沉思了一下,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在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提议,望陛下准许在下斗胆进言。” 兰汐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你说。” “依凝她虽然实力不俗,但毕竟是个女子,要不让贺峰一起陪同,多个人也方便互相照应。”他怕路依凝孤身一人,还要保护兰汐,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恐怕会应付不来。 兰汐岂会不知他的想法,不过也没有拒绝,点头说道:“朕准了。”依长治心下一喜,表面上不动声色,对兰汐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圣明。” 贺峰马上挺直了背脊,大声道:“请陛下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陛下的安全!” …… …… 商议完毕后,众人当即分成了三路,张翼带着蓝轩、骆歆几人急匆匆地赶回零的大本营,付辰跟以太、依长治他们前往驻扎在空桑城外的悬镜司分部,兰汐则与路依凝、贺峰抄近路赶往皇宫。 一路上,依长治等人均是沉默无语,谁都没有说话,因为对于他们而言,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震撼,尤其是依长治,不但亲眼目睹了楚亦凡的背叛,还见到了梦境中的那个神秘人。 楚亦凡的背叛让他根本没办法接受,也完全无法理解,至于梦境中那位神秘人的突然出现,更是让他心头震惊无比。 他又回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境,梦境中是那个长着翅膀的人与黑衣神秘人的决斗,不由暗自想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背后生出翅膀的怪人应该就是雷天一了吧。” 以太此时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纵然浑身是伤,不过已经可以勉强行走了,然而依长治怕他身体不适,还是坚持要架着他的胳膊,一路搀扶前行。 付辰看了依长治一眼,忽然笑着说道:“以太,这孩子被你照顾得还不错嘛,当年你在天清宫的成绩那么优秀,还以为毕业后会大展拳脚,谁知道后来竟成了个奶孩子的保姆,真是世事难料。” 这句话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也不知有没有恶意的成分,依长治心下一凛,生怕以太听到后会反感,谁知以太非但不生气,竟然还有些骄傲地笑了几声,一反往日沉默严肃的神情,破天荒地开了起了玩笑:“老师,这是不是说明我也有奶孩子的天赋?” 此言一说出口,依长治、牧尧和素衣几人不由大吃一惊,没想到付辰看起来年纪轻轻,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居然会是以太的师父,他究竟有多大岁数了? 依长治忍不住问道:“您……您是太叔的师父?可是看样子一点也不像啊。”牧尧也在旁用力点头,他觉得这老人家实在保养得太好了,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 素衣也附和道:“据我所知,太叔以前是天清宫的学生,难道您曾经也是天清宫的导师么?不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付辰既然身为以太的师父,必然来头不小,不免勾起了依长治他们的好奇心。 “年轻人,不要这么好奇嘛,别看我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就连楚亦凡也是我的徒弟啊。”付辰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而是哈哈笑了起来,笑得颇为开怀,环绕在他身旁的梦伴也随着他的情绪变得活蹦乱跳,“等把眼前的麻烦都扫除干净之后,我再慢慢告诉给你们听……我的故事。” 265内疚与反思 齐延石从未这么惊慌过,他脸色苍白地盯着桌子上的图纸,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额头上青筋毕露,汗如雨下,两只拳头捏得喀嘣喀嘣直响,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内心涌现出一阵极大的后怕。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在兰汐的暗中示意下,提前离开了比武场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城郊外的悬镜司分部来搬救兵,毕竟他实力有限,没办法参与进这种层次的战斗,所以还不如趁早离去,调动兵马前去护驾,但在这一路之上,他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恐惧。 “没想到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陛下第一个怀疑的人……居然是我。”当人拥有了足够的地位及权力之后,心态基本上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宁愿不建寸功,但一定不能出错,齐延石自然也不例外。 很明显,兰汐其实对自己并不信任,这也让齐延石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不过他对此无话可说,因为大荒确确实实入侵了东极高庭,甚至连兰汐都被劫持了,这毫无疑问是他的巨大失职,想必等到此事结束后,等待他的定将是革职查办的惨淡下场。 对于这个结果,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自己目前仍然是悬镜司次尊,所有的安保工作依然由他一人负责,无论如何都要将落入险境的兰汐拯救出来。 但很麻烦的是,他此时并不知道兰汐是否还安全,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刚才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之后,他甚至开始怀疑兰汐是不是还活着,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出兵,因为这就是他的职责。 “楚亦凡究竟是什么时候……利用了什么手段,获取到了这些内部的机密资料?”齐延石仔细回想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大荒对自己的防守部署以及场地布局十分熟悉,显然是有人暗中透露给了他们,这个人一定是楚亦凡,但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对了,肯定是在那个时候……当时我和安志雄在陛下面前就经费一事争论不休,他曾经将图纸拿过去看了几眼!”齐延石猛然想起在几个月前,自己曾与兰汐、安大魂等人在星辰水榭讨论过红莲武道会,不禁心下恍然大悟,忍不住用力砸了一下桌子,脸色铁青无比,眼里露出深深的恨意! 其实也不能怪他倏忽大意,因为他根本没有料到,楚亦凡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反叛的准备,对此完全没有防备,更别说起疑心了,毕竟那人是楚亦凡,是兰汐最信任的人,也是东极高庭最强之人,他从没想到楚亦凡会背叛兰汐。 周围的下属们有些不安地看着齐延石,神情颇为紧张。他们已经知道了兰汐被大荒控制住了,也知道楚亦凡居然背叛了东极高庭,暗中串通了大荒,要对东极高庭不利。 这些消息听起来不可思议,让人难以想象,但既然是从齐延石的嘴里说出来,那众人便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些悬镜司的官兵们数量并不算多,也就几百来人,是齐延石安排在城郊外的一股应急力量,其实并没指望过他们会发挥作用的,谁知道竟然真能派上用场,先前已有一部分人按照齐延石的指示,快马加鞭赶往空桑城,想方设法联合御林禁军,剿灭城中的大荒死士们,剩下的留在原地待命,听从齐延石的指挥。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年轻下属匆匆而来,大声汇报道:“齐大人,城内有捷报传来!” 齐延石精神一振,忙道:“快说!” “入侵空桑城的大荒乱贼们基本上已经被剿灭干净了,只剩下一些人逃入了民宅小巷中。”那名年轻下属说道:“目前悬镜司正配合御林军,已经展开了全城搜捕。” “很好,你们辛苦了。”齐延石点了点头,这是他此前暗中授意的计划,想不到完成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刚想再说些什么,又见一人匆匆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齐……齐大人,属下有事相报……” “难道又是捷报?”齐延石眉头一挑,说道:“直说无妨。” “属……属下刚刚收到边境东极军的汇报……”由于之前跑得太快,这人喘了好一阵子,然后神情激动地说道:“天元帝国趁席诚等人不在,开始派遣兵马,攻向大荒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围的悬镜司众人顿时喜上眉梢,要知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谁胜谁负,对于东极高庭都是极大的好事。 “好,好!”齐延石纵然知道天元帝国的计划,此刻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天元帝国这些人果然没有食言。” “还有……”那人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封锁了空桑城所有的出入口,不允许任何人出城或者进城,并且开始围剿剩余的大荒乱贼,定要让他们无处可逃!” 听到这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齐延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下来了一点,如果空桑城能够安定下来,对于救出兰汐又多了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他认为时机到了,事不宜迟,当即高声说道:“众人听令,全部前往比武场地,目标是救出陛下……”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名下属推门而入,说道:“齐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是谁?”齐延石眉头一皱,“你告诉他,就说我现在没空。” “大人……”那名下属犹豫了片刻后,小声说道:“他说……他是陛下派来的。” “他叫依长治……” …… …… 贺峰此时十分紧张,紧张到脸色通红,额上冒汗,手无足措,走起路来同手同脚,模样别扭到了极点。 虽然刚才确实鼓足了勇气,信誓坦坦会拼尽全力保护兰汐,但他毕竟年纪不大,走在兰汐的身边,只觉压力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想到面前这人乃是无比尊贵的一国之君,自己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竟然能守护在他的旁边,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 兰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从刚才开始,你就在不停地流汗,步子迈得也不稳,如同喝醉酒一样,瞧你人高马大的样子,为何却如此拘谨,你这样又如何能保护朕?” “是,是……是的,遵……命。”贺峰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僵硬地迈着正步,将腰杆挺得笔直,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路依凝倒不似贺峰这般惶恐,对于兰汐完全没有畏惧之心,只是以平常心对待。只不过兰汐毕竟是一国之君,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总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这让她有些不适应,因此一路上沉默寡言,白皙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 三人走了一阵之后,兰汐忽然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相信,对于楚亦凡的背叛,你们肯定会感到无比吃惊,也可能会十分愤怒不解。” 听到这句话,贺峰忍不住说道:“是有那么一点……”说到这里,他赶紧改口道:“呃,不对……陛下,关于这个事情,我恐怕没有资格评论。” 兰汐转头看着路依凝,见她毫无反应,便继续说道:“朕实话实说,对于这件事,朕确实有一定的责任。”他的语气虽然十分平淡,但是路依凝能听出来,兰汐确实有那么一丝后悔的情绪在里面。 “当年我东极高庭对天元帝国发动了战争,朕为了振奋士气,亲自御驾亲征,可是偏偏在关键的时候,朕却让楚亦凡留下了来,保护朕的安危。” 或许是因为心中早已内疚多年,不吐不快,兰汐抬头远眺天际,目光十分深沉,平静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楚亦凡所在的混沌小队失去了主心骨,最后在决战中全军覆没。”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苦涩,也有些无奈:“此时回想一下,可能这就是他要背叛的原因,若真要追究起来,朕确实难辞其咎,这是朕亲手埋下的因,最后结出的恶果,也只能由朕来亲自品尝。” 他说起来轻描淡写,但这里面究竟隐藏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惨烈往事,没有人会知道。不过路依凝相信,能够逼得楚亦凡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下定决心背叛东极高庭,混沌小队的成员一定死得非常凄惨。 “朕始终认为,人的一生,只允许犯一次同样的错误。”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路依凝一眼,说道:“朕不可能会重蹈覆辙,所以朕现在放手让付辰他们离去,清理从大荒来的乱贼,只让你们两人保护朕的安危即可。若换在二十年前,朕必然要让付辰跟在身边,寸步不离。” 路依凝听到这番话后,不禁微微讶然,她没想到兰汐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居然会反省自己的过错,说出这些话来。她知道很多人为了所谓的尊严,所谓的面子,可以固执得一错再错,毫不回头,兰汐能有这样的觉悟,确实是很了不起。 忽在这时,只听贺峰惊讶地说道:“等等,前面好像有情况。”路依凝娥眉一蹙,抬眼望去,但见前方道路出现了几个巨大的深坑,黑色的硝烟正渐渐扩散,很明显是发生了一场爆炸。 266追击席诚 看到这几个冒着硝烟的深坑,路依凝和贺峰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他们知道大荒的维嘉最为擅长炸弹术,莫非这些深坑竟是维嘉造成的?难道席诚他们还在附近没有离去? 一念及此,两人忍不住向四周张望,兰汐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道:“他们真敢留在这里阻截朕,朕倒要佩服他们的勇气了。”说着右手一挥道,“继续前行,不必担心。” 贺峰见他如此决然果断,不由暗暗敬佩,心想不愧是一国之君,说起话来就是有底气,路依凝却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不认为维嘉会在路上拦截他们,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遇到危险,这几个深坑已然说明了一切。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他们没有马匹,只能步行,所以走得极为缓慢,然而越是接近空桑城,前方路上爆炸的痕迹就越多,地面上的深坑也越多,似乎刚才经历了一场激烈无比的大战。 渐渐地,周围出现了不少东极高庭的士兵的尸体,被炸得残缺不全,死状凄惨,一股焦糊的刺鼻臭味迎面而来,让人中人欲呕,黑色硝烟随风弥漫,此情此景如此,贺峰忍不住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兰汐面色难看地望向这些士兵的尸体,眼中不由迸出愤怒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变得无悲无喜,心里却对席诚等人的杀意更浓。这些士兵为保护东极高庭和自己付出了年轻的生命,那么自己也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陛下,恐怕情况有变,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路依凝沉默片刻,忽然说道:“现在回宫可能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哦?”兰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此话怎讲?” “这些炸弹就算不是维嘉所为,也必然是大荒干的好事。”路依凝冷静地分析道:“从我们初次发现爆炸痕迹到现在为止,爆炸的频率可以说有增无减,这也就意味着越靠近空桑城,大荒布置的炸弹就越多。” 说到这里,她十分确定地说道:“由此推论,大荒不但在城郊外放置了炸弹,在城中肯定也会有相应的布置,因此在御林军或者悬镜司完全将炸弹排除干净之前,这一路上恐怕会非常危险。” 兰汐听到这话,微微笑了起来,目中满是对路依凝的赞许,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们此行的目标,是保全陛下的周全,所以只要能让陛下安全就行了,并不一定要回到皇宫。”路依凝略一思索,说道:“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如果能先暂时藏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然后再由我或者贺峰去宫中寻求帮助,这样也能达到保护陛下的目的。” 兰汐不由犹豫起来,他当然知道路依凝所说的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他其实并不想退缩,如果这时候退缩了,岂不是代表他胆怯了?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莽汉,在经过一番思考后,他最终还是冷静下来,认可了路依凝的说法。 “确实有这样的地方。”兰汐沉默一阵,说道:“这附近有一个特别设立的避难所,是为了防止此次武道会出现什么意外而建立的,里面还有士兵轮班把守。” 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朕原本以为这个避难所只是个多余的存在,一开始并不想浪费时间和财力,但是在齐延石的强烈要求下,朕才批准建立这个避难所,然而很讽刺的是,今天却派上了用场,真的是狠狠给了朕一记响亮的耳光。” 路依凝和贺峰并没有接话,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不语,毕竟皇帝可以自我嘲讽,但若是不知死活地去附和,那就未免太愚蠢了。 “那地方距离此地不远,估计很快就能到了。”兰汐看向路依凝,微笑道:“你的想法确实稳妥,那就这么办。朕虽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朕会采纳你的建议。” 路依凝与他四目相交,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真诚,于是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谢谢陛下。” …… …… “胡闹,简直是胡闹!”齐延石重重地一拍桌子,脸色涨得通红,怒喝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可以把陛下一个人单独丢下!” “我纠正一下,依凝和贺峰跟着呢。”牧尧马上反驳道:“所以陛下他并不是一个人,素衣,你说是不是?” 由于齐云川的缘故,所以依长治他们顺带着对齐延石也没多少好脸色。依长治沉声道:“齐大人,你就算再怎么发火也没有用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依凝和贺峰二人送陛下回宫了,所以你最好是派人去路上接应他们。”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火了,齐延石强行按捺下内心的怒气,竭力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但这一路上实在太过危险了,万一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世人交代?” 说到这里,他突然提声喝道:“云川!”众人微微一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齐云川! “哟,原来是齐公子啊,幸会幸会。”牧尧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嘿笑道:“今天又绑架了哪户人家的眷属啊?” 齐云川眼皮一跳,然而对此不予理会,装作没听到这句话。 齐延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当即用力咳嗽了几声,对齐云川说道:“云川,立即带人前往空桑城,保护好陛下的安全。”说着走到齐云川的身旁,递给他一个类似通讯仪的东西,认真叮嘱道:“你仔细一点,这个通讯仪是内部高层的秘密交流专用,和你平时用的不一样,切勿将其弄丢了。” “是,父亲。”齐云川神情凝重地接过通讯仪,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由始至终没有看向依长治他们一眼。 “接下来,既然知道陛下已经安然无恙,我们这边就不需要派人去接陛下了,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任务——去把席诚这帮人找出来。”齐延石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冷冷地说道:“付辰,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带人过去捉拿席诚他们,不过千万注意,必须留下活口!” 若换做是平时,齐延石一定会见好就收,不愿意再耗费精力去追击席诚他们了,但是由于兰汐明显表露出来对他的不信任,让他越想越恼火,说话也就很不客气。虽然知道付辰当年也是天清宫的导师,但那又如何呢,现在只是一介闲云野鹤的草民而已。 付辰听到这句话,不由皱起眉头,不过马上又舒展开来。他确实对齐延石的态度很是不喜,但他心胸风光霁月,也没往心里去,而是看了依长治等人一眼,说道:“我知道了,席诚等人就交给我们吧。”说着径直走出门外,依长治他们相视一眼,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走出门外,付辰蓦地转过身来,目光扫过众人一眼,神情认真地说道:“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此次任务十分危险,对方不但有司空千里,还有楚亦凡等强者,很可能有去无回,所以一切出于自愿,愿意跟我去的人,就往前走一步。” 依长治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说道:“我去。” 付辰似乎早已料到依长治会第一个站出来,当即笑了一下,摇头道:“真是个性急的家伙。” “还有我。”牧尧看着依长治出列了,也跟着一同出列,冷笑道:“我早就看大荒那帮家伙不爽了。”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只有依长治几人才知道,牧尧实际上是要找奈良当面质问清楚。 “我也去……”素衣也准备走出人群,却被牧尧伸手拦住了,“素衣,你在这里等我就好,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了?”素衣白了他一眼,颇为不满地说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拖你后腿吗?” “呃,我……”牧尧正想解释几句,曲凤池微微笑道:“素衣师妹此言差矣,牧尧师弟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而已,不过你放心吧,有付辰师祖和太叔二人带队,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就安心在这里等我们吧。” 牧尧听到这话,不禁对曲凤池投来感激的目光,素衣知道确实是自己实力不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依长治却惊讶地说道:“曲师兄,你也要一起去吗?” 曲凤池笑道:“无妨,反正我修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当是陪你走一遭了。” “我也去!”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安大魂也走出队列,冷冷地说道:“你们这些参加比武的人都去了,如果我这次不去,显得我好像害怕了一样。”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以太转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他们既然带着席诚一起走,那么行动速度一定快不了,我们加快步伐,说不定可以拦下他们。” 牧尧想了一下,说道:“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应该怎么追呢?” “东极高庭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此时东极壁垒附近肯定调动了大量的兵力,所以司空千里等人一定不会直接前往东极壁垒。”以太非常认真地说道:“由此推断,他们极有可能会通过密道逃走。” “放心吧,他们逃不了的。”付辰狡黠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微笑说道:“我早就放出了梦伴跟着他们呢。” 267神秘刺客 一滴冰冷的海水从上方落下,恰好落在了兰明鹏的后颈处,刺骨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低声咒骂了几句。 他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糟糕,原本应该完美无缺的计划被好几个突发因素给搅乱了,先是玖影的背叛让他损失了一大批精锐人手,然后因为付辰的出现,失去了兰汐这个无比重要的人质,最后又杀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雷天一,嚷嚷着要毁灭世界,虽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陌生人劫走了,但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优势,只能在密道中狼狈逃窜。 席诚的脸色也不好看,据他刚才收到的消息,天元帝国已经开始发兵前往大荒,这也意味着他现在必须马上赶回大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本以为自己在东极高庭有楚亦凡的接应,应该能给予东极高庭沉重一击,甚至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没想到兰汐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安插了眼线,玖影在这其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正是因为她的情报,才让东极高庭有了一手防备,悄悄联合了天元帝国和寒川,反过来要将自己一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见大好形势毁于一旦,席诚郁闷得几乎要吐血。对于楚亦凡将兰汐抛出去的举动,他对此虽然有些不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楚亦凡若不是这么重情重义,也不会因为混沌小队叛出东极高庭了,只能一声叹息,暗道一声可惜。 既然失去了兰汐,派遣到城里的精锐死士应该也被围剿得差不多了,他们只能想办法离开东极高庭,边境肯定是去不了的,那里起码已经聚集了上万的兵马,就等着他们出现,因此只能通过密道离开。 这条密道阴冷潮湿,咸腥味扑鼻而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众人走了一会儿,忽见前方出现了无数具死尸,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尸体还未腐烂发臭,但满地的死尸还是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司空千里走到一具尸体的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此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脸上带着无比痛苦的表情,两只手僵硬地屈了起来,似乎想抓住什么,他的皮肤发白浮肿,显然曾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此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是我们的人。”司空千里确认了此人的服饰,声音低沉地说道:“应该是玖影负责的小队。” “玖影这个贱人……”兰明鹏见此情景,终于明白玖影带来的人怎么会突然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原来竟是被她设计活生生淹死了! 席诚低头盯着地上的精锐死士,看见他们脸上痛苦恐惧的神情,脸色越来越阴沉,心里也越来越恼怒,“兰汐……这笔帐,我迟早会跟你算清楚的。” “兰亲王,前面走不通了。”跟在兰明鹏身后的阿桑皱了皱眉,说道:“前面的道路被海水淹没了,我们没办法通过这里。” “要不……我们把这地方炸开?”维嘉小心翼翼地说道:“把这些水排出去不就能通过了吗?” “不行,这地方太容易被震塌了,到时候我们也会被海水淹没的。”司空望月马上否认道:“如果真要用炸弹,也得注意控制力度。” “要不我来看看吧。”一直沉默的奈良突然主动开口说道:“要炸开并非不可,只要能利用好地形,理论上确实是可以将水排掉的。”说完这话,他开始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沉默良久。 司空望月有些心急地催促道:“奈良,我们时间不多了,你最好是快一点。”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肯定需要时间才行。”奈良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你越催我,我的速度只会越慢。” 司空望月听他这么一说,不由闭上了嘴,讪讪不语,神情却有点恼怒不忿,似乎对他说话的态度很是不满。 兰明鹏看着满地的大荒死士尸体,脸上露出狠厉的神色,咬牙切齿道:“兰汐,你以为我们就这样败退了?我是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都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 …… 此时在皇宫之外,一名身披金色重甲,手持长剑的高大中年男子站在宫殿门口,冷漠地看着下方结阵列队的御林军,神情无比严肃,气势极具威严。 他名叫泽元,是东极高庭的御林军统领,手下掌管数万人马,此次他本来是要跟随兰汐一起前往比武场地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兰汐将他留在了皇宫。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兰汐为什么要让自己留下来,不过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原来兰汐早就知道可能会有大荒乱贼入侵空桑城,自己的责任便是将这些人斩尽杀绝。 “陛下行事的意图,果然不是我等能揣测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挺直了背脊,既然兰汐如此信任他,他当然要把事情做好。 在几个时辰之前,由于城内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百姓不禁陷入了恐慌之中,整座空桑城顿时爆发了好几场骚乱。他马上带齐人马,火速赶往城中,先是派人前去灭火,然后安抚好受惊的百姓,在抓捕了几名纵火者,并当众斩首之后,百姓的情绪马上稳定了许多。 在他临危不乱的指挥下,乔装成百姓的大荒死士们纷纷被御林军斩于刀下,还剩下一些顽固分子逃入了小巷之中,试图躲藏起来,但御林军人数何其之多,几乎是全城搜捕,加上民众也非常配合,抓住这些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一场动乱算是彻底被镇压下去了。 不得不说,兰汐看人的眼光十分准确,泽元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将军,仅仅几个时辰不到,就将混入城中的大荒死士们剿灭得七七八八,不但阻止了敌人继续破坏的行动,也成功让城中百姓冷静下来,没有出现多少人命伤害案件,可以说是把损失降到了最低点。 确定了城内不会再有任何风浪掀起,泽元重新回到了皇宫,威风凛凛地站在宫殿门口,将手下能用的人马全都遣散了出去,继续搜索城内的大荒死士们,还有一部分人马被他派到了城门口,迎接兰汐的回归。 安排好了一切事情后,泽元转身回到了殿内,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大殿,原本严肃的神情渐渐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这次极为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想来等兰汐回来之后,必定会给他记一次大功,升官发财自然不在话下,如果能加官晋爵,那可就是人生巅峰了。想到这里,他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浓,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容得意到了极点。 笑了一会儿后,他转头看向装饰华贵的龙椅,突然萌生出想要坐上去的念头,不禁往那边走了几步,不过他马上又醒悟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句:“想什么呢,那可是尊贵无比的龙椅,也是你泽元能染指的?” 他舔了舔嘴唇,无比遗憾地摇了摇头,尽力将目光移开了去。虽然此处这时空无一人,但万一真要被人发现了,别说升官发财了,恐怕被诛九族都有可能,自己老老实实尽本分就好,何必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泽元叹息一声,轻轻转过身去,正准备走出大殿,陡然之间,一股深深的寒意顺着他的背脊直窜而上,不由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蓦地冒了出来,瞬间打湿了背后的衣衫,凉飕飕一片。 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骤然袭来,他全身一下子变得无比僵硬,呼吸粗重起来,极其艰难地扭过了头,想知道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身上携带了一个通讯仪,可以跟当今陛下联系,把它交出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此人想对陛下不利?难道是大荒的漏网之鱼?”泽元马上明白了来人的意图,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的,但又怎会如他所愿,于是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沉声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想拖延时间,然而此人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忽听身后风声响起,他只觉右手腕处骤然一凉,一阵钻心剜骨的剧痛登时传来,只听“咚”地一声重响,他的右手轰然落地,手腕处开始鲜血狂飙! “啊——”泽元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左手捧着手腕,刚要痛苦惨叫,一个布团异常粗暴地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无法叫出声来! “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再不交出来……”那个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你马上就会人头落地。” 泽元此刻终于开始恐慌了,来人明显是为了杀人灭口,根本就不想跟他谈判,那还要怎么沟通?更让他不甘的是,他由始至终都没见到此人一眼,完全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就算是报仇,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 “你敢行刺陛下?你们这些该死的大荒人。”泽元脸色苍白,全身痛得发抖,颤巍巍地从口袋中掏出通讯仪,语气怨毒地说道:“我给你又怎样,莫非你以为你能逃出……”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颈脖处一凉,紧接着自己似乎突然飞了起来,全身轻飘飘的,在空中划过一个圈,看见了自己的无头尸身,以及……站在他身后的一袭红衣。 “她……她是谁……”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无尽的黑暗蓦然汹涌而来,转瞬间吞没了他的意识。 268出手相救 北风裹挟着洁白的雪花,悄然漫天飞舞,城郊外成片的银松树林人烟罕至,祥和静谧,如针的树叶上堆满了白雪,原本墨绿色的树冠此刻一片雪白,从远处看去,整座森林变得白皑皑一片,散发着一种庄重肃穆的美。 忽然间,地面蓦地震动起来,银松叶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噗通”砸在了地上,只见四名浑身是伤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进了树林之中,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持刀的大汉,满脸凶神恶煞,刀锋上血迹斑斑,在后面穷追不舍! 这四人从服饰和铠甲上来看,显然是边境的东极军,先前应当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不但身上挂彩,手中的武器也残破不堪,可谓狼狈到了极点。而后面追来的敌人正是大荒的精锐死士,均是有修为在身,原本实力就比东极军人强上不少,此时更是人数占优,杀死这四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李平一边拼命跑着,一边暗骂着晦气,本以为只是出来巡逻几圈,没想到竟会遭到杀身之祸!由于御林军人手不足的缘故,边境的东极军也被调走了一部分,前往空桑城支援。李平这个小队一共二十多人,被安排在城外追查席诚等人的踪迹。 其实李平并没有将这次巡逻当一回事,只是想象征性地完成任务就行了,因为空桑城所有的出入口早就被封锁住了,几乎不可能会出现大荒的敌人,所以也就敷衍了事,没想到巡逻经过附近,却被埋伏在此地的大荒死士们发现了,突然间从身后出手偷袭! 东极小队没有防备,一时反应不及,当场便被砍翻了好几人,剩下的十来人赶紧聚集在一起,拼死抵抗,只不过这些大荒死士实力强横,双方激斗片刻,己方这边的人接连倒下,惨死当场,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怎么办,怎么办?”听到后面杂乱无章的密集脚步声,李平渐渐绝望起来,身为东极军人,他确实想过会战死沙场,也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但当死亡真的降临之时,他发现自己还是会感到害怕,并且抗拒。 没有人愿意去死,只是如果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李平身上的伤口又开始迸裂,滚烫的鲜血落在纯白的雪地之上,宛如点点红梅悄然绽放。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们的步履开始虚浮跄踉,全身的力气似乎正在飞速流逝,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起来。 最后面那人似乎被石头磕了一下,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李平听到声音,不由扭头看去,顿时心凉了半截,急得大喊起来:“江浩,快站起来!” 那个名叫江浩的青年士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即咬了咬牙,鼓足全身力气,正要爬起来,冲在最前方的一名大荒死士已经追了上来,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对准了江浩的背脊,用力劈落下来! “砰”地一声脆响,李平手中的剑刃瞬间迎了上去,奋力挡下了这一刀,只觉虎口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他低头一看,但见手上全是鲜血,虎口竟是被巨力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不过他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了,空出来的另一手揪起了江浩的衣领,强行将他提了起来,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大吼道:“快跑,我掩护你!” 江浩被他踢了个趔趄,不过拜这一脚所赐,他终究还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原先跟在李平身后的一名长须汉子焦急地叫道:“队长,快走啊,他们人太多了!” “就来了!”李平一脚踢开敌人,继续往前奔去,不过就这么纠缠了几秒,后面的敌人已经追了上来,双方相距只有几米远了,而且还越来越近! “快回去救队长!”长须汉子知道李平肯定是跑不掉了,急得眼睛都红了,完全不顾对方人多,又举剑杀了回去,狠狠地迎向了大荒众人。李平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知死活,不由破口大骂道:“王磊,你这蠢货还回来做什么,找死吗?” “队长,要死一起死!”王磊红着眼睛说道:“反正会有兄弟为我们报仇的!” 江浩也跑了回来,颤声说道:“对,要死一起死!”他的声音纵然因害怕而发抖,但这句话说得无比坚定,斩钉截铁! “你们都要找死,我一人独活岂不是不讲义气?”另外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也不跑了,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大荒死士,语气坚决地说道:“我黄吉决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好,好,要死一起死!”李平沉默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今天能跟诸位好兄弟们一起战死,我李平死而无憾!”他此时已经想开了,既然马上就要死了,何不洒脱一些,如果无法逃避死亡的命运,也要以勇敢的心来面对,这才是从军的意义。 转眼工夫,大荒死士们便追了上来,将四人包围在中间,满脸杀气地盯着他们,手中的刀锋照映出刺眼的白光,还有那一抹令人心悸的殷红。 为首的一名大汉冷哼道:“本来你们最少可以逃掉一人,但是我想不到……你们居然如此愚蠢,宁愿放弃逃生的机会,也要死在一起。不过你们有情有义,我也不想做个恶人,所以……”他冷冷地扫了四人一眼,“你们自己动手吧。” 李平转头看着其他三人,却见其他三人也正在望着自己,眼里均是流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似乎是心照不宣,四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放下了武器,单膝跪在地上,目光转向空桑城的方向,嘴里小声念叨着:“我们是红莲大陆的利刃,东极壁垒的守卫……” “……负千担重,炼万吨钢,汗如雨落,如浪倒灌;我们是抵御寒冬的烈火,守护东极的后盾,劳我筋骨,饿我体肤,不尽气数,后无退路。” 这是他们当初加入东极军时念出的宣言,他们是保卫东极高庭的屏障,体内流淌着强悍骁勇及宁死不屈的热血,没理由要向敌人低头,更不可能会自我了断! 念完这番誓言,李平猛地抄起地上的武器,目中喷出怒火,大声说道:“我东极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要我们引颈受戮?做梦!”其他三人也抓起武器,高声怒喝道:“我们跟你们拼了!” 大荒为首那人神色骤然一冷,说道:“很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杀了他们!” 李平四人握紧了手中长剑,正要迎面而上,忽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传来,只见一道金光闪闪的高大身影从旁边杀了出来,犹如旋风般冲向了大荒死士们,来势迅猛至极! 刹那间,两名大荒死士被这道金色身影撞飞而起,宛如断了的风筝远远跌落,摔得筋骨寸断,口吐鲜血,李平四人面面相觑,不由惊呆了。 大荒为首那人也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但此人一来就废去了自己两名属下,必定是敌人无误,当即怒吼一声,叫道:“先宰了这个家伙!” 大荒众人听令,赶紧抄起大刀,向这个金光闪闪的身影斩去,谁知此人的防御力极为强悍,浑身坚硬如铁,刀锋劈在上面,如中钢铁,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这是什么鬼?”大荒众人不禁大惊失色,只觉头皮发麻,来人忽然大喝一声,将这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夹在腋下,猛地转起圈来! 大荒众人身不由己,被一阵巨力带得旋转飞起,又不愿意舍了手中长刀,竟是凌空飞了起来,绕着此人快速转圈! “撤!”此人原地旋转片刻,蓦地将双臂抬起,早已头晕眼花的大荒众人顿时向四处飞去,狠狠地摔在地上,跌得眼冒金星,一名容貌秀美的少女突如其来,手中挥舞着冰剑,一剑一个,将这些人尽数了结。 李平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神色大喜,知道肯定是来了救兵,看这两人的样子,很有可能是传说中天清宫的修行强者。霎时间,一阵死里逃生的狂喜顿时涌上心头,他只觉全身骤然脱力,双膝陡地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来人正是贺峰和路依凝,他们原本要护送兰汐前往避难所,没想到走至半途居然遇到了大荒死士在追杀东极士兵,立即出手相救。他二人实力强横,尤其是路依凝,根本不是这些大荒死士所能抵挡的,不出片刻功夫,这十几名大荒死士便被他二人尽数消灭。 李平四人劫后余生,神情欣喜若狂,急忙对路依凝和贺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二位神仙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说着跪在地上,对二人磕了个头。 他们在面对大荒的强敌时,可以无所畏惧,毫不屈服,但是面对救命恩人,他们并不介意低下骄傲的头颅,何况眼前这二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天清宫的强者,只不过此刻站在旁边,那名身穿黄金绣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又是谁? 269再度相会 兰汐是东极高庭的一国之君,平时藏于深宫,除了朝廷大臣以及皇宫里的下人之外,几乎没什么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何况李平在入伍前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百姓而已,因此更不可能认得他是谁,哪怕是面对面相望,也只会觉得此人应当是一名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根本不会想到他就是当今天子。 但路依凝和贺峰就不一样了,两人实力如此强横,而且还救了他们的性命,在李平四人的眼里,他们的身影一下子被无限拔高了,至于兰汐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 贺峰赶紧将这四人扶了起来,说道:“不必多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被这些人追杀?” 李平满脸感激地说道:“我们是从边境来的东极军,由于有任务要执行,所以在这附近巡逻,没想到居然真有大荒人埋伏在此。我们一时不备,被他们背后偷袭,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贺峰出身贫寒,也没多少架子,很快与李平等人熟络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后,他便大概问清楚了状况,原来李平、江浩这几人乃是同乡,因为家乡土地贫瘠,收成不好,所以一起参加了东极军,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虽然军饷并没有多少,但好歹也比种地强。 同时,李平等人也得知了贺峰和路依凝果然是天清宫的修行者,不由更加兴奋,他们早就想见见这些神秘的修行者,看看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实力强得惊人。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兰汐悄然来到了路依凝的身后,小声笑道:“神明存在于人心,信则有,不信则无。”然而他虽然脸上在笑,笑容却很是嘲讽,双眼微眯道:“他们并不知道朕是谁,但在见识到你们的神通之后,就将你们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甚至根本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路依凝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不认为兰汐会因此而生气,所以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兰汐的自我嘲笑以及对于某些事物的感慨。 “不过他们刚才毫不畏惧,誓死与敌人作战到底的动容一幕,确实令朕很是高兴。”兰汐笑了一下,赞赏道:“东极高庭能有这样出色的将士,是朕的幸运。” 贺峰与李平他们又聊了几句后,猛然想起自己似乎耽误了正事,忍不住回头瞥了兰汐一眼,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安全了,就赶紧回城里去复命吧,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咱们就此别过了。” 李平愣了一下,没想到贺峰等人这么急着就要走,此地距离空桑城还有很长一段路程,他们四人浑身负伤,确实行动不便,万一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恐怕连逃都逃不掉,还不如跟在贺峰他们的身边,这样更安全一些。 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道:“不知你们要去哪里,能不能带我们一起走?”说着指了指脸色苍白的江浩等人,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们几人都受了伤,肯定走不了多远……你放心,我们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做牛做马都行,听任你们差遣。” 贺峰也知道他们的情况,但此事他没办法做主,毕竟保障兰汐的安全才是头等大事,万一出现什么状况,他负不起这个责任,不禁眼巴巴地看向兰汐,希望兰汐能答应这四人的要求。路依凝也望着兰汐,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见此情形,李平他们就算是再笨再蠢,也能看出兰汐的地位远高于天清宫这二人,必定来头极大,说不定是某个朝廷大官之子,贺峰和路依凝很可能是听他吩咐号令,于是忙道:“大人,我们一定会全力保护好你的,还希望您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兰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连路依凝和贺峰都保护不了自己,这四人又有什么作用?但他对这四人印象极好,带着一起走也无所谓,反正马上就快到了避难所了,当即点了点头,淡淡道:“一起走又何妨,上路吧。” “是……谢谢大人!”李平没想到这个容貌秀气的年轻人居然这么好说话,忙不迭道:“我们说到做到,决不食言!”说着抓起长剑,护在兰汐的身旁,江浩、王磊和黄吉三人也有样学样,守护在兰汐的四周,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 兰汐被他们这滑稽的样子弄得有些啼笑皆非,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严肃的表情,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 …… 此时在密道之内,司空望月脸色阴沉地盯着奈良,心里对奈良感到十分不满。他并不认为奈良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十有八九是在逞能,如此漫无目的地瞎耗时间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张开嘴巴,正要催促奈良几句,却听奈良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机关就在这里……”说到这里,他的右手在石壁上摸索一阵,似乎是触碰到了某个机关,只听“喀嚓”一声轻响,前方被淹没的过道顿时发出“哗哗”的响声,水位开始急剧下降。 “成了!”司空千里哈哈一笑,斜眼看向奈良,夸赞道:“不愧是天才机械师奈良,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个中玄机。” “道理很简单,这条通道看似是密闭空间,实则两旁的石壁其实都是放水的闸门,只是极为隐秘,很难被人,尤其是在昏暗无光的环境下。”奈良神情淡然地说道:“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些人涌入了密道之后,被人触发了前面的机关,才会被灌进来的海水所淹。”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既然有人花费心神做出如此复杂精密的机关,必然不会想着只用一次,也就是说还可以将其还原,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很快就能揭开谜题了。” 这番话说得众人恍然大悟,对于奈良不免刮目相看,就连司空望月也无话可说。片刻之后,密道中的海水已经被排得差不多了,众人正要出发,楚亦凡忽然皱起眉头,说道:“有人来了。” 司空千里随即也察觉到了,不由神色一变:“是付辰前辈?” 话音未落,忽听“轰”地一声巨响,整条密道顿时猛烈摇晃起来,头顶上的碎石细沙簌簌而落,有些修为较低的人甚至被震得滑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 “那是我的炸弹,为了防止他们从密道追来,我刚刚特意布置在后路的!”维嘉紧紧扶着墙壁,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喜道:“难道他们引爆了我的炸弹?” “不对……他们没人受伤。”楚亦凡冷冷地说道:“有人故意引爆了你的炸弹。” “什么,这……这不可能!”维嘉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布置的炸弹可以说十分隐蔽,自信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但眼前的事实无情地甩了他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惊疑之间,只见漆黑的密道中猛然涌现出无数个白色的光球,付辰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浓烟中传了过来:“牧尧,你的思路很到位嘛,那个玩炸弹的小子果然选择在这里布置了炸弹。” 牧尧得意地嘿嘿一笑,说道:“我早就看穿他了,既然他要布置炸弹,这地方毫无疑问是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位置,那家伙外表看着老实,其实自信得很,肯定会想积极地表现自己的。” 维嘉听到这话,脸色不由阵青阵白,只恨得咬牙切齿。随着烟雾散去,付辰已经出现在大荒众人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各位,你们想去哪儿啊?” 楚亦凡冷冷地看了付辰一眼,很干脆地说道:“我们走。”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密道深处走去,席诚等人跟在他的身后,也一同飞快地离去。 依长治怒喝道:“别想走!”说着就想追上去,却见奈良拦在了众人的面前,一脸淡漠地说道:“想要过去?先打倒我再说吧。” 付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我不是自夸,像你这样的实力,我只要……”话没说完,忽听牧尧说道:“你们先追上去,这个人就交给我了。” “也好,那你慢慢陪他玩吧。”付辰原本想亲自动手,快速解决掉这名不知死活的大荒少年,但见牧尧露出了少有的认真表情,当即右手一挥,说道:“好好跟他打,这小子虽然实力不济,但对你来说可是个劲敌,小心点别输了。”说着直接从奈良的身边走了过去,将他视作无物。 奈良知道只靠自己一人,根本拦不住付辰他们,所以也没试图去拦截,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竟做出了如此不明智的决定。依长治在经过奈良的身旁时,失望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擦肩而过。 转眼之间,所有人都离去了,只剩下奈良和牧尧遥遥对峙,沉默不语。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我从来就没有展现过自己的真正实力。”良久之后,奈良终于打破了沉默,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镜片,淡淡地说道:“真没想到……我第一次出手的敌人,居然会是自己的好友,命运真是讽刺。” 牧尧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真的当好朋友,那就全力出手,就当作是另一种形式的送别吧。” 270深度进化 奈良听到牧尧这句话后,忽然笑了起来,“很好,那我不会再留任何情面了。”说完这话,他的掌心上陡地出现了一张卡牌,悬在空中旋转不停,紧接着右手一挥,卡牌受无形之力催动,猛然向牧尧甩去! 这张卡牌来势极快,宛如割开了前方的空气,发出一道破空之声,迅捷无比地飞向了牧尧的咽喉! 牧尧的反应也很快,当即往右边一躲,只听“噗”地一声闷响,卡牌竟然深深地插入了身后的石壁中,然后轰地爆炸起来,发出一阵巨响,霎时间浓烟四起,飞沙乱舞。 “好险!”牧尧不由惊出一声冷汗,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奈良的实力,没想到一出手就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心里不禁越发凝重,然而当他再次看向奈良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上百张卡牌悬浮在奈良的周围,仿佛是付辰随身携带的梦伴,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辉。“凡事皆有两面性,一方面我因为欺骗了你而内心倍感自责,但另一方面……我在你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你这话什么意思?”牧尧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奈良却笑了一下,说道:“你马上就知道了。”话音未落,环绕在他周身的卡牌忽然再次出击,一窝蜂朝牧尧涌来,将他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牧尧心下一惊,还想往旁边躲避,但是密道内颇为狭窄,冲过来的卡牌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空间,根本避无可避!情急之下,他的身躯骤然分解成无数颗细微的光粒,强行从卡牌的缝隙之间穿行过去。 但听“噗噗噗”一连串闷响,上百张卡牌如密集的雨点般嵌入了石壁之上,纷纷爆炸开来,整条密道再次猛然摇晃起来,浓烟四下弥漫扩散,带着细沙的碎石从头顶落下,奈良的眼睛被沙子一迷,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现在该我反击了!”牧尧趁此良机,身躯迅速凝聚成形,悄然出现在了奈良的面前,狠狠两拳砸在他的胸口上,紧接着右拳变幻成炮筒,一道蓝色的光炮陡地轰出,将奈良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奈良身不由己,疾速向后飞去,眼见即将撞上后方的山壁,谁知牧尧的身躯再度分解四散,转瞬间重新出现在奈良的身后,一脚正中他的后背,又将奈良踢得往前飞去。 这正是依长治所擅长的攻击方式,没想到却被牧尧学了过去,但牧尧知道自己的速度远不及依长治,没法像他那样利用速度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只能用分解身躯然后再度凝聚的方式来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一连串攻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对于牧尧来说,确实很不容易,但奈良的防御力远远超出牧尧的想象,看他的神情居然浑若无事,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牌,蓦地将其捏得粉碎! 刹那间,一副机械装甲突然凭空出现,嵌在了他的双臂之上。奈良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紧接着稳稳落在地上,双臂护在胸前,将这副机械装甲彻底暴露在了牧尧的视线之前。 “什么,你……你怎么会……”牧尧见此情景,不由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莫非你刚刚说的……” “不错,这正是你当初参加入宫考核时的天才想法。”奈良点了点头,淡淡道:“受到你的启发,我用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来研究及改良,现在它已经变成了我的武器。” 牧尧顿时脸色涨红,心中恼怒无比,他想不到奈良竟然会窃取自己的主意,而且还改进成为了攻击自己以及东极高庭的武器,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奈良,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卑鄙。”想到这里,牧尧怒极反笑,语气变得无比冰冷,脸色也随之阴沉了下去。 “那又如何呢?”奈良神情漠然地盯着他,很平静地说道:“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说完这话,他的手中又出现了两张卡牌,但跟之前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用这两张卡牌来进行攻击,反而是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锋利的卡牌刺入胸膛,非但没有流血,竟似完美契合般嵌入了某个缺口,他手臂上的机械装甲陡然变成了锐利无比的尖锥,与司空千里的骨刺几乎一模一样! 牧尧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说道:“这是司空千里的手臂?” “对,这是我们大荒的骄傲和信仰。”奈良不置可否,将双臂一挥,扬声道:“来吧,牧尧,此战之后,我们所有的情谊全部一笔勾销!” 牧尧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手臂上的机械装甲,内心忽然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怪异感,似乎原本已被桎梏的思维再一次被打开了,思想蓦然无限发散,顷刻间想通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问题和原理。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中瞬间浮现出无数个怪异的字符和数字,以极快的速度闪逝滚动,就像当初融合了机械之心那样,无数条新奇深奥的信息强硬地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却没有任何头晕脑胀的不适感。 奈良并不知道牧尧此刻再度进化了,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还在生气,当即举起双臂,两道尖锥狠狠地刺向了牧尧的胸口! 牧尧听到声响,猛然抬起头来,眼见奈良疾速奔来,正考虑如何躲开,忽然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行行细小的文字,详细分析出了奈良进攻的方式及角度,并且给出了如何避开的提示! “这是怎么回事?”牧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由吃了一惊,如果每次战斗都能得到如此详尽的战斗分析,在对手的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还会有输的可能性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按照视线里的提示,迅速往视线中提示的路线跑了过去,奈良的攻击果然落了个空。然而他一击不中,马上再次出手,尖锥如同花苞绽放,变成了两个泛着寒光的炮筒,骤然发射出两道金色的光炮,轰向牧尧的后背! 牧尧飞快地扭过头去,视线中立即出现了无法躲避的提示,他刚想分解自己的身躯,谁知还没开始行动,身躯竟是自行分解成了无数颗细小的光粒,无比惊险地躲过了这一发光炮攻击! “我……我到底是怎么了?”牧尧此时心头茫然无措,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似乎在刚才大量信息的疯狂灌输之下,竟好似开启了自动战斗模式,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拟定好了最稳妥的作战计划,甚至会主动分解身躯,躲避敌人的袭击。 更让他感到惊恐害怕的是,他这时处于光粒的状态下,视线里出现的不是密道的情景,而是奈良身上所有机甲装置的结构图,详细的参数和构造纷纷被标注了出来,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了牧尧的眼前,与此同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回响在他脑海之中: “是否要模仿并且生成此套装置的所有功能?” 这个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就像是冰冷的机械一般,牧尧心头震惊,不知道这个声音从何而来,当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迅速流动的光符,无穷无尽的数字不停交织闪烁,片刻之后,他的身躯又再凝聚成形,不过双臂已经变得跟奈良完全一样,长出了两道锐利无比的尖锥,彼此间看不出任何区别! “真不愧是创造的天才……牧尧,你简直是创造之神!”奈良先是愣了一下,眼神随即变得狂热无比,忍不住伸出手来,颇为激动地说道:“牧尧,你跟我走吧,我们大荒有各种各样的……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神奇科技,你若能跟我一起,完全可以享受到最丰富的资源,以及最尖端的技术,待在东极高庭只会浪费你的才华!” 牧尧被奈良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吓了一跳,心里竟然萌生出了跟他一起离去的念头,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摇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创造出你嘴里所谓的丰富资源,我会利用我自己的能力,将东极高庭发展成为红莲大陆最强盛的国家!” 说实话,面对奈良的邀请,他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动心了,因为这世界上最吸引他的,无疑正是尖端神奇的高科技,但是他的根扎在东极高庭,他的好兄弟、好朋友,以及他最心爱的人,都在东极高庭,他根本没有理由离开。 奈良沉默片刻,微微苦笑道:“果不其然,这才是真正的你……如此骄傲的内心,才是我认识的牧尧。”说完这话,他心中暗道:“不过我相信……将来的你,一定会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271遗憾,以及誓言 在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奈良后,牧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难过,心情很是复杂。他知道两人立场完全不同,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曾经志同道合,亲密无间,但那些回忆再如何美好也罢,终究是镜花水月,宛如南柯一梦。 奈良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眼,神情颇为遗憾,不过这遗憾马上变成了淡然的冷漠,因为他们此时的关系不再是朋友,而是生死相搏的敌人,如果还抱着昔日的感情,自己可能会不小心死在对方的手里。 仿佛是心照不宣,两人一上来便同时选择了近身搏斗,并没有使用其他的招式,霎时间四道坚硬无比的尖锥顿时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金属交鸣声! 他们确实都不怎么擅长体术,但出手速度却快得让人出乎意料,虽然与依长治这样的体术高手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不过对于很多修行者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出众了。 奈良的神情无比沉着,他平时不怎么跟别人动手,谁知此时打起架来,却依然保持着十分强悍的战斗力,单论体术而言,居然还略胜过牧尧一筹,举起尖锥猛然向前戳去,“嗤”地一声割破了牧尧的袖袍,差点刺穿了他的胳膊! 牧尧急忙往后一缩,也不甘示弱地出手还击,两人你来我往,施展出浑身解数,或是突刺,或是穿戳,或是劈砍,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不分伯仲。 激战片刻之后,两人忽然同时向后一跃,机甲上的尖锥瞬间变成了四个炮筒,各自朝对方发射出不同颜色的光炮,但听轰轰声不绝于耳,千百道光炮凌空相撞,然后猛然炸开,扬起漫天烟尘,整个密道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不得不说,这两人实在相处太久,非常熟悉彼此的战斗策略,互相也太过了解,因此交手许久之后,依然不分胜负,但奈良不知道的是,牧尧的眼里始终浮现闪过无数个形状古怪的光符,视线中不停地分析着战况详情。 同一时间,他的思维似乎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只觉头脑越来越清楚,似乎渐渐适应了战斗的节奏,对于战况变化的把握也越来越精确,越发游刃有余起来,甚至到后来连奈良无意间举起右手,都能预测到他下一步将会做些什么。 奈良久战不下,非但没有占据场面上的优势,反而渐渐落入了下风,压力越来越大,不由皱起眉头。他很清楚地感受到牧尧的战斗力在不断变强,心里暗自有些吃惊。 “难道牧尧竟也有不为人知的战斗天赋?”他完全不知道隐藏在牧尧体内的机械之心正在悄然进化,还以为是牧尧的本身实力被这场战斗激发了出来。“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他啊……”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输的人一定会是我……”想到这里,奈良心中忽然焦急起来,当即向后一跃,手中突然又出现了两张卡牌,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两张卡牌散发的是银色的光辉。 “牧尧,没想到你居然能把我逼到这一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眼始终盯着牧尧,“你的战斗力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我没时间再继续跟你拖下去了……”说完这话,奈良又将这两张卡牌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随着这两张卡牌的插入,无数个细小的零件凭空浮现出来,飞快堆砌在了机械装甲上,仅过了片刻功夫,他手臂上的机械装甲再次得到了进化,整体结构变得更加复杂,外型看起来也威猛了许多。 当奈良完成这一切后,从牧尧的视野看来,他的各项数据又有大幅度的提升,无论是力量、速度或是爆发力都增加了数倍,并且在下方出现了数行细小的文字,仔细分析着奈良的机械装甲此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这……居然是涡轮增压?”牧尧精通机械之术,马上就明白了奈良的变化,忍不住吃惊道:“你已经将机甲研究到这种地步了?” “不愧是牧尧,一眼就看出来了……”奈良举起双臂,嵌在上面的机甲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通过吸收周围的空气,然后将这些空气充分挤压,产生的力量便能驱动机甲,迸发出更强的力量,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听着机甲“嗡嗡”的轰鸣声,牧尧不由沉默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抬眼望向奈良,很认真地说道:“既然你将机械装甲研究到了这个层次,那我也不能落后于你,终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用机械之术击败你。” 奈良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说道:“牧尧,其实我在天清执行任务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等着收网的最后一天,虽然东极高庭不是我的家乡,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能认识你,我真的……感到非常幸运。” “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吗?”牧尧低下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足尖,冷静地说道:“就算你说了这些,我也不会放你回去,因为你掌握了天清宫太多的秘密,我不能放虎归山。” “我明白,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们虽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我对你的欣赏和情谊……是真的。”奈良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敛去,变得无比认真:“这最后一战,我决定不再留手,这也是我对你的尊重。” 话音一落,一股巨大的气势猛然从他的周身爆发而出,只听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响起,他右臂上的机械装甲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型尖锥,紧接着高速旋转起来,仿佛一个无比硕大的螺旋钻头,迸发出夺人的气势! 牧尧心知奈良肯定已将机械装甲的威力催动到了最高点,一旦爆发起来,威力必然惊天动地,当即不敢怠慢,跟着有样学样,也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机甲进化至涡轮模式,右臂上的机甲同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钻头,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轰鸣声,掀起凌冽狂风! 他其实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来应付奈良的攻击,不过他此刻心里卯足了劲,想用相同的招式彻底击败奈良。而且他心里也清楚,光靠这招是肯定没办法杀死奈良的,甚至可能不会对其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他想看看自己的极限究竟达到了怎样的层次,因此这次出手,他不会留下任何余地。 “很好,来一决胜负吧,牧尧!”奈良见此情形,哪还不知道牧尧的想法,不由兴奋起来,大声说道:“就让我见识一下……全力出手的你,究竟能爆发出多强的力量!”说着蓦然一喝,呼地举起巨大的钻头,径直向牧尧狂奔而来! “啊!——”牧尧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猛然瞪大了眼睛,脸色涨得通红一片,将钻头催动到了最高速度,狠狠地迎向了奈良手中的钻头! 只听“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个坚硬的钻头撞击在了一起,陡然间爆发了巨大的爆炸,狂猛的气浪骤然向四周扩散,霎时间地动山摇,沙石飞舞,整条密道里充满了黑色的硝烟! 牧尧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巨力涌来,胸口顿时一阵窒闷恶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身子被这股巨力带起,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之上,背脊剧痛无比,全身仿佛散了架一般,连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悄无声息地从石壁滑落,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双臂上的机械装甲已然散落一地,破损得不成样子。 “奈良师兄,你可别就这么死了……”他艰难地抬起头来,想要看清楚奈良情况如何,但是眼前硝烟滚滚,什么都看不清楚,视线里也探测不到奈良的踪影,不由心里一急,想要爬起身来,谁知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竟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可恶……”牧尧无可奈何,只能像死狗般趴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后,才无比艰难地用手撑地,缓慢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扶住了旁边的石壁,勉强向四周看去,只见四周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两旁石壁碎裂,地面轰塌凹陷,却唯独不见了奈良的人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奈良他人呢?”牧尧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却见地上出现了一个新挖出来的巨大地洞,看其直径大小,显然是被钻头钻出来的,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看来奈良在击飞牧尧之后,便通过这个地洞离开了此地。 而在深坑的旁边,但见碎石堆中不知何时丢下了一张制作精良的卡牌,似乎是奈良故意为之。牧尧弯腰拾起一瞧,不由皱起眉头,只见上面的画像正是自己,一行手写的字迹龙飞凤舞地写着:“机械之心——牧尧。” 272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破旧的棉鞋底踩在白色的雪地之中,发出一阵难听的咯吱声,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兰汐沉默地走在白雪堆积的树林之间,越走越是偏僻,周围的光线被连绵的树冠挡住了大半,显得昏暗无光,路上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李平不知道他想去什么地方,但又不好发问,只能紧随其后,神色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将手里的长剑握得紧紧的,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流出了鼻水也浑然不觉,跟在旁边的江浩等人也一副如临大敌模样,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有敌人突然从树林中杀出来。 在先前经历过被人偷袭的惨痛遭遇之后,李平等人此时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紧张无比,兰汐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看见他们紧张兮兮的表情,俊秀的脸上平静如常,心里却暗暗好笑。 众人穿越树林,慢步上坡,只见旁边是一条被冻住了的溪流,白色透明的碎冰浮在水面之上,相互碰撞几下,悄然向下游流去。 “咦,那是……”忽然间,李平瞧见前方不远处竟出现了一间极为隐秘的屋子,不由惊讶无比,这才明白为什么兰汐要带他们来这个地方,此地实在是太过偏僻,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然而越是偏僻的地方也就意味着越少人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片刻之后,众人走到这间屋子的门口,只见屋子的面积占地不小,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建成,看起来像是极为名贵的黑色寒铁木,但摸上去却又像是一种罕见的金属,以李平的见识自然猜不到答案,兰汐也懒得解释那么多,直接看向了安置在旁边的门锁。 这个门锁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锁,从外表来看更像是一个可以扭动的机关按钮。兰汐思考了一下,伸手将这个按钮转动了几下,忽听“咔咔”几声轻响,似乎是解开了门锁,大门一下子自动打开了。 在打开了门锁后,兰汐有些紧绷的神情骤然放松下来,当先走进了屋子,路依凝和贺峰随之入内,李平等人彼此间相视一眼,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当众人踏入大门的时候,原本昏暗的屋内蓦地变得光亮无比,把李平他们吓了一跳,忽然又听“咔咔”一阵响声,身后的大门居然又自动关上了! 待屋内灯光亮起之际,众人才看清楚这间屋子里的布置,不禁大吃一惊,本以为这间屋子从外面看上去貌不惊人,里面也应当简陋无比,没想到竟然如此奢华,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只见屋内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而且装潢无比奢华,桌椅全都是由纯金打造,闪着金色的光辉,甚至还储备了美酒佳肴。在他们的右边,整块墙壁竟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队长,这……这里是什么地方……”王磊忍不住小声说道,李平动作轻微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王磊心中一凛,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说了。 贺峰瞪着这块透明的玻璃,心里也非常疑惑,他很确定从屋子外面看是瞧不见里面情景的,也就是说……这块玻璃难道竟是单向的?只有里面才能看到外面? 兰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微笑道:“没错,若从外面来看,确实无法瞧见里面,这样才能更清楚地观察敌人的动向。”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桌旁,给自己斟了一杯美酒,“而且只要朕来到这里,此地就会自动开启防御阵法,同时会向悬镜司和御林军传送信息,当他们得到消息之后,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救援。”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彻底安全了。”他哈哈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情十分放松。 “朕……朕?难道这个人是……”江浩听到这话,顿时面如土色,“他就是皇……”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却不敢说出来。 李平也吓得目瞪口呆,如果面前这位威严十足的年轻人真是当今天子的话,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使唤天清宫的强者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贺峰和路依凝会对此人唯首是瞻! 想清楚这个道理后,他只觉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砰砰狂跳,双膝骤然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小……小人不知陛下驾临,没有第一时间向陛下行礼,实在罪……罪该万死!” 江浩等人也跪了下来,忙不迭道:“小人……小人罪该万死!” 兰汐微微一笑,淡淡道:“免了,不知者不罪,你们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忠心耿耿,朕为什么要责罚你们?都起来吧。” 李平等人顿时大喜过望,马上磕头道:“谢陛下隆恩!”说着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偷偷地瞥了兰汐几眼,再也不敢说话了。 路依凝打量了四周几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对于这奢华无比的装潢并没什么感觉,毕竟从小在依府见得多了,因此完全不觉得有多新奇,反倒是贺峰和李平等人被深深地震撼了一下,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如此奢华的室内装饰,只是碍于兰汐在场,不敢太过放肆,尽可能用最小的动作东瞅瞅,西瞧瞧,过一过眼瘾。 忽在这时,兰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通讯仪,轻轻地按下开关,就听见齐延石急促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兰汐沉默片刻,淡淡道:“免了,朕的位置你应该清楚,虽然此处目前较为安全,但朕还是希望你尽快派人过来。” “陛下,朕这就派人过来,还请稍等片刻!”齐延石话音一落,一阵沙沙的声音蓦然响起,只听齐云川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臣带上了大批人马,已经离开了空桑城,正以最快的速度朝陛下您此刻所在的位置赶去。” 齐云川的心里很清楚,虽然他父亲贵为悬镜司次尊,但并不代表他日后的仕途便一帆风顺,所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只要能在兰汐面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无疑便算是成功了。 兰汐岂会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只不过看破不说破,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将频道切换到了齐延石那边,说道:“朕这边如今非常安全,你就不用过来了,让齐云川前来即可,除了清理城中的大荒乱贼之外,朕有另外的任务要派给你。” 齐延石马上回道:“是,还请陛下吩咐!” “朕要你制定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兰汐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冷酷,“目标是活捉席诚一行人。” “遵命,臣这就开始拟定草案!”齐延石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兰汐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急忙说道:“请陛下放心,绝对不会让他们逃离东极高庭的境内!” “很好,此事若能办成,朕自然重重有赏。”说到这里,兰汐关闭了通讯仪,神态轻松地坐在了柔软的躺椅中,笑着对路依凝说道:“一切安排妥当,朕马上就能回到空桑城,届时所有的事情都会掌控在朕的手里,那些大荒的宵小一个也别想溜走。” “真厉害,不愧是东极高庭最有权力的男人。”李平不禁羡慕不已,看着兰汐一言便能决定旁人的生死,只觉这才是恣意潇洒的人生,“我怎么说今天也算是保护了陛下,万一陛下会念及此情,将我提拔成副将或以上的职位,岂不美哉?” 他越想越是兴奋,痴痴地憧憬着未来的飞黄腾达,脸上不由露出了憨傻的笑容,江浩悄悄地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小声说道:“队长,口水都流出来了……” 李平猛然回过神来,胡乱将嘴角边的将口水摸去,偷偷看了兰汐一眼,心中暗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果然灵验无比,看来这次被我逃过一劫,好运气马上就来了,真的是天意,天意!待我日后受到重用,也不能忘记了这些同乡的兄弟们。” 或许是兰汐的自信感染了贺峰等人,他们的神情明显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但路依凝却依然神情凝重,似乎由始至终都未曾放松警惕。 在这个世上,或许只有依长治才知道,路依凝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她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即便是处境非常安全,内心也会有些别扭,总感觉似乎哪里怪怪的,这种危机感仿佛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几乎无法改变。 只不过兰汐并不了解她,只觉得这名少女倒也耿直得可爱,于是又斟满了一杯美酒,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问道:“依凝,你喝过酒吗?” 路依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然醒悟过来是兰汐在问他,立即说道:“回陛下,我向来滴酒不沾。” “如此说来,你更应该试一试了。”兰汐将酒杯往她的面前推了过去,微笑道:“放松一下,无需这般拘谨,朕也并非冷血无情之人。” 273最大的危机 听到这句话,路依凝歪了歪脑袋,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莫非兰汐的意思是……他想请自己喝酒? 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异性像兰汐这样主动邀请过自己,就连依长治都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这种被人邀请的感觉确实很新鲜。 本来她心里认为大荒主动撕毁与东极高庭的盟约,显然是有备而来,眼下虽然暂时败退了,但在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之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忧心忡忡的谨慎模样却让兰汐欣赏不已。 “很多人都没什么危机感,但你的危机感又未免有点太过头了。”或许是心情还不错,兰汐居然罕见地跟她开起了玩笑,“不过你完全可以更放松一些,因为接下来的局势已经完全扭转了,捉拿住席诚这些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自古君王爱美人,路依凝当然也算是美人,他不但样貌美丽,气质也优雅从容,兰汐纵然不是色中饿鬼,但注意力也难免被她吸引住了,很愿意多跟她说说话,似乎自己的心情会变得更好一些。 “朕见你从进来以后就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但你大可放心,这地方可以说是非常安全的。”兰汐说到这里,又摸出五个酒杯,分别斟满了美酒,放在桌上,微笑着对李平等人说道:“你们也别太紧张了,俗话说酒能壮胆,有时候喝点酒未尝不是件好事。” 李平四人不由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兰汐居然会给自己斟酒,自己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兵而已,这样做不是折杀自己吗?想到这里,几人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当即唯唯诺诺,连连点头,但怎敢真的过去喝下桌上的美酒? 路依凝沉默片刻,缓缓来到桌子旁边,盯着面前的酒杯,犹豫着拿了起来,轻轻啜了一口,仔细品味一番,只觉这酒虽然有些辛辣,但入口醇香浓厚,滋味倒也不坏,于是慢慢地抿完了一杯酒,脸上逐渐泛起一层红晕,令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增添几分娇艳,竟凭空生出一丝妩媚的气质,显得越发美丽动人。 兰汐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什么类型的美人没有见过?按理来说很难会有美色让他动心才是,然而他此刻望着路依凝绝美的脸庞,内心却突然躁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阵涟漪,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你……是哪里人,父亲是从商?还是朝廷里的官员?”兰汐自顾自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看向路依凝的眼神越来越明亮。 蓦然间一阵酒意上涌,他忽然很想了解路依凝的过去,如此优异的美丽少女必然出生于富贵家庭,否则不可能会有这般高雅的气质。 “我不清楚我父母是做什么的,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路依凝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我只知道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是太叔救了我,然后在依府旁边找了间安定的居所,所以我与长治从小便认识,但我并没有四岁前的记忆,所以……”说到这里,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愿再说下去了。 这些秘密藏在她心底多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除了依长治和牧尧之外,谁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过去,只不过既然兰汐主动发问了,她也不好拒绝回答,只是每每想起被遗忘的过去,她的内心就似乎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感觉非常难受。 兰汐扬起眉头,非常吃惊于路依凝居然是个孤儿,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她与依长治的羁绊原来如此深厚,难怪两人形影不离,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他沉默地看着路依凝,不禁心生怜悯,片刻后说道:“朕本以为像你这般年轻貌美,又极具修行天赋的人,肯定不会出生于一般的家庭,想不到却是如此不幸,你能取得今日的成就,真的很不容易。”说着摇了摇头,望向她眼神更加柔和了。 路依凝隐约觉得兰汐对她的态度似乎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不过她并没有多想,而且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忽然笑了一下,打趣道:“人生从来就没有容易过,即便是像陛下这样的天之骄子,也免不了流落至此,这其实也算是一种不容易。” 兰汐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意思,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朕说话,莫非你一点都不怕朕?” “我为何要怕陛下呢?”路依凝很认真地说道:“我从未想过从政,也没打算经商,以后若能从天清宫毕业,我可能会去游历红莲大陆,自然就无求于陛下您,所以我完全没必要惧怕您。” “哈哈哈,好好,说得好!”兰汐再次大笑起来,心里越来越喜欢这名性情直率的美丽少女。他贵为当今天子,从小到大,旁人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的,别说是交朋友了,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如今遇到路依凝这样的异类,自然令他欣喜不已。 虽然兰汐身为天子,在旁人看来他的权力至高无上,宛如天上的神明,只能远观而不容侵犯。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过,他其实也是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渐渐厌倦了将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里,很想找个人倾诉,但没人有这样的资格,楚亦凡因为当年混沌小队的事情,与他之间也有些隔阂,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然而此时他的心中却有很多话想对路依凝述说,就像亲密无间的好朋友那样,可以无比放松地谈天说地。 但偏偏上天总是不遂人意,就在这时,兰汐携带的通讯仪忽然响了起来。满腔兴致被人打扰,兰汐顿时有些不悦,可还是将通讯仪的开关打开了,只听泽元的声音响起:“陛下,恕臣救驾来迟,您现在可以打开门了,臣这便接您回宫。” 兰汐转头向旁边的玻璃看去,只见泽元果然匆匆赶来。他对于泽元算是颇为信任,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让你镇守皇宫吗?” “陛下,臣有罪,只是臣太过担心您的安危,所以才火速赶来接您。”泽元诚惶诚恐地说道:“如果陛下对此不喜,还请下令责罚,臣毫无怨言。” “罢了,你也是一片苦心,朕是明白的。”既然泽元已经来了,兰汐自然也无所谓,几步走到门口,就要将门打开,却听路依凝惊呼一声:“等一下!” 路依凝同样隔着玻璃看到了泽元的面容,她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此人的眼神却隐藏了强烈的杀意,若不是自己观察入微,根本察觉不到,很显然来者不善,因此第一时间想要出言阻止兰汐的动作。 然而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兰汐已经把门打开了,骤然间一股强烈的杀意迎面袭来,路依凝想也不想,直接使出斗转星移,将兰汐结结实实地护在了其中。与此同时,漫天银针猛然发射,直刺向兰汐的面门! 兰汐猝不及防,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幸亏有路依凝及时出手,将这些银针尽数弹开,这才没有受伤。他怒视着眼前的泽元,愤怒道:“泽元,你竟敢……” “陛下,恐怕此人并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路依凝马上说道:“这人虽然经过乔装,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隐藏的杀意。” “什么?”兰汐吃了一惊,两眼死死地盯着泽元,愠怒道:“你究竟是谁,竟敢前来刺杀朕!” 路依凝马上拦在兰汐的面前,神情冷静地说道:“陛下,别离他太近了,这人的实力恐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 “呵呵呵,又是你这个烦人的小姑娘,真是走到哪里都有你的存在,偏偏还生的如此可人。”来人微微一笑,将贴在脸上的泽元面皮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但见此人生得剑眉凤目,竟是一名英气十足的女子,但是声音却又低沉沙哑,让人雌雄莫辨,“如果不是你在这里碍事,我应该会成为东极高庭史上第一个成功刺杀皇帝的传说,可惜啊……” “你是……群芳妒?易水寒排名第一的杀手?”路依凝立即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不由心下一沉,群芳妒的实力可不是她能应付的,甚至可以说……这里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兰汐低头看向地面上那个鲜血淋漓的人皮,眼神越来越愤怒,冷声道:“泽元已经被你杀了?” “怎么,莫非陛下想要秋后算账?不过很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群芳妒看了他一眼,微笑说道:“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我会远走高飞,前往大荒,到时候根本没人会知道陛下您是死于谁的刀下,况且应该也没有人会将易水寒跟陛下您联系在一起吧?” 274利用与牺牲 很明显,群芳妒此次是有备而来,为的正是刺杀兰汐,由于兹事体大,所以他必定不会留下活口,不但兰汐要死在这里,自己和贺峰也无法幸免于难,至于李平四人……随手解决掉就行了,根本不算什么麻烦事儿。 路依凝很清楚当前的形式,也大概知道群芳妒的实力有多强,如果是在生死决斗的情况下,想要战胜他并非没有可能,不过这个可能性极低,何况此时还要分心去保护兰汐,结局可以说是必败无疑。 纵然己方这边人多势众,但像李平这样的人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处,跟炮灰没什么区别,只靠自己跟贺峰很难抵挡得住群芳妒的进攻,毕竟群芳妒的实力要超过他们二人许多,想到这里,路依凝不由皱紧了眉头,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贺峰也是一脸慎重,他虽然没有路依凝那样无比敏锐的直觉,但也知道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肯定不是自己能对付的,甚至很可能自己加上路依凝也打不过他。 然而他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曾经在面对萧方和简琴的时候瑟瑟发抖,此刻虽说压力巨大,不过内心丝毫不怯,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狠狠地盯着群芳妒,不愿意弱了势头。 “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绝对不能出任何乱子。”路依凝瞥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等下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你务必第一时间带着陛下逃跑。” 贺峰吃了一惊,偷偷看了群芳妒一眼,悄声道:“但他现在就站在门口,把唯一的出口堵死了,这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牵制住他……”路依凝语速飞快地说道:“你只管带着陛下跑就是了。” “小姑娘,难道你们以为……我听不到你们的谈话吗?”群芳妒笑吟吟地看向路依凝,如同猫捉耗子一般,语气戏谑地说道:“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你究竟想用什么样的手段牵制我?” 兰汐低头看着手中的通讯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齐云川,就能够解除这次危机,但以群芳妒的实力来看,自己又有多少安全逃离此地的可能呢?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正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然后很悲哀地发现,在失去了楚亦凡的保护后,他的生命居然会如此脆弱,轻而易举就能遭受到死亡的威胁,而且自己毫无办法。 人面临死亡之时,难免都会出现恐惧的情绪,兰汐也不例外,他承认自己此刻确实是有些害怕,有些惊惶,但他是东极高庭的掌权者,无论如何都不能流露出半分怯意,宁愿站着死去,也不愿对敌人卑躬屈膝,毫无尊严地换取活命机会。 他脸上依旧保持沉重的神情,脑海里却在快速思索着对策,像现在这种死局如何才能做到全身而退,然而他想了无数个对策,都很快被自己否决了,这里所有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有可能会死,只不过无论谁生谁死,只要不是他死,能坚持到援军到达,那么便是胜利,也就是说——余下的时间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闲聊得也够久了,虽然我不喜欢对女人下手,但这次很抱歉了,我不能放你离开。”群芳妒说完这话,身形忽然一动,漫天银针再度疾射而来,这次攻击的范围不再是兰汐一人了,而是在场所有的人。 路依凝瞳孔微缩,早就防备着群芳妒的出手,当即如法炮制,施展出斗转星移,白色光罩骤然扩张,将所有人都护在了里面,包括李平四人。 只听“叮叮叮”一连串清脆的响声,银针被柔和的巨力弹飞,陡地四处迸射,将酒坛击得粉碎,顿时屋子内酒香四溢。 “可惜了这些美酒,真是浪费呢……”群芳妒瞥了路依凝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劝你最好是乖乖放弃抵抗,那样你临死之前还能少受些痛苦。” “你们别害怕,他奈何不了我的防御。”路依凝并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站在旁边的李平四人,“你们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李平几人此时惊得目瞪口呆,从对方出手的架势和路依凝的表情来判断,敌人的来头肯定不简单,不过他们毕竟是东极士兵,虽然心中有些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而且在亲眼见识到路依凝神乎其技的防御能力后,对她的话也深信不疑:“好……好,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我要你们……拿起武器,尽可能近身攻击,纠缠住此人!”路依凝的脸色微微苍白,毫不迟疑地说道:“你们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我会保护你们的!” 李平四人对路依凝有着一种发自本能的信任,因此也没有任何怀疑,既然路依凝说能保护自己,那就一定能保护自己,当即纷纷大喝一声,各自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怒吼着冲向了群芳妒,朝他劈砍而去! “哼,几只不自量力的蝼蚁而已……”群芳妒见此情形,顿时嗤之以鼻,不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么惊人的本事,没想到居然出此昏招,竟妄想用这四只蝼蚁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笑话,他们又能为你争取到几秒呢?” 以群芳妒凝魄后期的境界来说,碾压神识初期的路依凝已经算是很欺负人的事情了,要捏死这四个人简直轻而易举,跟踩死几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对于李平来说,他根本就不知道群芳妒和路依凝之间的实力相差有多么巨大,但出于内心对路依凝的信任,他和其他三人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不得不说,路依凝虽然还未满十七岁,李平四人已经三十出头了,但是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话,就能调动起李平他们的战意,皆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们还是会习惯性地去相信要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存在。 就在长剑斩下的那一瞬间,李平心里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缠住眼前这个敌人,以便能让路依凝腾出时间,蓄力击败对手,然后成功保护皇帝陛下,一切皆大欢喜,等待自己的必将是荣华富贵。 当年他参军时曾无数次设想过衣锦还乡的情景,如今看来,只需要在这场保卫皇帝陛下的战役中贡献出一点微薄之力,就能顺利地实现这个很简单、也很纯粹的理想。 人生还是很美好的,起码上天还是非常眷顾自己的,李平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微笑,他活了三十多年,感觉从未像此刻这么好过。 然而就在这时,他蓦地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股强烈的灼热感,“怎么回事……”他心中惊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包括江浩他们三人的身后,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球,这些光球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轻易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仿若切割柔软的豆腐。 “为什么?”这是李平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这个念头就跟着他的身躯一起,猛然爆炸开来,鲜血混着碎肉和内脏喷了群芳妒一头一脸,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甚至有一部分污秽之物涌进了他的口鼻里! “贺峰,快跑!”路依凝趁此机会,模仿圣女塔利亚的手段,无数道冰屑骤然飞舞,顷刻间凝聚成一条庞大的寒冰巨龙,猛然向门口冲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冰龙将大门摧毁成一片废墟,竟是用蛮劲硬生生击穿出一个巨大的出口,霎时间寒风倒灌,冰雪狂舞!与此同时,群芳妒因为不能视物,也被巨龙狠狠地向后撞飞而去。 贺峰愣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浑身金光迸射,无比粗暴地拦腰抱起兰汐,用最快的速度向外面冲去! “等等,路依凝她还没……”兰汐眼见路依凝还留在原地,不由心里一急,然而贺峰奔跑的速度太快,猛烈的寒风迎面而来,尽往他的嘴里灌入,一时间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依凝连同群芳妒消失在了风雪之中,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过了片刻之后,兰汐忍不住高声斥喝道:“朕叫你停下来,难道你听不懂吗?”纵然暂时逃出生天,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心头恼怒无比,自己现在是安全了,可是路依凝呢?莫非就让她一个柔弱女子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 他本以为贺峰会被自己吓住,然后乖乖地回去救路依凝,谁知贺峰却充耳不闻,就像没听到他的命令一样,不由心中一奇,忽觉贺峰全身都在颤抖,当即仔细一瞧,但见他眼眶泛红,竟然流下了泪水。 “你为什么要哭?”兰汐冷冷地盯着他,说道:“莫非你也知道自己身为男人,不应该将路依凝留下?” “李平……李平他们四人,被……被依凝杀了……”贺峰紧紧咬着下唇,神色无比茫然,似乎还没从刚才李平几人死去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她……她欺骗了他们,还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他们,结果呢,根本就是谎言……” “李平他们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像我这样疑惑不解呢……” 275辣手摧花 五分钟前,路依凝对贺峰说了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说话。贺峰虽然不清楚路依凝有什么样的计划,但既然她这么说了,自己照做便是了。然而就在李平四人冲向群芳妒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路依凝语气急促地说道:“准备,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贺峰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路依凝忽然出手,四个破灭星辰分别击中了李平等人的后背,将他们轰成了稀烂的肉泥,打了群芳妒一个措手不及! “跑,别回头!”路依凝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飞快地瞥了贺峰一眼,焦急说道:“保护好陛下!” 但是贺峰并没有行动,更确切地说——他已经完全懵了,眼神难以置信地瞪着路依凝,没想到她竟会出言哄骗李平几人,先是承诺会保护他们,反手便将其当成了炮灰,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还是出了什么幻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路依凝吗,这还是平时那个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路依凝吗? 一时间,贺峰只觉路依凝无比陌生,心里空空荡荡的,非常难过,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她,不过很快他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狠狠一咬牙,抱起兰汐就跑。 冰冷的雪花拍打在脸上,贺峰非但不觉得寒冷,反而却有些燥热。李平几人那憨厚的面容依然历历在目,但此时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变成了一滩肉泥,死得惨不忍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与雪水混在一起,悄然往下滴落。 一阵刺骨的北风吹来,他渐渐冷静了一些,内心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不知道是失望于路依凝的冷血无情,还是暗自责怪自己实力太弱,没办法保护所有的人全身而退。 他本来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何况李平几人与他出身相仿,难免会有感同身受的情绪,更何况李平是军人,他不应该死于来自背后的黑手,这对于军人来说是一个莫大的侮辱! 不过他也理解路依凝的决定,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想保全所有人无疑是痴人说梦,现在兰汐逃了出来,自己也安全了,这其实全都是路依凝的功劳,而且算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结局了,自己并没有资格可以责怪她什么。 兰汐静静地看着贺峰,没料到李平四人的死会给他带来如此强烈的冲击,沉默片刻后说道:“战场上的多愁善感,可能会害死你自己。既然有斗争,必然也会伴随着牺牲,李平他们为朕捐躯,是无畏的勇士,死的光荣,待此事了结之后,朕定然不会亏待他们的家眷。” 贺峰用力吸了吸鼻子,忽然抹去脸上的泪水,坚定对兰汐说道:“陛下,我现在要带你去齐云川那边,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将通讯仪交给我吧。” “不行,路依凝那边……”兰汐此刻心里还惦记着路依凝,谁知话没说完,却被贺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陛下,您若能平安无事,便是依凝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兰汐不由吃了一惊,想不到之前一直唯唯诺诺的贺峰居然不怕自己了,竟连自己的命令都不听,贺峰又道:“陛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管赶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去支援她,这个机会是依凝她用性命争取来的,请陛下不要浪费她的一片苦心。” …… …… 路依凝紧紧盯着眼前的雪雾,心中有那么一瞬间期望过群芳妒最好是永远也无法站起来,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群芳妒这么容易就被自己解决掉,那他也不会是群芳妒了。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全身也因为脱力隐隐有些颤抖,刚才短短的那一轮番攻击看似简简单单,实则耗费了她大量的灵气,先是瞬间凝聚出四个破灭星辰,然后又全力出手,唤出一条巨大的冰龙,为的就是打群芳妒一个出其不意,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就算是几分钟也好,贺峰已有足够的时间将兰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事实证明,她的计谋确实很有效果,不但让群芳妒狼狈不已,兰汐也可以说是彻底安全了,只是自己又该怎么办?万一群芳妒一怒之下,杀死自己泄愤,又该如何抵挡? 其实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的脸色苍白也不仅是因为脱力导致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做出了一件就连自己都未曾想到过的疯狂举动,那就是将李平四人当作了计划的牺牲品,兰汐活命的垫脚石。 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样冷血无情,当这个计划萌生在她脑海中的时候,她也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牺牲李平四人,今天在场所有的人……一个都逃不走,所以必须做出取舍。 不过说来也奇怪,当她决定杀死李平四人的时候,心中却是出奇的平静,居然毫无心理负担,下手时决不留情,当李平四人死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任何惊惶或者内疚的情绪,好像对此感到理所当然,这不由让她茫然起来,似乎第一次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实性情,莫非自己其实竟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片刻之后,只听哗啦一声轻响,白色的雪雾骤然散去,群芳妒站在雪地之中,满身的血污不知何时被雪水洗净了,虽然略微有些狼狈,但是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要比刚才舒服得多,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衣衫也湿透了,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愤怒的神情。 他确实很愤怒,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会被这名看似柔弱的美丽少女搞砸了。事实上,他先前根本就没将路依凝等人放在眼里,早已将兰汐当成了囊中之物,如果路依凝这些实力低微的杂鱼敢拦在自己面前,其实他并不介意一并铲除掉,在取下兰汐的首级后远走高飞,去到大荒永享荣华富贵,然后此生无忧,谁知道路依凝竟然做得这么狠,这么绝,连自己的同伴都能利用,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原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如今兰汐趁乱逃了出去,等待自己的结果必然会是全国范围的通缉,刺杀皇帝可不是一般的罪名,万一自己被捉拿住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比谁都清楚,且不说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极有可能消逝为过眼云烟,自己还会受到天清宫的追杀,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想到这里,群芳妒只觉一阵焦虑,内心的怒火越烧越旺,他那张漂亮得如女人的脸庞也不自禁地扭曲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路依凝,寒声道:“我真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冷血无情,今天我如果输了,是因为我低估了你。”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道:“不过你运气不太好,今天遇到了我,我必须要杀死你,否则凭你的心智和计谋,日后的成就必定会让人惊叹。” 骤然间,一条条彩色绸带飞射而出,如被无形之力牵引,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路依凝下意识地使出斗转星移,谁知这些绸带竟没被柔力弹飞,而是如灵蛇般钻入了光罩,势不可挡地向路依凝冲来! 路依凝大吃一惊,没想到居然会有斗转星移没法弹开的东西,当即向后一退,避开了几条绸带,然而仍有一条绸带缠住了她细长的小腿,紧接着猛然环绕上去,转眼间将她的双腿捆了个结结实实! 路依凝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余下的几条绸带迅速飞来,宛如捆粽子般将她紧紧地束缚住了。她用力挣扎了几下,但这些绸带实在太过结实,根本没办法挣开,不由心下一凛,抬头看向一步步走来的群芳妒,忍不住咬着下唇,眼中透出倔强不甘的神色。 “在你临死之前,我再教你一个道理。”群芳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地说道:“计谋,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至少你到现在还没办法杀死陛下,不是吗?”路依凝笑了一下,说道:“虽然你的话有些道理,但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白费力气。” “我是一个怜花之人,所以我不愿辣手摧花,可是你坏了我的大事,所以你必须死。”群芳妒沉默一下,说道:“等我解决了你,马上就能追上他们。”说完这话,捆绑在路依凝身上的绸带陡然间缩紧了,只听到一阵咯咯的声响,绸带深深地陷进了路依凝的肉里,顿时将她白嫩的肌肤勒出无数道细长的血印! 路依凝紧紧咬着牙关,痛得额上冒出冷汗,却很硬气地一声不吭,鲜血从伤口中泊泊流出,染红了彩色的绸带,看着触目惊心,场面很是血腥。 “我希望你死了以后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逞能。”说完最后一句话,群芳妒将手一扬,无数根泛着寒芒的银针猛然射出,笼罩住了路依凝的全身! 276死亡降临 依长治痛苦地捂住胸口,脸色猛然变得苍白无比。 就在刚刚,他似乎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刺痛感涌了上来,忍不住揪住了胸口的衣襟,额头上冷汗涔涔。 以太马上察觉到他的异样,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少爷,怎么了?” “太叔,我没事……”依长治用力吸了一口凉气,神色疑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 “不会是因为快追上楚亦凡了,所以紧张了吧?”付辰打趣笑道:“那样的话,我会很怀疑你的心理素质。” 依长治没好气地说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大概慢慢摸清楚了付辰的性情,虽然辈分要比自己大上两倍,但此人从来不拿架子压人,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加上又是以太的师父,相处起来没有任何压力。 “不过……前面好像又有人停下来拦截我们了呢。”付辰忽然眯起眼睛,冷笑道:“想要弃车保帅是吗?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话音一落,只见前方密道的黑暗中渐渐浮现出几个身影,但见司空望月、魔童以及维嘉五人拦在了道路中间,神情凝重地盯着付辰几人,显然是要拖延他们前进的步伐。 “席诚这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让这些少年做替死鬼,真是让我不齿。”付辰不屑地说道:“以太,我们没时间管这些人了,他们就交给依长治对付好了。” 以太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忽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这五个家伙,不就是大荒参加红莲武道会的阵容吗?” 说话之人正是叶荆,他眯眼打量着司空望月几人,脸上虽然笑眯眯的,但眼里不经意间迸出一丝杀意:“那狗屁的武道会不能杀人,只能伤人,实在是无聊透顶,这次没有了规则的束缚,看来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我也留下来吧。”曲凤池想了一下,说道:“凭我的实力也就只能应付一下司空望月这些人了,即便真的追上了掌教,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还不如跟叶荆一起……” “还有我。”安大魂瞥了依长治一眼,峻声道:“依长治,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跟楚亦凡说吗?那你就放心去吧,我们三个人足以应付这五名宵小之辈!” “可是,我……”依长治见他们如此为自己着想,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对方有五个人,但是你们……” “别婆婆妈妈的了。”安大魂不耐烦地说道:“你别忘了,现在不是比武时候了,根本不需要考虑留手,那他们一定不会是我们天清宫的对手!” 叶荆盯着司空望月,冷笑道:“反正对付这帮人,靠我一个人就够了,这小子在比武的时候嚣张得很,老子要让他再也没办法嚣张起来。” “赶紧去吧,无论能不能把人追回来。”安大魂很认真地说道:“你有你的使命,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 曲凤池也微笑着说道:“你别太小看了我们,也得给我们一点表现的机会吧。” 依长治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明白了,那就辛苦各位师兄了。”说着跟在付辰的身后,越过了司空望月等人,片刻后便消失在了密道之中。 司空望月并没有尝试拦下付辰或是以太,因为他很清楚这些怪物根本不是自己可以阻拦的,自己只要拖住其他的人就可以了,他有信心可以击退曲凤池他们,因为在红莲武道会的时候,便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实力。 但是他并不知道,有些人受限于比武条条框框的规则,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对此叶荆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早已按捺不住,不给司空望月等人说话的机会,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如同鬼魅一般,骤然消失在原地,刹那间又出现在司空望月的身后,对准了他的后脑,毫无花巧地击出了一拳。 司空望月反应也很快,就在叶荆消失的那一瞬间,猛地转过头来,一只拳头由远及近,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这一拳看似很普通,但落在司空望月的眼中,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躲避的方法,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躲开这一拳,不由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这人在比武的时候哪有这么强的实力?” 不过他的应变极快,既然没办法躲开,只要封住此人的灵气就行了,当即右手一扬,无数根细长的银针迸射而出,狠狠地刺进了叶荆的胸膛! 谁知叶荆身中银针,非但没有因为失去灵气退后,反而不怀好意地对他咧嘴一笑,只听“砰”地一声,他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司空望月的鼻梁上,将他打得往后飞起,鼻尖鲜血狂飙,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撞在了后面的山壁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其实比较特别,打架并不怎么喜欢用灵气。”叶荆吹了吹拳头,冷笑道:“所以你那个杂耍的把式对我没任何作用。” 眼见司空望月竟被此人轻描淡写地击飞,隐和魔童相视一眼,知道这人在先前的武道会上绝对隐藏了实力,神情不由凝重起来,隐冲到司空望月的身边,正要将他扶起,忽觉身后冷风吹起,叶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说道:“不必扶他起来了,你跟他一起躺着就行了。” 隐没想到他竟然来得这么快,当即心头一惊,魔童已经及时赶来,正要出手,但他之前受伤太重,此时还未痊愈,无论是速度还是境界都无法跟全盛时相提并论,顿时被叶荆揪住了衣领,远远地掷了出去。 曲凤池见叶荆大发神威,硬是以一己之力拖住了对方三人,不由衷心赞道:“叶荆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我是望尘莫及了。”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安大魂冷笑道:“他能以一敌三,难道我就不行?”说着转头对维嘉说道:“你有什么绝招就赶紧使出来,我先赶紧把你解决了,再把你的同伴一个个干掉。” “你竟敢目中无人?”维嘉气得脸色涨红,说道:“别说大话了,你一定会后悔的!”然而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实力明显比武道会的时候又提升了不少,虽然丢下了狠话,但气势不由减弱了许多,难道这才是天清宫的真正实力?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这边确实是低估了对方,即使己方人数更多一些,恐怕也敌不过这三人联手。 …… …… 群芳妒看着脚下奄奄一息的少女,不由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路依凝此刻的模样很惨,不但全身扎满了银针,衣衫上也全是血迹,四肢呈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绸带扭断了骨头,乌黑的头发散乱披在雪地上,鲜血顺着发丝将白雪浸得赤红一片。 群芳妒的含愤出手,岂能是她能抵挡的?现在依然还活着便算是个奇迹了,然而她只觉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身上的痛疼感越来越轻,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完全动弹不得,似乎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难道……我要死了吗……”她艰难地睁开眼皮,看着灰蒙蒙的天穹,身体越来越冰冷,求生欲望却越来越强烈:“可是如果我就这么死在这里,长治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 想到依长治和牧尧几人,她原本涣散的眼神又重新有了神采:“我必须活着,我绝对不能死,哪怕是为了不让他们难过伤心,我也不能死在这里。”她紧紧咬着下唇,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要如何才能逃离死亡的阴影。 群芳妒低头俯视着她,心中震惊到了极点,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眼前的少女竟还没有放弃抵抗,仍然在思考对敌之策,这是何等恐怖的心性?幸好这名少女年纪尚轻,还未成长起来,否则会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劲敌 四肢尽断,经脉尽毁,死到临头,却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还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就好像受伤的人不是自己,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却充满了求生的欲望,这才是真正令群芳妒感到恐惧的地方。 群芳妒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但从未见过像路依凝这样的异类,因为无论是多坚强的人,但凡是个人,到了这种生死攸关之时,早已经因为惊慌失措而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了。 他甚至怀疑路依凝根本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性。 “实在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资质,仿佛一台毫无恐惧之心的战斗机器,真是天生做杀手的料子,但是这么危险的敌人,我绝对不能允许她活下来。”想到这里,他顿时杀心大起,将右手按在了路依凝的胸口上,低声道:“我以往杀人,都会割走对方的面皮,当作是我的猎物收藏品。” “但念在你如此坚毅的心性份上,我今天为你破例。” “我很荣幸。”路依凝吃力地看向他,气若游丝地说道:“但是我不会说谢谢。” 群芳妒脸色微沉,再不言语,当即猛然发力,一股凌厉的劲道穿透进了她的胸口,只听“噗”地一声轻响,她胸腔里的心脏骤然碎成肉泥,眼眸中的神采也立即黯淡了下来,乌黑的瞳孔逐渐散大,面色顿时灰白如死,再也没有了呼吸。 277以我之躯,保你性命 “混帐东西!”伴随着一声怒吼,通讯仪被狠狠地砸在了雪地之中,摔得四分五裂。 齐云川一行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齐刷刷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道:“臣罪该万死!” 兰汐面色铁青地瞪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勃然怒喝道:“一群饭桶,一群废物!朕到底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满是怒容。就在一刻钟之前,齐云川终于根据他所在的位置找了过来,原本是想邀功的,却看见贺峰也在旁边,不由愣了一下,但还是满脸堆笑,对兰汐说道:“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免了,朕没事,但现在有个紧急的任务要你们去执行。”兰汐挥了挥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刚才有刺客想要暗杀朕,幸好路依凝急中生智,缓解了危机,朕才能逃脱险境,但她还留在那处避难所,正与刺客对峙,朕要你们现在马上赶过去支援她!”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齐云川登时吓得脸色发白,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胆敢对陛下不利?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然而他又听说是路依凝救了兰汐之后,不禁心生妒意,哪里愿意派人过去支援她,于是假意说道:“陛下,臣不敢让您再入险境,还请您先回到宫中,臣再派人过去支援。” 兰汐本来就心急如焚,见齐云川竟敢推脱,不由怒上心头,喝道:“那怎么行?事不宜迟,朕要你马上出发!” “这……这……”齐云川面有难色地看了兰汐一眼,心虚道:“陛下,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臣建议……” “齐云川,朕本念在你父亲的份上,不想对你发火……”兰汐微微眯起眼睛,目中精芒迸射,冷冷地说道:“但是你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朕的旨意,朕并不介意让你们这群人全部人头落地。” 此言一出,齐云川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当即连连磕头道:“是,臣明白了,臣这就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额头触地,模样无比狼狈,眼角却瞥见贺峰居然没有下跪,还站在兰汐的身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站在陛下身边竟敢不下跪!” 他这份嫉恨来得完全没有道理,或许是因为自己跪着但贺峰没跪,让他觉得很不甘心,也很丢人。毕竟他在天清宫都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父亲又是悬镜司次尊,从来没将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但这小人物却如此胆大妄为,就好像踩在了自己的头上一样,这无疑令他不爽到了极点。 贺峰也在看着齐云川,发现他带来的人几乎都是当初在仓库里看守燕家族人的悬镜司高手,不由皱起眉头,似乎又想到了齐云川此人卑劣的行径,神情颇为嫌恶,忍不住开口道:“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依凝身陷险地,我必须过去帮她,你们爱去不去,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是无所谓的。” 说完这话,他对兰汐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却听齐云川叫道:“等等……”当即转过头来,皱眉道:“还有什么事吗,我没多少时间了。” 齐云川不敢去看兰汐那愠怒的目光,不过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回去后恐怕会被愤怒的兰汐撕成碎片,急忙说道:“贺峰,我必须想办法保护陛下的安危,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路依凝陷入险地而不顾,所以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会派人陪你一同去支援路依凝,而我则护送陛下回宫,事情两不耽误,你看如何?” 贺峰淡淡地说道:“随便你。”说着正要离开,却见寒川一行人远远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圣女塔利亚,身后还跟着张巍、萧凛等人。 “见过圣女。”兰汐对塔利亚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还请见谅,朕现在实在是没时间招待你们了。” “陛下客气了,我很清楚现在东极高庭所遇到的麻烦。”塔利亚轻声细语道:“我们之所以还没有离去,正是因为目前的情势还十分混乱,如果您有什么困难,我们随时都会伸出援助之手。” 听到这句话,贺峰不由双眼一亮,脱口而出道:“圣女,我们确实遇到麻烦了,路依凝被易水寒的杀手纠缠住了,我希望您能过去救她!” “路依凝?”塔利亚微微有些吃惊,“以她的实力,怎么会连杀手都斗不过,莫非她受了重伤?” “不是一般的杀手,是易水寒排名第一的杀手之王,群芳妒!”贺峰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他刻意隐瞒了路依凝杀死李平四人的经过,只是含糊其辞地一语带过,张巍和萧凛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兰汐刚才居然经历了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暗杀事件。 他们二人对于路依凝都颇有好感,不愿她就这么白白死在群芳妒的手里,当即将目光转向塔利亚,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塔利亚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在想些什么,她对路依凝的印象也不坏,因此完全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好,你们两个人跟他走吧。” 张巍不由神色一喜,挠了挠头,说道:“圣女大人,那你呢?” “我会护送陛下回宫。”塔利亚看了兰汐一眼,说道:“因为很可能还会出现其他实力同样高强的刺客,仅靠这些人是挡不住的。” 齐云川听了这话,脸色阵青阵白,不过也无话可说,毕竟万一要是真遇到了群芳妒,自己这些人确实不够看的。 有了张巍和萧凛这两名强援的加入,贺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目光扫了他们一眼,说道:“那就辛苦两位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 …… 五人对三人,对一般的人而言,肯定是五人这边实力更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但对于叶荆来说,这三个人简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隐、魔童和司空望月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全身伤痕累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惶之色,叶荆却从腰间摸出一根烟卷,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惬意无比地吐出一大口烟圈,意犹未尽地说道:“这样就不行了?” 司空望月双手撑地,狠狠地瞪了叶荆一眼,心里却涌上了一股无力感,此人的实力真是太可怕了,跟武道会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如果没有规则的束缚和限制,他很怀疑对方是不是真能一个打五个。 维嘉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边沾着血迹,右手软绵绵地垂下,显然是被打断了,刚才安大魂劈出一记手刀,他一时没有防备,下意识地举手去挡,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一阵剧痛骤然袭来,他的臂骨顿时断成两截。 “情况有点不妙啊……”苏墨看了看已经无力再战的同伴,拔开酒葫芦的塞子,痛饮一口烈酒,然后一抹嘴唇,老气横秋地说道:“难道老子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以为能把这三人全部打倒,再抽身溜走的,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想法实在过于天真。”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叶荆的身上,“俗话说得好,骄兵必败,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落入这样的结局也是活该。” 司空望月咬牙不语,心里也十分后悔,他以为靠着己方五人,一定能拦下对方几个人,谁知道却输得一败涂地,这个局面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我不能输……更不能被东极高庭抓住!”他紧咬牙关,双拳捏得紧紧的,“我是将来要带领留仙洞的人,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只不过他纵然心有不甘,残酷的事实告诉着他,他已经无力逃脱了,迎接他的下场必然是关入大牢,处以极刑。 其他几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都是留仙洞的青年才俊,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如何愿意死在异国他乡?但是他们已经走不掉了,这个名叫叶荆的慵懒少年宛如杀神降临,彻底毁灭了他们逃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隐忽然看向了苏墨,眼中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 苏墨马上看懂了他的想法,不由神色震惊道:“隐,你确定要这样做?” 隐坚决无比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我不能辜负你的这份心意……”苏墨微微叹息一声,说道:“那就让我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吧。”说到这里,他右手凌空一挥,猛然喝道:“魂隐钟摆!” 随着他话音响起,整个密道顿时剧烈晃动起来,只听“喀喇喇”一连串巨大的响声,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将双方分隔了开来! “隐,你这是疯了不成?”司空望月此时也明白了隐的想法,忍不住大叫起来,歇斯底里道:“你不能这样,你会死的……”话没说完,苏墨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和魔童扛在了肩上,维嘉沉默地跟在旁边,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缝隙的后方。 “想走?”叶荆冷笑一声,将烟卷丢在地上,刚想追上去,忽见一阵光芒迸射,隐的身上刹那间爆射出无数道刺眼的亮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紧接着一股强大狂猛的力量迎面袭来,叶荆微眯双眼,居然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再见了,战友。”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隐的身躯无法再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骤然间四分五裂,猛然爆炸开来,迸发出刺眼的白光,猛烈的气浪陡地掀起,将叶荆等人冲击得倒飞出去,整条密道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摧毁得不成样子,巨大的石块纷纷落下,挡在道路的中间,将去路彻底堵死了。 278凌乱的回忆 杂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密道中连绵响起,依长治紧紧跟在以太的身后,沉默不语地向前奔去。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但其实内心却复杂到了极点,不知日后若再相见,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楚亦凡,自己应该大声责骂他的两面三刀,卖国求荣,还是应该熟视无睹,形同陌路? 经过了先前的愤怒和不解后,依长治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有质问楚亦凡的资格,虽然楚亦凡确实是教过自己很多东西,算是除去以太之外的另外半个师父,但他根本没有亏欠自己什么,自己也不了解他的过去,没有权力指责他的选择,只是心里会觉得十分别扭,很不舒服。 忽在这时,整条密道陡然猛烈摇晃起来,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依长治没有防备,险些摔倒在地,赶紧扶住旁边的洞壁,看着头顶上簌簌跌落的碎石,转身看向后方,神色惊讶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了一个人的气息。”付辰回头看了一眼,拂去落在衣襟上的灰尘,眯眼道:“看来是有人死了。” “是谁死了?”依长治不由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是大荒的那些人吗?” “我也不清楚。”付辰轻轻摇头道:“但不管是大荒的人,还是天清宫的那三个后辈,谁生谁死都不能影响我们继续追击的步伐。”说完这话,他再次转过身去,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别说那么多了,赶紧上路吧。” 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冷血无情,不过依长治倒也理解,毕竟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众人了,此行可能会非常危险,去不去全凭自愿,就算是死了也无话可说,生死由命,全看运气,更何况死的未必就是曲凤池他们,以叶荆的实力来说,死的人极有可能是大荒的人。 想到这里,依长治的内心稍微好受了一些,然而就在这时,却听以太闷声道:“他们就在前面。” 依长治不由紧张起来,抬眼向前看去,只见前方是一堵厚重的石门,已经被人推开了一半,不知通往何方,一股冷风骤然灌入,让依长治不由打了个冷颤。 一想到楚亦凡就在前面,他的心就顿时揪紧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很不愿意看到付辰与楚亦凡有什么冲突,但是彼此各有各的立场,既然选择了众叛亲离,就迟早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三人沉默地走过石门,但见前方出现了一片极其宽阔的空地,周围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箱子以及黑色的衣物,凌乱地丢得到处都是,空地的尽头是深沉的大海,似乎可以从这里游向外面的海域。 楚亦凡和司空千里此刻就站在岸边,看见三人缓缓走来,当即转过身子,似乎早就在这里等待着付辰和以太的到来了,但席诚和兰明鹏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付辰打量了周围一眼,说道:“看来玖影就是从这里上岸的,但很可惜……她是东极高庭的人,这恐怕也是你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以太补充道:“密道里的那些尸体,也是玖影带来的人,本来是想偷袭比武会场的,不过幸好被机关困住,灌入海水淹死了。” “侵略者的下场,总是不可能善终的。”付辰微微扬起了头,冷声道:“席诚这胆小鬼呢,还有兰明鹏这个疯子,他们藏到哪里去了,莫非夹着尾巴逃跑了吗?” “他们刚走不久,我们有人再此接应,所以很可惜,你们来晚了。”司空千里微笑道:“真的没想到……此次连付辰前辈这样的传说级高手都再次出山了,我们输得不亏。” “楚亦凡,你真的愿意离开东极高庭吗?”付辰直接无视了司空千里,双目紧盯着楚亦凡说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 “老师,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楚亦凡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非常认真地说道:“没多少时间了,要战就战吧。” “说实话,你是我最不愿意对付的一类敌人。”付辰看着他,一脸惋惜地说道:“冷静,自如,天资卓越,心性强大……” “不必多说了,付辰老师。”楚亦凡很认真地说道:“你很了解我,我是一个但凡下定了决心,就不可能再回头的人,这件事已经没有余地了,况且慕白也是你的学生,当日混沌小队的事情……还请老师相信我的判断,虽然我们以后无法处于相同的立场,但就我个人而言,决不想与你们任何一人为敌。”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依长治一眼。 “得,就当我白说吧。”付辰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师徒一场,我也没必要强行管那么多,但是司空千里……你今天破坏的可是我的国家,想这么一走了之可不行。” …… …… 路依凝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左边的心房似乎被巨力捏碎了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意识仿佛离开了身躯,飘散到了九霄云外。 迷迷糊糊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只知道四周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身子由于心脏剧痛而微微颤抖,双手无力地按在胸口上,感觉自己好像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她只觉有人在抱着自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跑着。她如同婴儿般蜷缩着身体,依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里,虽然心口疼痛无比,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详,不知为何对此人有种天生的亲近。 抱着她的人跑得很快,狂风迎面扑来,将她的头发吹得向后飞舞。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亮光,原来竟是一栋形状古怪的屋子。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人粗暴地踢飞了大门,焦急地说道:“墨渊,事到如今,只有你才能救她了!” 路依凝被这阵亮光晃得睁不开眼睛,不由紧闭双眼,但能感觉到此时房间里有两个人,除了抱着她的那个男人之外,就是这个被称为墨渊的陌生人了。 这个名叫墨渊的男子并没有说话,似乎在上下打量着自己,过了片刻之后,忽然冷冰冰地说道:“她是你的女儿?” “是!”男子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回道。 “是?”墨渊冷笑了一下,然后又沉默了下去。男子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耐烦了,高声道:“墨渊,我没多少时间了,我再问一句,你帮我还是不帮?” “如果我不帮你,我的下场是不是会跟雷天一一样?”墨渊意味深长地说道:“被你打成残废,然后挖去……” “墨渊,我可以立下毒誓,如果你不帮我,我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男子立即说道:“若我违背誓言,便让我浪迹于时空乱流之中,永远无法出来!” 听到这句话后,墨渊沉默了许久,似乎内心在纠缠犹豫,半晌之后,他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吧,我能帮你什么?” 路依凝对此也有些好奇,想要听清楚那个男人究竟要说什么,谁知就在此时,她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捏了一下,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袭来,她完全没有防备,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不知晕迷了多久后,她渐渐醒了过来,却发现周围一片敞亮,自己竟然正躺在某个人的怀里,身体无法动弹。 她不由又羞又怒,想要奋力挣脱,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的身体为何莫名其妙地缩小了这么多?她轻轻仰了一下头,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年纪大概只有三四岁左右,身材娇小玲珑。 抱着她的那个人蒙着面,完全看不清面庞,她不清楚此人是谁,但既然动弹不得,也只能作罢,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找我。” 路依凝不禁大吃一惊,这个声音她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即艰难无比地将头转了过来,只见年轻了十几岁的以太就在旁边,正与这个神秘人交谈。 这个神秘人的声音十分怪异沙哑,似乎故意变声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以太吧,是叫王以太,还是陈以太?” “以太就是以太。”以太语气生硬地说道:“这并不重要。” “有道理。”神秘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以太看了路依凝一眼,不由皱了皱眉,顿时明白了来人的意图,竟是要收养这名长相甜美可爱的女童,沉思许久后,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还你这个人情。” 神秘人听到这句话后,轻轻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路依凝,眼中尽是不舍和怀念。挣扎了半晌过后,他才无比艰难地将路依凝递给了以太,声音哽咽地说道:“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以太看了看怀中的可爱女童,很简洁地说道:“我会的。” 神秘人看了路依凝最后一眼,长长地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279生死莫测 贺峰双拳捏得紧紧的,瞪着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避难所,一颗心直往下沉,心中生出一丝不祥之兆。此时群芳妒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何处,而且自己也感受不到路依凝的气息,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由于事态紧急,他和张巍、萧凛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本以为路依凝还在与群芳妒周旋,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副情景,四周尽是打斗的痕迹,从现场来看,可以看出刚才那一战有多么惨烈。 “依凝,依凝!”贺峰心急如焚,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大声喊了起来。声音在树林中回荡,惊起一行飞鸟,但根本无人回应。他转头张望四周,苦苦寻找着路依凝的身影,可是又哪能看到她身在何处呢? 张巍和萧凛也面色凝重,相互看了一眼,很自觉地分散开来,主动寻找路依凝的踪迹。不过他们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片刻之后,张巍就发现路依凝双目紧闭地躺在雪堆中,身上覆满了白雪,加上她本来穿的就是白色的衣服,所以若不仔细去看,几乎很难看出来。 “你们快过来,她在这里!”张巍顿时吃了一惊,赶紧将路依凝身上的白雪拂去,同时大声通知贺峰和萧凛,然而当他将白雪拍去之后,却见路依凝左边胸口上有个鲜血淋漓的血洞,虽然早已凝固住了,但可以看得出心脏已经没有了。 张巍只瞧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一个人的心脏都被挖了出来,那她还能活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忍不住伸出颤抖的右手,轻轻搭在了路依凝脖颈的动脉之上,但觉入手冰冷,果然什么都摸不到。 “什么?依凝她……她死了?不可能……不可能!”贺峰来到他的身边,低头看向路依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由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雪地里,发出了一声悲凉的咆哮! “可恶……可恶,我还是来晚了……”他双拳用力锤着雪地,将地面砸得砰砰直响,然后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地瞪着路依凝冰冷的尸身,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悲声怒吼道:“怎么会这样?”话音未落,他登时泪如泉涌,伏地大哭起来! 他原本还生着闷气,难以释怀路依凝杀死李平四人的举动,因为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冷血无情,但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确实能理解路依凝的想法,毕竟她是为了救自己和兰汐的性命,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如果不是路依凝行事果断,不光是李平四人,恐怕所有的人都会被群芳妒杀死。 一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有责怪路依凝的情绪,贺峰就感到无比后悔,她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却还在这里耿耿于怀,如果没有她的计谋,此刻躺在雪地中的尸体说不定就是自己。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只能拼命修炼,拼命变强,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苦练了这么长时间,只是空有一身蛮力,到头来挺身而出的人还是路依凝,自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依凝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贺峰捶胸顿足,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我……我该怎么向长治交代……”他不敢想象当依长治和牧尧得知路依凝的死讯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无论有什么反应都好,他都没有脸面再继续留在破天小队里了。 张巍沉默地站在旁边,眼角不禁有些酸涩,虽然他跟路依凝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情,但彼此间曾经单独交过手,也算是一段缘分。 他觉得路依凝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无论是实力还是智谋都让人无比惊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况且她还长得那么美丽,心中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只可惜造化弄人,天才也有陨落之时,前些日子还一起切磋,如今已经天人永隔,生死相别,不由伤感起来,紧紧握住了血魔刀的刀柄,指节微微发白。 萧凛也轻轻叹息,脸上满是遗憾的神情,忍不住说道:“战争真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生命在它的面前显得脆弱至极,不堪一击,不管你是天才、庸人,还是王侯、百姓,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死了。” 说完这话后,众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人想去抢救路依凝,因为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一阵凄厉的北风吹来,白色的雪花漫天飞舞,悄悄掩盖住了路依凝的身躯,也寒冷了众人的心。 忽在这时,一根触手突然从血魔刀中伸了出来,绕上了路依凝胸口的血洞,竟是开始吮吸她身上的血液!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凛见此情形,顿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张巍,你……看看你的血魔刀!” “什么?”张巍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可能,血魔刀从来不会吸尸体的血,莫非路姑娘她……”他马上与血魔刀沟通,收回了触手,然后跪在路依凝的尸体旁边,两眼瞪着她胸膛上那个巨大的血口,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蓦然浮现在他心头: “对不起,得罪了!”事态紧急,张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将耳朵紧紧贴在路依凝右边的胸口上,果然听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心跳声,“路姑娘……她……她还没死,她……她的心脏在……在……”他在狂喜之下,激动地语无伦次,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说什么?”贺峰虽然没听懂他说什么,但“路依凝没死”这五个字还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不由瞠目结舌,脸色骤然一喜,叫道:“路依凝还没死?” 萧凛对张巍的性情非常了解,看他这个样子,马上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路依凝她的心脏长在右边,所以没死?” “对……对!”张巍这时才缓过气来,面色涨得通红,张口结舌道:“她还没死,还有心跳,还有救!快带她去治伤啊,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贺峰听到这话,当即一跃而起,就要拦腰将路依凝抱起,却立即被萧凛制住了:“你先等等,她伤势这么严重,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擅长医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随意翻动她的身体!”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贺峰急得团团乱转,连耳根子都红了,狂躁地叫道:“依凝她可能马上就要死了,难道我们就这么置之不理吗?” “你先别着急!”不知为何,一向老实木讷的张巍这时候脑袋转得比谁都快,“要不试试利用血魔刀,把我的血通过触手输送给路姑娘?”他一边说着,血魔刀探出数十根触手,就要插入自己的体内。 “且慢!”就在这时,两个不同的声音忽然齐齐响起,除了萧凛出言反对之外,远处还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谁都不许动她!” 贺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兰汐脸色铁青,急匆匆狂奔而来,身后还跟着塔利亚,以及一大群人,其中还有几名从宫中来的御医。 兰汐快步走到路依凝的身旁,眼见她的模样如此凄惨,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不禁咬紧了下唇,额头上青筋暴露,目光中隐隐透出无尽的怒火。 他自认为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只要自己能活着,无论谁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但此时看着路依凝毫无血色的美丽脸庞,他的内心破天荒地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悔意,以及难以言喻的痛惜,一团怒火在他的胸口燃烧,烧得他怒发冲冠,脑海中嗡嗡作响! 如果路依凝就这么死了,他就算是翻遍整个东极高庭,也会将那个杀手揪出来,然后一刀刀地割下他的肉,让他痛苦九天九夜,再割下他的脑袋,拿去喂狗!不过幸运的是,路依凝如今还活着,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抢救回来。 “华太医!”想到这里,他猛然转过头去,勃然怒喝道:“治好她的伤,否则朕唯你是问!”那个叫华太医的古稀老者不由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陛下曾几何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还是为了一名平民少女? 不过华太医丝毫不敢怠慢,如果治不好这名少女,自己恐怕要跟着一同陪葬,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当即赶紧招呼了其他御医过来,围在路依凝的身边,无比紧张地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张巍呆呆地看着塔利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圣女大人,你们不是回空桑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塔利亚沉默片刻,说道:“陛下担心路依凝的安危,所以坚持要带人过来,不过从目前来看……他的想法是对的,路依凝果然遇到了危险,如果只有你们三个人,她今天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圣女……”贺峰看了路依凝一眼,忍不住问道:“依凝她……她能挺过去吗?” 塔利亚沉思一会,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看她的造化了。” 兰汐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交谈,甚至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这边,目光始终紧紧盯着路依凝苍白的脸庞,似乎要将她的面容深深烙印在心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指甲陷入了肉中,抠破了掌心的表皮,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280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依长治不知为何,只觉胸口有些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般心悸的感觉越来越频繁,也让他越来越难受,脸色十分苍白,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还以为是太紧张的缘故,当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想要强行压下这不舒服的感觉。 他这个小动作虽然非常隐蔽,但还是引起了楚亦凡的注意,当即将目光转了过来,投在了他的身上。 “长治,我知道你想要一个答案。”楚亦凡误会了依长治的这个动作,还以为他与付辰一同过来,为的就是讨一个说法,为什么要背叛东极高庭,“你如果想知道我为何会背叛兰汐,背叛东极高庭,我不会有任何的隐瞒,但在我说出一切原因之前,你必须接受一个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实……”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依长治一眼,有些感慨地说道:“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为什么?”依长治沉默片刻,说道:“我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离开这里,离开自己的故乡,去往陌生的邻国。” 楚亦凡沉思一阵,说道:“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会有过这样的梦想,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盖世英雄,因为人们往往会对未来有足够多的期冀和盼望。” “想做英雄的梦想不分地域,无论是大荒、天元帝国,还是东极高庭、寒川,但有人经过努力,成为了真正的英雄,不过绝大多数孩子都泯然众人,等过了十年、二十年后,可能他们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梦。” 他看着依长治,无比认真地说道:“你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而我……毫不客气地说,我自然也是天才,否则我不可能以平民之身,成为天清宫的掌教。” 依长治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开口说话,他知道楚亦凡说这些话肯定不是为了夸赞自己,而是想表达其他的意思。 “我们天赋异禀,修行起来得心应手,常人追之不及。我们实力超凡,拯救苍生,保家卫国,更是不在话下,但是……”楚亦凡突然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怅然,“当你无法拯救自己的伙伴,当你连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之时,你又当如何呢?纵然天资非凡,又有什么用呢?” 依长治心下一凛,知道楚亦凡接下来肯定会开始叙述往事了,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怦怦直跳。 “十六年前,东极高庭和天元帝国展开一场大战,战况激烈无比,双方死伤惨重。”楚亦凡的眼神逐渐空洞起来,似乎在追忆过去那些惨痛不堪的回忆,“然而就在战况已至白热化之时,兰汐忽然下令让混沌小队——也就是我率领的队伍,去牵制敌方实力最强大的宇文军。” 听到这里,依长治顿时打了个寒颤,隐约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内心忽然有些不安。楚亦凡继续说道:“兰汐指定要让混沌小队出击,而我还必须要留着兰汐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虽然明知这个命令极不合理,但皇帝陛下交待的事情,我又怎能拒绝?” “我刚刚说了,我的出身极其平凡,之所以能爬到那个位置上去,全靠先天的天赋以及后天的苦练,我没有退路,只能不停地进步。”说到这里,他渐渐激动起来:“我不能分心做其他的事情,不能随心所欲地行事,所谓个性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奢侈的东西!” “兰汐要我留在他的身边,当时的我又能做些什么?” “所谓的盖世英雄,在皇权面前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后面两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他大声喊出来,仿佛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一般,楚亦凡的神情极为罕见地变得无比激动,往日伪装的冷静和风度在这一刻尽都撕了下来,露出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本心。 他紧紧捏着拳头,双目通红一片,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悲伤,此时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清宫掌教,只是一个可悲可怜,无亲无故的孤家寡人而已。 这些怨念已经藏在他心里很多年了,一直憋着心底,从未向别人倾诉,今日一朝吐露真情,似乎让他放下了沉重的包袱,也打开了积郁多年的心结,沉默片刻之后,他的神情再度变得平静起来。 依长治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能大概明白楚亦凡的苦衷。付辰面无表情地盯着楚亦凡,对于这些往事早就心知肚明,以太则是低下了头,一向淡然的眼神中浮现出几分怜悯。 司空千里似笑非笑地摸着自己颈脖上光滑的白色狐皮,如同看戏一样望着众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捋着柔顺的皮草,并不想参与到此事中来,毕竟对于兰汐这个人,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一时间,场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楚亦凡才轻叹一声,打破了这阵沉默:“我原以为……能够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总会得到想要的结局。” 他的目光悲痛深沉,低声道:“是,我确实成功了,我成为了天清宫的掌教,我是兰汐身边的红人,我还是东极高庭最强的人,但失去了自己的挚爱,我要这一切又有何用?” “我累了,请你们不要拦着我了,就让我这么离开吧。”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平淡,然而依长治却听出了其中所蕴含的悲伤和绝望,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自己的内心也变得无比悲伤和绝望,心如死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老师,对不起……我确实让你失望了。”楚亦凡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了付辰,很真诚地说道:“但……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无论悲伤还是欢笑,只是短暂一瞬,欲望亦将终究随风而逝,即便是生命,转瞬间也会走到尽头。人生在世,最要紧就是及时行乐,这些道理都是老师你曾经教我的,我将永远铭记于心。” “我不想对你们出手。” 付辰微微摇了摇头,唇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他是过来人,对于混沌小队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何尝不明白楚亦凡内心的痛苦,只是没想到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徒儿居然将感情隐藏得如此之深,就连自己也没察觉出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呢。”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混沌小队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总该放下了,想不到你的怨念却越积越深,我当初早就该想到了,你离开东极高庭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亦凡,我不能说自己很了解你的性情,但我确定你是一个极重感情之人。”付辰看了他一眼,说道:“比如对依长治的教导,我能看出你是真心为他好的,这点毋庸置疑,这件事情……是兰汐对不起你,后果也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在你离去之前,我这个做老师的有一言相赠。” “强自取折,性情太过执拗,不是什么好事。”他微微笑着说道:“你虽然看起来是个好好先生,但我知道你其实比谁都倔强,否则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却依然没忘记复仇的事情。” 楚亦凡自然知道付辰想说什么,沉默许久之后,说道:“谢谢老师教诲。”然后深深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依长治,说道:“长治,我虽然不是你名义上的老师,但念在有幸教过你的份上,我也赠予你离别之礼吧。” “陨落星辰……”说完这话,他忽然举起右手,一个光球开始自他掌心凝聚成形。这个光球疯狂吸取着星辰之力,体积越涨越大,仅仅片刻之后,半径便几乎达到了三米,无数颗闪亮的星芒在四周浮动,仿佛旋转不休的巨大恒星! 刹那间,狂猛的气浪四下喷涌,掀起阵阵剧烈罡风,楚亦凡长发乱舞,眼神却变得温柔起来:“长治,你我今日师徒缘分已尽,但愿你往后都不要体会到我受过的伤痛。”话音一落,他的神情骤然严肃起来,眼中光芒闪动,沉声喝道:“这一招陨落星辰,就当做我最后传授给你的招式,你可要看好了!” …… ……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付辰慢慢走到依长治的身边,低头笑道:“他走了,心愿也得以了结,你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是。” 依长治沉默地站在岸边,看着平静的海面,轻轻摇了摇头,心中依然无法释怀。 楚亦凡走了,彻底离开了东极高庭,依长治却觉得十分悲哀。他知道楚亦凡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然而就连这样的人物都无法做到洒脱,只能身不由己地活着,自己又当如何呢?以后从天清宫毕业后进入军队,他会不会也重蹈楚亦凡的覆辙? 依长治以前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楚亦凡的遭遇无疑是一道深刻的警钟,重重地在他耳边敲响,如果日后兰汐要牺牲破天小队,自己能不能拒绝这个要求,如果不能的话,他与楚亦凡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依长治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然而他自己并不知道,一丝异样的念头已然悄悄地在他的内心生根发芽了。 281牺牲的权衡 兰汐轻轻地为路依凝盖上了被子,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庞,目光仍然满含担忧,不过跟之前相比,已经缓和了许多。 不得不说,华太医实乃医中圣手,纵然无法做到起死回生,但像路依凝这么严重的伤势,一般的医生早已束手无策,他居然还能抢救得回来,不愧御医之名。 他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在断定路依凝的症状乃是外伤太重,失血过多后,马上在路依凝胸口的血洞上敷了一层厚厚的膏药,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绷带包扎了起来。 这个膏药名为明玉膏,是一种名贵非凡的外伤圣药,千金易求,有价无市,即便是朝廷也所剩不多,但是他为了保住项上人头,自然是用足了剂量,毫不心疼。 明玉膏确实很有效果,大约一炷香时辰后,路依凝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情况还是非常糟糕。在众人的帮助下,路依凝被抬上了马车,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径直往宫中赶去。 到了宫中之后,兰汐直接将路依凝安排在了自己的寝宫之中,调遣了八名宫女,对其悉心照料,华太医又令人拿来了其他的灵丹妙药,几经折腾之后,路依凝的面色终于稍微红润了一些,伤势算是稳定住了。 “好好照顾她。”兰汐对一名宫女吩咐道,“一步也不准离开,她若醒来,朕要第一时间知道。”宫女诚惶诚恐地应了。 安排好一切后,兰汐走到寝宫门口,华太医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了,赶紧汇报道:“陛下,这位姑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静心休养即可。” “朕不想听这些废话。”兰汐脸色一沉,说道:“朕虽然不懂医理,但也知道她的心脏位置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好?” 眼见兰汐又要发怒,华太医吓得一阵哆嗦,忙不迭道:“陛下,臣说的话句句属实啊,这位姑娘与常人不同,她的心脏生在右边,而不是在左边……”说到这里,他惊惶地偷瞄了兰汐一眼,暗中察颜观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兰汐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继续说下去。” “所以……她虽然左胸的位置被击穿了,看着十分严重,但其实不致命。”华太医举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解释道:“只是她的伤势太重,失血过多,以致昏迷不醒。” 兰汐心下稍安,轻舒一口长气,说道:“如此说来,她确实没大碍了。” “纵然没有性命之虞,但必须好好疗养才行。”华太医立即说道:“臣确定,她痊愈的时间必然不会短,不过陛下您可以放心,我已经喂她服下了九转玄心丹,护住了她的心脉,不出意外的话,她很快就会苏醒过来了。” “很好,华太医,你辛苦了。”兰汐终于放下心来,说道:“方才朕有些着急,语气重了一些,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陛下您言重了。”华太医人老成精,马上跪倒在地,颤声道:“身为臣子,若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还不如回家种田去。” “好一个回家种田。”兰汐被他这番话逗笑了,哈哈大笑道:“华太医,就凭你瘦削如柴的身子骨,还有力气种田?”华太医也嘿嘿陪笑起来,神情说不出的尴尬。 “好了,既然她已经没事了,那你便先回去吧。”笑了一阵后,兰汐挥了挥手,说道:“若有什么情况,朕会立即派人通知你的。” “遵命,臣先告退了。”说完这话,华太医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兰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几度想要离去,但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回到了寝宫,招呼其他的宫女出去,然后搬了张凳子,在路依凝的身旁坐下,看着她柔美的面容,回想起当时惊险无比的情景,心中不由对她生出几分赞赏。 “没想到……你比朕想象中的更狠。”他此时回想起来,其实当时的情形完全算是一个死局,自己一方无路可退,打又打不过对方,除了束手待毙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然而兰汐却知道,无论身处怎样的劣势下,都存在着破局翻盘的可能性。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李平四人作为幌子,自己趁乱逃出去,若有必要时,甚至可以牺牲贺峰,让他来拖住群芳妒,只是这个想法实施起来难度极大,很容易失败。 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兰汐的心里很清楚,一旦失败便意味着全军覆没,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路依凝居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硬生生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将李平四人当成了破局的工具,骤然间反客为主,打了群芳妒一个措手不及,无论是智谋还是心性,都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别人会觉得你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包括你的同伴——贺峰也是这么想的,但朕并不这么认为。”他心里默默想道,“李平死了,无非就是风光厚葬,对其它的事情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可假若死的人是朕,整个东极高庭马上会陷入慌乱之中,届时大荒卷土重来,趁虚而入,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然而世间庸人太多,不懂得权衡利弊,只是一味同情弱者,如这般伪善的怜悯无疑是最愚蠢的事情。”想到这里,兰汐忽然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几抹复杂的情绪,小声道:“这些年来,始终没有人能理解朕当时的做法,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是不是会跟朕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他的目光游移闪烁,眉头也越皱越紧,思绪似乎渐渐飘到了远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无法忘怀的往事。 …… …… “陛下,臣建议兵分两路,一方直攻君临要塞,另外一方则从云垂花海进发,从后面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某处军营之中,只见一名身背重剑的俊朗男子用朱砂笔在地图上标识出了两个位置,沉着冷静地说道:“我军如今占尽优势,就必须将优势利用起来,慢慢蚕食对面的地盘,如此一来,天元帝国势必顾此失彼,军心大乱!” 兰汐也身披重甲,扫了众人一眼,轻轻按了按眉心,沉思片刻后,对旁边的一名年轻男子说道:“亦凡,你对紫霄的建议有什么看法?” “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楚亦凡想了一下,说道:“只不过偷袭那一方人数不能太多,必须是精锐部队,因为偷袭不等于正面交锋,人多反而误事。” 依紫霄霍地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兰汐,声音洪亮地说道:“陛下,臣愿率领紫炎军,从正面攻打君临要塞!” “紫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冲击君临要塞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亦凡……”兰汐转头看向楚亦凡,说道:“从云垂花海偷袭后方一事,就由混沌军负责吧。” 楚亦凡微微一愣,不由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说道:“是,明白了。” “紫霄、亦凡,你们都清楚各自的职责了吗?” “明白!”两人齐声回答道。 兰汐看了两人一眼,严肃地说道:“明日的战役非常关键,在天亮之前,我要看见你们递交上来的作战计划,现在就此解散吧。” 所有的军官马上起身,随着依紫霄和楚亦凡纷纷离开了帐篷,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兰汐和一名贴身文官。 文官名叫子伦,看着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岁出头,气质温文尔雅,生得细皮嫩肉,眉目清秀,一看便是从未经历战事之人。他是兰汐的亲信,同时也负责记录战事的过程,这些记录日后便会成为军事档案,藏于宫中书库。 兰汐心系战事,无心与他攀谈,当即闭目养神,一声不吭。子伦偷偷地打量了他几眼,神情犹豫了片刻,忽然开口道:“陛下,臣斗胆,有一事想请教陛下。” 兰汐微微睁开双眼,很直接地说道:“你问。” “陛下,据臣所知,云垂花海那边由宇文军镇守,不好对付。”子伦吞吞吐吐道:“为何不让依紫霄的紫炎军去攻打?一旦赢下了宇文军,我东极高庭势必士气大振,到时一鼓作气,说不定可以一口气杀到君临城去。” 兰汐微微一笑,说道:“紫炎军是我方最强战力,混沌军与之相比,可以说颇有不如,所以你想想,如果混沌军能尽力拖住宇文军,便算是超常发挥了作用,他们能拖延的时间越长,紫炎军这边便有机会直接冲破君临要塞。” 子伦听到这话,不由眼皮一跳。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马上就明白了兰汐的意图,忍不住说道:“陛下……莫非您已经有了牺牲混沌军的打算?” “朕若要实现复国的野心,这一路之上……又怎么可能少得了牺牲者的尸体。”兰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深沉地说道:“你要知道,这群做好觉悟要成为烈士的军人们,他们最希望的就是壮烈牺牲。”说到这里,他唇角一扬,冷冷地笑了起来。 282放虎归山 对于红莲大陆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在亲身经历过世界即将毁灭的恐惧后,他们几乎夜不能寐,躲在自己的家中瑟瑟发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直到漫漫长夜过去,天色将明未明,他们才真正地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依旧能够活着。 然而在兰汐等极少数人看来,这是楚亦凡背叛出东极高庭的第一天,与往常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不仅是因为天清宫此时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对于朝廷的威信也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英雄——更确切地说,是能够代表这个国家的标志性人物,楚亦凡毫无疑问便是这样的人,强大、英俊、温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物,不管是他本身便如此出类拔萃,还是被朝廷刻意塑造成这样的形象,他终究代表着东极高庭的骄傲,但随着他的背叛离去,这样的骄傲无疑便转为了一种深深的讽刺。 不过兰汐的心里很清楚,就算是楚亦凡走了,东极高庭也不会因此走向衰落,毕竟国家的真正掌权者是自己,财富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因为再强大的人也要吃饭,也要花钱,强者可以再慢慢培养,只要有足够的财富,一切都不是问题,这是他能够统治东极高庭的依仗,也是他强大自信心的来源。 经过御林军和悬镜司的不懈努力,朝廷终于将隐藏在境内的大荒人全部清除,只是兰汐实在不想就这么算了,毕竟席诚这次算是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咽不下这口气,不过他也知道,天元帝国虽然愿意出兵,但在大荒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天元帝国不会傻到正面去找大荒硬拼。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接下来的数日之内,东极高庭陆续接收到了天元帝国出兵的动向,只是在大荒附近装模作样地晃荡了几圈,逼得大荒收兵回防,也就匆匆收兵了。 天元帝国因为地理位置,以及历史遗留问题等各种原因,与东极高庭相互间是彼此提防的,不可能会真正达成什么友谊同盟协议,这也是兰汐与宇文家族心知肚明的事情,天元帝国之所以会出兵自然也不会是为了什么同盟协议,而是由于某个不为人知的条件。 齐划一此时站在沼狱门口,身后还跟着恭长卿等人,除了迦若在好奇地四处张望之外,其余人均是神色凝重,沉默无言,因为他们非常清楚,红莲武道会只是走走过场,其实并不重要,现今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任务。 齐延石走在最前面,小声与沼狱的典狱长说了些什么,典狱长点了点头,冷冷地看了天元帝国众人一眼,对他们挥了挥手,一行人鱼贯而入,跟在典狱长的身后,径直往沼狱的深处走去。 沼狱是朝廷用来关押重犯的地方,其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极其森严。陈更生是极其好洁之人,闻到沼狱中传来的阵阵恶臭,当即皱起了眉头,紧紧捏着鼻子,强迫自己继续前行。 狱中光线昏暗,视线极差,恭长卿他们偷偷用眼角瞥去,但见两旁关押着不知多少穿着白色囚服的犯人,许多人一声不吭地趴在枯草堆上,似乎死了一般,若仔细看去,还可以看到他们的衣服已经被皮鞭抽得稀烂,血迹都已经干涸成了黑色,与碎布黏在皮肤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时不时可听见皮鞭抽打的声音,以及犯人哭天喊地的惨叫,然而更多的人却是有气无力地叫着,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无疑是一处来过就不想再来第二次的人间地狱,迦若到处张望着,悄悄地对恭长卿说道:“哪有这样对待犯人的,实在太不人道了,你说是不是,老恭?” 恭长卿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别乱说话,天元帝国的天狱比这也不遑多让……”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面的典狱长冷冷地说道:“沼狱之中,还请诸位保持安静。” 迦若与恭长卿相视一眼,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片刻之后,典狱长便带领众人穿过了沼狱的牢房,来到了一处铁门之前。 这扇铁门锈迹斑斑,也不知多场时间没修缮过了,开门时的声音无比酸涩,众人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与外面不同,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大门全都是精铁铸成,门口不知道上了多少把锁,甚至还有阵法加持,由此可见这里面关押的犯人究竟重要到了怎样的地步。 典狱长带着他们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前,轻轻叩了叩大门,冷漠地说道:“死了没有?” 过了许久之后,里面才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应该还没死。” “你可以出来了。”典狱长沉默片刻,说道:“你准备一下,有人来接你了。” “哦?”里面这个声音愣了一下,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典狱长再说什么,片刻之后,他忽然说道:“你是说,天元帝国有人来接我了?我可以离开了?” 典狱长不耐烦地说道:“对,你走不走?” “走,当然走!”里面那人惊喜地说道,不过话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说道:“先我等一下,三分钟就好。”很快,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三分钟后,那人说道:“好了,请开门吧。” 典狱长一脸不甘地把门打开了,只见一名瘦瘦高高的青年从房间走了出来。或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的身材骨瘦如柴,原本就有些宽大的囚服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脸色连一点血色都没有,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但他的双眼却非常明亮,加上本就清秀的五官,相信此人在入狱之前也是一名美男子,只是不知为何却被关进了东极高庭的沼狱。 “看来一定是出现了某些原因,所以我才会得到了兰汐的赦免令。”此人见到齐划一的第一句话,并没有因为获救而痛哭流涕,反而开门见山地说道:“若我所料不错,现在应该是正在举办红莲武道会的时候,你们却来到了沼狱,想必是出了更大的乱子,容我猜猜……很有可能是大荒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东极高庭无法独自应对,所以联合我们天元帝国,联手抵制大荒,而条件就是把我放出来。” 他一口气将所有事情的经过全部分析了出来,迦若不由听得目瞪口呆,这人不知道已经被关押在沼狱中多少年了,却能如此精准地说出了事情的走向,难怪宇文家费尽心思想要将他赎回,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不愧是天算千玺,猜得基本上八九不离十。”齐划一对此并不吃惊,仿佛早就知道此人有这样的能力,微笑说道:“十年苦牢生活,实在是辛苦你了,圣上每天都在念叨着你呢。” “没什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至少我想明白了很多以前我没想通的事情。”千玺转头看了看恭长卿等人,说道:“不过有个事情你说得很对,不止是圣上等得太久,我自己也觉得太久了。” 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齐划一跟在他的身后,也随后去了。迦若小声地对恭长卿嘀咕道:“真是奇怪了,他难道有别的消息途径?” “消息途径?那你倒想错了,我在这沼狱之中连蟑螂都见不到一只。”纵然他说话声音很小,但千玺还是听到了,解释道:“其实没什么复杂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推算而已。” “你们能有这么多人来到沼狱,必然是因为某些极为特殊的原因,加上我对于时间有着较为精准的计算,所以我能算出来,这几天应该就是举办红莲武道会的日子。” 既然千玺都这么说了,迦若索性问道:“你是怎么计算时间的,又是怎么推断出大荒那边出了问题?” “很简单,牢中的送饭时间是有规律的,一天送一顿饭,假如狱卒偷懒耍滑,两天送一顿饭,也是可以感觉出来的,所以只要有心的话,肯定可以计算出大致的时间。”千玺一脸轻松地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会说大荒,而不是说寒川,或者我们天元帝国,是因为大荒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寒川实力不足,况且地处偏远,即便想要生事,也力有不逮,而天元帝国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圣上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与东极高庭开战,比如胜少负多。” 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这话有点过了,马上改口道:“我并没有自吹自擂的意思,一个事情会如何发展,必须全面看待外界的因素和条件。 “大荒有实力、有财力,更有野心,席诚如果有意搞鬼,要比天元帝国和寒川容易得多,再加上兰明鹏这个人因为丧弟之痛,复仇心切,因此他们的可能性最大。”千玺一边飞快地走着,一边摸着下巴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肯定是联系了东极高庭某个重要人物,进行里应外合,否则兰汐不可能会如此狼狈。” 他娓娓道来,说话有条有理,逻辑清晰无比,听得迦若几人心惊不已,虽然此前早就听说过天算千玺的名头,但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此人的智谋竟已强悍到了如此境界,若他能回归天元帝国,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喜讯。 “陛下这次……可算是放虎归山了。”典狱长皱起眉头,转头对齐延石说道:“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把他关到死去为止。” 齐延石沉默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此人若回到天元帝国,我们又多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283惊变 路依凝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她有些吃力地用手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半靠在柔软的床上,顺手拿起旁边桌子上尚冒着热气的清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距离身受重伤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她一直躺在这张奢华名贵的床上,始终无法下床走路,但是在华太医的悉心调理之下,她的身子已经一天比一天好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她有很多事情已然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群芳妒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这张床上,因此她并不清楚自己受伤有多么严重,直到她看到胸口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出言询问华太医后,才知道自己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她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只是她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所以就这样做了,既然答应要保护兰汐的安危,自己当然不能临阵脱逃,那不是她的性情和为人,只不过当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会感到一阵后怕,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依长治和牧尧他们是不是会伤心到昏厥过去? 路依凝在一开始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且很快就又晕死过去了,期间断断续续醒来了无数次,但又马上失去了知觉,身子虚弱无比,在休息了好几天以后,她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也了解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躺在皇帝的床上,虽然内心有些惊讶,不过她没有多少惶恐的感觉,或许是由于她天生对于皇权的无畏,让她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但是她总觉得……兰汐对她的热情,似乎有些过了头。 得知到路依凝又醒过来之后,兰汐第一时间来到了寝宫,看见路依凝居然能半靠在床上了,不由神色一喜,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了她的身旁,微笑道:“看来你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华太医妙手回春,医术超凡,我身子好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路依凝看着兰汐,很认真地说道:“陛下,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照顾,我恐怕……” “今天朕心情不错,所以你不必说那些话。”兰汐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况且你救了朕的性命,按理说朕怎么奖励你都不为过,更何况是为你治伤?”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橘子,竟是亲自动手剥皮,而且就连橘子瓣上的橘络都撕了下来,递在了路依凝的手中,说道:“尝尝这个砂糖橘,汁甜味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路依凝道了一声谢,接过橘子瓣,然后塞进了嘴里。这几天兰汐一直在为她做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琐事,不是削苹果就是剥橘子,在拒绝了几次未果之后,她也就默默接受了,毕竟如果一味推辞,兰汐很可能会不高兴,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人呵护宠爱的感觉。 兰汐一脸微笑地看着路依凝,觉得这个柔美的少女耿直得十分可爱,如果换做别人,自己剥橘子给她吃,恐怕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了,但她却坦然受之,就像是互相熟稔的好友一般,没有所谓的阶级分别,只是安静美好地享受着这种感情。 “虽然这些事情……宫女都可以做到,但我确实很在乎与你独处的时间”兰汐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所以我还是决定亲力亲为,毕竟,那天你奋不顾身地让我脱离险境……” 这句话还没说完,路依凝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她一想到自己利用李平的性命来对付群芳妒,就觉得满腹罪恶,还欺骗他们说会保护他们的安危,结果只是一个弥天大谎。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吧,路依凝自嘲地想道。兰汐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立即说道:“关于李平四人,其实你不必太过内疚,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避免牺牲。” “我会追封他们四人副将称号,并按同等规格风光大葬,他们的家人也将享受军中相应的待遇,当然还有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听到这话后,路依凝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不由感激地看了兰汐一眼。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兰汐说这些话全是在找照顾自己的情绪,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道谢,沉默片刻之后,她决定转移话题,说道:“陛下,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了,想出去走走……” “来人!”兰汐马上对宫女喊道:“把那个轮椅推过来!”他见路依凝略微惊讶地看向自己,当即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伤势未愈,肯定行动不便,所以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一架轮椅,这样不需要走路也可以出去吹吹风了。” 路依凝没想到他连这样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心头微微有些感动。轮椅很快就送了过来,她慢慢走下了床,坐在了轮椅上,刚想要自己动手推动轮子,却见兰汐走到了自己的身后,温和地说道:“怎么能让伤者动手呢,让朕来推即可,你不用操心。”说着在众宫女惊诧的目光注视下,推着路依凝往外走去。 一路上,无数人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看见兰汐竟然亲自推着一名少女,不由大惊失色,几位宫女急匆匆地跑来,想要帮兰汐搭把手,都被他拒绝了,坚持要自己来。 此时乃是寒冬时节,宫里的梅花朵朵绽放,在一片雪白之中显得十分刺眼,兰汐低头看着面前脸色依然苍白的少女,总觉得她的气质与梅花十分相似,柔弱中透露着一股执拗与倔强,即使面对困境也毫无畏惧,这正是他最为欣赏路依凝的一点。 他缓缓推着路依凝,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低声地交谈。然而这副情景落在众人的眼里,却显得不可思议,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向来不近女色的兰汐为何转了性子,居然会跟一名少女打得火热,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很多人开始打探路依凝的来历,在了解到某些关于易水寒暗杀兰汐的内幕消息后,这些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少女居然救过兰汐的命,无怪乎兰汐会如此看重她了。 两人闲逛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忽然有一名御林军匆匆赶来,说道:“陛下,千玺已经被齐划一他们接走了。” 兰汐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那名御林军继续说道:“追击的人也回来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可否有人受伤?”路依凝忍不住问道,她知道这名御林军口中追击的人,正是指去追击楚亦凡的人,若楚亦凡真的有意伤人,杀死这些御林军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御林军打量了路依凝一眼,有点吃不准她是什么人物,不过既然兰汐都亲自帮她推车,来头肯定不小,因此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还请放心,并没有人员伤亡。” “依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早点回去休息。”兰汐沉默片刻,眯着眼睛说道:“朕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 …… 依长治漫无目的地在天清宫内晃荡,就这么木然地走着,心中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他回到天清宫已经有差不多两周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只要他一想到修炼,就会想到当日离去的楚亦凡,这让他感到很不痛快,然而当路依凝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后,他的心情便彻底跌到了谷底。 他很想去宫中瞧瞧路依凝,看看她的情况究竟如何,但是在与以太沟通过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没有得到兰汐的许可,他是不能踏入宫中一步的,哪怕他是依紫霄的儿子也不行。 “话说……不知道依凝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牧尧在旁边说道:“不过皇宫可是个好地方啊,到时候等依凝她出来之后,一定得让她跟我们说说宫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我们开开眼界,哈哈哈……” 依长治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牧尧的笑只是伪装出来的而已,事实上在奈良道明了真正身份后,牧尧至今依然无法释怀,当他孤身自处的时候,脸上是看不到任何笑容的。 他们此前从未感受到背叛的滋味,如今才知道这样的感觉非常难受,朝夕相处的好友不知道哪天就变成了敌人,他们不知道应该再信任谁了,或许真正能相信的人其实就只有自己而已。 两人就这么闲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星辰水榭的附近,依长治远远地看了星辰水榭一眼,马上就想到了楚亦凡,不知道在他走了以后,这个地方究竟该如何处置,是直接拆掉还是留给下一任掌教? “怎么样,要不要过去看一眼?”牧尧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怂恿道:“掌教已经不在了,那我们可以去把老管家接过来,这家伙还挺有趣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轰”地一声巨响,一个方形的铁块远远飞来,恰好砸落在依长治和牧尧的面前,两人大吃一惊,当即定睛一瞧,这个铁块竟然是老管家的头颅! 284一场冲突 如果说楚亦凡离开了天清宫以后,还有什么能引起依长治他们回忆的,无非就是老管家和阿狸了,然而此时老管家的头颅重重地砸落在他们的面前,砸得脑门凹陷,面目全非,眼眶中的两团火焰骤然间熄灭烧尽,只留下一具冰冷的空壳,仿佛原本深藏其中的灵魂已然烟消云散。 依长治低头看着地上那团可以被称之为废铁的破铜烂铁,这些日子始终压抑在心中的火气噌地蹿了上来,感到内心似乎有什么不可碰触的东西被人粗暴蛮横地践踏了,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一片。 “是谁……”牧尧半跪在地上,将老管家的头颅抱了起来,死死盯着星辰水榭的方向,神情难看地说道:“是谁干的好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楚亦凡才刚刚离去,这些人居然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清理他的东西,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没有皇帝陛下在背后示意,又有谁敢主动对星辰水榭下手? 依长治快步走到星辰水榭的门前,只见一群悬镜司打扮的人早就将这片区域围了起来,大门已经被贴条封住了,门口堆积着许多被砸烂的瓷器,以及被撕毁的画卷,其中便有喜爱下棋的蓑衣老者左维,他的躯干和脸庞已经随着宣纸一同撕裂了,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早已死去多时了。不仅如此,门口还摆着一块被打得不成形状的铁块,正是没有了头颅的老管家。 看到这一幕,依长治只觉一股深沉的悲哀涌上心头,又回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左维和老管家时的情景,虽然它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但依长治从来不觉得它们是死物,而是与自己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可是如今它们已经死了,如同人死灯灭一般,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们这些混蛋……”牧尧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猛然冲到老管家的身边,就想将它的残躯抱起来,却被一群悬镜司的人围拢了上来,为首一名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斥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地方生事?”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子是天清宫的人!”牧尧是个暴脾气,当即破口大骂:“老子在东极高庭最危难的时候保护过陛下,也追杀过大荒的乱贼,现在我要收回这个铁皮人,你有什么权力阻止我?” 依长治也挡在了老管家的身边,眼神冰冷地看着这名中年男子,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无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不可能,我们必须公事公办,这块废铁我们必须收缴上去。”中年男子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们再不让开,便是妨碍公务,我们有权将你们拿下。”说到这里,数十名悬镜司的人围了上来,面色不善地打量着依长治二人,似乎只要他们有什么出格的动作,自己便会出手制止。 牧尧紧紧抿着嘴唇,脸色气得通红,他何尝不明白这是兰汐的旨意,内心顿时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拳头捏得咔嘣咔嘣直响,不过他此刻也很清醒,知道自己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这是公然抗旨的行为,他担当不起这个罪名,但……他就是不服,倔强无比地拦在老管家的面前,说什么也不肯让开。 “我知道你是天清宫的学生,但是那又如何?我悬镜司奉旨在此办案,岂是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能阻拦的?”中年男子从腰间摸出一条甩棍,猛力甩了一下,长棍应声展开,上面还有电光环绕,看起来威力无比惊人,若是被这甩棍击中,必然痛彻心扉,“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不让开,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牧尧冷冷地盯着他,从牙缝中憋出几个字来:“你们想都别想……” 啪!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鞭打,他的衣衫嗤地碎裂开来,受伤的地方顿时皮开肉绽! 牧尧痛呼一声,捂住受伤的地方,愤怒地瞪着中年男子,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头上冒了出来,依长治马上挡在牧尧的面前,冷冰冰地说道:“你再动一次试试?”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吃人一般,散发出森森的寒意。 中年男子不禁后退了一步,不过马上想到自己的身后有兰汐撑腰,为何要害怕这个毛头小子,当即举起甩棍,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真把老子逼急了,连你一块儿揍!” 依长治没有说话,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敢动手,自己就会奋起反击,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如闪电般飞来,一口咬在了中年男子的手上,登时鲜血直流! 中年男子大叫一声,甩棍应声落地,猛然举起左手,奋力砍向那道白影,不过那道白影的动作极为迅疾,在左掌劈来之前马上又跑开了,噌地一下钻进了树林之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那是什么东西,竟敢咬我?”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看着白影离去的方向,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依长治看出那个白影正是小白,见她似乎没遇到什么危险,不由稍微安心了一些。中年男子忿忿地转过头来,看见依长治那一副明悟的表情,当即恼怒地说道:“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对不对?你竟敢指使它来咬我?” “你最好是注意一下你的措辞。”依长治没想到此人抓不住小白,居然将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微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指使的?” “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中年男子眯起双眼,狠狠地盯着他,“你跟你的同伙涉嫌袭击悬镜司的办案人员,现在跟我走一趟,如果拘捕的话,那便格杀勿论,我不会讲任何情面!” “你敢?”依长治双眉一挑,还想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你可以试试。” “太叔?”依长治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吃了一惊,想不到以太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中年男子还以为以太是依长治的帮手,还想用同样的办法恐吓他:“你又是什么人?如果你跟他一样,妨碍……”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以太猛然挥出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中年男子的脸上,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中年男子喷出一口血沫,其中还混着几个带血的牙齿,向旁边飞出去了数米之远,然后轰然摔倒在地,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 在旁人的惊呼声中,中年男子被扇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瞪着以太,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会被这个人打了,在他的认知之中,自己代表的是朝廷的意志,怎么可能会有人敢打自己,怎么可能? 悬镜司众人一拥而上,急忙将中年男子扶了起来,中年男子眼神怨毒地盯着以太,摸着红肿的脸颊,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你死定了,你完蛋了,我要把你押入沼狱,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以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不是天清的学生,所以……你能拿我怎么办?” “一起上,拿下这个人!”中年男子愤怒地咆哮起来,“抓住他后,直接投入沼狱,我要亲自审讯他……” 他说到这里,突然间眼睛直了,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无比惊讶的事情,马上跪在地上,大声说道:“陛下万岁!” 只见兰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以太的身后,正眉头紧皱地看着自己,悬镜司其他人也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齐声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兰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依长治等人和以太一眼,然后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冷声道:“虽然是朕下令暂时封锁星辰水榭,但你们似乎没想明白,此次究竟是谁在战乱中立下了大功。” 这句话一说出口,中年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兰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刚刚的言行肯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这才想起依长治的长相,原来他就是参加红莲武道会的参赛者之一,不由冷汗涔涔,悔恨交加,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为何先前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此次大荒入侵东极高庭,是天清宫挺身而出,不但救了朕的性命,而且还自告奋勇,前去追捕逆贼楚亦凡,虽然没有追击成功,但他们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兰汐说完这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道:“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再跟天清宫的任何一个人发生冲突了。” “是,是……臣明白了!”中年男子此时还敢说些什么,磕头如捣蒜,马上转头对牧尧说道:“先前的事情,是在下的不对,不应该对阁下出手的,等此事一了,在下必然登门谢罪,还请阁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的鲁莽。” 牧尧见他如此服软,心中的气也就消了大半,指了指老管家的残躯说道:“那我现在能不能带走老管家了?” “当然,当然没问题!”中年男子忙不迭地说道:“阁下若是想拿走,尽可拿去,我全无异议。” 兰汐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看向了以太,微笑着说道:“以太,你有时间吗,朕有些事情……先跟你聊一聊。” 以太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想跟自己聊些什么,但毕竟是皇帝陛下的邀请,因此还是一口答应了。 285难以言喻的感情 在以太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与兰汐单独面对面交谈过,多少会有点不习惯的感觉,然而这是兰汐的意思,他不能拒绝。 两人一路往海边漫步前行,彼此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过不多时,两人来到海边,远眺海浪翻滚,大风迎面扑来,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很奇怪吧?朕居然会找你谈话。”许久之后,兰汐首先打破了沉默,微笑道:“不过有些事情,朕还是想亲口告诉你的。” 以太沉默一下,说道:“陛下请说。” “此次席诚联合楚亦凡,给予东极高庭沉重一击,这是朕的失误。”兰汐沉思片刻,淡淡地说道:“虽然朕并不想旧事重提,不过这无疑给朕敲响了一个警钟,永远不要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 以太知道他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当即不动声色地说道:“陛下圣明。” “朕落在楚亦凡这个叛徒的手中,幸好你及时请付辰出山,拼死将朕救下,后来朕本以为逃出险境了,没想到却又引来阴沟里老鼠的追杀。”兰汐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若非依凝她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舍命与刺客纠缠,朕……恐怕早已经丧命于刺客手中。”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以太,说道:“朕亦得知,依凝从小到大便是个孤儿,可以说是被你抚养成人的,她立下如此大功,你也功不可没,朕必将重重有赏。” 以太没想到他提及的人居然是路依凝,而不是依长治,不由心头疑惑,但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这都是依凝的功劳,臣有自知之明,无功不受禄,实在无法厚颜接受陛下的赏赐。” “哈哈哈……”兰汐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果然是你的性格,既然你不愿意,朕自然也不会勉强,但依凝她此次立下大功,朕若不好好奖励她,未免说不过去。” “陛下圣明。”以太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不过嘴上还是说道:“毕竟她护驾有功,就算是赏赐黄金万两也不过分。” “黄金万两?”兰汐突然笑了一下,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向前走去,来到悬崖的尽头处,留给以太一个萧索的背影,“黄金万两又何足道,朕要赏赐她的厚礼……是这个天下。” 此时天上的阳光照射下来,将兰汐的身影拖长了,刺眼的阳光看起来有些炫目,令以太微微有些失神,赏赐……天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下方崖底的海浪猛烈撞击着黑沉沉的礁石,发出一阵阵轰然巨响。 过了很久之后,以太才渐渐回过神来,听懂了兰汐的言中之意,赏赐天下——从字面上来说很容易理解,无非就是拱手送出这片大好江山,但这可能吗?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娶路依凝为妻。 霎时间,他的心骤然往下一沉,莫名有点担心起来。他并非看不出依长治对路依凝的感情,但如果兰汐要娶她为妻,这对于依长治而言,接下来的事态该如何发展,又将会走向什么样的地步? …… …… 路依凝此刻仍不知道兰汐想要娶她为妻,然而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脑海里空白一片,任凭周围的宫女在她身边忙忙碌碌,在她的脸上涂抹名贵非凡的胭脂。 她的面前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华贵服装,无论是款式还是用料,都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只能勉强认得出自己身上这件衣服似乎是空桑城内锦绣庄出产的丝绸,质地轻盈无比,千金难换一匹,此时却穿在自己的身上,绸缎柔顺丝滑,感觉极是舒适。 经过近月余的休养调理,加上华太医的高超医术,她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就可以下地走路。兰汐前来探望她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一天甚至会来两三次,孜孜不倦地陪着她谈天说地。 路依凝以前认为兰汐贵为天子,必然是冷漠无情之人,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开始逐渐了解到兰汐的为人,虽然此人连半点修为都没有,但胸中雄才大略,深谋远虑,不管是见识还是谋略,都有自己独到的观点。 他非常重视经济和财富的发展,东极高庭前身是一座十分荒凉的海岛,资源和土地都颇为贫瘠,建国初期之时,百姓们几乎连饭都吃不饱,然而在兰汐的带领之下,竟然依靠着发达的贸易和强大制造产业,慢慢成长为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国家。 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东极高庭的经济甚至超越了天元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整个红莲大陆上仅次于大荒而已,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得不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奇迹,而这个奇迹的缔造者,正是东极高庭的最高统治者——兰汐。 在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路依凝对兰汐的态度慢慢发生了转变,印象也越来越好。在她看来,兰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无疑是一名令人敬佩的强者,甚至比绝大多数的强者都要厉害,因为强者只能毁灭,而无法造就。 而且路依凝在通过越来越了解兰汐之后发现,他们二人有某些观念其实惊人的一致,行事风格又非常契合,因此两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感情也渐渐熟络起来。 虽然依府也算是东极高庭极为出名的奢华府邸——毕竟依紫霄一生戎马,立下无数战功,这些财富都是他应得的,所以路依凝居住在皇宫之中,并没有穷丫鬟贸然闯入大观园的感觉,但是她在这里能体验到与往日不一样的心情,至于是什么心情,她其实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住在这里很舒服,竟然不想就此离开了。 在她居住的寝宫之中,堆放着无数珍贵的礼物,都是其他嫔妃或者大臣们送来的厚礼,有从寒川送来的夜明珠,有产自大荒的璀璨钻石,都是外面根本见不到的名贵宝物。路依凝纵然见过世面,不怎么贪图荣华富贵,但也被这些贵人们的热情弄得很不好意思。 “路姑娘,路姑娘……”此时,她的思绪被旁边的一名宫女打断了,不由回过神来,却见一名身材娇小的宫女正笑嘻嘻地看着她,说道:“您看看您的样子,真是太漂亮了,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这名宫女面容稚嫩,似乎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模样生得颇为俊俏,嘴边长了一颗泪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古灵精怪的样子。 路依凝忍不住看向面前的镜子,但见镜中女子身段玲珑,皮肤白皙如雪,原本清丽绝美的脸庞在胭脂的衬托下,显得娇艳无比,美丽不可方物。 路依凝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可以如此漂亮,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涌上一阵羞意,当即脸颊绯红一片,就连耳根子都红了。 她此前一直素面朝天,也没怎么精心打扮过自己,却也引来无数人对其容貌的赞美,此时在华丽长裙和精致妆容的衬托下,她恍惚间只觉看到了天上的仙女,根本不会想到镜中人竟然会是自己。 宫女见她一脸羞怯的微笑,如同一朵娇嫩鲜花悄然绽放,不由笑得更欢了,说道:“路姑娘,您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美人儿啊,其他的嫔妃根本就比不上您,难怪陛下会对您另眼相看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而已……”路依凝试图解释几句,然而声音却越来越小,不禁心虚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处依长治以外的人产生其他的感情,但她此时蓦然惊觉,依长治的身影在自己的心中居然逐渐变淡了。 想到这里,路依凝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她其实并没有多么喜欢兰汐,只是对他有一定的好感罢了,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兰汐似乎真的对她有别的意思。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不止一次萌生出这个想法,只不过那个人是东极高庭的最高统治者,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两人的身份和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事到如今,她的内心开始有些动摇了。 “话说陛下真的是很喜欢您呢。”宫女一边整理着他的发髻,一边咯咯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陛下对您有意思,您会怎么样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路依凝不由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宫女已经自问自答道:“哎呀,我问这个问题也有点傻,谁会拒绝陛下的追求呢,我是没那个服气了,姑娘您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如果是我的话……” 路依凝听着她的喋喋不休,神情木然地盯着眼前的镜子,宫女的声音似乎在耳边越来越小,思绪渐渐又飘向了别处。 是啊,谁能拒绝兰汐的追求呢,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就算心里不愿意,但他是东极高庭最有权力的人,自己怎样才能拒绝呢,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从他的意愿行事了。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路依凝忽然抬起头来,盯着镜子中那个无比陌生的自己,说道:“如果命运早已注定如此安排,我又何必逆天而为呢?” 286喜结连理 依长治木然地盯着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脑海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在想,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就在数日之前,他与牧尧回到了位于空桑城的依府之中,同时也偷偷将小白带了回来,毕竟她是楚亦凡最好的伙伴——虽然楚亦凡离开东极高庭的时候没有带上它,但依长治并不想眼睁睁看着小白落入险境,除了禁卫森严的皇宫之外,依府无疑是城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只不过这段时间依然没有任何关于路依凝的消息,依长治不知道她在皇宫过得好不好,伤势究竟如何,因为在贺峰的描述中,她的伤势可以用非常严重来形容,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会不会危及到生命安全。 不仅是他,牧尧也坐立不安,只是看到依长治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将焦急的情绪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不想让依长治感到更加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长治缓缓抬起头来,无意中瞥到旁边桌子上的某面镜子,空洞无神的双瞳逐渐有了神采。 这面镜子不经意间勾起了他的回忆,他依稀还记得就在一年之前,那是刚刚收到天清宫考核邀请函的时候,路依凝曾经照过这面镜子,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只不过当依长治想将这面镜子送给她的时候,她很干脆地拒绝了。 他不知道这面镜子是从哪儿来的,似乎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不过对他而言并无用处,就算是送给路依凝也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偌大个厅堂空空荡荡的,缺少了路依凝的存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就好比一副美丽的画卷没有了颜色,精美的食物没有了味道。 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被美化了的自己,原本就俊朗的面容此时变得更加英俊,但却显得那么不真实,忽在这时,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我以前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 依长治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漂亮的白色狐狸躺在厅堂一角,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皮球,斜睨着他说道:“有些事情,你以为一定会是这样,但其实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正如这面会骗人的镜子。” 小白这句话似乎别有意味,只不过依长治现在没心情跟它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低头盯着手腕上的手表,那是牧尧送给他的礼物,想到三人曾经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唇角边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微笑。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路依凝长高了,也变得更漂亮了,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自己应该送些什么礼物给她才好呢? 去年为了参加天清宫的考核,所以没有送她什么东西,今年得好好补偿一下才行。虽然这一年经历了很多悲伤难过的事情,但他相信——明天一定会更好。 小白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禁微微叹息,它极通人性,看见依长治这个样子,哪还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忍不住说道:“既然担心想念,何不直接去看看,你们人类哪来这么多的顾忌,平白给自己添堵。” 依长治闻言不由苦笑一下,如果真有小白说的这么容易,自己早就去皇宫找人了,自己根本没办法进入皇宫,没有兰汐的命令,这无疑是找死的行为,他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索性转移了话题,说道:“小白,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兰汐已经盯上了我,虽然我可以逃到深山野林去,但是那样太难受了。”小白吐了吐舌头,说道:“倒不如就躲在你家里,又安全又舒服,也不用为食物和安全担心发愁。” 说到这里,它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长治,看在楚亦凡的份上,你肯定会收留我的,对吧?” 依长治见她这娇憨的模样,原本有些压抑沉重的心情也不禁被逗乐了,顿时哭笑不得:“养你自然是没问题的,别瞎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太好了,以后就请多指教了。”小白先是咯咯一笑,然后马上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道:“你要是敢赶我走,我就咬你!” 依长治勉强笑了一下,再不多言了,或许是因为路依凝的情况不明,他总觉得胸口似乎压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心情也跟着阴郁窒闷起来。 …… …… 路依凝在皇宫里住了一个多月,她的名字也传遍了整个朝廷,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她,也不禁感慨这名女子逆天的运气,居然会被兰汐看中了。 随着兰汐对路依凝的态度越来越重视,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兰汐的想法,或许一直空缺的皇后位置终于有了人选,不过极少人对此有非议,因为路依凝虽然只是平民出身,但她是天清宫的天才,百年一遇的万法全通,就凭这两点便能堵住绝大部分人的嘴巴了。 就在兰汐对以太宣布要迎娶路依凝的那一天,朝廷中的许多重臣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怀着想要提前结交的心理,这些人开始纷纷上门拜访,试图拉近与路依凝的关系。 齐延石自然是第一个拜访的人,满脸堆笑地问候了路依凝的伤势,并且赠送了路依凝一大盆翡翠玉如意,安志雄也不甘人后,十分豪爽地赠予她万两黄金,此后子伦以及其他的一些亲王都前来拜访,有些人就连路依凝都没见过,但可以肯定都是权高位重之人。 面对这样的情形,路依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冰雪聪明,隐隐猜到了可能会是某个事情,只是这个事情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直到兰汐来到了她的面前,亲口告诉她:“朕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朕要娶你。” 路依凝被他如此大胆的话语吓了一跳,不过好在经过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之后,对此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难以避免地心下一凛,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正想说些什么,兰汐继续说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朕可以告诉你,这是朕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绝非一时冲动之举。” “朕自登基以来,这么多年……从未有哪名女子像你一般,让朕打心底感到无比认同,以及……着迷。” 说到这里,兰汐微笑了一下,又说道:“直到现在,朕才彻底明白过来,如果说楚亦凡的背叛如同上天夺走朕的蜜饯,让朕体会到了挫败感,原来竟是送来了你这份豪礼,让朕甘之若饴。” 路依凝听到这句话,不由脸色一红,居然害羞了起来。她并非感情淡漠之人,只是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情话,也没人对她这么好过。但凡是妙龄女子,总会怀有别样的幻想,若能找到合适理想的伴侣长相厮守,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兰汐是一国之君,人又俊美非凡,加上对自己一往情深,可以说是最合适的夫君了,就算是路依凝这样的奇女子,也不免动了春心,只是……假若依长治知道自己要嫁与兰汐,他又该怎么想呢? 她其实一直把依长治当成是好朋友,从未想过那方面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何,这时候自己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依长治的身影,这不免让她有些茫然,不知自己对依长治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 兰汐见她娇羞的模样,便如风中的百合花悄然绽放,不由冲动起来,一下子将她揽入怀中。路依凝猝不及防,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嗅到他身上的淡淡体香,不禁神迷意乱起来,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住了他的腰身,心底深处最后一抹依长治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了。 …… …… 当天晚上,以太回到了依府,身后还跟着付辰。两人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怀有心事。 依长治见到以太以后,不由立即上前问道:“太叔,有打听到依凝的消息吗?” 以太当然知道路依凝没有任何危险,也知道她马上就要嫁给兰汐了,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喜讯,但看到依长治那无比期盼的表情时,他的心情蓦地变得十分沉重。 依长治见他这副表情,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忍不住颤声道:“太叔,她……她到底怎么了?” 他真的很怕以太会说出路依凝重伤不治的噩耗,不过他相信路依凝不可能会如此柔弱。以太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片刻之后,将一本红色的请帖递给了依长治。 依长治看到这张请帖,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用颤抖的手解开了请帖的封面,待看清楚上面用金色字体烙印的名字后,他仿佛感到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不禁手一抖,请帖“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镜子重重跌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 287抓不住的回忆 有那么一瞬间,依长治无比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可能很快就会醒过来了,然而直至听到镜子摔成碎片的刺耳响声之后,他才彻底醒悟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噩梦! 依长治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看着以太那张熟悉却又有些模糊的面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刹那间被抽空了。他不相信这个事情是真的,或许自己只是听错了而已,又可能自己是看错了名字,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听错,也绝对不会看错。 他死死地盯着以太,多么希望他会捡起这张请帖,将其撕得粉碎后再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可是他心里更加清楚,凭以太的性情,又怎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婚礼的日期已经定好了,就在……”以太尽可能用平静的情绪来描述这个事实,然而他的声音却完全传不进依长治的耳朵里,依长治只看见他的嘴唇正在不断地翕张,至于他说了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清楚,就像是从千里之外的地方传来一阵模糊至极的声响,甚至还没有他的心跳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大。 依长治知道事已至此,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因为兰汐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他说要娶路依凝,那么路依凝便一定会嫁给她,这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实,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与兰汐相比,自己又算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难怪这段时间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有关路依凝的消息,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自己这些天来的担心似乎也成为了事实,那便是路依凝离开了自己,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依长治没有去怀疑路依凝是不是被兰汐逼迫的,因为他很了解路依凝的性情,如果她不愿意做什么事情,那她肯定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淫威,但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敲定了,无疑说明了路依凝对此没有异议,自己是心甘情愿的。 想到这里,依长治只觉心脏有些绞痛,路依凝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难道对自己连一点情愫都没有吗,难道真正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吗? 霎那间,他不禁对二人过去的情谊感到了深深的怀疑,只是他如今实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事情,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跑得远远的,离开依府,离开空桑城,离开东极高庭,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不会引起他的回忆,他愿意前往任何地方。 “长治,大事不好了!”就在这时,牧尧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急不可待地说道:“依凝她,她……”话没说完,他只见依长治脸色惨白一片,浑身微微颤抖,面前的地上还躺着一本红色的请帖,上面清晰无比地写着两个名字:兰汐、路依凝。 牧尧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肯定是以太把事情告诉了依长治,虽然他也是刚刚才从贺峰那里收到消息的,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想着把这件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依长治,然而看见他这个反应,不由心下一凛,感觉自己似乎低估了依长治的心理承受能力。 “长治,你……你没事吧?”牧尧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刚想开口劝慰几句,就见依长治突然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两人直直地擦肩而过,牧尧转过头去,只见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厅堂,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去,不由内心一沉,考虑是不是要追上去。 付辰看破了他的心思,沉声说道:“算了,让他去吧。” “可是……”牧尧有点担心地说道:“我从没见过依长治这副表情,会不会……” “没用的,现在的他……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包括以太。”付辰皱起眉头道:“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牧尧低头看了请帖一眼,只见那本红色的请帖颜色是如此的刺眼,毫无喜庆的感觉,更像是由鲜血涂抹上去的一样。 …… …… 依长治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空桑城内,沉默着一路前行,撞翻了卖炒板栗小贩的摊位也浑然不觉,小贩气呼呼地要来拿他,忽然一匹受惊失控的烈马狂奔而来,以极快的速度径直往依长治的身上撞去! 在众人的惊呼之下,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烈马被撞飞足足三米之远,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依长治却如没事人一般,仍旧面无表情地向前行去,只留下满脸愕然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他行走的速度极快,过不多时便走出了城外,望见城外白雪皑皑,大雪飘零,他蓦地心头一动,开始向前奔跑起来。他此刻一心想远离这个地方,奔跑起来犹如一阵猛烈的飓风,掀起千堆碎雪。 寒风迎面,冷冷地扑打在脸上,宛如刀割一般疼痛,但他对此毫不在乎,似乎只有不停地奔跑,才能宣泄出内心的苦闷烦躁。四周的景色飞快地向后倒退,渐渐变成模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剩下苍茫的白色,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另外的一副景色。 那是在依府之中,当时只有五岁的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株银杏树上,矮小的身躯上伤痕累累,脸上却带着无比满足的笑容。这株银杏老树足有八九米高,他却能凭借自己远超同龄人的强悍腿力,踩在凹凸不平的树干上,借力跃上了树顶。 在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后,他终于摸索出了一套借力的技巧,出色地完成了以太布置的修行任务,这对于只有五岁的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不过可惜的是……以太这时并不在此地,没有亲眼看到他是如何跳上树顶的。 正当他带着九分喜悦,一分遗憾想要从树上跳下来,忽见以太走进了庭院,身后还跟着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她皮肤雪白,面容清秀可爱,似如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大大的眼里满是好奇的神情。 然后,她看向了依长治,依长治也正好在打量着她,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并没有所谓的火花出现,也没有狗血的一见钟情,但很奇妙的是,就在刹那之间,周围的一切仿佛定格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时间凝固住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一动也不动,俄尔一阵风吹来,拂起两人的长发,树叶纷飞,阳光洒落在庭院之中,构成了一副无声而唯美的画卷。片刻之后,两人如同心照不宣般,同时移开了视线,虽然刚才的对望只有短短几秒钟时间,但对于两人来说,却好像过了一百年这么漫长。 缘分是一个十分玄妙,无法触及,也言之无物的东西,自然不是两个四五岁的孩子能理解的,那时的依长治并不了解路依凝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充盈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像是给一副灰暗的画卷增添了丰富多彩的颜色,如同死水的山谷中忽然有清泉小溪流淌而过的叮咚声,有鸟儿婉转欢快的清啼声,有百合花绽放时的清香,有阳光普照的温暖,有雪白流云的飘动。 这样的变化让他感到十分舒适,十分惬意,生活一下子有了无数光彩,即使是以太也不能带给他这样的感觉,只有路依凝才可以,她就像寒冬中的温暖阳光,无论内心有再多的苦闷,只要能够对着她,便会立即烟消云散。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跟路依凝就这么一直在一起生活下去,永远也不分开,就像是家人一般,彼此没有隔阂,无话不谈,只是他没有想过,即便是家人,也会有分开的一天,何况他此时发现自己对于路依凝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家人的感情。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家人的感情不会让他在听到路依凝要跟兰汐结婚的消息后心如刀割,不会让他内心痛不欲生,仿佛此生已然了无生趣。心中传来的阵阵绞痛,让他完全无所适从,胸口空空荡荡的,难受到了极点,似乎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 依长治越跑越快,速度竟已突破了音障,成为了一道十分模糊的淡淡影子,肉眼根本不可能看清。他想起了自己在九华城花重金买下,却来不及送出去的蝶衣,想起了曾经在无荒山时与路依凝联袂出手,并肩作战,想起了与路依凝之间的不愉快,每想到一段过往,他的心就冷了一分,悲伤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渐渐安静下来,就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了,包括他的脚步声,他的呼吸声,所有的声音像是被某种力量屏蔽了,整个世界变得静悄悄的,他过往的回忆如同一张张破碎的画卷,出现在了他的两边。 依长治看着他与路依凝曾经的过往,曾经的生活,曾经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绝望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哪怕是保存一块回忆的碎片也好,但是在他渐渐模糊的视线当中,这所有的一切出现得飞快,消失得更快,根本就无法抓住! 一滴热泪夺眶而出,很快便被极快的速度分解成水雾,他如同不知疲倦地继续狂奔,似乎想要追逐他内心缺失的东西,不过他心里很清楚,那个东西已经永远离开了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288婚礼庆典 漫长的寒冬过后,终于迎来了三月初春,冰雪消融,气温开始逐渐回暖,空桑城在经历了大荒入侵的恐慌之后,也慢慢回到了正规。然而就在三月五日这天,当今天子兰汐的一席旨意降临,顿时振奋了无数百姓的心弦。 由于陛下要在三月九日这天举办盛大的婚礼,因此今年的赋税全部减免。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众百姓不禁欢呼雀跃,盛赞皇帝陛下的伟大与英明,只不过在惊喜之余,人们忍不住开始猜测,究竟是哪位幸运女子得到了兰汐的青睐,竟能成为东极高庭的皇后? 似乎是想要好好庆祝一下这场巨大的婚礼盛典,整座空桑城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街小巷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所有的百姓人家门口都贴上了红通通的喜字,不仅如此,朝廷还无比慷慨地给每户人家派送了一两银子的红包,以示兰汐的喜悦心情。 依府自然也收到了红包,牧尧看着掌心里的银子,脸色十分难看。自从依长治离开依府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仍旧没有回来。牧尧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心里颇为担心,不过也知道依长治实力不俗,只要还在东极高庭,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时间转眼即逝,三月九日这天很快就来了,当日傍晚,皇宫点亮了所有的灯光,在夜色下显得富丽堂皇,光彩绚烂。兰汐与路依凝坐着华贵的花车,在一队队御林军的护卫下,迎着无数百姓兴奋好奇的目光注视,开始在空桑城里巡游。 兰汐平时藏于深宫,很少抛头露面,不过曾见过他的人也不少,但他此时并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百姓们最关心的人,无疑是坐在他身旁的路依凝。不过很可惜的是,她头上罩着红盖头,众人纵然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也没法看清她原本的面目,不由极为遗憾。 “可惜……看不到新娘子的面容啊……”一名青年人十分惋惜地叹息一声,两眼死死地盯着路依凝的盖头。 他旁边一名老者听到了这话,赶紧纠正他道:“胡说什么呢,什么新娘子?那可是皇后娘娘!” “对对对……我说错了,那是皇后娘娘。”青年人马上改口道:“不过老人家您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能迎得陛下的欢心呢?据我所知,陛下很少亲近女色的。” 老者摸了摸长须,好奇地说道:“莫非……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你们就别瞎猜了。”他们身后一名中年男子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名女子的身份很不简单,听说是来自天清宫的……而且似乎跟依府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话一说出口,青年人和老者均是吃了一惊,如果路依凝有依府做靠山,又是天清宫的强者,嫁给兰汐倒也能说得过去了,谁知这名中年男子又扔出一句更加劲爆的话:“而且这个女子……曾经救过皇帝陛下的性命呢……” “什么?”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的二表哥就在宫里当差,是他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中年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前些日子不是有大荒的狗腿子打过来了吗?陛下身陷险境,是这名女子舍命救下了他,所以陛下才娶了她。” 说完这些,中年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间人潮涌动,将这三人又挤开了。华贵花车在城中巡游了一圈之后,径直往宫中行去了,留下了一群心碎满地的妙龄少女。 “哼,那女人有什么好的,无非运气好一点罢了,能够获得陛下的垂青。” “我看呐,她就是个狐狸精,肯定是用什么方法迷惑了陛下。” “别傻了,就你们这些庸脂俗粉,陛下凭什么要看你们啊?” “你说什么,你找死啊!”一阵尖叫过后,这些少女们便如生死仇敌一般,开始上演揪头发、扣眼珠的全武暴行。 此时,兰汐看向了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路依凝,微笑道:“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陛下,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路依凝沉默片刻,说道:“只是觉得,人生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如果有人在一年前告诉我,我将会嫁给东极高庭的一国之君,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朕陛下,叫朕夫君。”兰汐宠溺地看着她,笑道:“至于你说的奇妙人生这件事情,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我们别无选择。”说着握住了她的手,“至少这个命运目前看起来十分美妙,那就够了。” 花车缓缓从正门驶入,在军队的护送下,一路向宫中前行,骤然间烟花绽放,黑沉沉的夜空顿时出现了无数道绚丽耀眼的光彩,轰鸣声不绝于耳,七彩流光闪耀天际,几乎照亮了大半边苍穹,也照亮了正在仰头观看烟花的百姓们的脸庞。 到达宫殿门口后,路依凝从花车上款款走下,踏上了长达数里的红地毯上,她的红色长裙拖在地上,由几名宫女托着裙摆,与兰汐一同并肩,走进了大殿之中。 不得不说,路依凝的心态确实沉稳无比,在即将成为皇后的巨大压力之下,依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走得十分稳健,就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此时大殿内已经坐满了无数宾客,有朝廷重臣——齐延石、安志雄这些人,也有其他的亲王,当然少不了天清宫的一众知名人物,以太、付辰等人纷纷到场,塔利亚及张巍这些寒川来客也因为盛大婚礼而被邀请了过来,坐于贵客专用的上席。 牧尧也因为以太的关系,坐在了一个十分考前的贵宾位置,然而他此时正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脸色酡红无比,身后的素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几度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由于兰汐的婚礼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此次邀请过来的宾客几乎全部坐满了,几乎没有缺席的,因此若有一个空缺的位置无疑会十分引人注意,所以绝大部分人都会忍不住将目光瞟向那个位置——那个位于牧尧和以太之间,原本预留给依长治的位置。 牧尧本来一直在自酌自饮,目光飘忽不定,不过自从兰汐和路依凝走进来后,他的眼神就牢牢锁定在了这两人的身上,眼里浮现出一丝冷意,还有几分醉后的癫狂。 “算了吧,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就不要这么苦恨深仇的样子。”素衣悄悄地在牧尧的耳边提醒说道。 “依凝,真是有意思……”牧尧酒意上涌,双眼微眯道:“没想到她与长治青梅竹马十几年,竟然敌不过几天的暮暮朝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长治负气出走,她却一点都不担心,这算什么?” 他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到依长治对路依凝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只是想不到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路依凝居然就要跟兰汐结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操蛋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恶狠狠地一饮而尽,吐出一口长气,但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的心情却更加烦闷了。 婚礼仪式进行得很快,也非常顺利,兰汐在与路依凝拜过天地后,亲手揭下了路依凝的盖头,刹那间,只见一张绝美的容颜顿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齐延石等人是见过路依凝的,但此时仍被她的美丽容貌狠狠地震惊了一下,面若桃花,唇若红霞,就连牧尧和以太他们都被惊艳到了,没想到往日素面朝天的路依凝经过精心妆扮之后,竟会变得如此惊艳,仿佛满堂的灯火都黯然失色。 眼见到这一幕后,众人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兰汐会对路依凝如此倾心,实力强大,天纵奇才,加上这样一张美丽的面容,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兰汐自然也不会例外。 一盘盘的美味佳肴如流水般端了上来,婚礼正式开席了,酒过三巡后,曲凤池,马修举着酒杯,来到了醉醺醺的牧尧的面前,曲凤池的目光瞥了依长治的位置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着对牧尧说道:“牧尧师弟,今天算是东极高庭大喜的日子,师兄敬你一杯。” 马修也举杯笑道:“也算我一个。” 牧尧喷着酒气,斜睨了两人一眼,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对,没错,确实是喜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说着举杯与他们二人碰了一下,嚷嚷道:“来来来,让我们不醉不归,干了!” 曲凤池皱眉看着他,小声说道:“牧尧师弟,你喝多了,少喝点。” “我没醉,我哪里醉了?”牧尧打了个酒嗝,盯着他嘿嘿笑道:“你以为我这样就醉了是不是?但是其实我比谁都清醒,因为我现在终于意识到一个事情,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被改变的。” “因为命运无常,如同流水,只要它愿意,楚亦凡可以背叛东极高庭,路依凝也可以抛弃青梅竹马。” 说到这里,他再度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杯笑道:“它就是这么个操蛋玩意儿。” 289前途未卜 牧尧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跟他的好友依长治和路依凝相比,别说是东极高庭了,就算是在天清宫也没多少人认识他,若说依长治和路依凝二人如同天穹上的日月那般耀眼,那他顶多算是点缀夜空的星星,或者是漂浮高空的流云,一直都存在着,却一直被人忽视。 只不过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关于兰汐这场盛大婚礼,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发泄心中的不快,因为这两人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三人从小到大几乎无话不谈,感情极深,没想到却因为兰汐的横插一脚,硬生生让三人之间出现了隔阂。 曲凤池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理解牧尧心中的烦闷,马上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牧尧师弟,你以后从天清宫毕业,有什么打算吗?” 牧尧轻轻放下酒杯,打了一个饱嗝,皱起眉头道:“我的父亲……以前是紫霄大将军的副将,我曾经也想过要追寻他的步伐,加入东极军,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原来如此……”曲凤池沉吟片刻,又对马修说道:“马修,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就很简单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什么背景也没有,假如要参军的话,肯定是混不开的。”马修很干脆地说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加入悬镜司会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很好,悬镜司隶属陛下掌控,也不至于埋没了你。”曲凤池将杯中酒饮尽,微笑着看向牧尧,说道:“牧尧师弟,我的打算是……加入破天小队。” “什么?”牧尧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加入破天小队?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跟你们非常投缘,你们会相信吗?”曲凤池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开玩笑似地说道:“其实主要原因是齐云川已经跟我谈好了,毕业后就会解散朱雀小队,大家各奔东西,所以我便无处可去了。” “我当然是没意见的,估计依长治也不会有意见。”牧尧当然不会拒绝曲凤池,毕竟此人实力强大,而且心地善良,出身高贵,是一个很可靠的伙伴。 “牧尧师弟,以后曲师兄就拜托你们照顾了。”马修对此没有表露出半分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难过和不舍,毕竟相处了多年的感情,谁都不愿意就此分开。 素衣笑吟吟地说道:“放心吧,待会儿等长治来了,我们告诉他这个事情,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完这话,四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依长治空缺的位置,很有默契地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然而就在这时,一名白色短发的少年走了过来,笑道:“来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众人转头看去,来人竟是寒天誉,身后还跟着张巍等人,手里拿着酒杯。曲凤池笑着倒满了酒,说道:“何必这么客气,此次大荒作乱,你们寒川也帮了不少忙,应该是我们敬你们才是。” “哪里哪里,你过奖了,其实我们也没出什么力。”张巍憨笑一下,擦了擦满嘴是油的嘴唇,说道:“不过 话说回来,你们东极高庭的东西真是太好吃了,我在寒川都吃不到这些……” “咳咳……”寒天誉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瞪了张巍一眼,示意让他不要说这些有损寒川颜面的事情,回头强笑道:“那个……你们别误会了,其实张巍的意思是,你们这里的特色菜很好吃,跟我们寒川的完全不一样。” 马修忍住笑意,佯装不知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多吃一点。” “就是,张巍说的不对,我们寒川的东西更好吃!”努努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大声抗议道:“寒川的牡丹鱼,你们没吃过吧?是我们那边特产的海鱼,肉嫩味美,用刀切成薄片,沾点酱油和调料即可生吃,那份美味……啧啧,简直人间罕有,无法形容,你们东极高庭根本就吃不到的!” 曲凤池哈哈一笑,说道:“寒川人杰地灵,自然会出产一些东极高庭没有的天才地宝,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可惜我没那个福气,品尝不到此等美味。” “你这个人还不错,说的话我喜欢听。”努努毕竟是个孩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有空去寒川玩一玩啊,我来做东,亲自去给你抓几条牡丹鱼回来,让你尝尝鲜,包你吃了后都不想回东极高庭了!” “别说那么多了。”萧凛举起酒杯,很豪迈地说道:“来,干了这杯酒!”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纷纷碰杯,几杯酒下肚,彼此关系更加熟络,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张巍与马修性格相仿,聊得十分投缘,忽然间旁边传来了一阵骚动,曲凤池转头瞧去,却见兰汐竟是带着路依凝亲自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笑道:“陛下,您怎么有兴致过来了?” 他在孩童时曾去过皇宫几次,与兰汐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兰汐也非常欣赏这名容貌俊秀的天才,当即挥了挥手,微笑道:“不必多礼,朕只是想跟你喝一杯而已。”说完这话,他又看向了张巍等人,哈哈笑道:“还有这几位寒川的年轻俊杰们,你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以后必然会是寒川的栋梁之才。” 听到兰汐这么说,寒川众人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唯有牧尧暗自冷笑一下,猜疑兰汐前来这里,应该另有目的,或许他看似是来拉拢与寒川之间的关系,说一些好听的场面话,实际上是只想带着路依凝向依长治示威而已。 或许是印证了他的想法,兰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移到了那个空缺的位置,满是笑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厉,除了牧尧以外,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路依凝在内,没有任何人看出这份隐藏得极好的情绪。 然而牧尧不知道的是,兰汐的想法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只是想看看依长治会对婚礼有什么样的反应,看他是不是真的会在乎路依凝,只是没想到依长治竟然连来都没来,说明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也让他对依长治加深了几分猜忌。 就在他暗自提防依长治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路依凝此刻也正在盯着空缺的位置,目光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就变得无比坚毅,似乎坚定了什么想法,只是这个想法没有任何人知道。 “诸位来宾,朕有几句话想说。”兰汐马上抹去了心底的不快,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扬声说道:“朕今天很高兴,确实很高兴,因为在这个对于朕而言非常重要的大喜之日,能有这么多人前来祝贺,包括寒川过来的贵客,朕表示衷心的感谢。”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来宾纷纷开始热烈鼓掌,待掌声稍歇后,兰汐微微一笑,忽然转过身去,对塔利亚等人举起了酒杯,说道:“第一杯酒,朕要敬寒川圣女,还有寒池宫的各位优秀俊杰们,若没有你们的大力援助,我东极高庭此次面对大荒的入侵,决不会胜得如此轻松,朕要谢谢你们。”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塔利亚站起身来,对兰汐微微点头,说道:“谢谢陛下的赞赏,我寒川乃是东极高庭的盟友,出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着轻轻揭起面纱,将美酒一饮而尽,寒天誉和张巍他们也有样学样,一口气喝光杯中美酒。 “第二杯酒,朕要敬的人是……”兰汐环顾四周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付辰的身上,朗声道:“付辰!” 付辰一脸微笑地站了起来,拿着酒杯说道:“难为陛下还愿意启用我这把老骨头,我这杯酒不喝都说不过去了。”他长得一副少年面容,却说出如此老气横秋之言,不由让人忍俊不禁,只不过在场很多人都知道他的真实年龄,所以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朕既然提到了付辰,那么想必各位也应该知道了。”兰汐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四周,郑重宣布道:“自从楚亦凡叛出我东极高庭后,天清宫便一直处于无人领导的状态,所以朕决定,让付辰重新回到天清宫,成为新的掌教!” 这话一说出来,曲凤池等人不由大吃一惊,他们也知道付辰以前曾是天清宫的掌教,只是没想到他卸任多年后,居然还会有重新回来的一天。 白白、梦梦和彭力他们则用力鼓起掌来,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毕竟付辰算是他们的老前辈,对于他的重新归来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最后,第三杯酒,朕要敬的人是……”兰汐此时已经有些喝多了,原本略微苍白的面孔显得有些红润,他言及于此,忽然转过身去,无比深情地注视着路依凝,举杯笑道:“依凝,这一杯酒……朕必须敬你,因为上天赐予朕的最大厚礼,便是你——路依凝。” 290虚假的永恒 今次婚礼请来的宾客几乎全是权高位重之人,要么就是实力强大的修行者,除了极个别一些人之外,例如张巍、努努这几人,基本都是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之人,喜怒不形于色,然而在听到这句话后,这些人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惊得目瞪口呆。 兰汐是东极高庭的一国之君,而且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就算是天元帝国这等庞然大物也不愿得罪了他,好似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什么样的女人会得不到?只是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会对路依凝说出这样一句深情款款的话来,可想而知他对路依凝究竟重视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大殿里先是沉默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齐延石等人满面笑容地用力鼓掌,心里却暗中对路依凝重新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和评估,他们知道兰汐绝非昏庸之人,也不会沉溺于女色当中,既然会如此爱慕路依凝,想必她肯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路依凝也没想到兰汐竟会如此大胆,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一番近似表白的爱情宣言,饶是她心态沉稳淡定,也不禁羞红了脸,犹豫片刻之后,小声道:“夫君,谢谢你。” “陛下,您的新娘子如此美丽,只是喝酒实在没什么意思啊!”努努忽然爬上了张巍的后背,大声起哄道:“要不然——交杯酒喝起来?” 塔利亚马上瞪了努努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多舌,然而节奏已经被他带起来了,在场众人几杯美酒下肚,不禁大声叫起好来,掌声顿时如雷轰鸣,张巍也没多想,既然努努已经说了,自己得好好配合一下,高声叫道:“对,我们要看喝交杯酒!” 路依凝脸色更红,当即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兰汐。兰汐此时心情大悦,自然不会拒绝,微笑道:“说得也是,朕知道民间婚礼都得喝交杯酒,这是自古流传的习俗,朕当然也不能免俗了。” 众人听了这话,哄笑着大声喝彩,掌声更加响亮了,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路依凝红着脸与兰汐将手臂挽在一起,互相喝下了对方一杯美酒,似乎是吞了一团烈火下肚,路依凝只觉内心热哄哄的,面皮更是热得发烫。 待哄笑声渐渐平息了后,兰汐将两只酒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再次深情地凝视着路依凝,在灯光和妆容的衬托下,路依凝的容貌美得惊人,仿佛此刻全世界的光芒都汇聚在她的身上,耀眼到了极点! 兰汐再也按捺不住,身子慢慢前倾,缓缓凑了过去。路依凝见他如此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微微闭上了眼睛,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破坏了这样一副毕生难见的画面。 只见兰汐拥住了路依凝的身子,两人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待到良久过后,双方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兰汐的目光柔情似水,声音沙哑地说道:“朕……想你一直陪在朕的身边,直到永远。” 路依凝羞涩地将头低了下去,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就连耳朵根子都羞红了。此时忽听“轰”地一声巨响,宫殿外的高空蓦然间有绚烂烟花炸开,众人趁机热烈鼓起掌来,脸上全都带着喜悦的微笑。 然而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牧尧一人阴沉着脸,沉默不语,抬头看着天空中七彩流溢的烟火,冷冷地笑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衣有些担心地盯着他的脸庞,怕他会在愤懑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不过好在牧尧还算理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做,只是抓起了桌上的酒杯,狠狠地往嘴里灌去! 许多人其实并没有发现,这场婚礼由始至终,牧尧与路依凝都不曾有过眼神上的交流,或许在他的内心看来,路依凝这样的举动与背叛无异,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无力去改变什么,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到底。 以太轻轻地鼓着掌,脸上却罕见地露出了微笑,毕竟路依凝是他亲眼看到大的,若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又何乐不为呢? 能嫁给兰汐绝对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虽然对于依长治来说确实很残酷,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感情这种东西是勉强不了的,也是命中注定的。 塔利亚走到兰汐和路依凝的身边,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此次来得匆忙,没带什么重礼过来,这是我的疏忽,还请陛下见谅。” “圣女不必自责,这是朕的过错。”兰汐微微一笑,说道:“毕竟你们只是过来参加红莲武道会的,并没想到朕会突然举办婚礼,你的好意朕心领了。” “这可不行。”塔利亚忽然右手一挥,刹那间冰霜凝聚,一顶冰晶皇冠顿时出现在了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给路依凝戴上了,认真地说道:“就让这顶冰霜皇冠,来见证你们伟大的爱情吧。” “好,好漂亮的皇冠!”张巍率先鼓起掌来,大声说道:“俗话说宝剑配宝鞘,好马配好鞍,这顶皇冠戴在依凝姑娘的脑袋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他觉得自己说得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文采斐然,落落大方,然而猛一转头,却见别人眼神定定地瞧着自己,有些人忍不住没憋住笑,不由茫然无措地挠了挠脑袋,好奇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话没说完,脑袋便被萧凛重重地敲了一记,无奈地小声说道:“大哥,你少说几句吧,真的太丢人了……” 努努也小声说道:“张巍,你是白痴吗,你敢说人家皇后是好马?人家没把你拉出去砍头就算不错了……” 张巍顿时涨红了脸,讷讷无言,不过兰汐和路依凝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情,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 …… 世界是相对的,有人欢喜,便会有人忧愁,有人喜悦幸福,便会有人肝肠寸断。 依长治脸色苍白地躺在一处潮湿肮脏的泥泞地里,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原本雪白的衣衫已经变成了深灰色,上面沾满了泥巴,满脸风尘仆仆,人也瘦了好几圈,不知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天,或许是几个星期,他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从自己开始奔跑以后,就一直没睡过觉,也没有进食,甚至连水都没喝过一口,仿佛只要能耗费自己的力气,就可以缓解内心的积郁烦闷。 此时夜色深沉,四周万籁俱寂,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很累,很想好好地睡一觉,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似要昏昏睡去,然而就在这时,远方黑沉沉的天际忽然有绚丽的烟花绽放,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里显得无比刺眼! 他吃力地撑起身子,转头向远方看去,但见灿烂耀眼的烟花陆续亮起,映照出了下方城市的轮廓,竟然让他感到无比眼熟! 依长治愣了一下,忽然唇角微微扬起,若不是此刻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他真想仰天大笑,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环绕了东极高庭一圈,又重新回到了空桑城,对他而言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再次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紧盯着头顶上的星空,云淡风轻,只见夜空繁星点点,浩瀚无际,一阵凉风徐徐吹来,让他渐渐清醒了过来,他仔细看着漫天星辉,不知为何,只觉心中似乎稍微好受了一点。 “很漂亮对吧?”这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每当我有烦恼的时候,我也会眺望星空,心情就会好受许多了。” 话音未落,一个个白色的光球已然随风飘来,环绕在依长治的身边,看见这些眼熟的光球,依长治根本不需要扭头去看,也知道是付辰来了。虽然很想知道他是怎样找到自己的,但依长治此时实在太累了,喉咙干涩无比,完全不想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内心的苦闷,也能理解你的伤心难过,但我这次过来,不是想要安慰你,而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对于某些事物的心得和看法……” 付辰见依长治沉默不语,也没有生气,而是微微笑道:“人们常说宇宙永恒,亘古不变,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句话……是错的。” “你可知道,这宇宙里没有什么不是暂时,没有哪一种情绪是不会消散的。” 依长治默默地听着这句话,眼神有些茫然,付辰也不管他到底听懂了没有,继续说道:“你心里蕴含的愤怒,不管是因为楚亦凡的背叛,亦或是今晚的婚礼,时间会拉远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你会渐渐对这些事情感到麻木。” 说到这里,付辰弯下身子,低头看着面容无比憔悴的依长治,微笑道:“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之后,你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漫长的人生还要继续,你若停滞不前,那么你的人生便只能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刻,这样的虚假永恒,是你想要的吗?” 291一念 一轮淡黄的圆月出现在漆黑的天穹,四周有无数绚丽星芒闪耀,付辰抬头看了看夜空,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已然沉睡去的依长治,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管你身上背负着什么,心里又在意些什么,也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依长治仍然眉头紧锁,表情十分凝重,付辰打量了他半晌,笑道:“有些事情你现在难以承受,但是终有一天,你再次回过头来看,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说完这话,他轻轻一挥手,依长治凭空漂浮了起来,跟在付辰的身旁,两人一同往空桑城走去,然而转身还没有走出几步,付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皱起眉头,看向了依长治脖子旁边那个黑色的图案。 那个部位曾经被人咬伤过,又遭到黑暗力场的侵蚀,后来楚亦凡亲自出手,用大神通镇压了下去,早已愈合很久了,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伤口此时重又迸裂开来,绛红色的鲜血缓缓流出。 付辰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个伤口,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面容浮现出一丝担忧,依长治却对自己的伤势全然不知,睡得十分深沉,原本紧皱的双眉也渐渐舒展了开来。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他明知道是假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在梦里,他梦见自己站在依府的大门后面,路依凝也站在门口,但不同的是,她站着的位置是门口的阶梯,只要一个转身,她便能跨过门槛,走到门外去。 依长治扬起手,似乎想要抓着她的手腕,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拉近与路依凝之间的距离。路依凝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注视着他,金黄色的夕阳洒下,将她黑色的长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依长治只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这时,路依凝嘴唇翕张,似乎说了几句话,但是依长治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奋力地向前走去,想要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然而此时夕阳西沉,金黄色的光辉骤然消散,世间顿时陷入无尽黑暗,路依凝抬起头来,对依长治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大门轰然关闭,那个熟悉的窈窕背影被厚重的红木门挡住,扬起漫天灰尘。 …… …… 寒风骤起,冰雪飞舞,虽然季节已至三月初春,可是此地依然无比寒冷。 因为这里已经进入到东极高庭与寒川的交界范围,四周人烟罕至,野兽都看不到几只,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来到这里,更何况此处乱石堆积,似乎曾是一个山洞,却不知被谁炸成了一片废墟,就更加不会有人来了。 若依长治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这地方便是当初执行第一个任务时,用来避难的那个山洞,只是后来被陆清羽炸毁了,山壁上画着几幅奇怪的壁画,但现在这些壁画早已碎成无数石块,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再也没有机会呈现在世人面前。 然而在漫天风雪之中,忽地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正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蹒跚而来,从她走路的姿势来看,走得相当吃力。来人在乱石堆前停了下来,慢慢揭下了罩在脑袋上的厚重兜帽,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谁也没有想到,鹿芊芊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没人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只见她此刻神情有些茫然,但眼神中却又带着几分坚毅。她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乱石堆,半晌之后,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开始将这些巨大的石头一块块搬运开来。 她从清晨忙到夜晚,乱石堆几乎全被翻了一遍,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她依然如着了魔般,锲而不舍地继续翻着石头。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是在土里发现了什么东西,神情骤然一喜,赶紧将地上那坚硬的泥土挖开,里面露出一个满是泥灰的匣子,上面有一个金属铸成的转盘,看起来很像是星盘。 这个匣子黑沉沉的,看起来并不起眼,不过鹿芊芊却将其视若珍宝,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双眼定定地盯着这个匣子,喃喃自语道:“南衣,你让我来到这里,寻找这个匣子,到底是想要给我看什么呢?” 她按照燕南衣的遗言所说,把匣子抱在怀中,然后将右手按在转盘上,因为这是解锁匣子的必经步骤,这也意味着,这个匣子只能由她来开启,不论谁来都无法将它打开。 就在她的右手刚刚触碰到这个转盘之时,只听“喀嚓”一声轻响,转盘旋转了半圈,预示着匣子已经打开了。谜底即将揭晓,鹿芊芊不禁紧张起来,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一下情绪,然后轻轻地打开了盖子。刹那间,只见一颗颗细微亮眼的淡黄色光粒从中喷射出来,组成了一幅幅黄色的流光影像! 鹿芊芊不由吃了一惊,双手微微一抖,险些将这个匣子摔倒在地。这些流光影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根本想象不出是由什么构成的,她不免对此怀疑起来,这个匣子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吗,燕南衣究竟是怎么捣鼓出这个东西的?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底一闪即逝,很快便被眼前的奇异景象转移了,只见光粒凝聚的影像正以极快的速度不停变幻着,鹿芊芊马上明白过来,这一定是燕南衣希望自己看到的东西,当即屏息凝神,仔细盯着这些影像,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 …… “路游原,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这根本就不重要,当我感到高兴快乐,当我感到痛苦失落,所有这些真实到极点的感受,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限制和束缚!” “路游原,你居然堕落得跟寻常人类一般,真是让我痛心!你别忘记了……他们只不过是命运制造出来的凡物而已!” …… …… 鹿芊芊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两名男子交谈,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之所以会感到疑惑,是因为其中一人她认识,正是常年居住在神谕书院的雷天一,那另外一个人又是谁?与雷天一是什么关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仅仅过了片刻,影像再度发生了变化,她无比吃惊地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以太,正与刚才那两人之间的另外一名陌生男子谈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以太吧,是叫王以太,还是陈以太?” “以太就是以太,这并不重要。” “有道理……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我明白了,我会还你这个人情。” “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鹿芊芊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弄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谁知画面一闪,影像又突兀地转换成了一间厅堂内,三名少年少女正在闲谈着,她定睛一瞧,发现这三人竟然是依长治、路依凝以及牧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这些事究竟又有什么联系?鹿芊芊此时完全糊涂了,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影像,依长治三人的对话陆陆续续地传进了她的耳中。 “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天清宫的入学邀请函,昨天刚刚收到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原来只是考核邀请函而已,这只是邀请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入学的资格,又不是真正的入学通知函。” “就算是考核邀请函,也是无数人争破头想要得到的东西,长治你也别太看轻这封信函了。” “路依凝,恭喜您获得此次天清宫入学考核的名额,考核时间将于四月十二日在天清宫举行,请勿迟到或是缺席,否则您将失去此次的考核资格……” “四月十二日,也就是三天后,这时间有些匆忙啊……” “我们五年前就商量好了,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可不能不遵守啊。” 看到这里,鹿芊芊索性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既然弄不明白,那就只用眼睛去看就是了,反正燕南衣叫自己看这些影像,肯定有他的目的,说不定看完了之后,就能发现这些影像之间的联系了。 …… …… “路姐姐……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冲了过来,就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我……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你……” “别说了,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回天清宫,你肯定会没事的……” “洺羽,你少说点话,节省一下体力,我们……我们……” “帮我跟爹娘……说一声,就说……我……我回不去了……孩儿……孩儿不孝……” …… …… “你们小队的名字叫破天?是谁起的名字?其中有什么含义吗?” “是长治起的名字,他说过,如果像南霸天那种不择手段的恶人都能自称为天的话,那他就要捅破这样的天,将光明和希望返还给受难的百姓们。” “在九华城遇到的事情给长治造成了很大的感触,所以他才萌生了这样的想法……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好是坏。” …… …… “原来……这就是我的极限了,我总算是知道了……” “虽然很不想说这句话,不过……永别了,希望你会遵守承诺,这样我也可以死得其所。” “这是我的最后一招了……昼虎!” …… …… 流光影像始终不断变幻,一幕幕她曾经见过或者不曾见过的往事宛如走马观花般浮现在她的眼前。鹿芊芊看到这里,才明白燕飞白竟然是甘愿牺牲自己的,也体会到了他临死前的洒然解脱,看到他面容上淡淡的笑意,不由眼眶微微一红,内心酸楚无比。 只是这份痛楚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消化,下一刻,她又看到了雷天一彷如神祗降临的无上气势,以太伤痕累累地拦在依长治的身前,面对死亡的威胁而宁死不屈,! “以太,你不怕死吗?”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但是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变得更加勇敢,人只有在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之时,才能变得无比强大!” “你想带走少爷,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八门遁甲,惊门!” “哦?居然愿意燃烧自己的生命,换取短暂的力量?我知道你们人类都追求长生不死,而且你却甘愿用自己生命为代价,去尝试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无聊透顶!” …… …… 当影像播放到这里的时候,光粒的颜色忽然由淡黄色变成了蓝色,场景也变成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地方,有好些人正在仓惶逃生,其中一名蓝衣女子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看不清她的容貌,还有一名短发女子双目尽毁,流出血泪,只是影像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在人群的正后方,一名身材高大的华服男子被万箭穿心,却依然挺直了身躯,满脸微笑地死去。 鹿芊芊很想弄清楚这些画面究竟在预示些什么,但是她站在旁观者的局外角度去看,又怎么可能了解到其中的关联? 就在她越发茫然之际,流光影像蓦然间再度变化,只见两名神秘男子遥遥对峙,其中一人挥动着巨大的翅膀,双翼紫芒流溢,光粒纷飞,绚丽到了极点! 看到这里,忽地不知为何,一股深深的恐惧感莫名涌上心头,鹿芊芊忍不住打了寒颤,一时没拿稳手中的匣子,应声跌落在地。 只听“哐当”一声响,匣子直挺挺地摔在地上,翻转了过来,流光影像顿时消散无踪,鹿芊芊心有余悸地低头瞧去,却发现匣子的底部竟然还刻着两个细小的字迹,忍不住凑近一瞧,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一念。 292会议 众人看向会议桌上的那个镀金的沙漏,盯着金黄色的细沙缓缓从漏斗口往下泻落,渐渐在下方积累成一个尖锥形的沙堆,在这个期间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没有人先出声打破这份沉默。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厅堂,正中间是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几乎占据了六成的空间,几名服饰华贵的中年人分坐在会议桌的四周,齐齐盯着桌子中间的沙漏,神情极为严肃认真,似乎正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 一副画卷挂在厅堂的最深处,上面没有任何风景,只画着两个人,分别为一男一女,男子俊朗秀逸,女子清丽貌美,仿佛天造地设一对。 在场这些人中,没人往这副画卷看上一眼,因为他们每天不知道要看到多少次,早已经看得烦腻了。 画上的这名男子正是当今东极高庭的天子兰汐,女子自然便是皇后路依凝了,在八年前的婚宴上,兰汐找来了宫廷御画师,对照着两人临摹出了这幅画卷。 这名画师妙笔生花,几笔便勾勒出两人的神态和表情,事后兰汐对这幅画非常满意,让这名画师又画了几副完全相同的画,并挂在了宫中几处重要的地方,其中便有这间私密的会议室。 或许是场间的气氛太过凝重,又或者是这份沉默让人感到有些心烦,一名将长发全部往后梳拢的中年男子轻轻咳嗽了几声,淡淡地说道:“约定的时间到了,既然陛下还没来,我们就先开始吧。” 此人正是安志雄,八年时光并没有改变他多少容貌,只是显得更加沧桑了一些,原本乌黑的长发也悄悄掺杂进了几根银丝。事实上,这间会议室中几乎聚集了东极高庭所有的高层领导,除了安志雄之外,还坐着齐延石、子伦等人,甚至连张翼都来了。 虽然年事已高,老态龙钟,但张翼的精神却依然保持地极好,声音洪亮地说道:“时间从不等人,赶紧开始吧,老头子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儿要办。” 连张翼都发话了,安志雄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想必各位都已经听说过了,千玺这次推动的经济改革政策,重点在于减轻天元帝国民众的赋税征收……”说到这里,他目光闪动,看了周围几人一眼,又道:“不……与其说是减轻,倒不如用腰斩来形容更加恰当一些。” “那又如何?”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天元帝国在战场上根本就不是我东极高庭的对手,再怎么改革也只是无用功而已。” 说话之人名为潜龙,很明显是军人出身,虽然穿着一身便服,但骨子里的那股铁血与悍勇怎样都掩盖不住,他能坐在这里,与安志雄等人商讨会议要事,官衔和地位必然极高。 话音未落,一名眉目清秀的中年文官忍不住唇角一扬,露出几丝嘲弄的笑容,安志雄见他笑了,也不由得摇了摇头,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是苦笑。 “子伦大人……”潜龙哪里不知道子伦是在嘲笑自己,顿时脸色一沉,不悦道:“有话就直说,不必遮遮掩掩的,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事论事,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的,不然在那里阴阳怪气算几个意思?” 子伦轻轻掸去身上银白丝缎锦袍上的灰尘,微笑道:“本官认为……以后这种重要的会议,潜龙大人这样的聪明人就没必要再参与了吧?”他在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望向潜龙一眼,竟是将他视作了空气。 “妈的,你什么意思?”潜龙本来就是军旅之人,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性情耿直暴躁,哪忍得了子伦的揶揄,当即重重一拍桌子,起身骂道:“子伦,别以为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老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子伦冷笑一声,正想反唇相讥,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众人心下一凛,马上闭口不言,潜龙也赶紧坐下,尽力掩饰面上的怒容。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应声而开,兰汐身着金色龙袍,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朕有事耽搁了些时辰,你们说到哪里了?” 他的容貌依然清秀俊美,不知道是不是保养的功效,眼角就连鱼尾纹都看不到,似乎岁月竟无法在他面容上留下痕迹,然而或许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威严,他的下巴蓄了一层胡须,整体气质更加成熟了一些。 见到兰汐前来,众人齐刷刷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礼,兰汐挥了挥手,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最里面的那个位置,十分简洁地说道:“继续。” 其实兰汐在外面已经听到了他们吵架的声音,只不过装作不知而已,给潜龙和子伦一些颜面。安志雄沉吟一阵,说道:“陛下,我们刚刚在说千玺推动税改一事……” 他话没说完,兰汐便打断了他,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沙漏,淡淡地说道:“子伦,你跟潜龙解释一下,为什么千玺要推动税改。” 潜龙吓出一身冷汗,哪还不知道兰汐是想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连忙认真聆听。子伦应道:“是,陛下。”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潜龙,解释道:“天元此番推行这样的税改政策,目的是为了大大降低自己国内的经商成本,从短期时间来看,天元帝国百姓的经济状况必然会得到改善,消费能力也将增强不少,我东极高庭便可趁机加大商品的出口贸易数额。” “这……”潜龙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千玺为何会做出有利于东极高庭的举措,“千玺是疯了吗,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子伦的眼皮底下闪过一丝嘲笑,不过被隐藏得很好,继续说道:“从短期来看确实是好事,但三年后呢,五年后呢,十年后呢?你想过没有?” 潜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只是一介武夫罢了,打仗行军在行,但是这些财政经贸方面的门道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如果天元帝国真能推动这个政策,那么他们的税收将会比东极高庭低上很多,这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子伦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安志雄道:“不出三年,东极高庭将会出现大规模的资本外流,到时候御金库就不得不加息,所以……我们的安总管现在也只能愁眉苦脸了。” “竟有此事?”潜龙神色茫然无比,根本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只能挠了挠头,假装自己听明白了,安志雄则是苦笑一下,额上的抬头纹越发深刻起来。 兰汐沉默片刻,冷冷地说道:“千玺……当真是十分棘手的人物,八年前确实不应该放他回去,可能是朕有欠考虑了。” 皇帝陛下自承其错,谁敢出声附和?众人面面相觑,缄口不言。片刻之后,兰汐抬起头来,看着潜龙说道:“潜龙,新洲那边有什么重要军情汇报吗?” 新洲位于大荒和天元帝国的交界处,原本是一块饱受争议的土地,大荒及天元帝国都称这块区域隶属自己的领土,然而就在三个月前,东极高庭突然发兵攻打新洲,竟是强行将这地方占领了下来。 “启禀陛下,新洲那边的反叛势力已经基本平定了。”潜龙脸上带笑,说了一句:“经济的东西臣确实不懂,但要说到打仗,臣绝对不会让陛下失望!”说完挑衅似地瞥了子伦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得意。 兰汐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说道:“很好,朕希望你永远记住,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是,臣受教了!”潜龙站起身来,对兰汐深深地行了一礼。 “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吗?”兰汐看了左右两旁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如果没有,那就散会吧,朕待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潜龙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国家大事更重要,子伦则心头雪亮,与齐延石等人相视一眼,彼此间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 …… 白白整理了一下眼前那名美丽女子的衣襟,微笑道:“好了,这下子便无可挑剔了。”说着对女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打趣道:“是吧,皇后。” 听到“皇后”这四个字,旁边的众人不由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女子却不以为意,淡淡地笑道:“白教授,您说笑了。” 这名女子正是当今皇后——路依凝,如今的她早已褪去青涩的气质,变得雍容华贵,高不可攀,容貌也越发美丽。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华丽长裙,衬得肌肤雪白,美若天仙。 她雪白的颈脖上挂着一串雪白的夜明珠,手指上戴着红色的钻戒,那颗钻石十分引人注目,竟有两个拇指头般大,想必名贵到了极点。 这些珠宝全部戴在一个人的身上,未免会显得有些俗气,但在路依凝的气质衬托下,居然完全没有任何俗媚之感,反而很好地与她的美貌融合在了一起,美艳不可方物。 路依凝此时站在天清宫的广场上,也是她与依长治、牧尧当年进入天清宫时,聆听梦梦教诲的地方,虽然周围的情景未变,但人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些人了。 她的四周站满了天清宫的学生,虽然被白白和彭力隔开了一段距离,然而那些青年才俊们全都一脸期待,或是无比好奇地盯着她,似乎想看清楚这名天清宫的传奇女子究竟有怎样的过人之处。 “接下来,就让东极高庭的皇后,也是当年天清宫的学生——路依凝来给大家做演讲。”彭力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大家的掌声在哪里?” 293重归故里 在许多人看来,路依凝无疑称得上是天清宫的一个传说,她出身不明,却又天纵奇才,于危难中救出皇帝陛下,并且两人一见倾心,最后结为连理。 不得不说,这是一段极为励志的佳话,并在东极高庭民间广为流传,很多人认为路依凝是撞了大运,才有幸赢得了兰汐的青睐,跃上枝头摇身变成了凤凰,但天清宫的学生根本不会这么想。 他们知道如果路依凝若没有真本事,是不可能走进兰汐的视线中的,所以他们对于路依凝本人感到非常好奇,如今亲眼得见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除了被她绝美的容貌惊艳到了以外,她那超脱俗尘的气质也让人印象深刻。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路依凝面带微笑地走到台上,付辰早已等她多时了,哈哈笑道:“来来来,今天这个位置就是你的,老头子我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付辰的样貌依然保持着少年的模样,完全未曾改变,路依凝却明显成熟了许多,两人站在一起,路依凝看起来更像是稳重的大姐姐。 “我其实还是挺高兴的,说句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天清宫了,今天能重归故里,参加此届天清宫的毕业典礼,是因为付辰老师的缘故,他很大方地邀请我过来,与各位天清宫的才俊后辈们做一番交流和探讨。” 路依凝自从成为了皇后,当然也就中止了天清宫的修炼,而且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她的谈吐明显得体大方了很多,与八年前那略显羞涩的样子有着极大的差别。 “虽然说是重归故里,但很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能够从天清宫毕业。”她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开玩笑似地说出了这句自嘲的话,引得台下的人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再次用力鼓掌。 路依凝的容貌美艳绝伦,说话也颇为幽默风趣,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白白站在旁边不远处,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路依凝,有些感慨地说道:“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八年就过去了,依凝她现在与当年相比,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她身边的梦梦似笑非笑地看着路依凝,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路依凝当年入学那会就已经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她今天所取得的成就根本不会让我感到吃惊。” 若不是路依凝在场,梦梦的装扮肯定会是场中最瞩目的焦点,只见她穿一件紫色锦缎旗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脖子上挂满了如拇指般粗的金链,手腕上也戴着好几个金光灿灿的金手镯,耳坠是蓝色玛瑙镶嵌而成,整个人如同大发横财的富婆一样。 “对啊,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呢。”白白笑了一下,说道:“谁叫你在当年那场大战后就离开了天清宫呢?我和力教授劝了你几天几夜,你也执意要走。” “哈哈哈……”彭力在一旁笑道:“老白,你这就不懂了,人家现在事业有成,吃香喝辣的,哪像我们要天天对着这些心烦的小兔崽子,你看看她现在的穿着,哪还有半分修行者的样子。” 梦梦沉默片刻,忽然叹道:“不过你说得对,时间确实过得太快了,虽然一晃眼八年过去了,但我看着路依凝,就好像昨天他们昨天才刚进天清一样。”她口中所说的他们,自然指的是依长治、路依凝和牧尧这几人。 此时,路依凝正在认真专注地演讲,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四周,缓缓开口道:“离别确实让人痛苦和不舍,但同样也是一个新的开始,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会离开天清宫,这是一个终点,但同样也是一个起点,你们当中有些人会加入悬镜司,有些人会加入东极军。” “付辰老师曾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在这个宇宙里,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她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东极高庭近几年也经历了很多变化,这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我们大家全都是见证者,而且我相信,大家保家卫国的心永远不曾改变。” “谢谢大家。”说完这句话,路依凝对众人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台下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无比的掌声,付辰在旁边微微点头,唇角扬起一丝笑容,梦伴也欢呼雀跃地跳动着,彰显出他此时喜悦的心情。 付辰很清楚路依凝到底有多么优秀,东极高庭能拥有像她这样的皇后,实在是幸运到了极点。 “兰汐啊兰汐,人们都说依凝撞了大运,居然能嫁给你,依我看啊,分明是你撞了大运才对。”他暗暗想着,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毕业典礼很快就结束了,台下众人却舍不得走,纷纷围绕在路依凝的身边,想与她多聊一些,路依凝倒也十分耐心,和颜悦色,基本上来者不拒,有问必答,天清宫众人没想到路依凝居然这般平易近人,胆子不免更大,有些人甚至跟她开起了玩笑。 聊了许久之后,付辰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皇后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你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来凑热闹了。” “付辰老师,我不碍事的。”路依凝捋了捋鬓角的乱发,微笑道:“偶尔这样与后辈们交流一下,感觉还不错。” “偶尔一下可以,天天面对这群烦人精,谁也吃不消啊。”付辰哈哈一笑,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路依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多谢您的好意,但是不用了,他会来接我的。”说完这话,她忽然扬起脑袋,眺望远方道:“你看,他已经来了。” 付辰转头望去,只见兰汐不知何时换了一身便服,独自一人慢慢走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他在会议结束后便立马赶来了天清宫,若潜龙知道兰汐所说的重要事情竟是前来天清宫接路依凝回宫,恐怕会郁闷得吐血。 片刻之后,兰汐便走到了路依凝的身边,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兰汐凑近前去,亲吻了一下路依凝的额头。此时人群还未完全散去,乍见到这一幕,不由大吃一惊,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吻当今皇后?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能亲吻皇后的人还能是谁,自然只能是皇帝陛下了。但见此人面容俊朗,气质华贵,不是兰汐又是谁?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换了一套便服,做微服出巡的打扮。 对于兰汐的到来,众人是有些吃惊的,因为如今这世道并不太平,各国边境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摩擦,再加上东极高庭前几年开始向外扩张侵略,抢占地盘,无处可逃的原住民将心一横,索性集合起来,凝成了一股股的反叛势力,情势不容乐观,兰汐身为一国之君,没有半点修为就敢出来乱晃,胆子确实很大。 “毕业典礼还顺利吗?”兰汐不顾众人的目光,微笑着看向路依凝,小声道:“要不要现在回去?” 路依凝看了付辰一眼,笑道:“夫君,难得遇见付辰老师一次,要不留下来一块儿用过晚膳再走?” “你若决定好了,朕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兰汐笑了笑,对付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晚些时候再走吧。” “人们常说触景生情,我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今天重新回到这里,我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路依凝环顾四周一眼,感慨道:“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情,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兰汐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路依凝又道:“回想一下,这些年时常居于深宫,也没多少机会联系到以前的朋友伙伴们,更没机会见面了,不得不说确实有些遗憾。”她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回想起了往昔。 兰汐听了这话,当即沉默不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他不知道路依凝此刻想起了谁,但下意识地认为,那个人十有八九是依长治。想到这里,他只觉似乎有根刺卡在心口,让他如鲠在喉,异常难受,原本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付辰何尝不知道他们两人心中所想,暗自苦笑一声,然而却什么话也没说。 …… …… 此刻已是深夜时分,原本皎洁的月光却无法穿透这座城市上空聚集的浓重乌云,显得死气沉沉,街道上只有零星几点灯火,没有被灯光照到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本来脚步声还在数十米开外,转眼间便已至近处,不知是何人在奔跑,速度竟然快到了这样的地步! 透过浓浓的夜色,依稀可见一道瘦长的人影无比轻盈地奔跑在屋檐上方,踏在房顶上仿佛如履平地,速度犹如闪电一般,快到了极点,不过看他那神情自若的神态,似乎完全没用全力奔跑。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些人在拼命狂奔,不过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似乎不是跟他一伙的,更像是在追赶着他。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已经用尽全力,却跟前面那人越拉越远,速度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伙人为首的一名男子眼见马上就要跟丢前面那人,忍不住叫道:“师兄,别跑了!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能帮你啊!” “叶荆师兄!” 294悬疑命案 墨龙潭曾在八年前毁于一旦,尽成废墟,这件事被记载进了东极高庭的史书里,原本应该算是一件堪称轰动整个红莲大陆的大事件,然而当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雷天一的灭世之举,大荒联合楚亦凡攻击东极高庭,这两件事让墨龙潭被毁一事变得毫不起眼,若不是东极高庭的倾力重建,除了墨龙潭幸存的百姓们,恐怕很少人会记得这座城市曾经遭到灭顶之灾。 然而幸运的是,似乎应验了那句古话——不破不立,在东极高庭花费了大量的财力及人力之后,重新建立起来的墨龙潭一下子变成了东极高庭最好的城市之一,不但重新规划了城市布局,基建也是最新最好的,这其中少不了陆清羽的暗中相助。 这座原先在世人眼中的罪恶之城经过重建以后,又接纳了大量寒川、大荒及天元帝国的外来移民,整座城市繁华了许多,只不过人员结构复杂便意味着高居不下的犯罪率,幸好在新组成的悬镜司班底的大力重整下,犯罪率降到了全国最低点。 这无疑是一座崭新的城市,也是重新开始的起点。只不过堆积在墨龙潭上方顶处的浓密乌云层始终聚而不散,黑压压地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乌云存在,所以墨龙潭的夜晚要比其他地方更加黑暗,更加容易藏污纳垢,先前大喊叶荆师兄的那人很清楚叶荆的速度有多快,如果就这么跟丢了他,那肯定再也没办法找到他的踪迹了。 叶荆自然知道从背后喊他的人是谁,事实上他们也是老相识了,只是他不愿停下前行的脚步而已,懒洋洋地说道:“老好人,算了吧,你帮不了我的。” “不,叶荆师兄,看在同门的份上,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人焦急地喊道,“如果你有什么冤屈,我马修对天发誓,一定会想办法替你脱罪的!” 或许是这句话无意间触动了叶荆的心弦,他终于停下了步伐,慢慢转过身去,耷拉着的眼皮下是重重的黑眼圈,看他这满脸疲倦的神情,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说话之人正是马修,他从天清宫毕业后,便加入了悬镜司,奋斗了几年后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本来他与叶荆在一个衙门,也算是同事关系,谁知前阵子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打乱了他们的生活,也将叶荆逼入了绝境。 “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好像逃跑也没什么意义。”叶荆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卷,用力地吸了一口,眯眼说道:“行吧,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但是在这以后,我们就只能别过了。” …… …… 三日前,在悬镜司的一间暗无光线的密室之中,有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沉默不语。其中一人便是叶荆,而另外那人是一名头发花白、面容极具威严的中年男子,他名叫毕冉,是叶荆的顶头上司,为人刚正不阿,但为人处事不知变通,古板到了极点。 毕冉目光愤怒地盯着叶荆,似乎恨不得立即从椅子里跳起来抽他一个耳光,叶荆则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看着其他地方,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卷,嘴里吞云吐雾,烟雾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孔。 良久后,毕冉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把烟熄了。” 叶荆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依然夹着烟卷,不为所动。毕冉陡然间暴怒起来,喝道:“听到没有,把烟熄了!” “哦。”叶荆耷拉着脑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烟卷掐灭了。 毕冉见他这样一副盐油不进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然站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真是荒唐!你以为你是谁?你明知道这是一个顶包的案子,居然帮助罪犯伪造证据?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叶荆盯着他鼻尖上的那根手指,突然很想将这根手指像折萝卜一样折断。他想了一下,正想解释几句,毕冉极其粗暴地说道:“你给我滚!念你这八年来的功劳,你现在马上离开悬镜司,这件事便既往不咎!” 听到这句话,叶荆微微眯起了眼睛,本来就小的双眼此时几乎眯成了一道细缝,只是从细缝中透出来的愤怒目光似乎在警告毕冉,他现在心里非常不爽。 许久之后,叶荆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地说道:“没错,我的确是伪造了证据,但我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我调查过那个孩子,他的年纪还小,性情也很善良,他杀人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杀的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一名恶霸,不管是谁,只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负了,都会忍不住动手的。” 他的话语十分平淡,只不过里面蕴含的愤怒情绪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妈妈帮他顶罪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孩子的人生才刚开始,他今年才十五岁,他的异能可以让他进入天清宫,改变他的一生命运,我觉得这对那个孩子来说,实在有些不公平。” “法律面前,岂能夹杂个人私情?”毕冉脸色气得通红,愤怒地咆哮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执法,天下还不马上大乱?” 叶荆冷冷地眯眼盯着他,也没再说什么话了,只是又点燃了手指间原本熄灭的烟卷,再度用力地吸了一口。 “混账,我说过了,把烟灭了!”毕冉再也忍耐不住了,冲到叶荆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卷,狠狠地丢在地上,指着门口叫道:“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正好……我也不乐意在这里呆了。”叶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整天呆在这个棺材一样的悬镜司里,人也变得死气沉沉的了。” “你……”毕冉还想再骂他几句,此时密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名容貌清秀,但是略带邪气的华服青年走了进来,看了两人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微笑,说道:“厉害厉害,不但敢作伪证,气势居然还这么嚣张,真不愧是天清宫第一高手。” 这名青年名叫齐柏川,是齐云川的堂弟,也是他揭发并举报叶荆做伪证的事情。他早就看叶荆不顺眼了,明里暗里整过叶荆很多次,但每次都被叶荆想办法化解,不过这次他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抓住了叶荆的把柄。 他是齐家的人,悬镜司名义上是皇帝陛下的情报部门,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则变成了齐延石的私人武装部队,因此他行事起来肆无忌惮,根本没把叶荆放在眼里。此次成功将叶荆从悬镜司踢了出去,齐柏川心情大好,忍不住想马上看到叶荆灰溜溜离开的狼狈模样,所以特意来此催促。 叶荆盯着他那张看似俊朗,实则令他作呕的容貌,突然觉得非常好笑,自己当年在天清宫好歹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居然被这样的废物呼来唤去,那在这里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笔挺的悬镜司制服,胸口上不但别着悬镜司的徽章,还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这八年来得到的所有勋章,加起来几乎有十来枚,这原本是一份荣耀的象征,然而此刻却变得如同被废弃的玩具一般,毫不值钱。 叶荆笑了一下,忽然扯下了这些勋章,然后捏得粉碎,碎银和布料簌簌落在地上。齐柏川吃了一惊,收起了得意的笑容,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竟敢……你这是对悬镜司的不敬,我要把你上告……” “有件事情,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很嚣张。”叶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不过还有件事情,你说错了,我不但就是这么嚣张,我其实还可以更嚣张。”说完这话,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齐柏川的脸上,打得他飞出数米之远! “什么?”毕冉哪里想到他竟敢出手打人,不由惊得呆了,齐柏川摔在地上,哇地一下吐出满口鲜血,里面还混着几颗碎牙,脸颊如发糕般高高肿起,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摸着青肿的脸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等他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痛哭流涕,原本俊朗的五官此刻扭曲得无比丑陋滑稽。 “对不起,你挡道了。”叶荆叼起一根烟卷,很直接地从齐柏川的身上跨了过去,然后没有再看他一眼,就此扬长而去,离开了悬镜司。 “叶荆,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呜呜呜呜……”齐柏川怨毒无比地瞪着叶荆离去的背影,口齿含糊不清地咒骂道:“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 …… “叶荆师兄,如果只是这些供词的话,并不能解释为何第二天齐柏川就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马修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为何悬镜司一口咬定是叶荆杀了齐柏川,这个动机实在是太过明显,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叶荆自嘲地笑了一下,耸肩道:“无所谓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怀疑我杀了他,而我又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马修沉默许久,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坚毅地说道:“师兄,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是杀人凶手。”说完这话,他身旁的几名下属突然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马修,你这样做……等于给自己也溅了一身污泥啊。”叶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样值得吗?” “放心,我只是迷晕了他们而已,等他们清醒后,我自有一套说辞。”马修神情坚决地说道:“叶荆师兄,你和我不一样,你天赋如此异禀,就这么离开实在是浪费了你的才能。”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张金色的小纸片,塞在了叶荆的手里。 “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负,既然悬镜司容不下你,不妨去这里试一试,总之……千万不要埋没了自己。”马修说完这话,弯腰抱起了那几名昏迷的下属,回头望了他最后一眼,说道:“师兄,保重了。” 叶荆沉默地目送马修离开,许久之后,才低头看向那张金色的纸片,只见上面只画着一个奇怪图案,是一个大大的圆形,圆形的中间有两根叠在一起的指针,还有十二个数字按照顺时针排列,除此之外,最下面写着一个小字:零。 295新洲最强传说 自从八年前大荒主动攻击东极高庭之后,红莲大陆便平复了短暂的安宁,各国边境偶尔会发生一些摩擦碰撞的事件,总体来说大致相安无事,只是大荒与东极高庭之间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 然而就在四年前,东极高庭突然率先发难,派兵攻占了新洲区域。此地位于大荒及天元帝国的交界处,原本有不少本地住民长居于此,被东极高庭侵占之后无处可去,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留下,不过东极高庭也没有为难这些原住民,因为朝廷的想法便是长期占据此处,将这块区域慢慢发展为一个新的城市,也是一个新的据点。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有不少东极高庭的百姓们迁移了过来,这些人在空桑城、九华城等地贫困潦倒,连饭都吃不饱,就希望来到新洲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机遇和发展。怀着这样的念头,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新洲的人口陡然暴增,如今已变成了一座初具规模的城市。 人口增长固然能让这座新建的城市看起来更加繁荣,但同时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很直观,那就是人员结构变得更加复杂了,在这些人中不知道混杂潜伏了多少间谍,甚至还有当地的反叛势力——救世军。 其实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就在东极高庭对新洲出兵的那一刻起,红莲大陆便开始进入了一个动荡的战乱时期,东极高庭的动作只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天元帝国、大荒等国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看着东极高庭出兵而置之不理,同样也采取了反制的措施,千玺大力推行的的税改便是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 在如此激烈的矛盾冲突下,新洲毫无疑问成为了举世的焦点,也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在朝廷的授意下,东极军的主力部队悄然撤离了东极壁垒,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战斗力不佳的老弱残兵,其余的部队全部调遣到了新洲,与此同时,有许多刚从天清宫毕业的青年,也带着一腔热血和激情,纷纷投入到了东极军中。 他们之所以要加入东极军,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亲眼目睹一个传奇人物——依长治,这个他们在天清宫的时候就经常听闻,却从未曾见过的绝世天才,如今已经成为了东极军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此时在新洲的一处军营中,几名刚从东极壁垒调过来的士兵们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低声议论道:“喂,你们看那个人,就是那个身背铁弓的汉子,我认识他,是从御林军调过来的神箭手,百步穿杨根本不在话下。” “没想到连御林军的高手都调遣过来了啊……” “这不是废话吗,新洲是多重要的地方?不但有东极军坐镇,还有从其他军队调遣过来的强者,就连医仙陶潜的大弟子都过来了。” “真有此事?看来陛下确实非常重视新洲,不然怎么连医仙都惊动了?” 今天是新兵入伍之日,军营的广场汇聚了成千上万的新兵,有天清宫刚毕业的才俊们,也有从其他军队前来报道的老兵,不过绝大部分都是东极军的原班人马。既然是为了加入东极军,有个人物当然避免不了经常被人提及,那人便是依长治了。 “你们知不知道,听说新洲的最强者,名叫依长治!” “嗨,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知道啊?我还听说他的兵器会自动漂浮环绕在他的身旁,就像活物一样。” “哼,你们这些算什么?我这里有一个劲爆的猛料,关于依长治的一个大秘密!” “我不信,你快说是什么?” “听说啊……他和当今的皇后有一腿!” “哇!真的假的?” “呸呸呸,别乱说话啊,小心被抓去砍头!” 在这无数的新兵当中,有一个队伍里的人与周围的人明显格格不入,他们年纪轻轻,约莫十八九岁左右的年纪,身穿统一的制服,无论是装扮还是相貌都十分引人注目,正是一群才从天清宫毕业的年轻俊杰们。 一名看起来像是队伍主心骨一样的红发少年很认真地说道:“听说依长治是当今红莲大陆速度最快的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幻火?你还想和依长治比一比吗?”他身旁一名长着娃娃脸的少年笑道:“经过我所掌握的数据计算,你能坚持超过十个回合的几率是百分之一哟。”这名少年虽然长相非常稚嫩,但他的双目灵动聪慧,与他的容貌完全不符。 “程影,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我支持幻火!”另外一名身形魁梧的青年露出不满的神情,挥了挥醋坛般大的拳头,不服气地说道:“力教授不是说过吗,要和强者过招才能进步!” “我……我们在天清宫是强者没错,但是……”最后一名皮肤白皙的少女低垂着头,很不自信地说道:“我们和依大人的差距……太大了啊。”她面容清秀,也称得上是标致的美人儿,不过脸上却长了一些雀斑,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或许是因为对于外表的自卑,她整个人唯唯诺诺,显得非常胆怯。 “即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会尝试着去挑战。”被称为幻火的红发少年自信一笑,说道:“悦君,你别忘了,我可是要创造奇迹的人啊!” 忽在这时,偌大的广场顿时响起了沉重的擂鼓声,所有在议论的人全部闭口不谈,场间立即陷入了一片沉默,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一处地方——广场边缘的演讲台上。 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此刻就站在演讲台上,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刚刚那里分明还空无一人。 黑袍男子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出头,身材不算强壮,不过从黑袍下面的躯干轮廓可以看出,里面绝对掩盖着结实发达的肌肉。在场所有人中,无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全都噤若寒蝉,不是因为遵守纪律,而是因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太具有压迫力,这是手上沾满鲜血、葬送无数条人命的屠夫才会有的嗜血之威。 这名男子头戴罩帽,看不见面容,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依长治。 他慢慢看了四周一眼,缓缓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俊朗瘦削的脸庞,鼻梁高挺,目若朗星,两道眉毛宛如飞剑,直插入鬓,目光深邃似海,其中饱含忧郁。 霎时间,许多天清宫毕业的少女为之倾倒,若不是碍于此刻没人说话,恐怕会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依长治取下兜帽后,又有两人走向台前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这两人分为一男一女,男子神采俊秀,气质儒雅,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女子则留着干练的短发,秀丽的面孔冷若冰霜,让人奇怪的是,她的瞳孔似乎与常人不一样,仔细看去,似乎竟有两个瞳仁,但凡与她目光相迎的人,都会感觉瞬间被她看穿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急忙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事实上,众人对于这两个人并不陌生,相反还十分熟悉,有人忍不住说道:“那是军师陆清羽……” “还有魔眼双瞳,早就听说这两人深不可测,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依长治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沉默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欢迎你们加入东极军。” 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的人不由心头一震,这几个字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莫名感到一阵强烈的振奋。 “关于东极军,我只想说几点,但凡入东极军之人,无论背景如何,第一,以礼相待,情同手足。”依长治淡淡地说道:“第二,军令如山,誓不可违。” 场中所有的人都在无比认真地听他说话,没有人发出异议,依长治继续说道:“第三,信守承诺,决不食言。” “第四,国在家在,国破家亡。” “最后一点,是我对你们的承诺。”依长治说到这里,目光如电般扫过人群,声音洪亮地说道:“战败撤离,我必殿后。”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众人的热情,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打仗最怕的是什么,最怕被主帅利用,成为逃跑的垫脚石,如今依长治已经表明态度,若打了败仗,自己会主动留下殿后,此举一下子收买了许多人心。 待掌声稍歇,依长治扬声说道:“话不多说,现在开始宣誓,誓言宣布完毕后,你们就将成为东极军的一份子,为我东极高庭而战!” 在他的指挥下,众人开始大声宣读誓言:“我们是红莲大陆的利刃,东极壁垒的守卫,负千担重,炼万吨钢,汗如雨落,如浪倒灌;我们是抵御寒冬的烈火,守护东极的后盾,劳我筋骨,饿我体肤,不尽气数,后无退路。” 上万人齐声大喊,声音响彻云霄,直冲天际,此情此景颇为壮观,似乎是为了回应众人宣誓的热情,原本晴朗的天色骤然阴暗下来,转瞬间乌云密集,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只是广场上的这些人的纪律性极强,纵然冒着大雨,依然站得笔挺,丝毫不为所动,然而依长治却抬起了头,看着天上的乌云,感受到冰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拍打,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隐隐透出一股凶悍的杀意。 296初战立威 如今并非寒冬时节,雨水自然不可能像这般寒冷刺骨,再加上这场雨实在是下得太过突然凑巧,难免会让人感到惊讶,只是广场上的这些士兵还以为只是天降异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依长治并没有这么认为,忽然举起手来,示意众人沉默噤声,与此同时,双瞳仰起精致美丽的面孔,冷冷地盯着上方的乌云,眼中的瞳仁蓦地流光转动。 陡然间,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罩凭空而出,笼盖在广场的四周,将冰冷的雨水隔绝开来。这招神通一出,除了天清宫的人之外,那些士兵们忍不住发出一声惊讶的赞叹,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修行者出手,果然远非凡人所能及的。 在阵阵惊叹声中,人群中的程影当即两眼放光,连声称赞道:“真不愧是魔眼双瞳,你们看到了吗,她居然是靠着自己的眼睛在结阵,这实在太厉害了!”他话还没说完,幻火忽然抬起头来,双眉紧皱地仰视天空,神情有些凝重。 大块头见他这副表情,不由讶道:“幻火,你怎么了?” “总觉得有些不对……”幻火沉吟片刻,疑惑道:“你不觉得周围的寒气太重了吗?” 大块头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跟着望向上空,忽见雨水的形状似乎有些不对劲,还没明白过来,旁边的程影已经瞧出了端倪:“不对,雨水什么时候变成冰锥了?” 先前冰冷的雨水落在光罩上,发出细微的噼啪之声,然而现在却变成了笃笃笃的轻响,声音密集无比,雨水的形状也变得锐利修长,竟是不知何时凝结成冰,宛如千万冰刀坠落,狠狠砸在光罩之上,碎裂成无数冰屑! 依长治冷哼一声,眼里杀意更浓:“雨水里……有血腥之气。” “是救世军出手了。”陆清羽微微一笑,说道:“我之前只在青朴酒馆散布过假情报,只要查出谁在这段时间去过那间酒馆,就可以缩小嫌疑对象的范围。” 广场上的人群这时才发现原来并非是下雨,而是一场悄无声息的空袭,不由微微慌乱起来,若不是双瞳及时祭出阵法,恐怕这里的人早已经死伤无数了。不过很快他们就镇定了下来,有依长治镇守在此,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幻火看着周围神色微慌的人群,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遇见一点突发事故,就慌成这副德行,将来怎么出去跟大荒那些不要命的家伙战斗?” 程影见他眼里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由笑道:“怎么,你手又痒了?” “乱世出英雄,机会转瞬即逝,若不好好抓住,不觉得很可惜吗?”幻火自信无比地笑了笑,目露精芒道:“这正是立威的大好时机。” 他正准备主动请缨出战,却听依长治沉声道:“稍安勿躁,我来解决。” 话音未落,只听空气中爆发出一阵嗡嗡轻响,两道紫色刀芒从他的黑袍中飞舞而出,环绕在他四周! 依长治解开胸口的扣子,脱去身上的黑袍,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制服,威风凛凛地站在台上。刹那间,一股凝若实质的杀气四下散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随着猛然一跳,有些身体稍弱的士兵,甚至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幻火也感受到了这股强悍肃杀的气势,不由心头一凛,暗道:“这人好恐怖的实力!”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彻底让他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状态,只见下一秒钟,依长治骤然消失在了原地,居然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他……他人呢?”大块头顿时吓了一跳,不禁张望四周,瞠目结舌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看着他的啊……”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依长治,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谁知道依长治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依……依大人在那边呢……”悦君往军营门口一指,小声道:“他刚才过去的。” “什么!”幻火等人马上往军营门口看去,依长治果然出现在了那里,“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啊!”他们此刻已经完全凌乱了,从演讲台到军营门口,足足有几百米远,依长治竟能瞬间抵达,这速度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同样目瞪口呆的不止他们几人,广场上所有士兵都看到了这一幕,众人顿时陷入了呆滞的状态,虽然早就听说过依长治实力惊人,但在亲眼目睹之后,他们开始怀疑依长治是不是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短暂的沉默过后,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好,其余的士兵猛然反应过来,纷纷用力鼓掌喝彩,有这种级别的强者坐镇军中,他们的信心和士气一下子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似乎不管遇到多么强大的敌人,都有办法将之击溃。 此时依长治孤身站在军营门口,看着眼前那片茂密的树林,沉默一阵后,扬声道:“我数到三,自己出来吧。” 片刻之后,原本宁静的树林忽然骚动起来,无数服饰各异的人从林中走了出来,手中各自拿着武器,一脸警惕地瞪着依长治。虽然他们的衣服各不相同,但胸口都别着一个弯月形状的徽记,这正是救世军的标志。 依长治目光扫过这些救世军,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两千来人,为首的是一名浅蓝色的皮肤的中年男子。他的皮肤不是染色的,而是天生如此,别人都叫他蓝魔神,时间一久了,这个称号便成了他的名字。 很显然,冰锥就是此人召唤出来的,只是他此刻眼神有些迷茫,有些惶恐,不是说好了这个魔头不在军营里吗,难道情报出现了错误? 他心里将这个传递错误情报的蠢货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事已至此,如今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不得不硬着头皮直面依长治,当即喝骂道:“魔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依长治面无表情地看着此人,忽然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举起右手,张开手掌,比划出一个“五”。 蓝魔神愣了一下,忍不住喝问道:“魔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依长治懒得跟他废话,无比简洁地说道:“五分钟。” 这话一说出口,蓝魔神不由打了个寒颤,马上明白了这三个字的含义,内心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就算你依长治真的是令人胆寒的杀神屠夫,但要在五分钟之内消灭两千多名救世军,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想到这里,他想着既然跑不掉了,索性放手一搏,蓦地怒吼道:“杀了他!” 依长治冷冷一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闪电般冲入了人群之中,北落紫霄化作千万流光,无情收割着周围救世军的性命。一道紫光闪过,便精妙无比地割断一人的咽喉,鲜血狂喷而出,然而刀芒片刻不作停留,刹那间又转向另外一人的咽喉,爆出一团绚丽的血花。 一道黑色人影穿梭在人群之中,无数团血花如雾喷出,却没有一滴鲜血沾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周身四处,成片成片的敌人如割麦草般捂着咽喉倒下,全是一招毙命,没有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但又能十分准确地击杀敌人。 “好快……实在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幻火见到这一幕,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这就是依长治的速度,那他不可能追赶得上,而且看依长治这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使出全部实力! 他仔细观察着依长治的动作,脑海里心念电转,猜测两人交手的情形,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依长治对自己出手,别说十个回合了,恐怕仅仅一个照面,自己便会和这些救世军一样,瞬间毙命。 “这就是依长治的实力吗,起码是凝魄后期……不对,合虚初期都有可能!就算我再修炼十年,也很难追上他啊……”幻火紧紧咬着牙关,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太强了,太厉害了!我一定要……模仿他!” 随着数十名、数百名救世军倒下,地上尸堆如山,血流成河,血腥味四处弥漫,蓝魔神不禁吓得肝胆欲裂,头皮发麻,大声叫道:“大家别怕,他只有一个人……” 只不过他的声音混在恐慌的人群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无力,救世军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怪物,早就无心恋战,纷纷溃败逃亡。有个别几名悍不畏死的救世军对依长治出手,明明兵刃眼看着要砍中他的身躯,骤然间又原地消失不见,瞬移般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紧接着咽喉上一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才仅仅过了三分钟而已,救世军就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子,阵脚大乱,两千多人死的死,逃的逃,犹如丧家之犬。蓝魔神见势不妙,也萌生了逃跑的念头,身体忽然扭曲变形,竟是化成了一滩蓝色的液体,想要混着雨水悄悄逃走。 他是天生水体,只是从没进过天清宫修行,因此潜能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开发,不过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摸索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心得。然而依长治虽然在屠杀着其他人,目光却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见他想趁乱逃走,不由冷笑一声:“想走?留下来吧。” 297重要的约定 蓝魔神本来已经准备逃跑了,冷不丁听到依长治说出这句话,顿时吓得心头一凉,更加急着想要逃走,不过依长治既然说了要他留下来,那他必定会被留下来! 霎时间,一道道金色的电光出现在依长治的身旁,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焦糊的气味,即使相隔很远,也能感受到这些金色电光中蕴含的无上神威! 金色电光如龙蛇游走,在依长治的操控下,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凝聚到了他的右手上,远远看去,他右手似乎被刺眼夺目的金光笼罩,电芒凝而不散。 看到这副架势,蓝魔神还哪不知道依长治想干什么,内心不由绝望起来,刚想说几句求饶的软话,却见依长治右手一扬,金色闪电迸射而出,只一刹那,电光便瞬间吞没了蓝魔神化成的蓝色液体! “啊——!”蓝魔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全身上下被电光烤得焦糊发黑,迅速现出原形,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散发出阵阵浓烟和糊味,口吐白沫,已然人事不省,若不是依长治想留他一命,恐怕早已变成漆黑的焦炭。 “蓝魔神倒了!” “不好,快逃!” 眼见首领败得如此凄惨,还活着的救世军登时军心崩溃,哪里还有继续作战的想法,当即一哄而逃,作鸟兽散,没命地四下逃窜。 依长治一脚飞起,将蓝魔神踹得凌空飞起,直接踢到了军营之中,紧接着举起双手,一个巨大的蓝色光球骤然在他掌心凝聚,体积越涨越大,最后直径居然达到三米,形成了一个巨型的破灭星辰! 在成千上万人的惊恐目光注视下,这个巨大的破灭星辰当空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最后砸落进逃散的救世军人群里,然后猛然炸开,蓝色的星辰之力如巨浪扩散,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掀起狂猛无比的罡风! 众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只听见巨大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光影才渐渐消散,四周重归岑静,这些士兵再次睁眼望去,但见战场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除了蓝魔神之外,竟没留下一个活口! 依长治转眼间杀死两千多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慢慢转过身去,迈开步伐,一边往军营走去,一边轻轻招了招手,北落紫霄在他身边环绕片刻,化成两道流光回到了他的腰间,姿态潇洒无比,冷峻非凡。 广场里的人群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一幕,紧张得浑身肌肉紧紧绷起,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不相信依长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屠杀了一支军队,但军营外面那些凄惨的尸体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太可怕了……”长着稚嫩娃娃脸的程影吞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地说道:“他一个人的实力,居然超过了一支军队……” 虽然发生了一点意外状况,不过在依长治无比冷酷、甚至是血腥残忍的铁血镇压之下,新兵入营仪式可以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由于见识到了依长治恐怖实力和雷霆手段,这些新兵比以往更加遵守规矩,就连最后散场的时候都无声无息,没有人敢说话,相信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必然会深深地刻印在他们的脑海里,久久难以忘怀。 仪式结束后,依长治令人将蓝魔神抬到了他的帐篷里,然后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蓝魔神猛然清醒过来,大喊大叫了几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抓了起来,不由用惊恐的眼神瞪着依长治,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依长治不想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右手中指上的那个蓝宝石戒指,就是你力量的源头吧。” “魔头,你别想知道我的……”蓝魔神还想硬气几句,却见依长治伸出右手,掌心电光涌动,目光冰冷地盯着他,当即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依长治语气生硬地说道:“话我只说一次,把戒指拿下来。” 虽然内心非常不情愿,但形势所逼,不得不服软。蓝魔神犹豫了一下,咬着牙将戒指取了下来,用颤抖的手递给了依长治。 依长治接过戒指,仔细打量了一眼,然后放进了口袋,再也没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帐篷,陆清羽和双瞳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该交待的事情,都已经跟古彦交待好了。”陆清羽微笑道,“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不错。”依长治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原本冰冷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走吧。” …… …… 此时,广场上的人群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幻火几人依然留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们是天清宫的佼佼者,幻火更是天清十杰之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曾经天真地以为,依长治也就只是那么回事而已,自己迟早有一天能追上他的步伐,谁知今日亲眼看到依长治出手,不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自己跟他一比,差距如同天渊之别。 “不愧是传说中的人物,极速者依长治。”程影心悦诚服地说道:“他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夸张。”说到这里,他略带同情地看着幻火,笑道:“幻火,你可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我……我只是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幻火脸色苍白,勉强笑了一下,笑容异常苦涩,“看来是我在天清宫安逸太久,以致坐井观天,太过自大了。” “他厉害又怎么样,我可不服!”大块头忍不住嚷嚷道:“难道你们不觉得他太残忍了吗,明明敌人已经认输了,他却还要杀死对方,古人云杀降不祥,这样的人如何服众……”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程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幼稚,石岳,你这想法也太天真了,这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这是战争啊!” “那……那又如何?”石岳不服气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白痴……”程影白了他一眼,叹道:“你脑子里都是肌肉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那么多人全部抓作俘虏,都是要张嘴吃饭的,哪来这么多闲粮来养他们!难道你还把他们都放走不成?” “呃……”石岳顿时挠了挠头,无言以对。 “依长治确实很强,但我是不会认输的!”幻火猛然抬起头来,迷惘的神情渐渐消失不见,目光坚定地说道:“等着瞧吧,不管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会以他为目标,一定要追上他,然后……超越他!” …… …… 依长治此刻并不知有人将他视为了今后的人生目标,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最短的时间赶回空桑城,去完成一个早已约定好的承诺。 三人乘上飞行器,花费了大约半天的时间,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空桑城。陆清羽看着下方的巨大雄城,开玩笑似地说道:“如果军部知道我们借调军用飞行器去做这件事情,恐怕会大发雷霆吧。” “无妨。”依长治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道:“只要他们敢来找我的麻烦。” 飞行器稳稳地停在了军用专供的停靠位上,很快就有一名年轻的御林军过来询问,依长治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军务。”然后便扬长而去,留下这名御林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依长治几人离去。 三人走得很快,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处豪宅的门口。此处豪宅看起来与其他的豪华宅邸完全不同,房屋的外观棱角分明,充满了金属的流线质感,设计风格与传统的厚重建筑格格不入,看起来更偏向于当年墨龙潭那个神秘房间里的建筑风格。 依长治在门口停下,但见门上嵌着一块巨大的光滑屏幕,下面还有一个密码锁,这又是曾经在墨龙潭见过的东西,只是被人刻意借鉴过来,纳为己用。 只听“滴”一声轻响,依长治还没有什么动作,大门就自动打开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忽然从门后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在依长治的怀里,笑嘻嘻地说道:“长治叔叔,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这小女孩儿肌肤胜雪,五官十分秀气,生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长得极是可爱,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她一头浓密的乌发被发带高高束在头顶,非常顽皮地朝依长治挤眉弄眼。 依长治罕见地露出了笑容,顺手抱住了这个小女孩儿,微笑道:“你放心吧,叔叔这不是来了吗,我们约定好的事情,叔叔肯定不会忘记的。” 小女孩儿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咯咯笑道:“我就知道长治叔叔不会忘记小七的生日,给我带什么礼物了呀?”说到这里,她忽然脸色一变,撅着红馥馥的小嘴巴,“如果没有好玩的礼物,那小七就要生气了哦……” “还有你们两个也是啦,没有礼物的话,不准进我的家门!” 298破天齐聚 小孩子的脸,便如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只不过依长治他们早就清楚小女孩儿的脾性,所以完全不会生气,陆清羽还反过来打趣她道:“我真的是忘记要带礼物了,你就让我进去一下,好不好嘛?” 双瞳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她一向都是这个表情,面瘫习惯了,如果她会露出生气或者微笑的表情,反而会让别人惊讶。 “小七!你在胡闹什么,还不快让长治叔叔他们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素衣穿着一身便装走到了门前,看见依长治三人前来,不由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赶紧进来吧,别管这孩子,她就知道瞎胡闹!” 素衣的容貌没怎么变化,不过气质更为端庄典雅,虽然在家里衣着比较朴素,但举手投足间满是富贵妇人的姿态,显然这些年里养尊处优惯了。 “不要嘛,我要礼物,没有礼物不能进来!”小七还试图负隅顽抗一下,素衣立即笑骂道:“你再胡闹,我就打你屁股了啊!”小七赶紧捂住自己的小屁股,不开心地往屋子里跑去。 “这孩子就是这样,没办法。”素衣一脸溺爱地看着小七的背影,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不过既然来得早,那正好过来一起帮忙吧。” 依长治点了点头,不过没有进屋,而是往后看了一眼,马上有几名劳力将一箱箱水果、蔬菜和肉食搬了进来,素衣连忙说道:“长治,你不用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再大的房子都放不下啊。” “一路过来,只是顺道买的,花不了几个钱。”依长治笑了笑,说道:“再说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空手来像什么样子?” 素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真不喜欢铺张浪费。” “好好,下次不会了。”依长治随口敷衍了几句,带着陆清羽、双瞳三人走进屋内,众人穿越庭院,来到院落里的后花园中,但见花园中早已放置好了烤架,旁边还摆放着一箱箱的肉类及调料,铁桶中装满了冰块,几瓶美酒就放在冰块中间,飘散出袅袅轻烟。 “看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陆清羽看着这些东西,哈哈笑道:“恐怕马上就可以开宴了吧?” “先等等,这些肉刚从冰窖里取出来,还得再解冻一下。”素衣看了看天色,没好气地说道:“我先去把那懒东西叫起来,现在都快到晚上了,他还在睡觉,真是跟猪一样!” “他又好几天没睡觉了吧?”依长治知道素衣说的是谁,微笑道:“不过我们都了解他的性情,如果醉心于某样事物,他是可以不吃不睡的。” “唉,说好听点叫痴迷,说难听点叫失心疯。”素衣叹息一声,说道:“你们先忙,我这就去喊他……” “不用了,我来了,我来了!”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庭院传来,只见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打了哈欠走了过来,手里还倒提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脑袋向下,乌黑的头发垂了下来,“你们过分了啊,居然趁我不在说我的坏话,我捣鼓东西好几天没睡觉了,累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睡一下也不行啊?” “牧尧,你又在干什么!快把你女儿放下来!”素衣见此情景,不由柳眉倒竖,叉腰叱道:“有你这么玩的吗?” “可是,这样很有意思啊!”小七忽然转过头来,眨巴一下大眼睛,哈哈笑道:“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嘛!” “你听见了,不是我的错啊。”牧尧耸了耸肩,无奈道:“都是你女儿的要求。” “小牧,好久不见了。”依长治走到牧尧的身边,抬头看着他,笑道:“最近事情太多了,实在没时间过来你这里。” 八年时间过去了,牧尧的身材是破天小队里变化最大的,不仅身高达到了一米九,而且身强体壮,很难想像他当年会是个身材臃肿的大胖子。 牧尧将小七放了下来,笑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事务繁忙,听说最近又有新兵入营,你能抽出时间过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过这才什么时候啊,天还没黑呢。”牧尧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开玩笑道:“难道现在军队已经这么自由了吗,早退不用扣军饷了?” “小七今天生日,就算是把军饷扣完了我也得来啊。”依长治也笑道,“再说了,我看谁敢扣我的军饷。” 牧尧不禁竖起大拇指,笑道:“好威风啊,果然有大将军的风范了。” “去你的。”依长治哪还不了解牧尧的性子,知道夸赞他是假,揶揄他是真,当即笑骂了一句,然后从口袋中摸出蓝魔神的那个蓝宝石戒指,放在了小七的手中,说道:“来,小七,叔叔送给你一个玩具,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小七好奇地接过戒指,仔细打量了片刻,很快便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谢谢长治叔叔,好漂亮的戒指!”戒指上的蓝宝石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确实很吸引眼球。 依长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它不但漂亮,还会变法术呢。” “法术?什么法术?”小七马上抬起头来,目光期盼地问道:“长治叔叔,快教我,快教我!” “你把它握在手心里,对着那个桶子,然后闭上眼睛。”依长治指了指一个空的铁桶,说道:“然后集中精神,想象你能造出冰块来。” 小七依言闭上眼睛,将戒指握得紧紧的,片刻之后,一缕缕白色的冰霜之气渐渐从戒指中飘散而出,很快就凝聚成一块块碎冰,噼里啪啦落入那个铁桶中,不过一会儿就将铁桶装满了。 “真的,是真的!”小七听到响动,睁开眼睛一瞧,不由大喜过望,兴高采烈道:“好神奇的戒指,好好玩儿!” “你喜欢就好。”依长治微笑了一下,然后看向牧尧和素衣,三人相视一眼,目光有些闪烁,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年素衣刚刚加入破天小队的时候,也是制作了冰块给大家解暑,不禁心头感慨,这些回忆历历在目,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一样,没想到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快,记忆犹在,现实却已物是人非。 众人沉默片刻,场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牧尧首先开口说话了:“清羽,怎么就你们几个来了,其他人呢?” 陆清羽顿时哑然失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算了算了,不管他们了,我们先吃!”牧尧气哼哼地说道:“谁叫他们迟到的,我们把肉全部吃完,看他们吃什么!” 五人哈哈一笑,然后各自忙碌起来,陆清羽升起火堆,开始布置烤架,依长治将肉食拿出来放在砧板上,挥刀切肉。牧尧将小七背在脖子上,在花园中跑来跑去,嘴里发出一阵怪叫,犹如顽童一般,素衣生怕美酒不够喝,又去酒窖搬来了一箱好酒,放在铁桶里冰镇,双瞳则呆呆地看着天边火烧流云,一言不发。 若从旁人的目光来看,这样的场景无疑只是老友之间难得一次的聚会,根本不会想到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就在众人忙碌得差不多的时候,陡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整个花园猛然地动山摇,牧尧脸色大变,用最快的速度高声叫道:“别……” 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人影如山岳压顶一般,轰然砸落在花园之中,他所站的位置地面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溅起漫天泥土,有些泥巴甚至溅到了肉上。 “贺峰,你这混蛋!”牧尧露出无比痛惜的表情,愤怒地喊道:“这是我家!你搞坏了我的东西可是要赔的!” “我赔,我赔还不行吗?”来人正是贺峰,他的身形这些年倒是没怎么变化,只不过蓄了一层络腮胡子,看起来更加威猛健壮。他腋下还夹着两个大西瓜,嘿嘿笑道:“来来来,我赔你两个大西瓜,正好解解暑,消消火气。” “赔你个大西瓜啊!”牧尧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是野人吗,以前就跳船,现在就跳我家,你就不能用走的?腿是拿来走路的知不知道!” “可不是吗?所以我从来不会跳,只会用飞的。”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容貌俊秀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园的角落,微笑道:“对不起,各位,我来晚了。” “啊,是帅气的翅膀叔叔!”小七看见此人,当即两眼放光,冲到来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双腿笑道:“叔叔,我还要看翅膀!” 这人无疑是曲凤池了,他的外貌依旧如以往般俊朗秀逸,自从一年前给小七展示过他那对流光双翼后,小七从此便对他念念不忘,每次见到他都缠着要看翅膀。 “是啊,帅气的翅膀叔叔。”牧尧见女儿如此喜爱曲凤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帅气的翅膀叔叔的礼物肯定不会差,对不对?” 曲凤池完全不理会牧尧的阴阳怪气,直接走到小七的面前,微笑道:“这两个礼物是送你的……”他手中拿着两个盒子,打开了第一个盒子,说道:“看看,喜欢吗?” 小七好奇地望向盒子里面,只见里面装着一件小小的破天制服,上面纹着破条小队所有人的标志,依长治无疑是一对紫色的刀刃,牧尧则是机械之心。 “喜欢,谢谢叔叔!”小七顿时眉开眼笑,她早就想要穿破天小队的制服了,忙不迭将制服穿在身上,大小恰好合身,高兴得合不拢嘴。 “曲师兄,另外一个盒子也是你送给小七的礼物吗?”虽然早就已经从天清宫毕业,但素衣还是习惯性地称呼曲凤池为师兄,说道:“这孩子只要一件礼物就好了,不能这么惯着她,否则到时候又无法无天了。” “素衣,这不是我送的礼物。”曲凤池忽然沉默起来,目光古怪瞟了依长治一眼,慢慢将第二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黄金铸成的手镯,镯子上镶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 他踌躇片刻,沉声道:“这是……皇后送给小七的礼物。” 这话一说出口,场间骤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所有人的眼神全部下意识地瞥向了依长治。 299三方势力 八年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依长治与路依凝青梅竹马,感情无比深厚,或许会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却没想到兰汐突然横插一脚,虏获了路依凝的芳心,这也成为了依长治内心深处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 虽然依长治这些年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只有牧尧才能真正了解他心里的痛苦,也知道依长治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路依凝,所以破天小队的人始终避免说起这位如今风光无限的皇后,除非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形。 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后,依长治不动声色,一言不发地将切好的肉放在烤架上,双眼紧盯着颜色渐渐变成浅色的鲜肉,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烤肉。 “长治,光这么烤不行啊,不放调料怎么吃?”陆清羽当先打破了这阵尴尬的沉默,抓起一些盐巴,均匀地洒在了烤肉上,“待会儿注意火候,别让肉的表皮被烤糊了。” “你们想喝点什么?我这里什么酒都有。”牧尧也从铁桶里抓起几瓶美酒,重重地放在木桌上,哈哈笑道:“不是我自吹,这些好酒可是我托人从寒川带来的,你们平时绝对喝不到这么好的酒!” “呸,就你酒窖里那点货色,我难道还不清楚?”贺峰马上嘲笑他道:“也就骗骗曲师兄这些不爱喝酒的人而已,还不如吃我的大西瓜。” “贺峰,你小子今天是故意趁着小七生日来拆场子的?”牧尧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好好吃你的肉去,别来瞎掺和!” 依长治低头看向眼前的烤肉,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嬉笑怒骂,知道他们是故意引开话题,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不由眯起双眼,思绪飘向了别处。 原来已经过了八年,自己却还放不下这件事情,纵然这些年在军营里将心性锻炼得冷酷无情,毫无破绽,却没想到自己的心里依然存在无法割舍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烤肉已然变成了金黄之色,在火上滋滋作响,油脂往外冒出,飘出阵阵肉香,令人食指大动,小七瞪着这些烤肉,直馋得口水直流,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小七,你是小寿星,所以你第一个吃。”陆清羽用夹子取出几块烤肉,放在了小七面前的盘子里。小七欢呼一声,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吃,顿时满嘴沾满了明晃晃的油光。 “你这孩子,慢点吃行不行。”素衣见她这小馋猫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又没人跟你抢,万一烫到嘴巴了怎么办?” “好……好吃……”小七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巴吧唧吧唧地蠕动,看起来极为可爱。 “真是个贪吃鬼。”素衣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将一块烤肉放进了素衣的盘子里,笑着说道:“你也来试试,味道应该是很不错的。” 基于某种原因,双瞳是在前两年才加入破天小队的,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众人的热情,不过直到如今,她也慢慢习惯了众人对她的照顾,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依长治等人还是非常感激的,当即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谢谢。” 牧尧仰头灌了一口冰镇美酒,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转头看向曲凤池,说道:“翅膀帅哥哥……啊不对,老曲,最近宫里有什么大新闻吗?” “当然是有的。”曲凤池抿了一口酒,沉吟片刻,说道:“最大的事情,无非就是千玺推行的税改政策了。” 牧尧双眉一挑,好奇道:“什么税改政策?” 曲凤池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道:“大概的意思便是如此了,这个税改政策从长期来看,对于东极高庭的经济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依长治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朝廷的反制措施是什么,我不认为子伦那边会没有相应的对策。” “朝廷的应对很快。”曲凤池想了一下,说道:“停止对天元帝国的培元草,以及大荒的户神牛肉进口,彻底封锁这些商品的来源。” 依长治点了点头,转头对陆清羽说道:“你怎么看?” 他与陆清羽共事多年,知道他此刻肯定会有想法,其他人也都看向陆清羽,想听听他的意见,毕竟这些年来他一直为破天小队出谋划策,几乎没有失误的时候。 陆清羽望了众人一眼,嘴角突然扬起一丝神秘的微笑,说道:“你们也知道,不管是培元草,还是户神牛肉,这些都是天元帝国和大荒热销的商品,每年的进口量极多,如今却被禁止进口,这正是我们大发横财的绝佳良机。” “哦?”牧尧听到有发财的机会,蓦地双眼一亮,精神大振,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有什么门路,快说出来!” “其实很简单。”陆清羽微微一笑,悠然道:“我们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地处新洲,位于几国边境,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我们想办法能从这两个国家买到现货,再偷运进东极高庭,拿到九重地或者另外的地下黑市去贩卖,到时候奇货可居,我们仅此一家,还怕赚不了钱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依长治沉吟一阵,目光闪动道:“我们派人卡死边境关卡,严禁其他商贩走私货物,只放自己的商队通行,自己来做这个生意。” “好啊,真是太狠了!”贺峰猛地一拍大腿,大笑道:“你这家伙,当年就是这么发家致富的吧?” 陆清羽淡淡笑道:“别胡说,我做的可都是正经的生意。” “长治,怎么样,要不要下决心干这一票?”牧尧马上将目光投向了依长治,满脸期待地说道:“老陆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是很有搞头啊!” “我没有什么异议。”依长治思考片刻,对陆清羽说道:“就这么办吧,此事便交予你全权负责,若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便是。” …… …… 夜色渐深,明月升起,众人酒过三巡,吃饱喝足,此时抬头看着月色,无言地欣赏着这安宁的夜景。 小七嘴巴由始至终就没停过,不知道塞进了多少块烤肉,肚皮撑得圆鼓鼓的,一直打着饱嗝。依长治望向面前桌上的汤汁残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欲言又止。 素衣马上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不等牧尧使眼色,便笑着对小七说道:“已经很晚了,娘带你回屋子里看书吧。”小七这时也有些困了,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分别对众人到了声晚安,便被素衣抱进了里屋。 眼见素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依长治忽然挺直了身子,伸指叩了叩桌子,正色道:“现在……就来说一说我的计划。” 众人知道此时才是正事的开始,当即正襟危坐,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如今新洲城建立不久,形势还有些混乱,不过大致可以分为三方势力。”依长治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一眼,“一方势力为我破天,掌管五千兵马,不过在征兵以后,兵力已有一万左右,另一方属于齐云川,掌管一万兵马,最后一方乃是石默生,统领三千兵马。” “就麾下人手来看,齐云川最强,石默生最弱,我们夹在中间,不上不下,但你们也知道,实际并非如此。”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石默生看似行事低调,其实暗地里与齐云川联手,有什么好处都被这两方占了去,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很不利的情况。” “石默生这狗腿子,当年还不是靠他主子齐云川才能进的天清宫?”贺峰听到石默生这个名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怒道:“如今又与齐云川狼狈为奸,处处想方设法分一杯羹,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贺峰说得不错。”依长治对贺峰微微点头,说道:“他们两方联合,已经是非常棘手的事情了,更糟糕的是,我们占领的地盘比较靠近城外,这些年来战乱极多,远不如城内安全,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我们的劣势将会越来越大。”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牧尧忍不住问道:“想办法干他们一次?” “一定要干。”依长治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要干就干大的。” “你说真的?”牧尧愣了一下,然后神色狂喜道:“太棒了,我早就看那个姓石的不顺眼了,你打算怎么干?” “牵一发而动全身。”陆清羽眉头舒展,自信笑道:“既然下决心要动手,我和长治已经想好了对策。” 贺峰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问道:“那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很简单。”依长治眼神迅速扫过众人,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要石默生的地盘。”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不由沉默了,没想到依长治要么就按兵不动,一动竟是如此大的动作,在齐云川的眼皮底下抢夺石默生的地盘,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依长治见他们不吭声了,不由笑道:“怎么,你们没信心,不想干?” 牧尧与贺峰相视一眼,齐齐大声说道:“怎么可能,当然要干!” 300暗杀 在新洲城的某处豪宅之中,一名肤色苍白的青年懒洋洋地躺在椅子里,手中握着一个青花瓷茶杯,一缕缕热气伴随着茶叶的清香飘散而出,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沁人心肺的茶香。 这名青年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倒也俊秀,只是眼圈发黑,略微有些病态,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他身旁还站着两名美貌年轻的侍女,正缓缓地摇着扇子。 石默生现在心里很得意,非常得意,他本来只是一介平民,毫无背景,只是因为运气不错,有一些修行天赋,结果被齐云川选中,抱上了大腿,才顺利地进入了天清宫中,为他暗中发展势力,毕业后直接加入了悬镜司,专门帮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建立了新洲城,齐云川直接第一时间将他安插了进来,给他抢占了最好的位置,最多油水的职位,目的就是让他做开路先锋,帮齐家铺好道路。 齐云川也知道做事得给足够多的好处才能收买人心,所以石默生要钱要地位,也就大方地满足他的要求,自此石默生的地位水涨船高,无数人过来巴结他,奉承他,这也让他有些飘飘然,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比如这些从天元帝国运来的红杉茶叶,在外面市场得要五十两银子才能买到一斤,而且还经常断货,想买都买不到,到了自己这里却是白送,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过纵然受到无数人的追捧,有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如果没有齐云川的大力扶持,便不会有今天的自己,齐延石又是悬镜司的次尊,可谓是权势滔天,跟着齐家混肯定能捞到非常多的好处,所以他鞍前马后,更加不遗余力地替齐云川做事,想要继续往上爬,获得更多的财富和权力。 石默生在新洲的这些所作所为,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多人都知道他是齐云川眼前的红人,所以都不愿意无故得罪他,再加上潜龙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闻不问,因此他的位置稳如泰山,若无其他意外,他可以一直这么肆无忌惮下去。 石默生看着茶杯中琥珀色的清澈茶水,不由微微点头,对这昂贵的红杉茶叶感到十分满意,轻轻啜了几口茶水,只觉清香沁肺,口留余香,然后摸了一把旁边一名侍女的屁股,正感叹自己年纪轻轻便走上了人生巅峰,忽听“砰砰”几声轻响,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不需要外面的人通报,他便知道来人是谁,因为此地戒备森严,若没有他的命令,就连蚊子都飞不进来,所以只会是那几个他无比信任的人。 说话间,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名身穿军装的瘦小男子走了进来,张望了屋内几眼,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大人,在下有好事情要汇报!” 这汉子名叫胡西,是他的得力助手,做事情干净利落,能力不俗,为人无比机灵,也算比较听话,所以深得他的信任。 听到这句话后,石默生又捏了一下侍女的大腿,意犹未尽地笑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吧。”两名侍女哪敢说什么,红着脸快步走出了门外。 胡西将门紧紧关上,然后走到石默生的面前,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小声道:“大人,我们今天在青朴酒馆得到了最新的情报,依长治那家伙狗胆包天,竟敢从天元帝国那边走私培元草,他们今晚会将货物藏在城西那边的笋岗仓库里,明天晚上便离开新洲城,把货物偷运到空桑城去。” “竟有这事?”石默生吃了一惊,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胡西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想考验自己,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连忙道:“大人,这可是一个扳倒他的绝好机会啊,咱们要不要呈报陛下,告发他的行为,走私货物……那是要杀头的!” “蠢货,你平时这么机灵,怎么在这事情上犯糊涂了呢?”石默生瞪了他一眼,斥道:“依长治是什么背景?如果陛下不想动他,就算他犯了再大的罪,只要不是叛国之罪,陛下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把他撤下来了,谁来领兵打仗?他手下的那些人万一不服怎么办?哪是说动就能动的?” 胡西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不禁涨得通红,愣了好一会儿后,才讪讪地笑道:“大人,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依长治这么大捞油水吗?”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我们有齐家撑腰,所以根本没必要怕那个依长治。”石默生冷笑一声,阴恻恻道:“既然要动他们,那肯定不能无功而返,告发他是没有好处的,但如果把他们的货物抢过来呢?” “大人,好主意啊!”胡西不由眼前一亮,拍手赞道:“他私自偷运黑货,如果被人被抢了,肯定不敢高调声张!” “嘿,这笔生意既然被老子撞上了,那就对不住他了,老子也要参一脚。”石默生得意地笑道:“到时候他不想人财两空,就只能坐下来跟老子谈判,一起合作是可以的,不过得来的利润五五分成……不对,六四分成,我六他四!” “大人英明!”胡西趁机大拍马屁,笑道:“这样一来,他肯定欲哭无泪了。” “说干就干!”石默生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说道:“带上人手,我们这就出发!” …… …… 笋岗仓库,位于新洲城的城西处,这地方尚未完全建设开发,没有任何居民楼,也没有商业铺子,所以十分荒凉,平时白天就人少,到了夜晚更是不会有人来此,就连流浪汉都不会在这里过夜。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笋岗仓库便成为了绝好的藏货之处,石默生自然对此也深信不疑,早早就带了大约两百多人前来埋伏,好在依长治他们运货的时候突然出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之所以敢出手抢劫依长治的货物,是因为他吃定了依长治不敢动手杀人,朝廷军官如果因为走私的事情杀人,即便能被陛下赦免,逃过砍头的死罪,也得打入天牢,更何况他是齐云川的人,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与依长治作对,这也是齐云川早就默许的事情。 石默生躲在仓库的角落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儿如何跟依长治谈判了,他带来的两百多人也沉默不语,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不发出任何声音。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夜色渐深,银色的月光从仓库高处的通风口洒了进来,四周一片寂静,连半点响动都没有,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这些人。 石默生见依长治迟迟不来,不由有些不耐烦了,正想质问胡西得到的情报是否准确,忽听仓库外面传来了几声细微的脚步声,当即精神一振,屏住呼吸静待依长治的到来。 只听一阵“吱呀”的刺耳声响,锈迹斑斑的大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在月光的照映下,两道高大的人影缓缓走了进来,石默生仔细望去,但见来人除了依长治以外,另一人竟是牧尧! 石默生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等待着依长治将货物搬运进来,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只看见这两人独自而来,那些走私的货物呢,门外根本没看到啊? 不过很快,他心里的疑惑就被解开了,只听依长治说道:“不用等货物了,根本就没什么货物,石默生,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石默生不由心头一凛,这才反应过来,依长治似乎是有备而来的,似乎就是要把自己引来这里,不过他也不怕,既然被人发现了,直接现身便是,大家有话放开了说。 他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其余的人跟在他的身后,将依长治和牧尧两人围了起来。牧尧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嘲笑道:“哟,还挺大阵仗啊。” “依长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石默生不想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做走私培元草的勾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你没把货物运来,可能是我们走漏了风声,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这笔生意,我石默生必须有份。” 依长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说道:“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天真的人。” 石默生闻言一愣,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还敢不认账?” 依长治目光怜悯地看着他,说道:“你说……如果我真的走私培元草,恰好又被你撞见了,难道我还会放你回去不成?” 这话一说出口,石默生顿时心凉了半截,一股深深的寒意从背脊处直冲头顶,不由打了个冷颤,因为他能感觉到……依长治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意,而且这杀意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依长治,你想怎么样?”石默生慌乱起来,蹭蹭蹭后退了几步,一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落,却依然嘴硬道:“难不成你今天还敢杀了我?” “我知道你笃定我不敢动手杀你,因为如果是我亲自动手杀人,根据你身上的伤口状况或是现场留下来的线索,很可能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依长治目透凶芒,一字一句道,“但是……” 没等他把这话说完,牧尧则一脸微笑地接口道:“如果动手的人是我,那就没办法追查了吧?”话音一落,无数颗明亮的光粒骤然闪过,密密麻麻、宛如粒子组成的流光骨刺遍布他的周身,尖锐处泛着冰冷的寒光! “等等,你不能……”石默生这下彻底慌了神,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涌上心头,正想说些服软的话,冷不防两根骨刺悄然冲来,“噗”地一声刺入了他的两边太阳穴,登时鲜血狂喷! 301黑吃黑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存在,石默生一定不会这么冒冒失失,只带着这些人就来与依长治作对,或者他根本就不会被这点利益冲昏了头脑,选择如此铤而走险的方式,可能会采取更稳妥的手段,绝对不会将自己暴露在险地之中。 但无论他心里再怎么悔恨、再怎么不甘心也好,终究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所有的野心、理想和欲望都随着太阳穴被深深扎穿而化成了虚无的泡影。 他倒在血泊之中,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在死亡濒临之际,他还是不相信依长治为何敢杀害自己,难道他就不怕齐家事后的报复吗,他凭什么敢这么做?只是这个答案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不出片刻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含恨死去。 不得不说,石默生死得确实冤枉,因为就算再怎么不堪,他好歹也是从天清宫毕业的,虽然实力没有依长治这么强,但也算是一方强者,若做好了与依长治死磕到底的心理准备,也能坚持一时半会儿,哪会这么轻易就被牧尧偷袭得手,不过这也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自以为是,没有将依长治放在眼里,结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石默生带来的那两百多人不由大吃一惊,显然也没想到依长治居然胆大包天,在他们眼皮底下诛杀了石默生,当即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惊惶地瞪着依长治和牧尧二人,一股寒意蓦地涌上心头。 他们虽然听令于石默生,但现在石默生已经死了,依长治是朝廷的将军,难不成自己还敢犯上作乱?何况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只知道石默生在临行前告诉他们今晚可以搞到一笔大买卖,然而出于炫耀和卖弄的心思,石默生并没有告诉他们真正的实情,所以他们现今仍是一头雾水。 真正知道内幕的人除了石默生外,就只剩下胡西了,不过他现在吓得肝胆欲裂,哪还敢说半句话?依长治此行显然有备而来,目的就是铲除石默生的势力,如今连正主都被他们杀了,难道还会放过自己这一群喽啰吗?十有八九会杀自己灭口,以免走漏风声。 想到这里,他将心一横,大声叫道:“兄弟们,依长治这魔头狼子野心,连石大人都杀了,更加不会放过我们,而且我们全都是目击证人,如果我们不奋起反抗,一定会被他们铲除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些无比慌乱的人原本正茫然无措,听到这句话后立即冷静了下来,仔细考虑一下,胡西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依长治既然敢出手杀人,便是吃定了不会放自己这边任何一个人离开,若此刻不团结一心,将这两人拿下,肯定会被杀死的。 刹那间,两百多双杀气腾腾的目光笼罩了依长治和牧尧二人,似乎有无数头凶兽同时盯上了猎物。 这些人虽然不是修行者,但都是军人出身,杀人不眨眼,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若是一般人被他们盯上了,说不定已经吓得手脚发软,不过依长治是什么人物,又怎会在意他们的杀气,淡淡地对牧尧说道:“小牧,看你的了。” “小意思。”牧尧不以为然点点头,身周的光粒越来越密集,流光骨刺也越来越多,将他的身体掩盖得密密麻麻,仿佛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能随意生长出骨刺。 更恐怖的是,这些骨刺如有灵性,宛如海里的鲨鱼嗅到了血腥气息,纷纷疾射而出,仿似雨点般骤然落下,从四面八方将这两百多人罩在其中。 这些人虽然实力不俗,但毕竟只是一些凡俗强者,何曾见过这等壮观的场面,根本躲避不及,太阳穴的部位便被这些骨刺穿了个透心凉! 只听“噗噗噗”一连串闷响,在凄惨惊惶的惨叫声中,这些人的头颅被骨刺无声无息地刺穿,鲜血四处喷涌,原本布满尘埃的仓库顿时变成了修罗屠场,血腥恐怖到了极点! 有些人奋力闪躲,想要避开骨刺的袭击,但这些估计仿佛附骨之疽,紧跟在众人身后,速度又快如闪电,连甩都甩不开! 胡西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同伴惨死当场,脸色吓得惨白一片,走顾右盼片刻,忽然大叫一声,顺势倒在地上,想装死蒙混过关,谁知一根骨刺悄然冲来,径直刺穿了他的太阳穴,他哼都来不及哼一下便毙命当场。 约莫一炷香功夫后,仓库里的两百多人死得干干净净,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不过两人见惯了血腥场面,倒也没什么反应,默默地走上前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但听“吱呀”一声,大门再次打开了,陆清羽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面前的惨景,平静地说道:“你们赶紧回去吧,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大概在黎明之时,上面就会派人下来追查,这段时间足够我来处理现场了。” 依长治点了点头,经过陆清羽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辛苦了。” “不必。”陆清羽转头看向他,笑道:“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 …… 翌日清晨,天色才刚蒙蒙亮,第一缕阳光还未照射进府中,古彦已然匆匆忙忙赶来了,不等周围的仆从通报,便径直来到依长治的房门口,大声说道:“大人,属下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依长治其实一夜未眠,像他这种实力的强者,就算是几天不睡也没什么影响,早早就换好了一身便服,听到古彦的声音,淡淡道:“进来吧。” 古彦急忙入内,反手将房门关上,急促道:“大人,昨晚出了一件大事,石默生昨晚深夜被人行刺,其亲信两百余人全部遇害,现在整个石府已经乱作一团了!” “此事非同寻常,据说潜龙大人已经连夜赶回了新洲,而且连齐大人、安大人都被惊动了,已在赶来新洲的路上了。” 古彦一口气汇报完情况,本以为依长治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谁知依长治还是淡然无比,小声道:“我今天早上想吃些简单的,甜粥就可以了,你去吩咐一下吧,叫厨房不要做得太丰盛了。” 古彦闻言愣了一下,依长治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依长治是何等人物,或许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虽然心里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应道:“是,属下明白了,这就过去。” 依长治用过早饭后,又换了一身衣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前往位于新洲城边的将军府,还没上门通报,便有一名情报兵跑到面前,行了个军礼道:“大人,属下正要过去找您,潜龙大人有令,要您即刻来将军府开临时会议。” “我知道了。”依长治正是为此而来的,当即在情报兵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还没推门入内,就听到了潜龙的一声怒吼:“混账东西!混账东西!这个石默生好大的胆子,居然干这走私的勾当!” 听潜龙的语气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依长治冷冷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即推门而入,只见里面除了潜龙之外,还有安志雄、齐延石,与另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名叫冷畅,是新上任的悬镜司新洲史,虽然年纪在这些人中最大,不过官职却是最小,眼见依长治进来,便起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见过依将军。” 依长治微微点头,搬了张椅子坐下,说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但是具体的经过和详情还不是很清楚。” 潜龙此时仍在盛怒之中,扬声喝道:“冷畅,你告诉他!” “是,大人。”冷畅拿起面前桌上的一叠报告,说道:“这是悬镜司整理出来的调查报告,死者男性,名叫石默生,生前任新洲军副将,尸体发现于城南处的笋岗仓库,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两百一十二人,全部都是他的下属。” 依长治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处处透露着蹊跷,石默生为何会出现在笋岗仓库,而且以他的身手,谁有这样的实力连同他与带去的两百多人全部杀死?所以很有可能是团伙为之,只是这样的团伙若藏匿于新洲城中,恐怕很快便会被发现。”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石默生身上的伤口情况如何?” 冷畅咳嗽一声,说道:“包括石默生在内,所有人的致死创伤都只有两处,便是头颅两边的太阳穴部位,至于是什么兵器造成的创伤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看起来像是一个锥形的尖物。” 依长治沉吟一下,问道:“有杀人动机吗?” “杀人动机还在调查之中……”冷畅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道:“现场除了石默生和他亲信的尸体外,还有大量的培元草,经鉴定后,发现都是从天元帝国偷运过来的。” “哼,大概是因为分赃不均,然后大打出手!”潜龙听到这句话,顿时怒火重燃,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冷哼道:“依我看,这分明就是黑吃黑的结果!” 302成功接手 潜龙绝对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但他作为朝中大将,身处高位,自然洁身自好,不会容忍下面的人做出这种有辱军队颜面的烂事。 他心里很清楚,若此事不慎传出去的话,必然会被人拿来当作攻击的把柄,不仅在朝中大丢颜面,还很有可能会影响自己在兰汐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才会大动肝火。 眼见潜龙如此愤怒,冷畅哪里敢说什么,不禁缩了缩脖子,半晌后才敢开口说道:“大人,目前还不知是不是分赃的问题,不过请您放心,我们目前已经投入了所有的人手去调查此事,相信很快就可以……” “冷大人,我想再向您确认一下……”依长治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现场真的没有留下其他线索了吗?” 冷畅愣了一下,赶紧低头翻阅手上的报告,片刻后抬起头来,神色惊喜道:“大人,确实是有线索,在现场的墙壁上发现了诛邪的印记,用鲜血涂就,是一张天狗面具。” “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早说!”潜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破口骂道:“你们悬镜司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齐延石的面皮抽搐了一下,潜龙这句话无疑是在抽他的脸,不过他涵养极好,假装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声不吭。冷畅则是苦笑了几下,表情有些郁闷,这份报告也是他刚刚才拿到手的,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急匆匆赶来了会议室,不得不说实在是冤枉。 “诛邪?”安志雄听到这两个字,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石默生是朝廷将领,诛邪却是专门屠戮罪大恶极之徒的组织,两方风马牛不相及,这完全说不通。” “安大人的意思是……”齐延石似笑非笑地看了安志雄一眼,“这些凶徒是为了嫁祸给诛邪不成?” 安志雄沉吟一阵,没有继续发表意见,而是转头看向依长治,说道:“依大人,您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依长治眉头微皱,没想到安志雄居然会来问自己的意见,莫非他看出了些什么端倪?不过他很好地将情绪隐藏在了心里,假装思考了一下,向冷畅问道:“冷大人,凶徒杀了人之后,是不是没有取走任何钱财和货物?” “是的,大人。”冷畅连忙回答道:“不但货物都完好无缺,就连这些死者身上的钱财也分文不少。”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凶手没有贪图金钱货物,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像诛邪的做派,而且诛邪的确会针对恶徒进行下手,这点也符合他们的行凶动机……” “依大人,难道您的意思是……”齐延石立即不怀好意地插口道:“石默生等人是穷凶恶极之徒?” “走私培元草,算不算是重罪?”依长治冷笑一声,知道齐延石又来故意挑事,不过他也不在乎,当即反问道:“齐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只是我们发现的冰山一角而已,除了这件事之外,你能知道他暗地里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吗?假若他确实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丑事,被诛邪盯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齐延石被他看破心思,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依长治又道:“所以我认为,这起案件基本没有多少悬疑之处,倒是有一件事情,应该迅速处理才是。” 潜龙对依长治是比较信赖的,闻言问道:“你快说说,要处理什么事情?” 依长治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子,缓缓道:“在下考虑的事情与你们不太一样,你们考虑的是凶手是谁,而我却完全不在乎,因为凶手只可能会是诛邪或者反叛军,这两股势力是我们无法操控的,所以除了他们之外,几乎不可能会是别人下的手,真凶迟早会浮出水面。” 这番话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潜龙不禁微微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你考虑的是什么事情?” “在下认为,新洲城内治安混乱,势力错综复杂,石默生掌管着这么大一块领地,全靠他平日治理有方,才能相安无事,但如今他不幸身亡,底下的人群龙无首,恐怕立刻会陷入混乱之中。”依长治目光如电,扫了众人一眼,“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朝廷应该必须尽快安排合适的人选来接手石默生原先的领地才行。” 这话一说出口,潜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齐延石和安志雄全都看向了他,眼神中意味深长,这两人城府极深,聪明绝顶,显然已经猜到了他的真实意图。 依长治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大人,请您仔细考虑一下,如今实乃多事之秋,我军一方面要注意反叛军的小动作,另一方面还要提防天元帝国和大荒随时可能发起的攻势,此事若是拖得久了,必然会影响我军士气。” 潜龙微微颔首,说道:“你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依你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依长治目中精芒一闪,笑道:“当务之急,便是先安排一个临时代理人,想办法稳定军心,我依长治虽然不才,但也愿意自告奋勇,接下这份苦差事,至于事情的后续处理,你们几位大人可以慢慢商议,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再将我撤下来,您看这样可好?” “很好。”潜龙见他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由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本将现任命你暂时接手石默生的人手和领地,后续有谁比较合适,本将会再观察挑选,不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神情严肃道:“如果被本将发现你也有参与任何类似走私的不法行为,本将定然严惩不怠,希望你不要让本将失望!” “是,将军。”依长治见他答应下来,内心顿时一喜,这条计谋算是成功了,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说道:“在下自有分寸,还请将军放心。” 潜龙看了一下时间,对齐延石说道:“齐大人,本将还有军务要办,此次会议暂时就先这样,希望你们悬镜司能早日破案,揪出真凶!哼,本将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朝廷将领下手!” 齐延石站起身来,说道:“是,定不辜负将军的期望。” 潜龙披起军大衣,风风火火地走到了门口,对齐延石说道:“齐大人,那么说好了,有什么最新的消息,马上传信给本将,辛苦了。”说着转身走出了门,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冷畅收拾好桌子上的报告,满脸堆笑道:“诸位大人辛苦了,在下这就继续追查案情,一有消息便马上会汇报给诸位大人。” “冷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本官跟你一起去吧。”齐延石笑了一下,几步走到门口,忽然转头看向了依长治,眯眼道:“依大人,胃口大是好事,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吞下才行,不然到时候噎着了可就不好了。”他丢下这话后,当即扬长而去了。 依长治冷眼看着齐延石离去,沉默不语,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虽然石默生只是他儿子的狗腿子,但总归代表着齐家,依长治明面抢夺他齐家的领地,便跟抽了他一巴掌没什么区别。 此时,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了他与安志雄两人,依长治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安志雄在身后叫道:“等等。” 依长治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安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你与你父亲长得有六分相似,但……”安志雄沉默片刻,突然冷不防道:“你与他的性情,简直天差地别。” 依长治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句话来,不由双眉一挑,有些不悦道:“安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本官面前,你不用装模作样。”安志雄非常直接地说道:“石默生的死,十有八九是你做的,是不是?” 依长治心头一跳,明白安志雄果然看出了什么,脸上却面无表情,冷冷道:“安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就算您贵为御金库总管,我也可以在陛下面前参您一本毁谤之罪。” 安志雄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石默生是个废物,白白占着领地却碌碌无为,所以你想除掉他。”他盯着依长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真想要走私,石默生的领地不在边境,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的条件,换句话说,他必须要经过你依长治的同意才行。” 依长治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尖,轻声道:“所以呢?” “所以,他走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安志雄扬起头来,冷笑道:“还不如说,走私的人就是你——依长治。” 依长治静静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交,眼神交织一处,似有火花闪现。过了很久之后,他忽然笑了一下,摇头道:“安大人,您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问我呢?” 安志雄也笑了起来,似有深意地说道:“你难道就不怕我告发你?” “你不会的。”依长治渐渐收起笑容,很认真地说道:“安大魂将来必定会与齐云川做一次正面交锋,多一份助力便多一份胜算,不是吗?” 303再遇梦梦 从将军府出来后,依长治并没有返回府邸,而是直接前往城边的军营。他很清楚潜龙的性情,知道他做事雷厉风行,虽然只过去了这么一会儿,但想必已经通知了兵部的人。 果不其然,当他刚来到军营门口,还没踏入其中,便已有一名士兵前来通报:“将军,朝廷送来了一封调遣令,需要您亲自过目。” 依长治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调遣令,却没有当场拆开,而是来到了大营之中,缓缓席地坐下,将这封调遣令扔在桌上,说道:“计划不算特别成功,不过能瞒过潜龙便已基本达到目的了。” 陆清羽已在大营里恭候多时了,虽然忙碌了一晚上,但他俊朗的脸上却没半分倦意,看起来神采奕奕,笑道:“有人识破了?” “无非是那两只老狐狸。”依长治冷笑一下,说道:“不过他们还算识趣,虽然猜到了事实,却在潜龙面前装聋作哑。” “那是自然。”陆清羽不以为意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别人,这两个老家伙爱惜羽毛,肯定不会主动做出头鸟。” 说完这话,他用两根手指拈起调遣令,撕开红蜡密封的封口,取出里面的金色信纸,快速默念一遍,又将信纸摆在了依长治的面前,轻声笑道:“恭喜你,石默生的南头城现在属于你了。” 新洲城虽然是一座城,不过其中区域众多,有些领地甚至远在城外数十里,最主要的区域共有三个,分别为车公庙、南头城及香蜜湖,依长治统管车公庙,石默生占据南头城,香蜜湖则是齐云川的势力范围。 在潜龙开口应承后,依长治便知道南头城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所以他连调遣令都懒得看一眼,说道:“既然如此,我得让人过去接管那地方了。”他顿了一下,忽然抬眼望向陆清羽,说道:“此事当属你功劳最大,所以我想让你接手,如何?” 陆清羽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对此毫不吃惊,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何乐不为?反正你也没精力来管,由我代劳自然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依长治说道:“南头城就在此处不远,大约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免得又生事端。” 陆清羽笑道:“南头城龙蛇混杂,若没点能耐,恐怕很难让那些人乖乖低头。” “一群不自量力的宵小罢了,根本不足为惧。”依长治冷哼一声,目中杀意迸射,冷声道:“若真有人不知好歹,直接斩了便是,正好杀鸡儆猴,不用留任何情面。” 谈话间,两人各骑一匹骏马,径直前往南头城。骑行一阵,陆清羽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关于培元草和户神牛肉的运输线路……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货物从边境运进东极高庭后,在车公庙、南头城和香蜜湖稍作停留,然后分为三条秘密线路,运往入空桑,九华,墨龙潭等地。” 依长治想了一下,小声道:“安全性如何?” “你放心。”陆清羽笃定道:“我安排的线路是最隐蔽的,不可能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依长治很了解陆清羽的性情,知道他行事稳妥,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货物肯定是安全的,不必过多担心,谁知陆清羽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要接手南头城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吧?” “哦?”依长治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三个月前,梦梦也前往南头城了,对吧。”陆清羽笑着说道:“我知道她想要在新洲城开间酒楼,顺便搞个赌场,不过也得需要你装装样子,用官府的名义认定其合法性,以及施予保护措施,不受黑帮的敲诈勒索。” “不错,她本来是想在车公庙开酒楼的,但我与她商量了一下,最后说好把地点定在南头城。”依长治也不隐瞒,很认真地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去做,毕竟你的立场代表官府,梦梦却不同了,赌场本身就在黑道混迹,加上她实力强大,可以帮我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我给她方便,保证她赚钱,而她替我免除后顾之忧,这是一笔很理想的交易。” “一石二鸟的妙计。”陆清羽哈哈一笑,说道:“所以你此次才这般急迫地实施这个计划,这样一来正好赶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准备赌场的事情了。” “我确实想去她那里看看情况。”依长治点头道:“反正顺路,我们就先去她那边转一圈,再去南头城官府吧。” …… …… 南头城距离车公庙并不是很远,而且他们挑选的骏马脚力不俗,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那是一间足有七层来高的酒楼,从远处看金碧辉煌,不知道梦梦花了多少钱才说服了原先的酒楼老板将其转让。 不过此时酒楼大门紧闭,门口还挂着禁止入内的木牌,显然仍未开业。依长治和陆清羽翻身下马,走到酒楼的门口,原先的酒楼牌匾已经被换掉了,新的牌匾还没来得及放上去,依长治皱了皱眉,伸手推开大门,直接走了进去。 还没跨入门口,便听见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道:“你到处去打听打听,在这南头城里,谁不知道我们金刀帮势力最大?当初郝掌柜还在这里的时候,见到我薛仁峰哪次不是低声下气,恭称一声峰哥?” 依长治顿时明白过来,敢情酒楼还没开业,便已有帮派前来勒索保护费了,不由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说道:“打扰了。” 只见酒楼大堂中除了梦梦之外,穿一件红色的紧身旗袍,露出了修长的大腿,她面前站着一些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眼神色迷迷地打量着她,露出了痴痴的笑容。为首的那名大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胸前衣襟大剌剌敞开,露出黑乎乎的胸毛。 “小子,你谁啊?”大汉忽见有人闯了进来,当即握紧了手里的大刀,怒喝道:“没看见老子在谈事情,还不快滚!找死啊?” “他是我的朋友。”梦梦忍住笑意,说道:“是我让他来的。” “朋友?”名叫薛仁峰的大汉狐疑地看了依长治一眼,猛然醒悟过来,说道:“原来他是来替你壮胆的?看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能镇住什么场面?” 依长治知道梦梦的实力有多恐怖,对付这些混混轻而易举,估计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肝胆欲裂,不过那样未免也太高调了,所以梦梦故意在戏弄他们,装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 “老子耐心有限,你想要开赌场,可以!我们金刀帮自然会保护你们的安全!”薛仁峰根本没把依长治当一回事,唾沫横飞地说道:“但是我们要六成的抽水,否则一切免谈,别说是赌场了,就算是酒楼也别想开下去!” 梦梦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不由暗暗想笑,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小声说道:“六成?这也太多了吧,我们盘下这间酒楼,本来成本就……” “别废话!”薛仁峰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大声道:“没点本事你还敢开赌场?赌场是你这种没背景、没资金的人能开的么?做事情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就想一夜暴富?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如果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就要七成抽水!” 说完这话,似是意犹未尽,他冷哼一声道:“老子实话告诉你,没有官府的背景,你就得乖乖靠着我们金刀帮,不然你以为南头城还能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你说得很有道理。”依长治这时突然开口说话了:“所以她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薛仁峰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依长治在说什么,过了片刻后,他蓦地眉头一抖,破口骂道:“混账,你什么意思,想捣乱是吗?信不信老子砍了……” “我说了,她不需要你们所谓金刀帮的保护。”依长治冷冷地看着他,“因为我会保护这个地方,而且不光是你们……”他扫了全场所有人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整个南头城,都是我的势力,你们金刀帮要是呆得不耐烦了,就趁早滚出去!” 这句话说出来何等嚣张?薛仁峰不禁目瞪口呆,正准备发飙,忽然想到这年轻人有恃无恐,莫非有什么来头?虽然他脾气火爆,但也不是莽撞之辈,当即试探地问道:“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 “我什么道也不是。”依长治冷笑一下,沉声道:“但你或许曾听过我的名字,我叫依长治。” “依长治?”薛仁峰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骤然间脸色陡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目光变得惊恐无比,失声叫道:“你……你就是依长治?” 304下马威 依长治这个名字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尤其是在黑道上混的人,基本不可能不知道依长治是谁。他们虽然不太清楚依长治的身份,但也知道此人心狠手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就算是齐云川见了他也得给三分薄面,足见此人有多么强横! 这样的狠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竟还是这妖艳女子的朋友?薛仁峰额头上顿时冷汗涔涔,自己刚刚丢出的那几句狠话,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笑至极,别说是小小的金刀帮了,就算是石默生也不敢公然得罪这尊杀神啊! “那个,这个……小人不知依大人大驾光临,这个……”薛仁峰毫不怀疑此人便是依长治,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冒充依长治,“实在是不好意思,小人有眼无珠,还请大人宽恕则个……”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眼神偷偷一瞥,看见了别在依长治腰间的北落紫霄,不由暗骂自己瞎了眼,这人身上穿着的黑衣不就是破天的制服吗,为何第一时间没有看出来?还有此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气,足以吓破普通人的胆,自己怎么敢招惹这样的魔头? 其他人也听说过依长治的威名,又见自己的老大吓成这副德性,不由哗啦啦跪了一地,脸色煞白无比,浑身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昨天晚上,石默生石大人不幸丧命于笋岗仓库之中,所以他的地盘现在由我接管了。”依长治大大咧咧地坐下,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要收保护费,可以,只不过这间酒楼……” 他话还没说完,薛仁峰马上嘿嘿媚笑道:“依大人,小人何德何能,敢收您朋友的保护费啊?小人这……这不是不知情嘛?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您若一句话,我们金刀帮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得守护此地啊,哪还要什么保护费。” 他先前气焰嚣张,目中无人,此刻像是换了一副嘴脸,变得极快。依长治见他倒也算识趣,当即挥了挥手,淡淡道:“你们走吧,但希望你不要忘记刚刚说的话。” “是,是……”薛仁峰满脸堆笑,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慢慢往大门退去,然后退到了门外,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退出门口,然后灰溜溜地去了。 眼见这些人离去后,梦梦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你看看你,至于把他们吓成这样吗?” “我也没多说什么啊。”依长治双手一摊,假装无奈地说道:“只是自报家门而已,难道这也不行吗?” “好啦,知道你依长治威名远扬了。”梦梦坐在他旁边,双腿交叠在一起,笑道:“你的事情办妥了?” “一切尽在计划之中。”依长治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现在南头城已经划分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所以你不用再担心齐家了,至少有我在这里镇着,他们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不得不说,你现在的作派越来越强硬了。”梦梦笑了一阵,忽然有些感慨道:“当初在天清宫的时候,还只是个懵懂少年罢了,谁会想到你能成长到今日这样的高度呢。” 依长治笑了笑,不置可否,八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其实已经有点记不太清了,或许现在看来幼稚得可笑,然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似乎在刻意淡忘过去的事情,尤其是在天清宫的那段不算很长、但十分深刻的经历。 “那么,就像我们之前聊过的。”梦梦话锋一转,说道:“酒楼的收入不计,赌场的利润我们八二分成,你拿两成……” 她话没说完,却见依长治微微摇头,不由心中暗奇,佯装嗔怒道:“过分了吧,你胃口有这么大吗?两成利润还不满意?” “你了解我这个人,其实我并不怎么缺钱。”依长治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微微笑了一下,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说道:“一成,我们这么多年的老交情,我还会贪图你那些钱吗?” 梦梦闻言愣了一下,紧接着捧腹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伸出如玉般的手指,轻轻在依长治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小子,鬼点子就是多,我还以为你要过河拆桥,狮子大开口呢。” “看来我们达成一致的共识了。”依长治站起身来,说道:“此事便这么定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你若要找我,通知陆清羽就行了,他现在是南头城名义上的老大。” 陆清羽微微躬身,笑道:“梦教授,还请多指教了。” “指教不敢当,军师的威名我可是听过的。”梦梦对他抛了个媚眼,笑道:“有你在南头城掌控局势,我自然是非常放心的。” “过奖了,希望日后合作愉快。”说完这话,陆清羽便走出门去,依长治也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酒楼。 …… …… 在收到石默生被杀的死讯后,南头城的官府已经人心惶惶,乱成了一团。不管是戴眼镜的师爷,还是身材魁梧的捕快头子,这些人平时仗着石默生的势头作威作福,暗地里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没想到石默生竟然就这么死了,如果上头派了一个新的老大空降过来,一查账便能查出里面的猫腻,到时候该怎么办? 心慌意乱之下,这些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聚集在了官府的一间密室中,急匆匆地商量着后面的对策。捕快头子陈更粗着嗓门道:“石大人死得也太蹊跷了吧,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老陈,这时候就别管那些事情了。”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马上不满地说道:“我们要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朝廷会派谁来接管南头城!” 此人是胡西的亲信,虽然人不是特别聪明,但也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万一朝廷派来个跟齐家不对付的官员,自己恐怕很快会被清算出去,再无立足之地了。 “都别慌!”身材干瘦的师爷拈了拈稀稀疏疏的胡须,尖声道:“你们别忘了,石大人是齐家的人,就算是有人接手,必然也会是齐家的人,难道齐家心里没点数吗?” 众人一听这话,突然觉得很有道理,此事由齐家操作即可,根本轮不到自己这些小角色来担心。念及于此,他们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不过陈更还是有点不放心,狐疑道:“师爷,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你确定是这样吗?” “当然会是如此!”师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难道齐家想不到吗?这些事情难道还用我说吗?你等着瞧,如果朝廷派来的人不是齐家的嫡系官员,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正说着,忽然有人急促地敲门:“几位大人,不好了,接……接任的人来了,你们赶紧出去迎接啊!” “什么,这么快?”师爷不由吃了一惊,赶紧将门打开,急不可耐地问道:“是谁,谁来了?” “是……是依长治!”来人是一名年轻的捕快,此时汗流满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他……他现在就在大堂里等着你们!” “依……依长治?”师爷顿时瞪圆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别急,再好好说一遍,来人是谁?” “大人,千真万确!”年轻捕快急得都快哭了,大叫道:“就是依长治啊!”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惊呆了,面面相觑片刻,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当然知道依长治是石默生的死对头,但……朝廷怎么会派依长治过来,难道齐家连一点应对没有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更忽然问道:“师爷,你这名字啥时候倒过来写?” “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在纠结这个?”师爷差点被这憨货气歪了鼻子,“依长治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要是他发现了我们的把柄,我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黝黑汉子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要保持镇静,不能被他看出破绽!”师爷毕竟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对黝黑汉子说道:“我有一计,先让我与陈更去稳住他,尽量拖延时间,你现在赶快去把那些账簿都拿走,能烧的就烧了,别给他留下证据!” 黝黑汉子连连点头,急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办……”谁知话还没说完,就听不远处有人淡淡地说道:“诸位大人,不用那么麻烦,账簿我已经找到了。” 这句话仿佛大寒天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让人不禁感到寒冷彻骨,师爷等人骤然打了个冷颤,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两名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年轻人缓缓而来,其中一名腰间别着两把紫色弯刀的青年手中拿着几本厚厚的账簿,正是他们贪污受贿的证据! “完了,全完了……”师爷见此情形,不由眼前一黑,双膝倏地一软,就要跪下,幸好陈更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他,才没让他狼狈跌倒。 依长治慢慢走到师爷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低声道:“师爷,关于这几本账簿,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305时空裂隙 大堂之上,陈更几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垂眉低眼,连看都不敢看向依长治,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其余的捕快和杂役,这些人都是他们信得过的手下,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们做过的丑事,这些人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不知依长治会如何惩罚他们。 依长治站在这些人的面前,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们很意外,为何来的人会是我,而不是其他人,老实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但……这既然是朝廷的决定,那我也只能执行,而不是质疑!” 师爷脸色煞白一片,到现在还没明白齐家到底是怎么了,这不是摆明了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依长治显然与齐家不是一路的,日后想怎么整自己都还不清楚,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表明忠心,否则肯定会被依长治扫地出门的! 想到这里,他吞了一口口水,艰难无比地说道:“依大人,您能接管南头城,我们自然是热烈欢迎,只是没想到您来得这么快,我们这都还没来得及准备……” “师爷,您这份心意我是明白的,不过……”依长治忽然弯下腰,将手中的账簿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冷笑道:“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得说清楚比较好。” “我知道,你们以前被石大人所逼迫,做了很多违心的勾当,然后这些勾当变成了他方便掌控你们的把柄,在本人看来,这是一种十分恶劣的手段。” 依长治唇角一扬,似笑非笑道:“不过你们可以放心,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只要你们愿意积极配合,真心愿意辅佐我依长治,那些丑事非但既往不咎,我还会想办法让你们步步高升,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面面相觑,敢情依长治这话的意思是……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仿佛溺水之人抱住了一块木板,师爷猛然抬起头来,大声道:“大人,过去的事情是属下糊涂,犯下了许多不该犯的错误,今日得亏大人看重提携,属下无论如何都要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全心全意辅佐大人,还请大人成全!” 他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哪还不明白依长治在暗示他投诚,毕竟也是初来乍到,不太想撕破脸皮,如果能为其所用的话,自己的地位应该暂时还算稳固,不过后续如何,就得看自己表现了。 “请大人成全!” “请大人成全!” 眼见师爷这般坚定地表态了,其他人岂有落后之理,争先恐后地叫道,在这些杂乱的声音之中,陈更那粗厚的嗓门听起来犹为明显。 “很好,看来诸位都是心甘情愿的。”依长治点了点头,陡然言辞一冷,峻声道:“但我希望你们这些话是肺腑之言,万一被我发现你们言行不一,在背后搞小动作的话,就别怪我翻脸不客气了!” 说话间,北落紫霄铮然飞舞,两道刀芒在空中环绕一圈,如切豆腐般插在师爷前方的地面上,差点将他吓了个半死,“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众人没想到他突然变脸,不禁被吓得肝胆欲裂,当即连连磕头,生怕刀芒下一刻就会插在自己身上。依长治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账簿扔在了师爷的面前,说道:“这些东西,以后藏得好一点,谁都知道会放在书房的。” 师爷微微一怔,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讷讷道:“是,是……多谢大人指教。” “好了,既然你们对本人都没意见,那么我要在此宣布一件事情。”依长治看向了身旁的陆清羽,说道:“你们也知道,本人平时要管理车公庙方面的事务,无暇分身顾及这边,但是朝廷有令,本人不能不从,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授意陆清羽全权掌管此处,代我管理南头城的事务,还望诸位多多配合。” “陆清羽?”听到这名字,师爷一颗心顿时往下沉去,他当然知道陆清羽是谁,只是没想到这位站在依长治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看似文质彬彬的青年居然会是陆清羽! 他心里很清楚,军师陆清羽智谋过人,对付自己这些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这下就算是想动别的歪念头也不可能了,有这种多智近妖的狠人压在自己的头上,今后可以说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念及于此,他精神一阵恍惚,只觉大厅的穿堂风似乎一下子变凉了,自己仿佛秋风中瑟瑟发抖的黄色枯叶,随风吹落到谷底,再也无翻身之日,双腿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冷汗顷刻间沁湿了后背的衣裳,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不止是师爷,其他人也清楚陆清羽是怎样可怕的人,看着他脸上温柔文静的微笑,却像是瞧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笑容,让他们心头发寒,手脚冰凉。 在知道陆清羽即将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后,这些人便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念头,乖乖地认命了,这也正是依长治想要的效果,如果一过来就把这些人全部赶走了,那自己与光杆司令无异,什么事也做不了,倒不如将这些人收为己用,日后再想办法安插亲信进来,慢慢将南头城中暗藏的齐家势力连根铲除。 在简略交待了一些事务之后,此时忽然有人来报信,此人穿着东极军的军服,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大厅中,将一封军令呈上,朗声道:“大人,边境有情况!” 依长治眉头一皱,迅速将军令打开,瞬间扫了一眼,说道:“车公庙那边出事了,城外似乎是出现了大荒的军队,小牧和曲师兄已经赶过去了。”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陆清羽马上说道:“此处就交给我了。” 依长治毫不迟疑,当即便跟着来报信的东极军一同离去,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情非常复杂,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讨好陆清羽了。 忽然就在这时,陈更悄悄凑到师爷的身后,轻声问道:“师爷,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听到这句话,师爷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口浓痰卡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就这么一岔气,他只觉眼前一黑,骤然间失去了知觉,很干脆地向后仰倒,竟是活生生被陈更气晕了过去! …… …… 路依凝皱着秀气漂亮的眉头,无比认真地盯着手上那一叠厚厚的报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后,她轻轻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手中的报告,神情凝重地说道:“这八年来真的再也没出现过时空裂隙的事件了吗?” 她身后的巨大光幕闪着白色的光芒,有无数古怪的符号正在快速流动变化。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除了这张巨大光幕之外,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机器,按照已经设置好的指令沉默运转。 这房间里的东西非常罕见,在外面根本不可能看得到,整个红莲大陆也只有这个地方才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机器,那就是零的大本营了。此处便是零最为机密核心的地方——中枢室,除了兰汐之外,就只剩路依凝有资格入内。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她的身旁,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确切来说,是在雷天一消失之后,时空裂隙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不知为何,时间的威力似乎在张翼身上完全无法产生效果,八年时光过去了,他的精神反而越发抖擞,虽然依旧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相较八年前竟没有任何老化的迹象。 路依凝沉吟片刻,问道:“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基本上其余三个国家的首领都知道此事。”张翼语气生硬地说道,似乎对秘密泄露的事情非常不满,“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或许在他们的国家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不过谁知道呢?”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第一次出现时空裂隙的时间在二十年前,随后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直到雷天一被神秘人抓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路依凝揉了揉眉心,小声道:“很显然,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时空裂隙与雷天一之间的关系。” “但我们没有证据,证据,最重要的是证据!”如果换作是平时,张翼这时候已经开始敲桌子了,只不过路依凝就在身边,他还是稍微克制了一下,干巴巴地说道:“再说了,不光是雷天一,墨龙潭出现的那间神秘实验室,同样也是时空裂缝的产物,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值得庆幸的是,实验室是出现在东极高庭境内的,而不是在天元帝国,或者大荒。”路依凝嫣然一笑,说道:“否则他们将这些超前的理念和技术偷学过去,现在该头痛的人是我们了。” “既然会出现在东极高庭,必然会有它的道理。”张翼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东极高庭的运气。” “如果能利用好这些技术,我们有机会创造出一批超级战士。”路依凝沉思一阵,忽然说道:“物尽其用,大荒方面不知道我们已经拥有了这些超前的技术,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恕我直言,皇后陛下,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不问问牧尧?”张翼双眼盯着她,沉声道:“他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而且据我所知,你们以前关系很好。” 听到这句话,路依凝顿时沉默下来,目光闪烁不定,只是笑了一下,就不再说话了。 306诱敌深入 新洲城的地理位置相较东极高庭而言,其实更靠近天元帝国和大荒一些,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发生战争,东极高庭的增援速度是要比这两个国家更慢的,若不是东极高庭的战斗力更为强悍,或许连新洲城都没办法占领下来。 当依长治匆匆赶到军营的时候,所有的士兵全都神情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见到依长治后,他们脸上的沉重终于放松了一些,似乎只要这个男人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就有获胜的把握,这份自信不是无缘无故来的,而是依长治硬生生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威名。 依长治直接找到了双瞳,大致询问了一下情况,了解到大荒的军队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城外,牧尧和曲凤池已经带兵前去迎战了,大概就是半个时辰前的事情。依长治得知战况之后,直接离开了军营,往战场上疾奔而去。 他心里有些疑惑,想不通为何大荒会突然袭击,因为没有任何出兵的理由。他此时全力往战场那边赶去,将速度催动到了极点,身形化成一道流光,速度突破了音障! 仅仅片刻功夫之后,他便赶到了战场,听见前面传来的激烈厮杀喊声,当即抬眼望去,只见双方士兵已经交战在了一起,打得热火朝天,而牧尧和曲凤池正在人群之中,正与对方的两名主将对峙。 这两名主将对于依长治来说并不陌生,换句话说,他们算是老相识了,正是当年参加过红莲武道会的维嘉和魔童,经过八年的成长后,这两人也成为了大荒军队的中坚力量,明里暗里与依长治等人交手过无数次了。 不过虽然他们成长了许多,但依长治很清楚牧尧与曲凤池的实力,这两人肯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也不知道这两人哪来的自信,竟敢主动来新洲城外挑事! 这时,牧尧已经在跟维嘉对骂上了,“你们老大司空望月呢,这家伙躲在哪里去了,莫非要做个缩头乌龟?” “对付你这样的废物,何需我们老大出手?”维嘉反唇相讥道:“我一个人就能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小子,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屑跟老二打。”牧尧冷哼一声,倨傲地说道:“赶紧叫你们老大出来,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嘁,你自己不就是老二么?”维嘉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依长治不在这里,你就敢自称老大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各种冷嘲热讽,唇枪舌剑,你揭我老底,我喷你全家,骂得不亦乐乎。骂到后来,终究是牧尧的损人言辞更贱一筹,维嘉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举起右手,只见他的手掌上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炮孔,刹那间火光迸射,无数光炮疾射而出,宛如漫天暴雨,当头牧尧便朝笼罩下来! “废物,骂不过老子,就动手了?”牧尧在嘴仗中大获全胜,不由心头得意非凡,哈哈大笑了几声,身躯骤然化成无数光粒,躲过了维嘉的光炮袭击。 两人交锋过好几次,对彼此知根知底,这些攻击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两人的攻击方式比较相似,维嘉会开炮,牧尧更是开炮的祖宗,在他看来维嘉的攻击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不值一哂。 相较牧尧与维嘉的战局,曲凤池和魔童这边就简单粗暴多了,魔童的特点是偏重防守,进攻力十分疲软,此时被曲凤池强悍凌厉的攻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更糟糕的是,依长治此刻恰好拍马赶到了,二话不说便直接向魔童发动了攻击! “是依长治?”眼见依长治出手了,维嘉和魔童不禁愣了一下,马上叫道:“快撤退,全军撤退!”他们没料到依长治会忽然出现在战场上,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听到依长治的赫赫凶名,大荒的士兵也愣住了,又听见主将的撤退命令,顿时撒丫子便跑,留下一地的武器。 “想走?追!”依长治岂容这些大荒士兵们安然离去,发动了全军追击的号令,成千上万的士兵如潮水般一涌而上,在大荒士兵们的身后紧追不舍。 依长治的出现无疑鼓舞了东极高庭的士气,只是牧尧还在埋怨:“太慢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有些事情耽搁了,是南头城的事情,处理好了。”依长治简洁无比地说了一句,牧尧马上明白计划已经成功了,当即哈哈一笑,说道:“那不如好事成双,狠狠地给这些大荒杂碎们迎头一击!” 大荒的士兵们为了逃命,疯狂压榨着体内的潜能,足下虎虎生风,跑得飞快,竟然渐渐与身后的东极军拉开了距离! 依长治皱了皱眉,猛然往前奔去,径直越过了东极军的队形,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操控北落紫霄,顷刻间斩杀了十几名落后的大荒士兵,高声喝道:“全军提速!” 眼见自家主将宛如天神下凡,勇猛如斯,东极军大受鼓舞,速度越来越快,而大荒军似乎被吓破了胆子,仿佛无头苍蝇般乱逃乱窜,简直溃不成军。没过多久,大荒军的阵型已然完全散乱了,朝四面八方奔逃而去,露出了远方的一栋栋白色帐篷。 “那是……大荒军的临时驻营?”依长治微微动容,立即下令道:“全军听令,改变目标,攻击前方大荒的驻营!” 他明白己方这边士气高涨,正是乘胜追击的绝好良机,与其斩杀这些失去斗志的大荒逃兵,不如摧毁他们的营地,让他们只能向后方撤退,毕竟这场战事来得莫名其妙,最好是避免深入敌后太远,否则很容易遭到埋伏。 然而就在他下令的一瞬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是一个非常警觉的人,隐隐觉得这些士兵们似乎溃逃得似乎太过轻易,加上维嘉的出现,莫非是故意佯装撤退,将自己引诱到此地,从而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他猛然大喝一声:“全军原地待命,不得向前一步!”东极军听到这个命令,不由愣了一下,不懂此时分明大好形势,为何却要原地待命。不过东极军的执行力极强,马上停住了前行的步伐,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在了依长治的身上,看着他义无反顾地继续向前冲去! 依长治此刻全神贯注,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如果维嘉真的在这附近布置了炸雷区域,那么一定能看出破绽!他右脚刚刚迈出一步,便发觉自己踩到了一块坚硬如铁的泥土上,一股灼热的火浪骤然爆发,自他的足底下喷涌而出! 然而依长治的速度极快,在炸弹还未完全引爆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此地,同时疯狂催动体内的灵气,速度快到极致,于刹那间变化出千百个自己,仿佛数千人同时奔跑在雷区一般,将埋藏在地下的炸雷纷纷引爆开来! 火浪纷飞,热潮狂涌,金芒四逸,震耳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漫天浓烟滚滚卷起,遮天蔽日,刺鼻的硝烟气味迎面扑来。 东极军目瞪口呆,这才明白为什么依长治要喝止住自己,顿时心里一阵后怕,同时感慨依长治那无比灵敏的嗅觉,假如没有他的及时下令,从这爆炸的规模来看,自己这边的一万多人恐怕最少也要死伤大半! 大风吹来,将黑色浓烟拂去,只见前方埋雷的区域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地面上形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坑洞,还散发着灰色的烟尘,依长治的身影则越来越远,看他这副架势,似乎是要一个人冲入敌方的大本营之中! 尽管经历了刚才那场大爆炸,但依长治身上连一点伤势都没有,这些炸弹或许能对普通士兵造成巨大的伤害,却对他完全没有效果,不过有了这个教训后,他不敢再冒险让东极军继续前行了,毕竟东极军本身就人数不多,不能再遭受损失,因此选择自己孤身入营,看看前方的情况。 片刻之后,他便一头闯入了大荒军的营地之中,却发觉营地里静悄悄的,竟连半点声响都没有。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他自恃实力强横,并没有撤离的打算,而是继续往前深入,想探查这营地中有什么猫腻。 谁知就在他来到大荒军营地中间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谁知双足竟似被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完全动弹不得! “什么情况?”他不由吃了一惊,想要利用速度瞬间离开,但无论他如何发力,都是徒劳无功,似乎闪电之力蓦地消失了,丹田内空空荡荡的,根本无法调用! 不仅如此,他能感到自己全身的灵气正在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流逝,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片刻他便会彻底失去战斗力,沦为一介凡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长治又惊又怒,脑海中飞快思考着自身的处境,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帐篷从走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个酒葫芦,笑吟吟地说道:“依长治,你果然中招了,就跟那家伙说的一样。” 307八年后的对决 待看清楚此人的样貌后,依长治不由心往下沉,知道自己不该这般托大,中了敌人精心计划好的圈套。 既然这人会出现在营地里,显然是针对自己布置好了对应的阵法——也就是说,这整个营地都是一座巨大的阵法,为的就是将他困在此地,所谓狼狈逃窜的逃兵,维嘉和魔童的无故挑衅,原来全都是计划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大荒的目标由始至终便是自己! 来人浑身酒气,对着酒葫芦痛饮一口,睁着惺忪醉眼,哈哈笑道:“嗝……本来我还有些不太相信,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中套了,那家伙确实有点本事啊。” 此人正是苏墨,他在八年前便已经展现出了十分强悍的阵法实力,如今更是突飞猛进,就算是高他半个境界的强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容易被他暗算,难怪以依长治的实力竟无法挣脱开来。 依长治定了定神,沉声道:“你口中的他是谁,莫非这里还有其他人?他们的气息被你屏蔽了吗?” 苏墨还没说话,就见一名高高瘦瘦的白衣青年从另外一个帐篷走了出来,微笑道:“依将军,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千玺?”依长治瞳孔一缩,心中顿时无比震惊,失声道:“原来如此,你们天元帝国竟与大荒联手了!” “不错,若要与东极高庭为敌,你依长治无疑是一个心头大患。”千玺很直接地说道:“所以……对不起了,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自从依长治加入东极军后,这些年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杀敌无数,瓦解了大荒无数次进攻,同时也引起了天元帝国的忌惮。若不是依长治镇守在边境,别说新洲城拿不下来,东极高庭的境外区域说不定早已被大荒及天元帝国占领大半,哪还会有现在的巨大优势? 然而依长治的心境如今被锻炼得格外强大,越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越是沉得住气。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千玺,忽然又将目光转向了苏墨,冷笑道:“你可以把我困在这里,但……你又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苏墨听到这话,不禁脸色微变,没想到依长治竟一下子看穿了他的虚实。这个阵法确实能够困住依长治,不过需要耗费大量的灵气,虽然苏墨的脸上勉强还能保持着镇定,其实他此刻双腿都在微微颤抖,已经有些快撑不住了。 “那又如何?”被看破了心思的苏墨冷哼一声,将酒葫芦放回腰间,说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安危吧。” 他说话的同时,营地的地面上骤然飘起滚滚浓烟,预示着阵法即将接近崩坏的边缘。千玺知道这个阵法困不了依长治太久,当即高声叫道:“擒贼先擒王,动手!” “万剑归宗!”刹那间,无数道亮白的剑芒悄然而至,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了滚滚浓烟,将依长治的四面八方全部封死,原来是一直隐藏在旁边的迦若出手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迦若曾在八年前惜败于依长治,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如今有了再次对敌的机会,一上来便使出了压箱底的杀招,誓要将依长治狠狠踩在脚下! 依长治对此毫不惊慌,因为无论是苏墨还是千玺,都不能算是实力高强的修士,早就料到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暗中埋伏,只是没想到来的人竟会是迦若。 眼见敌人一出手便是无比凶狠的夺命杀招,他体内的战意也被完全调动了起来,蓦地大喝一声:“迦若,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你现今有什么本事!” 说完这话,他丹田内灵气狂涌,星辰之力喷薄而出,浑身气势节节攀升,掀起一阵狂猛风浪,霎时间碎石纷飞,沙尘乱舞! 苏墨没料到他居然还有余力,猝不及防之下,心神猛然间受到重创,仿佛胸口处被人狠狠锤了一下,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登时萎顿在地,阵法立即失效了。 依长治一招击垮苏墨,奋力脱出困境,在剑芒即将及身之际,周身忽然浮现出一层白色的光芒,将绝大部分剑芒全部挡在了外面,用柔力反弹开来,又向迦若反冲回去! “斗转星移?”迦若微吃一惊,想不到依长治居然偷学了路依凝的绝学,闪身躲开了反扑回来的剑芒,内心不禁对依长治产生了一丝忌惮,暗中猜测他还有多少压箱底的绝招没使出来。 此时浓烟渐散,四处趋于平静,依长治虽然被迦若背地偷袭,所幸及时使出斗转星移,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只是黑色的破天制服破损严重,看起来颇为狼狈。 “不可能,你只是凝魄后期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强?”苏墨脸色苍白地瞪着依长治,擦去唇角的血迹,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的阵法连合虚初期的强者都能困住,怎么会困不住你?” “凝魄后期怎么了,我也是凝魄后期啊!”迦若不甘示弱地说道:“依长治,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八年前没分出胜负,我们这次必须要决出高下!” 依长治目光阴冷地盯着眼前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说道:“你们就这点本事吗?如果是的话,那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他看向离自己最远的千玺,冷哼道:“千玺,你不是想要抓我吗?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想怎么抓我?” 说完这话,依长治身形蓦地一动,猛然朝千玺的方向冲去。他心里很清楚,千玺毫无疑问是这三人中最为难缠的敌人,必须先将其擒在手中,才好对付迦若和苏墨二人,然而迦若早就防着这手,瞬间一个横移,挡在千玺的身前,怒道:“喂喂,你的对手是我啊,还要我说多少次?” “滚开!”依长治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北落紫霄旋转飞舞,须臾间形成了无数道紫色的刀芒,劈头盖脑斩向迦若,凌厉的罡风扑面而来,割得他脸皮隐隐生痛! “盘古封印!”迦若知道依长治全力出手了,也不跟他客气,当即解除了体内的封印,进入到盘古模式之中。 刹那间,他的长发陡地暴涨半米,几乎低垂到脚后跟,变成了灰白之色,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浮现在脸上,浑身散发出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他的眼眸此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黑色的瞳孔中火光迸射,仿佛熊熊燃烧起来,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猛然一挥右手,浑厚无比的无形之力喷涌而出,漫天刀芒顿时四处散去! “哦?确实有几分本事。”依长治骤然停下脚步,感受到了迦若身上凌厉至极的气势,双眼微眯道:“可惜,还是不够看啊……” 这话一说完,他忽然消失在了原地,紫色刀芒若隐若现,在迦若周围倏闪即逝。他的速度早已超越了音速,肉眼根本无法追踪他的身形,就连迦若也不例外!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依长治不知道对迦若发动了多少次攻击,北落紫霄呼啸斩落,尽往他的致命部位招呼,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幸好迦若及时进入了盘古模式,全身的防御力强悍到了极点,刀芒砍在身上,却没留下半点伤痕,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已身受重伤,皮开肉绽了。 两人激战正酣,牧尧和曲凤池也赶了过来,他们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前方传来的灵气波动,哪还不明白有状况发生,果然赶来之后竟发现千玺几人的身影,不由大吃一惊,牧尧瞪着眼睛说道:“不会吧,千玺这家伙不老老实实在君临城呆着,怎么也跑到这地方来了?” 曲凤池微一转念,马上明白天元帝国是跟大荒联手了,目的便是将依长治引诱至此,合力将其击杀!想到这里,他猛然回过头去,但见远处烟尘滚滚,数不清的敌军遥遥冲来,维嘉和魔童一马当先,对己方形成合围之势,显然是想前来增援! “全军听令,剿灭大荒军,一个不留!”曲凤池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大荒的计谋得逞,马上高声发号施令,令众东极军缠住前来的大荒军,不给敌方任何增援的机会,同时自己往魔童那处快速赶去,阻止他们加入依长治与迦若的战斗。 牧尧也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曲凤池的意图,冷冷笑了一下,说道:“这帮家伙真是不知好歹,他们不清楚长治若是生气了会有多恐怖吗?就凭迦若那几招下三滥的杂耍把戏,怎么可能会是长治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蓦地扬声喝道:“维嘉,我不是早就说了吗,你这老二没资格让我出手,赶紧让你们的老大过来跟我打!” 远处马上传来维嘉气急败坏的怒吼:“牧尧,你才是老二,你全家都是老二!”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调动人马,无比愤怒地往牧尧这边猛冲而来! 曲凤池微微一怔,不由苦笑摇了摇头,牧尧则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翅膀叔叔,就问你服不服气,有时候激将法也是很有用的。” “长治,你可得加油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308毁天灭地的光柱 此时没有了其他人的插手,依长治便能心无旁鹫地与迦若战斗,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迦若身上,毕竟还有千玺和苏墨在旁边虎视眈眈,虽然这两人的战斗力不算强悍,但其中一人精通阵法,一人计谋极多,不得不暗中提防,免得遭到暗算。 迦若却没有这样的顾忌,他的敌人由始至终只有依长治一人而已,因此一出手便用尽全力,决不留情,纵然实力弱上半分,也与依长治斗得难分难解,一时难分轩轾。 两人激烈交战在一处,狂猛气浪喷涌而出,鼓荡席卷,掀起漫天沙尘,风沙几乎将整座营地都遮蔽住了,依长治的速度快到极点,迦若根本就无法跟上,然而他强悍无比的防御力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依长治久战不下,不由得渐渐急躁起来。 他在八年前便已见识过迦若的盘古形态,只不过他那时候的防御力完全无法与现今相提并论,全身的皮肤仿佛万年玄铁,锋利的刀芒砍在上面,迸出一星火花,仅能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却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虽然场面上看起来自己占尽优势,其实根本奈何不了迦若! “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你!”依长治不禁心头火起,立即收起北落紫霄,星辰之力在丹田内疯狂运转,一个个破灭星辰凝聚成形,尽数轰向迦若的胸口,将他的衣衫轰得稀烂,露出铁青色的精壮上身! 然而迦若的防御力太过逆天,宛如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不管依长治的攻势有多凌厉,他的身躯上都没出现半点伤痕,不过他其实有苦说不出,盘古形态确实能大大提升他的攻防能力,却不能维持太久,如今一味狼狈抵挡,完全抽不出手来还击,待会儿盘古形态消失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决定且战且退,不与依长治作正面交锋,这样说不定能找到反击的机会,右足猛地往地上一蹬,轻飘飘往后退出十余米,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然而依长治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追赶上去,掌心凝聚破灭星辰,狠狠地朝着他的面门轰去! “依长治,你真以为我的速度没你快吗?”迦若被他如此纠缠,当即怒火中烧,十分不爽地叫道:“有种放马过来,老子未必就怕你了!” “你就只会动嘴皮子?”依长治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起码到现在为止,你连我的衣袖都没法碰到。” “胡说八道,你看着!”迦若勃然怒喝:“我可不是只会防守的!”说完这话,他陡地身形一晃,刹那间消失在依长治的眼前,转瞬出现在他的身后,长剑散发着森然寒意,悄无声息地刺向依长治的后颈! 依长治双眼一亮,似乎没想到迦若竟也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不由得好胜心起,扬声道:“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还真让我失望。”他将头一偏,险之又险地闪过这一剑,剑锋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斩断了他的一丝长发。 两人不断催动自身的速度,从旁人的视角来看,几乎瞧不清他们的身影了,只能听见阵阵激烈万分的破风之声,双方见招出招,反应均是迅疾无比,看似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热闹,实则凶险暗藏,只要稍不注意被对方击中要害,便有可能遭受重创! 不出片刻功夫,他们便离开了营地,一路向外冲去,所到之处建筑尽毁,沙尘漫天,彷如平地刮起一阵飓风,两人谁都不愿意输给对方,此时再不留手,所有神通尽皆施展而出,打得不分伯仲,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已来到一处悬崖边上,下方惊涛骇浪,竟是一片汪洋大海。 然而依长治此刻已经杀红了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打败迦若,彻底让他服输。就在下一刻,天边蓦地出现了一束巨大的白色光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朝依长治的头顶轰然落下! 这道白色光柱的直径足有十米之长,粗暴地撕裂了厚重的云层,狠狠地向依长治射来!依长治这时才感觉到头顶上的巨大危险,当即猛然抬头,看见头顶上方那道宛如洁白圣光的光柱,只觉万钧山岳临顶压下,双肩陡然沉重无比,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坚硬的军靴深深地往地面陷下,整个人似乎都要跪倒诚服在这恐怖的威压之下! “这是什么……”光柱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还没来得及冲出光柱的范围,便听“轰隆隆”一阵巨响,白色光柱凶狠无情地击中在了悬崖上,山石泥土被巨大的力量瞬间撕裂,化成无数漫天碎石,散落四方! 不仅如此,这道光柱在轰碎悬崖之后,势头未止,又猛然落进了汹涌的海面,海水被巨力掀飞炸起,碎浪骤然喷涌而上,如同掀起了一阵海啸,万吨海水向上炸起,然后淅淅沥沥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暴雨,将迦若的全身淋了个透湿。 就在白色光柱刚刚出现的时候,迦若就及时往后撤去,躲开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他既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低头看着犹未平静的海面,脸上浮现出无比遗憾的神情。 他当然不认为依长治在这样的攻击下还能活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从腰间摸出一个通讯仪,说道:“去下面的海岸搜寻一下,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不可能还活着的啦,我这一炮打下来,他肯定灰飞烟灭了。”通讯仪那边传来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不过你们的速度也太快了,我好不容易才锁定瞄准了他的位置。” “要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迦若皱了皱眉,不爽地说道:“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是不是你来负责?” “好好好,那就这样吧。”对方说完话,立即挂断了通讯仪,迦若又将目光望向下方,沉默许久后,摇头叹息道:“虽然我还想和你打多一会儿,但……还是任务更重要。” 牧尧和曲凤池愣愣地看着远方的白色光柱,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本来还在和维嘉与魔童战斗,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势立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牧尧视力极佳,恰好看见光柱轰中了依长治所站着的位置,心中不由凉了半截,怒吼一声:“长治!”说完这话,他哪还顾得上什么维嘉,头也不回地向悬崖边跑去! 维嘉见迦若完成了任务,顿时神色一喜,叫道:“全军听令,撤退!”大荒军听到号令,纷纷往后撤去,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依长治,如今任务圆满完成,也就没必要再跟东极军纠缠了。 “妈的,妈的……”牧尧此刻急红了眼,面无血色,嘴里碎碎念叨,拼了命似地往悬崖那处狂奔,刚才的那道白色光柱实在太过恐怖,让他心中感到极为不安,如果依长治就这么死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放过迦若这些人! “长治,你千万别有事啊!”片刻之后,牧尧急匆匆地来到了悬崖边,只见原本的整条悬崖已经完全被轰没了,下方的海面上尽是碎石泥土,白色的浪花翻卷吞吐,不断地将碎石推向岸边,但哪里还有依长治的身影? 牧尧不禁心往下沉,视线开始往海面处扫描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顿时绝望起来,怒道:“如果长治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些混账!” 迦若早已离开了此地,千玺也苏墨也各自散去,此时战场上除了后方的东极军外,就只剩下了牧尧和曲凤池还在悬崖上,徒劳无功地搜寻着依长治的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牧尧的眼睛越来越红,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无论他怎么去看,也找不到半点依长治还活着的迹象,一股悲凉的哀伤感骤然袭来,让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哽咽了。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牧尧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句话,表情有些神经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叫着喊出:“我要杀了他们!”说着猛然转身,就要往大荒军撤退的那个方向跑去,曲凤池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小牧,你冷静一点,不要意气用事!” “我这算什么意气用事!”牧尧转过头来,愤怒地瞪着他,大声道:“长治被这些畜生害死了,我难道就眼睁睁让这些混账离开吗?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同伴了?” “你想怎么做?一个人单枪匹马追上他们,然后大开杀戒?”曲凤池十分冷静地说道:“你仔细想想,这根本不可能,也完全不现实,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赶回军营,将这件事情告诉陆清羽,由他来想办法!” 牧尧岂会不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但心中忿忿不平,只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发泄似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非常不甘心地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海面。 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309依长治的消失 当陆清羽赶到军营里的时候,最后一抹夕阳已然消失在地平线的远端,无尽的黑暗笼罩大地,然而帐篷内只点亮了一支蜡烛,气氛异常凝重,寒风呼啸而过,将众人的身影映得飘忽不定,所有人铁青着脸,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看见陆清羽匆忙而来,牧尧等人的眼睛才有了些许神采。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清羽只知道依长治不见了踪影,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还不太清楚。曲凤池是场间最冷静的人,很快便将事情的经过重述了一遍,从魔童和维嘉派兵前来挑衅开始,到最后从天边落下一道恐怖的白色光柱为止,所有的细节全都说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遗漏。 陆清羽安静地听着曲凤池的叙述,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当曲凤池将事情复述完后,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陷阱吗?”虽然没有直接指责牧尧等人,但这句话无疑在暗指他们行事鲁莽,不计后果,逞匹夫之用。 “曲凤池,别怪我说话直,我本以为你性情沉稳,没想到也会犯下这样的错误。”陆清羽眉头紧锁,转头看向曲凤池说道:“这件事情……是你欠考虑了。”说着摇了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曲凤池听见这话,不由低下了头,面色颇为难看,如今回过头来看,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很明显的诱敌诡计,但他们当时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牧尧咬了咬牙,闷声道:“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对,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该怎么办?” “找!”陆清羽马上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 牧尧猛然站起身来,说道:“要不要喊人一起……” “不行,长治的事情千万不能声张出去,否则军心必乱,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陆清羽将目光转向古彦,神情凝重地说道:“如果有人问长治的下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掩盖真相。” 古彦立即点头道:“我明白了。”他很明白陆清羽的顾忌,军营里的士兵们绝大部分都是东极军,如果依长治有什么三长两短,势必会对军心造成极大的影响,在不能确定依长治的下落之前,任何流言蜚语都会沉重无比地打击东极军的士气。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立刻前往依长治消失的那处悬崖,然后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寻找他的踪迹。”陆清羽沉吟片刻,又道:“但是我们不能倾巢而出,得有个人守在这里才行。” “曲凤池,你留在这里,我们现在马上赶过去,记住,如果还有人前来挑衅,一定要避而不战。”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出了帐篷,双瞳和牧尧跟在他的身后,飞快地离去了,只剩下曲凤池一人在帐篷内,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黑影,良久过后,他终于露出了自责的表情,悠悠轻叹一声,“长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 …… 银色月光淡如水,薄如纱,新洲城外一片岑寂,白天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了,除了地上干涸凝固成黑色的血迹外,数百具战死的士军尸体都处理完毕,只不过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在月光的照映下,三道人影速度极快地冲向了悬崖尽头,然后猛然停住步伐,陆清羽来到断崖边上,低头往下看去,只见下方是深沉的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浪涛轰击礁石的汹涌之声。 “能看见什么吗?”陆清羽转头问了牧尧一句,牧尧的眼中忽然有流光跃动,两只眼眸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双瞳的瞳孔也变成血红之色,虽然看清楚了下面的情形,却依然瞧不见依长治的身影。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下去了。”陆清羽当机立断,忽地纵身一跃,竟是毫不犹豫的向下跳去!牧尧愣了一下,叫道:“你怎么自己先跳了,等等我!”说着也跟在后面跳了下去。 从断崖到下方海岸的高度足有数十米高,不过对于陆清羽和牧尧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陆清羽稳稳落在地上,还没直起腰来,就见头顶蓦地风声大起! 他反应极快,赶紧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如泰山压顶般砸落而来,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便见牧尧高大的身躯直接坠落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不由没好气地说道:“你就非要踩在我脑袋上吗?” 牧尧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意外,意外。” 此时双瞳也跳了下来,目光飞速地扫了四周一遍后,淡淡地说道:“没看见有血迹。” “没有血迹?”陆清羽沉声问道:“能确定吗,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没有血迹。”双瞳十分简洁地说道:“但是有脚印。” 陆清羽心头一动,连忙仔细看向地面,果然发现附近有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绝大部分已经被海浪冲得完全看不清痕迹了,不过依然有一小部分足印没有被抹去。 “这些是谁的脚印?”牧尧忍不住问道:“怎么样,知道长治去哪儿了吗?” 陆清羽没有说话,而是半跪在地上,紧盯着这些脚印,过了许久之后,才站起身来,沉着脸道:“这些脚印肯定是大荒军留下的,他们是为了确认依长治的死活才来到这里的,既然没有血迹,那便意味着依长治直接掉入了海里,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牧尧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这话什么意思?” “想想就知道了。”陆清羽很耐心地解释道:“依长治掉进海里反正更加安全,他们总不可能潜入深海去找人,如果是在岸边,依长治此时肯定凶多吉少了。” “问题是……他跌进海里也不见得就能活下来啊。”牧尧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下该怎么办,我们的线索已经完全断了。” 陆清羽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我记得你的眼睛经过改造,是有记忆功能的,能不能回顾一下看看,想办法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回顾?”牧尧不满地说道:“不是我话多,但你的主意能不能靠谱一点?” 陆清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这难道还要我教你吗,当然是从白色光柱落下的时候开始!” 牧尧深呼吸了几下,缓缓抬起头来,远眺头顶上方的夜空,眼中闪过无数道古怪字符,很长时间过后,他微微闭上眼睛,说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了!” 说到这里,牧尧骤然睁开双眼,吃惊道:“我看见那个人了,就是那个发射白色光柱的家伙!” “这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陆清羽蓦地眼前一亮,急忙问道:“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可以用来查出此人的身份!” “不行,那个人漂浮在空中,隐没在云层后面,我完全没办法看清楚他的相貌。”牧尧抿紧嘴唇,皱眉道:“只有在白色光柱落下的那一瞬间,云层被气流冲散了片刻,我才能勉强看见此人的正面,他衣襟的胸口上刺了两个金色的小字,但脸上笼罩了一层氤氲,把面容全都遮住了。” “两个字?”陆清羽双眉一皱,问道:“写了什么?” 牧尧想也未想,十分干脆地说道:“一念。” “一念?一念……”陆清羽苦苦思索了一阵,只是脑海中翻来覆去,却对这两个字没有任何印象,不禁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一念到底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反正肯定是一个组织了。”牧尧想了想,说道:“回去查查看,说不定会有人知道一念是什么玩意儿。” “对了,关于长治的事情,千万别告诉太叔。”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万一被他知道了,以他的性格,非得将这地方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陆清羽闻言一怔,然后微微点头。对于以太的身体状况,他是非常清楚的,八年前为了对抗雷天一,以太强行将八门遁甲开启到惊门,巨大的负荷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无法挽救的损坏,如今已然每况愈下,非但身体大不如前,连境界实力都倒退了不少,如果知道了依长治失踪的消失,他肯定又会操心,这实在是没有必要。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 牧尧等人吃了一惊,立即循声往旁边看去,只见以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海岸边,目光平静地眺望大海。 仿佛做错事情的孩子被爹娘揪了出来,饶是牧尧脸皮极厚,此刻也不禁面色微红,干笑道:“那个……太叔,您这来得也太悄无声息了吧,吓了我一跳……” 以太面无表情地看向海面,沉默良久后,突然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尽力去找,但只怕这一次……你们会徒劳无功。” 310怪人出现 以太从少年时便是一个性情沉稳,少言寡语的人,这一点无论是依长治、牧尧或是其他人都很清楚,对于他这样看似淡漠的反应,牧尧其实并不意外,但让他吃惊的是,以太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灰心丧气、近似于绝望的话来。 在他的印象中,以太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面无表情,眼神里也会带着火气,仿佛一座蠢蠢欲动等待爆发的巨大火山,看似风平浪静,一旦爆发起来,简直惊天动地,然而此时以太的双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仅有的半点光芒也渐渐微弱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宛如被黑暗吞噬殆尽。 “太叔,不管如何,总得要试试的。”牧尧的心里有些不舒服,若说这话的人是别人,恐怕他早就破口大骂了,但这个人是以太,是亲手将依长治拉扯长大的以太,所以纵然有万分不满,也只能将这样的情绪隐藏起来,两手一摊道:“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吧?” 以太似乎知道自己失言,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了。牧尧盯着他的身影,他的影子被月光拉长了,照映在后方的山壁上,不知怎地,居然给人一种佝偻苍凉之感。 牧尧此刻蓦然惊觉,原来不知不觉间,以太早已不复当年的锐气,更多的是沉沉的暮气,宛如血红的夕阳缓缓消失在地平线下方,而且再也不会重新升起了。 虽然他的容貌依然年轻,腰杆依然挺直,甚至连一丝白发都没有,但他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看透人世的沧桑与颓然,带着一抹尽人事、听天命的麻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正是这样的麻木与漠然,让他瞧起来仿佛经历了人生百态,尝遍了世间冷暖。牧尧的心尖猛然一颤,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片刻后才道:“太叔,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会将长治带回来的,请你相信我们。” 说完这话,他暗自叹息一声,转身对陆清羽说道:“我们走吧。”陆清羽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情绪明显受到了以太的影响,阴沉着脸道:“长治如果落在了海里,很有可能会被冲上岸来,我们沿着海岸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长治的踪影。” 三人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此地,只留下了以太一人,独自站在一块褐色的礁石上,静静地看着脚下泛着白沫的海浪。巨浪汹涌翻卷,狠狠撞上了岸边的礁石,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这响动似有魔力一般,直击他的内心。以太只觉胸口如同被无形之力接连不断地撞击着,说不出的窒闷难受。 他眼睁睁看着三人远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心中却没有任何想要追上去的冲动,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放弃了,放弃了依长治还幸存的可能,放弃了再次见到依长治的想念。 他不认为依长治此刻还活着,只希望牧尧他们能够找到依长治的尸体,自己能够亲手替他下葬,目送他离开这个世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知道这想法是不对的,但依长治已经死去的念头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根本挥之不去。 很多年前,依紫霄曾经告诉过他,爹娘能够十分敏锐地预感到自己孩子的离世,他当时一个字也不信,以为依紫霄只是在哄骗他,后来依长治在九华城闯出那么大的乱子,甚至是经历了墨龙潭的巨大危机,都从未让他有过这种感受,可是今天……他感受到了,他信了。 这种感觉异常空虚,似乎整个胸腔都被挖空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剩下,就连喜怒哀乐都感受不到了,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一片虚无,无边无际的虚无,飘渺如烟却又万分真实。 这二十多年来,他是亲眼看着依长治从婴儿长大成人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依长治一天天强大起来,而他慢慢老去,身体大不如前,无论依长治变成什么样的人,哪怕是因为路依凝变得愤世嫉俗,他也能真切感受到依长治与他心意相通的羁绊。然而这样的羁绊随着天边落下的那道白色光柱彻底消失殆尽了,他与依长治之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关联,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也是他如此颓然的原因。 一阵冷风迎面拂来,将他的长发吹得往后飞去,向来寒暑不侵的他居然在此时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凉意。他抬起头来,看向夜空上的那轮银月,光滑的额头上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几条皱纹,仿佛刀刻斧凿一般,老态尽显。 他终于觉得有些累了。 “少爷,再见了……”以太默默地想着,沐浴在银色月辉下的那道挺拔身影渐渐弯曲起来,像极了一名驼背的老者。 …… …… 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却隐藏着无数汹涌的暗流。 数日之前,墨龙潭的朱雀街道上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争执,起因是一名神情恍惚的少年走在路上,一不留神滑了一跤,恰好撞在旁边的一名华服青年身上。 若换做是其他的人,或许这名少年老老实实道个歉便算完了,但不走运的是,他撞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墨龙潭中有名的纨绔子弟,齐家少爷的齐柏川。 周围百姓见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暗中同情那名可怜的少年。齐柏川自恃齐家势力,在墨龙潭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根本没人能管,他不招惹别人就算好了,如今这少年自己送上门来,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凄惨下场。 不过同情归同情,并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化身为侠义之士,毕竟不会有人傻到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招惹齐家。这名少年显然也知道齐柏川是谁,当场便吓蒙了,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两名壮汉扇了两记耳光,如抓小鸡般揪住他的胳膊,无比粗暴地按在了地上。 齐柏川十分冷漠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只见他衣衫破旧,打扮寒酸,穷人两字就差写在脸上,不禁心头更怒,指着自己被蹭脏的地方,冷冷说道:“不用说赔偿之类的废话了,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值多少银子吗?” 不知是不是额头磕在地上,血往头顶涌去的缘故,少年的脸色涨得通红,脸颊高高肿起一片,鼻血都被打了出来,声音嘶哑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个穷书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道歉有用的话,要衙门来干什么?”齐柏川不屑地朝他头顶吐了一口唾沫,右手轻轻一挥,说道:“悠着点,别打死了。” “是!”几名壮汉听到命令,当即对少年拳打脚踢,出手毫不留情,拳拳到肉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少年被打得皮开肉绽,披头散发,不禁惨呼起来。周围的百姓纷纷转过头去,不忍再看这无比凄惨的一幕。 少年本就体弱,几拳下去便没多少声音了,众壮汉怕把他打死了,赶紧停下了手,少年如死狗般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脸上满是鲜血,一只鞋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齐柏川走到少年的面前,踢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耐烦地喝道:“别装死,赶紧起来,就算你真的死了,也别死在我的面前,脏了我的眼睛!” “大……大人,我……我真的……错了……”少年此刻的眼里满是惊惶,咳出一口鲜血,气喘吁吁地求饶道:“求求大人……你就饶了我吧,我还得去干活儿,否则连饭……都吃不上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一只蟑螂,还想吃饭?”齐柏川狠狠地往他心口踹了一脚,少年顿时惨叫起来,“你当街寻衅滋事,扰乱治安秩序,还想一走了之?来人,将他关入大牢,日后听审!” “不,不……大人,不要!”少年立即慌乱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扎爬起身来,抱着齐柏川的大腿,哭道:“大人,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妈的,还敢反抗?”齐柏川飞起一脚,将他踢翻了个跟斗,几名壮汉快步抢上,重重地给了他几个耳光,只听“啪啪”几声脆响,少年直接被打得昏厥过去,如烂泥般瘫在地上,人事不省。 “真他妈晦气,败坏老子的兴致!”齐柏川十分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大腿上的血迹,似乎犹不解恨,气急败坏道:“我改变主意了,把他关进死牢,好好伺候他!” “是,遵命!”壮汉犹如拾起一块破烂抹布般,揪着少年的后领,就这么拖在地上,径直往悬镜司走去,大人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小人物日后悲惨的结局,似乎是这样的悲壮情绪感染到了周围的百姓,他们看向齐柏川的眼神渐渐变得愤怒起来。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挖了你们的眼睛!”齐柏川很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些情绪,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不是也想像他一样,被关进死牢里去?” 这句话的威力非常惊人,众百姓们马上偏转了头,自顾自忙去了,没人敢开口再多说一句话,沉默成为了全场的主旋律。 齐柏川满意地点了点头,认为这些刁民还是惧怕自己的,不由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无上权威和气势,然而他此刻并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街角,有一人正在悄悄地观察自己。 他的装扮非常怪异,全身穿着黑色的皮衣,脑袋更是用粗麻布罩了起来,原本是五官的地方用墨水涂就。片刻之后,怪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异常骇人。 “嘿嘿……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呵呵……” 311大起大落的人生 卢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知为何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就在他无比迷茫之际,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粗暴的叱喝声。 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高壮男人,正在气势凌人地对一名妇人放声怒吼,那名妇人泪流满面,哆哆嗦嗦地磕着头,似乎在拼命求饶,但那男人却不依不饶,竟是一脚踢在了妇人的脸上,牙齿混着鲜血飞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卢克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浑浑噩噩地走到男人的身后,一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后背,然后猛力往外一拔,温热粘稠的鲜血顿时溅了他一头一脸,犹如灼热的岩浆,滚烫无比! 男人蓦地惨叫一声,软软倒下,如死猪般倒在地上,双腿抽搐一阵,便没了声息。他怔怔地瞪着犹在淌血的刀尖,绛红的鲜血不断冲击着他的视觉,尚未沾染到血迹的刀背映出了他那张苍白如纸的稚嫩脸庞,紧接着周围的情形忽然变得血红一片。 忽然,一滴滴粘稠的血液落在他的脸上,卢克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只见头顶上的太阳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似血,彷如大量鲜血凝聚而成,就连云层也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天空开始下起小雨,只是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咸腥的血液。 …… ……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渐渐醒了过来,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已觉浑身疼痛无比,后颈处似乎被人猛力击打过一样,稍微扭动一下便痛彻心扉。 他缓缓睁开眼睛,双眼无神地看着腐朽潮湿的天花板,一股刺鼻腥味的霉味传入了他的鼻孔,让他紧紧皱起了眉头,若非腹中空空如也,便差点要呕吐起来。 一开始他还没弄明白这地方在哪里,不过在经过了短暂的茫然期后,他马上回忆起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卢克,这时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便如他的相貌一般普通,属于丢在人群中便很难再找到的平凡人。他没有优渥的家境,也没有非凡的才能,这短短十五年的人生,他一直在贫穷、困苦和欺凌中度过。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因为就在他一岁的那年,父亲找了个借口出门后,便一去不复返,只剩下自己的娘亲,整日以泪洗面。两人相依为命,拼命想办法活过每一天,然而无依无靠的母子又如何才能在这世道上安然生存? 在许多人看来,卢克和他的娘亲属于世间最底层的那一批人,可以任他们宰割,黄霸兴便是其中之一,卢克的娘亲虽然历经过无数苦难,但眉目清秀,尚存几分姿色,年纪也不大,约莫三十来岁左右,无疑引来了他的垂涎。 黄霸兴找上卢克的娘亲,明里暗里示意过多次,但妇人知道他是怎样的货色,若是从了他,此后必然饱受毒打折磨,自然是一口回绝,黄霸兴恼羞成怒,开始以各种借口来找妇人的麻烦,动辄打骂,克扣工饷。 卢克自然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他对此无能为力,除了心疼母亲之外,又能怎样呢?他们若不帮黄霸兴做工,连饭都没得吃,娘亲每个月都留些钱下来,想供他读书,日后能出人头地,只是她不知道,世事从来不会如人所愿。 这些年来,卢克亲眼目睹自己的娘亲饱受欺凌,日益消瘦下去,仅存的几分姿色也随着苦难岁月消磨殆尽,纵然只有三十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如五十多岁一般,眼眉中饱含痛苦与辛酸,她只有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绝望消沉的目光才会迸发光彩,似乎充满了希望与期冀,纵然只是一闪而逝。 然而情绪的积累到达一定程度后,必然会迎来激烈的爆发,就在前天的时候,黄霸兴又一次找上门来,借机辱骂殴打自己的娘亲。 卢克静静地站在一旁,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但不知为何,他看着黄霸兴那臃肿的身材,那令人无比憎恶的面容,听着他那沙哑难听的声音,忽然听到“噔”地一声,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崩裂开来,一团烈火猛然喷涌而出,烧得他胸口十分难受,几乎无法呼吸! 这种无法忍受的灼烧感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促使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是这么浑浑噩噩地拿起了桌子上的尖刀,悄悄地向黄霸兴身后走了过去。 每走出一步,他的呼吸就粗重一分,心跳越发剧烈,四周仿佛忽然安静下来,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然后他举起了尖刀。 手起,刀落。 鲜血狂喷而出,四下飞溅。 卢克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只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嘴里满是咸腥的味道,握着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的娘亲显然也被他这样的疯狂举动吓呆了,无比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就清醒镇定下来。 “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赶紧想办法离开!”妇人强行镇定道:“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们两个人都要死!” 一言惊醒梦中人,卢克立即冷静了下来,强烈的求胜欲望让他开始飞快思索起逃离的办法。几秒钟后,他马上脱下满是血迹的衣服,将身上沾的鲜血全都擦干净,然后盖在黄霸兴尚有温度的尸体上,换上了另外一件破旧的衣服,牵着娘亲的手走出门去。 他们偷偷地从后门溜走,然后花去了身上仅有的几文钱,拦下了一辆马车,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此地。一路上,母子两人始终紧紧拉着手,指节微微发白,手心里全是汗水,微微抖个不停,若是此时有一面镜子,定然可以看到自己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卢克想要离开墨龙潭,但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的眼前,没有盘缠,无亲无故,他们又能去哪里?带着这个很现实的疑问,母子两人藏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躲了两天后,没发现街上有什么动静,两人逃走时又太过匆忙,干粮什么的都没带,腹中空空如也,卢克只能偷偷来到街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弄到些吃食。 或许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他在精神恍惚间撞上了齐家纨绔齐云川,被毒打一顿后丢进了死牢,没想到杀死人后安全地潜藏逃走,却被这个啼笑皆非的理由抓了进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卢克此时心头苦闷万分,早就听说过齐家势力滔天,说一不二,既然将自己关在这里,可能很难再出去了,自己死了没关系,但是自己的娘亲呢?她还在等着自己回去,自己却被困在这地方,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受的厄运,卢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顾浑身的疼痛,猛然冲到栅栏前,大声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无辜的,放我出去!” 他喊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却没人搭理他,只有旁边牢房里的几名蓬头垢面的死囚对他露出了猥琐淫亵的笑容,看得他浑身发毛。 “对,你是无辜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哈哈哈!”死囚们刺耳的声音在卢克的耳边响起,他一颗心直往下沉,无比绝望地看向外面,阳光照射进来,将他苍白的脸庞映得全无血色。 也许是叫得太过用力,卢克脸上的伤口迸裂开来,鲜血缓缓流出,顺着脸颊滑落,痒痒得很不舒服。他伸袖拭去脸上的鲜血,在角落中慢慢坐下,只觉浑身发冷,浑身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难道真的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吗,命运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什么让恶人逍遥法外,随心所欲?自己只是想跟娘亲活下去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他抬起脸庞,心如死灰地看着窗外的天空,虽然天色依旧明亮,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世界已然黯淡下去,此后的人生也随着栅栏的紧锁戛然而止,唯一的结局便是在这座腐臭残破的牢笼中痛苦死去,直至化为枯骨。 “娘……娘……”卢克双手抱膝,再也忍耐不住,泪水仿佛决堤的河水汹涌迸出,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衫,似乎所有的苦闷烦恼都随着泪水发泄了出来。他哭得昏天地暗,哭得涕泪直流,哭得眼肿如桃,哭得歇斯底里。 旁边牢笼里的死囚们看见他哭得如此凄凉,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越是听到这些刺耳的嘲笑,卢克哭得更加惨烈,然而渐渐地,笑声忽然歇止了,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来到了牢房门口。 卢克急忙止住眼泪,转头看去,只见牢房门口竟是站着一名高高瘦瘦的青年,微微眯着双眼,指间里夹着一根烟卷,懒洋洋地说道:“哭完了没有,完了的话,我们就可以开始聊一聊你的事情了。” 312何处不能去 “黄霸兴死了,死在自己的家里,这事情你知道吗?” 听见这句话,卢克猛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名并不认识的高瘦青年,身子因恐惧而颤抖起来,然而几个呼吸过后,他惊愕的表情便渐渐化成了苦涩的笑容。 是啊,自己手上分明沾满了鲜血,哪怕是罪恶者的鲜血,终究也是被弄脏了,居然还妄想逃脱制裁,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亏得自己还以为安全了。 想到这里,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既然杀人偿命,自己贱命一条,大不了赔了就是,只希望娘亲可以好好活下去,那样自己身处九泉之下,内心也会好受一些。 “我……我杀了人,我知道……”沉默片刻后,卢克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沙哑地说道:“但这是我一个人干的,跟我娘没关系,所以……” “据我所知,你其实并没有杀人。”高瘦青年吐出一口烟圈,淡淡道:“所以你没有任何罪过。” “什么?”卢克猛然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我没啥人?可是,这……”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荆,来自悬镜司。”高瘦青年弹了弹烟灰,眯眼道:“还有,我刚刚说黄霸兴死了,杀死他的凶手是一名妇人,这名妇人有个儿子,名字叫卢克……” “等等,等等!”卢克顿时慌了神,几步跑到栅栏处,瞪大了眼睛叫道:“不对,人是我杀的,不是我娘,你搞清楚情况,杀人的是我,是我!” “哦?”叶荆不慌不忙地说道:“但是我已经找到凶手了,她主动跟我坦白,自己就是杀人凶手,所有的罪孽都由她一人承担,她已经什么都招供了,包括如何杀死黄霸兴,以及杀人动机……” 卢克再也忍耐不住,双手忽地伸出栅栏,揪住叶荆的衣领,红着眼睛吼道:“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人明明是我杀的,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并不是傻子,既然叶荆这么说了,肯定是娘亲为了帮自己脱罪,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行,只是……凭什么?这个世道凭什么如此不公?娘亲操劳一世,受尽万般苦难,连一日清福都没享过,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她会落到这样的结局,凭什么? 叶荆低头看了看皱巴巴的衣领,却没有动怒,而是自顾自摸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用打火石点燃了,轻轻吐出一口烟气,说道:“你冷静点,她是自愿招供的,你只能支持她的选择,否则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卢克怔住了,颤抖的双手慢慢松开了叶荆的衣领,颓然无力地坐在地上,只觉手脚一阵冰凉,似乎整个世界瞬间崩裂坍塌,眼前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内心被愤怒及悲伤填满,胸口难受得几乎要炸开! “既然你没杀人,自然也不会被杀头,所以不用担心,我已经跟悬镜司通过气了,大概再待几天大概就能出去。”叶荆深深地看了卢克一眼,“不管有没有杀人,你娘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叶荆便转身离去,卢克目光迷惘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扑通一下摔倒在茅草堆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骤然涌来,将他团团包围住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彻底一无所有。 …… …… 如死尸般躺了一天后,卢克浑浑噩噩从恶梦中醒来,只觉唇干舌燥,干枯灰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他就这么躺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做,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好,然而一想到娘亲舍命救了自己,不得不强行振作起来,但是看着腐朽潮湿的天花板,他感到人生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卢克眼神迷离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材肥胖的捕快走到牢房前,动作麻利地将门打开了,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卢克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样就可以走了?不是说还要再待几天吗?他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来,虚弱地说道:“真的可以走了吗?” “废话,你走不走,不走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捕快瞪了他一眼,脸上的肥肉不禁抖动起来,旁边的死囚们纷纷起哄道:“不公平,我们也要走!” “凭什么这小兔崽子可以离开,我们也是无辜的啊!” “放我们离开,让我们走!” “妈的,你们这是想造反了?”捕快瞪起双眼,大声喝骂道:“谁敢再吵一句,老子鞭刑伺候!” 死囚们顿时不吭声了,卢克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出牢房,捕快也没再说什么了,径直往牢房外走去,卢克跟在他身后,很快便离开了此地。 当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时,他不禁双眼微眯,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还不太相信自己已经出来了,只是出来了又能如何,娘亲恐怕也被抓了起来,自己能去哪里,又能做些什么? 正当他无比迷茫,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忽然有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自由的空气呼吸起来感觉如何?” 卢克吃了一惊,猛然转头看去,只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皮衣的怪人,之所以叫他怪人,是因为他头上罩着一圈白色麻布,上面用浓墨涂出五官的轮廓,随着他的一呼一吸缓缓晃动。 他本身是一个性情平和之人,但此时实在是没心思与陌生人聊天,只是低头沉默。怪人嘿嘿一笑,说道:“这年头的赎金越来越贵了,我花钱买你出来,居然都要一百两银子,都说黑帮贪得无厌,我看朝廷比黑帮要贪多了。” “你……你收买了悬镜司?你到底是什么人?”卢克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只是这人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一念及此,他不由得警觉起来,问道:“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钱?” “放轻松点,你看起来很紧张。”罗夏嘿笑道:“作为见面礼,就让我给你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吧,永远不要对别人道歉。” 卢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句话,疑惑道:“你……你在说什么?” “永远——不要——对别人——道歉。”罗夏慢慢拖长了音,缓缓道:“因为错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你,明白吗?”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击打在卢克的胸口上,锤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乱成一团,他还没意识到,罗夏已经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今后会慢慢生根发芽,从而极大地影响他的性情。 罗夏看着他说道:“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怎么样,要不要跟着过来?” 卢克犹豫了片刻,若是他原本的性情,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再也无所畏惧,当即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间奢华的宅邸,卢克不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正想出言询问,却见罗夏一个纵跳便从墙头翻越了过去。卢克咬了咬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然加速,大三步起跳,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墙头,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勉强从墙头翻了过去。 罗夏早已在墙后等着他了,见他如此听话,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其实这些所谓的墙或是栏杆,只是映射出了我们心中的桎梏而已,如果它们不存于心中,这些无用的摆设便没有任何意义。” 卢克从来没有听过类似这种大逆不道却又十分真实的话语,不由得默默点头,眼神渐渐明亮起来,罗夏看了看四周,但见庭院中绿草茵茵,百花绽放,是一处极美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院落。 罗夏带着卢克继续前行,一路上却没遇到多少人。卢克渐渐感觉,此处应该是罗夏的府邸,因为他走在前面轻车熟路,绕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道,许久后终于来到了一个房间前,罗夏径直推开门,只见里面是一间书房,一股墨香扑鼻而来。 “坐,随便坐,不要客气。”罗夏随手关上了门,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卢克坐下,然后转身看向书柜里的那些书卷,手指轻轻拂过封面。卢克略微拘谨地坐了下来,小声道:“这是你家吗,为什么要带我过来这里?” “我家?不,不,你搞错了,这里不是我家。”罗夏转过头来,虽然瞧不见他的面容,但麻布上五官的扭曲变化还能看出来他在微笑,“莫非在你的潜意识里,我能来的地方就是我家么?” “这里不是你家?那……那这又是哪里?”卢克一下子站了起来,神情吃惊道:“你这是私闯民宅,你……” 他话没说完,忽听“吱呀”一声,大门应声打开了,只见齐柏川全身僵硬地站在门口,两眼瞪着自己和罗夏,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 313羊吃人 齐柏川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自己的府邸,潜伏在自己的书房里,这是何等胆大包天的举动! 然而他马上便认出了罗夏,毕竟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曾见过一面,他也很清楚罗夏是什么人,但他根本无法容忍罗夏这般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权威,无论是谁都好,没有人可以在齐家面前放肆!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书房里,我允许你进来了吗?”齐柏川的脸色非常难看,两眼紧紧盯着罗夏,寒声道:“你以为提供了叶荆作伪证的消息给我,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你哪来的胆子?” 他说着指向门口,冷冷地说道:“滚!” 齐柏川本以为罗夏会如他所愿,灰溜溜地滚出去,谁知罗夏恍若未闻,似乎根本没听到这句话,反而转头对卢克笑道:“你看,这就是人的本性,为了打压自己的对手,竟会甘愿和我合作,真是何等讽刺的事情。” “你……你说什么?”齐柏川怔了一下,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居然就是那个胆敢冲撞自己的穷小子,“等等,难道杀死黄霸兴的那个少年……就是他?” “如何,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很凑巧?”罗夏嘿嘿一笑,说道:“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他原本是可以逃过一劫的,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得罪了你,结果被关了起来,假若没有叶荆横插一脚,他迟早会孤苦伶仃地死在大牢里。”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卢克不禁有些糊涂,莫非他杀死黄霸兴的事情竟还与齐柏川有关联? “事情很简单,黄霸兴被杀之后,悬镜司马上收到报案,经过短暂的查探后,他们一致认定凶手便是你们母子二人。当然,不仅他们知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但是……”罗夏说到这里,忽然大笑起来,“我的情报网可要比悬镜司专业得多,所以我不但知道你杀了人,叶荆还帮你做了伪证,谎称杀人者是你的娘亲,而你对此毫不知情。” “你……你……”卢克双眼圆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罗夏又道:“这个情报其实毫无用处,根本一钱不值,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反倒价值千金,比如这位自视甚高的齐公子,他每日挖空心思,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铲除叶荆那讨厌的家伙,我将这条情报双手奉上,他自然眉开眼笑,重金赏赐了。” “呸,你别胡说八道!”齐柏川没料到罗夏竟敢当面揭穿他的龌龊心思,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你给老子闭嘴,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把你关进大牢?” 卢克此刻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自己杀人的事情早就败露了,虽然不知道叶荆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只不过肯定也被齐柏川举报揭发了,至于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他如今自身难保,也顾不上考虑他人。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不禁浮起一丝悲哀,小人物的命运终究只是大人物用来勾心斗角的筹码罢了。 罗夏听到齐柏川的威胁,非但没有胆怯,反而发出一声怪笑,对失魂落魄的卢克说道:“我现在给你的第二个礼物,是人性的真实,你记住,人直到死到临头之时,才会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说着忽然迈开步伐,向齐柏川走去。 齐柏川见他大步而来,心中隐隐感觉不妙,不禁胆怯起来,怒喝道:“你想干什么,老子……”话没说完,罗夏蓦地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扣住了他的面门,手指仿佛铁钳一般,竟一下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不,救命……救命!”齐柏川想不到罗夏竟敢真的对自己出手,无比清晰地感受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杀意,深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拼命大声呼救,罗夏骤然间俯下身子,将他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顿时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后脑处传来,他被摔得眼冒金星,全身一阵乏力,脑后湿热一片,显然是流血了。 罗夏将齐柏川摔了个半死,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关上了书房的大门,粗暴地从齐柏川的衣服上扯下一条碎布,揉成一团塞进了他的口中,然后抬起头来,语气狂热地对卢克说道:“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卢克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见罗夏将拳头捏得嘎嘣嘎嘣直响,右手摸上了齐柏川的右膝关节处,狠狠用力一捏,但听“喀喇喇”一阵骨裂的脆响,齐柏川猛然瞪圆了双眼,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起来,脖子上青筋暴露,欲要张嘴狂呼,但嘴巴被布团牢牢地堵住了,只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他的膝盖骨凹陷下去,显然已经捏碎了。齐柏川拼命喘着粗气,双眼通红一片,额头上全是冷汗,两眼死死地瞪着罗夏,目光无比怨毒。罗夏嘿嘿一笑,当即如法炮制,又将他另外一条腿的膝盖捏碎了。 卢克震惊无比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忍不住说道:“就算这人罪大恶极,你也没必要这样折磨他……” 罗夏摇了摇头,笑道:“你以为这是他的真面目?那你想错了,人的真实面孔,在没有面临绝望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暴露出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齐柏川嘴里的布团拿了出来,笑道:“齐家公子,感觉如何?” “我要杀了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齐柏川双眼怒睁,声音嘶哑地说道:“你给老子等着,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够硬气,我喜欢。”罗夏微微点头,又将布团塞回了齐柏川的嘴里,铁钳般的大手往他右臂的肘关节处摸去,齐柏川不由轻轻颤抖起来,眼中浮现出几分恐惧。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他的右臂关节也被捏断了,齐柏川只觉剧痛入脑,双眼往上一翻,几乎昏死过去,罗夏掐着他的人中,如恶魔低语般笑道:“齐家公子,你得撑着点,现在还不能倒下呢。” 说话之间,他又捏断了齐柏川的左臂。齐柏川一生锦衣玉食,何曾遭受过这样的重创?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湿透,浑身抖如筛糠,嘴角由于用力过猛而撑裂开来,染红了白色布团,若不是罗夏强行让他醒着,此时恐怕早就昏迷过去了。 罗夏见他精神恍惚,知道他就快撑不住了,便又扯出塞在他嘴里的布团,还没来得及说话,齐柏川已经急不可待地说道:“求求你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他知道罗夏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疯!平时仗着自己是齐家人,从未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想过罗夏敢对自己出手,然而今天他怕了,真的怕了,自己这条命无比金贵,犯不着跟这样的疯子怄气,还不如赶紧求饶,否则很可能会死在他的手里。 “钱?我要钱做什么?”罗夏冷冷一笑,说道:“齐家公子,钱对我来说只是毫无意义的工具,我真正想要的现在,是平时不可能见到的事物,比如现在被逼入绝境的你,像条可怜虫一样跪地求饶。” 说完这话,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递在了卢克的手里,说道:“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便轮到你表演了,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会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一场精彩的好戏。” “我……我……”卢克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匕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罗夏似乎很理解他此时摇摆不定的内心,说道:“你以前有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你会做出某些异常出格的事情,然后因此而出人头地?” 卢克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无比荒谬。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奇妙?”罗夏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就在几天之前,你畏他如老鼠遇见猫,就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但现在他的生死大权掌握在你的手里,你想让他死就让他死,想让他活便让他活,所谓权势就是这么回事,就算他家世显赫,尊贵非凡又如何,这一刻你便是他的主宰,对于他来说,你才是至高无上之人。” 罗夏的话语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卢克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似乎在一刹那间想明白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道理,他低头看向涕泪齐下的齐柏川,内心的迷茫和恐惧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谓及嘲弄。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他突然觉得以前的那个自己很好笑,人能吃羊,难道羊就不能吃人吗?凭什么自己就要逆来顺受,受尽欺凌?我的命运为什么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眼前的迷雾倏尔随风散去,周围的景色豁然开朗,卢克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深刻的嘲笑,齐柏川看见他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叫道:“是我错了,那个事情是我错了,我承认,我坦白,我愿意赔偿,我……” 话没说完,卢克忽然将匕首插进了他的嘴里,用力转了几圈,齐柏川舌头顿时被绞成肉泥,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卢克的脸上,他的表情十分冷漠,目光中透出几分狠厉。 “对不起,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取我性命根本不会有一丝犹豫。” 314刀在人无踪 陆清羽看着从远处地平线缓缓上升的朝阳,情绪却一点点地低沉下去。他的眼里满是血丝,似乎彻夜未眠,牧尧蹲在他的身旁,呆呆地盯着地上的蚂蚁,神情看似十分平静,但时不时从他目光中透出的焦虑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经过一晚上的搜索,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依长治的下落,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虽然他们始终坚信依长治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但也没办法确定依长治仍然安全,所以他们其实并没什么信心。 既然在这附近找不到依长治,他们再找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所以只留下了双瞳一人继续寻找,他们则是返回军营中,一路上众人心事重重,沉默无言,直到回到帐篷后,依然没人想主动开口说话。 “你们说,长治他……会不会自己早就游回来了,只是没出现在这个海岸上而已。”沉默许久后,牧尧忽然憋出一句话来:“说不定我们在这里瞎操心,下一刻他就冷不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他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然而并没有人接他的话,牧尧嘿嘿干笑几声,脸色阴沉地低下了头,微微抿紧了嘴唇,眼中终于忍不住透出几分担忧来。 忽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蓦地被人掀开了,牧尧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的玩笑话居然成真了,大声叫道:“长治,真的是你……”话没说完,就见古彦呆呆地站在门口,满脸的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向军师汇报。”古彦见牧尧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小心翼翼道:“要么……我待会再来?” “不不不,欢迎欢迎。”牧尧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来来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陆清羽看见古辰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报告,不禁皱起眉头,说道:“莫非是有关救世军的事情?” “军师明鉴。”古彦赶紧说道:“根据这几天收集到的情报,新洲城的车公庙及南头城区域内,有许多势力已经渐渐向救世军靠拢了,救世军现在的势力越发壮大,若继续放任自流,很可能会对东极军产生不小的影响。” “罗夏……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陆清羽冷笑一声,挥手道:“无妨,我就等着他慢慢吞并一些较小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后,再来一网打尽。他若不这么整合一下,我们跟悬镜司还得花费心思逐个击破,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 说到这里,他沉吟一阵,叹道:“如今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找到依长治的下落,他若一天不在位上,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南头城才刚刚接手过来,如果有人知道他失踪了,这块区域说不定就得拱手相让,那我们之前所有的计划就全都白费了。” 古彦听了这话,脸上不禁露出难色,他当然也知道依长治失踪的事情假若传了出去,只怕军营内会引起一场剧烈的震荡,但事到如今,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不能慌,千万不能被人看出破绽。”陆清羽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和平时一样就行了,该怎样就怎样,消息一定要牢牢封锁住,绝对不能走漏出去。” 他脸上虽然镇定无比,但其实心里也没多少把握,依长治毫无疑问是东极军的主心骨,假如他真的死了,恐怕驻新洲的东极军士气会瞬间瓦解,那么他们自然也无法再继续立足下去了。 骤然间,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忽地响起,牧尧听出这是敌方攻击的信号,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骂道:“妈的,维嘉这杂碎还敢再来找事?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冷静点,你这么快就忘记了长治是怎么失踪的吗?”陆清羽沉声喝道:“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众人急匆匆地走出帐篷,只见军营中间那块巨大的空地已经站满了人,上万名东极军武装备全,整齐列队,眼见陆清羽出现在当场,无数双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投了过来,看向了这位足智多谋的军师。 在这些东极军中,有不少人是新兵入伍,对于战场感到十分陌生好奇,然而还有些人是从天清宫毕业的天才,早就盼望着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立下赫赫军功。 怀着这样的心思,这些目光逐渐变得火热起来,恨不得陆清羽一声令下,自己马上就可以冲出城去,与大荒的敌人一决死战! 幻火无疑便是这样的人,这些日子呆在军营中,除了操练便是操练,实在是憋得无聊,他两眼死死地盯着陆清羽,心中已经在想象待会儿要如何大展拳脚,如何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陆清羽似乎并没有出兵的打算,只是简单地向情报官咨询了一下情况,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任由敌人挑衅,己方保持按兵不动,反正大荒肯定不会真正出兵攻城,何必与他们做无谓的纠缠。 幻火眉头紧皱,站在人群中间,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敌人吵杂的叫骂声清晰无比地从城外传来,他听得一清二楚,其中的污言秽语更是让他火冒三丈,恨不得马上冲出城去,撕烂大荒那些混账的嘴巴! “难道这所谓的军师,竟是没有血性的缩头乌龟?”幻火只觉无比郁闷,敌人分明都打到自己家门口来了,自己却还无动于衷,这算是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他突然冲动起来,大声道:“军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东极军全部看向了他,程影大吃一惊,悄声道:“喂喂,幻火,你别乱来啊。” 幻火此时热血上涌,哪还顾得上什么,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挤开周围的人群,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来到陆清羽的面前,说道:“军师,属下不才,愿意带领一千精兵出战,势必将外面的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还请军师批准!”他说完这话,向陆清羽行了一个军礼,程影在人群中急得直跺脚,暗道:“这小子……未免也太鲁莽了,这样的大话都能说出口,万一完不成任务可是要被军法处置的啊!” 幻火保持着军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本以为陆清羽会被他的高昂战意感染,从而答应他的请求,谁知陆清羽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你有这样的战意确实很好,但能否出战需要仔细评估,并非儿戏。” 幻火想也不想,脱口道:“军师,此战我势在必得,还请您转告依将军,属下愿立下军令状,一定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清羽冷冰冰地打断了:“依将军这几天因为境界即将突破,所以正在闭关修炼,不能被任何人打扰,你有这份心意非常难得,但是非常抱歉,你还是请先回去吧。” “闭关修行?”幻火呆怔一下,不由想到一个可能:“莫非就是因为依将军闭关了,所以军师才按兵不动?” 他觉得自己或许猜到了真相,那么陆清羽的决策也可以理解了,念及于此,脸上不禁火辣辣的,自己似乎太鲁莽了一些,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擅做决定,幸亏军师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不然就算挨几记军棍也无话可说。 “是,属下明白了。”幻火讪讪地回到了人群,脸色仍旧通红一片。既然陆清羽决定不主动迎战,那么广场上的人群也就散开了,在指挥下有条不絮地走上城墙,加强城门口的防御,免得大荒军突然攻城。 幻火看着散开的人群,忍不住叹息一声,不甘心地说道:“可惜……分明是一个绝佳的立功机会,却不能出战,真是让人气闷。”他说完这话,却见程影眉头紧锁,不由好奇道:“怎么,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程影张望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依将军,他……他可能失踪了。” 石岳顿时吓了一跳,粗着嗓子叫道:“什么?这话当真?” “小声点,你找死吗?”程影急忙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然后说道:“你们想想看,昨天也有人前来叫阵,后来依将军就赶过去了,此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依将军了,今天突然就开始闭关,这怎么可能呢?这些假话糊弄别人可以,糊弄我就不行。” 幻火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意识到程影说的话很可能是对的,转念一想,假如依长治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会对东极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影响,当即说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再说出去了。” …… …… 与此同时,在帐篷之中,陆清羽、牧尧和曲凤池等人脸色凝重地注视着桌子上的那对紫色长刀,这对长刀此刻已经失去往日的光彩,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双瞳站在旁边,轻声道:“我只找到了北落紫霄,但是……” “我没找到依长治在哪里。” 315没有意义的人生 依长治沉默地盯着眼前的迦若,只见他单膝跪在地上,身上满是皮肉翻卷的刀伤,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衫。 “是我赢了。”依长治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却没有半分喜悦,明明是他打败了强敌,但为什么……内心竟感到如此空虚呢? “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迦若忽然嘿嘿冷笑起来,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庞,“你要是赢了,为什么连一点兴奋的情绪都没有呢?” 依长治瞳孔微微一缩,冷声道:“丧家之犬,没有资格……” “不,你错了!丧家之犬就是你自己!”迦若陡地露出狞笑,叫道:“依长治,别欺骗自己了,这些年来你有一天是过得快活的吗?根本就没有!你为什么要远离空桑城,远离那座奢华的宫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番话仿佛锐利至极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依长治的心窝,他浑身骤然僵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承认吧,你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你之所以会杀这么多人,也仅是为了发泄自己内心处最阴暗的情绪罢了!”迦若神情癫狂,掩面大笑道:“懦夫,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爱的东西离你而去,却无力挽回!依长治,你这个窝囊废!” “闭嘴!”依长治被他说得心头狂怒,几乎气炸胸膛,“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说着猛力劈出一刀,斩向迦若的头顶! 骤然间,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眼前哪有什么迦若,只有一片湛蓝的天空,刺眼的阳光照射进眼睛里,让他不自禁眯起双眼,身上似乎是柔软的细沙,有些潮湿,耳边传来海浪的轰鸣之声。 依长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刚想爬起身来,忽觉浑身一阵剧痛,不由仔细看去,竟见自己满身是伤,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皮肉被海水泡得泛白浮肿,衣服也残破不堪,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怎么回事……”他咬了咬牙,艰难支起身子,谁知稍微动弹便似散了架一般,肋骨和右腿疼痛无比,尤其是右边小腿,呈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很明显已经断了。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涌来,依长治再次仰倒在地,紧紧咬着下唇,额头上因剧痛冒出细密的冷汗。若是以前的话,他那强大的自愈能力很快能让伤口愈合,但自从脖子上的旧伤口再度迸裂之后,他便永远失去了自愈能力,其中的原因是什么,谁都不清楚。 他喘息了几下,仔细回忆着昏迷前的情况。他原本正与迦若激战正酣,忽然从天边射下来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将他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这道光柱的威力恐怖至极,似乎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意味,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周围瞬间便被刺眼的白光所包围,什么都无法看清,身子不由自主,被光柱的巨大冲击力带得往下坠去! 依长治反应极快,身在半空,赶紧使出斗转星移,试图抵抗这道光柱的轰击,然而却如螳臂挡车,根本没有半点用处,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骤然袭来,伴随着冰凉刺骨的咸腥水花,他狠狠地被白光拍在了海面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然而这还不算完,白光径直穿过了海面,连带着依长治一头扎进了深海之中! 四周顿时一片黑暗,他宛如被蛛网束缚住的昆虫,完全无法动弹,想要张嘴大喊,冰冷的海水便涌了进来,让他没法呼吸,而且刚才冲击海面的力量太大,他只觉浑身剧痛无比,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见到无数细小的气泡疾速向后飞去。 “我……我就要死了吗?”依长治此刻已经无法思考了,心里想到的不是如何脱险,反而浮起一丝解脱的快意,“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爹和娘了?小牧呢,他会担心我吗?还有,她……” 无穷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两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 ……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有人偷袭了我。”经过一刻钟的回忆,依长治终于想起了昏迷前的所有事情,“究竟是谁干的?那道白色光柱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大荒暗藏的秘密武器?” 想到这里,他忽然苦笑起来,自己躺在这荒无人烟的海滩上,全身伤痕累累,竟还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真是操劳的命。蓦然间,他的腹部响起一阵“咕咕”声,强烈的饥饿感突如其来,让他无比煎熬难受。 “还是得想办法找点吃的才行……”依长治想要起身观察一下这附近的情况,然而伤口及断骨处疼痛难忍,他试着好几次站起身来,终究还是放弃了,宛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是凝魄后期的强者,万军之中来去自如,势不可挡,遇到同境界的强敌也不会受到这样的重伤,也不知那道光柱的威力为何如此恐怖,居然会对他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 “总不能活活饿死在这里吧?”依长治勉力转头看向四周,只见海滩上漂浮着几根墨绿色的海藻,顿时将心一横,无比艰难地往那边挪去,花费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慢慢爬到海藻的旁边,一把抓过那几根海藻,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海藻很难吃,又苦又涩,还有一股子怪味,但依长治别无选择,将这几根海藻吞下肚子后,饥肠辘辘的痛苦感觉才稍微减缓了一些,只不过这些海藻实在太少了,对他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依长治张望四周,但见周围海滩上还残留着其他的海藻,便咬牙往那边爬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暂时将饥火压下去了。 “小牧看见我这个样子,大概会笑话我吧。”依长治从未这么狼狈过,不禁暗自苦笑:“没想到我依长治也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他艰难地依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打量着四周的情景,只见除了海滩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很显然此地荒无人烟,想必极少会有人来此。 既然暂时没办法离开,他索性便在原地修行,想要恢复自己体内支离破碎的星辰之力,只是他这次实在伤得太重,身子也太过虚弱,一连过去了十几天,伤势竟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开始腐烂发炎,骨折的伤处也肿胀发紫,一动就痛。 海滩上的环境可以说十分恶劣,既没有淡水也没有食物,依长治不得不依靠冲上岸的海藻来充饥,但连续十几天缺乏水源,他的嘴唇干裂流血,整个人都消瘦了几圈,精神憔悴到了极点,若不是他的境界高强,恐怕已经死去多日。 恍惚间,又是好几天过去了,依长治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地方呆了多久,只知道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自己恐怕会凄惨无比地葬身在此,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正当他绝望无助之际,忽然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肯定有人经过此地。刹那间,他黯淡的眼神陡地明亮起来,努力坐起身来,大叫道:“有人吗,有人吗……”然而他直至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竟无比干哑,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远处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依长治颓然无力地重新倚靠在石头上,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莫非上天真的如此残酷,想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或许是人之将死,触动了暗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情绪,他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穹,往日一幕幕回忆忽然涌上脑海,自从天清宫毕业以后,他便加入了东极军,坐镇于边境,极少再回空桑城。 只是自己为什么要出做这样的选择?难道真的是因为路依凝吗?为了避免再次见到她,自己宁愿常年不回家,心里似乎憋着一股气,想要证明些什么,恰好正逢战事来临,他率军开疆辟土,仗着自己实力强横,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些年来东征西讨,杀人无数,名声大噪,但即便是立下赫赫战功,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他一直在逃避很多事情,不知是不敢面对,还是不想面对,直到如今将死之际,他才开始真正反思自己的过去,以往那个宛如杀神一般的自己,仅仅是为了报效国家吗?还是说只要努力了就能让路依凝刮目相看?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天真的念头,但很可能是因为这一口闷气无处宣泄,所以他这几年始终郁郁寡欢,整日阴沉着脸,几乎没有真正感到开心过。 现在这样每天重复的单调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吗?去麻木地争夺那些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自己想去守护的东西,这样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只是为了赌气而活着罢了,犹如行尸走肉。 就在他心灰意冷、意志消沉之时,忽听一阵“砰砰”的轻响声袭来,一个破旧的皮球骨碌碌滚了过来,缓缓地停在他的脚边。 “喂,你们快看,那里有个人啊!” 316夜袭计划 这已经是依长治失踪的第十六天了。 在每日惯例的早会上,所有人都阴沉着脸,没有一人主动开口说话,偌大个帐篷内安静无比,针落可闻,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他们心里很清楚,每往后拖延一天,依长治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一点,现今半个月过去了,可以说依长治几乎不可能还活着了,尽管他们秘密地派出了一支救援队伍去海岸边搜寻他的下落,却连影子都没看见,依长治就像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 陆清羽看着众人凝重消沉的面容,微微皱了皱眉,他当然也想尽快找到依长治的下落,只是他比谁都明白,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才行,否则万事皆休。 由于帐篷内极为安静,城外肆意谩骂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里,骂人的内容也换了,原本还是污言秽语,大骂东极军缩头乌龟,不敢应战,如今已变成了依长治早就战死沙场,死在维嘉的手里,还编成了一个绘声绘色、无比生动的故事,趁机狂贬依长治,大肆吹嘘维嘉的英武,由早上喊到深夜,根本没消停过。 虽然陆清羽一早吩咐过不要相信大荒这些胡乱编造的鬼话,只是大荒军实在是喊得太过卖力,加上依长治确实消失了大半个月,东极军纵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慢慢动摇了,依长治就算是闭关,此时也该出来了吧,难道就任由敌人这般辱骂?这根本就不符合他暴烈如火的性子。 牧尧黑着一张脸,沉默地听着大荒军接连不断的语言攻势,眼中渐渐喷出怒火。他这些天始终辗转难眠,饭都没好好吃过几口,身材已然消瘦了不少,情绪即将走向失控的边缘,如今耳边回荡着敌人的辱骂声,再也忍耐不住,忽地一下站起身来,眯眼说道:“我想不管那么多了,我现在就要出兵,我要宰了这帮畜生!”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但谁都能听出蕴含在其中的无尽怒火,陆清羽轻轻叩了叩桌子,摇头道:“不要冲动,这只是最低级的攻心之计。” “冲动?”牧尧猛然转过头来,瞪着陆清羽,冷笑道:“你倒是说说看,这十几天来我们到底在干什么?闭门不战,坐在大营里等待着奇迹的降临?别人都骂到你脸上来了,你还能在这里悠哉悠哉地喝茶?对不起,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心性寡淡,也不想呆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我有我要去做的事情,你别拦着我,否则就算你是军师,我也不会对你客气,你听明白了没有?” “牧尧!”曲凤池皱起眉头,沉声喝道:“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你冷静一点!” “想做的事情?”陆清羽双眉一挑,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那你说说看,你想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去找长治!”牧尧两眼一瞪,怒道:“或者现在出兵,把外面那些乱嚼舌根的垃圾全部干掉!”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准备出手了。”陆清羽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所以你根本不必心急这一时。” “哦?你有什么计策?”牧尧听到这话,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重新坐下,但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加了一句:“我事先声明,如果只是为了糊弄我,那就不必了,大伙儿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如果还想一味忍让,恕我不奉陪。” “自然不是糊弄你,那对我有什么好处?”陆清羽轻声笑道:“你要知道,依长治是被大荒军偷袭的,他们自然知道依长治下落不明,必定会利用这点大做文章,如果连这都想不到,我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牧尧被他这番话说动了,语气也不复之前那般咄咄逼人,“既然你早有打算,为何先前不跟我们说呢?” “先前是因为时机未到,但是现在东极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正是扭转劣势的绝佳良机。”陆清羽缓缓说道:“我的想法也很简单,组建一支突击小队,用于今夜凌晨的夜袭计划,所以我需要一些好的人选。” “夜袭小队?”牧尧眼神一亮,瞬间想到一个可能,脱口道:“难道你想……” “不错,你猜得很对。”陆清羽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笑道:“虽说战场风云莫测,形势万变,但是有几样因素是永远不会变的。” “最重要的一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击溃对手不一定要从正面应战,只要截断对方的粮草,我们这场仗便算是赢了一大半。” “你说的这些我们也知道,大荒肯定也知道。”曲凤池立即说道:“他们的粮草库旁边必然有重兵把守,只出一支突击小队的话,恐怕难以成事……” “你的顾虑很对,如果是平时两军对垒,大荒军肯定会布下重兵,但你忽略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陆清羽看着他说道:“第一,他们知道依长治不在城内,笃定我们不敢出城迎战;第二,我这十几天始终避战不出,故意示弱,他们一定会放松警惕,根本不会想到我们竟然会出兵偷袭!” “难怪我说你怎么天天被人骂却跟没事人似的,原来早就有了打算啊?”牧尧这时才明白陆清羽避战的原因,不由惊叹道:“你这心思隐藏得可够深的。” “夜袭计划里有两点需要注意。”陆清羽沉吟片刻,说道:“首先是双瞳,她能帮助我们迅速摸清楚敌人的防守阵型,这一点至关重要。” “至于第二点,由于是夜袭,需要的是机动性,能够速进速退,所以人数肯定不会超过一百人。既然如此,这支小队的个人实力不能差,必定是东极军的精锐。”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曲凤池,说道:“不仅要胆大无畏,实力还要足够强悍,看起来条件比较苛刻,但其实我已经有了人选。” 曲凤池皱起眉头,沉默一阵后说道:“你说的人选……莫非是幻火他们?” “你猜得很对。”陆清羽微微一笑,“他们虽然年纪尚轻,但好歹也是从天清宫毕业出来的,这几天我已经观察过了,他们的实力确实很强,而且幻火这人年轻气盛,立功心切,用他来打头阵,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我没意见。”牧尧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天也是这小子主动要求带兵出战,结果被你驳回了,不过我看他愣头愣脑的,就怕到时候热血上头,坏了定好的计划。” “若起不到搅局的效果,我也不会选中他了。”陆清羽扫过众人一眼,说道:“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我们就这么定下来了,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计划中的细节……” …… …… 夜晚很快来临了,一轮明月悬在天际,洒下清亮的光辉。在月色的衬托下,一支百来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新洲城,直往城外奔去。 幻火穿着紧身的黑色夜行衣,跑在队伍的最前方,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激动,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而且在出行之前,军师还特意找自己详谈了许久,显然很是看好自己,所以这次任务必须要完成得漂漂亮亮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军师的信任?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在前面领路的牧尧,手心里全是汗水。程影跟在他身后,有意无意地看向后方,总觉得这次任务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可是究竟古怪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的,陆清羽在队伍的最后方,看着面前这精挑细选的一百名东极军,然后向身旁的曲凤池微微点头。曲凤池心领神会,忽然转了个方向,悄悄地跟大部队脱离了,只是根本没人注意到这点。 不知道跑了多久,双瞳蓦地停下了脚步,小声道:“快到了,前面有人。”牧尧急忙举起右手,示意身后的东极军停止前行。众人为避免被发现,悄悄伏在地上,果然看见前方隐隐有人在巡逻,而在更远之处是一座座临时搭建的仓库。 “确定是这里没错吗?”牧尧目光紧盯前方,压低了声音,双瞳点头道:“没错。” 陆清羽小心翼翼地走向前来,悄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双瞳黑色的眼眸骤然变成七彩之色,在她的视线中,前方大荒军的位置十分清晰地显现了出来,“附近巡逻的敌军大概有两百人,以十人为一队,交替巡逻。” “果不其然,只有两百守军。”陆清羽冷笑一声,“看来他们认定我们不会主动出击,否则不可能才这么点人。” “区区两百人而已,我一个人就可以杀光他们!”牧尧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早已跃跃欲试,“怎么样,什么时候准备动手,我快等不及了!” “杀人是其次,我们最重要的目标是烧毁他们的粮草。”陆清羽说到这里,转头对幻火说道:“待我一声令下,你就准备出手,明白吗?” 幻火有些紧张地抿紧嘴唇,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用力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道:“军师,看我的吧!” 317将军现身 既然上了战场,便要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是幻火一直认定的理念,此次任务虽然只是夜袭粮仓,但对他来说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走向战场,所以心里憋着一股气,绝对不能搞砸了这个计划。 他猛然转过头去,向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然后从夜行衣中摸出一支黑沉沉的金属炮管,这根炮管名叫炎铳,是牧尧研究出来的新型武器,威力惊人,还可以发射火焰。 众人纷纷抽出炎铳,沉默地对准了前方的粮仓,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显然有些紧张,但握着炮筒的双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幻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默数三声,紧接着右手一挥,立即扣动了扳机! 刹那间,一道刺眼的火光从炮筒迸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轰地一声击中了一间粮仓的屋顶,火势随风而涨,转眼间剧烈燃烧起来! 这是一个事先商议好的出击信号,突击小队毫不犹豫,齐齐发射火焰,近百道夺目耀眼的火光喷涌而出,宛如无数绚丽的烟花绽放,骤然间映亮了半边天际,熊熊流火仿佛星辰陨落,纷纷砸落在一间间粮仓的房顶上,仅仅眨眼工夫,整片营地便成一片火海! 大荒军根本没想到东极军还敢来这一手,对此毫无防备,神情茫然地瞪着已成火海的粮仓,一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马上醒悟到是有敌人来偷袭粮仓了,当即大声叫道:“敌袭,有敌袭!” 这两百名守军的应变也很迅速,马上有人吹响了低沉的号角,示意敌军突然偷袭,一部分人往粮仓那边跑去,欲要扑灭火焰,其他人则抄起武器,往陆清羽这个方向冲来! 不得不说,大荒军的作战素养确实不错,纵然突遭偷袭,却丝毫没有慌乱,弓箭手根据火雨飞过来的方向,很快就判断出了敌军的位置,立即拉弓射箭,漫天箭羽当头落下,步兵则左右包抄,从侧翼两旁夹击这支突击小队。 幻火听见四周纷乱无章的脚步声,满眼都是摇摇晃晃的敌军身影,蓦然间热血上涌,眼中杀气腾腾,大声喝道:“兄弟们上,干掉这些大荒杂碎!”说着猛地冲出人群,直往前方奔去!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鼓荡,他此时抛开了所有的杂念,全神贯注地盯着敌军的阵型,宛如疯虎般冲进了人群之中,拳头突然冒出火光,狠狠击在大荒军的胸口上! 他每出一拳,就会有至少两名敌人往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被打出一个焦糊的窟窿,看上去凄惨无比!程影、石岳和悦君生怕他吃亏,也跟着冲了上去,双方激战在一起,虽然幻火这边只有四人,却硬生生扛住了百余人的攻击! “这红头发的小子果然厉害,不愧是咱们天清宫出来的。”牧尧忍不住赞道,“虽然比我们当年差了不少,但实力也算是很强了。”双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对于这番自吹自擂感到有些无语。 其他的东极军看见自家队长如此勇猛,哪里甘落人后,也跟着冲了出去。然而看守粮仓的这些大荒军只是些普通士兵,又怎会是幻火等人的对手,看似人多势众,谁知被幻火这么一冲,阵型顿时七零八落,溃败得极快,不出片刻功夫,大荒的这两百人已然死伤大半,而东极军竟连一人都未阵亡! 尚存的大荒军没料到敌人的实力居然这般强悍,不禁慌了阵脚,就连粮仓被烧也顾不上了,纷纷往后撤去,只见黑烟滚滚,焦糊味四处弥漫,存粮的仓库几乎全被烧毁,红色的火光冲天亮起,将大半个夜空染得暗红。 “成功了!”幻火用力握紧了拳头,很快想起了陆清羽之前的吩咐,烧毁粮仓为重中之重,期间尽量制造混乱和骚动,将敌方主力部队引来,如今这两个任务都圆满完成,就差最后一个任务了。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但见一条长长的火龙由远至近,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而来,原来是大荒军的主力部队收到敌袭报告,快马加鞭而来。维嘉和魔童一马当先,跑在队伍的最前方,千玺和迦若则跟在后面,与大荒军一同赶来。 双瞳面无表情地看着赶来的大荒军,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道:“总共来了大约一万五千人,千玺和迦若也跟他们在一起。” 陆清羽微微冷笑道:“来的人倒是挺多的,看来粮仓被烧,他们也着急了。” “喂,他们来了这么多人,我们到底跑还是不跑?”牧尧忍不住问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我们这边就一百人,想全部干掉他们还是很困难的。” “就是要他们人多才好。”陆清羽笑了一下,说道:“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维嘉此刻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陆清羽居然如此大胆,在做了十几天的缩头乌龟后,竟一把火烧了己方的粮仓,这下即便是不退兵也不行了。但当他看见陆清羽本尊竟亲自前来之后,不禁又兴奋起来,对方只有一百人而已,自己这边足足有一万五千人马,若能将陆清羽和牧尧等人捉拿住,何愁拿不到区区一座新洲城? 想到这里,他陡地两眼放光,似乎新洲城已然唾手可得,当即将手一挥,喝道:“全军出击,捉拿陆清羽和牧尧,死活勿论!” 大荒军听到号令,齐齐大喝一声,彷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气势十分摄人。一万五千名装备精良的士兵缓步前行,神情异常严肃,沉默无言,竟给人带来一种极为震撼的压迫感。幻火纵然实力强悍,也不由被这股气势震慑住了,脸上充满了凝重。 其他东极军的面色也有些苍白,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对方兵力实在太多了,硬拼肯定是不行的,若不及时撤退,恐怕这一百人今晚便要交待在这里了。 念及于此,不少人顿时将目光投向了陆清羽,想知道他下一步指示是什么,虽然知道此次任务并不安全,他们也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他们心中还是有所不甘。 然而陆清羽却依旧保持微笑,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似乎胸有成竹,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眼见大荒军步步逼近,东极军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看样子陆清羽是不打算撤退了,也就是说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只要再过片刻功夫,这一万五千名大荒军便会成碾压之势,将自己这一百人踏成肉泥! 这些东极军不相信军师会平白无故让他们丧命,但是军令如山,没有收到后退的命令,他们便不能撤退。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东极军抓起佩戴的武器,红着眼怒吼道:“为了东极高庭,跟他们拼了!” “为了东极高庭!” “为了东极高庭!” 刹那间,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气氛立即弥漫开来,幻火等人也神情凝重,瞪着越来越近的大荒军,紧张得手心出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在这时,陆清羽陡然间大喊一声:“还请依将军出手!” 这记响亮无比的高喊声蓦地在战场上炸开,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久久回荡。东极军惊呆了,大荒军也惊呆了,就连维嘉、魔童等人也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依长治?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这一连串问号顿时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让他们不由得愣了一下。 陡然之间,只见一道道紫色刀芒飞舞环绕,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清羽的身旁,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目中精光迸射,杀气腾腾! “依将军,是依将军,他居然就在这里!” “看来依将军闭关的传闻是真的!” “依将军一人便能顶千军万马,我们还怕什么?” 霎时间,东极军的士气因为依长治的及时出现而大受鼓舞,所有人眼中的惊恐与茫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狂热和兴奋,只要依长治站在这里,区区一万五千名大荒军又算得了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维嘉目瞪口呆,忍不住道:“难道依长治真的没死?”他们虽然出手偷袭了依长治,但是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死活,只是既然北落紫霄都出现在这里了,看来依长治确实安然无恙,但不知他是如何在那波恐怖至极的袭击中存活下来的。 “全军听令,敌方人数太多,暂且撤退!”牧尧此刻很合时宜地喊了一句,“有我和依将军掩护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跑!” “追,追上去!”维嘉哪肯让陆清羽等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气急败坏地吼道:“只不过是依长治而已,怕什么,追上去!” 大荒军听到命令,脸上却露出了犹豫的神情,他们知道依长治的实力有多恐怖,如果就这么贸然出击的话,前方会不会有埋伏,依长治会不会大开杀戒?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他们虽然在往前奔跑,但跑得有气无力,无精打采,脚下就像灌了铅一样,哪还有刚才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千玺双眼微眯,静静地盯着远处的依长治,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嘿,陆清羽,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318最坏的情况 能让千玺感到忌惮的人寥寥无几,陆清羽算是其中之一。此人胆大心细,深谋远虑,城府极深,两人暗地里较量多年,但凡有一方吃了亏,便马上会采取对应的计策挽回颓势,因此谁都没能在对方身上占到便宜。 千玺这次的计谋其实很简单,但又十分难解,因为依长治的失踪是他们亲眼目睹的,而且在那样的攻击下,依长治几乎不可能存活下来,所以他才会利用这个消息,令人在城外大声叫骂。 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让东极军动摇,但如果长时间这么下去,不被阻止的话,谣言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东极军便会开始将信将疑,如果依长治还不现身的话,东极军必然会认定流言非虚,这无疑会对他们的士气造成巨大的打击。 这条计策的无解之处在于依长治仍然下落不明,假若依长治就此现身,流言蜚语非但不攻自破,东极军的士气也会大涨,那样反而适得其反,只不过千玺笃定依长治极有可能葬身海底,因此才会用处这般歹毒的计策。 不得不说,此计在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不仅东极军动摇了,就连牧尧这样的人都动摇了,毕竟依长治迟迟不曾现身,这场仗根本就没办法打下去。然而陆清羽却将计就计,在沉寂了十几天后,在人心惶惶、军心涣散之际,居然趁夜偷袭了粮仓,而且依长治竟还现身了! 如此一来,依长治的死讯便不攻自破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于最危难关头挺身而出,这无疑给了敌我双方一个强烈的信号:依长治仍旧活着,隐忍多日便是为了这一刻!既然敢前来夜袭,必然早已准备好了后手,你们追还是不追? 很显然,大荒军确实被依长治震慑到了,当他们看见紫色刀芒的那一瞬间,那个熟悉无比、杀神般的身影似乎又回来了,这让他们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几丝惊惶。 “他居然还没死?”迦若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受到那样的攻击都能存活下来?这家伙的防御力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哈哈哈哈……”牧尧极其夸张地大笑起来,“你们不是很嚣张吗?啊?来来来,我们再来大战三百回合,怎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大荒军开炮,霎时间白光纵飞,气浪狂涌,大荒军被光炮狂轰滥炸,一下子死伤不少。 与此同时,北落紫霄化成千百道紫色刀芒,在人堆中纵横来去,速度快得惊人,但凡刀光一闪,便有一名大荒军瞪着眼睛倒下,鲜血狂喷而出! 在这两人强悍无比的掩护下,突击小队飞快往后退去,顷刻间便与大荒军拉开了距离,维嘉和魔童惊得呆了,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追击,因为他们不清楚前面会不会有埋伏。 迦若怒急攻心,忍不住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们就一百来人,你们有一万多人,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快追!” 忽在这时,千玺却摇了摇头,说道:“别追了。” “不追了?”迦若瞪圆了眼睛,说道:“可是……难道就白白让这些家伙把我们的粮草烧了吗?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啊,他们才一百多人而已!” “迦若,你还没明白吗?”千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依长治。” “不是依长治?”迦若顿时呆住了,失声道:“这不可能,除了他以外没人能控制北落紫霄!” “你说得没错,确实不是谁都可以控制北落紫霄的。”千玺微微点头,说道:“但如果是拥有灵气之体的曲凤池呢?” 这句话一说出口,迦若立即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你刚刚有看见过曲凤池吗,明白了吧?”千玺冷笑一声,说道:“依长治如今是生是死,确实不能盖棺定论,但刚刚那人绝对不是依长治,原因有三……” “第一,虽说北落紫霄的威力极大,只是刚才那人操控北落紫霄的熟练度却与依长治有着不小的差距;第二,依长治最大的依仗是速度,但是这个人却一直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过一步,因为他自己也怕,怕会不小心暴露!” “最后一点,此人见好就收,祭出北落紫霄只是为了掩护东极军撤退,这完全不符合依长治的性格。”千玺紧紧盯着远处那个假冒的依长治,轻声道:“你别忘了,他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既然取得了优势,肯定会继续出手,决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去的。” “此人十有八九,是由曲凤池假扮的。” “说来说去,我们竟是被陆清羽摆了一道?”迦若不禁咬牙切齿,“要不要赶紧告诉维嘉他们……” “没用的,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千玺淡淡地说道:“他这个计策并不是想骗过我们,而是想让东极和大荒的士兵们都相信依长治还活着而已,现在看来,他的计划无疑是成功了。” 迦若望向前方神色惊惶的大荒军,心知千玺的话是对的,这些人已经被依长治的威名吓破了胆,哪还敢继续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清羽一行人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在撤退的路上,幻火慢慢回过神来,原来自己不但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还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同时内心也涌起一股豪气,第一个任务就解决地如此漂亮,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程影却皱眉不语,目光时不时往曲凤池那边瞟去,暗暗思索着这个名为依长治的人到底是谁。 牧尧此时依然心情沉重,虽然成功糊弄了这一百名东极军,相信他们回去后也会告之其他人依长治突然出现的消息,可是真正的依长治到底在哪里?只要他一天不出现,自己便无法心安。 当众人回到新洲城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陆清羽来到大营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第一时间找来了古彦,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古彦便匆匆忙忙离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在古彦的有意驱使下,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军营,大荒军的粮草竟是被突击小队连夜烧毁了!不仅如此,突击小队还在战斗中全身而退,在一万五千名大荒军的围剿之下,居然连一人都没阵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幻火他们却做到了! 霎时间,幻火等人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很多人认出他就是那天妄言要带一千人马消灭敌人的红发少年,本来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狂妄无知上面,只不过经过昨夜的壮举,已经没有人敢小看他了,毕竟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依长治。 然而还有一件更为让人激动的事情,那就是依长治昨晚也出现了,正是他的及时出手,才能让大荒军没敢继续追击。 听到这个消息,多日来埋藏在东极军心中的疑惑终于烟消云散了,看来依长治闭关修炼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也不知大荒军哪里得来的消息,故意散布这种扰乱人心的谣言,自己居然还差点信了,真是不应该啊! 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怀着这样的心思,开始深深地自责,战场上若连主帅都不能信任,那还打什么仗呢?以后无论大荒军再传布什么谣言,自己都不能相信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依长治的信任? 一场即将掀起的巨大风暴就这样被陆清羽硬生生扼杀了,不过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他的任务还很繁重,依长治可以用再次闭关来搪塞过去,但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最多再拖一个月左右,再蠢笨的人也该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时间非常紧迫,他立即发了一封紧急密报,令古彦找一个可靠的人送去皇宫,禀告给路依凝,念在过往的情谊份上,路依凝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送走了信使后,古彦忧心忡忡地看着陆清羽,小声道:“军师,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昨夜的偷袭计划能骗过别人,但肯定骗不了千玺。”陆清羽皱起眉头,轻声说道:“这样一来,他便能笃定依长治已经死去,我估计接下来他便会有动作了。” 古彦奇道:“什么动作?” “我们烧了大荒军的粮仓,他们要么收兵撤退,要么孤注一掷,选择强行攻城。”陆清羽沉吟片刻,说道:“一般人肯定会收兵离开了,但是千玺必然会选择孤注一掷,因为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依长治下落不明,新洲城无人坐镇,只要他率兵强行攻城,肯定会暴露依长治不在城中的事实,届时消息传出,军心大乱,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坏的情况。” 古彦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说道:“军师,那……您可有什么对策?” “火药,我要火药。”陆清羽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精光湛然,神情坚定道:“你现在马上去向朝廷申请火药,越多越好,最少也要一千公斤!” 古彦顿时吓了一跳,脱口道:“军师,你要这么多火药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你到时候就知道了。”陆清羽将目光转向城外,冷冷地笑了一下,“既然他要来,我怎能不送他一份大礼,以尽地主之谊?” “千玺,你想玩大的,那我就陪你玩玩,只希望你到时候别玩不起!” 319旧地重临 依长治猛然睁开眼睛,一缕亮光从窗棂照射进来,恰好落在他的双眼上,一瞬间短暂的亮白让他微微有些失神,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了险境。 “这是……哪里?”他只觉喉咙干渴,浑身隐隐作痛,目光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周围的布置非常简陋,除了一张破旧的木桌以及几张椅子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救了我?”依长治定了定神,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部位,发现伤口不知何时被厚厚地包扎了起来,骨折的地方也被人用夹板固定住了,一阵药香扑鼻而来,他转头一瞧,只见床头的火炉上架着一只铜壶,正冒着袅袅青烟。 “你醒了?”忽然间,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依长治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竟有人藏在他的旁边,自己居然不自知,可见他的伤势究竟严重到了怎样的地步,如果敌人有心偷袭的话,恐怕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几百回了。 一念及此,他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看着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男孩,小声道:“是你救了我吗?”这话说出口后,他才想起来,正是这个小男孩在海岸边发现了自己,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心力交瘁地昏了过去,如此说来,肯定是这小男孩想办法将自己抬了回来。 “你醒了就好,爷爷前几天说了,你的伤势非常严重,如果再晚来几天的话,可能连他也救不了你了。”小男孩眨巴一下眼睛,仔细地打量依长治,说道:“大哥哥,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在岸边呢?”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目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皮肤像是晒多了太阳,又黑又糙,长得确实不怎么漂亮,但眼中灵动十足,不禁让人心生亲近。 然而依长治却没有跟他聊天的想法,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这小男孩的口音似乎是天元帝国的某种方言,也就是说,他在机缘巧合下,又来到了天元帝国! 刹那间,依长治的全身肌肉紧绷起来,心中的戒备立即提升到了最高点!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迅速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处境,他确实应该是被人救了下来,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因为在那次巨大光柱的轰击下,他的破天制服早已损坏得不成样子,跟黑色的烂布没什么区别。 救他的人可能也觉得这身衣服太过破烂,干脆将他上身剥了个精光,假如这些人不知道他就是依长治的话,他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能留在这里恢复伤势,等身体痊愈得差不多了,然后再想办法回到新洲城去,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结果。 想到这里,依长治心下稍安,轻轻吐出一口气,稍微运了一下灵气,却悲哀地发现他如今只剩下全盛时期两成左右的实力,如果不被人发现还好办,可要是被戳破了身份,那就麻烦大了,所以只要能低调,就必须尽量低调,以免打草惊蛇。 依长治下意识地将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心头顿时微微一沉——北落紫霄不见了,如果没有北落紫霄,他的实力必将大打折扣,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 只不过北落紫霄已经不见了,懊恼也没有任何用处,他此刻必须冷静下来,首先便是不要暴露身份,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顶多只能对付几十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而已。 小男孩见他沉默不语,似乎是不想跟自己搭话,不由大感无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目光投向他的颈脖,惊讶道:“咦,你的脖子怎么流血了?” 依长治微微一怔,伸手摸向自己颈脖处的伤口,只觉入手一片湿热,这才发现原来伤口又迸裂开来,流血不止,一阵钻心的疼痛骤然袭来,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去让爷爷过来给你看看!”小男孩蓦地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跑去,忽在此时,依长治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说道:“你确定最近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听到这句话,依长治顿时心头一惊,马上小声道:“等一下!”小男孩反应也很快,立刻就停住了步子,疑惑道:“怎么了?” 依长治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顾伤口的疼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些人……是来找我的,他们都是坏人,如果我被他们抓走了,我就会被他们害死。”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忽悠这个小男孩,只好用这个说法博取一下同情,免得被他暴露了行踪,幸亏这小男孩颇为机灵,知道依长治肯定是跟这些人有过节,于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闭紧嘴巴不吭声了。 依长治悄悄走到窗边,透过一条缝隙看去,只见屋外站着三名官兵打扮的人,神情严肃地询问着一名白发老者,声音十分清晰地传进了依长治的耳中:“那你们有没有在海岸边看见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子?” “迦若他们怎么知道我还没死?”依长治皱起眉头,对此很不理解,他不知道千玺与陆清羽之间的智谋博弈,只是本能感觉这很不可思议,不过这些人既然找上门来了,白发老者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吗? 他从来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在见到这三人的时候便已做好了准备,暗中调动起丹田内剩余不多的星辰之力,只要老者敢透露一句,他立刻会暴起杀人,先杀老者,再杀官兵,然后逃之夭夭。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白发老者竟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几位大人,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哪有什么黑色衣服的人,就连一只螃蟹都见不着。” “此话当真?”三名官兵脸色狐疑地瞪着他,“老头儿,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有所隐瞒,下场可是很严重的。” “几位大人,我们真没看见什么黑色衣服的人。”白发老者轻叹一声,说道:“要是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随便搜,我们这红叶村只是个小村,搜起来也很快。” 这三名官兵面面相觑片刻,但见白发老者一脸淡然的表情,也就懒得再查了,丢下几句狠话后转头便走。 白发老者目送他们远去,忽然转过身来,慢慢走向了依长治藏身的那间屋子。依长治把门打开,打量了老者一眼,忍不住问道:“大爷,这里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们这里是红叶村,我是村长刘百叶,你也可以叫我刘老。”刘百叶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宛如树皮绽开,说道:“你是洛可儿的朋友,对吗?” “洛可儿?此人居然认识洛可儿?”依长治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听到洛可儿的名字,不由大吃一惊,但是神情却表现的非常淡定:“刘老,你说的洛可儿是谁?” “小六三天前将你抬回来的时候,说实话,你那时候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刘百叶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不是发现你腰间系着一个药囊,可能我们都不会救你,但既然你有着与她身上相同的药囊,我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了。” 依长治恍然大悟,原来竟是洛可儿当初送给他的临别礼物救了他一命,那时候他陪同洛可儿采集血色荆棘,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本以为离别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多年后来到天元帝国,听到的第一个名字居然又是洛可儿。 霎时间,洛可儿原本模糊淡忘的形象忽然又渐渐清晰了起来,那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少女似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依长治忍不住问道:“刘老,这个药囊……” 刘百叶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却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别急,你的伤势太重,先躺回床上去,其他的慢慢再说。” 依长治纵然满腹疑问,只是刘百叶这样说了,他也只能依言行事,重新躺下之后,刘百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奇道:“你呢,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流落到这地方来的?” “我叫周瑾,经营海盐生意,至于这个药囊,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我并不认识那个洛可儿。”依长治想了一会儿,编造了一个名字和假身份,“我做的海盐生意见不得光,主要靠海运走私,只是没想到翻了船,货物尽落海中,我拼命逃了出来,被海浪冲到了海岸边,但也受了重伤,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可能也难逃一死,谢谢您救了我的命,等我回去之后,必定重金酬谢。” 他这些年有学过天元帝国和大荒的官话,所以刘百叶根本不会想到他竟会是东极人,还以为只是走私海盐的商贩,闻言不由摇了摇头:“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凶险,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啊……” 说到这里,刘百叶摆手道:“我也不需要什么报答,相逢即是缘分,不管你认不认识洛可儿也好,总归是她的药囊救了你一命。” 依长治沉吟片刻,说道:“刘老,恕我冒昧问问,这个药囊……还有洛可儿,与你又有怎样的关系呢?” “洛可儿曾经救过我们村子,是我们的大恩人。”刘百叶重重地长叹一声,说道:“只是好人不幸啊,洛可儿空有一身医术,现在的处境却让人无比难过痛惜。” “洛可儿,她……她怎么了?”依长治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问道:“刘老,她出什么事了?” 320火药太少了 或许是依长治的反应有些过激,刘百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激动。依长治自知失言,马上装作漫不经心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与那个叫洛可儿的人还有一些缘分,她现在处境不佳,我也非常遗憾,所以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刘百叶叹息一声,眉宇间的皱纹深刻无比,目光颇为无奈,“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据我所知,她本是望花阁的弟子,医术通神,名气极大,而且她心地善良,性情仁慈,悬壶济世,简直就是菩萨一样的人物……” 听到这里,依长治不禁想起当年在九华城第一次遇到洛可儿的时候,两人因为衣服价钱的问题闹得不欢而散,当时他只觉这蓝衣少女锱铢必较,蛮横又不讲理,如今却听刘百叶这般夸赞她,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好似她这样的神医,理应好人有好报,谁知几年前她无意中救了一个东极人,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厄运便开始降临了。” 依长治的脸上依旧古井不波,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刘百叶口中说的那个东极人不就是自己吗,难道还是连累了洛可儿? 他轻轻咳嗽一声,忍不住说道:“哦?这可有点稀奇了,那个东极人是谁,怎么会害了洛可儿呢?”当年在密道里告别后,依长治便再也没有打听到洛可儿的下落,也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的名字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姓依,听说他后来回到东极高庭还当上了将军。”刘百叶皱眉思索了一下,说道:“而且我也不清楚洛可儿是怎么遇见那人的,只知道两人为了血色荆棘,居然大胆包天去偷宇文家的药草,结果自然是被发现了。” “宇文家权势滔天,岂是好惹的?有个宇文家的人立刻纠集了一群人马,上门找他们两人讨药,谁知此人竟狂性大发,将这一百来人全部杀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甚至连宇文家的那人都杀死了。” 依长治默默听着刘百叶的描述,当年的回忆又一点一滴浮上心头,越发清晰起来。那时候他饱受黑暗力场的困扰,很多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杀死宇文家那小子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难以忘却。 “虽说那人只是宇文外家的,但好歹也算是宇文一族。”刘百叶继续说道:“宇文家对此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将洛可儿抓了起来,只是那个东极人早已逃之夭夭,回到了东极高庭,所有的罪责便落在了洛可儿一个人身上,不过这也没办法,如果不是她胆大妄为,又怎会闯出这样的弥天大祸呢?” 依长治面色微沉,紧紧捏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想不到洛可儿竟会被抓了起来,这么说来,她落到今天这般境地确实是自己造成的。 他沉默片刻,小声道:“刘老,她后来如何了?” “洛可儿名声在外,又是弱质女流,宇文家没有对她用刑,只是把她监禁了起来。”刘百叶颇为遗憾地说道:“宇文家这些年始终没放弃对她的审问,却根本问不出什么话来,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天元帝国都知道洛可儿串通了东极人,她也被打上了叛徒和卖国的烙印,挥之不去。” “说句实在话,宇文家在天元帝国作威作福,百姓们早已怨声载道,只是不敢摆在明面上说而已,因此洛可儿这件事传出来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痛骂天元帝国。谁知好景不长,那个姓依的东极人做了将军后,参与了许多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杀人无数,这便引来了不少人的质疑。” “这些出言质疑的人有不少亲朋好友惨死于依长治的刀下,所以他们开始指责洛可儿不应该串通此人,放虎归山。若非洛可儿为那人找到了回去的密道,又怎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惨剧?后来随着战事的推进,死亡的士兵数量越来越多,对洛可儿的指责声就越大,渐渐演变至谩骂、诅咒,要不是洛可儿被关押了起来,说不定还会受到人身攻击。” 说到这里,刘百叶又长叹一声,摇头道:“总而言之,她现在的名声已经彻底毁了,就算宇文家把她放出来,恐怕她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依长治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药囊,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不知为何,他突然间想帮洛可儿做些什么,于是抬头道:“刘老,你知道洛可儿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你想做什么?”刘百叶顿时警惕起来,盯着他道:“你难道要去救她?” “没有,您想多了。”依长治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她而已,毕竟我和她之间还算有过一段缘分。” …… …… 就在陆清羽发送紧急军情的第二天清晨,兰汐收到了一封来自天元帝国的密信,这封信是由安插在那边的线人送来的,并标明为紧急文件。 既然是紧急文件,兰汐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快速看了几眼后,蓦地脸色大变,紧接着一言不发地递给了路依凝。 路依凝很少见他这般大动肝火,颇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瞧向这封密信,片刻之后,她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脸色慢慢变得有些苍白。 金黄的桂花小米粥还散发着香甜的热气,然而路依凝此刻无心进食,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他在城外被天元帝国偷袭,落入海中,生死不知,牧尧派人搜索了好几天,依然下落不明。” 兰汐脸色铁青,愠怒道:“这么大的事情,新洲城居然毫无动静,反倒是天元帝国传来的消息,陆清羽到底在干什么?” 他生气的原因不是依长治被天元帝国偷袭,而是陆清羽将此事隐瞒不报,如此严重的事情足以让新洲城的守军士气涣散,陆清羽岂能这般擅作主张?到时候丢了新洲城怎么办,他陆清羽担当得起这个罪名吗? 然而话音刚落,忽听门外有侍从大声禀告道:“启禀陛下,有紧急军令,是新洲城送过来的。” 兰汐此时正怒上心头,毫不客气地说道:“进来!”马上有人匆匆进来,恭恭敬敬地将军情交到了兰汐的手里,然后转身退去。 他粗暴地拆开信封,仔细阅读了一遍,神情才慢慢缓和了下来,转头看着路依凝说道:“陆清羽把事情都告诉朕了,以及为何一开始隐瞒不报的原因,这件事他做得很好,处理得很冷静,也很聪明。” “我想去一趟新洲城。”路依凝忽然说道:“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与兰汐结婚后,她说话便越来越简洁,兰汐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沟通方式,不过在听到这句话后,他还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淡淡道:“你们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感情自然是无比深厚,亲自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莫非你还放不下这个人?他如今生死不知,你竟然还要为他担心? 只是想法归想法,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然而路依凝还是听出了他这句话里隐含的淡淡酸意,不过她决定好的事情,即便是兰汐也很难更改,所以也没再说什么,霍地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兰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之后,也起身拂袖而去,桌子上的精美早点竟是一口都没动过。 …… …… 在夜袭成功的第二天,古彦便按照陆清羽的吩咐,从朝廷那里调来了大量的火药,一桶接一桶地搬运到了军营之中,堆得犹如小山一般高。 虽然不知道这些火药有什么用,但既然是陆清羽的意思,那总不会错的。谁知陆清羽看到这些火药的时候,却是双眉一挑,摇头道:“不行,这些火药的数量还远远不够。” 古彦吓了一跳,忍不住道:“军师,这样的数量已经是最高额度了,实在是没办法再向朝廷申请了。” 陆清羽一边估算着火药的数量,一边飞快地在纸上画些什么,过了半晌之后,他突然看向牧尧,说道:“牧尧,我记得你是会制造火药的,对不对?” “没错,不过你想干嘛?”牧尧好奇地瞅着他手里的图纸,嘿嘿笑道:“你这画的是什么东西,给我瞧一瞧?” “你会制造火药,那就很好。”陆清羽直接无视了他的请求,淡淡道:“我要你在五天之内,制造出比这多三倍量的火药。” 这下不仅是古彦,连牧尧都吃了一惊,说道:“喂,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把新洲城炸了吧?” “我自有分寸,你不用多管。”陆清羽白了他一眼,说道:“总之你只要在五天后把火药交给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 “五天时间也太仓促了吧,你以为我是谁啊,是神仙吗?”牧尧大声抗议,还想再说几句,忽然间脸色一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转过头去,两眼死死地盯着后方。下一秒,便听到有人大声叫道:“皇后亲临新洲军营,还不速来迎接?” 321重要的情报 这些年来,牧尧几乎不怎么与路依凝见面,或许是因为心里尚有芥蒂,只要能避免见到路依凝,那么他便想方设法找借口溜走。粗略算来,两人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今天牧尧却老老实实地呆在军营里,没有任何借口,毕竟现在依长治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怄气也得分清轻重缓急,而且他很清楚,路依凝也是为此而来的,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借用兰汐手上的资源。 只不过当他坐在帐篷中,盯着对面那个衣饰华丽的美丽女子时,忽然微微一阵失神,她的眼眉依旧如故,但给自己的感觉却变得十分陌生,似乎她在这几年来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早已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文静少女了。 路依凝也看了牧尧一眼,然后很快便将目光移开了,脸上毫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绪,或许在她看来,与牧尧之间的反目只是小事而已,依长治的安危才是她如今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帐篷里的位置倒是足够宽敞,几乎可以容纳二十来人,只是有些凌乱,成堆的文件还来不及收拾,便被腾了出来,当作一间临时的会议室,包括路依凝和牧尧在内,破天小队所有人全部到齐,就连以太都到场了。 “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路依凝等众人都坐下了后,直截了当地说道:“有谁能告诉我吗?” “属下来吧。”陆清羽知道时间宝贵,当即直奔主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快速叙述了一遍,路依凝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等到陆清羽把事情说完之后,才抿了一下嘴唇,淡淡地说道:“请容我冒昧问一句……你封锁消息,口口声声称是为了大局,但究竟是为了谁的大局?” “如果不是千玺散布谣言,你还想将这件事情隐瞒到什么时候?” “如果新洲城失守了,这个责任你陆清羽担当得起吗?”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问题却十分尖锐,这一连串的如果已经完全地表达出了她的不满,在她看来,陆清羽这样擅作主张是完全错误的行为。 牧尧熟知路依凝的性情,见她紧抿嘴唇,外表看似风轻云淡,其实已经非常生气了,只是没有表露在脸上而已。 陆清羽淡淡一笑,也不生气,说道:“皇后,有件事情还希望您能够理解,属下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基于破天小队的大局出发的,你也知道破天小队有多么团结,假若换做是依长治,他必然也会做出与属下相同的决定。” 这个回答也很有针对性,个中的意味只有破天小队的人才品尝得出,路依凝退出破天之后,她便不再算是其中一员,所以无论陆清羽做出什么决定,都跟她没有半分关系,自然也不会特意告诉她了。 路依凝心里很清白他说这话的用意,神情变得有点冷淡,陆清羽马上又说道:“当然,我们与您都存着一样的信念,只要没看到依长治的尸体,我们就不认为他已经死去,而且对此毫不怀疑。” 听到这句话后,路依凝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扬起下巴,紧紧地盯着陆清羽的双眸,沉默良久之后,缓缓点头道:“很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之所以盯着陆清羽的眼睛,是想看清楚陆清羽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只不过在仔细观察了一阵后,她发觉什么也看不出来,陆清羽的眼神坚定无比,这样的人内心绝对强大无比,因此也就选择了相信他。 想到这里,她沉吟片刻,决定将已经掌握到的情报分享出来,轻声道:“我这边也有一些线索,听说天元帝国正已经派出了大量兵力,正沿着海岸边寻找依长治的踪影,说明他们也认为依长治没死,而且很可能已经漂流到了他们那边。” 这确实算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消息,陆清羽蓦地眼前一亮,说道:“情报可靠吗?” “都是朝廷的线人。”路依凝微微点头,很笃定地说道:“非常可靠。” 此言一出,牧尧、以太等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也垮了下来,这十几天来他们坐立不安,心中焦急无比,这个情报对他们而言,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只要依长治还活着,那么迟早都会回来的。 “不过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路依凝扫了他们一眼,冷静地说道:“虽然依长治很可能还活着,但不代表他是安全的,何况他被白光击中,肯定伤势非常严重,假如他被天元帝国的人发现了,十有八九会被抓起来,那时候可就棘手了,就算宇文家不会杀了他,必然也会以此作为要挟,与东极高庭展开谈判。” 这番话犹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牧尧马上就变成了苦瓜脸,说道:“那怎么办,莫非我们要偷偷潜入天元帝国寻找长治吗?” 贺峰冷哼一声,说道:“天元帝国又如何,我们几个人还抵不过千军万马?”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还需从长计议。”曲凤池立即反对道:“毕竟我们连长治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曲师兄,时间不等人!长治他肯定撑不了多少的。”贺峰不由两眼一瞪,急道:“如果我们晚去一天,或许他就会落入危险当中!” “我有一个想法。”路依凝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如果能从天元帝国的内部下手,这样的把握性是最大的。” 陆清羽稍微琢磨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微微笑道:“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不愧是皇后,果然无比圣明。”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牧尧顿时有点糊涂了,“别卖关子,赶紧说说,你们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说穿了反而不美,以后你就知道了。”陆清羽似乎是故意勾引他的好奇心,摇头道:“总而言之,你只要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就行了。” “嘁,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牧尧对他翻了个白眼,“神神秘秘的,老子还不稀罕知道呢。”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宫去安排。”路依凝点了点头,当即站起身来,淡淡道:“此事就由我来全权处理,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会马上通知你们的。” “皇后请慢走。”陆清羽也跟着站起来,忽然看向了牧尧,说道:“牧尧,别傻坐着了,还不送客!” 霎时间,除了牧尧之外,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异常精彩,或是惊愕,或是疑惑,或是茫然,几双目光齐刷刷投来,汇集在了牧尧和路依凝的身上。 牧尧愣愣地瞪着陆清羽,似乎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下意识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皇后要回宫了,你还不快送客?”陆清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你还要我说几遍?” “不对,为什么是我?”牧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用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盯着陆清羽,“你小子……没事找事是吧?”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路依凝瞥了牧尧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侍卫和马车就在军营外,不需要你们送了。” 牧尧听到这话,刚想顺势出言拒绝,然而当他看见曲凤池等人颇为复杂的眼神,蓦然间热血上涌,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根筋不对了,咬咬牙道:“行啊,送就送,皇后难得来这里一趟,我岂能不尽地主之谊?”说着掀开帐篷的帘布,站在门口,板着脸说道:“皇后,请吧。” 路依凝没说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出了帐篷,牧尧又瞪了陆清羽一眼,无言地骂了一句脏话,意思是你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然后也跟着去了。 此时夜色降临,天空繁星点点,俄尔一阵冷风吹来,掀起依长治的长发,牧尧走在她的身后,嗅到熟悉的发丝香气,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当年他们三人一同参加入学考核的情景,在第二轮考核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路依凝的背影的,然而时光飞逝,当年深厚无比的友情也一点点地随风而逝,直至不复存在。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不过在路过某处城墙的时候,路依凝忽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牧尧,指着城墙边那些忙忙碌碌的士兵说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牧尧微微一怔,想不到先开口的人竟是路依凝,他本想不理不睬,给路依凝一点颜色看看,可是在路依凝问完这句话后,他便脱口而出道:“还不是陆清羽那小子……非得逼我制造火药,然后将城墙的中间挖空,把这些火药塞进去,你说这有什么用,就算是爆炸了,炸得也是我们自己人,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还说将这事交给我负责,要不是看在他还算聪明的份上,我怎么可能会甩他?”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忽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脸色蓦地涨红了,不是想好了不搭理这女人吗,怎么自己却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 路依凝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辛苦了。”说完便转过头去,继续前行,给了牧尧一个婀娜的背影。牧尧挠了挠头,叹息着跟了上去,只不过他没有发现,路依凝此刻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322来到君临城 这是一个完全黑暗的密闭空间,四周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静谧到了极致,时间在这里像是失去了意义,又如同凝固定格了一般,就连风的流动都静止了,似乎从来没有起源,或许也不会有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黑暗空间里忽然出现了几点星光,宛如黑夜中的萤火虫,显得格外亮眼,仿佛预示着变化的开始。仅仅片刻过后,无数绚丽的星芒突如其来,刹那间浮现在黑暗之中,将周围照耀得一片敞亮。 在熠熠星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四周漂浮着许多光影聚成的球体,体积或大或小,随着固定的轨道缓缓移动,亮白的星芒扭曲汇聚,形成了一个个流光漩涡,这场面像极了一个微型的宇宙,只是远远没有真实的宇宙那般宏大,以及那种深不见底的孤寂感。 忽然间,一道人影径直穿过了满天繁星,站在了某个特定的位置,然后盯着眼前那个旋转不休的白光漩涡,面肌不停抖动,嘴里好像在嚼着什么东西。 来人是一名身材瘦高的青年,长长的金发披在肩上,五官虽然长得还算英俊,但眉宇间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无疑大大降低了给人的印象分。他歪着脑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在此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须臾之间,漩涡越来越大,亮眼的白光飞速旋转,周围的星芒如被无形之力吸引,被卷入漩涡之中,白色星芒越聚越明亮,逐渐拉伸扭曲,片刻后竟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影像,除了面容模糊外,几乎与常人无异。 “释竹卿,事情还没有办完吗?”这个流光凝聚的人形影像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他的语气非常急促,看起来情绪十分焦躁,或许是因为此处与外界隔绝的原因,他身躯上的白光一直抖个不停,光粒四处飞舞,仿佛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老大,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名为释竹卿的金发青年嘿嘿一笑,又往嘴里塞了一粒槟榔,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用的是最大的功率输出,依长治结结实实挨了我一击,不可能还活着的。” “胡说八道!”人形影像猛然一抖,无数颗光粒飘洒而出,大声咆哮起来:“他还在活着,他肯定还活着,因为他还在追捕我!” “这……怎么可能?”释竹卿顿时傻眼了,“莫非我失手了?但……怎么会呢,他那样都没死吗?” “别废话了,赶快去找他,现在就去!”人形影像无比焦急道:“你们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话音未落,忽然间流光一闪,凝聚的光影瞬间四下散开,化成一地白光,漫天光粒渐渐隐去。 随着人影的消散,周围的星光刹那间被巨力吸引拉扯,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汇集成一个巨大的光球,随后形状拉伸变幻,转眼间变成了一道宽敞的光门,门中间是一个白色的流光漩涡,光晕缓缓转动,不知通往何方。 释竹卿无言地盯着眼前的光门,咀嚼槟榔的力度越来越大,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如果依长治还活着,那肯定就是他的失职,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依长治如今下落何处?还会不会有那样的暗杀机会? 想到这里,他有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愤怒:“你小子……乖乖死了不就完事了吗?非得浪费老子这么多时间?”沉默片刻,他终于摇了摇头,走到那扇光门之前,迈步跨了过去,漩涡顷刻间将他的身影吞没了,陡然消失无踪,光门也化成无数颗白色的光粒,漫天飘散而去,四周再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然而就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流光映亮了他的背影,只见他的衣服背面上绣着两个十分显眼的大字:一念。 …… …… 依长治头戴蓑笠,手持一根木杖,穿着一件破旧的布衣,脚上趿拉着一双草鞋,模样看起来颇为凄惨,像极了那些在战乱中逃生的难民。 由于伤势久未痊愈,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也很符合他现在的装扮,对于实力大损的他来说,当然是越低调越好。自从离开红叶村后,他慢慢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像他这样的穷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当年他无意间来到天元帝国,始终跟在洛可儿的身边,其实是没什么机会去君临城看一看的,只能在云圣花海附近走走。如今没人知晓他的身份,况且还得寻找洛可儿的下落,这无疑给了他一个充足的理由,终于可以前往君临城了。 关于君临城的历史,依长治只在史书上了解过,这座巨大的雄城在近两百年前还是自己的故土,但朝廷奢糜腐化,横赋暴敛,百姓民不聊生,怨声四起,加上宇文氏强势崛起,竟是被推翻了政权,灰溜溜地逃到了东极高庭。 在此后的岁月里,东极高庭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打回君临,夺回昔日的故土,然而宇文氏气候已成,建立了天元帝国,兰氏一族要想再回去可就千难万难了。 红叶村位于天元帝国的边缘,君临城则处在国土的正中央,相隔少说也有数千里之远。依长治纵然身受重伤,体力也远超常人,除了偶尔小憩一下,一路上几乎不曾休息过,即便如此也走了将近半个月左右。若他没有受这么重的伤,自然可以利用无人能及的速度,大概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了,此时却只能依靠双腿一步步缓慢前行。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亲眼目睹天元帝国的情形,有些景象无疑让他吃惊不已。虽说天元帝国领土庞大,乃是红莲大陆之最,但很多人却吃不饱饭,衣衫褴褛,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生活来源,大量的土地都在地主和贵族的手里,因此普通平民只能通过给这些贵族做工来维持生活。 不仅如此,天元帝国的阶级差距太过明显,贵族手下掌管着大量的苦工,逼迫他们签约卖身契,这样便能控制他们的自由,甚至包括他们的儿女,都逃不过成为苦工的下场。贵族们锦衣玉食,享受最优质的资源,上最好的学院,底层人民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别说识字了,就连饭都吃不上,可以说凄惨到了极点。 依长治不止一次看到饿殍横尸路边,基本上都是骨瘦如柴,活生生被饿死,这情景让他感到无比震撼,因为在东极高庭,无论生活有多么困苦,也很少会出现饿死的情况,况且阶级压迫也完全没有天元帝国来得这般明目张胆,在这里,大约九成九以上的财富都掌握在朝廷及贵族手中,底层人民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在亲自见识到这一幕幕惨状之后,依长治不禁疑惑起来,当年兰氏一族正是因为奢华无度才会被推翻的,难道宇文氏竟要步他们的后尘?莫非就不怕以后再出一个东方氏、欧阳氏吗,他们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他拄着拐杖沉默前行,但见许多天元帝国的底层百姓有气无力地躺在路边,蚊蝇就在他们身旁飞来飞去,他们的眼神毫无神采,有的只是麻木不仁,以及对于生活的茫然。偶尔能遇到几个拦路抢劫的人,见依长治的穿着比他们还邋遢破旧,也就放了他一马,毕竟像他这样的装扮根本不可能搜刮出什么油水。 这半个多月以来,依长治的伤势又慢慢恢复了一些,如今已有全盛时期的三成实力了,要对付一个百来人的军队完全不成问题,只不过他身陷敌国,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露出马脚。 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破旧的镇子,见识过许多飞扬跋扈的贵族,也目睹了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历经长时间的跋涉后,依长治终于来到了君临城,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故乡。 君临城占地面积极大,城池雄伟无比,依长治眯眼抬头看去,有几只黑色的乌鸦盘旋在城头上空,时不时发出沙哑难听的厉鸣,黑石堆砌的城墙上还残留着当年在战争中留下来的痕迹,或许是天元帝国刻意不去修复这些深痕,为的便是警醒敌人随时可能来犯。 依长治挤在长长的人龙里面,缓缓往前移挪,等待着进城,好不容易进到君临城后,只见城中布局凌乱,建筑破旧不堪,地面上到处都是垃圾,脏水四处流溢,哪有空桑城那般热闹繁华,不由好生失望,没想到自己期待了这么久,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座脏乱的城市,面积确实很大,但整体比空桑城逊色极多。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失望的情绪,毕竟他不是过来参观的,还有正事要做,只不过他还不清楚洛可儿被关在什么地方,自己这样漫无目的地乱逛也不是办法,于是来到一间茶水铺子,随意要了一杯清茶,然后问茶博士道:“这位兄弟,你听说过洛可儿这个人吗?” “洛可儿?”茶博士听到这个问题,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个该死的叛徒?” 323受尽欺凌 依长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没想到洛可儿的名声居然如此恶劣,看茶博士如此嫌恶的表情和语气,他不禁暗暗担心起洛可儿的处境来,如果连这样的底层人物都对洛可儿嗤之以鼻的话,他完全可以想象洛可儿的日子该有多么艰难。 他脸上装出茫然疑惑的神情,心虚地说道:“我是从乡下来的,只是在路上听到有人说起这个人,脸上满是愤怒,所以我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居然这样招人痛恨。” 茶博士打量了他一眼,看他的装扮似乎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而且口音颇为怪异,不知是哪个山沟里的方言,多半是消息堵塞,没听过洛可儿的事迹倒也正常,于是面色缓和了一些,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没听过她的事迹,这女人心肠极坏,狠如蛇蝎,明面上救人济世,实则背地勾结东极人,里应外合,害死我们多少同胞,这样的恶人即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歇脚的旅客破口骂道:“别说她了,说起来老子就一肚子气,听说那个东极人是这贱女人的姘头,早些年流落到了这里,却被这贱人送了回去,现在倒好,那畜生莫名其妙当了什么将军,不晓得杀了我们多少人,我有个表哥就是死在他手上,这贱人可别被我遇见,否则我非得抽死她不可!” 这些话一说出来,当即便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茶水铺里的客人也忍不住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洛可儿来,在他们的批判之下,洛可儿简直变成了十恶不赦的蛇蝎荡妇,人人得而诛之。 依长治看着这些脸色不善的人,不由心往下沉,只感到人言可畏,当年的事情他是经历过的,想不到却被扭曲成了这样,也不知是天元帝国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还是风言风语夸大了原本的事实。 但不管怎么样,洛可儿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幸亏是关在监狱里,否则出来后肯定难容于世。依长治强忍着出手教训这些人的冲动,问道:“像这般穷凶恶极之人,一般会关押在什么地方呢,万一她有别的同伴想要救她怎么办?” “呵,谁会救她啊?”茶博士撇了撇嘴,轻蔑道:“洛可儿现在跟瘟神没什么区别,哪还敢有人去招惹她?不过我听说她最近好像被朝廷流放到茶光镇去了。” “茶光镇?”依长治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连茶光镇都不知道?”茶博士忽然警觉起来,仔细打量着他道:“等等,小兄弟,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老哥,你想太多了。”依长治露出一副憨笑的模样,挠了挠头,“我没读过书,除了我那红叶村外,其他地方根本就不熟,而且我也就随口问问,你可以当我没说。” “其实告诉你倒也没什么。”茶博士仍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可能是依长治的笑容太过憨傻,他也就放松了警惕,解释道:“茶光镇就在天虞山那边,距离君临城大概有八十里左右的路程。” “这么远?”依长治心中一喜,总算是知道了洛可儿的下落,脸上却摆出懵懵懂懂的样子,茫然道:“老哥,你还是别说了,你说了我也不懂。”说着掏出一枚铜板,放在桌上,憨笑道:“谢谢招待,我还得继续赶路呢。”然后起身离去。 既然知道了位置,那就好办多了,依长治在君临城闲逛了小半个时辰,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搞清楚了茶光镇的方向,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君临城。 翌日清晨,依长治来到了茶博士所说的那个茶光镇,但去到那里他才知道,这地方虽然是个镇子,规模却连红叶村都不如,几乎没什么人居住在此,皆因镇子的位置十分偏僻,也没有修路,想要进镇得翻过几座山头。 小镇里的房屋稀稀疏疏,绝大部分都已经荒废了,根本没什么人居住,大白天在路上都看不见几个人影,不过他可以肯定洛可儿就在这附近,因为一股浓郁的药香随风飘来,香气与他身上的药囊非常相似。 片刻过后,依长治在一间简陋的庭院旁边停住,只见庭院门口有一座小凉亭,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破旧不堪,表面却没什么灰尘,似乎每天都有人在清扫。 凉亭的旁边是一口水井,而在庭院之内,摆放着一座青铜铸成的炼丹炉,缕缕青烟从炉盖的缝隙中飘散而出,药香正是从这里逸散出来的。 看来洛可儿现在居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虽然比起她以前居住的庭院差得有点远,不过此地僻静,大概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她,倒也落得清静自在。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洛可儿,依长治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再有见到蓝衣少女的一天,如今极有可能再度相逢,不禁让他感慨世事变化无常。 他盯着那座炼丹炉,又想起当年洛可儿炼丹时那无比专注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会有怎样的变化? 依长治不禁紧张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庭院里走,然而又停住了脚步。他此刻心存犹豫,这么多年没见面了,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跟她打招呼呢?当她看到自己竟然会出现在这地方,情绪应该是难过还是高兴呢? 就在他踌躇不定,犹豫不决的时候,忽见两个男孩走了过来,挂着戏谑的笑容,来到了水井旁边,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男孩笑道:“你瞧见妖女昨天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有,真是笑死我了,不就一点口水而已,至于发那么大脾气吗?” 另一个头发像鸟窝的男孩咯咯笑道:“源哥儿,今天还吐口水吗?” “吐,当然要吐!”麻脸男孩坏笑道:“不然这妖女每天用这里的井水炼丹,到时候受害的还不是我们?” “那就别跟她客气!”乱发男孩喉间嗬了一下,忽然往水井里吐了一口唾沫。依长治见此情形,不由皱起眉头,心头涌起一阵怒意,谁知麻脸男孩眼珠一转,笑道:“我想了想,光是吐口水也没啥意思啊,要不然……” 他一边说着,竟是脱下了裤子,开始往水井里撒尿,一边兴奋地大叫道:“这样岂不是更好吗,不但能喝我的口水,还能喝童子尿,哈哈哈哈!” 乱发男孩拍手笑道:“厉害了,还是源哥儿会玩啊!”说完也跟着脱下裤子,往水井里撒尿。 依长治眼神一冷,如果连小孩子都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辱洛可儿,那么其他人只会变本加厉,手段更加恶劣,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还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索性躲了起来,冷冷地盯着庭院。 撒完尿后,这两个男孩仿佛意犹未尽,又将目光转向了庭院内的那座炼丹炉,麻脸男孩眼珠一转,笑道:“这炉子烧得倒是旺盛,如果用石头砸它,不知道会不会爆炸?” “源哥儿,会不会爆炸还得试一试才知道。”乱发男孩马上捡来了几块石头,放在麻脸男孩的手里,欲欲跃试道:“我们丢石头的时候退后一点,炸死那妖女没什么关系,可别伤到了我们自己。” 麻脸男孩哈哈一笑,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将手中的石块往炼丹炉砸去,只听“当”地一声巨响,炼丹炉震了一下,表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坑。 “哈哈哈,有意思,继续砸!”两个男孩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瞄准了冒着青烟的炼丹炉,石块接连不断地砸过去,只一会儿,炼丹炉的炉盖都被砸歪了,青烟逐渐变成了黑烟,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刺鼻气味。 他们发出的动静太大了,洛可儿马上从屋内冲了出来,愤怒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依长治从远处打量着她,几年过去了,蓝衣少女的容貌几乎没怎么变化,依然是那般可爱清秀,只是她的眉宇间十分疲倦,目光中饱含无奈与认命,这让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身形也清瘦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 霎时间,依长治只觉心口一阵滚烫,情绪变得复杂起来,洛可儿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完全是因为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流落到云圣花海,洛可儿的人生根本不会像现在这般凄凉。 依长治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当年洛可儿救了他一命,他自然不会忘记报恩,此时此刻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带着洛可儿离开这里,回到东极高庭去,好好地补偿她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和痛苦。 “妖女,我们就砸了,怎么样?”麻脸男孩很嚣张地叫道:“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这个叛徒!” 洛可儿的嘴唇抖了一下,然后紧紧抿起,沉默着不吭一声。看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想解释些什么,但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叛徒,卖国贼,丧尽天良的妖女!”麻脸男孩见她不说话,态度更加嚣张,“你让你的姘头来打我啊,我哥早就说了,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不但会叛国,还特别擅长勾引男人……” “你说够了没有!”洛可儿双眼一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然冲到麻脸男孩的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324忍无可忍 “啪”地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小镇中显得格外刺耳,麻脸男孩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捂着立即红肿的脸颊,先是呆了片刻,似乎是没料到洛可儿竟敢出手打人,紧接着杀猪似地嚎叫起来,眼泪与鼻涕齐齐流下,黄白液体混在一处,看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洛可儿虽然醉心于炼丹和医术,没多少战斗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修行者,这一巴掌纵然极力克制,依然将麻脸男孩打得晕头转向,险些昏厥过去。 不过刚出手她就后悔了,脸上闪过一丝悔意,似乎懊恼自己不应该这么冲动,缓缓抽回了右手,狠狠瞪着这两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敢打人?”乱发男孩吓了一跳,不由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脸色发白,颤声道:“妖女,别过来,不然……不然我要叫人了!” 洛可儿咬了咬嘴唇,眼中满是深沉的怒意,不过她很快便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眼神变得无奈和颓然,十指放在胸前,交缠在一起,整个人仿佛一朵风中凌乱的小兰花,在狂风暴雨之中瑟瑟发抖,任凭柔嫩的花叶被暴风肆虐蹂躏,却无可奈何,只能逆来顺受。 依长治看在眼里,心中不禁酸楚无比,她现在这副懦弱可怜的模样,哪还有当年古灵精怪、自信机智的样子? 残酷的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不敢起半分反抗的心思,如今连小孩子都能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肆意欺压,然而她只能敢怒不敢言,要不是刚才实在太过生气,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恐怕连那一巴掌都不敢出手。 “臭婊子,你……你居然敢打我?”麻脸男孩捂着高高肿起的脸旁,眼神无比怨毒,恨恨道:“你等着,我……我去找大哥过来,我大哥是百夫长,他一定会教训你的,你有本事就别跑!”说着顾不上拍去身上的泥土,踉踉跄跄跑了,乱发男孩也慌慌张张地一同离去,只剩下洛可儿一脸落寞地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自己的右手,两眼倏尔一红,一滴清泪夺眶而出。 依长治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切,强行忍住了出手的冲动,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出来的时候,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当即盘膝坐下,运转丹田内的星辰之力,抓紧时间恢复实力,届时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洛可儿苦笑几声,怔怔地站在门口,并没有逃走的想法,因为她知道天下之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她根本什么地方都去不了,自己只不过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牺牲品罢了。 大概一炷香时间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大约七八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名长满了麻子的青年将领,脸上带着怒容,想来应该就是麻脸男孩口中的大哥。 麻脸男孩跟在青年将领的身后,眼泪汪汪地告状道:“大哥,她出手好狠毒啊,我的牙都差点被她扇掉了几颗……你要为我主持公道才行啊!” “怎么回事,你竟敢打我弟弟?”青年将领走到洛可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盛气凌人道:“臭婊子,老子特意把你调到茶光镇来,你还敢闹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宋林,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洛可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小声道:“分明是他挑衅在先,否则我怎么会主动伤人?” “妖女,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你的本性谁不知道?”宋林冷冷一笑,说道:“像你这样的妖人根本没有一句真话,我弟弟心地善良,又怎会平白无故来招惹你,肯定是你想对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哼,我弟弟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真是丧尽天良!” 洛可儿知道他无耻,没想到他这么无耻,忍不住说道:“你……你别血口喷人!” “她说我血口喷人?你们大伙儿评评理,究竟是谁在说谎?”宋林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们,大声说道:“你们说说,妖女的话可信吗?” “长官,这人不可信!” “当然不能信她!” “这妖女谎话连篇,心肠歹毒,竟敢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人神共愤!” 士兵们不怀好意地看着洛可儿,七嘴八舌地嘲讽着,脸上还带着猥琐的亵笑,洛可儿只觉手脚冰凉,目光扫过这些面目憎恶的混账,一股悲凉的哀伤悄然涌上心间,刺得她胸口生痛。 宋林依旧保持着愤怒的神情,但目中却迸出几分兴奋的情绪,似乎非常享受欺辱洛可儿的快感,“原本以为把你流放到这地方,你会老实一点,没想到你本性如此恶劣,非但没有悔改,反倒变本加厉,果真不知羞耻!” 洛可儿被他这句话气得脸色苍白,粉拳捏得紧紧的,冷冷地瞪着宋林,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宋林,你别以为滥用职权,把我调到这里来我就会屈服!对,你可以把我流放到偏僻的山区,连水源都要去几里以外的地方去取,但老天有眼,我门前就能钻出一口井眼!” “你以为我会再次吃尽苦头,然后屈服投降?你少痴心妄想,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胸口因为愤怒剧烈起伏,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里,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宋林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过得很好?莫非你以为摆几个炼丹炉,种几朵烂花就算过得很好了?看来你也就只配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慢慢凑近到洛可儿的耳边,讥笑道:“如果我要是你,我宁愿回到君临城的监狱里,也不会一个人孤伶伶活在这里,到时候连死了都没人收尸,那得多么凄惨?” 洛可儿倔强地转过头去,沉默着一言不发,宋林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样,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若跟我睡一晚上,我就把你调回君临城,这笔买卖稳赚不亏,反正你姘头那么多,又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假装自己是贞烈圣女呢?不过是个臭婊子而已。” 他说完这话,脸上伪装出来的愤怒早已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张得意的笑脸,难看的麻子随着他的大笑抖动起来。他笑嘻嘻地看着洛可儿,眼中透出淫亵的光芒:“怎么样,我家的床又大又舒服,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洛可儿再也忍耐不住,蓦然间杏眼圆睁,怒道:“无耻!你以为老娘是谁,老娘是洛可儿!你只不过是匍匐在地的癞蛤蟆,还敢要打老娘的主意?趁早给老娘滚远一点!” 她此刻愤怒到了极点,所有的怒火、委屈和屈辱都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哪还顾得上压抑情绪,当即忍不住破口大骂,似乎找回了一些昔年彪悍泼辣的影子。 宋林的脸色骤然一冷,眼里迸出一抹凶光,恶狠狠地说道:“臭婊子,给你脸不要脸!不管怎样,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你要是敢反抗,我就向皇上参你一本,说你们望花阁意图谋反,看你背不背得起这个罪责!” 洛可儿听到这话,不由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宋林,失声道:“你,你怎么敢……” “别跟她废话了,带走!”宋林此时已经失去了耐心,当即大手一挥,几名士兵冲上前拉,一左一右架住了洛可儿的胳膊,要强行将她带走,洛可儿尖叫起来,想要挣扎,宋林抬起胳膊,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冷笑道:“贱货,你再反抗试试?你想望花阁被满门抄斩?” 洛可儿被这一耳光扇得有些懵了,看着宋林那狰狞的笑容,一颗心瞬间跌落到谷底,莫非今天竟会失身于这卑鄙小人?一念及此,她顿时万念俱灰,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下去。 “哈哈哈哈,你们看,这贱人还在装可怜啊!”宋林大声嘲笑起来,其他的士兵也跟着大笑,洛可儿泪眼婆娑,突然间眼神变得无比决然,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 就在她准备自尽的刹那间,陡地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猛然扑来,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几声惨叫从耳边响起,她蓦地摆脱了控制,身不由己,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与她一同掉在地上的还有两只齐腕而断的双手,架住她的那两人目瞪口呆地瞪着自己鲜血狂喷的手腕,忍不住大声惨呼起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突如其来,杀气腾腾地站在她面前,周身被金色电光环绕,星芒飘忽闪耀。 “是……是你?”洛可儿看见这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虽然还没瞧清楚他的正脸,但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让她不曾忘怀的熟悉背影,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背影骤然重合,组成了一个异常清晰的面孔。 “依长治,你怎么又来了?” 325发现线索 依长治,这三个字看着普普通通,然而对洛可儿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完全改变了她人生方向的名字,正是因为这个人,自己才会从受万人敬仰的神台上一落千丈,跌倒了深不见底的幽暗谷底,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或许换了旁人,肯定会对依长治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充满怨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洛可儿的心中却恨不起来,可能是当年一同并肩战斗时彼此间产生了深厚的情谊,虽然这段经历非常短暂,但却刻骨铭心,让她实在没办法对依长治产生多少恶感。 她不否认沦落到现今这样的境地会与依长治没有干系,但这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去偷摘血色荆棘是自己出的的主意,由于她的任性才会引发此后一系列的事情,踉跄入狱、身败名裂这样的恶果也只能由自己来品尝。 当然,她也没想到依长治回到东极高庭后,没过几年竟然就当上了什么将军,还杀了她那么多同胞,但……这是她的选择,她的承诺,既然做了,那就不会后悔,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命运造化弄人。 洛可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面前这人带给自己的熟悉感实在太过强烈,让她根本无法否认。 霎时间,她心中涌上一阵狂喜和兴奋,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依长治了,然而他此刻却威风凛凛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这难道是做梦吗?如果是梦的话,那只希望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不,最好是永远不要醒来。 宋林只觉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迎面冲来,吓得他寒毛倒竖,肝胆欲裂,他只是个武力比常人强一些的军官而已,哪里挡得住依长治的气势压迫,要不是身后还有一群属下,说不定早就一屁股坐倒在地,跪地求饶了。 他惊恐地咽了一口唾沫,脸色苍白道:“等等……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我可是朝廷官员,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就不怕被全国通缉吗?” 依长治高仰起头,无比冷漠地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宋林见他一言不发,还以为自己的话语让此人有些忌惮,不由胆气稍壮,试探道:“这位壮士,我看你修为如此强横,何必要为这妖女撑腰?这妖妇蛇蝎心肠,早就是宇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又何故为了她与宇文家作对呢?” 依长治眼神漠然盯着他,冷冷地说道:“废话说完了吗?”宋林不由一愣,隐隐感觉自己犯了个错误,对方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不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几句,又听依长治说道:“我是东极人,也就是你们的敌人,换句话说,宇文家关我屁事?”说完这话,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在麻脸男孩的身上,眼中杀气迸射,凝若实质。 麻脸男孩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险些尿了裤子,赶紧躲在宋林的身后,惊惶道:“大……大哥,救……救我!” 然而宋林听到这话后,已经被吓傻了,哪还顾得上麻脸男孩,往后退了几步,犹如见了鬼一般,无比惊恐地瞪着依长治,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依……依长治?你是那个魔头?”他此刻猛然想起,星光、闪电,以及杀神一般的气质,这人不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杀人魔头吗?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全部死在这里吧。”依长治说完这话,双手忽然快速振动起来,刹那间白光一闪,也没见他做什么多余的动作,那两名握着手腕哀嚎的士兵胸口猛然被无形之力刺穿,血雾漫天横飞,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凄惨死去。 “等……等下!”虽然不知道依长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宋林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听说此人与洛可儿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刚才自己的作派肯定被对方看在眼里,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先别动手,我……我可以马上放了洛可儿,我可以……可以给她磕头,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饶我一命!” “他就是依长治?”麻脸男孩也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原来……原来洛可儿真的是卖国贼啊……” 宋林吓得肝胆欲裂,心中痛骂自己的弟弟,哪有这么蠢的脑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依长治听见这样的流言蜚语,还会饶过自己吗?当即反手一个耳光甩在麻脸男孩的脸上,骂道:“你这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呢?”麻脸男孩也知道自己失言,顾不得脸上疼痛,吓得连连磕头。 依长治微微冷笑,再也没理会这些人,忽然转过头去,看向洛可儿,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泪流满脸,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笑容,不由心头一动,柔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洛可儿此时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双手捂着嘴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出。依长治笑道:“你放心,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片刻之后,洛可儿的情绪缓了过来,擦去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道:“说什么大话呢,我刚刚不就被人欺负了吗?” 依长治双眼微眯,唇角扬起一丝冷厉的笑意,说道:“知道为什么我敢现身吗,因为我可以确定,我来到天元帝国的事情,肯定不会被活人传出去。” “所以这些混账,全部都要死!” …… …… 在一间昏暗无比的阁楼内,释竹卿靠在竹藤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两眼注视着窗外,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都没动过,要不是他的面肌因为咀嚼槟榔在一直抖动,看起来跟一座雕塑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的表情很阴郁,非常阴郁,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滴出水来,咀嚼槟榔的力度也因为愤怒而越来越大,嚼了半晌之后,他呸地一声吐出槟榔渣子,脸上充满了愤恨。 “可恶,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释竹卿回想起当时出手偷袭依长治的情景,不由越想越气,“妈的,我分明已经进入了盘古状态,全力出手给了他致命一击,而且还亲眼看着他落入万丈深海,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活着?哪有这样的道理!” “或许差了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肯定受伤极重,就算是活着,也肯定九死一生,现在只要能找到他,我肯定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他!” 想到这里,释竹卿猛地站起身来,来阁楼内来回踱步,额头上渐渐出汗,“但我要去哪里找他?海边已经全都搜过了一遍,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总不可能就这么凭白无故消失了吧?” “难道我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什么东西是我没有想到的?” 忽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小声道:“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可能与依长治有些关系。” 释竹卿马上开门,瞪着前来报信的人道:“好好说,慢慢说,不能有任何细节遗漏,如果这件事情跟依长治无关,我扒了你的皮。” 这名来报信的人似乎也很了解释竹卿的性情,虽然他说得凶狠,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所以也不害怕,认真说道:“大人,是这样的,昨天在茶光镇那边,有一支百人小队被人莫名其妙地屠杀了……” “茶光镇?就是洛可儿现在呆的那地方?”释竹卿摸了摸下巴,神情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了什么,又道:“你继续说。” “小队的百夫长名叫宋林,自从昨天他带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报信人继续说道:“后来有人去找他们,却只看见一地尸首,血流满地,洛可儿下落不明,目前朝廷猜测这些人的死应该跟洛可儿有关系。” “废话,肯定有关系,还用他们这些猪脑袋来猜吗?”释竹卿嗤笑一声,说道:“然后呢,这跟依长治有什么关系?” “朝廷派出了高手,调查了这些士兵的死因,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报信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他们的死法十分奇怪,胸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洞穿了,看着不像是寻常的钝器,有高人指出他们死于极速者之手,目前红莲大陆的极速者除了依长治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了。” “竟有此事?看来朝廷那帮人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释竹卿双眼一亮,说道:“干得漂亮,这是确实一条很好的线索,如果真的是极速者所为,那肯定就是依长治干的,想都不用想。” “大人……”报信人犹豫一下,问道:“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不用,我一个人足以应付。”释竹卿仰天长笑,自信满满地说道:“依长治,上回你侥幸从我手底下跑了,这次我看你能往哪里逃!” 326惯用伎俩 东极高庭从建国到现在为止,总共也就不到两百年的时间,而且国土面积极小,在红莲大陆可谓毫不起眼,然而发展到如今,已然成为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强大的势力,即便是国土庞大的天元帝国和大荒也不敢随意来招惹。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大好局面,兰氏一族身为统治者,必然功不可没,除了注重经济贸易以及军事力量的发展外,还非常重视情报的搜集,毕竟当年被宇文氏推翻,正是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所致。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到两次,通过这次无比惨痛的教训,他们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基于这样的原因,朝廷每年将大量眼线安插在了其他国家,从而获得了巨额的情报,再将这些信息整理归类,通过某些隐秘的方式送回东极高庭。 这些情报事无巨细,从君临城某某日物价上涨,到宇文氏批准的人事调动,全都整理归档,朝廷有智囊团会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来判断敌国下一步可能采取的政策和行动,将优势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面对东极高庭无孔不入的间谍渗透,天元帝国和大荒自然无比苦恼,也想出了一些对应的办法,比如限制人口流动等政策,只不过东极高庭在暗,他们在明,完全没办法阻止眼线的渗入,因为有些间谍根本就不是东极人,而是被买通的了天元人,若真要查起来,结果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到。 这个报信人在离开了阁楼后,来到一间破旧的资料库中,假装收集档案,随手将这份情报装进了一个羊皮纸袋中,然后放在了一个特定的木架上,便悄然离去了。 到了晚上,某个清扫房间的人走了进来,张望了一下四周,趁着旁边没人,动作飞快地将羊皮纸袋拿了下来,藏在随身携带的撮箕里,上面用一些垃圾进行掩盖,然后他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资料库,清洁完毕后就立刻离开了这里,谁都没有发现木架上就这么少了一个羊皮纸袋。 第二天清晨,羊皮纸袋已经静静地躺在装满垃圾的拖车里,统一送往垃圾场集中焚化处理,只不过在到了垃圾场后,有人趁着清点垃圾时又将羊皮纸袋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保管好后,又开始送往下一处转移地点。 就这样,这个羊皮纸袋一路曲曲折折,在经历过无数的中转地点后,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送到了路依凝的手上。路依凝快速地扫了一眼,就将羊皮纸袋丢进了火炉里,皱眉沉思起来。 她在情报上看见了洛可儿的名字,只是依长治从未跟别人说起过洛可儿,所以她并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或许是他当年在天元帝国流亡时遇见的人也说不准,但不管怎么样,依长治如她所想那样并没有死去,而是处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看来是时候联系那个人了……”路依凝仔细考虑了片刻,忽然双眉一挑,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可能只有他才有能力救出长治……” …… …… 此时在新洲城内,几乎所有的驻军都被陆清羽调动了起来,一筐筐的火药被运往城墙旁边,用铁锹、铁锤等工具将墙内坚硬无比的石头凿开,再把这些火药塞进墙里,然后用水泥糊上,这样从城外看依旧如常,但是墙后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幸好东极军的数量也够多,否则根本实现不了,就连幻火等人都卷起袖子,充当搬运火药的苦力,大约忙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赶在工期完结之前将火药全都塞进了挖空的城墙夹层里。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不过这是陆清羽的命令,他们也只能照办,然而在完成任务之后,他们又马上接收到了下一个任务:继续将火药填充进新洲城内建筑的地基中,而且完成的时限为两周。 此命令一出,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因为这实在是太疯狂了,哪有人会把火药塞进地基里的,这不是还得把地板挖开才行吗,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这样做难道不会引起城内百姓的众怒?军师究竟想干什么? 没人能猜得透陆清羽的想法,但也只能依言行事,毕竟军令如山,就算是他突然下令全军撤退,丢下新洲城回到东极高庭也没人敢说什么。 就在这种压抑茫然的气氛当中,东极军开始将大量的火药通过板车运到城内,由陆清羽亲自当面与城中百姓解释一遍后,就紧锣密鼓地执行起任务来。 幻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一筐火药搬到了一栋民宅旁边,无意间转眼一瞧,却见程影眉头紧皱,怔怔地出神发呆,不由奇道:“老程,你发什么呆,赶紧干活儿啊?” 程影看了他一眼,又张望一下四周,小声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幻火微微一愣,“有什么好奇怪的?” “依将军他既然没事,又烧了大荒军的粮仓,那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程影摸了摸下巴,皱眉道:“俗话说反常必有妖,军师他好像是在为了什么事情做准备,我觉得我们也得稍微提防一下才行,免得到时候会出现什么突发事故。” 幻火知道程影心思机敏,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便很有可能会发生,沉默片刻之后,他缓缓点头道:“好,通知石岳他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 …… 陆清羽此时坐在帐篷中,认真地看着牧尧送上来的工期计划,对于这个赶工速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他也很清楚,往城墙里填充火药的工程量巨大,能在一周之内完成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只要第二个计划布置完成后,便是他真正反击的时候。 忽在这时,古彦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在陆清羽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陆清羽顿时脸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冷笑道:“看来这几天事情太多,竟忽略了这条臭虫,哼,他倒是时间掐得准,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他看了看时辰,对古彦说道:“你去把牧尧他们喊过来,尽快。” 半个时辰后,牧尧、曲凤池等破天小队的成员全都聚集在了帐篷内,陆清羽将古彦带来的情报重述了一遍,说道:“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认为他既然敢主动惹事,不妨就跟他玩一玩。” “还怎么想?罗夏都把我们的走私货抢走了,当然是找他们算账去!”牧尧第一个嚷嚷了起来,“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曲凤池沉吟一阵,说道:“不过他为何要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呢?” “这家伙心思莫测,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他。”贺峰沉声道:“不过他敢来挑衅,我们也不能怕了,否则到时候变本加厉,收拾起来更加麻烦。” 他们一致认定要找罗夏算账,除了货物被劫这个理由以外,其实还另有原因,他们知道陆清羽有两名关系极好的伙伴死在罗夏的手里,以陆清羽的性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不共戴天的死敌,更何况罗夏躲在新洲城里,时不时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就像一只扰人清静的苍蝇在耳边嗡嗡直叫,不胜其烦。 “很好,既然如此,曲凤池和贺峰留在这里,监督手下人继续干活儿。”陆清羽也非常了解他们的性情,知道他们肯定会找罗夏算账,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双瞳、牧尧,你们两人跟我走,去会会那个罗夏。” 牧尧和双瞳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微微点头,陆清羽此刻的情绪已然有些激动,看来这个名叫罗夏的人当年给他带来了足够强烈的心理阴影。 商议既定后,众人便分开行事,陆清羽驾马而行,按照古彦所说的货物被抢的位置,径直往那里奔去,牧尧和双瞳各自挑选一匹骏马,紧跟在他身后,也一同前去。 走私货被抢的位置距离此地不远,大概也就几里远的路程,三人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处人来人往的码头,无数商贩在此地运货,还有许多忙忙碌碌的百姓经过此地,然而此时的码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牧尧三人抬眼看去,只见原本属于他们的走私货散落一地,箱子全部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引来人群疯狂围抢。 货物旁边站着几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声音洪亮地吼道:“你们都别急,罗夏大人说了,这些东西见者有份,人人有份!” “妈的,那是我们的东西,竟然就这么被抢走了?”牧尧急得双眼通红,似乎一根根亮晶晶的金叶随风飘散而去,“我饶不了这些人!不行,我得从他们手上把东西抢回来!” “抢回来你就中计了。”陆清羽冷笑一声,说道:“罗夏这杂碎就等着你出手呢,利用别人的东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你们千万不能上当。” 327生死仇敌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陆清羽对这句至理名言深以为然,自从小冰被罗夏用无比残忍的方式杀害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才能报仇。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情报整理,他渐渐对罗夏有了一个非常深入的了解,此人行事毫无底线,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很明显,罗夏抢劫这些走私货肯定不是为了钱财,因为财物对于罗夏而言只是一个方便他行动的工具,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将这些货物搬走,而是分发给了周围贪婪的百姓们,目的正是将破天的人引过来。 “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牧尧还是很不甘心,低声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凭什么不能抢回来?” 陆清羽指了指前方周围,说道:“你看那边。”牧尧转眼望去,只见哄抢货物的百姓们兴奋得两眼通红,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似乎只要有人敢来阻止他们,他们便会化身为凶狠的暴徒,给这些胆敢阻止自己财路的人一些深刻的教训。 不仅如此,周围还有许多神情暴戾的年轻人,全都手持钢棍,左右巡视着,好像在等待谁的出现,“看见了吗,只要我们贸然出面,这些人就会开始煽动那些愚民,将我们推向对立面,届时我们肯定会被千夫所指,背上巨大骂名,这就是罗夏的计谋。” 牧尧想了想,觉得陆清羽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忿忿道:“可恶,那我们该怎么办?” 陆清羽沉默片刻,忽地双眼微眯,说道:“这里的货弃了,就给他们,接下来我们该运货的还是运货,一切照常。” “不用加派人手盯着?”牧尧双眉一皱,说道:“万一那家伙又来抢怎么办?” “无妨,他们要抢就抢,想怎么样便由得他们去。”陆清羽看着前方状若疯狂的人群,冷笑一声,“不需要设防,货物抢走就抢走了。” “陆清羽,你疯了?”牧尧瞪起双眼,无比诧异道:“我们费尽心思运进东极的东西,你就这么白白送给别人?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你别急,且听我一言……”陆清羽凑近过去,在牧尧及双瞳二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双瞳默默地点了点头,牧尧则露出狐疑之色,说道:“这样真的能行?” 陆清羽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说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牧尧纵然将信将疑,不过回想一下,陆清羽确实几乎没有判断错误过,也就轻叹一声,说道:“行吧,也只能听你的了,毕竟这些货物你也有份,我就不信你不心疼这些白花花的银子。” 三人当即放弃了这些货物,就这么离去了,守在货物旁边的那几名壮汉见此情形,不禁微微一愣,没想到破天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也赶紧派人将这件事汇报回去。 陆清羽可以说非常了解罗夏的手段,抢劫码头上的货物只是一个开始,他们若不出面,罗夏肯定会继续抢劫。 果然不出他所料,短短一天时间内,他们分开几条路运输的货物都遭到了暴徒的哄抢,其中一次抢劫便是在一间地处较为偏僻的仓库,十几个看守货物的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旁边站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劲装汉子。 这些人身材强壮,面貌凶神恶煞,一看便是亡命之徒,也只有罗夏这样的人才能镇得住这些恶棍来替他卖命,然而在看见木箱内装着的药草和冷藏牛肉时,他们的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贪婪,但没有人敢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因为这些东西既然抢过来了,那就是罗夏的东西,他们可不敢黑掉这些货物。 就在他们正准备运走这些货物的时候,仓库的大门一下子被人打开了,陆清羽、牧尧及双瞳三人走了进来,牧尧面带冷笑,咬牙道:“你们这些杂碎……到底从哪来的胆子,竟敢动爷爷的东西?” 这群壮汉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陆清羽他们居然找上门来了,纷纷抽出腰间的武器,脸上满是戒备,其中有人想要偷偷摸摸地从后门离开,跑出去通风报信,牧尧抬手便是一记威力强悍的光炮,将那人打得飞在墙上,顿时昏死过去。 众壮汉不禁慌了神,他们知道牧尧的实力有多恐怖,自己这边只有几十个人而已,如果真要动起手来,恐怕还不够牧尧塞牙缝的。 “把东西交出来,然后给爷爷滚开!”牧尧脸色铁青,沉声道:“我没什么耐心,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众壮汉面面相觑,心中十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攻击牧尧无疑是死路一条,但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罗夏又会怎样惩罚自己呢?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癫狂的笑声从仓库的深处传来:“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呵呵……” 听到这个标志性的笑声,众壮汉登时神色一惊,想不到罗夏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陆清羽则是一脸淡然,毫不讶异,似乎早就知道罗夏藏身在此地。 片刻之后,罗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脸上依旧缠着白色麻布,双手负在身后,歪着脑袋打量众人,似乎在暗暗冷笑。 “罗夏,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想怎么样?”陆清羽冷冷一笑,说道:“你处心积虑四处捣乱,不就是想把我引出来吗?” “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话吗?你不戴面具的样子可要顺眼多了。”罗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狞笑道:“不过我挺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来的?” “很简单,你不是要抢货吗?那我就在运货的箱子上标上记号,然后再由双瞳追踪就行了,保证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走不脱。”陆清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为不管怎样,这些货物肯定会有人负责运送、存放,最后找地方脱手,所以只要有记号就可以追溯,你派人过来抢货无疑正中我的下怀,我完全可以跟踪这些记号,然后将你的人连根铲除。”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罗夏聪明绝顶,很快便明白了陆清羽的用意,忍不住轻轻鼓掌,赞道:“想必就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你肯定已经派了大量东极军跟踪记号,顺势捣毁了我的好几个窝点,不得不说,我这一次真的亏大了啊……”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激发了我的怒火,我也不会进步得这么快。”陆清羽双眼微眯,冷冷道:“但是这些年你根本一点进步都没有,还是喜欢用这些下三滥的招式,无非就是煽动愚民的情绪,将敌人推向大势的对立面,只不过……” “这招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我完全看穿了你的手段,你喜欢借用民间势力,那我自然有办法应对。” 说到这里,陆清羽微微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盯着罗夏,一字一句道:“你在低处,我便想办法往高处去爬,如今我身后的势力是东极军,是朝廷,是东极高庭,我代表着朝廷的意志,而你代表的民意在我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陆清羽……你知道我是什么吗?”罗夏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是病原体,也是火种,我会让整座城市迅速被感染,也会让整座城市被熊熊烈火燃烧,你赢一次不算赢,但你只要输一次,便是全盘皆输!” “嘻嘻嘻……哈哈……呵呵呵……嘿嘿呵呵……哈哈哈!” 罗夏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眼泪都笑了出来,陆清羽看见他这癫狂无比的样子,顿时警觉起来,喝道:“动手!” 牧尧反应极快,陆清羽刚刚说完这话,他就已经出手了,漫天蓝色光炮宛如暴雨降临,这几十名壮汉如何能经受住他这般狂暴的攻势,顷刻间死了一大半,其他的人不禁被吓破了胆,纷纷往后退去。 “抓活的,别让这家伙逃了!”陆清羽唯恐罗夏再次逃脱,当即大声叫道:“双瞳,紧盯着他!”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却见罗夏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手中出现了一个控制器,上面是一个红色的按钮。 “陆清羽,你以为你有办法,我就没有留后招吗?”罗夏的拇指抵在按钮上,狞笑道:“今天已经玩得差不多了,就到此为止吧。”说着用力按下了红色按钮。 陆清羽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小心,趴下……”他话没说完,整间仓库蓦地剧烈震动起来,刺眼白光猛然炸开,灼热无比的气浪迎面扑来,熊熊火焰转瞬间将这几十名壮汉吞噬其中。 陆清羽、牧尧和双瞳三人反应极快,一下子退到了仓库的门口,但见这几十名壮汉已被烧成焦炭,阵阵糊味飘散出来,死状极其凄惨。一条火海剧烈燃烧,将罗夏和陆清羽三人分隔开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在仓库里埋下了炸弹?”陆清羽狠狠地盯着火海后面的罗夏,恨声道:“可恶,居然还是被他逃了!” 罗夏站在火海的后方,放声狂笑道:“下一次,就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你回忆起八年前的绝望,嘻嘻……哈哈哈哈……嘿嘿嘿!” 328再回红叶村 将最后一人杀死后,依长治单膝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此时重伤未愈,杀死这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花了不少力气,旧伤再度迸裂,鲜血涌了出来,将衣服染得通红。 在他的周围,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血泊当中,基本上被一击毙命,要么就是胸口被贯穿,要么就是咽喉被割断,死状相当渗人,尤其是宋林,整个脑袋都被依长治轰碎了,红白之物流了一地,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依长治的脸上也溅了不少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盯着宋林扭曲的尸体,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惬意。他杀人无数,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但都远远没有杀死宋林来得畅快舒服。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回头看向洛可儿,笑道:“我说了,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说着伸手指向宋林,“如果谁敢欺负你,此人便是榜样。” 洛可儿沉默片刻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勉强装出来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笑着笑着,她的眼泪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怎么,好不容易见到我,竟然还哭了?”依长治强忍着浑身的剧痛,打趣道:“不愿意看见我?” “你把我害成这样,我哭一下都不行了啊?”洛可儿佯怒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将泪水擦去,突然走到依长治的面前,对他行了一礼,郑重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依长治看着她弯下腰,发丝里居然掺着几根白发,难以想象这些年她到底受到了多少委屈和心酸事,赶紧将她扶起,十分认真地说道:“可儿,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管你经历了多少委屈,多少痛苦,这一切全都已经结束了,我说过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任何欺负,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活下来,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东极高庭去。” “你……你要带我走?”洛可儿讶异地看着他,陡地扑哧一笑,自嘲道:“如果我跟你走了,我岂不是就真的成了卖国贼?” “这……”依长治顿时怔住了,洛可儿这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不过洛可儿咯咯一笑,说道:“傻瓜,我开玩笑的,你还真信了啊?” 依长治见她一脸坏笑的模样,不禁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的云圣花海,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古灵精怪的神采,那个压抑自己本性、抑郁寡欢的洛可儿并不是真正的她,此刻打开了心结、恢复了正常性情的她……笑容真的很好看。 “可儿,你放心,只要能回到东极高庭,我保证你一世荣华富贵。”依长治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这个承诺我是可以做到的。” 他这时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对洛可儿的称呼不经意变得亲昵起来,但洛可儿却很敏锐地发现了,饶是她性情大大咧咧,也不由脸颊一红,咳嗽几声,故意说道:“你还没本事?开玩笑吧,你都做将军了,还没本事?你骗谁呢?” “这事情说来话长,我可以解释……”依长治以为她仍然在意自己的身份,刚想辩解几句,洛可儿忽然神情一肃,说道:“叙旧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宋林被杀可不是一件小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奔入庭院,片刻后收拾了一个包裹出来,说道:“我们走吧。” 依长治皱起眉头,奇道:“我们要去哪儿?” “我被关了这么多年,天元帝国虽大,我却哪儿都不能去。但如今情况变了,我们又有哪里不能去?”洛可儿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好去处,那地方叫红叶村,我曾经对那个村子里的人有恩,他们应该会收留我们的,我们就躲在村里,等你伤势痊愈后,我们再想办法离开天元帝国。” 依长治微微一怔,没想到洛可儿居然选择了红叶村,这真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虽说他并没有打算再回红叶村去,不过既然这是洛可儿的选择,那么就听她的安排。 两人很快离开了茶光镇,往红叶村走去,只是依长治身子远未复原,加上又经历了一场战斗,虽然是单方面的屠杀,但好不容易积累的星辰之力又枯竭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就算换了一套衣服,依然病容惨淡,脸庞毫无血色。洛可儿又是女流之辈,体力较差,所以两人行走速度颇为缓慢,要比依长治单独来的时候慢上许多。 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依长治和洛可儿都进行了易容,洛可儿学过一些易容术,纵然手艺不怎么样,但也足以让他们改头换面。依长治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容貌寻常的中年人,洛可儿更是夸张,直接易容成了一个面容丑陋的老太婆,佝偻着身子,一脸病怏怏的模样。 依长治很理解她这样的行为,天元帝国治安极差,君临城还好,但其他的城镇或是乡村经常会发生抢劫、偷窃等罪行,年轻女孩单独行走在外十分危险,而且也太过引人注意,变成老太婆的模样自然没人会感兴趣,因此这一路走来,两人居然没遇到多少麻烦,否则依长治免不了暴露身份,就算是出手杀人,也很容易引来官兵的追踪。 两人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来到了红叶村,快到村子的时候,洛可儿和依长治抹去易容,恢复了原本的面貌,然后径直来到了刘百叶的家门口。刘百叶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没想到依长治不但去而复返,竟然还带来了洛可儿! 他年老成精,哪还不明白这个自称周瑾的商人身份绝对不简单,十有八九就是依长治,这也可以解释为何那天会有官兵前来询问,肯定是为了依长治的下落而来的,不过他是一个有恩必报之人,洛可儿既然是恩人,他也不后悔包庇依长治。 洛可儿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刘百叶的来意,可能会在村子里停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等依长治的伤势好了,自然就会离开。刘百叶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心肠较软,虽然风险很大,不过红叶村地势偏僻,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只要依长治他们不作死到处乱逛,想待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了保险起见,刘百叶决定让他们住在自己家里,也就是依长治最开始住的那间房,两人保持低调,尽量足不出户,白天躲在房间里面,晚上再出来活动,这样其他的村民也很难发现他们。 当天晚上,房间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依长治脱光了上身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精壮的肌肉,整个背部和胸口都是深可见骨的血印,有些已经凝聚成痂,有些仍然往外渗着鲜血。 洛可儿此时正往他的伤口上涂抹着药膏,依长治感受到从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不由得紧皱眉头,不一会儿,洛可儿将他身上的伤口敷了个遍,然后轻叹一声,说道:“我手里没什么可用的药草,只能先帮你止血,我又不会更加有效的治疗办法,能够让你的伤口快速痊愈。” 说到这里,她托着下巴,愁眉苦脸道:“而且……要是出去购买药草,肯定很容易就被人发现,那样更不安全……好烦,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依长治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多了,就算伤口只能慢慢痊愈,等时间到了,自己差不多可以恢复八成左右的实力,到了那时自保肯定容易得多,只是……事情真会像洛可儿想得那般顺利吗?这个刘百叶究竟可不可信? 他本不是一个多疑之人,但多年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告诉他,无论什么事情,都得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哪怕是一点点风险,都可能将他们逼到绝路,甚至死亡,所以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依长治不认为刘百叶会像保证的那样,不会出卖他们,因为他的人头对于天元帝国来说非常值钱,如果不出意外,天元帝国肯定会花费重金通缉自己,红叶村这些人只是凡夫俗子而已,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的情谊只是随手可丢弃的垃圾,没有什么东西要比金钱更有价值。如果刘百叶暗中去通风报信,他得到的回报会有多么丰厚,肯定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 想到这里,他忽然看向了洛可儿,轻声道:“可儿,你信任刘百叶吗?” “我们现在没有选择,只能信他了。”洛可儿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了依长治的顾忌,认真说道:“我曾经救过红叶村里很多人的性命,而且刘村长也经常会接济我,所以……我在天元帝国唯一信任的人……就只有他了。” 依长治默默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他此时分明听到了……刘百叶和某人正在争吵不休的声音,虽然这声音十分细微,正常人很难听见,但是他听见了,而且听得非常清楚,一抹阴冷渐渐浮现在他的眼里。 329逼至绝境 刘百叶神情悲哀地看着面前的精瘦中年人,那是他的大儿子,刘大宇,此时正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己,满是胡渣的黑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 “爹,你老糊涂了啊!那洛可儿是什么人?是朝廷通缉犯!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居然还敢收留他们?”刘大宇无比激动地挥舞手臂,唾沫星子飞了出来,“你就没想过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村子怎么办?” “你……你懂个屁,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刘百叶也气得够呛,伸手指着刘大宇,哆哆嗦嗦道:“你别忘了,洛可儿可是救过我们红叶村的,现在人家有难,我们不帮,还算是人吗?” “爹,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刘大宇重重一跺脚,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洛可儿她就算再帮过我们,她也是朝廷通缉犯,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与其让她来害死我们,倒不如把她交给朝廷,我听说宇文家悬赏十万两黄金,如果我们有了这笔钱,还用呆在这鸟不拉屎的破村子吗?到时候去君临城买栋豪宅,安心做有钱富翁不好吗?” “你给我闭嘴!”刘百叶脖子上青筋毕露,怒道:“我警告你,少打洛可儿的主意,也不许你再提这件事情,现在滚回去睡觉!” “我不睡!”刘大宇的倔脾气也一下子就上来了,猛力一拍桌子,大声道:“爹,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儿子着想一下吧?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连媳妇都没讨到,还不就是因为穷,没钱?红叶村穷得叮当响,连一栋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把自己的亲闺女送过来?这些你有想过吗?你根本就没想过!” “有了这笔钱,我们就可以改变刘家的命运!整整十万两黄金啊,爹!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说到最后,刘大宇的语气从愤怒转向悲戚,几乎已经跪在了地上,就差冲刘百叶磕头了。 这番话深深地击中了刘百叶的内心,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是啊,他们家确实很穷,红叶村也很穷,讨不到老婆的光棍比比皆是,刘大宇也是其中一员。他何尝不想早点让儿子成家呢,自己现在垂垂老矣,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孙子连个影子都没着落,难道自己要带着这样的遗憾踏入棺材吗? 不过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他交出洛可儿换取荣华富贵,他做不出这样的缺德事来,况且洛可儿于自己有大恩,怎可恩将仇报?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了,摇头叹息道:“大宇,不是当爹的不为你着想,但你若真这么做了,那些黄金你难道拿着不烫手吗?人家是信任你才来的,你反手就把人家卖了,以后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爹,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刘大宇从地上爬起来,咬牙说道:“就算要遭报应,那就遭报应吧,只要生前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我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又如何?” “你……你是不是疯了?”刘百叶再也忍耐不住,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怒其不争道:“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缺德东西!” 忽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原本黑暗的窗户外骤然亮起了火光,刘百叶吃了一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大门猛然被人踢开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涌了进来,将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你做了什么?”刘百叶神情惊慌地瞪着自己的儿子,直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这个畜生,你……你去通风报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刘大宇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一步步往后退去,说道:“爹,你别怪我无情无义,但我不想再继续穷下去了,我要讨老婆,我要住豪宅,所以……我只能这么做。爹,请您不要怪我,就当是孩儿不孝,给您添麻烦了!” “洛可儿,我刘老汉对不住你啊……”刘百叶顿时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大声哭道:“都怪我不好,是我……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刘大宇看着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父亲,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他似乎看见自己躺在成堆的黄金山里,旁边坐着两名仅着寸缕的漂亮姑娘,人生是多么美好,未来是如此光明,此时此刻,他早已将刘百叶的教诲抛之脑后,满脑子都是对于将来的憧憬。 片刻之后,一名金发男子走了进来,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老人,又看向一脸痴笑的中年汉子,不禁嫌恶地皱起眉头,很不客气地说道:“他们人在哪?” 刘大宇马上醒过神来,恭恭敬敬道:“大人,他们就在屋后那间房子里。” 金发男子正是释竹卿,他微微抬起头,仔细嗅了几下,发觉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心中越发笃定依长治肯定躲在这里,当即将手一挥,说道:“跟我来!”然后径直向依长治躲藏的那间屋子走去。 近百名士兵跟在他身后,神情紧张地盯着那间屋子,生怕依长治突然暴起,将自己这边的人全部杀死。释竹卿感受到了属下的恐慌情绪,忍不住转头喝道:“慌什么?他现在身受重伤,连普通人都打不过,你们还有没有点骨气?而且有我在这里,你们怕个屁啊?” 说完这话,他脸色阴沉地盯着那扇木门,沉默片刻之后,眼神蓦地微微一变,突然飞起一脚,将大门踢得四分五裂,紧接着马上往里面瞧去,只见房间内空空如也,哪还有依长治的踪影? “这小子倒是机灵得很!”释竹卿冷笑一声,转身走出房间,说道:“他这身体状况肯定走不远,又带着洛可儿这样一个累赘,这村子两面环山,一面向海,来路被我们封死,他只能往山上逃。” 他看向面前的那七名百夫长,大声道:“你们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尽量多带些人上山去搜,但凡有什么情况马上发信号通知其他人,动作要快!” “是,遵命!”七名百夫长声音洪亮地应了,然后各自带人离去。释竹卿抬头望向被黑暗吞噬的山头,阴恻恻道:“依长治,这次我要把你的头砍下来,免得你又死而复生。” …… …… 依长治挥动破旧的柴刀,奋力砍断身前的荆棘,然后回头往山下看去,只见山脚下火光冲天,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抓他,看这些火把的规模和数量,少说也有几千人,说不定还会出现类似迦若的强者。 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依长治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重新跌回了两成以下,顶多只能再对付一百人,人数再多就只能束手待毙,洛可儿又毫无作战能力,只要被包围住,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 洛可儿脸色苍白,神情依然非常震惊,她来红叶村还没三四个时辰,天元帝国就已经派人追杀到了这里,很显然是刘百叶出卖了他们,这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不是刘老,是他的儿子。”依长治知道她此刻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受,于是安慰她道:“我虽然不相信这个人,但他终究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是我的错,我不该寄希望于其他人身上的。”洛可儿咬了咬下唇,轻叹道:“我只考虑了刘老,却忽略了他身边的人,这次是我莽撞了。” “这不能怪你,要怪就只能怪我受伤了……”依长治摸了摸她的头发,轻笑道:“否则这点人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早就带着你杀出一条血路了。” 洛可儿看向他的肩头,只见肩膀上出现了一点殷红,然后慢慢往外扩散,显然依长治在前方开路,伤口又迸裂流血了。她颇为心疼地摸出药膏,拉开依长治的上衣,小声道:“先止血吧,不然待会你失血过多,怕会连走都走不动了。” 依长治什么也没说,乖乖地坐了下来,任凭她脱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涂抹药膏,忽然间她目光一瞥,看见了依长治挂在腰间的药囊,不由又惊又喜,忍不住叫道:“哎呀,这不是我送给你的药囊吗?都好几年了,你还居然留着啊?” 依长治笑了笑,说道:“小医仙送给我的药囊,我当然要好好保管才行。” 洛可儿甜甜地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忽见依长治叹了口气,小声道:“不瞒你说,我的实力只有全盛的两成不到,如果有修行强者追来,我们恐怕都逃不掉了。” 洛可儿愣了一下,然后咯咯笑道:“那可不行,你害了我坐了这么多年监狱,我才刚刚享受到自由的感觉,所以你必须要带我逃出去,如果我留在这里,肯定也活不下去。” 说到这里,洛可儿蓦地在依长治的后背上拍了一下,笑道:“还有,等你带我离开这里以后,我这么多年来受到的损失,你得分文不少地赔给我,毕竟我当年救了你一命,现在看来可是一个舍命亏本放血大买卖!” 依长治见她在这个关头都还笑颜如花,知道她只是强颜欢笑,安慰自己罢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自己和洛可儿肯定就交代在这里了,人生没有奇迹,他也不会指望会有好运气突然从天降临。 洛可儿见依长治一声不吭,也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之后,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陡地抬起头来,眼眶微微泛红,神情凝重道:“长治,如果我们真的逃不了,他们在抓住我之前,你先杀了我,因为……我没有自杀的勇气。” 330死马当作活马医 夜色渐深,在七名百夫长的带领下,数千名士兵浩浩荡荡地从山脚处出发,往山顶方向四面包抄而去,每人手里都举着一支火把,宛如无数条火龙蜿蜒盘旋,将整个山头照映得通亮无比。 对方人数极多,依长治当然也不可能跟他们硬拼,幸好那些人举着火把,在夜晚中跟移动的靶子无疑,但依长治只能躲避,并没有跟他们战斗的想法。 虽然他此时身受重伤,不过若真要拼死一搏,他可能会想办法从暗中偷袭,先瞅准逃离的方向,然后隐藏在山林中,以最快的速度暗杀落单的士兵,如果敌方只有两三人,他根本不惧,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些人击杀后再从容遁走。 然而这只是最理想的状况,实际上几乎不可能做到,因为敌人不仅只有普通士兵,必然会有强者跟随,说不定当他出手的那一瞬间,会变暴露自己的位置,到时候就更不可能逃走了,何况自己还带着洛可儿,想要逃出去的难度之大近乎登天。 眼见亮眼的火光距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依长治的情绪也越来越急躁,这种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的感觉非常难受,但他偏偏无能无力,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更让他难过的是,他一个人死了也就罢了,洛可儿肯定也会死去,两人好不容易再度重逢,难道才刚刚见面便要迎来生离死别的悲剧? 他的拳头越捏越紧,完全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 忽然间,一只温软的柔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右手,依长治转头望去,只见洛可儿挽住了他的胳膊,微笑道:“人生的最后一刻能跟你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你已经尽力了,我不会怪你,所以也希望你不要自责,无论结局会是如何,我们一同面对就好。” 她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噙满了晶莹的泪花,充满了不舍的眷恋。依长治的内心痛苦无比,洛可儿的笑容越明朗,他的自责情绪就更加深重,不由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绝望无助的眼神。 “镇定点,肯定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依长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能听见自己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恢复伤势,才有机会逃出去,但现在的这点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怎么办……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远处的火光也越来越近,就在依长治不知所措之际,陡然间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他蓦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可儿,你现在是不是通明后期的境界?”依长治立即问道:“这很重要,我似乎找到逃出去的办法了!” 他的境界比洛可儿高得多,所以可以看出她的境界,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得向洛可儿确认一下。洛可儿微微一怔,马上答道:“没错,我确实是通明后期……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我认识一个叫司空望月的家伙,他很擅长用灵气来治疗别人……”依长治想了一下,将司空望月利用自身的灵气,可以快速给同伴治疗的事情说了。 洛可儿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按你所说的情况来看,他无非是调动了灵气来刺激伤口处的表层,让其愈合的速度大大提升,这就是诀窍所在,但这个办法不是谁都能掌握的,因为使用者对于灵气的掌控手段一定要非常娴熟及稳定才行,否则会适得其反……” 依长治奇道:“适得其反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不但无法治愈,甚至有可能还会撕裂伤口,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洛可儿认真说道:“不过这个叫司空望月的人确实很厉害,居然会想到这样的办法来治疗别人。” 依长治看着她,小声说道:“如果你能跟他一样,能快速治愈我的伤势,或许……”他这句话没有说完,然而洛可儿很强烈地感受到了他目光中隐含的期盼。沉默一会儿后,她皱眉说道:“我没有试过,所以不知道行不行,但里面的窍门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先试试看吧。” 说完这话,她将双手放在胸前,掌心相互对齐,一缕绿色的光芒渐渐凝聚成型。依长治看着她那无比专注认真的脸庞,忽然间想起当年在炼制血色荆棘的时候,她也是这副专注的神情。 绿光忽明忽暗,在风中摇曳晃动,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洛可儿的额上已经微微出汗,似乎维持这缕绿光就耗费了她大量的灵气。又过了一阵子,她牙关紧咬,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陡地伸出手掌,将绿光注入进了依长治的伤口当中。 霎时间,依长治只觉一阵清凉的爽快感沁入心扉,被注入绿光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可惜好景不长,这缕绿光很快就消失殆尽,不过依长治内心狂喜,因为他的猜想是正确的,洛可儿果然可以像司空望月那样使出治疗之术。 洛可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喘着粗气,神情极是疲惫,刚才那一下耗费了她大半的灵气,然而当她看向依长治的伤口时,不禁惊喜交加,没想到自己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了,但旋即又无比失望,因为她的修为境界实在太低了,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她的极限。 “可儿,我想得没有错,你果然是天才。”依长治有些激动地揽住她的双肩,狂喜道:“如果你能提升自己的境界,我就可以快速恢复伤势,就算不能恢复到十成,也足以恢复七八成,那样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洛可儿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不过听到依长治这么说,她顿时犯了愁,不喜反忧,自己根本不擅长修炼,想要快速提升境界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忍不住说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虽说已经摸到了门道,但我现在的境界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的治疗术。” “可儿,你先听我说。”依长治此刻自信心大增,洛可儿只是根据自己的口述,就大致掌握了快速治疗的方法,这样的天才还有什么能难到她呢?他长出一口气,两眼紧盯着洛可儿,无比认真道:“如果你能熟练掌握这样的治疗术,我自有办法迅速提升你的境界!” “此话当真?”洛可儿也激动起来,兴奋道:“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依长治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洛可儿不由有些失望,“啊,才五成?” “可儿,五成的几率已经很高了,只要有活命的机会,就算是三成也要试一试!”依长治神情郑重道:“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继续呆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放手一搏,死马当作活马医!” 洛可儿想了一下,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道:“行,我听你的,反正生死由命,你若死了,我也不活。” “放心,我们不会死的。”依长治笑了一下,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先要做一些伪装来分散那些追兵的注意力。” “伪装?”洛可儿疑惑道:“你说的是什么伪装?” “来,跟我来。”依长治突然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山上走去。过不多时,两人来到一个山洞门口,洛可儿奇道:“我们要躲在这里吗?” “你退后一点。”依长治深吸一口气,用力在山洞口拍了一掌,顶上的泥土石块纷纷跌落下来,将大半个山洞口掩埋了。 “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躲在这里,必然会在这里花很多时间来找我们。”依长治转身看向洛可儿,解释道:“虽然只能暂时拖延他们的脚步,但多少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 洛可儿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忍不住笑道:“这种坏点子估计只有你这样的坏人才能想得出来。” “只要能逃命,我就算十恶不赦又如何。”依长治哈哈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两人沿着蜿蜒山道一路直上,只见下方的火光渐渐向上攀升,追兵已经来到了半山腰附近,快要接近他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山洞了。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依长治估算了一下时间,只要再过半个时辰左右,自己的位置就会被彻底暴露,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隐蔽的位置,帮助洛可儿突破境界。 他张望四周片刻,忽地眼前一亮,当即离开了山道,往旁边的山石堆中走去。没走出多远,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条较为隐秘的深沟,里面的空间不大不小,恰好可以容纳他与洛可儿二人躲藏。 “就是这里了!”依长治急忙找来一些树枝,放在他走过来的路上,作为掩饰,然后带着洛可儿躲进了这条深沟里,语气急促道:“可儿,你听好了,我现在要把我丹田内所有的星辰之力都注入到你的体内,你要跟我配合,同时运转灵气,这样你就能冲破通明境界,进入神识境界,只要你突破境界,就能帮我恢复大约六七成的伤势,听明白了吗?” 洛可儿踌躇片刻,似乎有些害怕,如果不成功的话,二人肯定会死在这里。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两只粉拳捏得紧紧的,声音微微颤抖道:“我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331绝境逢生 依长治其实心里没多少把握,但为了让洛可儿安心,他必须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换作是其他人,可能他即使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去尝试,只不过洛可儿刚刚才展现出其天赋绝佳的一面,这无疑让依长治有了搏一搏的信心。 他深呼吸一下,将掌心对齐,白色的星芒从中间迸射而出,渐渐凝成一条璀璨绚丽的星河,一道道金色闪电穿梭其中,转眼间遍布他的周身,如走龙蛇。 洛可儿不由瞪大了眼睛,感受到蕴含在闪电和星光中的恐怖威压,这才发现原来依长治的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料,难怪他有信心说只要能恢复伤势,就能逃离这里。 星芒闪烁迸射,散发出亮眼的光辉,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无比刺眼,幸好两人躲在山沟之中,才没有被下方的人发现,但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只怕过不了片刻,自己的位置便会暴露。 依长治拼命压榨着体内的星辰之力,脸色在星芒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他咬了咬牙,蓦地将双掌一推,璀璨星河顿时化成一道白色的流光,冲进了洛可儿的丹田之中! 刹那间,洛可儿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丹田,仿佛狂暴猛烈的滔天巨浪迎面冲来,瞬间冲垮了大坝,气海丹田充盈鼓胀,几乎要被撑得炸裂开来! 她不是一个怎么喜欢修炼的人,当初在望花阁的时候就经常找借口偷懒,因为这事没少被师父打骂,此时突然被如此强烈的灵气冲击,让她险些没能承受住,毕竟光靠她本身的修炼,根本不可能会有这般浑厚的灵气。 幸好洛可儿的意志力极为坚强,在这种常人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下,她竟是硬生生地咬牙顶住了,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不一会儿,她只觉丹田内的灵气节节攀升,已然来到了一个临界点,多年未曾冲破的瓶颈似乎隐隐有了松动,不由又惊又喜,正准备配合依长治突破境界,谁知星辰之力的冲击力实在太过强横,境界的桎梏根本无法阻挡灵气的冲击,竟然自己就开始突破了! 仿佛冲出了小溪的束缚,奔进了无际的江湖,洛可儿只觉脑海“嗡”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全身暖融融的,如浴温泉之中,舒坦到了极点。 她禁不住闷哼一声,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微微睁开双目,只见眼中金光迸闪,双眸中似乎能看到点点星光! 她的境界也一下子从通明后期突破到了神识前期,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狂暴的星辰之力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灵气喷涌而出,一股强大的冲力四处扩散,竟然将依长治掀了个跟斗,后背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石头上,紧接着一头栽倒在地! 洛可儿吃了一惊,赶紧将依长治扶起来,却见他双眼紧闭,已然不省人事。她摸了摸依长治的脉搏,发现他只是因为脱力过度,才会昏迷过去,其实身体并无大碍,不由松了一口气,但又马上神情一肃,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她现在必须趁着境界的提升,将依长治的伤势快速治愈! 她此时心神微乱,并没有注意到有无数星辰光辉正环绕在她身旁,散发出熠熠光芒,但是释竹卿感受到了。他心头一凛,猛然间往山上看去,两眼微眯,暗道:“怎么回事?是谁突破境界了?怎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突破?” 一念及此,他的内心忽然有些不安,忍不住喝道:“加快速度,别磨磨蹭蹭的!”说完这话,他又自嘲起来,以依长治现在如此糟糕的情况,他难道还能翻天不成?自己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太多虑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百夫长匆匆忙忙走来,说道:“大人,增援部队已经到了,他们就在山脚下。” “哼,我早就说过,我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也不知道朝廷在顾虑什么,非要派一支增援部队来,这分明是信不过我!”释竹卿心头烦燥,面色倏然一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算了,他们爱来就来,我们不管他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此时在山脚下,有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聚集在此,这支小队人数约莫一百人左右,领头的是一名高高瘦瘦的青年,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沉声道:“宋安大人这次特意派我们过来援助释大人,我们绝对不容有失,听见了没有?” “遵命!”这一百多人齐声喝道,“必定会全力以赴!” “很好,既然如此……”青年的镜片上白光一闪,淡淡道:“那我们就出发吧,尽快赶上去跟释大人会合。” …… …… 洛可儿有些紧张地将依长治扶正了,靠坐在石墙上,然后深吸一口气,掌心相互对齐,片刻之后,一道道亮白的星辰之力骤然绽放,在她的掌心中旋转不休,渐渐形成了一个流光漩涡。 她突破境界之后,此刻实力大增,连灵气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先只是混杂斑驳的绿色灵气,如今已变成了十分纯粹的星辰之力。光芒四射扩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注入进了依长治的胸膛之中! 随着光芒的注入,依长治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脸色也逐渐由苍白变得红润。就在她无比专注地为依长治疗伤时,下方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将这附近包围了起来。 释竹卿站在他们先前布置伪装过的山洞前,眯眼盯着洞口,只见里面黑沉沉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他其实并没有感受到依长治和洛可儿的气息在里面,只不过看这洞口的布置,他们极有可能隐藏了气息躲在里面,又或者是扰乱视线,故意拖延他的步伐,总之一切都有可能,他不会给依长治任何一个瞒过他的机会,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他都要进去搜一下。 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不知道洞里面会不会有机关,所以没有贸然冲进去,沉默片刻后说道:“依长治,我知道你在里面,乖乖出来束手就擒吧,我可以给你活命的机会。” 过了许久之后,山洞里没有任何反应,释竹卿眉头一挑,猛然一掌击出,将洞口的石堆轰得七零八落,冷声道:“进去搜!” 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没过多久便出来了,一名百夫长说道:“释大人,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居然还拖延时间?依长治,我倒要看看你搞什么鬼……”释竹卿略一思索,冷笑道:“他会在这里布置伪装,很有可能继续往山上去了,你去把其他山头的人都调过来,重点勘查这里的山顶周围,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距离山洞附近大约数十米的山沟里,依长治和洛可儿正躲在里面疗伤。由于洛可儿消耗了大量的星辰之力,所以环绕在她周围的星芒已然消失不见了。 依长治这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看着洛可儿无比凝重的脸庞,发现自己的伤势居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不由惊喜交加,直叹洛可儿真乃天纵奇才,在医术的造诣上根本不比司空望月差,甚至胜过不少,只要再过一阵子,他的伤势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那个神秘强者就在附近,因此赶紧隐藏气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二人听见头顶上不时有人踩过,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幸好这条山沟十分狭窄,而且黑灯瞎火的,很难注意到此处居然另有玄机,众士兵的注意力都在山顶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脚下的情况,因此依长治二人竟是没被发现。 洛可儿咬着银牙,拼命控制着体内的星辰之力,奋力给依长治疗伤,纵然她的实力进步了许多,此刻也感觉一阵虚脱,快速治愈确实十分耗费灵气。 她眉头紧皱,鬓发被汗湿了,紧紧贴在脸颊上,脸蛋涨得绯红,看起来像一个红扑扑的苹果,煞是可爱。 依长治看着她这副努力认真的模样,不由心头一动,温柔地笑了一下,张开嘴巴,无声地说了一句:“可儿,你真美……” 他没说出声音,但是洛可儿看懂了他说话的内容,俏脸更加红了,也有样学样,无声说道:“以前也有很多人这么夸过我啊,早就习惯了,不过……既然是依大将军说的话,我就暂且先听着吧。” 说话之间,洛可儿忽觉一阵脱力,眼前骤然一黑,再也坚持不住,身子软软向前,扑倒在依长治的怀里。依长治赶紧抱住她,嗅到她发丝传来的淡淡香气,暗自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发现经过洛可儿的治疗后,他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八成。 “八成实力,已经足够了……现在,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依长治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刹那间星芒闪烁,若仔细去看,甚至可以见到目光中有闪电迸射,滋滋作响,“可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与此同时,已经走到山腰附近的眼睛青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唇角微微扬起,轻声道:“看来……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察觉到异常的还不止他一人,释竹卿蓦然回头,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身后,眼中竟是闪过了一丝惊恐:“这不……不可能,他……他痊愈了?”他这时的表情再也没有胸有成竹的淡定,而是满脸恐惧,似乎看到了天底下最让人害怕的东西! 332强行破门 陆清羽站在城墙上,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夜空,只见漆黑的苍穹上点缀着满天繁星,一条璀璨星河横跨东西,熠熠生辉,景色美丽到了极点。 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夜景,极目远眺过去,只见地平线上站满了一群黑压压的敌国联军,既有大荒军,也有天元帝国的精锐部队红莲军,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不知人数有多少。 双瞳沉默地站在他身旁,夜风拂起她的发梢,配上她精致的容貌,高挑的身材,这是一幅十分美丽的画面,但她的双眼却无比吓人,两只瞳孔不知去了何处,眼角处青筋毕露,血丝浮现。 “他们来了。”双瞳忽然说道:“目测人数为……” 陆清羽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头:“不用看了,敌人此次必然全军出动,总共有十万兵马。” 在他的身后,除了素衣和依长治以外,牧尧、贺峰等破天成员全部到齐,脸上带着高昂的战意,冷冷地盯着远方的两国联军,暗中摩拳擦掌,在憋屈了一个多月后,他们心中早已蓄满了怒火。 幻火等人站在离他们大约五米远左右的身后,神情十分凝重,因为陆清羽事先已经告诉了他们,这次敌人肯定是全员出击,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激烈无比的恶战,要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 幻火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发现他们表情都有些紧张,忍不住小声道:“别怕,巨大的危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机遇,这将是我们小队名声鹤起的第一步。” “不,我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程影冷着一张脸,略为不安地道:“在我看来,这场战斗要保证的不是杀敌,而是自保。”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是同袍们的表率了。”幻火回头看了后方的东极军一眼,眼神坚定道:“那我们就必须以身作则才行。” 石岳的鼻尖上沁出微微冷汗,小声道:“只是,这敌人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抱有同样心思的不止他一人,在这些东极军里,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上战场,更何况对面足有十万人,己方这边只有一万多人,此时早已紧张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不过在看见陆清羽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之后,他们的紧张感不由稍微减弱了一些。 就在这一会儿,远处的两国联军已经渐渐靠近了许多,别说是双瞳、牧尧等人了,就算是最普通的士兵都能看清楚敌军手中握着的长矛,以及身上泛着白光的盔甲。 大战一触即发,两国联军沉默前行,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沉闷脚步声,他们全都仰头看着高大坚固的城墙,眼里满是昂然的战意! 陆清羽眯着双眼,转头看向双瞳,轻声问道:“他们大概还有多远?” “敌军还没有开始冲刺。”双瞳沉默一下,说道:“不过大概还有三十秒左右,就能到达我们的攻击范围。” 陆清羽点了点头,蓦地举起右手,说道:“全军准备,听我号令。” 一时间,全场变得无比安静,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城墙上针落可闻,除了夜风吹动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整齐沉重的脚步声中,千玺忽然抬起手来,示意全军停步。维嘉立即策马赶来,皱眉道:“千玺,怎么了?” “情况有些不对,太安静了……”千玺双眉微皱,目沉如水,冷声道:“他们实在是太安静了。” “太安静了?”维嘉愣了一下,还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迦若马上说道:“依长治不在城里,我们还担心什么?” “迦若,我可能之前太过于相信你了。”千玺轻轻摇头,眼中闪过几分悔意:“破天小队的人,就算少了一个依长治,也不是乌合之众,我们或许已经中了他们的埋伏……” “什么?”迦若不禁大吃一惊,满脸警觉地抬头看向城口门,沉声道:“他们难道早有准备?” “无妨,在绝对的实力前面,阳谋足以压垮一切阴谋。”千玺想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管陆清羽用什么计谋,我们只要全速冲刺,用最快的速度攻破城门,他们主帅依长治如今下落不明,兵力也远不及我方雄厚,只靠新洲城内那些不成器的新兵是没法跟我们作战的!” 说完这话,他猛然提声喝道:“听我号令,全军出击,攻破新洲城的城门!”霎时间,两国联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仿佛平地炸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在空旷的平原上远远传了出去,回声震荡不休。 城墙上的东极军被这样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懵了,眼睁睁看着下方成千上万的敌军狂冲而来,竟然没半点反应,浑身肌肉紧绷僵硬。 漫天沙尘四处飘散,大地似乎都随着两国联军的奋力奔跑而微微颤动。东极军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剧,手心汗出如浆,甚至可以看到冲过来的敌军脸上狰狞的面容! 就在这时,陆清羽也动了,伸出五根手指,大声说道:“看我手势,准备发射火炮!”只是东极军此刻手足无措,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幻火顿时心头火起,蓦地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军师要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发什么呆!” 这一声仿佛当头棒喝,东极军马上从茫然中惊醒过来,纷纷蓄势待发,握紧了手中的火炮,嘴唇抿得紧紧的,开始全神贯注地注视敌军的一举一动。 牧尧看在眼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这小子还不赖嘛。” “五、四、三……”陆清羽双眼紧盯着两国联军的动向,神情极为专注,当数到“一”的时候,他猛然将手一挥,东极军心领神会,迅速扣动手中火炮的扳机! 刹那间,数千道流星似的火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无数道绚丽耀眼的弧线,将大半个夜空映得无比澈亮,然后如烟花般坠落而下,轰在了两国联军的后方,发出一阵阵震天的巨响! 轰鸣声不绝于耳,战场上火光四射,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士兵葬身火海。这些火炮的威力十分恐怖,由牧尧亲自制成,即便是钢盔也能烧穿,沾着即死,一股中人欲呕的焦糊味四下弥漫,两国联军顿时吃了一惊,阵型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千玺抬头看向城墙上的陆清羽,目中精芒一闪,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后招,但这又如何?你一轮能炸死我一两千人,不过我方足有十万大军,你凭什么有迎战的自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声说道:“众将士别慌,他们的火炮需要有填充时间,若能在他们第二轮装炮之前将城门攻破,这些火炮就不起作用了!” “另外,谁先攻破城门者,奖赏十万两黄金!” 众将士听到十万黄金这个数字,不由双眼通红,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大叫起来,这笔钱只要拿到手,便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怎能不让他们感到无比兴奋? 霎时间,两国联军再度加快了前进的步伐,顶着漫天火炮咬牙往前冲去。千玺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似乎连眼眸都变得血红。 他心里很清楚,即便陆清羽的计谋再毒辣也没用,没了依长治,他们就失去了主心骨,所以这是他们进攻的最佳机会。况且在粮仓被陆清羽使计烧了后,他们也没有退路了,要么收兵撤退,打道回府,要么拼死一搏,千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只要能打下新洲城,区区牺牲几千人算得了什么,就算是死伤大半,若能把新洲城拿下来,那也是非常值得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十万两黄金的刺激下,两国联军前仆后继,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口,尽管东极军再次发射了第二轮火炮,但这次他们学聪明了,阵型变得非常分散,看见火炮发射过来,纷纷往旁边避让,因此这一番攻击居然只死了几百人而已,漫天的炮雨似乎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与此同时,魔童、维嘉等人也披挂上阵,一心要将城门口轰开,迦若目光中杀气腾腾,一道道凌厉的剑意喷涌而出,纵飞流溢,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切割开来。 此时第三轮火炮攻势再度袭来,这次瞄准的正是聚集在城门口的两国联军,只要不出意外,在火炮巨大威力的轰炸下,起码也得死近万人之多,然而魔童突然出手了,在人群周围撑起一道金色的防护罩! 火炮轰在光罩上,发出阵阵的轰鸣巨响,有不少士兵被爆炸的余力震得口吐鲜血,但大多数人依然义无反顾地冲撞城门,眼里满是亢奋的神色! “都滚开,让老子来!”迦若大喝一声,无数道剑光环绕在他周身,像是无数把长剑合拢在一起,须臾间凝聚成一把巨大无比的光剑! “万剑归宗!”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木屑纷飞,碎铁四散,掀起烟尘滚滚,原本就不算坚固的城门骤然裂开,两国联军没了城门的阻碍,纷纷涌入城中,兴奋无比地张望四周。 就在他们的面前,有一支大约五百人左右的东极军拦在了他们面前,纵然握着武器的右手微微颤抖,但他们的眼中毫无退缩之意,只有视死如归的壮烈! 333瓮中捉鳖 千玺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却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如此矛盾的两个性格汇集在一个人身上,确实是极为难得一见的事情,然而正是由于这样的特征,让他的对手很难猜测到他的真实用意。 但他的对手是陆清羽,是那个被罗夏狠狠蹂躏了自尊心,高傲的头颅被用力按在地上,脆弱的尊严都被踩在了泥里的陆清羽。 即便骄傲如千玺也不得不承认,陆清羽确实是平生仅见的劲敌,他心狠手辣,陆清羽比他更狠,他心思难测,陆清羽比他想法更多,因为陆清羽早就在罗夏那里学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做事情必须不择手段,才能达到目的。 当城门口被攻破的一瞬间,他的心中非但没有喜悦的心情,相反却更加焦虑。一切似乎都太容易了,让他感到隐隐有些不安,想要喝止住士兵们前进的步子,但他们冲得实在是太快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有不少士兵一窝蜂地涌进了新洲城里去。 迦若一脚踢开大门的残骸,然后踩着银色的剑芒,从汹涌如潮的人群头顶上飞跃过去,紧接着稳稳落地,冷冷地看着挡在面前的这五百名东极军士兵,不由皱眉道:“就你们这点人?陆清羽他人呢?牧尧呢?” 这些东极军士兵看起来大部分都上了年纪,有些人的鬓发都有些花白了,手中的武器也残破不堪。但奇怪的是,从他们的身上完全感觉不到迟暮的老气,反而能察觉出一股铁血的铿锵之气。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在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都参加过当年与天元帝国的那场血战,活下来的并不多,他们便是其中的一员。 本来他们可以卸甲归田,颐养天年,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们居然拒绝了,反倒重新回到了军中,用自己丰富的军事经验与人生哲理教导着后来的新兵。 “为了东极高庭!”为首一名模样苍老的老兵声音洪亮地吼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向前一步!” “为了东极高庭!” “为了东极高庭!” 在老兵的指挥下,沙哑的怒吼声顿时响彻整个城门口,一股名为愤怒和悲凉的情绪开始渐渐发酵,这股气势非常悲壮,但并不绝望。 冲进城来的两国联军不禁被他们的气势震慑住了,纷纷握紧了自己的武器,脸上闪过一丝凝重。这五百名士兵纵然人数极少,但不知为何,他们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迦若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几丝狰狞的杀意,说道:“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东极军蓦地大吼一声,齐齐向前一步,抄起手中的长矛,猛力往迦若的位置掷去,但见数百支泛着寒芒的长矛如雨落下,从四面八方朝迦若冲刺而去! “找死!”迦若仰头看向漫天落下的长矛,不禁心头微怒,刹那间无数道剑光从他周身喷涌而出,当头迎向了这数百支长矛,只听叮叮当当一连串的脆响,长矛被凌厉无比的剑气荡开,散落四周,其余的剑光去势未止,反而朝老兵们当胸刺去! 噗噗噗,长剑撕裂肉体的声音连绵不断地传来,鲜血四处喷洒,这五百名士兵瞬间倒下了一大半,不知有多少老兵的胸口被剑气贯穿,眼中蕴含着几分怒意、几分不甘,但旋即这些情绪便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悔的解脱,带着笑意缓缓死去。 迦若随意一出手,就几乎摧毁了城中抵抗的力量,剩下的近百名士兵自知生还无望,刷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铁剑,怒吼着朝迦若冲来。对于迦若来说,这些孱弱老兵跟蚊子没什么区别,剑光纷飞纵横,鲜血狂飙,片刻之后,在场所有的士兵全部阵亡牺牲,一个不留。 刺鼻的血腥味四处弥漫,刺激着迦若的眼球,他紧紧盯着躺在血泊中的尸首,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老兵竟如此固执地要来送死,莫非他们以为真能拦住自己?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的内心完全没有战胜敌人的兴奋喜悦,只有深深的疑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忽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千玺终于走进了新洲城,快步来到了迦若的身边,看着地上满是鲜血的尸体,目中闪过一丝惊奇,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城里就只有这么点人?” 迦若点了点头,下意识地说道:“是啊,就这么点人,怎么了?” “不好,中计了!”千玺此时脸色终于变了,“撤!快撤退!”说着转身要往城门外跑去,忽听上方传来一声怒喝:“关门!” 骤然间,四根粗长无比的铁块从城门口隐藏的凹槽位中横移出现,交叉穿刺,将城门口完全封死,有些士兵躲闪不及,被沉重的巨大铁块推到墙上,压成一滩血淋淋的肉泥! “原来他居然早就料到了我会攻城,所以诱敌深入,设下陷阱来害我,我太大意了!”这个念头刹那间浮现在千玺的脑海之中,还没来得及思索对策,就见陆清羽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冷笑道:“千玺,看来你我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却马上就要落幕了。” 千玺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内心却愤怒无比。论智谋,他什么时候输给过别人,谁知却接连在陆清羽的手底下吃亏,这让他如何不怒? “你别得意的太早了,我军已经进入新洲城中,这一仗,分明是你输了!”千玺反唇相讥道:“而且依长治不在城里,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多说无益,是赢还是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陆清羽说完这话,便再也没有看向他一眼,淡淡道:“动手!” “好好享受爆破的快感吧,狗杂碎们!”牧尧嘿嘿笑了几声,又朝他们挤眉弄眼一下,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高声叫道:“引爆!”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千玺不由吃了一惊,心往下沉。他当然知道引爆是什么意思,但要如何引爆?莫非这城门口附近还埋了炸药不成? 迦若也觉得疑惑,正想开口嘲讽牧尧几句,陡然间一阵强烈的危机感突如其来,让他不禁浑身一颤,一股凉气顺着背脊向上直冲脑门,皮肤上顿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感知远超常人,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绝对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但这阵危机感是如此的强烈,他都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周围的人,陡然间眼前爆起一片刺亮的火光,旁边的城墙里、脚底的地面下,以及四周的建筑猛然爆炸开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浪扑面而来,一下子将他掀飞而起! 迦若被巨大气浪抛飞在空中,双耳因为爆炸的巨响一片嗡鸣,什么都听不清楚,眼前是白茫茫的亮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勉强看清楚的,就是与他一起飞在半空之中、手脚不全的残缺尸体。 昏昏沉沉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跌回到地上的,只觉得头晕脑胀,胸口一阵恶心,全身剧痛无比,仿佛散了架一般。 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血迹,奋力睁眼看去,但见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具尸体,身躯焦糊发黑,不知死了多少人,很多士兵连完整的尸身都无法保存,要么就是上半身不翼而飞,要么就是手足齐断,死状惨不堪言。 还有很多士兵没被炸死,但他们的运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基本上都被炸得缺胳膊少腿,伤口处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呻吟打滚。有些受伤不重的士兵奋力扶起重伤的同袍,将他们转移到较为安全的角落去,只是有很多人受伤太重,在扶起的过程中就已经死去了。 迦若一脸茫然地望向四周,只见周围一片狼藉,沙石飞舞,看似坚固的城墙已然变得黑糊一片,仔细看去,里面居然早就被镂空了,散发着极为强烈的火药味。旁边的建筑也尽被摧毁,连一栋完整的房屋都没留下,这情景犹如惨烈无比的修罗地狱,充斥着末日的硝烟和死亡的阴影。 千玺披头散发地靠在墙边,向来淡然的神情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惊恐,他有修为在身,加上反应极快,提前找好了掩体,所以没什么大碍,只是他无法接受如此惨败的事实,带过来的十万人马中,竟有大部分折损在了这里! “好,好一个陆清羽!”千玺忽然大笑起来,眼神恶狠狠地说道:“居然这么能忍,利用区区五百人做饵,等我们大部队进来后,突然间一网打尽,而且看这爆炸的规模,必然是在大半个月前就开始谋划了,厉害,厉害!” “大……大人,千玺大人!”忽在这时,一名身受轻伤的红莲军士兵跑了过来,慌慌张张说道:“大事不好了,就在刚才……陆清羽和牧尧他们带人去了城外,现在正在围剿我们尚未进城的兄弟们……” “你说什么?”千玺顿时大惊失色,料不到陆清羽居然做得这么狠,趁着自己大部队被疯狂轰炸之际,转手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可恶,他这是要瓮中捉鳖了!” 334破城之计 就在两国联军正凄惨无比地遭受狂轰滥炸之时,陆清羽却率领着东极军大部队从另外的出口绕到了新洲城外,开始对还没来得及进入城门的漏网之鱼进行血腥的屠戮。 由于是突然偷袭,所以还在城外的两国联军根本没料到后面会有敌人进攻,不由军心大乱,再加上魔童、迦若等强者都被困在城里,一时间兵败如山倒,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牧尧的攻击力也太过凶猛,没过多久,城门外的两国联军基本被消灭殆尽,一个不剩。 但凡有修行者参加的战役,对于绝大多数凡人士兵是一种无形的威慑,他们的实力远超常人,以一敌百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过修行者基本上很少会参与士兵的战斗,他们主要对付的敌人,是对方阵营中的修行者。 这也是为什么依长治会成为敌方士兵们的噩梦,因为寻常的修行者根本拿依长治没有什么办法,只要有他坐镇在战场,完全可以利用他那快如闪电的速度对敌军进行大量减员,对方的修行者只能眼巴巴看着,却无能为力。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依长治才会成为天元帝国首要刺杀的目标对象,只要能铲除依长治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那么打起仗来会容易得多,这也是为什么千玺等人想方设法要将依长治引诱出来然后暗杀。 此时魔童等修行强者全都被困在了新洲城里,外面只剩下不到一万的两国联军,又怎会是牧尧、曲凤池等人的对手,再加上数万名东极军在旁掠阵,无数根锐利的箭矢掺杂着明亮的火炮漫天乱飞,这一万人也只能奋力抵挡片刻,便全军覆没了。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东极军还有点紧张,有不少士兵看见城门口附近那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体甚至恶心呕吐,不过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他们逐渐适应了残酷血腥的战场,握着铁弓和炮筒的双手也稳定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剿灭这一万名两国联军后,陆清羽随即下达了第二个指令,将自己这边数万名士兵分散开来,分别盯着新洲城所有的出入口,但凡有敌军想逃出来,一律用箭矢和火炮将他们全部轰杀。 正如陆清羽所想的那样,两国联军哪里会想到城内竟会布下如此多的炸药,不由得吓破了胆,许多受了伤的士兵纷纷丢盔弃甲,不顾军令指挥,直往其他的城门出口跑去,但他们出城后还没来得及跑上几步,便被漫天落下的箭矢射成了刺猬,后面还没出门的士兵吓得脸色惨白,又赶紧跑回了城内。 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原来早在三天之前,陆清羽就已经疏散了车公庙里所有的居民,为的就是将他们引到城中,然后一网打尽。大规模的爆炸不但可以最大效率地轰杀敌人,还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让他们只想赶紧撤退,但这样的行为偏偏又正中陆清羽的下怀。 在这短短的小半个时辰内,不知又有多少大荒军和红莲军死在了箭矢和炮火下,城门口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大部分士兵的尸体都残缺不全,血腥气混杂着焦糊的硝烟气息,散发出一阵阵冲天的恶臭。 东极军显然没想到敌军倾尽全力,换来的却是如此惨败之局,足有十万人马的恐怖兵力在这场惊天动地的狂轰滥炸之下,人数顿时减员至不足一半,而且自己这边除了那五百名自愿做诱饵的老兵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员伤亡,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战损比?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奇迹,而这奇迹的缔造者便是向来低调沉默的陆清羽。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陆清羽为什么要在半个月前开始筹划布置这一切,当时还以为军师是任性妄为,随意折腾,然而在看到眼前的情形后,他们终于明白了陆清羽的意图,此人的算计和城府实在深不可测,令人胆寒。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将钦佩及敬畏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信心陡然暴涨不少,似乎只要有他在此坐镇,就算依长治主帅暂时无法赶来,他们也不会输掉这场战役。 “看来这场战役的胜负已分了。”曲凤池看向前方城门,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目前的情势对我们来说太有利了,他们没办法撤退,但也不敢继续往城内进发,就算是干耗着也能耗死他们。” 牧尧也怀着同样的念头,不过当他看向陆清羽时,却发现他的眉头缓缓地聚拢在一起,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不由奇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陆清羽沉默片刻,忽然看向众人,扬声说道:“曲凤池、贺峰,你们各带三千人,去守住东西方向两处城门。”曲凤池和贺峰微微一愣,不过他们没多过问,马上点了点头,立即去了。 “幻火!”陆清羽刚喊出这个名字,幻火就立即挺身出列,大声道:“属下在!” “你带着你的小队,率两千人马,去守好南城门口。”陆清羽说到这里,突然转头看着牧尧,“牧尧,你也跟他们一起去。” “啊?”牧尧顿时惊了,脱口道:“你要我跟着这几个小屁孩一起走?”幻火等人的脸色蓦地变得有些难看,牧尧自知失言,略带尴尬地嘿嘿一笑,解释道:“不是,其实我的意思是……各位都是少年俊杰,只是缺点战场经验,有我在此,可以稳定军心,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行了行了,赶紧去,别浪费时间。”陆清羽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幻火声音洪亮地说道:“是,属下定不负军师所托!”说完转身就走,牧尧白了陆清羽一眼,小声嘀咕了几句,也跟着去了。 “其余的人,就跟我在正门口守着,出来一人杀一人!”安排完毕后,陆清羽揉了揉太阳穴,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正如曲凤池所说,现在的情形确实非常有利,可以说是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在千玺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惊慌失措,反而却异常镇定,如果只是装腔作势,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难道千玺也留了一手后招?自己到底是不是漏算了什么地方? 一念及此,他对身旁的双瞳说道:“双瞳,麻烦你看看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双瞳默默地点了点头,瞳仁再次淡化消失,只剩下一片眼白,眼眶里青筋暴露。她睁眼望去,厚实的城墙在视线中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十分清晰地看到了两国联军此时在城内的情况。 迦若的脸上满是悲愤,在亲眼目睹了如此惨状之后,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冲出城去,杀死陆清羽泄愤,但无论他怎么全力出手,所有压箱底的招式全部使出来后,拦住城门口的铁块竟然纹丝不动,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根本坚不可摧。 他先前在头晕脑胀之下,想要击破城墙冲出去,却忘记了城墙内填充着大量的火药,有些还未燃尽的火药再次引爆开来,又炸死了许多没有防备的士兵,自己也险些受伤。 吃了一次亏以后,他便不敢再继续攻击城墙了,但攻击城门又收效甚微,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更为不妙的是,在陆清羽的安排下,大量的东极弓箭手攀上城墙,开始往城内射箭,两国联军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尽力保护千玺,不让他受到伤害。 魔童擅长的是保护和辅助,所以千玺的安危自然由他来负责,寻常的士兵根本起不到保护的作用。他此时手中拿着一个灰色的圆球,正是当年参加红莲武道会时,那个可以任意伸缩变形,能吸收并且释放力量的圆球。 这是一件极为罕见的法宝,名为乾坤宝珠,意为内有乾坤,千变万化。早在第一次爆炸之后,千玺就已经提醒魔童将乾坤宝珠掏出来,在经过数轮轰炸之后,乾坤宝珠已经吸收了大量的能量,原本白色的本体变成了深灰之色。 “千玺丞相,宝珠的能量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魔童小心翼翼地捧着乾坤宝珠,灰头土脸地说道:“你想什么时候使用?” 千玺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的士兵在箭雨的攻击下接连倒地,沉默一阵后,抬起头来盯着城墙上的东极弓箭手,冷声道:“等我数三声,你就把乾坤宝珠往城墙上丢去,等里面蕴含的能量爆发出来后,宝珠会产生巨大的吸引力,瞬间将旁边的弓箭手全都吸附在一起,到了那个时候……” “迦若!”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迦若,神情凝重道:“你全力出手,攻击宝珠的本体,陆清羽若在所有的城墙中都填充了火药,这些火药肯定也会被引力吸附在一处,你只要再次出手攻击那处凝聚点,火药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威力定能将城墙炸开一个口子!” “这是我们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335气到吐血 依长治现在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他是战场上的屠夫,赫赫凶名令人闻风丧胆,无论是他手上沾满的鲜血还是嗜血残忍的气质,都足以吓退绝大部分的敌人,但是自从被千玺设计引诱到海岸悬崖边,又被不知名的强者出手偷袭之后,他的噩梦便开始了。 虽然他运气不错,没在偷袭中死去,却也受了极重的伤,差点就死在海岸边上,好不容易被人所救,伤势一直没有恢复,又被人一路追杀,带着洛可儿四处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狼狈到了极点。 他从来没有这么困窘过,明明这些人的实力在他看来不值一提,宛如蝼蚁一般,然而这些蝼蚁却将他逼到了绝境,若不是自己灵机一动,想出了快速疗伤的办法,自己肯定会无比憋屈地死在这些人的手中,或者被他们擒住,当作与东极高庭谈判的筹码,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想过等自己恢复伤势后,将这些追兵全部杀死,以泄心头之恨,不过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或许他以前在少年时确实有些冲动,但经过了这些年的磨练,他早已学会把风险降至最低。 杀死这些人又能如何呢,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灵气,这些普通士兵对于天元帝国来说要多少有多少,根本杀之不尽,还不如赶紧离开此地,想办法回到东极高庭才是正事。 他如今的实力已经恢复了八成,只要不是遇见比迦若更厉害的强者,应付起来完全游刃有余,至少没有人可以留下他,就算带上洛可儿,也不可能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 但就在他想要离开的那一刻,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依长治想起了在悬崖上偷袭自己的那个神秘人,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多年征战形成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人很有可能是此时在山间寻找他踪迹的那名神秘强者! 他不清楚为什么脑海里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下意识地感觉而已,没有任何根据。而当他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时,原本疑惑的猜测却似乎渐渐接近了事实的真相,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可恶的偷袭者。 依长治知道自己这样的瞎猜很是乱来,简直毫无根据,但他此刻怒意上涌,也管不了许多了,无论是不是这个家伙,他……一定要死! 霎时间,他杀心顿起,情绪却越发冷静下来,因为既然要杀人,只靠一腔热血余勇是不够的,他的时间不多,也得节省灵气,所以必须针对此人的弱点进行攻击,尽可能缩短战斗的时长。 回想起当初被白色光柱击落海面时的情景,他判断出一条十分重要的信息,此人的攻击非常克制自己的速度,当他被困在白色光柱里面的时候,速度是完全被压制的,这或许便是他的特殊神通,而且他的境界肯定不会低过自己,否则不可能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势。 身后的追兵虽然很多,但只是乌合之众而已,真正有威胁的人便只有一人,只要能解决这个人,一切都好办了。 依长治小心翼翼地将已然昏迷的洛可儿扶靠在墙上,正想转身离去,忽然又凑近在洛可儿耳边,小声说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情况有变,他很可能恢复实力了!”释竹卿此时脸色凝重,他能十分强烈地感觉到依长治就在附近,却始终无法锁定他的位置,当即大声道:“都围拢过来,准备作战!” 众士兵见他如此认真,赶紧握紧了武器,聚集在他身边,屏住呼吸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冷汗涔涔而下,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若是不一注意,很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忽在这时,释竹卿只觉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涌上心头,似乎身后凭空出现了一头洪荒猛兽,让他背脊发寒!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感觉眼前的情景似乎极其生硬地停顿了一下,就好像时间突然被人硬生生暂停了片刻,再回过神来之后,只见周围聚集的数百名士兵竟然全都倒在血泊之中,将他整个人包围在了血海和尸堆里。 依长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掌上全是绛红的鲜血,正一滴滴往下流淌,眼神无比冰冷。 面对这样的情形,释竹卿没有觉得任何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依长治拥有暂停时间的能力,双眼微微眯起,冷笑道:“真不愧是极速者,一瞬间就杀死了我这么多属下。”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惧色,因为曾经亲手将面前这人轰入死亡的深渊,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况且他也是凝魄后期境界,强大的实力无疑是支撑他自信的根本,不说自己这边人数占尽绝对优势,即便是一对一的单挑他也自忖能稳压依长治一筹。 “就算你恢复了实力又如何?今天你插翅难逃。”释竹卿冷冷地看着他,神情漠然道:“不仅仅是我带人在追捕你,等下马上还会有一大批援军追上来,你就算再厉害,又能打几个人?” 依长治甩了甩手上的血迹,表情冷漠无比。他刚刚依靠右手的高速振动于一瞬间杀死了数百人,衣服上到处都是鲜血,连脸上都沾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煞气冲天。 直到此时,依长治才真正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名金色长发的青年,目光在他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紧接着转向了他的衣服,胸口上绣着的“一念”二字。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却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总觉得此人有些怪怪的,但是怪在什么地方又说不出来,这让他打心底觉得这人很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他决定立即斩杀此人,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突然间动了,右手化成一道模糊的残影,顷刻间冲到了释竹卿的面前,一掌捣向他的心窝! 这一下速度快到极点,肉眼几乎瞧不清他的身影,但释竹卿却看清了。 依长治没有接他的话,很明显是要动手了,所以他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在依长治身影晃动的一刹那间,一道白色的刺眼光柱突如其来,环绕在他身边,仿佛锋利的刀刃刺进了白蜡中,他脚下的地面陡地被光柱切割开来,整块区域瞬间下沉崩塌。 当触碰到这道光柱的瞬间,依长治不禁脸色一沉,眼中闪过几分忧虑,因为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如同陷进了泥沼当中,速度骤然减缓,右手击打在他的胸口上,却没有想象中切开胸膛的血腥画面出现,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而已。 “果然……他的神通对我的速度有极强的克制效果。”依长治此前的猜想进一步得到了验证,不由双眉紧皱,心中浮起一丝担忧:“一念?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抽回右手,向后退了几步,冷漠地说道:“你们的衣服,是专门针对我设计的?” “上次让你逃过一劫,这次你不会再那么幸运了。”释竹卿很不习惯依长治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分明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居然还这么嚣张?他举起双手,将大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冷声道:“至于一念……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情。” 话音方落,一道无比纯净的白色光柱从三角形中迸射而出,里面蕴含的恐怖力量将周围的空气燃烧得扭曲变形,依长治冷冷一笑,轻蔑道:“这样的速度也想打中我?” 他无比轻松地一闪,光柱从他的侧边掠过,根本没有击中他分毫,反倒是一掌击出,狠狠地轰在了释竹卿的胸口! 这一掌势大力沉,纵然释竹卿穿的衣服刀枪不入,也被这股力道震得一阵窒闷,身不由己地蹭蹭后退了几步,胸口气血翻涌,难受到了极点。 “当天要不是迦若拖住了我,又被你从背后袭击,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打中我?”依长治的语气越发冷冽,目光杀气腾腾,“本来我只是猜测出手的那人是你,不过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样最好不过,我不担心会杀错人了。” “你少装模作样了!”释竹卿脸色涨红,勃然怒道:“只不过是个区区手下败将,你没有说这话的资格!”说着狂吼一声,再度轰出一道道白色光柱,恐怖的力量将四周轰得碎石纷飞,泥屑乱舞。 他出手速度虽快,对于依长治来说依然不够看,仗着快如闪电的速度连连闪避,完全没受到伤害,反倒是白光四处轰炸,震得山石滚滚而落,砸伤了不少围拢过来的士兵,砸得他们伤筋断骨,口吐鲜血,纷纷大声惨呼。 释竹卿久战不下,心中越来越焦急,隐隐觉得似乎只靠自己确实没办法拿下依长治。 他以前从未与依长治交过手,以为他的凶名只是被吹嘘起来的而已,再加上此前通过背后偷袭这般不光彩的手段重创了依长治,所以他始终没有将依长治放在眼里,但经过这一阵交锋过后,他终于发现依长治比他想象的棘手多了。 “我有没有说这话的资格,你难道心里没数吗?”依长治又一次躲过他的攻击,身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再度一掌轰中他的胸口,嘴里还不忘嘲讽。 释竹卿被他的反击打得节节败退,唇角边溢出血来,显然受到了不轻的伤势。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屈辱,心中大怒欲狂,如恶狼般盯着依长治,狠声道:“依长治,你别以为我真奈何不了你!” “我不关心你能不能奈何我,我倒是对一念有些兴趣。”依长治冷笑道:“要么我们做个交易,你把一念的事情告诉我,我可能会考虑放你一马。” 这话一说出来,释竹卿登时目眦欲裂,胸口血气上涌,蓦地喉头一甜,再也忍耐不住,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336新仇旧恨一起算账 对于天元帝国的士兵来说,依长治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此次前来追捕的士兵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是从上过战场的同袍口中得知依长治的恐怖实力,只是没有亲眼目睹过,然而当他们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依然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很清楚释竹卿是什么层次的强者,不但隶属传闻中最为神秘的一念组织,本身凝魄后期的实力在帝国中也算出类拔萃,这次亲自前来抓捕依长治足以表明其重视程度,哪知道就是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却被依长治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甚至气得口吐鲜血! 这个画面看起来不太真实,非常虚幻,却无比残酷地摆在他们的眼前,天元军惊得面面相觑,虽然紧紧握着武器,但没有一个人敢去帮助释竹卿,因为场上那两人战斗的层次实在太高了,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凡人能够插手的。 释竹卿双眼通红,心中感到非常屈辱,自己有多少年没被人这样戏弄过了?何况当他加入一念之后,除了宇文家那个强得不像话的怪物,任何人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这次在众士兵面前颜面尽失,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恶……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可恶啊!”他直恨的咬牙切齿,却拿依长治没有一点办法,速度完全被压制住了,就算他的攻击力再强又如何?冷不防又被依长治狠狠一脚踢中面颊,不由得脖子一歪,嘴里的槟榔都被踢飞了。 霎时间,他只觉被踢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然而更加滚烫的是他的内心,怒火完全被依长治这一脚引爆了出来,愤怒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我释竹卿,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击败的!” 他现在怒到极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依长治必须死! “盘古形态!” 四周骤然狂风卷起,掀起飞沙走石,旁边的天元军一时不备,险些被狂风掀了个趔趄,只能将武器柱在地上,才能勉强站稳。 他们目透惧色,脸色苍白,神情无比茫然,莫非释竹卿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拼命了?万一波及到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众士兵急忙各自去找掩体,唯恐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刹那间,释竹卿的满头金发顿时化成银白之色,原本充满愤怒的眼神也陡地变得十分空洞,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人也会盘古形态?他跟迦若是什么关系?” 依长治不禁微微皱眉,之前与迦若交锋过这么多次,早就知道盘古形态会极大地提升使用者的实力,但这样来看的话,莫非迦若也是一念组织的人?这个一念究竟代表着什么? 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么多,因为释竹卿出手了。 依然是白色的光柱从他周身迸射而出,迅速往四处扩散,但区别在于,这道光柱的范围要比之前大上了不知道倍! 狂风骤然席卷,无数山石树木被白色光柱吞没,瞬间化为糜烂的齑粉,山地轰然崩裂,碎石漫天狂舞。 释竹卿保持着扎马步的微蹲姿势,额头上青筋毕露,面庞上有些地方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迸裂出血,看上去极为狰狞! 距离他们二人不远的天元军完全没想到释竹卿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敌我不分地进行无差别攻击,待反应过来时哪里还有时间逃走,纷纷被卷入白色光柱当中,转眼便被恐怖巨力无比粗暴地撕成碎片,血流一地,碎肉横飞。 释竹卿的耳边传来众人凄惨绝望的叫喊声,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依长治的身影,眼中满是疯狂的情绪,只要能毁灭依长治,哪怕牺牲再多人又如何?这些凡人士兵不过是蝼蚁而已,要多少就有多少! 依长治被白光刺得双眼微微眯起,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几分强烈的危险,马上将目光转向了山沟里的洛可儿,神情无比凝重。 他可以轻易地躲开这道光柱,但洛可儿却躲不开,她藏身的那个位置势必会受到波及。一念及此,他毫不犹豫,身形化成一道影子,顷刻间便来到了洛可儿的身边。 他的速度很快,宛如刹那闪过的流光,只不过白色光柱扩散的速度也很快,当他刚刚才到洛可儿的身边时,身后的山沟已然被光柱摧毁轰塌,泥土被无形之力冲天卷起,消失在白色的光华之中。 依长治的速度远超音障,但释竹卿的攻击接近光速。然而时间不等人,他已经来不及带着洛可儿离开了,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一阵剧烈的灼热! “你逃不掉的,依长治!”释竹卿虽然狂怒,头脑却很清醒,他知道依长治想做什么,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那地方也是我的攻击范围,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依长治低头看着昏迷中的洛可儿,那张可爱清秀的脸庞是如此惹人宠溺,任何破坏或者毁灭对于这张面孔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说完这话,他忽然张开双臂,将洛可儿紧紧抱在了怀中,下一瞬间,白光便吞噬了他的身影。 山间陡地响起一道沉闷的轰鸣声,仿佛空气骤然炸开,整条山沟分崩离析,瞬间被夷为平地,然而白光去势未止,疯狂无比地冲击着所能攻击到的一切,霎时间不知道死了多少天元士兵,四周山头近乎被夷为平地。 烟尘滚滚,沙石漫天,释竹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又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银白色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庞,唇角的红色血迹与苍白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招威力大得恐怖,无疑也耗费了他大量的灵气,甚至身子隐隐有些透支。很显然,他的肉体强度也经受不住如此强悍的攻击,是一招玉石俱焚的杀招,几乎不可能再使出第二次了,不过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依长治肯定已经丧命于这一记杀招之下了。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释竹卿得意地大笑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任你刚才肆意嚣张,这下总该死了吧,依长治!” 不远处的土坑之中,洛可儿一脸茫然地仰倒在地,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依长治此刻正趴在她的身上,呼吸十分粗重。 “发生什么事情了?”洛可儿只觉浑身都是泥土,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也有点昏沉,更让她害臊的是,依长治居然就这么压在自己身上,这该有多羞人啊! 她正想将依长治推开,忽觉手掌一阵湿热,仔细一看,竟然全是血迹,不由定睛瞧去,只见依长治的唇角满是鲜血,双眼紧紧闭着,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你……你受伤了?”洛可儿顿时惊呼一声,转头看了看四周,却见周围一片狼藉,立即明白过来,肯定是刚才有人攻击了依长治,而依长治为了保护自己,竟是硬吃了对方的杀招,所以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你是傻瓜吗……”洛可儿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无比心疼地看了依长治一眼,对方的攻势肯定很强悍,否则自己也不会在昏迷中被硬生生震醒了。 这时,依长治忽然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交片刻,依长治不禁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你还是很担心我的。” 洛可儿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依长治居然还有心思说笑,不由脸颊绯红,啐道:“瞎说什么呢?” 依长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骨头响声,说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你的伤……没事吧?”洛可儿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要不要我……”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依长治将目光投向释竹卿,冷笑道:“那家伙的情况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这句话说得没错,虽然看起来伤得很重,后背很痛,但其实在白光轰中他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开启了斗转星移,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因此丹田只是受到了一些震荡,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释竹卿目瞪口呆地看着依长治,怎么也想不到他非但没死,反而仅是受到轻伤,原本得意的情绪再一次陷入无边的愤怒,“我不会输……我不会输的!” “依长治,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他心中极不甘心,重又伸出双手,食指与拇指抵在一起,想要再度故技重施,发射白色光柱,谁知当他透过三角形看向依长治的时候,却见依长治也抬起了双手,一道闪电环绕的光球凝聚在他的掌心之中。 “破灭星辰……” 依长治的长发随风飞舞,周身电光隐隐若现,面无表情地盯着释竹卿,冷冷道:“别以为只有你会放大招。” “来吧,做一个最后的了断,之前你偷袭的我旧账,还有这次追捕我的新账,就在今天一次算清!” 337好久不见 “青玉大人,上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见属下疑惑的问话,戴眼镜的青年男子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山头,那里从刚开始就爆发出巨大的响动,无数山石崩塌滚落,惨叫声遥遥传来,听着格外凄凉痛苦。 青玉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还能如何,很明显打起来了呗。” 他身后一名十夫长打扮的人犹豫道:“青玉大人,我们要不要赶紧过去帮忙?”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青玉微微转头,镜片上泛起一层白色的光影,笑道:“你们不怕还没靠近过去,就被他们误伤了吗?” “那……”十夫长愣了一下,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青玉想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么多人去了也没意义,我不需要太多人,有几个人跟过来就行了。” 他随手点了十几名士兵,说道:“就你们了,跟我过去看看情况。” “青玉大人,我们……是要过去战斗的吗?”被选中的某名士兵好奇道:“就这么点人而已,会不会太少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打架当然是越多人越好。”青玉笑了一下,不知是轻蔑的嘲笑,还是冷笑,说道:“不是我说话难听,就这两个人的战斗,你们就算人数再多一倍,也只是送菜而已。” “走吧,别想那么多了,过去看看情况就知道了。” …… …… 山林很黑,很暗,几乎不见光芒,周围的天元军死的死,伤的伤,丢在地上的火把已经熄灭了大半,还有一些火苗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重归黯淡。 然而片刻之后,山林中再次明亮了起来,依长治的掌心中出现了一个光球,被几道金色的闪电包围环绕,渐渐越来越大,仿佛一个缓慢成型的微小星体,光彩夺目,璀璨绽放,让人难以直视。 当这个光球出现的时候,释竹卿的心脏居然狠狠地停顿了一瞬,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用力捏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个光球叫破灭星辰,是依长治的杀招,原本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如今亲眼所见,却狠狠地被震撼了一下! 光球灿烂耀眼,看起来十分美丽,其中却蕴含着无比恐怖力量,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似乎没有尽头,随着光球的迅速膨胀而越来越强大,带给释竹卿的压力也越来越沉重。 八年前,依长治就已能聚集出比他身体大上好几倍的光球,然而在经过刻苦修行之后,光球的体积反而远不如当年那般庞大,半径只有一米左右,看起来却越发凝聚,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被压缩了起来,一旦爆发便是惊天动地! 一滴冷汗从释竹卿的鬓角边流淌下来,他怔怔地盯着那个光彩夺目的光球,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能躲过这一击,他很可能会死去。 刹那间,周围仿佛陷入了极致的宁静,释竹卿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剧烈如鼓的心跳声,耳边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噼啪轻响,那是空气被高温烘烤的声音,依长治周围的情景似乎都发生了扭曲,一道道水纹似的痕迹四处扩散,将他整个身影衬得模糊不清。 “啊!——”释竹卿的脸色异常苍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一道白色光柱从双手组成的三角形中凝聚而出,带着一丝毁天灭地的意味,猛然冲向了依长治! 光柱是纯净的白色,而光球也同样接近白色,整个山间都被炽烈的白光映得无比明亮,焦糊干枯的老树拖出一道道狰狞扭曲的影子,张牙舞爪地倒映在断裂的山石上,在空中飞舞的泥屑还未及时落地,便被疯狂冲击的白色光柱再次卷起。 夜空中乌云翻卷,遮蔽了漫天星辰,白色的雷光于云层中若隐若现,发出一阵阵沉重的轰鸣声。 释竹卿此刻无比专注,眼中再也没有一丝轻视的情绪,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次出手足以决定彼此生死,因此不再做任何保留,哪怕被巨力反噬,境界跌落,也必须将此人杀死,否则后患无穷! 白色光柱冲得很快,破灭星辰出手的速度也很快。 带着闪电的巨大光球脱离出依长治的掌控,义无反顾地向着面前的光柱迸射而去,当光柱与光球触碰的一刹那间,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骤然扩散而出,无声无息地将周围的碎石震成漫天齑粉,成百上千的枯叶迅速燃烧起来,仿佛一圈圈绚丽的流光,在空中旋转飞舞。 依长治的目光依然平淡冷漠,除了唇角边再次溢出鲜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然而释竹卿的神情却陡然剧变,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十分玄妙的现象。 光球宛如一块突兀坚硬的巨石,硬生生地横插进了汹涌迅疾的瀑布当中,湍急的水流无法将巨石吞没于浪花之中,只能向周旁分开,然后四散流淌。 这道凝聚至极的光柱便是如此,在与光球碰触的瞬间,蓦地向周围分开,虽然还有许多白光朝依长治冲去,但被光球从中抵挡了一下,威力早已消除了大半,然而光球却沉默倔强地往前推进,距离释竹卿只有咫尺之遥! “这……不可能……”释竹卿喃喃说道,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也很清楚自己的攻势到底有多么强大,无论再厉害的防御法术,都无法让白色光柱产生一丝颤动,但……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瞳孔越来越大,眼前的白光也越来越明亮,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股恐怖的灼热感。 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面上闪过一丝不甘,一丝愤恨,但很快变成了苦涩的笑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就是星辰之力啊……”释竹卿此时的视线已经完全被白色光芒所填充,却仍下意识地朝依长治所站着的位置看去,“难怪,难怪……” 下一秒,光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释竹卿的胸口之上,一瞬间的短暂安静过后,无边无际的白光骤然炸开,碎石尘土漫天飞舞,狂风将本就东倒西歪的老树连根拔起! 在一片白茫茫的光影当中,一道人影迅速向后飞去,顷刻间不知道飞出了多远距离,后背不知道撞上了多少块山石,在地上拖出了一条极长极深的痕迹。 直到人影飞出一段距离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猛然炸响,整个山间似乎摇晃了一下,与此同时,乌云堆层里面的闪电遽然钻出,在深沉的夜空中划过一道亮眼的光影,雷声轰然作响,与爆炸声重叠在一起,仿佛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锤在众人的心间。 天元军被这阵巨响所慑,吓得脸色惨白,有些人甚至恐惧吐血,双耳暂时失鸣,不禁倒在地上,抱着脑袋大声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光影渐渐消失,山间重归黑暗。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释竹卿的胸前,然后便是两滴、三滴……雨水连绵不绝地落下,熄灭了他胸口衣襟处的火苗,然后缓缓流淌而下,流进了他胸前那个巨大的血洞之中,冲淡了空中弥漫的血腥气息。 释竹卿的脸上还保持着那一丝苦笑,整个人僵硬无比地倒在地上,胸口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心脏早已震碎成肉泥,银白色的头发因雨水黏在了一起,又被血水渐渐侵染。 依长治在雨中摇摇晃晃地站了片刻,突然双膝跪在地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的脸庞毫无血色,显然也受到了重创,虽然分散了白色光柱大部分的威力,但是剩下的余力也让他受伤不轻。 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目光落在释竹卿的身上,确认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以后,顿时神情一松,最棘手的强敌已经解决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很简单了——带上洛可儿,然后离开这里。 只不过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洛可儿的旁边站着两名天元军,一左一右地架起她的胳膊,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双腿甚至在微微抖动。 “你……你别轻举妄动!你速度快也没用,你只要敢动一下,我们就手起刀落!”这句话说得倒是狠厉,要不是说话的士兵声音颤抖到快要破音,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这不对,非常不对,如果这般害怕的话,这两名天元军为何要冒死出手? 想到这里,他微微眯起双眼,看向了山林的某处黑暗,冷声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敢对我或者可儿出手,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天元人。” 说完这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暂停时间,从这两名天元军手里救出洛可儿,却听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长治师弟,好久没见了,差不多应该有八年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依长治突然沉默了,死死地盯着黑暗之处,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因为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十分耳熟,熟悉到根本无法忘怀! 一名戴着眼睛的青年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依长治,光滑的镜片被雨水打湿,遮住了他的双眼。 但依长治还是认出了这个人,紧紧抿了一下嘴唇,消化了一下震惊的情绪,然后说道:“你怎么会在天元帝国?” 338大战将至 人确实是熟人,但不是友人,而是敌人。 依长治怎么也想不到,此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连自己和牧尧都被瞒过了,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怪事,至少说明他就是专门干这事儿的。 奈良静静地看着依长治,说道:“其实我还挺高兴再见到你的,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点麻烦。” “青玉大人,你……你居然认识这魔头?”他身后的那十几名士兵不禁目瞪口呆,不明白现在是怎样的情况,莫非竟是老相识? “青玉?又换名字了?”依长治冷笑一下,目光打量着奈良,说道:“那我现在应该叫你青玉呢,还是该叫你奈良呢?” “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奈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镜片上的雨水缓缓淌下,流到了他的鼻梁上,感觉有些凉意,“无论是奈良还是青玉,我还是我,这是不会变的。” “原来如此。”依长治点了点头,看向脸色略微惊惶的洛可儿,眼神越发冷冽,说道:“我们一开始确实是朋友,但后来才发现,其实我们还是敌人,所以只要你想对我做些我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我并不介意让你以后再也没办法起新的名字。” 这句话的杀意很重,奈良却微微一笑,说道:“依师弟……很久没这样叫过你了,我们多少年不曾见面,刚刚也算是打过了招呼,何必要起杀心呢?” 依长治皱起眉头,不知道奈良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会不会突然动手。他很清楚奈良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劲敌,而且自己刚刚才与释竹卿大战完毕,身体情况远非最佳状态,如果真要打起来,就算能打赢他,自己肯定也会受伤极重。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事情有些麻烦吗?”奈良沉默片刻,忽然摇了摇头,叹道:“因为你的出现,我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刹那间,一根根骨刺从他的后背延伸而出,像是一根根细长的管子,速度快如闪电,噗呲一下插在了身后那些士兵们的后脑上! 这一下实在是太快了,在场所有人只有依长治能反应过来,那十几名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去了,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骨刺晃动一下,甩去沾上的血迹,然后迅速回到了奈良的体内,十几名士兵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们的后脑泊泊流出。洛可儿被这情形吓了一跳,忍不住捂着嘴巴,才没发出尖叫声。 依长治也没想到奈良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毫不含糊,紧绷的面容不由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这么做就等于把退路完全斩断了,所以应该是友非敌,只是他为什么要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来救自己呢? “我知道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来帮你。”奈良耸了耸肩,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受人所托,不得不来。” “谁?”依长治蓦地警觉起来,奈良忽然神秘地笑了一下,说道:“楚亦凡,你的半个师父。”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依长治彻底震惊了,他怔怔地看着奈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撇开其他的不谈,楚亦凡是怎么知道他在天元帝国的? “现在清楚了吗?”奈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张望一下四周,说道:“搞清楚了就赶紧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办法带你回到东极高庭。” 洛可儿疑惑地瞥了依长治一眼,似乎在询问此人可不可靠,依长治迎着她的目光,沉默良久后,叹道:“可儿,他以前是我的师兄,所以……我信得过他。” 奈良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深地看了依长治一眼,说道:“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依长治对洛可儿点了点头,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三人沉默前行,没人先开口说话。奈良对这附近的道路十分熟悉,没走多久后,便离开了红叶村的范围,来到了某处荒芜人烟的海岸,岸边不知何时停留着一艘小船。 依长治看着这艘船,终于相信奈良确实是来帮他的,只是在他的印象只中,奈良似乎并没有这么能说会道,究竟是他的性情发生了变化,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奈良看向那艘小船,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七年前,我改名换姓,被派来天元帝国,足足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谁知你突然这么一搅和,我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等你离开之后,我可能也会回到大荒去。” 七年潜伏,一朝暴露,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这一切确实是因为自己造成的。依长治虽然痛恨奈良曾经欺骗过他和牧尧等人,不过就这件事来说,自己的确是亏欠他了。 “说句老实话,你以前隐瞒身份,潜伏在东极高庭做卧底,还欺骗了我和小牧的感情,这笔帐我一直记在心里的。”他抬头看着奈良,很认真地说道:“但这次你救了我,所以我们扯平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希望我们还可以重新成为朋友。” “长治师弟,按照现在这个局势,东极人和大荒人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奈良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倒希望我们会是敌人,这样心理负担还不会那么沉重。” 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一下,又道:“前几天,楚亦凡突然派人找到我,要我在适当的时候救你出来,我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是有些不情愿,只不过……念在以前的旧情上,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走出这一步。”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依长治的肩膀,笑道:“等你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牧尧师弟,说不定他就会原谅我了,所以换个角度去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依长治摇头道:“你想得太美了。”说着转身走上了小船,只见船舱内储备了干粮和清水,足够他与洛可儿使用几天,检查完毕后,他站在船头,看向岸边的奈良,说道:“不过我会转告他的。” 奈良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道:“这艘船已经被我改造过了,它会自己驶到东极高庭的,大约两天时间就能抵达目的地,希望你们一路好运。” “依师弟,再见了。” 小船缓缓地自行开动了,行驶的速度很快,一眨眼便远离了岸边,奈良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在细雨之中。 海风迎面扑来,略微苦涩咸腥,波涛随风起伏,依长治静静地远眺地平线的尽头,直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就这么逃出来了,而且还带着洛可儿,回想起刚才与释竹卿的生死决战,只觉恍如梦境。 洛可儿轻捋黑色的长发,眼里也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她对于那个名字有些在意,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片刻后,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长治,那个楚亦凡……到底是什么人?” 依长治转头看着他,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道:“他……是我的师父。” …… …… 陆清羽望着前方的新洲城,神情十分平静,两国联军现在如此劣势,他也没有进城肉搏的打算,而是选择了在远处放冷箭,或者火炮轰击,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双方的位置已经完全调转了过来,他们现在才是攻城的一方,而两国联军却变成了守军。 之所以不愿意进行肉搏巷战,一是因为避免没有必要的伤亡,二是唯恐两国联军做困兽之斗,最后一个原因是……他还要提防来自友军的袭击,敌人不仅仅是天元帝国或大荒,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齐云川。 此时,双瞳忽然皱起眉头,在陆清羽的耳边低语一阵,陆清羽微微冷笑,说道:“到底是千玺,居然这么快就被他找到破城的办法了。” 魔童的一举一动完全被双瞳看在眼里,陆清羽也知道了天元帝国的计划,估计等城墙破裂后,两国联军一定会势若疯虎地杀出来,到时候才是一场真正血腥残酷的战斗。 虽然被自己算计偷袭,两国联军从十万人锐减至四万人,但对面真正厉害的人并没有受到伤害,比如迦若这样的强者,往往这样的人能在战场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己方少了依长治后,几乎没有办法缠迦若的,牧尧和曲凤池纵然实力不俗,与迦若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无法击溃迦若,便无法真正地对两国联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自己这边的实力终究还是差了许多,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合齐云川的军队,对敌人进行前后夹击,但是自己早就派人通知了齐云川,直到现在却还没有回应,很显然,齐云川的态度不言而喻。 这时,一缕阳光洒向大地,夜色渐去,破晓将至,陆清羽沉默良久,忽然说道:“传令下去,让先前分散的部队重新在此集合,准备决一死战。” 339牧尧的嘲讽 新洲城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满目疮痍,黎明破晓意味着新生,然而从城中冒出的滚滚浓烟却预示着战争的残酷和惨烈,这是一幅非常矛盾的画面,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在这种肃穆到近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下,原本分散开来的几支队伍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大部分会合了,经过这一夜的鲜血洗礼,许多新兵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惶恐,似乎开始适应、甚至投入到战争中来。 不得不说,此次招收的新兵质量确实不俗,当战争来临之际,他们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慌张了一阵子,但现在没有一个人畏惧退缩,而是沉默坚决地执行着陆清羽的每一条军令,想必假以时日,这些新兵也将成长为东极高庭的中坚力量。 只不过陆清羽现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部下,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最后决战即将打响,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就在这时,他无比敏锐地感受到了空气中忽然荡起了一丝波动,虽然十分细微,但依然瞒不过他的感知,牧尧转头看了他一眼,向他投去一道凝重的目光,很显然同时察觉到了这丝异样。 牧尧不需要发问,也知道千玺已经开始了沉默的反击,天地间的空气震荡越发明显,宛如一道道水纹似的波浪,周围的景色甚至产生了扭曲的视觉效果,这阵效果是如此的强烈,就连最平凡的东极士兵都发现了异常。 波纹震荡,风声渐起,随后掀起滔天骇浪,整个大地陡然摇晃起来,无数碎石在地上滚动了一阵,忽然无风而起,如被无形之力吸引,往新洲城的位置飞去! 无数东极士兵只觉胸口似有一只大手揪着他们的衣领,一股巨力猛然吸扯,身不由己地向前而去,纵然双足用力撑在地上,也无法阻止自己一路向前! 士兵们不禁脸色骇然,不知如何是好,纷纷将武器用力杵在地上,试图要与这股吸力抗争,然这股力量何其庞大,他们根本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曲凤池及时出手了,一道巨大的光墙挡在阵前方,被挡住的区域霎时间风息声止,归于平静,只见未被遮挡的地方飞沙走石,折断的箭矢、染血的石块,甚至残缺的尸体被狂风席卷,飞快向新洲城冲去。 曲凤池眉头紧皱,脸色异常苍白,奋力与这股吸力抗衡。陆清羽知道曲凤池虽然不是特别擅长战斗,但灵气充沛至极,超过同境界的人足有数倍之多,却仍是如此艰难,足以证明这股巨大的吸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在这股吸力的牵引下,城墙上的东极弓箭手想必已经凶多吉少,陆清羽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的新洲城,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心悸。 一道怪异至极的声音骤然响起,仿佛装满了水的布袋突然被人用力拍响,沉闷中又带着几分清脆。 刹那间,一道震天的轰鸣声如惊雷炸响,伴随着石块崩裂的巨响,东极军眼睁睁地看见新洲城的某处城墙突然被炸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色烟尘滚滚,俄尔间随风散去,露出了里面宛如人间地狱的惨景! 无数具焦糊的尸体叠在一起,城中狼藉遍地,瓦砾断梁东歪西歪,然而这还没完,随着这处城墙的倒塌,仿佛形成连锁反应,周围的城墙也尽皆轰塌,成片成片地迸裂塌陷,扬起漫天尘土。 如今城墙已塌,城门再也无法抵挡两国联军的反扑,但让人意外的是,在城墙轰塌的巨响声过后,烟尘后却无比安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不安到了极点。 很快,这股不安的情绪骤然化成了惊恐,无数道白色的剑光突然冲破了滚滚烟尘,迅速朝东极军飞扑而来! 随着剑光的出现,城内陡地响起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剩余的四万余名两国联军红着眼从烟尘中冲了出来,目光中满是愤怒的仇恨。 在亲眼目睹的同袍的惨死后,他们原本惊恐的情绪渐渐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愤怒,若说战争是一台恐怖的杀戮机器,这台机器亦是孕育愤怒、仇恨以及冷酷的温床,此时的两国联军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杀死眼前的东极军,为死去的同袍们报仇! 四万人同时奔跑在战场之上,这个情景实在壮观不已,随着他们步伐的升起以及落下,大地似乎都在瑟瑟发抖,而迦若的出手更是让人心惊胆颤。 无数道剑光狠狠地刺在光墙上,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响声,曲凤池的脸色更加苍白,光墙逐渐暗淡,他的眼中透出几分震惊的情绪。 他没想到迦若的攻击居然如此狠厉,攻势一波接一波,令人无法喘息,按这样的情况来看,以他一个人的实力挡不住多久,但目前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会防御法术,若没有他挡这么一下,恐怕东极军早已死伤数千人之多了。 “全军攻击!”陆清羽面色一冷,该来的终于来了,蓦地一挥手,喝道:“狠狠打,把他们给我打回去!” 霎时间,无数道箭矢漫天飞起,与火炮混在一处,当头朝两国联军罩去! 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两国联军瞬间死伤惨重,然而魔童及时出手了,两国联军的上空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屏障,挡住了东极军的大部分攻击。 片刻功夫,双方的距离便拉近了不少,阵型前方的步兵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神情紧张地看着宛如疯虎一般冲过来的两国联军,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我要大开杀戒了……”迦若此时的内心已然愤怒到了极点,他狠狠地盯着远方的陆清羽,一瞬间便进入了盘古状态,浑身剑气凛然,举手投足间竟隐隐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迦若是一个很高傲的人,若换成是平时,依长治不在场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屑于出手对付这些普通的凡人,但这次他心怀无尽愤懑,要是不将眼前这些该死的东极人杀光,便无法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一道道金线骤然出现,即便相距甚远也能感受到其锋利无比的光芒,让人心生寒意。陆清羽双眉一挑,那根本不是什么金线,而是凝若实质的剑气! 这些剑气纵横飞掠,似乎竟将空间切割成了无数块肉眼可见的方块,从中透过去一瞧,空气后的景色也随之四分五裂,若是切割在人体上,恐怕仅一瞬间便会分裂成无数块细微的碎肉。 金色剑气渐渐凝聚,仿佛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朝东极军的方向飞扑而来,陆清羽知道厉害,猛然大喝一声:“都退后!” 骤然间,一捧绚丽的火花疾射而来,将漫天金线吞噬殆尽,迦若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出手阻拦自己,不由心头更怒,蓦地转头喝道:“是谁!” “我说……你小子,分明是长治的手下败将,为什么这么嚣张啊?”牧尧扭了扭脖子,晃了晃变成炮筒的右手,眯眼道:“大爷我看你很不爽,知道吗?” 迦若是两国联军中最强大的修行者,这点他很清楚,所以不是他想出风头,而是他一定要出手,因为依长治不在,这里只有他的战斗力能勉强与迦若抗衡。 “哦?你是那个谁……叫什么来着?牧尧?”迦若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只不过是躲在依长治身后的废物,平时在战场上从来见不到你,今天却突然转性了,这么急着来送死?” “真是白痴……你弄错了两点,第一,我平时只是懒得上战场杀人,毕竟我喜欢在家里捣鼓东西,但你如果以为我不会杀人,那我只能说你蠢得无药可救。”牧尧嘲弄地看着他,刻薄说道:“第二,你到底是哪来的错觉,认为我就一定会输给你?” “说句难听点的,你一对一根本不是长治的对手,还不是靠着偷袭才赢的?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在大爷我面前叫嚣?就凭你这几把自以为很厉害的破烂飞剑?” “简直笑话!” 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话语传入迦若的耳里,他愣愣地瞪着牧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几秒过后,他才缓过神来,眼中带着震惊与愤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嘲笑我?这家伙居然在嘲讽我? 迦若在少年时是一个很喜欢说废话的人,就连性情淡然的恭长卿都无法忍受,但是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他的话却越来越少,不是因为他厌倦了喋喋不休,而是他认为说一百句话不如直接给对方一剑,那样做效果更好,因此他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将这个可恶的混蛋斩成肉泥! 他冷冷地盯着牧尧,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根据资料中的信息提示 ,牧尧是一个不太擅长战斗的人,更加偏向于后勤人员,只是在资料的最下面写着:机械之心的持有者。 迦若不知道机械之心是什么东西,因为无论任何东西都会在自己的剑下四分五裂,变成一堆破铜烂铁,他有这样的自信,所以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道: “那你去死吧。” 340此战必胜 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刀狠狠地插入了某名大荒军的腹中,那名大荒军怒视着眼前的敌人,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带着强烈的不甘与愤怒,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名年轻的东极军士兵用力喘息了几下,脸色苍白无比,鼻尖上微微出汗,刚想奋力从死人的身上拔出长刀,陡然听到身后风声响起,当即转头一看,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斩落下来! 大惊失色之下,这名东极军士兵下意识地伸手去挡,锐利的刀锋砍在他的小臂上,虽然有盔甲保护,依然剧痛万分。他刚要往后退去,忽觉小腹一阵冰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赶来的几名大荒军深深地将长矛刺了他的身体。 他看着这些面容狰狞扭曲的敌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胸臆间顿时浮现出一股悲凉的情绪,愤然嘶吼起来,然而全身的力气正飞速流逝,他伸手想去抓些什么,视线却逐渐模糊,无尽的黑暗瞬间来袭,吞噬了他的意识。 这样的情况在残酷的战场上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写照,在苏墨的阵法加持下,两国联军顶着东极军的箭羽炮火,片刻间便冲到了东极军的阵前,宛如两道方向相异的洪流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 喊杀声震天响起,在两国联军的猛烈冲击下,东极军的阵型骤然散开,最前方的盾兵根本无法阻挡敌军前进的步伐,许多人被冲得连连后退。 既然拉近了距离,战况便从原来的远程射击变成了短兵相接,在陆清羽的示意下,东极军抄起长刀或者长矛,与两国联军厮杀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到处都是喷洒在地的血迹,以及少胳膊断腿的尸首。 在如此血腥及残酷的氛围之下,两方士兵似乎都丧失了理智,尤其是才入伍的新兵,完全杀红了眼,只要见到穿着不同盔甲的人就砍,根本顾不得其他的事情,周围充斥着怒吼、惨嚎以及哀鸣,硝烟逐渐弥漫,遮盖了大半个苍穹。 只不过纵然两军交战如此激烈,却有一片区域被清空了出来,不是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往那边走,而是他们不敢向那处靠近,虽然那里只有两个人,但这两个人足以抵挡千军万马!那种层次的战斗决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牧尧抖了抖发烫变红的炮筒,冷笑道:“你就这点本事?”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焦糊的尸体,从盔甲上看全是两国联军,被他用火炮粗暴地轰杀至死。 “杀几个小喽啰,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迦若差点被他气笑了,板着脸说道:“看来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对付你才行。” 骤然间,一道道剑光喷涌而出,发出一阵嗤嗤的轻响,锋利至极的剑气似乎割破了周围的空间,牧尧抬眼看去,只见迦若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心里却没有任何震惊的情绪,因为这只不过是幻觉而已,他早已看穿了迦若的作战方式。 他的眼眸中忽然闪过无数道绿色的流光,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那些流光是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光符,迅速填充了他的目眶。 对于大荒和东极高庭而言,牧尧是一个很难被注意的人,因为此人行事太过低调,也几乎没什么人见过他战斗,所以自然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但是有一点是他们没想到的,既然能加入破天小队,那又怎会是弱者?只有奈良才清楚,见过牧尧出手的人几乎都被杀死了,死人是不会透露秘密的。 迦若确实很强,但也强不过依长治,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牧尧会选择他为对手的理由,世人不会相信牧尧的实力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依长治了,这就是牧尧自信的来源。 此时的迦若在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牧尧早就收集到了他所有的资料信息,又加上了分析破解之法,这就意味着牧尧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似乎周围的时间被放慢了很多倍,迦若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其实只是牧尧改造了自己的神经,造成了一种慢动作的假象,而非依长治那种暂停时间的神通。 数十个红色的光圈悄然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游移到迦若的周身各个部位,这代表着迦若此刻的弱点所在,全部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了眼前。 无数根白色的骨刺穿透了他的衣衫,精准无比地迎向了漫天剑气,将凝聚的剑光打得四处分散,迸出叮叮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司空千里?”迦若的瞳仁骤然收缩,内心震惊无比,骨刺分明是留仙洞主司空千里的拿手绝学,为何这人居然也会使用?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更让他忌惮的是,这些骨刺竟然能极其准确地命中自己剑气中最为薄弱的部位,所以才会如此轻易被击散,否则以剑光的锋利程度,早就把骨刺斩成两截了,这等于说牧尧完全知道他招式中的弱点!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怎么可能? 迦若顿时停在原地,目光无比震惊地盯着牧尧,一时竟忘了要出手攻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破天小队除了依长治之外,还有这样的强者啊!” 他凝聚出的所有剑光都被击中了弱点,这说明牧尧并非瞎猫遇到死耗子,只是运气好而已,而是他真的能看穿自己的弱点,那这一架还怎么打? “我就不信你有这么厉害!”迦若咬了咬牙,再次出手了,牧尧冷笑一声,说道:“你来啊,随你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原本牧尧的心里还稍微有些忐忑,毕竟从来没有与迦若这样级别的强者交过手,不知自己能不能抵挡得住他的攻击,但如今他信心爆棚,只要能看破他的出手方式,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如他所想,迦若纵然拼尽全力,却也无法攻破牧尧的防御,每每总能异常精准地找出其进攻的薄弱之处,从而提前加以针对,不过他的进攻也奈何不了迦若,两人交手良久,竟是不分上下。 陆清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战斗,心里没有任何的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牧尧的实力有多可怕,只要能拖住迦若,千玺、苏墨及魔童都不擅长正面交锋,唯一剩下的威胁就只有维嘉了,若能处理好此人,这场战斗便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贺峰说道:“大块头,那个丢炸弹的家伙就交给你了,想办法拖住他,别让他搞事情。” 贺峰怔了一下,马上粗着嗓子说道:“放心,交给我了!” “还有……曲凤池,你去缠住那个叫苏墨的家伙。”陆清羽没有停顿地说道:“别再让他祭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阵法。” “最后,幻火!”说到这里,他突然喝了一声,幻火就在不远处,听到后立即回应道:“军师,属下在!” “你带着程影他们,去对付魔童,能杀了他就杀了他,不能杀就拖延时间,总之不要让他有其他的动作。” “如今敌军久战不下,士气渐泄,只要这些修行强者无所作为,剩下的士兵兴不起什么风浪,此战……我军必胜!” 陆清羽的语气十分坚定,表情也非常淡然,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众人被他这样的情绪感染,纷纷喝道:“我军必胜!” “东极高庭必胜!” 霎时间,东极军的士气陡然暴涨许多,不但顶住了两国联军的攻势,反而还隐隐压过了对方一头。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维嘉不禁皱起眉头,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想让东极军起势,正想偷偷布下炸弹,忽见一道金光闪闪的高大人影如风般冲到了自己的面前,挥起巨掌便狠很拍落! 维嘉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去,巨掌猛然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深坑,这要是没躲开的话,自己恐怕会受伤不轻。 “贺峰,是你?”维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发现原来这道金色人影居然是贺峰,不由又气又惊,喝道:“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偏不滚,你能拿我怎么办?”贺峰冷哼一声,再次冲到了维嘉的面前,恶狠狠道:“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维嘉心头火起,用力一挥大袖,漫天炸弹当头砸下,一旦引爆开来,以贺峰这般强大的防御能力肯定也吃不消,谁知贺峰根本不跟他讲道理,当即双掌齐出,顷刻间不知道挥出了多少记重拳,将这些炸弹又击飞了回去! “什么鬼!”维嘉吓得脸色惨白,刚想迅速撤退,但是已经晚了,无数炸弹轰然爆开,掀起一阵猛烈狂风,浓密黑烟随风飘散,维嘉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用力咳嗽了几声,喷出一口浓烟,然后怒视着贺峰,咬牙切齿道:“行啊,挺会玩啊,那我就来陪你玩玩!” 341千玺的杀手锏 自从天清宫毕业后,曲凤池就开始认真研究起阵法来,一是他本身性情太过儒雅,不爱与人争斗,二是阵法需要巨量的灵气支撑,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量身而为,所以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曲凤池对于阵法的造诣已然不输苏墨了。 苏墨此时便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没想到曲凤池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笑道:“看来是我太大意了。” 他的周围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圈,无数金丝从圈中探出,紧紧缠住了他的脚踝,似乎将他牢牢地束缚住了。 曲凤池看着他,微笑道:“我不认为光靠这样的阵法就能困住你。”他英俊的面容上虽然满是笑容,但眼眸中却闪过几分戒备,内心远不像他表面上那样轻松,“说不定你只是故意示弱,试探我的底细罢了。” “我可没那么无聊。”苏墨从腰间掏出一个酒葫芦,仰头痛饮一口,笑道:“大意就是大意了,但那又怎么样,我只是说我大意了,并没有说对付不了。” 曲凤池还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说道:“我很期待你会如何应对。” 苏墨晃了晃酒葫芦,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没剩多少了,不过应该也够了。”说着将酒葫芦倒转过来,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金黄色的光浆从葫芦口缓缓淌出,一滴滴落在光圈之中。 刹那间,捆住他脚踝的光丝蓦地松开,仿佛遇到了最恐怖的天敌,拼命往地下钻去! 曲凤池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然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慎重。 光浆落在光圈中,骤然出现一道道涟漪,曲凤池闷哼一声,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目光闪过一丝震惊,因为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光圈不再归他掌控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还没想清楚其中的道理,忽然又想起某种可能,不由神色一变,失声道:“不好!” 话音未落,就见光圈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控制,疯狂往外扩散而去,一缕缕金色的光芒从光圈中流溢而出,无数道细长的光丝蔓延伸出,但凡是在光圈之中的东极士兵,全都被紧紧地捆在了原地! 看见这样的情形,曲凤池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变故都会起到改变战局的作用,己方的士兵本来就才一万人左右,如今又有不少士兵被束缚住了,在战场上跟靶子没什么两样,他们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意外损失! 想到这里,曲凤池狠狠一咬牙,开始疯狂运转体内的灵气,一对金黄色的流光双翼骤然出现在他的背后,无数颗金色的光粒挥洒飘散,漫天飞舞,转眼间包裹住了所有被困在光圈里的东极士兵,随着一阵耀眼的金光闪烁,这些士兵的背后居然也出现了一双金色双翼,虽然看起来模模糊糊,并不清晰,但也足以震慑住两国联军了。 这些士兵们只是凡人而已,何曾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吓得呆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而生出光翼的东极士兵则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体内狂涌而出,奋力抬起脚来,竟然挣脱了光丝的束缚! “不愧是灵气之体,果然厉害!”苏墨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没想到曲凤池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得要多雄厚的灵气才能办到?” 维嘉瞪着远处的曲凤池,忍不住说道:“那家伙是怪物吗?”忽觉身侧风声响起,贺峰再次挥拳杀到了,两人斗到现在旗鼓相当,谁都奈何不了谁,只是贺峰出不出手都不会影响战局,维嘉却不同了,战场上的大规模杀伤才是他拿手的绝活。 “你烦不烦啊!”维嘉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大声痛骂,“拜托你去找别人做对手吧,只要别来烦我就行!” “你当我傻?放任你去杀我的战友?”贺峰呸地骂道:“缩头乌龟,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忽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横冲而来,正好撞上了贺峰的后背,贺峰警觉转身,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身材同样魁梧的青年,正是幻火那个小队的成员石岳。 “不好意思……”石岳嘟哝了一句,只见贺峰威风凛凛,全身金光闪烁,仿佛一尊镀了金的神像,不由好是羡慕,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这里可是战场,不容许有任何分散心神的行为。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又回到了战局之中,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愤懑,刚刚大意之下被魔童远远击飞,这次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虽然境界差了一个层次,但幻火小队的成员中全是精锐,幻火和程影的战斗力都颇为不凡,再加上石岳及悦君作为辅助,魔童不擅长战斗,面对四人的围击虽然不落下风,但也很难杀死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这场战役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约有三个时辰,此时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早上还能在云层中见到少许阳光的照耀,这时却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如黑幕,像是衬托场间的气氛,冷冽到了极点。 陆清羽始终一言不发,在后方默默地注视着战况,他知道千玺此时肯定也和他一样,时刻关注着战场上的形势变化。 现在的情况对他们而言还算有利,但关键在于……对方足足有四万人马,而己方只有一万人左右,虽然想办法拖住了对面的修行强者,但是四倍的兵力差距应付起来还是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其实在陆清羽原定的计划来看,此时的两国联军应该是士气全无,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才对,却没想到这些还活着的士兵居然依旧保持着非常强悍的战斗力,这是他所没想到的,也是唯一失算的一点。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人心的力量。”陆清羽微微摇头,既然这些人如此顽强,那何不想办法摧毁他们的士气呢? “双瞳。”他突然看向站在身旁的双瞳,冷声道:“用摄神幻术。” 双瞳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轻轻点了点头,眼眸中忽然出现了一圈圈红光,宛如波纹一般迅速扩散,但凡被红光射中的敌方士兵,全都浑身一僵,然后停留在了原地,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充斥着他们的脑海,只见周围的一切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阴沉的天色陡然变得血红一片,无数滴绛红色的血液从天而降,落在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一阵无比浓烈的血腥气息,中人欲呕。 与此同时,面前的东极军也变成了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妖兽,张着血盆大口,疯狂地朝他们猛冲过来,甚至能看到它们舌头上的锐利尖刺! 虽然这些士兵们的潜意识正提醒他们,这一切全都不是真的,但他们宛如着了魔一般,认定眼前的景象就是事实,不由得惊恐地大喊起来,拼了命般往回跑去,一时间不知道推倒了多少战友,许多士兵被身后的同伴疯狂踩踏,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叫便被踩得筋骨寸断,吐血身亡。 东极军目瞪口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让敌军慌成这样,但肯定也知道必然是陆清羽使了手段,让两国联军阵脚大乱,当下士气大盛,发出震天般的怒吼声! 陆清羽此刻眼中精芒一闪,知道时候到了,蓦然喝道:“听我号令,全军出击!” 霎时间,东极士兵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红着眼冲向了两国联军,原本两国联军就阵型散乱,互相踩踏,此时背后受敌,只惊得魂飞魄散,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短短片刻功夫,便有近千人丧命于乱刀之下,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两军交锋勇者胜,如今两国联军士气已泄,胆色已寒,哪还有一战之力,许多人被杀得神志不清,连往哪儿逃跑都不知道,只要继续这样下去,迎接他们的下场必然是全军覆没,大败而归。 迦若此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恨不得马上抽出身来,出手消灭这些可恶的蝼蚁,然而牧尧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大声笑道:“怎么了,快要输了所以着急了?”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迦若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骂道:“你以为你打赢我了?” “反正我没输,你也没赢,这就足够了。”牧尧不以为意,嘲讽道:“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有利,你难道还想翻盘?怕是没睡醒吧!” 陆清羽看着奋勇杀敌的东极军,下意识地紧攥拳头,手心里满是汗水,似乎胜利已在眼前了,只不过……有一点很不对劲,千玺那边实在太安静了,莫非他就这样认命了?心甘情愿地接受即将失败的现实? 不得不说,陆清羽的直觉确实很准,因为就在这时,他看见千玺突然举起了拳头,目光转向不远处维嘉,无比坚定地叫道:“破!” 342诛邪弓 这声呼喊并不响亮,但是维嘉很清楚地听到了,不由吃了一惊,忍不住往千玺的方向张望过去,恰好千玺此时也在看着他,两人的视线相交片刻,千玺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回想起千玺在战役开始前与他说过的话,维嘉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震惊,没想到千玺居然真要做得这么绝,只是花费如此沉重的代价换取此次战争的胜利,这样做真的划算吗?而且一旦出手,便是无差别攻击,到时候己方的死伤肯定比东极军还要严重! “妈的,拼了!”即便很不情愿做这样的事情,维嘉也不得不坚决执行,因为他看到了两国联军的溃败,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还不如就此一搏。 幸运的是,贺峰刚才被石岳撞了一下,延缓了他的步伐,若是还像先前那样被缠得脱不开身,维嘉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紧张地回头看了看人群中那道金光闪闪的高大身影,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跑,不让贺峰找到自己。不出片刻,确认已经将贺峰甩开了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打成一团的两方士兵,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在这嘈杂激烈的战场上,维嘉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存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然而陆清羽却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当他看到维嘉躲在人群后面,准备蓄势待发的时候,不禁脸色大变,喝道:“不好,撤退,快撤退!” 他知道维嘉在战场上会爆发出多么恐怖的能量,所以才选择让贺峰去缠住他,只不过维嘉比他想象中要狡猾得多,待发现时已为时已晚,当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也来不及了。 只见维嘉的脸色涨得通红,整条右臂如同一块巨大的烙铁,炽热的火焰从他的掌心间迸出,刹那间熊熊燃烧起来! “千玺,你之前说过……如果我们被逼至绝境,那么便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压制住敌方的势头,哪怕是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划落下来,还未流到下巴时便已经化成了青烟,可想而知他此刻的体温究竟有多恐怖。 “你还说所有的罪孽都让你一个人来扛,但……这些人是我亲手杀死的,如果说天道真有轮回,第一个遭到报应的人恐怕是我才对……” 一股无比灼热的气浪猛然从他周身爆发而出,旁边的两国联军只觉置身火炉之中,直热得口干舌燥,赶紧退避三舍,四周的野草随风剧烈燃烧起来,将维嘉整个人都包围在了火海之中! “终极——地狱火炮!”维嘉两眼血红,似要喷出火来,蓦地仰天大喝一声,脖子上青筋暴露,显得无比狰狞。 一蓬巨大的火光陡然疾射而出,仿佛无数灿烂烟花爆开绽放,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紧接着漫天火雨纷纷落下,将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了其中! “快闪开!”曲凤池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当年他亲眼见识过维嘉的地狱火炮有多么恐怖,直接让寒川那边丧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如今八年过去了,维嘉的修为肯定又精进许多,地狱火炮的威力必然会更加强悍,虽然看起来只是烈火陨落,但这些火焰中所蕴含的力量一定极其夸张! 迦若抬头看见这阵火雨,不禁也变了脸色,忍不住骂了一句:“不会吧,维嘉这小子来真的?” 牧尧此时的视野中满是红色的光圈,也不由得吓了一跳,这阵火雨的威力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马上举起炮筒,疯狂朝上空开炮! 感受到上方传来的恐怖热浪,牧尧心知绝对不能让这阵火雨落下,否则万事休矣,他或许会没什么事,但这些东极军士兵肯定会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曲凤池也祭出防护阵法,一道青色的光晕悄然浮现,罩在众人的上方,想要减缓一下火雨的摧毁力,只不过维嘉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太少了,火雨毫无意外地落在了人堆中间,宛如野火燎原,熊熊烈火汹涌喷出,霎时间席卷了战场! 这阵火雨不分敌我,将场间所有的士兵都包裹在其中,一时不知有多少人浑身浴火,在地上拼命打滚,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只是这些火焰的威力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抵御的,沾着即燃,碰到即死。 濒死的士兵们发出凄凉至极的惨呼,活生生被烧死的痛苦让他们完全丧失了理智,有不少人不顾全身着火,疯狂扑向周围的人,试图与对方同归于尽,只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便被烧成了焦糊的黑炭,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恶臭。 维嘉用力喘息了一阵,再次举起右手,漫天火雨迸射而出!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原本士气旺盛的东极军遭此打击,已然方寸大乱,人数也急剧减少,虽然己方这边死的人更多,但只要能彻底击溃这一万名东极军,胜利便属于己方了! 牧尧怒视着维嘉,喝道:“你还想再来?”说着一炮轰出,直射维嘉的面门,魔童却及时出现,将这记火炮挡了下来,牧尧不禁又气又怒,破口骂道:“可恶,有本事正面来单挑啊,缩头乌龟!” 魔童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被他的语言所影响,牧尧大怒欲狂,却毫无办法,维嘉缩在阵型后方,自己总不可能一个人单枪匹马深入敌后,那样实在太危险了,可是这里只有自己才有能力对付维嘉,其他人都不擅长战斗,这该怎么办? 陆清羽看着满地打滚的火人,看着数不清的东极军在眼前滚爬挪动,面上虽然依旧毫无表情,眼神却越来越茫然,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当时南宫流云烧毁了负在身后的棺材,火光冲天,烈焰炎炎,那场景与现在何其相似? “你不必悲伤,更不需要介怀……我们的道路是一条崎岖无比的路,小冰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你就要背负起我们二人的信念,继续走下去……” “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跳脱出墨龙潭这个狭小樊笼,寻求更广阔的天地,才会有更大的作为,我们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只有你才能完成了……” 南宫流云临死前的话语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正是这番话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自己颓软无力地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冰和南宫流云惨死在面前,心中悲痛到无以复加,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悲伤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此后他痛定思痛,开始寻找合适的伙伴,依长治无疑是他能想到的最佳选择,当时曾在九华城与依长治等人接触过,这些人虽然还显稚嫩,但性情三观极正,是非常合适的对象,因此在经过一番沟通之后,他十分顺利地加入了破天小队,并且依靠自己的智慧取得了依长治他们的信任,彼此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牢靠。 正是对于同伴的深信不疑,他们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但手握兵权,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甚至接手了石默生的地盘,所有的一切都在朝最理想的方向走着,如果在这里倒下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这场战役……他绝对不能输! 他轻轻闭上眼睛,然后猛然睁开,眼中精芒流转,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但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刚才只是未出鞘的古朴木剑,那此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把无比锋利的宝剑! 一把湛蓝色的长弓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表面蓝光流转,不知由什么材质做成,看起来充满金属质感,握在手中却轻盈无比。 “此弓名为诛邪,杀尽天下所有恶人。”陆清羽紧握长弓,神情忽然变得无比肃穆,他的掌心有蓝光迸现,顷刻间凝聚于弓弦之上,化成一支蓝色的光箭,流光四溢,箭芒闪耀,令人无法直视! 他的眼眸中亦有光芒闪烁,胳膊上肌肉紧绷,弓弦拉成一道满月,箭尖无比精准地瞄在了维嘉的眉心,紧扣弓弦的手指开始微微松动。 维嘉忽觉全身一冷,眉心骤然一阵刺痛,内心莫名涌起恐慌的情绪,慌忙张望四周,只见陆清羽的弓箭已经对准了自己,不由大惊失色,立即往后退去,然而陆清羽的双臂纹丝不动,牢牢锁定住了维嘉的眉心,竟丝毫没有偏差! “去死吧。” 陆清羽轻轻说了一句,手指陡地松开,一道蓝色的流光如闪电般射出,刺破了前方的空气,发出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仅仅瞬间功夫,便已冲至维嘉的跟前! “不!”维嘉惊恐无比地叫了起来,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眼见那支蓝色光箭越来越近,身子却如雕塑一般,僵硬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343穷途末路 维嘉以前听别人说过,当人濒死之时会看到自己的过去,宛如浮光掠影,他对此将信将疑,总觉得这个说法太过玄乎,然而死亡真要降临在他身上时,他才发现这个说法是假的,因为在这个时刻,他根本来不及去看些什么,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 只不过这支蓝色的光箭来得实在太快,以他的速度根本躲避不开,随着光箭疾射而来,他只觉眉心隐隐胀痛,后背泛起一股深深的寒意,似乎天地间所有的景色都在刹那间消失殆尽,眼前只剩下了那道蓝色的流光! “完了。”这个念头骤然一闪而过,维嘉只来得及张大嘴巴,呼声还未从喉咙里喊出,锐利无比的箭尖已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额头前,距离只有不到三公分!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再过一瞬,他的额头就会被蓝色光箭穿透刺过,颅骨崩烂碎裂,鲜血混着脑浆从脑后飞出,然后身躯重重倒在地上,凄惨无比地死去。 此时在场的人中只有迦若有救他的能力,而且迦若也这样做了,就在陆清羽松手的那一刻,他已经反应了过来,只不过与维嘉相距甚远,即便是全速飞去,也必然来之不及,所以他完全没打算动身,而是右手一挥,一道金色的剑气疾飞射出,顷刻间来到了维嘉的身旁! 这道剑光速度快到极点,竟丝毫不亚于陆清羽射出的这一箭,却没往维嘉的身躯刺去,反倒旋转半圈,当空横移过去,重重地拍向了维嘉的肩膀,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这股力量势大力沉,维嘉身不由己,被带得往旁边飞去,恰好此刻光箭射来,原本应该射中他的额头,但因为维嘉的摔倒而落了个空,只是穿透了他的右手而已,不过即使如此,也足以让维嘉痛不欲生。 光箭射穿了他的右手后,立即光华流散,消散于无,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维嘉额上汗如雨落,脸色通红无比,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手,痛得差点没晕过去。 更严重的是,他的右手本来蓄足火力,被光箭射穿后遭到烈火反噬,此时罡火攻心,五脏六腑仿佛被焚烧一般,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身上的高温竟是将身下的枯草烤得燃烧起来! 陆清羽皱了皱眉,很意外没有杀死维嘉,不免有些淡淡的遗憾,魔童则赶紧上前,将重伤的维嘉拖下去治伤。 虽然中止了维嘉的火焰攻击,但东极军原先高昂的士气已经荡然无存,一万多人只剩下了两千来人,可谓死伤惨重,不过两国联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四万人死伤一大半,如今仅存八千多人左右。 十万人打一万人,原本就是实力异常悬殊的对决,但在陆清羽的连环计策之下,竟是硬生生将巨大劣势打成了小劣势,仅付出了八千名士兵的代价,就剿灭了对方足足九万人,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毫无疑问,在这场对决之中,陆清羽笑到了最后,成为了赢家,只是千玺的神情依然冷漠,居然看不到多少沮丧和愤怒,这也让陆清羽警觉起来,如果连这样的失败都不能影响到千玺的情绪,那他肯定还有其他的打算。 “陆清羽,我承认你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狡猾。”千玺冷冷地盯着远处的陆清羽,一抹深沉的怒火从他的目中迸出,“但你根本不知道,我从始至终的目标都不是新洲城,而是你们——破天小队!” “你们东极军的确很顽强,坚守到了现在,但那又如何?如今只剩下两千人而已,已是强弩之末!”他的目光扫过受伤不轻的牧尧等人,脸色越发阴沉,“只要你们死了,新洲城迟早会是我天元帝国的囊中之物,区区五万人的代价算得了什么,我天元帝国根本不缺这点人!” 牧尧、曲凤池和贺峰在维嘉的火雨中也受到了波及,虽然奋力抵挡,但也受伤颇重,身上的衣服都被烧得破破烂烂,迦若、苏墨这些人却及时撤离,保留了大部分战力,加上两国联军还剩下近万人之多,因此陆清羽虽然在智谋的博弈中赢了,东极高庭却即将要遭到一场军事上的失利。 陆清羽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眼中没有得意,只有淡淡的焦虑,被维嘉这么一搅局后,原本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不但兵力人数处于劣势,牧尧等人也难以抗衡迦若,胜利的天平正悄悄地往两国联军那边倾斜。 “莫非……天真要亡我陆清羽?”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一丝无力感忽然涌上心头,如今手上可用的棋子已经不多,到底要怎样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忽在这时,一阵阵马蹄声远远传来,在这宁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牧尧转头看去,发现来的竟是齐云川的人马,大约有一万人左右,齐云川一马当先,骑马站在阵前,一言不发地盯着这边。 “有救兵来了!”牧尧顿时大喜过望,赶紧大声叫道:“喂,你们赶紧过来啊,这些家伙都打到我们头上来了,你们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 谁知喊了好几声后,齐云川居然不为所动,只是远远地看戏,根本没有出兵的意思。 牧尧不禁心往下沉,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再转头看看千玺,但见千玺面色如常,似乎对于齐云川的出现没感到任何意外。 霎时间,牧尧什么都明白了,他终于理解为何千玺孤注一掷,也要向新洲城发起进攻,明明知道城里不止他们这一万多人,还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齐云川,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狠狠地盯着齐云川,勃然大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如果事情暴露了,你们齐家要如何承受陛下的怒火?” 他没想到齐云川为了铲除自己这帮人,居然选择与外敌勾结,如果今天自己死在这里,这个秘密恐怕就无人知晓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齐云川卖国通敌,由此看来,今天千玺和齐云川是抱着必杀他们的心而来的! 齐云川看似是派出兵马前来救援,实际上是为了截断他们的退路,等牧尧等人一死,他完全可以说救援来迟,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招极其歹毒,若不是亲眼瞧见,谁也不信齐云川是在破天的背后捅了他们一刀。 牧尧愤怒的吼声远远传出,齐云川听到了这句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抹冷笑,依然无动于衷。 牧尧的心凉了半截,又将目光投向陆清羽,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陆清羽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千玺,这就是你的手段?真是令陆某有些失望。”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千玺说话,谁都没想到第一句话就火药味十足。 千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请指教。” “不惜损失九万兵力,来换取一万人的牺牲,又想方设法勾结齐云川,为的居然只是杀死我们。”陆清羽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为了如此简单的目标,却付出了无比巨大的代价,简直愚蠢至极。” “愚蠢?至少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千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或许你并不清楚,在我看来,你们破天的性命比这座城池要重要得多,我不惜一切引出依长治,想要将他置于死地,谁知他运气太好,居然逃过一劫,所以我不得不杀死你们。” 听到这句话,牧尧等人的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既然千玺说依长治没死,那他就肯定没死,这无疑是近些日子来最好的消息了。 念及于此,牧尧忍不住笑道:“既然长治还活着,那我们就更应该等他回来,你凭什么想杀死我们?” “莫非你觉得还有获胜的可能?”千玺冷笑道:“我倒没想到你们还能这么乐观。” “只要你们破天一死,东极高庭还有谁能阻拦我军的进攻?等你们死了之后,依长治也会被我军围剿,我此前接到通知,朝廷已经派了强者去追杀他,相信不久之后……你们就会在黄泉中重逢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牧尧瞟了陆清羽一眼,小声道:“要不要跟他们拼了?” 陆清羽深吸一口长气,说道:“只希望有奇迹发生吧。” “迦若,杀了他们,尽快解决战斗。”千玺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看向陆清羽等人的眼神无比冷漠,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迦若缓缓走到战场中间,居高临下地盯着伤痕累累的牧尧等人,眼神中杀意绽放,冷笑道:“放心,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会把这些杂碎全都宰了。” “他说这些话,你能忍?”贺峰恶狠狠地瞪了迦若一眼,拳头捏得咔嘣响,扭头对牧尧说道:“反正我是忍不了。” “我们破天向来只习惯行动,而不是打嘴炮。”牧尧甩了甩双手,微微冷笑道:“他想要我们的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不是?” 344盘古状态第二阶 无论是战场对垒,还是比武对决,讲究的是一个气势,只要这股气势劲头存在,哪怕实力稍弱一些,也有可能以少胜多,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谓的气势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 两国联军纵然死伤惨重,但依旧拥有绝对的优势,东极军只剩下两千多人,牧尧等修行强者也受伤不轻,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东极军没有丝毫胜算。 这无疑是千玺早已计划好的结局,随后的事情发展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两国联军开始渐渐掌控了主动,而东极高庭则落入下风,一味被动挨打。 八千人迎战两千人,结果不言而喻,几成碾压之势,迦若此时解除了盘古状态,实力仍然不是重伤的牧尧所能抵挡的,不得不拉上贺峰一起,联手抗衡迦若,双瞳与曲凤池也同样被魔童、苏墨所压制,东极军兵败如山倒,全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家伙也太厉害了!”贺峰气喘吁吁,狠狠地瞪了迦若一眼,对牧尧说道:“你倒是给点力啊!”他被凌厉剑气所伤,全身挂彩,仿佛一个血人,身上的金光罩也随着灵气的枯竭逐渐消失。 迦若冷冷地看着牧尧和贺峰两人,每次一挥手,便有数十名东极军被剑气杀死,不出片刻功夫,东极军便已剩下不到千人左右,两国联军呈夹击之势,将东极军围在了中间,也包括了牧尧等人。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敌军,牧尧用力喘了几口气,勉强笑道:“大块头,你不也经常吹嘘自己很能打吗,怎么才这一会儿就不行了?” 这两人向来没心没肺,这样的生死关头都还有心情嘲讽一下对方,曲凤池却愁眉紧锁,己方这边基本上是必死之局了,除非有奇迹降临。 忽在这时,身后再次响起了一阵震天的马蹄声,只见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拍马赶来,绕过了齐云川的军队,径直向两国联军这边冲来,一名身材高壮的浓髯大汉一马当先,怒喝道:“谁敢在我东极高庭的地盘上撒野?” “安大魂,你怎么来了?”牧尧看清楚这人,不由吃了一惊,“你这安家大少爷不好好在空桑城呆着,跑到边境来干什么?”虽然语气仍是调侃,不过他的眼中很明显迸出欣喜的神情,有了安志雄的支援,或许形式会迎来极大的转机。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安大魂双目圆瞪,故意瞥了齐云川一眼,不爽道:“这可是我东极高庭的领土,我又不是齐云川那样的混账!” 齐云川的神情有些僵硬,随即又扬起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牧尧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就冲你句话,咱们就该好好喝几杯!” “少套近乎,我跟你没什么交情!”说完这话,安大魂突然从马背上飞了起来,宛如炮弹般直挺挺向千玺冲去,速度快得惊人,只一转眼便已到两国联军的阵前! 虽然千玺的身前有不少士兵护卫,但这些士兵哪能抵挡得住安大魂的冲击,纷纷被撞得东倒西歪,鲜血狂喷,发出凄凉的惨叫! 千玺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大魂如猛兽般冲来,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直到安大魂的铁拳来到面前不足一米时,一道白色的光罩突如其来,犹如一堵坚硬无比的墙壁,将他的攻势挡在了外面! 魔童手里握着乾坤宝珠,轻轻摇了摇头,意思非常明显:“没用的,只要我在这里,你休想伤到他一根毫毛。” 安大魂一击不中,迅速往后退去,跃入敌军阵中,宛如猛虎出闸,一拳打飞一个,仅仅片刻功夫,便有成百上千的两国联军被他揍得筋骨寸断,起不了身。 牧尧见安大魂如此勇猛,不由被激起了斗志,大声叫道:“安大魂,你去对付千玺,这个迦若就让我来搞定!”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向身后剩余的东极军,扬声道:“你们全都听好了,我们不能束手待毙,这里是我们东极高庭的领土,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些侵略者再往前一步!” 原本士气已泄的东极军听了这话,原本绝望的眼神渐渐燃起了求生的怒火,幻火擦去脸上的黑灰,恶狠狠地叫道:“诸位,为了东极高庭,请跟我一起冲锋,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敌人从东极高庭的领土中赶出去!” 此时,安大魂所带来的一千人马也全都汇合了过来,虽然人数不多,但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东极军这边实力陡然暴增,再加上幻火与程影等人的掠阵,他们已经有了能与两国联军扳手腕的实力! 两军重新交锋,激战在一处,场面上已经不落下风了,牧尧终于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在了迦若的身上,冷笑道:“怎么样,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要不要继续?” “我承认,你的实力确实远超我的意料,我要为先前的狂妄道歉。”迦若沉默一会,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的神情十分淡漠,瞧不出任何情绪,“普通的盘古状态是无法击败你的,所以我会拿出全力来对付你,虽然那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但我一定要杀死你。” 牧尧哈哈一笑,还想嘲讽他的这番大话,然而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他便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挣出胸膛! 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气喷涌而出,仿佛凝若实质,牧尧纵然离他有数十米远,依然觉得全身一阵剧痛,就像是被无形剑气所伤! “这……这怎么可能?”牧尧目瞪口呆,不自觉流下一滴冷汗,视线中一片血淋淋的红色,迦若此时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机械之心的评估,所有的数据都是一连串杂乱无章的符号,根本无法测量! “这次,我要速战速决。”迦若的眼神又变得空洞无比,再次进入了盘古状态,但是牧尧心里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盘古状态,很可能是盘古状态的第二阶段,否则不可能如此强悍的实力! 一道道光剑环绕在迦若的周身,剑光纵横飞舞,他整个人犹如一把无法阻挡的神剑,迸发出一阵狂暴冷冽的杀气! 牧尧的双眸有些刺痛,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发现迦若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不好!”牧尧心中警兆骤生,刚想分解身体,只觉小腹上微微一凉,不知何时竟被刺了一剑,剧痛感陡然袭来,耳边只听迦若的声音道:“我知道你的手段,所以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可恶!”牧尧喷出一口鲜血,忍痛想要躲开迦若的剑气,然而迦若此刻的速度根本不是他能跟上的,每当他想分解身体的时候,就会被刺上一剑,流血如注。 虽然他惊险无比地避开了各个要害致命处,但手臂上、大腿上、后背上到处都是剑伤,幸亏伤口不算很深,否则他早就站不起来了,只不过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迟早会流血过多而死。 牧尧的脸色异常苍白,这些伤口确实不致命,但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削去,这种千刀万剐的痛苦犹如凌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他绝对不可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力量,肯定会有时间限制!”他咬紧牙关,竭力想跟上迦若的速度,却发现这根本就不现实,虽然他的视野能紧随迦若的身影,可是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跟上,在迦若恐怖的速度压制下,他只能一味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看上去凄惨无比,牧尧不禁有些后悔,平时只将心思花费在研究新奇的玩意儿上,忽视了自身实力的修炼。 由于太过于依赖机械之心的力量,导致他以为战斗轻而易举,杀几个武林高手是随随便便的,只不过一旦遇到真正的强者,他的那些小手段根本施展不出来,只是笑话而已。 然而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会再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牧尧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在迦若的攻势中存活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迦若的实力确实比他更强,但自己是东极高庭这般的最强战力,无论如何都要死撑下去,如果连他都倒下了,那么东极军也就完了,只是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他其实坚持不了多久。 牧尧忍不住看向周围,曲凤池等人要么身负重伤,要么在与敌人纠缠,根本无暇分身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也就是说,如今能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想到这里,牧尧反而不再迷茫,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既然迦若的变身状态是有时限的,那么只要拖延时间即可,先想办法将时间耗尽,然后再来对付他。 骤然间,牧尧大喝一声,炮筒发射出一道刺眼夺目的光芒,迦若眉头微皱,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谁知这招只是虚晃一枪,牧尧真正的意图只是拖延时间,他的身躯霎时分解成为无数颗明亮的光粒,漫天随风飞扬,躲过了迦若所有的攻势。 见此情形,迦若哪还不明白他的企图,不禁冷笑道:“你只会躲吗?我就看看你这次怎么躲!” 345他来了 迦若的性情素来大大咧咧,为人不拘小节,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思考,恰恰相反,他实际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斗天才,总能在战斗中发现对手的特征与弱点,然后加以针对,除了依长治这种倚靠无解速度的强者外,一般的修行者很难在他手上占到便宜,这也是他声名远扬的一个原因。 他以前从来没跟牧尧交手过,所以刚开始还不太适应,与牧尧不分上下,但在逐渐了解到对手的特点后,牧尧在他的眼里便再也没有了秘密,就算牧尧想用分解身躯的方法来躲开他的攻击,他也有应对的办法。 牧尧听到迦若这句话, 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危险,不过他此刻身躯化成了光粒,想来即便是剑气也无法伤害到他,因此心下稍安,谁知就在下一刻,环绕在迦若周围的数十把光剑骤然旋转起来,越转越快,顷刻间化成一道道白色的流光,仿佛巨大猛烈的剑气风暴,疯狂席卷而来! 凌厉剑气四下散逸,无数碎石及枯草瞬间被切割成细密的碎片,化成彷如尘埃的微粒,随风漫天飞扬,许多士兵被剑气所伤,连逃都没来得及逃,便被卷入剑风之中,被凄惨无比地绞成肉泥。 其他人吓得拔腿就跑,一时忘了还在战场上,无论是两国联军还是东极军,全都迅速无比地避让开来,瞬间清出一大片区域,把位置留给了迦若。 牧尧纵然此刻化成漫天光粒,但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速度,瞬息间也被卷入了剑气风暴之中! 他心头一凛,看迦若这副来势汹汹的架势,知道很可能要糟,暗道一声不妙,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身躯仿佛被无数剑刃千割万剐,那种痛苦直入灵魂,令人无法忍受,要不是他还处于分解的状态,恐怕早已惨叫起来! 剑气风暴四处扩散,越发壮大,卷起尘烟漫天,战场上一片灰霾,几乎什么景象都看不清了。不知过了多久后,烟尘逐渐散去,只见迦若傲然地站在原地,周围的区域被剑气清扫一空,牧尧站在他面前不远,单膝半跪在地,身上插满了无数把断裂的剑刃! 痛!他此时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痛! 鲜血从他的创口处泊泊流出,破损的衣衫全被染红,仿佛一个血人,与怵目惊心的绛红色相比,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毫无血色,嘴唇乌青一片,浑身微微颤抖。 “牧尧!”见到这一幕,贺峰不禁大惊失色,赶紧想要跑到牧尧的身旁,却被苏墨拦住了,笑道:“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混帐东西,别拦着我!”贺峰又气又怒,破口骂道:“少在这里碍事!”不过无论他怎么生气,苏墨依然保持微笑,似乎一点也不动怒。 震惊的人不止他一人,陆清羽双眉紧锁,曲凤池的眼中也流露出无比忧心的神情,他很清楚牧尧如今是己方实力最强的人,如果连他都倒下了,再也没人能阻挡迦若,那么此战必输,破天……必灭。 牧尧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而还未站稳脚步,又摇摇欲坠地跪倒在地,鲜血顺着他的身躯流淌而下,在脚下汇成一滩血河。 虽然化成光粒确实阻挡了一部分伤害,但这些剑刃确确实实是插在了他的身上,看起来十分吓人,好在没有伤及内脏,否则牧尧此时早已重伤死去。 由于失血过多,牧尧此时已经感觉到头晕耳鸣,眼前的情景也微微模糊起来,但是他硬是单膝跪地,顽强地没有倒下,这样的重伤足以让普通人死得不能再死了,然而牧尧还是坚挺地咬牙坚持。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自从吸收了机械之心之后,他就再也没受过什么伤了,在他模糊的印象中,似乎上一次受重伤的时候还是在入学考核那会儿,当时在与萧驰的对决中他被对方打得很惨,可是最后仍然凭借着不服的精神强撑住那一口气,结果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可能已经不会再有人记得那次战斗,牧尧能战胜萧驰所依靠的不止是实力,还有他倔强不肯服输的精神,甚至论及坚毅忍耐程度,或许连依长治都逊色一筹,此时剑刃及身,他非但没有绝望等死,反而是激发了战斗意志,抬起头狠狠地瞪着迦若,目中似欲喷出火来! “长治他……没有死,所以……他一定会来救我们!”说完这话,牧尧再度紧咬牙关,缓缓起身,忽然双目圆睁,握住了插在小臂上的一把断剑,一边发出凄厉的怒吼,一边竟是将剑刃从创口处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飞溅而出,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就像一个死人,但他的眼神如同野兽,充满了愤怒与杀气,紧接着他又握住了另一把断剑,怒吼着将其拔了出来! 他似乎全身的神经都只剩下了痛楚这个概念,痛得浑身颤抖,痛得嘴唇哆嗦,双眸却越发明亮,仿佛两颗亮晶晶的钻石,散发着无所畏惧的光辉。 这个举动非常悲壮,也非常震慑人心,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内心震惊到了极点,这需要多强悍的神经和勇气才能这么干?真当的身体不是自己的? “我希望……就算长治不在这里,我也能保护大家……”牧尧拔完自身的最后一把断剑,恶狠狠地盯着迦若,声音沙哑道:“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必须继续战斗!” 他体内的鲜血似乎都已经流尽了,创口处不再流血,而是微微泛白,皮肉翻卷,看上去极为渗人,但一股莫名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牧尧的悲壮举动无疑鼓舞了士气人心,两国联军包括维嘉等人在内,都被他弄得有些胆寒。 如果这个男人连死亡都不怕,那他还能算是人吗? 迦若微眯双眼,吃惊于牧尧居然还能站起来,并且给自己造成了莫大的威胁,心中敬佩之余,不由战意更盛,竟然逐渐兴奋起来,在他看来,要像牧尧这样的对手才有资格与自己作战,才能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我很想知道,你还有什么招式没用出来。”迦若目不转睛地看着牧尧,冷笑道:“还是说你只是嘴上逞能而已,实际上你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句老实话,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盘古状态。”牧尧很认真地说道:“只要能打败你就行了,因为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骤然间,一根根骨刺从他的后背伸出,宛如闪电般刺向迦若,速度快到极致! 这是牧尧目前能使出来的最强招数了,迦若一时不备,居然没来得及反应,幸好他应变能力极快,稍稍往旁边一侧,骨刺顿时扑了个空,没攻击到他的要害部位,然而还是被刺穿了右臂,血流如注。 迦若低头看了手臂一眼,冷声道:“我承认你的实力确实不凡,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太多,的确是一个异常顽强、值得尊敬的对手。” “但……这里是战场,生死有命,能死在我这最后一击之下,你死而无憾。” 说完这话,迦若忽然举起一根手指,一阵狂风突如其来,平地掠起,掀起漫天沙尘,他的长发随风飞舞,一道道剑气迅速汇合聚拢,凝聚成一把无比巨大的光剑,悬挂在半空中,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宇文家的绝学?”千玺不禁恍然,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微笑道:“没想到……迦若居然领悟到了这一招。” 陆清羽等人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把巨大光剑,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压,神情绝望到了极点,别说是现在重伤的牧尧了,就算是完好无恙的牧尧也不可能接下这招,迦若一旦出手,牧尧必死无疑! “双瞳,想办法保护牧尧,你是可以办到的。”曲凤池忽然一脸凝重地说道:“我会将灵气全都传给你。” 双瞳微微点头,只不过目光有些闪烁,迦若这一剑实在太过恐怖,她其实没有多少信心能抵挡下来,小声说道:“明白,我会尽力的。” 曲凤池不再犹豫,刚准备运转丹田内的灵气,陡然间,他浑身一震,眼神中浮现出无比欣喜的神情! 不是因为迦若突然放弃了进攻,也不是朝廷又派来了援军,而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此时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无疑是一件最为鼓舞人心的事情! 这个声音嗡嗡作响,由远至近,不但是曲凤池听到了,陆清羽、双瞳以及破天小队的其他人都听到了,牧尧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深深吐出一口长气,苦笑道:“这家伙……怎么现在才回来?” 挂在曲凤池腰间的北落紫霄蓦地紫光大盛,开始疯狂抖动起来,顷刻间挣脱了曲凤池的束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极快的速度朝声音来源之处飞去,这速度是如此之快,隐隐突破了音障,化成两道流光,肉眼根本看不清楚! “不可能,不可能……”千玺看见这一幕,脸上淡定的神情不由变得慌乱起来,“他不可能回来的,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346元气大伤 无论是东极高庭,还是大荒、天元帝国,几乎无人不知北落紫霄只愿让一个人操控,那人就是依长治。 因此当北落紫霄化成两道流光,向远方飞去的时候,所有的东极军全部欣喜若狂,坚信只要有依将军在场,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危险,而两国联军的士兵则是脸色惨白,神情呆若木鸡,有些人甚至开始东张西望,想要偷偷打退堂鼓。 这就是依长治的凶名所带来的威慑力,靠的正是沾满鲜血的双手和屠刀,让敌军闻风丧胆,眼见东极军士气都已经起来了,要是依长治此时再加入战场,这场仗还怎么打? “难道……朝廷不但没有抓住依长治,反而还让他溜回来了?”千玺不由焦虑起来,感到局势已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分明在偷袭中身受重伤,战斗力也就比凡人强一点,莫非举国之力都奈何不了他?”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只见极远处忽然出现了两道小小的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周身紫光环绕,不是依长治又是谁?另一人却身材娇小,似乎是名女子,只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样貌。 “迦若,不要犹豫,继续斩杀牧尧!”不管依长治是怎么逃出天元帝国的,千玺很快就接受了刺杀依长治失败的事实,今日或许真会输掉这场战争,不过即便是输,也得有所收获才行,能杀一个牧尧也算极大削弱破天的实力了。 迦若立即明白了千玺的想法,当即点了点头,他虽然修炼成痴,喜欢与人切磋,对牧尧也颇为欣赏,只不过两国交战,所谓的武斗精神都是虚的,如果杀死牧尧能给予破天小队重创的话,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因此他没有丝毫停顿,蓦地将手一扬,天空上的巨大光剑骤然启动,化成一道白色的流光,猛然向牧尧冲去,掀起狂风巨浪! 这把光剑冲得很快,纵然体积巨大无比,但转眼间便已至牧尧的面前! 牧尧脸色苍白地瞪着冲来的巨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他虽然相信依长治会及时救下他,然而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下一秒肯定会死!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眼皮闭上的时候,前方仍是空无一人,但当他再次抬起眼皮的时候,依长治那熟悉的高大背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旁边还跟着一名素未谋面的蓝衣女子,北落紫霄漫天飞舞,化成一道紫色的巨大刀芒,狠狠地与光剑撞在了一起! 没有人看清楚依长治是什么时候赶来的,前一秒分明还在数百米开外的地方,眨眼间便已至牧尧的面前,不过陆清羽对此并不意外,他很清楚依长治肯定是又暂停了时间,看来在天元帝国游荡了一圈之后,依长治的实力又有了进步。 牧尧张了张嘴,很想嘲讽依长治一句,你小子为什么现在才来,只不过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反倒是依长治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旁边的女子说道:“可儿,麻烦你帮我兄弟治一下伤。” 那名被称为可儿的女子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扶起牧尧,很诚恳地说道:“你的伤势太重了,我先扶你回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牧尧怔怔地点了点头,只见这女子容貌甜美可爱,看上去只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心里不禁无比感慨,依长治这小子连去个天元帝国都能拐个美少女回来,这老天还有没有道理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依长治冷冷地盯着迦若,头也不回道:“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回来了,就没人能动你们一根汗毛!” 这句话非常霸气,也非常蛮横,但没有人会觉得这是狂妄之言,因为他们知道依长治向来一言九鼎,决不会空口说大话。 在陆清羽的示意下,幻火和石岳快速抢上,将牧尧和洛可儿护送回了阵中,此时场间就只剩下了依长治,与迦若遥遥对峙。 “你终于回来了?”迦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道:“上次我有任务在身,打得并不尽兴,看来这次终于可以堂堂正正一决胜负了。” “一决胜负?”依长治目光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里是战场,不是我跟你的决斗擂台,我为什么要跟你一决胜负?” 迦若瞳孔骤然一缩,没想到依长治竟会说出这番无耻的话来,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禁脸色微变,喝道:“住手!” 然而已经晚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依长治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巨大光剑没有了北落紫霄的抵挡,毫无阻碍地向前冲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人影冲进了两国联军的阵型中,伴随着连续不断的怒吼声及惨叫声,一名又一名士兵喉管被割断,鲜血狂喷而出,宛如割麦子般纷纷倒下。 “卑鄙无耻!”迦若不由目瞪口呆,内心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依长治这招实在太过阴险,直接想要杀光两国联军,到时候就凭迦若、魔童这些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只是他没办法指责依长治什么,毕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是国家之间的战争,而不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决斗。 齐云川脸色难看地望着远处的战场,神情十分恼怒,他也没料到依长治居然会在天元帝国的追捕下逃脱,原定想铲除掉破天的计划自然也随之破灭,这让他心中异常不爽,忍不住暗自大骂千玺。 “真是一群废物,当初还信誓坦坦跟我说依长治一定会死,结果呢?”他恨恨地想着,“幸好我留了一手,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亲自动手,否则牧尧那些家伙一本参过来,我就得身败名裂了!” 此时,他身旁一名红衣女子说道:“真没想到……依长治命这么大,居然又回来了。”这名女子虽然容貌漂亮,身材瘦削,但肤色极其苍白,模样有些病态,仿佛大病初愈一般,只不过根本没人敢轻视她,因为她是霄凝血,传闻性情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 “既然他现在回来了,事情倒不好办了,要不我们就此离开算了。” 话音刚落,齐云川的身旁又有一人说道:“要我说,我们就该马上全军压上,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全灭破天!” 说话之人名叫蒙羽,容貌倒是颇为俊秀,只是脸上带着一股黑气,眉宇间满是戾气,他也是从天清宫毕业的,算是齐云川的师弟,因为心性阴鸷、好勇斗狠,慕名加入了齐云川的队伍。 “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齐云川在短暂调整了心态后,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摇头道:“成大事者,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耐心,依长治即便回来了,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蒙羽有些不解道:“齐大人,敢问此言何意?” “对于我们来说,目前的情形非常理想,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获得极大的利益。”齐云川的唇角微微扬起,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我们不必真与千玺他们作战,直接将他们逼退就是,反正剿灭破天计划失败,他们也必须撤退,但这座新洲城……是倚靠我们的支援才守下来的,哈哈哈哈……” “大人英明!”蒙羽眼前一亮,笑道:“此计妙哉,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趁机捞一笔功劳,到时候陛下龙颜大悦,大人您的仕途自然又光明了不少。” “千玺这些废物,嘴巴倒是厉害,水平也就那样。”齐云川微微冷笑道:“到最后还不是得靠我齐云川出马?” 说完这话,他右手一扬,叫道:“听我号令,全军出击,将敌人赶出新洲城!”身后一万将士听到号令,蓦地大喝一声,抄起武器,开始往战场处进发。 千玺微眯双眼,看着远处奔来的一万人马,哪还不明白齐云川的打算,此人性情阴狠狡诈,多半只是想逼退己方,然后平白捡个功劳,又能击退两国联军,又能打压破天,削弱他们的威望和势力,可谓一箭双雕。 念及于此,他心里明白,此行只能赶紧撤退了,再打下去的话,恐怕连自己都要葬送在这里了,只是他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不但白白损失了九万多将士的性命,破天小队也没有任何人死去,这一次他算是彻底败了,败得非常难看。 “依长治,我还会再来的。”他默默地想着,又深深地看了陆清羽一眼,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迦若纵然非常不爽,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随着数千名残兵败将离去了。 陆清羽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因为此战过后,他们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已经无力再战了,兵法云穷寇莫追,千玺既然已经撤退了,那就让他们去吧,以后肯定还会有继续对决的时候,何况身后还有齐云川虎视眈眈,能少一事最好就少一事。 齐云川来到依长治的面前,哈哈笑了一下,说道:“依老弟,不好意思,我支援来迟,还请老弟恕罪,不过幸好新洲城是保下来了,刚刚的情形也实在太过危险,要是被敌军占领了新洲城,那可就大事不妙……” 谁知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依长治忽然转过头来,无比冷漠地看了自己一眼,轻声说道:“滚。” 347归来后的连锁反应 依长治自从加入东极军后,对于齐云川向来没有多少好脸色看,不过即便他再怎么讨厌此人,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当众甩脸色,最多也就当作看不到,如今却毫不客气,让齐云川颜面扫地,可想而知他此时的心情到底恶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他确实有生气的理由,一万多名英勇善战的东极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两千人左右,齐云川不但不上前帮忙,反而为虎作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死于非命,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为了一己私欲,甚至不顾国家的利益,说是畜生也不为过,然而依长治心里很清楚,他没有齐云川与千玺勾结的证据,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杀了他,但在言语上恶心一下他还是可以的。 因此这个滚字一说出来,依长治这边的人纷纷发出了解恨的嘲笑声,齐云川则是脸色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蒙羽马上瞪了依长治一眼,怒喝道:“你说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让齐大人滚?” 依长治连看都懒得看蒙羽一眼,似乎将他当成了空气,双眼紧盯着齐云川,冷冰冰地说道:“我告诉你,两国联军是我们破天打败的,跟你没任何关系,你只不过是一头狡诈的鬣狗,跟在老虎的后头捡些腐肉吃……别以为你能抢占这些功劳,因为它是我手下的将士们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你听懂了吗?” 齐云川冷笑一声,还想说些什么,曲凤池也摇头叹道:“云川,我跟你多年交情,我不会带着什么立场来评价这件事情,但……这次确实是你做得太过了。” “凤池,我一直都很可惜,你离开了朱雀小队,加入了破天。”齐云川看向曲凤池,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希望你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影响……” “喂喂,你说清楚,谁是别有用心的人?”牧尧双眼一瞪,怒道:“姓齐的,你给老子把话说清楚!” 齐云川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霄凝血往前一步,漠然道:“你是想死吗?” “来啊,老子早就看你们这些混账不顺眼了。”贺峰捏了捏拳头,恶狠狠道:“干脆拳下见真章,要是你们输了,以后见到我们就绕着走,行不行?” 听到这话,齐云川身后的一万兵马纷纷握紧了武器,有些紧张地盯着破天一众人,破天这边的两千名将士也全身戒备,以免齐云川一声令下,大打出手。 在这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依长治忽然回头看了牧尧等人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都是东极的军人,你们这样做是想造反吗?” “你们要干什么,把武器放下来!”齐云川也狠狠地教训了一下手下的将士,“有这样的精力怎么不去打外敌?非要窝里横?是谁教你们的?” “装得倒是挺像的。”牧尧小声嘟囔了一句:“刚刚怎么不见你们过来帮忙?” “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齐云川摆上了一张笑脸,看向依长治说道:“依将军,我想我们之间因为沟通交流的问题,才会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我们应该相互坦承一些,谈谈接下来的结果。” “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依长治冷漠无比地瞥了齐云川一眼,淡淡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让你快点滚。” “那我就直说了。”齐云川神色如常,微笑道:“这次战役,你们破天遭受如此惨败,险些就保不住新洲城了,多亏我们及时赶到,才勉强击退了敌军……” 依长治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所以呢?” “我认为以你们如今的兵力,实在是不适合继续在新洲城待着了。”齐云川扬起下巴,笑道:“你们最好是先回空桑城养伤,边境这边的驻守权,就由我们来接手。” 此言一出,牧尧顿时怒不可遏,刚想破口大骂,却被曲凤池悄悄地制止住了。 依长治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齐云川一眼,突然微微扬起唇角,讥讽道:“有点意思……” 齐云川也笑道:“不知依将军意下如何?” 两人目光相交,仿若有火花飞溅,沉默许久之后,依长治缓缓开口道:“齐大人……你可还记得石默生?” 齐云川微微一怔,笑容霎时凝固在了脸上,神情变得异常僵硬,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依长治,打量许久之后,冷声道:“记得,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他此刻脸上终于不再带着虚伪的假笑,似乎是被依长治嚣张的态度激怒了,换成了原本的面目,眼里满是狠厉冷漠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我想说的其实很简单。”依长治毫不意外他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道:“战场上……永远是实力说话,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石默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齐云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漠道:“谢谢,我会的。” …… …… 或许是知道在依长治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齐云川走得非常干脆,不留下任何云彩,依长治则望着几乎成为废墟的新洲城,感到头痛不已。 打战就是这样,毁灭总比建造要快得多,也要容易得多。虽然他不会责怪陆清羽为什么要把城池毁成这样,但心中仍是隐隐觉得……炸掉城墙这种行为确实太过火了,要不是陆清羽提前疏散了城中居民,没有造成百姓伤亡,说不定自己马上会被震怒的朝廷连贬三级。 幸好陆清羽早有重建的对策,早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便在南头城纠集了一大帮免费劳力——本地的黑帮以及当地的工匠,答应他们只要能出力重建车公庙,就可以给他们带来一些不可描述的便利。 这对于黑帮老大来说自然是极好的,反正又不需要他们亲自上阵干活,只需要随意呼喝下面的小弟即可,这种交易不做才是傻子,因此在战争结束的第二天,便有大约数千名青壮男子来到车公庙,带着愁眉苦脸的神情,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按理来说,重建城池这样的事情应该让东极军以及驻地工匠来做才对,只是他们在战争中损失惨重,仅剩下两千人左右,大多数人还有不轻的伤势,要朝廷调人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陆清羽干脆也不求人,直接自己来安排,反正朝廷到时候会调来重建经费,又有一部分的钱财可以落入破天的口袋中,何乐不为。 不过对于破天的人来说,这些根本就不算是事儿,因为最重要的是——依长治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名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子,在一番狂轰滥炸式的逼问之下,依长治无奈说出了洛可儿的身份,并着重强调了洛可儿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能因为她是天元帝国的人就对她有敌视的看法。 牧尧等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是能被依长治认可并且如此重视的人,他们肯定会以礼相待,而且流落到异国他乡也确实是依长治的责任,再加上洛可儿那假装摆出来的楚楚可怜模样,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洛可儿。 在此期间,大伙儿心照不宣,没有任何人提及到路依凝,既然洛可儿已经闯进了依长治的生活,当年的这段情谊最好是让它随风而去,冷却直至忘却,人活着就要向前看,因此他们换了个话题,又开始追问依长治在天元帝国时的遭遇。 依长治千里迢迢从天元帝国赶回来,本来已经非常疲倦了,但架不住牧尧的咄咄追问,也就只好强打精神,将他如何被人偷袭落海,如何被人救了一命,如何去了君临城,如何找到洛可儿,所有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在听到释竹卿派人追杀依长治及洛可儿二人时,牧尧的神情显得极是专注,甚至还颇为紧张,而当他得知此人被依长治杀死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最后说到奈良突然现身,带自己脱离险境的时候,依长治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奈良的身份,只是说楚亦凡派了人过去救他,因为他不想让牧尧再想起当年被背叛的伤心往事。 牧尧意犹未尽,还想让依长治讲得更细一些,洛可儿第一个跳了出来,认为依长治此时不宜多说话,需要得到充分的休息才行,曲凤池也适时地出来打圆场,牧尧和贺峰这才饶过了他,放他回去休息了,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陆清羽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帐篷,站在帐篷外面,看着漫天星辰,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叹了一口气。 “很麻烦啊……依长治失踪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眼中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担忧的情绪:“除了陛下和依凝,朝廷那些所谓的高官肯定会觉得我们破天擅自行动,不顾大局,估计马上就会有处罚下来了。” 事实上,他的想法一点也没错,因为就在这时,一场针对破天小队的高层会议正在秘密地召开。 348寒川的变故 会议的地点依然是在那间机密的会议室里,而且由于此次会议的特殊性,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到场了,除了子伦、潜龙、安志雄这些十分重要的大人物以外,就连兰汐和路依凝也都到齐。 会议的论题很简单,但也很复杂,因为讨论的核心人物是依长治,所以必须谨慎对待,对于这次两国联军的入侵,破天虽然竭尽全力阻止了千玺的计划,但有些人对依长治的自作主张感到非常不满,齐延石便是其中之一。 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私心,齐延石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承认依将军在行军打仗这方面确实很有一套,不过他这样擅自主张,蛮横地将城墙炸开,又强行疏散城中百姓,而且还故意不上报朝廷,是不是太过火了?” “他到底是哪来的胆子,竟敢将自己的权力凌驾在国家的利益之上,我认为这根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举,过大于功,应当给予严厉的惩戒!” 这番话一说出来,会议室顿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齐延石的话确实没错,陆清羽故意隐瞒军情,不上报朝廷,这无疑是一件大罪,要不是两国联军败走新洲,恐怕破天早就被朝廷抓捕起来了。 但关键在于……依长治如今名声正盛,又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这时候谁敢拿他开刀?谁有胆子敢去做这样的事情?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没有人主动开口表态,毕竟谁都不想率先出头。 就在会议室一片沉默之际,路依凝忽然开口了:“齐大人,你口口声声要给破天严厉的惩戒,能否说说惩罚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齐延石看了路依凝一眼,说道:“很简单,即刻收回他们的兵权,令依长治和陆清羽火速返回空桑城,调查他们究竟隐瞒了什么,等查明白过后,再交由陛下定夺。”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面色一凛,收回兵权这个处罚实在是太狠了,安志雄神情古怪地瞥了齐延石一眼,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异想天开的话,路依凝就是从破天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处罚。 果不其然,路依凝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道:“齐大人,我很理解你的想法,破天确实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请你扪心自问,如果当时的情况换成是你,你能处理得比他更好吗?” 齐延石眉头一拧,正要说话,路依凝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在我看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万人与十万人的对比,本来就是非常巨大的劣势,他们能用自己的办法,达到以少胜多的目的,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价值。” “我东极高庭花费了这么多年时间,培养出来了这样一批英雄人物,却仅仅要因为他们的独特个性就想方设法打压他们,这绝对是最错误的决策。” 齐延石的面色阵青阵白,然而实在是无话反驳,沉默一阵后,突然哈哈笑道:“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以前无论是什么样的国家大事,从来不会有皇后亲自参与,没想到现在连女人也可以议政了,不得不说……时代变化得太快了。” 这句话很明显暗讽路依凝只是女人见识,习惯意气用事,说话当不得真,也做不得数,算是比较低级的人身攻击了,他正处于气头之上,说话便有些口无遮拦。 兰汐眼眉微抬,冷冷地横了齐延石一眼,刚准备呵斥几句,路依凝却淡然说道:“齐大人,咱们就事论事而已,扯这些歪理不过徒增笑耳,莫非你一个大男人的肚量比我这小女子还要小气?” “既然以前从来没有女人参政,那很抱歉,从今天开始,以后我都会参与政事,无论大小,因为我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手段,若是有谁人不服,尽管来找我便是。” 齐延石没料到自己因为一时失言,竟被路依凝抓住把柄,反将一军,原本咄咄的气焰已然消散了不少,低着头默不吭声,他很清楚路依凝有着怎样的能力,不但修为高深,而且深谋远虑,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物,她确实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种话来。 既然齐延石露出了服软的意思,路依凝也就懒得理会他,而是转头对潜龙说道:“潜龙大人,以你来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兰溪也在打量着她,神情若有所思,在他的印象中,路依凝平时素来对这些国家战事兴趣缺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让穷困地区变得更加富裕,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居然对新洲城的战事如此上心,这多半是因为依长治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很不舒服,有点疙疙瘩瘩,不过他很好地将情绪隐藏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此时的表情有些异样。 潜龙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沉声道:“皇后,臣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但臣认为只要是打仗,永远都是结果大于过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扫了齐延石一眼,缓缓道:“臣不管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只要能赢,那就是好事,所以如果你要问臣的意见,臣觉得剥夺他们的兵权确实不妥,这样一搞肯定会寒了将士们的心,试问到时候还有谁愿意为我东极高庭作战?” 齐延石双眼微眯,冷笑道:“看潜龙大人的意思,依长治他们反而没有过错了?” “齐大人,这句话我可没说过,你少血口喷人。”潜龙板着一张黑脸,说道:“破天他们确实打了一场漂亮仗,当然……他们也犯了错误,所以我建议先打他们一巴掌,再给颗枣吃,批评他们一下,就当是朝廷的态度,但万万不能撤掉兵权。” “总之……”子伦这时出来打圆场了,用力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管怎么说,对于破天是赏是罚,结果究竟如何,还是让陛下来定夺吧。” 霎时间,一道道目光飞快投向了兰汐,兰汐伸出手指,轻轻在桌子上叩了一下,说道:“潜龙说的不无道理,他们既有功也有过,所以,朕认为……” 他话还没说完,忽在这时,一道尖锐的怪声响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道怪声是从张翼的腰间发出来的,老爷子原本就懒得参与这些事情,今天过来开会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此时正昏昏欲睡,听到响声后立即来了精神,从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通讯仪。 众人恍然大悟,才明白原来这通讯仪便是怪声的来源,兰汐丝毫没有怪罪张翼打断他的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老爷子打开通讯仪开关,只见他仔细盯着仪器上出现的一行文字,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与此同时,会议室的门也被敲响了,一名情报人员匆匆忙忙地进来,恭恭敬敬地俯身在兰汐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或许是因为子伦就坐在兰汐的身边,隐约听到了谈话的内容,眼神一下子有些惊愕,似乎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兰汐听完之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此人出去。 那人小心翼翼地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安志雄等人马上看向兰汐,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这些情报人员不可能擅自闯入会议室,而且看这情形,张翼和兰汐收到的消息应该会有极大的关联。 “刚刚收到消息,韩世翀……去世了。”沉默良久后,兰汐扫过众人一眼,轻声说道:“如今寒川陷入内乱,纳兰氏族趁机造反夺权,韩统发来求援急信,希望我们东极高庭能派兵援助,镇压纳兰氏族的叛乱,而且寒川使者已经在来的路上,很快便会赶到空桑城。”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再度陷入了震惊的沉默,韩世翀的死实在太诡异了,事情也发生得太过突然,虽然韩世翀身患重病,这些年来一直卧病在床,但他毕竟是修行者,这一死确实是非常诡异。 所有人都没说话,除了张翼以外,他有些兴奋地收回了通讯仪,用苍老干枯的手指敲着桌子叫道:“这未免也太巧了,仪器判断出寒川与东极的边境有异常强烈的能量波动,十有八九是时空裂缝!”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兰汐,破天荒地用请求的语气说道:“陛下,老朽与您商量个事儿,请务必派人去支援寒川,我们零也会出动,要知道时空裂缝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绝对不能错过!” 兰汐不禁有些犹豫,他其实不太愿意去趟这滩浑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这边时刻都在与两国联军对峙,实在抽不开身,另一方面是如果真要出兵去帮助韩统,却输了这场争斗,那么等韩家势力被清扫出门后,纳兰氏族一定会与东极高庭交恶,到时候又竖一个强敌,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头痛,询问道:“诸位,不知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349神秘的一念 这个问题一丢出来,众人开始皱眉思索,怎样做才能最为稳妥地处理这件事情。 帮还是不帮,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如果要帮韩统镇压纳兰氏族,万一失败,便意味着东极高庭要同时面对三个劲敌,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要是不帮,以后东极高庭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八年前,寒川也曾经帮助过东极高庭,如今等韩统想寻求支援的时候却遭到无情拒绝,他心里会怎么想?如果他能靠自己成功镇压纳兰氏族,到时候还是会跟自己翻脸,这简直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沉默良久之后,还是路依凝率先开口:“我认为必须要帮,原因有二……” “第一,当年楚亦凡联合大荒引起叛乱的时候,寒川等人留了下来帮了大忙,这个人情无论如何都要偿还;第二,韩统是韩世翀的指定继承者,也是最为正统的韩家血脉,他完全能够代表寒川这个国家,所以他的请求我们不能忽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安志雄微微点头,似乎非常赞同路依凝的决定,齐延石则是眉头紧皱,盯着面前的茶杯,默不作声。 兰汐也觉得路依凝说得话无不道理,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太愿意掺合进寒川的内部斗争,思忖片刻之后,他又问子伦道:“子伦,此事你觉得如何处理才好?” “回陛下的话。”子伦马上回答道:“臣以为皇后说得很有道理,韩统此次主动求援,我们不帮不行,否则道义上说不过去,但就我们现在这个状况,要派大部队过去帮忙也不太现实……” “所以呢?”兰汐知道子伦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啰嗦了点,喜欢绕弯子,当下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长话短说,朕想听听你的决定。” “是,陛下。”子伦眼见兰汐有些不耐烦了,赶紧说道:“臣的意思很简单,既然要帮,就得派出足够的人手,但要调大部队过去也不现实,必然会被大荒及天元帝国乘虚而入,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派遣破天小队过去,给他们一些兵马,不需要太多人,让他们来负责处理这件事情。” “破天?”兰汐听见这话,不由眼前一亮,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让他们戴罪立功,只要此事处理得当,他们犯下的过错,朕不但能既往不咎,还会有丰厚的奖赏。” 他转头看向潜龙,说道:“此事便交由你了,就让依长治他们前往寒川镇压叛乱,但别给他们太多人,一万兵马就差不多了。” 路依凝蛾眉微挑,似乎想要阻止这个决定,不过话到了嘴边,始终没说出口,齐云川、安志雄等人对此也毫无意义,潜龙立刻站起身来,粗声道:“是,陛下,臣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的。” “那么……就此散会吧。” …… …… 在击退了两国联军之后,新洲城迎来了难得的宁静和安全,两国联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生事,在陆清羽的调度下,成千上万名黑帮的免费苦力正热火朝天地重建城市,新洲城逐渐从战乱的废墟中重复生机。 不得不说,这些黑帮混混的确精力旺盛,干起活来可谓是一把好手,城市重建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大概不出半年左右,就能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破天小队索性放了个假,除了陆清羽仍然还留在新洲城,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到了空桑城。 牧尧回去之后,就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宣布闭关修炼。 在此役与迦若的较量当中,他发现自己的实力还差得很远,由于平时太过于依赖机械之心的玄妙力量,导致修行惫懒荒废,自身的实力几乎没有什么进步,对付一些凡人高手确实绰绰有余,然而一旦遇到了迦若这样的强者,便会被动挨打,因此他痛定思痛,开始刻苦修行,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相对于牧尧而言,依长治就显得轻松了许多,他好不容易才从天元帝国回来,而且还带着洛可儿,自然要好好休息一下。 由于洛可儿的身份比较特殊,因此并没有入住依府,不过依长治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很快就在依府旁边买下了一间豪宅,安排洛可儿住了进去,并且配了很多名侍女,专门来服侍洛可儿的日常生活。 洛可儿这几年来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何曾享受过这样的清福,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依长治只得遣回这些侍女,然而心里却越发喜欢她这样的作派。 此后一连数天,依长治都会带着洛可儿在空桑城四处闲逛,有好吃好玩的全部买下来,经过首饰胭脂店时也专挑最贵的买,成堆成堆地运回府邸。 洛可儿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忍不住想阻止依长治,然而依长治只用了一句话就驳回了她:“我说过,我会补偿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要求,因为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既然依长治都这么说了,洛可儿也就不再坚持,内心却感到甜蜜万分,看着手指上依长治送给她的那颗硕大钻戒,眼里悄悄地浮现出了一丝娇羞的情绪。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过上如此奢华舒适的日子,对比在天元帝国时受过的苦难,此刻简直就像做梦一般幸福,心中无比庆幸当初依长治来找她了,否则自己肯定还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此前她不曾离开过天元帝国,对于东极高庭还是比较好奇的,如今来到空桑城一瞧,虽然面积大小颇有不如,但其繁华富饶的程度完全不是君临城所能相比的,这里有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都是天元帝国没有的。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一周很快就过去了,洛可儿也渐渐适应了在东极高庭的生活,依长治帮她伪造了身份,并以医疗兵的背景加入了破天小队,然后他重新召集了曲凤池等人,包括远在新洲城的陆清羽,召开了一次比较简短的内部会议。 会议的地点就在依府,除了尚在闭关的牧尧之外,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众人看着脸色凝重的依长治,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因为他们知道依长治会露出这种表情,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依长治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这次偷袭我的人,是一名来自叫‘一念’组织的强者……” “一念?”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此前也听说过这两个字,只不过并不知道这个组织的来历,此时依长治亲口说出来,那肯定是坐实了一念的存在。 “在你失踪不久后,我们就搜索到了一念这个关键词。”陆清羽很认真地说道:“但关于这个组织……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掌握的资料,包括朝廷内部文库的所有文件我都看过,所以我能断定,一念肯定跟千玺他们有关。” “一念似乎一直在想方设法狙击我,追杀的方式各种各样,无孔不入。”依长治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怕他们来杀我,因为越是这样,他们留下的线索就越多,我在与那人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不管是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修行的功法,都对我的速度有克制作用。” 这话一说出口,破天众人全都惊呆了,如果这是真的,那说明一念必然是为了依长治存在的,因为整个红莲大陆只有他一名极速者,不可能还会有其他人。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包括陆清羽在内,都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他们对于一念仍然一无所知,但这个一念很明显是非常了解依长治的,情势敌暗我明,确实很难想出靠谱的对策。 许久后,陆清羽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情报太少了……” 曲凤池沉吟道:“一念如果不在东极高庭,就应该不太可能会在空桑城对长治下手,我建议先暂时避避风头,然后派出大量人手去调查这个组织,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情报。” “我不会躲的。”依长治冷笑一声,说道:“他敢来就来,上次是我没有防备,我不可能会犯同样的错误。” 忽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牧尧大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我没错过什么吧?” 依长治仔细打量着牧尧,数日不见,他的灵气更加凝炼,实力似乎精进了不少,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什么都没错过,现在才刚刚开始。” “那我就放心了。”牧尧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了下来,忽然右手一抛,一个银镯子落在了洛可儿的面前,笑道:“会议什么的待会儿再说,我先恭喜你成为破天的新成员,这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洛可儿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谢谢你了。”她知道牧尧与依长治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也没有推辞。 “你别以为这是普通的银手镯,我牧尧大爷送出去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好货!”似乎是想卖弄一下自己的才能,牧尧嘿嘿笑了起来,搓着手说道:“你看看这手镯上,是不是纹着一个银质的狗头图案?你要不要试着按一下它,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350寒川的变故 依长治实在是太了解牧尧了,见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样子,又提示是狗头图案,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忍不住说道:“难道是……” 洛可儿此时将食指轻轻按了上去,只觉入手一片冰凉,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谁知转瞬之间,这个狗头忽然迸发出一阵光芒,刹那间无数颗光粒漫天飘散,很快便凝聚成形,化成了一条可爱的小狗。 “果然是豆豆……”依长治会心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会是它。”他转头对这条小狗笑道:“豆豆,好久不见了。” 豆豆用力摇着尾巴,似乎心情很好,冲着依长治汪汪叫了几声,然后哧溜一下跑到了依长治的脚边,轻轻用头蹭着他的裤腿,显得极是亲昵。 “呀,好可爱啊!”洛可儿又惊又喜,想要挨过去摸摸豆豆的脑袋,但又有些不敢,牧尧笑道:“别怕,豆豆可是很乖的。”说着吹了声口哨,豆豆听到声音,一下子扑进了洛可儿的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洛可儿的脸蛋,逗得她咯咯直笑。 “你倒是大方,居然连豆豆都舍得送人。”依长治没想到牧尧如此豪爽,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忍痛割爱,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丝感动,嘴上却揶揄他道:“不过送就送了,到时候你可别又要回去了。” “嘁,依长治你小子……我是那种人吗?”牧尧马上大声抗议一句,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得意洋洋道:“你了解我,我是不会无缘无故送人东西的,所以你千万别小看了豆豆,它经过我精心改造后,早已心非昔比了,不信你看着。” “豆豆,启动战斗形态!” 随着牧尧的一声下令,豆豆猛然抬起头来,轻盈无比地从洛可儿的怀中跳下,小小的身躯突然扭曲膨胀起来,体型转眼间变得庞大无比,仿佛一头强壮的野牛,浑身毛发刺起,肌肉结实鼓胀。 不仅如此,它的外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柔顺的毛发变得异常坚硬,四肢十分修长,眼眸通红如血,爪子极其尖锐,就像是锋利无比的骨刺从掌缘边刺了出来,散发着冷冽的寒芒。 洛可儿不禁惊呆了,瞪大眼睛捂着嘴巴,那么可爱的一只小狗,居然变成了一头如此恐怖的嗜血巨兽,两者之间的差异太大,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非常帅气?”牧尧神情狂热地说道:“目前这样子是豆豆的完全战斗形态,它不但力大无穷,速度极快,爪子上的骨刺还会伸缩变长,杀人于无形之间,更厉害的是,我在它的咽喉部位加了一个离子炮筒,只要我设置一个指令,它就可以发射嘴里炮!” 他一边说着,豆豆很配合地张开血盆大口,只见喉咙深处渐渐泛起一抹红光,看样子是炮筒在预热,依长治连忙紧张地说道:“喂喂,先等一下,别在我家开炮,否则东西轰坏了你得赔偿!” “小气鬼,你都那么有钱了,还把我弄坏你家的东西?”牧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洛可儿,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你专攻医术,所以你对我们破天小队来说非常重要,豆豆以后就跟你在身边,可以时刻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千万不要客气,尽管使唤它就好了。” “牧尧,你小子真是有心了。”依长治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可算是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那当然,而且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豆豆就这点本事。”牧尧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得色,笑道:“它还有更强的本领没使出来呢……”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有仆人前来通报,居然是潜龙前来拜访,似乎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来,依长治心头一凛,双眉微微皱起,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还要潜龙亲自来走一趟? 没过多久,潜龙便走进了会议室,见破天所有人都在这里,不由愣了一下,紧接着望向依长治,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说道:“长治,你在这里搞小团队倒是搞得火热朝天,知不知道老子帮你扛了一口大黑锅?” 他与依长治私底下关系不错,这里也没有别的外人在,所以他并没有拿起官架子,反而是跟依长治开起了玩笑。 依长治双手一摊,做无辜状道:“潜龙大人,我怎么又害得你背锅了?” “还用老子说那么明白吗?”潜龙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幸好你们这次运气不错,打了一场胜仗,否则就凭你们擅作主张这点,朝廷早就派人把你们抓起来了!” 这话一说出口,破天众人顿时没了言语,毕竟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陆清羽无奈说道:“潜龙大人,当时情况紧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念在你们有功劳的份上,朝廷决定对你们从轻发落,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潜龙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说道:“只要你们能完成朝廷派给你们的特殊任务,以前的事情不但既往不咎,还会有丰厚的奖励,这可是陛下亲口许诺的。” “特殊任务?”依长治微微一怔,问道:“是什么样的特殊任务?” “关于这个特殊任务,就让那个人来回答吧,毕竟他也是你们的老相识了。”潜龙说到这里,蓦地转头看向门外,叫道:“你进来吧。” 片刻后,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怏怏的,背后却负着一把血色巨剑,而且此人的相貌看起来异常眼熟,依长治一眼便认出了他,不由吃惊道:“张巍?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正是张巍,八年不见,他的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憨直的模样,待见到依长治等人的时候,立即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朝众人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好久不见了,各位……别来无恙?” 他的目光扫过破天众人,在双瞳和洛可儿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马上移开了,脸色变得绯红一片,眼中竟然有些羞赧之意。 依长治不禁哑然失笑,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性情完全没有多少成长,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张巍为什么会不远千里,特意从寒川赶来此地,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寒川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依长治见张巍这副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索性主动问道:“是不是韩统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们东极高庭的帮助?” “这次来得太匆忙,所以没带牡丹鱼来,真是不好意思。”张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略带歉意道:“不过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纳兰家族来势汹汹,少主快要抵挡不住了,否则他也不会让我尽快来找你们帮忙……” “纳兰家族?”依长治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一下,“你先别急,慢慢说,你们寒川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纳兰家族又是哪一方的势力?” 经过一番询问之后,依长治终于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纳兰氏族在数十年前曾经是寒川的统治者,后来被韩家推翻以后,就开始隐忍蛰伏,卧薪尝胆数十年,暗中集结力量。 近年来,韩世翀一直卧病在床,这对于纳兰氏族来说无疑是一个绝好的翻盘机会,等他死后没过多久,突然发动政变,拥兵自立。 由于是蓄谋已久,纳兰氏族准备得非常充分,不但策反了许多官员,还四处收买人心,他们特训出来的精兵战斗力也极为强悍,杀得韩家节节败退,如今已占领了绝大部分领土,韩家的形势可谓岌岌可危。 更为不妙的是,纳兰氏族竟然还勾结了天元帝国与大荒,宋安亲自带上人马,与纳兰氏族一起谋反,多亏了圣女塔利亚等人的保护,韩统数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身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忠心护卫队及寒池宫的一行强者,在做最后的拼死抵抗,他则是被韩统指定为使者,前来寻求东极高庭的帮助。 听完这些话后,依长治等人沉默了,久久不能言语,牧尧更是脸色难看到极点,忍不住说道:“搞了半天,原来是丢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给我们?老龙啊,不是我想抱怨什么,你这未免也太坑人了吧?” 破天众人都明白,这个任务确实相当凶险,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陆清羽轻叹一声,问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那么……朝廷会调多少兵马给我们?” 潜龙被牧尧说得有些心虚,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竖起一根手指,板着脸说道:“一万,再多就不行了。” “一万?”贺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铁青道:“这不是要我们去送死吗?” “你们只是去援助而已,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尽管可以撤回来。”潜龙似乎连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很快转移了话题,又道:“消息我已经带到了,你们准备一下,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 依长治低眉盯着他,冷声道:“我们有几天准备时间?” “最多三天。”潜龙想了一下,说道:“毕竟情况紧急,不可能给你们太多时间的,因为这是……” “那个……不好意思,我能说句话吗?”张巍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面有难色地咬了咬牙,语气无比艰难地道:“三天实在太多了,能不能……能不能就一天?” 351又见青衣人 当张巍出现在依府的那一刻起,依长治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甚至可以说是异常危险的任务,就这么丢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不清楚齐延石在这里头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目前的结果就是他必须率领破天小队去支援韩统,而且手头上能用的兵马只有一万人左右,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朝廷这是要变着法子整死自己? “我倒是没想到朝廷这么看得起我。”依长治心中微微有气,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又看向了神色焦急的张巍,说道:“我知道你很急,一天就一天吧,给我们一天时间准备,后天就出发。” “谢谢,谢谢!”张巍不禁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潜龙大人,既然话已经带到了,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吗?”依长治斜睨了潜龙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莫非您还想留下来喝茶不成?” 潜龙感受到了依长治内心的怒火,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长治,别的就不说了,等你回来后,老子定要跟你好好喝上几杯,怎么样?”他用力拍了拍依长治的肩膀,又道:“好好干,老子相信你的实力,加油吧。” 说完这些,他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鼓励话,便急匆匆地走了,神情颇为心虚,张巍对众人千恩万谢,然后也随他一同离去了,只剩下脸色铁青的破天众人。 过了半晌之后,牧尧忍不住开口道:“长治,你看这事情……” “不用说了,结果已经定了,我们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依长治皱眉道:“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关于一念……等这事结束后再说吧,现在都回去准备准备,我们后天一早准时出发。” 牧尧等人点了点头,很快便默默地离去了,只剩下依长治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里。 他沉默良久,忽然转身走到墙边,在某处地方摸索了一下,墙角突然打开了一扇暗门,里面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依长治走了进去,点亮了一盏灯,只见这间密室面积不小,但其中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木制的柜子,几乎什么都没有,地面经过了特殊改造,像是一个循环的圆形跑道。 他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两瓶美酒,原来这个柜子是专门用来储藏美酒的,不过他没有打开盖子仰头痛饮,而是来到了跑道上,深呼吸了几下,然后绕着跑道奔跑起来。 一开始先是慢走,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全力疯狂奔跑。转眼之间,他的身形化成一道模糊的残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要不是他奔跑时带起的狂风将灯火吹得忽明忽暗,别人根本不可能看出来这密室里居然会有人。 他的速度在八年前便已经突破了音障,如今的速度更是快得令常人无法理解,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地,足有音障的数倍之多。 随着他疯狂奔跑,一丝丝闪电逐渐出现,环绕他的周身,空气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狂风也越刮越大,密室内风雷鼓动,烈风狂舞,然而过了片刻之后,突然一阵飓风将油灯掀翻在地,一道闪电骤然闪过后,密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依长治也不见了踪影,周围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依长治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自己依然在全速奔跑,不过这样的情形他见得多了,丝毫没有惊慌。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蓦地恢复了清明,定睛一瞧,只见自己正站在一个空旷明亮的白色房间内,前方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在他的身后响起,依长治转过头来,只见那个久违的身影就站在面前,青衣人的容貌依旧完全没变,打量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已经整整一百年了,唔……如果按照你们那边的算法,差不多是一百天吧,我已经等得快失去耐心了……” “所以我这不就带酒过来了吗?”依长治马上举起手中的酒瓶,微笑道:“您看看这是什么酒?” “醉生梦死?”青衣人眼前一亮,接过两瓶美酒,揭开盖子仔细嗅了嗅,旋即露出陶醉的神情,“果然是好酒,香气扑鼻,可惜啊……”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惋惜的神色,摇头道:“才两瓶而已,根本就不够喝,你就不能多带几瓶过来?” “那我下次带四瓶过来,可以吧?”依长治笑道:“一百年的时间,确实太久了,不过这里是时间的尽头,难免会难熬一些,我尽量多带几瓶。” 青衣人舍不得现在喝掉这两瓶美酒,于是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双眼微微眯起,看着依长治说道:“实话实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才想起要来我这里?以你现在的速度和实力,应该没什么人能阻挡你才对。” “就知道瞒不住您。”依长治笑了一下,说道:“确实是有件事情,想要向您讨教。”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将一念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青衣人,包括他被偷袭的过程,以及一念的功法和衣服均对极速者有克制作用,几乎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经过这几年的多次接触,依长治渐渐了解到此人来头非常神秘,实力深不可测,加上确实对他也不错,所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青衣人知识极为渊博,几乎无所不知,只不过坚决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依长治问过几次,均是笑而不答,也就放弃了询问。 他其实也是碰碰运气,看看青衣人知不知道一念的事情,不过令他略微失望的是,青衣人居然也不清楚,听完后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说的这个一念,我没听过,但是从你的描述来看,他们似乎对极速者非常了解,所以你以后行走在外,得更加小心才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颇为好奇地说道:“我发现你这次过来,速度似乎又快了几分,你在快速移动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一些异样的东西?” 依长治微微一愣,他以前在速度最快的时候,确实是能看到类似过去的回忆幻境,莫非青衣人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或者说只要是极速者,就能看到这些异景? “是有这样的情况。”他点了点头,老实说道:“而且不止一次,可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青衣人沉吟片刻,说道:“自从你突破至凝魄境界之后,便能自由穿行于现实与此地,我虽然没多少本事,但作为过来人,我教了你不少只有极速者才能掌握的神通,能帮你更快地提升自身速度,所以……你自然而然地进入了这个阶段,只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这个阶段?”依长治疑惑道:“您说的是什么阶段?” “你可能不清楚,从很久以前便有一个理论,当速度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可以看到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青衣人似笑非笑地说道:“当然,这个理论其实是没有人能验证的,因为没人会有这么快的速度,除了我们——极速者之外,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我一人而已,不过你如今跨过了这一道坎,所以你也有了见证这个奇迹的资格。” 依长治听到这句话,不禁恍然大悟,紧接着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期盼的表情。 如果速度够快,就可以看到过去的回忆,那要是可以熟练掌握这个能力,岂不是可以看到以前从未见过的爹娘?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忍不住看向青衣人,正想说出这个看似异想天开的念头,青衣人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眯眼说道:“我劝你尽快打消这个想法,不要想着可以回到过去,甚至改变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这是早已注定好的命运,任何人都不能忤逆。” 依长治皱了皱眉,内心失望到了极点,不过既然青衣人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放弃这个念头。青衣人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淡淡笑道:“既然你已经迈入了这个门槛,我想……是时候教你一招乾坤挪移了。” 依长治不由精神一振,下意识地重复道:“乾坤挪移?” “名字听着玄乎,其实就是利用速度,瞬间跨越转移到另一个空间,在这个过程中没人能伤害得了你,算是一招自保神通。”青衣人微笑道:“不过这招极难学会,我想以你如此惊人的天赋,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依长治忽然想到当年在面对南霸天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依靠速度跨越空间,结果被传送到了天元帝国,原来这招就是乾坤挪移的雏形,不过要是控制不当,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算是一把双刃剑。 青衣人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熟练掌握,就必须先学会感知危险,然后让它成为你身体的本能反应,自动被激发出来。” “我明白了……”依长治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我只有一天时间,所以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青衣人微微一笑,说道:“虽然现实里的一天,相当于这里的一年,留给我们的时间好像还挺充裕的,不过你确定能在一年内熟练掌握?” “一年时间足够了……”依长治十分认真地说道:“如果连一年都没法掌握,那我就算战死,也是活该,所以……”他说到这里,身形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是高速振动后留下来的残影,他在短短一瞬间不知道挪动了多少次,只不过因为速度太快,所以看起来并没有离开过原地。 “特训这就开始吧,还请您多多指教了。” 352准备出征 晨光熹微,天色还未完全透亮,第一缕阳光才刚刚从地平线远处照射过来,张巍已经在军营广场的正中间等待了,时不时看向周围,神色颇为焦急。 “长治他们……怎么还不来?”他此刻心里异常急躁,想着多拖延一秒,变数可能就会多了几分,只不过他不好意思催促依长治,所以也就只能在这里干着急而已。 忽然间,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由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却见一名容貌清丽、肤色白皙的短发女子正一脸冷漠地盯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子,递到他面前,淡淡道:“你还没吃早饭吧?” 张巍不知道这女子叫什么名字,但很快认出她也是破天小队的成员,因为她那一双七彩绚丽的瞳仁让人印象无比深刻,于是急忙说道:“是,是……麻烦你了。”说着接过袋子一瞧,只见里面装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别急,就算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双瞳仰头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是可以信任的伙伴。” 这女子说话非常简单直接,很符合她那冰冷的表情和气质,看似高冷孤僻,偏偏却还算关心自己,居然注意到自己没吃早饭,张巍觉得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笑道:“谢谢你了,确实是我过于急躁,心神不宁,让你见笑了。” “八年前,在红莲武道会上,我看过你的比试。”双瞳沉默了一会,又说道:“你打得不错。” 这个夸奖听起来有些笨拙,但是张巍能听出来,她这番话确实发自真心,脸色不禁微微一红,说道:“谢谢,不过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还差得远……” 说到这里,他忽然精神一振,越过双瞳的肩膀往后望去,一阵杂乱的脚步远远传来,只见远处走来了一片黑压压的人马,是东极高庭派出的援兵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古彦,后面跟着陆清羽、曲凤池等一行人。 在古彦的带领下,这一万人马列队而行,沉默地来到了军营广场,集合完毕后又很快分开了,以一百人为单位,分成了一百个小队,彼此间留了一点空隙,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方块堆砌。 看着这一大群东极高庭的士兵,张巍的心情十分激动,忍不住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恨不得马上飞到韩统的身边,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带着这么多人赶路,即便速度再快,估计也得走将近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所以他马上冷静下来,说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古彦看了一眼四周,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透出些许疑惑,转头对陆清羽说道:“奇怪了,军师……依将军和牧尧呢?他们怎么不在这里?” 陆清羽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不用马上,我已经来了。”这时,依长治突然从人堆中挤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洛可儿,他三两步走到陆清羽的身旁,问道:“人都到齐没有,是不是差不多要出发了?” 曲凤池打量了依长治一眼,惊讶地发现他的修为似乎又有精进,不由暗自讶异,因为他知道到了凝魄境界之后,要想提升修为会变得非常困难,依长治竟然能在短短一天之内提升这么多,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并没有出言询问,因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陆清羽说道:“还差牧尧一人,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那小子……怎么又迟到了?”依长治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双瞳等人,沉声道:“你们谁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来?” 双瞳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贺峰也耸了耸肩,说道:“你知道牧尧那小子喜欢迟到的,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依长治轻叹一声,无奈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找他。” 忽在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皇后娘娘来了!” 霎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广场上所有的士兵禁不住骚动起来,众士兵急忙转头张望喊声的方向,都想一睹皇后的风采,依长治却眯起眼睛,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漠。 原本整齐的阵型突然分散开来,众士兵齐齐单膝跪下,非常自觉地在中间让开了一条道路,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只见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缓缓而来,后面还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 这名女子容貌美丽,气质雍容华贵,正是当今国母路依凝,曲凤池、陆清羽等人也不例外,全都单膝跪在地上,偌大个广场之上,只剩下依长治没有跪,站在他身后的洛可儿……也没有跪。 依长治没有跪,是因为他不想跪,洛可儿则是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是东极高庭的人,根本不认得这名美艳惊人的女子竟是东极高庭的皇后,眼见周围黑压压跪了一群人,她一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也一起跪下。 正是因为如此,场上只有三人站着,看起来极为惹眼,路依凝淡淡地瞥了洛可儿一眼,看见她身上崭新的破天黑色制服,唇角微微扬起,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破天小队又有新成员加入了?” 曲凤池觉得场面有些尴尬,悄悄地扯了一下洛可儿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快跪下来,这是我们的皇后……” 洛可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点了点头,作势欲跪,路依凝右手一扬,说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听到这句话后,才缓缓站起身来,洛可儿还没跪下,又要起来,不由脸色一红,躲在了依长治的后面,好奇地偷偷打量着眼前的路依凝。 路依凝再也没有看向依长治,而是转过身去,目光扫过这一万名士兵,很认真地说道:“诸位,你们这次出征,是代表东极高庭出战的,任务确实是非常艰巨,但此次援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象征着东极与寒川两国之间的友谊。” “我相信,过不久之后,你们一定会为东极高庭带来捷报,我对此深信不疑。” 皇后亲自出面鼓励打气,众士兵听得热血沸腾,当即挺直了胸膛,扬声叫道:“为了东极高庭!” “此战必胜!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 依长治看着路依凝瘦削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禁有些怀疑,这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路依凝吗? 动员完毕后,路依凝突然来到依长治的身旁,轻声道:“介不介意聊几句?” 依长治心头一跳,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很想出言拒绝,但不知为何,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无人之地,路依凝转过身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说起来,我们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面,说说话了。” 听到这句话,依长治内心的感觉更加奇怪了,自从与洛可儿相处之后,他对这个世界重新又有了期盼。 原本在他眼中阴暗无情的世间,随着她的出现又变得美好起来,但现在路依凝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比以前更漂亮了,更有气质了,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路依凝现在与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究竟仍然算是朋友,还是形同陌路,大道朝天,各走各边。 他对此十分茫然。 然而他很快注意到,路依凝的眉宇间透出一股深深的倦意,似乎藏了无数烦心事,他突然很想安慰一下路依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脑子似乎在刹那间凌乱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他无比后悔的话来: “你和我……从青梅竹马变成了君臣一场,确实没什么机会可以单独相处。”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如此幽怨的话?过去的一切都无法挽回,难道他内心深处还藏有什么期盼不成? 路依凝听懂了他这句话,先是微微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笑容很是爽朗开心,“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可爱女子,应该就是洛可儿吧?我在资料上见到过她。” 依长治顿时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的脸颊有些发烫,浑身很不自在,要不是路依凝正在盯着他,说不定他已经转身走人了,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静静地看着路依凝,自己多少年没见过她笑得这么高兴了?仿佛追溯到上一次的时候,应该是在兰汐的婚礼上,但为什么……路依凝会跟兰汐结婚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路依凝护送兰汐逃亡开始的,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好了,她与兰汐必定会结为夫妇。 可是,如果路依凝没有护送兰汐呢,甚至说……没有那场意外会如何? 想到这里,依长治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句话:“如果当年……就是八年前,没有那次意外的发生,我们两人……今日会有怎样的结果?” 353暗杀 这个问题十分玄妙,也很难回答,因为事情的发展进程只要缺失了某个进程,便会产生连锁反应,从而出现无数个不同的结局,其实依长治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而是因为内心深处隐藏着某种挥之不去的遗憾,让他到现在都无法芥蒂释怀。 说完这句话后,依长治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低眉看着路依凝,既然问都问了,他很好奇路依凝会如何回答。 路依凝自然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微笑道:“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而说到意外……我们的存在何尝又不是这个世界的某个美好的意外?” 依长治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已经放下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心中感到解脱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之间,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从极远处响起,众士兵的目光被这阵奇怪的声音吸引,纷纷望向天空,待看清楚时,忍不住大声发出赞叹,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那是一双巨大的钢铁双翼,在阳光的照耀下,表面泛着一层金属特有的光泽,翅膀延伸展开,足有五六米之长,机械而刻板地用力挥舞。 “老天爷,那是什么东西啊?” “翅膀,那是翅膀!这……我是不是眼花了?” “那人到底是谁,怎么可能会有翅膀?” 下面的士兵们全都被这样的奇景震撼得无以复加,因为双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现实里根本不可能会有翅膀存在,这个人到底是谁? 来人飞行速度极快,犹如雄鹰疾速翱翔,转瞬间便从远处飞到了众人的头顶,引得众士兵惊叹不已,依长治此时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不由吃了一惊,旋即摇了摇头,笑道:“这小子,就喜欢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在众士兵羡慕、仰慕、崇拜的目光当中,那人猛然俯冲落下,速度快如闪电,那双钢铁羽翼也随之收缩折叠,收回到了此人的背后,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人宛如炮弹般落在地上,掀起漫天尘土,地面上被他砸出一个大坑。 烟雾渐渐散去,显露出牧尧那高大的身躯,他单膝跪在地上,保持着落地的姿势,由于刚才的飞行动作实在太过亮眼,连带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也显得十分帅气。 贺峰冲到牧尧的面前,狠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激动地大笑道:“老天啊,你这出场方式简直太帅了!连我都忍不住要鼓掌叫好。” “确实是很帅气,看着也很拉风。”曲凤池也打趣笑道:“但是牧尧师弟,难道这就是你迟到的理由吗?” 这时,依长治缓缓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牧尧一眼,微笑道:“你小子……终于又进化了,以前楚亦凡曾经说过,翅膀只有靠逆天的机缘才能获得,没想到你找到了另外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不得不说,是雷天一那家伙给了我灵感。”牧尧没想到自己登场居然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不过对他来说,这样的感觉还算舒服,嘿嘿笑了几声,得意道:“我在闭关的时候,想到了无数种改进的可能性,后来发现速度和空间这两条路,是我可以提升的方向,至于那双翅膀,完全是机械之心的神效。” “我想……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或许你能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依长治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发自内心的欣喜,微笑道:“不过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我们应该出发了,希望到了寒川,你的翅膀也能有用武之地。” 他无比欣慰地看着眼前的牧尧,忽然有些感慨,当年参加天清宫考核的时候,估计没有人会想到牧尧终有一天能够成长到这样的地步,当时的他既肥胖又弱小,哪有半点可能会变强的迹象? 依长治仍然记得当初那一幕,牧尧在刚吞噬了机械之心之后,就带给了他们相当强烈的震撼,那时候的他便具备了无数的可能性,或许有那么一天,牧尧很可能会超过自己,也会超过红莲大陆的绝大部分强者,成为独当一面的超级强者。 “在你们临走之前,我有句话想对你们说。”路依凝突然说道:“你们都要活着回来,我在东极等你们庆功。”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依长治,只见他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是皇后的吩咐,那我们自然要遵旨。” …… …… 浓密的乌云剧烈翻滚,宛如撕碎后又堆积在一起的败絮,厚重而又凌乱。电光仿佛灵巧的游蛇,在云峦中疾速穿梭,掀起阵阵狂暴的雷鸣。 苍穹的下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万古冰川,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玄冰厚雪覆盖在嶙峋的巨石上,偶尔裸露出来的贫瘠泥土像是凝固成形的血痂,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之间。 陡峭至极的悬崖延绵数千万里,就像是天神蛮不讲理地用巨斧将冰原从中劈开,一眼望去尽是高达万丈的无尽深渊,隐现在终年不散的云雾之中。 这座巨大雄奇的山脉高耸入云,近乎与天际连为一线,峰脉最高的地方,亦是整个世界最高的地方,距离天穹已然非常之近,穹顶的乌云似乎触手可及。 寒池天峰,红莲大陆最高的山脉,位于寒川与东极高庭边境的交界处,紧挨着墨龙潭,相隔十分接近。峰顶之上建有一座简陋的城池,沉默而孤寂,城墙由乱石堆砌,冰冷坚硬,城池上空时不时有老鹰飞过,因为只有老鹰才能飞到这样的高度。 这座城池名为黑水,由于地形恶劣,除了守卫边境的寒川士兵,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到这里,然而这几天却是例外,有大量的人马涌进了黑水城,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根本原因是数日前韩世翀的去世。 韩统身着厚重的白金铠甲,站在城墙上方,俯瞰下方苍陌的雪山,神情十分冷峻,还有一点点……不适应。 虽然他是韩家的正统继承人,虽然他自幼便开始修行,但不幸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多少修行的天赋,尽管享受着韩家最丰厚的资源,然而他到现在也不过是通明初期的境界而已,可以说是硬生生用丹药喂出来的。 或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导致他对自己有些不自信,更别说穿上这一身白金重盔了,即便当年接受军事训练的时候象征性地穿过几次,但这跟真要上战场完全是两码事,他根本没有长时间身着重盔的经验。 只是再不舒服、再不适应也好,他也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软弱的一面,因为他是韩家的继承者,他必须努力保持坚强和镇定,尽管他只有二十七岁。 韩统此时的神情看起来非常平静,然而目光中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急躁还是暴露了他焦虑的真实情绪。 作为最正统的接班人,他从小便接受各种优良的教育,都是为了日后能顺利成为新的寒川领主而准备的,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就在刚刚继位的时候,当年寒川的第一家族——纳兰氏族,居然暗地里与两国联军勾结,突然发动了叛乱。 虽然自己手上掌握着一些兵权,但对方在暗,自己在明,加上根本没有想过纳兰氏族会从背后捅刀子,一开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将士们死伤无数,结果不得不被迫撤离,现在连父亲韩世翀的尸体都没有抢出来,自己也被赶到了黑水城,还得时刻提防着纳兰氏族再度杀来。 更糟糕的是,由于纳兰氏族的叛变太过突然,他不清楚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谁是可信的,谁是不可信的,要知道韩世翀还在的时候,纳兰氏族可是异常谦逊低调的,对韩家也是忠心耿耿,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会叛变,如果自己身边还有隐藏的叛变人物呢,那又该如何甄别?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头疼,轻轻按了按肿胀的太阳穴,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少主大人,外面风冷雪大,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韩统转过头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一名光头壮汉,脸上有两道狰狞的疤痕,宛如两条颀长的蜈蚣,长相凶神恶煞,看向韩统的眼神却无比温柔,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声音跟他的外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名光头壮汉名叫褚由检,手持寒铁巨斧,是黑水城的城主,横练功夫极强,一身筋肉发达虬结,宛如钢筋铁骨。他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膛,说道:“少主,请您放心,我诸氏一族世代守护韩家,这次我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会助少主您重新夺回天虞宫!” 天虞宫是寒川的宫殿,也是韩家栖身之所,位于寒川首都——帝之下都,他身后还跟着寒天誉、古力努努等寒池宫的修行者,均是八年前参加过红莲武道会的强者。 “黑水城易守难攻,只要来到这里,我们就算绝对安全了,等稳住阵脚以后,我们再制定后续计划,想办法一步步打回去!” 韩统知道褚由检的话是有道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总是有些堵得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莫非是自己突逢变故,导致杞人忧天,谁都不相信的缘故? 他苦笑一下,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父亲尸骨未寒,我不但丢失了天虞宫,甚至连他的尸首都没能抢出来,如果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恐怕会被我这不孝子活活气死。” “少主此言差矣,一切都是纳兰氏族狼子野心,这怪不得您。”褚由检气哼哼地说道:“当初属下曾建议先主削减纳兰氏族的兵权,但都被先主否决了,果然不出属下所料,纳兰一族果然狼子野心……”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韩统忽觉心烦意乱,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也别站在外面了,先回去吧。” 说完这话,他转身准备走下城墙,一只脚已经踏在了半个阶梯上,就在这众人精神最为放松,最没有警惕性的时候,一道刀光突然闪过,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刺向了韩统的胸膛! 354兵临城下 这一下实在太快,快到韩统根本来不及反应,快到褚由检还在低头检查自己的皮靴,快到韩统浑然不知自己此时已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不得不说,这记刺杀确实非常有水平,因为刺客掩盖了自己所有的杀气,所以场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察觉,眼见明晃晃的匕首即将刺入韩统的心窝,距离韩统最近的萧凛终于反应过来,一掌拍在刺客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刺客在地上打了个滚,当即起身便要逃走,然而此时众人已经醒悟过来,褚由检怒喝一声:“哪里走!”几大步跑到刺客的身后,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掼在地上! 他心中愤怒到了极点,居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刺杀韩统,要不是萧凛眼疾手快,韩统这会儿估计已经死了,自己便是无比严重的失职,根本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褚由检出手毫不留情,只听喀嚓几声,捏断了刺客的腿骨和腕骨,这人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韩统脸色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也没想到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自己。他定睛瞧去,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不由大吃一惊,气得双眉倒竖,颤声道:“你,你……六子,竟然是你……你想杀我?” 那人名叫六子,是韩统的亲信,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彼此亲密无间,情同手足,谁能想到他居然会背叛自己! 六子此时四肢尽断,痛得脸色惨白,由于愧疚及害怕,他哭得涕泪齐流,如死狗般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连抬头看向韩统的勇气都没有。 韩统低头看着这位昔日好友,一颗心如坠冰窟,面如死灰道:“六子,你我从年幼开始便一起成长,虽说你我乃君臣之实,但我对你犹如兄弟,从未对你呼来喝去,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你……你为何要背叛我?” 六子根本不敢看他,痛哭流涕道:“少主,我该死,我是畜生,我不是人!” 韩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不甘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 “因为……因为他们抓走了我的妻儿……”六子神情极是愧疚,呜咽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他们全部都要死……” 韩统微微闭上了眼睛,内心涌现出一股悲哀的情绪,这些天来他担惊受怕,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暗杀,幸好有褚由检及寒池宫众人化解了危机,本以为来到黑水城后就能睡一个安稳觉,谁知道就连无比信任的六子都背叛了自己,现在到底还能信任谁呢? 念及于此,他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说道:“把他带下去。”很快就有两名士兵前来,一左一右架住如同烂泥一般的六子,在一片哭喊声中,将他拖了下去。 褚由检跪在韩统的面前,忐忑不安地说道:“属下护卫不力,还请少主狠狠责罚。” “算了,这事情不怪你。”韩统苦笑一声,说道:“毕竟连我都没有想到,六子也会有背叛我的时候,起来吧。” 忽在这时,一名情报官慌慌张张跑上城墙,大声道:“报告少主,据埋伏在寒池天峰的探子来报,纳兰氏族联合两国联军,已经来到了黑水城附近,恐怕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赶到城外!” “勿要惊慌,该来的总是会来!”韩统很快收敛了心神,神情凝重地问道:“知不知道他们总共来了多少人?” “目前还不知道确切人数,但……”情报官面色惨白地说道:“据探子说,最少也有十万以上的兵马。” “最少十万?”褚由检吓了一跳,喃喃自语道:“这些家伙,莫非是想孤注一掷了?” 古力努努也不禁咋舌,小声道:“我滴个乖乖,最少十万,这也太厉害了。”他转头问向寒天誉道:“那我们有多少人?” 寒天誉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三万人左右吧,还有一部分是老弱病残,没多少战斗力。” “那岂不是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经过八年的成长,古力努努也从小孩变成了青年,只不过性情倒没怎么变化,还是如此跳脱,“这一仗要怎么打?” “你们先别慌,黑水城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就算他们人数有二十万,都不一定能打下来。”萧凛还算淡定,冷笑道:“不然少主怎么会选择撤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萧凛说得对,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卡米拉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粗着嗓门说道:“都别吵了,究竟该怎么办,得让少主来定夺。” “我去请圣女大人。”韩统也很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圣女大人是寒川最强之人,有她坐镇在此,我们不需要过多惊慌。”说着转身就要走下城墙,却见一道冰霜之桥凭空而起,从下方耸立直上,须臾间搭在了城墙上,一名白衣女子顺着桥梁悄然而来,脸庞的下半部分被白纱笼罩,正是塔利亚来了。 她走上城墙顶,挥一挥手,冰霜之桥顿时化为漫天霜雾,消散无踪,紧接着转头看向众人,说道:“不用半个时辰,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到了,有纳兰氏族的秘术加持,寒池天峰的天险根本算不了什么。” 说完这话,她一双美目忽然眺望远方,淡淡道:“瞧,他们来了。” 众人心头一凛,也跟着转头看去,但见远处白皑皑的狭窄山间,渐渐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其人数之多,竟有摧城拔寨之感,让人心生恐惧。 “是纳兰氏族的人,还有大荒及天元帝国的三方联军。”韩统神情有些不安,心虚地瞥了塔利亚一眼,若不是此人坐镇城中,他其实不认为只凭己方三万兵马就能抵挡三方联军的围攻。 “好家伙,这何止十万人啊……”古力努努张大嘴巴,小声道:“这差不多有三十万人了吧……” 褚由检的脸色也不好看,自己这边只有三万多人而已,能挡住三方联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重新杀回天虞宫,这难度实在太大,除非能得到东极高庭的支援。 但是问题在于,东极高庭如今自身难保,他们会派出多少兵马还属未知,说不定会直接拒绝寒川的求援请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 寒天誉皱眉眺望片刻,突然冷哼一声,说道:“果然是宋安那混蛋。” “天元帝国的家伙真是太不老实了。”卡米拉怒道:“还有大荒,居然可以这么无耻,难道是觉得我们寒川好欺负不成?” “宋安不过是个草包,根本不足为惧……”萧凛仔细瞧了片刻,凝重道:“关键是恭长卿这帮人都来了,这麻烦可就大了啊……” …… …… 宋安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黑黝黝的城池,脸上带着自信无比的笑容,此次天元帝国这边的军队由他领头,足足有十万兵马之多,可见为了日后能在寒川分一杯羹,天元帝国这次是下足了血本,所以此行绝对不容有失。 为了能将韩统等人赶尽杀绝,宋安这次带足了人手,除了迦若之外,当年参加红莲武道会的恭长卿、小野等四人全都来了,综合实力无比强悍,为三方联军之首。 大荒则由司空望月带领军,阵势却要比天元帝国小了不少,毕竟魔童等人都陷于与东极高庭之间的战争,没能赶来这里。 但对司空望月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此次负责与纳兰氏族交涉的人是他,等于说是大荒与纳兰氏族组成了联军,地位及分量并不会比天元帝国轻微。 只不过宋安自信满满,他手下的人却不像他那么盲目自大,首要的问题便是气候,天元帝国四季温暖如春,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太冷,然而到了寒川地带,天元军根本无法适应如此寒冷的天气。 恭长卿等人是修行者,自然不畏寒暑,但寻常士兵就很难受了,身上的铠甲又重又冷,手脚都冻僵了,几乎没什么知觉,加上大雪盈尺,走路都不太方便,更别说打仗了。 就连陈更生这样的强者都有点受不了这样的严寒,一边喝着热水,一边抱怨道:“这什么鬼天气,冷都冷死了。” 恭长卿看着冻得脸色铁青的士兵们,双眉微微一挑,说道:“这座城的地形位置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 小野则缩成一团,双手抱膝,轻轻呼着白气,什么话都没说,八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如今也成长为了一名容貌清秀的青年,但他的形象却有些邋遢,长发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打结成一块块,遮住了小半个脸颊,脸色也异常苍白,两只黑眼圈尤为明显深重。 苍陌虽然不会说话,但十分不满地瞪了宋安一眼,意思非常明显,宋安这人向来好大喜功,根本没必要着急来攻打黑水城,就算千里迢迢赶过来了,士兵们一是不适应这般寒冷的天气,二是都没怎么休息过,虽然强打着精神,实际上状态比较差,如果对方早早在旁设下埋伏,打己方一个措手不及,此行可能便要前功尽弃。 恭长卿看着苍陌,突然说道:“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宋安这家伙,就是个想捞功劳的混蛋。” 355冰霜之威 恭长卿是一个十分沉稳的人,但沉稳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比谁都清楚宋安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是为了大局他必须忍耐,事实上如果没有他在中间调和宋安与迦若等人的关系,恐怕双方早就闹翻了。 他这时候的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非常不堪、也是他很不愿意见到的情景,宋安此时走到了司空望月那边,开始与纳兰氏族的人攀谈。 “对面只有三万人而已,根本不足为虑,别说这三十万大军了,就仅凭我天元帝国的军队,就能够踏平这座破城。”宋安面带微笑,与面前的纳兰风说道:“他们现在便如丧家之犬,我想不出三天时间,韩统就会跪倒在你们面前求饶。” 由于常年晒不到太阳,纳兰氏族的人肤色雪白,鼻高目深,看上去与常人有些不一样,他们普遍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纳兰风便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不过他相较别人算是个例外,虽然长相英俊,一双眸子呈湛蓝色,是个极为难得的美男子,但他的身高却比旁人矮了大约一个头。 他身穿一件紧身的黑衣,手中把玩着镶着红宝石的黄金匕首,笑道:“宋大人倒是信心十足,不过您别忘了,圣女塔利亚站在他们那边,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或许宋大人有可靠的对策也说不定。”旁边一名身材高挑的卷发女子笑道:“所以他才信心满满,我倒是非常期待。”这女子名叫纳兰月,穿一件大红色的宽松长袍,领口放的极低,饱满浑圆的雪白胸脯露出了大半,说话的时候连胸部都在抖动。 纳兰氏族说话的语气十分生硬,口音也有些怪,显得不伦不类,或许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内部语言,但宋安心里清楚,他身为天元帝国唯一能与纳兰氏族沟通的重要人物,一定要想方设法拉近与他们的关系,到时候纳兰氏族成功夺位,成为寒川新的主人,他宋安的身价也就水涨船高,说不定可以从中大捞一笔好处,因此极力想在纳兰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他不在乎恭长卿等人怎么看他,按照这样的情势来看,纳兰氏族成为寒川统治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到时候他就是天元帝国与寒川的搭桥人,身份何其尊贵,哪还用呆在太虚殿担任一个小小的领事? 宋安不敢直视纳兰月的胸膛,哈哈笑道:“月小姐,圣女塔利亚再厉害,也不过只有一个人而已,要知道我们这边不但有三十万大军,还有无数强者,且不说贵家族高手云集,我太虚殿也是强者齐出,区区一个圣女罢了,难道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他压根提都没提到司空望月和大荒,这无疑让旁边的司空望月有些恼火,嘿嘿冷笑了几声,并不言语,反倒是另外一名俊美男子说道:“宋大人,你们天元帝国有句俗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切不能因为自身强大就小看了自己的对手,要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这名男子体态修长,蓝色长发披肩,穿着纯白色的长袍,脖子上挂着七根拇指粗的玛瑙链子,手持水晶权杖,气质雍容华贵,气宇不凡,正是纳兰雪。 实际上,这几人都是纳兰氏族的内门弟子,地位十分崇高尊贵,平日轻易不会现身,此次也是因为追捕韩统才来到这里,所以他们心高气傲,只认同强者,即便宋安贵为太虚殿的领事,他们也没多少尊敬之意,反而对恭长卿赞不绝口,这也令宋安感到非常不爽。 最后一名女子身材娇小,容貌精致可爱,犹如一个粉雕玉琢的雪精灵,名叫纳兰花,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宋安一眼,说道:“太虚殿是还不错,比如那个叫恭长卿的小哥哥,他就很强,其他的人也不错,不过也就这样而已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宋安也不过如此。 宋安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哈哈笑道:“总而言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对付区区一个韩家,根本不在话下,到时候拿下韩统,贵家族便能掌控寒川,我们也能跟着沾光,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次我们天元帝国一定会出尽全力,帮你们荡平韩氏余孽,免除你们的后顾之忧!”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实心诚意,纳兰风等人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但没有一个人会把这话当真,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韩家真的这么好对付,此次也不会派自己这些人过来了,且不说这座城极难攻下,光是一个圣女塔利亚就足够让他们全力应付了。 在寒川,圣女这两个字便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重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口,没人会认为寒池宫的圣女只是不过如此,宋安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因为此人愚昧无知,根本不知道圣女的厉害。 “这个宋安,就跟哈巴狗一样,真是丢我们天元帝国的脸。”陈更生再也忍耐不住了,小声对恭长卿说道:“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他。” 恭长卿微微摇了摇头,心里也很不舒服,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宋安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上司,难道还要强行推翻此人不成? 这时,纳兰几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纳兰花甚至打起了哈欠,宋安却恍若不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道:“如今天色已晚,不是动手的时候,我们可以让士兵们在城外安营扎寨,明日一早便开始攻城……” 他话还没说完,司空望月打断了他这些不着边际的言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宋安大人,不是我想抬杠,但是你要在城外扎营?你别忘了,这里是风口处,莫非你想要大伙儿半夜全都被寒风吹成冰棍不成?” “呃……”宋安一时语塞,紧张地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很现实的问题,恭长卿等人则扶额叹息,悄悄地又与宋安拉开了一点距离。 纳兰风笑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脸色剧变,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头顶上方乌云翻卷,闪电涌现,天色急速变暗,转眼便成黑夜,一股剧烈无比的灵气波动猛然荡开,伴随着一声震人心魄的龙吟声,无数冰雹当头砸落,七条冰霜巨龙从黑水城中腾飞而起,狠狠地扑向三方联军! 冰龙出世,天地变色! 纳兰氏族早有心理准备,还能保持镇定,但天元帝国和大荒联军何曾见过如此奇景,吓得脸色煞白,有些人甚至丢下武器,就要往后逃跑,然而为时已晚,石头般大小的坚冰当头落下,砸得两国联军人仰马翻,一时间不知道敲碎了多少士兵的头骨,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将洁白的雪地侵染成了怵目惊心的深红色。 宋安顿时傻眼了,呆怔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叫道:“敌人已经攻过来了,赶快躲起来……”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恭长卿那洪亮的声音叫道:“这种级别的法术,必然是圣女出手了,千万不可大意!” 他此时已经将巨剑插在面前的雪地中,施展天罡三十六剑阵,配合苍陌的无量真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光护罩,无数流光凝成的梵文飘散其间,将天元帝国的士兵们包围在了里面,挡住了漫天冰雹的攻击。 做完这一切后,恭长卿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转头看向小野,朗声道:“小野,寻找出圣女的位置,一旦找到她就马上展开攻势!” 小野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明白了,我现在就感知她的位置。”说着双目紧闭,一道道无形的精神力喷涌而出,向黑水城扩散而去。 陈更生咬牙说道:“大家不要惊慌,其他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只要能击败圣女,就等于赢下了这场战争!” 眼见恭长卿等人默契十足,将己方部队保护得非常完好,宋安不喜反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混账,你们到底听谁的指挥?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头领?”他的内心根本无法接受有没有自己都一样的事实,此时暴跳如雷,风度尽失。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宋安才是天元军的主心骨,不是恭长卿那混蛋!为什么这家伙要抢自己的风头?他凭什么这么做? 只不过此刻危难当前,根本没人理会他的愤怒,天元帝国有恭长卿及苍陌竭力保护,但大荒和纳兰氏族并没有这样的防御手段,只能狼狈逃窜,纷纷向后撤去。 可是圣女塔利亚根本不给他们机会,七条冰龙在人群中穿梭来去,卷起千堆雪,冰雹漫天乱舞,大荒及纳兰联军顿时死伤无数,遍地都是殷红的血迹,犹如人间地狱。 纳兰风大声叫道:“赶紧先撤退,保留力量,不要白白牺牲!”他心中万分焦急,己方这边只有纳兰雪懂一些防御法术,但只凭他一人怎么可能挡得住塔利亚的攻击? 在他的命令下,纳兰氏族快速地往后退去,司空望月则紧咬牙关,如果黑水城派兵出城来打的话,他们就能孤注一掷,集中力量杀进城去,然而城门禁禁关闭着,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有兵马出城,这下就连司空望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站在原地被动挨打,只能跟着纳兰氏族一同往后退去。 此时塔利亚站在城墙的瞭望塔上,操控着下方的冰龙进行攻击。白色的冰霜漫天飞舞,环绕她的周身,她的长发和衣衫随风舞动,眼眸都变成了霜白之色,一道道凌冽的寒气四处蔓延,整个瞭望塔仿佛都被寒冰冻结住了,黑色的石块上覆满了洁白的冰屑。 在她方圆数米之外,没人敢靠近前去,以免被冻伤,韩统等人索性退到后面,从城墙顶处俯瞰下方,眼见三方联军狼狈撤退,不由喜上眉梢。 “不愧是圣女大人,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褚由检神色喜悦,哈哈笑道:“黑水城易守难攻,加上圣女实力通天,我看纳兰反贼有何还击手段!” 说到这里,他无比激动地看向韩统,大声说道:“少主……不对,现在应该叫您领主大人了!领主大人,此战若能大获全胜,属下定会带你重返天虞宫,这是属下对您的承诺,属下愿意用生命来实现这个诺言!” 356小野的实力 在亲眼见识到圣女塔利亚那恐怖的冰霜攻击后,原本还有些慌张的众人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圣女在此,敌方即便人数再多又如何,对方根本没有攻进来的机会,且不说黑水城占尽天险之利,可以说极难攻破,光凭这七条冰龙就能逼退三十万大军。 塔利亚的实力较之八年前又有精进,尤其是在寒冷天气的加持下,她的冰霜之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用一人一城来形容也不为过,在这种环境下,哪怕是三方联军精锐全出,也很难在她的手上讨到便宜。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三方联军便已死伤惨重,除了恭长卿等人还在咬牙拼命坚持,大荒及纳兰氏族已经开始向后撤退,他们实在是没办法抵御冰雹和冰龙的攻击,如果再不撤离,死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纳兰风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如今连黑水城都还没靠近,自己这边就已经死了不少人马了,看来此次追杀韩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搞不好连任务都完成不了,到时候该如何回去向族长交代? 宋安躲在恭长卿的剑阵当中,屡次想叫己方部队也一同撤退,只不过恭长卿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转头看向双眼紧闭的小野,语气急促地说道:“小野,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塔利亚的位置?” 小野咬紧下唇,脸色越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艰难说道:“快……快了,她所在的位置……比……比我预估的……高……高太多了。” 话音刚落,有三条冰龙突然调转了身子,咆哮着冲向防御大阵,狠狠地一头撞了上来,霎时间地动天摇,站在里面的天元士兵立足不稳,纷纷摔倒在雪地里,有些体质弱一些的直接被这股巨力震得口吐鲜血。 喀嚓一声,金光护罩被撞裂了一条缝隙,冰冷刺骨的寒风刹那间狂涌进来,这三条冰龙晃了晃脑袋,向后拉远了一点距离,然后再次悍不畏死地冲撞过来! 轰! 这一下撞得更狠,力道大得超乎想象,就连冰龙的头颅都被撞缺了一块,金光护罩上顿时出现了无数条细微的裂缝,天元士兵只觉胸口窒闷,血气翻涌,难受到了极点,有些人甚至一头栽倒在地,竟是昏死过去了。 “我来帮你们一把。顶住!”陈更生的紫色长发上沾满了白雪,顾不得将其拂去,扬声怒吼道:“坚毅堡垒!” 他身穿紫色盔甲,表面嵌满了熠熠生辉的钻石,漫天星辉从钻石中飞舞而出,伴随着一道道紫色的光芒,顷刻间注入阵中,给防御大阵又加厚了一层保护。 “小野,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陈更生也出手了,但是恭长卿的内心越发急躁起来,如果一炷香的时候后还没能找到塔利亚的位置,凭他们三人是挡不住冰龙的猛烈进攻,到时候只能撤退了。 小野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往下滑落,从他紧闭的眼皮上,可以看到眼珠正在疯狂乱转,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一道道精神力迅速延伸,渐渐来到了黑水城上方的瞭望塔附近。 没有人知晓这股精神力的存在,除了恭长卿等人,仿佛被注入池塘中的剧毒,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实际隐藏的杀伤力几乎无人能挡,或许就连塔利亚这样的强者也不例外。 “找……找到了!”陡然间,小野猛地睁开双眼,嘶声道:“她……她就在上面,在上面!”他此时的瞳孔急速旋转,宛如剧烈搅动的漩涡,黑色的眼眸因为速度太快变成了一道道模糊的黑线,看起来极为渗人。 如同鲨鱼嗅到了血腥气味,无形的精神力笔直上升,转眼间便来到了城墙上的瞭望塔,塔利亚此刻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还在全神贯注地操控着七条冰龙,忽然之间,她感受到了一丝古怪的异样,虽然冰龙在她的控制下依然疯狂地攻击着恭长卿等人,但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与冰龙之间的联系似乎多了一层隔阂。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十分怪异,她此前从未体验这样的感受,一时有些茫然,然而反常即有妖,一股强烈的警兆立即油然而生,她正想查明这种怪异感从何而来,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雪花纷扬飘下,颜色却不是纯白之色,而是变成了深沉的绛红,像极了一片片掉落的红色枫叶,一缕暗红色的光芒降临大地,苍莽的雪山上仿佛涂上了一层血红的颜料,层层侵染下来,整座雪峰山间顿时化作了人间地狱,极目处尽是猩红之色,可怖到了极点。 见此情景,即便是塔利亚这样的强者,也不觉心神微乱,灵气登时一岔乱,一条冰龙轰地散开,化作漫天冰屑,随风消逝! 她目光一冷,紧咬银牙,再次稳定住了丹田内乱窜的灵气,又幻化出一条冰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塔利亚心里很清楚,敌人肯定对她施展了幻术,试图击溃她的意志,虽然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但她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能让自己中幻术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她身为韩统这边的主心骨,必须伪造出没有受影响的假象,否则黑水城很容易会陷入危险当中。 事实上,如果自己全力抵御幻术,确实可以不受影响,但这样一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假如敌军趁此良机前来攻城,只凭三万人马是很难守住的,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不但不能出手抵挡,还得与敌方硬碰硬。 塔利亚这个想法其实有些多虑了,小野虽然擅长精神力攻击,本身实力却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小野的攻击不但真的可以迷惑她的的六识,甚至还能重创她的肉身。 越阶伤敌,杀人于无形之间,这便是小野真正的可怕之处,也是恭长卿自信心的来源,这是一张可以依仗的王牌! 眼前的血色越发浓烈,巨大的山脉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逐渐变幻扭曲起来,塔利亚只觉眩晕感越来越强烈,整个世界彷如天旋地转,一阵恶心欲呕的感觉直涌胸口! 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扶住旁边的墙壁,才没有摔倒在地,心头不禁感到骇然无比!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幻术,居然会对她造成如此强烈的影响,此人究竟是谁? 韩统众人此时并没有发现塔利亚的异常,他们的目光全都被城池下方的战况所吸引,眼见七条冰龙宛如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还以为是塔利亚故意为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如今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塔利亚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连下方的人群几乎都看不清楚了,忽然间似乎有两股热流从眼眶中流出,划落脸颊,滴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只觉入手粘稠,隐隐还有一股铁锈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脸上的这些热流居然是血泪! 事到如今,她隐约明白事态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在幻术的攻击之下,她只觉丹田内的灵气正在飞速流逝,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必须速战速决,将三方联军彻底赶出去! 想到这里,她咬紧牙关,全力催动仅存的灵气,七条冰龙仰天咆哮,混杂着漫天坠落的冰雹,疯狂撞击恭长卿的防护大阵,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天元士兵被震得口吐鲜血,全身瘫软,凄惨的叫喊声震天响起,雪地上躺满了天元士兵的尸体。 一滴滴鲜血顺着小野的下巴淌落,在雪地上绽放成一朵朵鲜艳的梅花,小野单膝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跟死人没什么分别,两行鲜血从他的眼窝中流出,眼白里布满血丝,一双眼睛通红无比,就连唇角都沾着血迹。 “可恶……小野,到底是怎么回事?”恭长卿眼看着冰龙的攻势越发凶猛,直急得额上出汗,大声叫道:“你不是说已经找到她的位置了吗?” “我……我不太明白,可能……是因为境界……的差距太……太大了。”小野神情十分迷茫,气若游丝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攻击一定……一定生效了,莫非……是我境界……太……太低,攻击对她……构不成伤害吗?” 他不知道塔利亚是不是真的受到了伤害,但从冰龙如此凶狠的攻击来看,说不定并没有起多少作用,毕竟他与塔利亚之间的境界差距太大。 如今摆在恭长卿的面前只有两条路,继续死扛,等着小野的好消息,或者赶紧撤退,保留有生力量,这无疑是一道天大的难题,身边的士兵在不断倒下,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哪怕塔利亚真的受伤了,在强撑着演戏,他也得马上下达后续的命令。 然而就在他犹豫不决,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从远处天边飞来了一道影子。 此时天元士兵被塔利亚的攻击压制,根本无暇注意到头顶上的异常,但恭长卿看到了,他眯眼抬头仰望片刻,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不好!” 下一秒,无数道绚丽的光炮轰然落下,狠狠地砸在了天元士兵的阵中间! 357不和谐的旋律 恭长卿的眼力非常了得,所以他很快便看清楚了那道影子,只见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后长出了一对巨大的钢铁之翼,翅膀的下方原本是光滑的金属表面,陡然出现了一排排炮筒,一道道光炮从中喷射而出,宛如狂风暴雨一般,疯狂攻向下方! “怎么可能……他居然有翅膀?”恭长卿的内心彻底被震撼住了,他不知道这神秘男子是谁,但……怎么会有翅膀?这翅膀是从哪里得来的? 更糟糕的是,此人的炮筒对准的是自己这边,很明显不是同伴,而是敌人! 陈更生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再强大的修行者,也不可能会有翅膀,除非有极大的机缘才有可能,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韩统等人也看到了这名背生双翼的男子,神色惊讶万分,他们何曾见过有人像这般在天上飞翔,攻击力还如此狂猛! “难道是……”韩统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神色一喜,说道:“是张巍!” “看来是东极高庭的人到了。”萧凛仰头盯着牧尧,小声道:“不过这出场……需要这么拉风吗?” 这名男子正是牧尧,经过长途跋涉后,他们终于快赶到了黑水城,然而就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大约五六里的时候,牧尧的视野中出现了大量红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而且还分成了两拨人,显然正有战事发生。 牧尧唯恐韩统抵挡不住,因为两方的人数相差太大,所以就先行一步了。他飞行的速度很快,片刻间便赶到了战场,发现有两股人马已经撤退了,剩下一股人还在苦苦支撑,人数大约在十万人左右。 见此情形,他毫不客气,一言不合就开始发炮攻击,霎时间漫天光炮当头砸落,恭长卿本来就要防着塔利亚,此时压力陡增,脸色倏地苍白无比,唇角边溢出血来。 在牧尧和塔利亚的双重攻击下,防御大阵上再度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只要再过片刻,阵法便会被打散消失,到时候这十万人肯定会全军覆灭在此。 “要不要暂且撤退?”陈更生也发现事情有些不妙,急促问道:“敌方的攻势太过凶猛了,我们撑不了多长时间!” 恭长卿看了上方的黑水城一眼,心中仍有些不甘心,还想再坚持一会儿,谁知一道紫色人影陡然冲来,一个白色的光球飞扬而起,然后朝着己方阵中砸落而来。 看见这个光球,恭长卿的心顿时被无形之力揪紧了一下,巨大的危机感提醒着他,这个光球的威力绝对会非常恐怖! 念及于此,他怒吼一声,全身灵气灌注于剑阵之中,想要挡下这记攻击,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光球的威力,就在光球与金色护罩相碰的一刹那间,光球瞬间化为刺眼夺目的白色光芒,猛然爆开! 狂猛的罡风骤然席卷而来,地面上的雪块被巨力掀起,碎成一蓬蓬细密的雪雾,漫天飞扬,周围的古松全被连根拔起,就连冰龙也被这股力量所波及,当即就有四条冰龙被炸成冰屑,混合着石块般的冰雹,劈头盖脸朝恭长卿等人袭来。 恭长卿哪里挡得住这一连番的猛烈攻击,防御大战顿时消散破碎,天元士兵彻底暴露在了外面,顷刻间便有许多人死于非命,断肢鲜血喷了一地,看起来极为凄惨。 “撤退……快撤退!”恭长卿心里面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瞬间打消,他认得这道紫色的身影,是依长治来了,“依长治!是破天……他们怎么来了?” “这魔头居然也来了?”陈更生吓了一跳,赶紧叫道:“走,快走!” 顾不上抬起同袍们的尸体,天元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二话不说掉头就跑,有些人甚至连武器都不要了,他们逃得太过仓惶,雪地又犹为难行,许多士兵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被身后的同袍踩在脚下,挣扎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转眼间,天元军便撤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满地的尸首,散发着冲天的血腥气息。 牧尧降落在黑水城门前,依长治已经站在那里了,望着远去的敌军,眯眼说道:“那些人我认识,是太虚殿的修行者,实力还挺厉害的,尤其是那个叫恭长卿的家伙,应该是他们的首领。” “嘁,首领又如何,还不是在我牧尧大爷的威势下狼狈逃窜……”话说到一半,他见依长治斜眼瞪着他,当即嘿嘿一笑,说道:“难道不是吗,这是事实啊,我又没有骗人,你看他跑得多快?” “拜托你做件事情。”依长治微微摇头叹息,马上换了个话题,“既然他们已经退了,这代表短时间内不会再攻过来,你绕着寒池天峰飞行一圈,把这附近的地地形势绘制出来,到时候给陆清羽看看。”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牧尧一拍胸脯,再次挥动钢铁双翼,蓦地腾空飞起,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 依长治目送牧尧远去,然后转头看向黑水城上方,大声叫道:“我乃东极高庭依长治,受贵国张巍所托,前来支援你们,先开门让我们进去!” 韩统在城墙上望着敌军撤离,心中终于稍微安心了一些,此时听到依长治在下面喊话,忍不住笑道:“圣女大人已经如此强悍了,再加上东极高庭的援助,恐怕这次能……” 他话没说完,忽然瞥向了瞭望塔,只见塔利亚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赶紧三两步跑到塔利亚的身边,颤声道:“圣女……圣女大人?” 众人没想到塔利亚居然倒下了,内心震惊之余,均觉不可思议,在他们的心目中,塔利亚几乎是无敌的象征,但她却身受重伤,这可怎么办? 霎时间,众人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没有了圣女坐镇城中,他们该如何抵挡三十万大军? 寒天誉快步抢上,轻轻将塔利亚扶起,只见她脸颊上有两行清晰的血痕,双眼紧闭,已经昏迷了过去,不由慌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包括韩统在内,所有人都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塔利亚,这时褚由检忽然问道:“领主大人,东极高庭那边的援军……” “打开城门,先让他们进来。”韩统此时心烦意乱,没有心思理会依长治等人,手下的士兵马上打开了城门,恰好陆清羽也带着一万人马赶到了,众人陆续进城,依长治及陆清羽等破天一行人在张巍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墙上,却看到韩统等人全都围在了塔利亚身边,神色焦急无比。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巍见状大吃一惊,飞快跑到塔利亚的身边,问道:“到底怎么了?圣女她……她……” “我们现在也不清楚圣女她受了什么伤……”萧凛沉默片刻,摇头道:“圣女她刚才还好好的,一直在用冰霜之力与敌人作战,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韩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塔利亚的身上,对依长治等人如若未见,这样的作派落在破天的眼里,无疑让人感到有些不近礼数。 依长治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心中很是不快。 如果韩统对东极高庭的援助是这个态度的话,那自己又何必带着上万人马,冒着狂风暴雪,千里迢迢赶来,随便应付一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能向朝廷交差就好,反正寒川死活与自己无关。 忽然间,塔利亚轻轻闷哼了一声,虽然双眼仍然紧闭着,不过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了。韩统顿时大喜过望,说道:“圣女大人,您的身体……” “我不要紧。”塔利亚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实际上从依长治等人来到黑水城的时候,她就基本上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身体不听使唤,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动弹。 “领主殿下,东极高庭等人远到是客,切不可怠慢了人家。”她纵然目不视物,但心思机敏,洞若观火,暗中提醒韩统道:“毕竟天寒地冻的,过来一趟也极为不易。” 韩统此时才如梦初醒,连忙说道:“对对,这是我的错误。”说着急忙转身对依长治行了一礼,说道:“多谢贵国的援助,我代表寒川向你们表示由衷的感谢。” 依长治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微笑道:“领主大人太客气了,毕竟寒川与东极高庭建交多年,彼此互助是天经地义之事,当年也多亏了你们的大力援助,东极高庭才避免被大荒趁虚而入。” 韩统哈哈一笑,眼神往城下瞥了几眼,说道:“目前的情况比较严峻,相信长治将军您也看到了,不知此次贵国派了多少兵马过来?” “领主大人,士兵在于精而不在多。”依长治还没说话,陆清羽便笑着说道:“所以一万兵马便足够了。” 这话一说出口,韩统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目光变得有些失望。 “才一万人?”褚由检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们有没有搞错,这么点人能济什么事?” 358治疗 就目前的情形看来,双方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气氛有些凝重,甚至还有点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无论是韩统,还是诸由检,心里都有些不痛快,别说敌方有三十万兵马了,就连自己这边都有足足三万人之多,若东极高庭能支援五万人过来,这场仗还有得打,但你带一万人顶什么用?到底有没有援助的诚意? 霎时间,场间的氛围冰冷尴尬,韩统虽然脸上带笑,但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是皮笑肉不笑的假象,诸由检就表现得更明显了,整张脸瞬间冷了下来,他脾气火爆,要不是圣女和领主大人还站在旁边,恐怕他已经忍不住要送客了。 在韩统看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莫非东极高庭知道韩家没有翻身的可能,所以才派这么点人来做做样子?想到这里,他只觉心寒意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撇嘴道:“那就……谢谢你们了。” 依长治冷冷地盯着他,心中也有些怒意,若不是朝廷强行给他安排了这样的任务,他其实根本就不愿意过来,没想到辛辛苦苦赶到战场,还要遭受韩统的白眼,这都是些什么狗屁操蛋的事情? “照我看,这一万人已经足够了,长治他们的实力非常厉害。”这时,张巍率先出来打破了僵局,“绝对不能用人数来评估他们的战斗力。” 他反应有些迟钝,没感觉到场上这微妙的气氛,只是单纯下意识地为依长治说话:“所以你们放心吧,既然长治他们亲自过来了,就一定会全身心投入战斗。” 诸由检呵呵一笑,干巴巴道:“希望会是如此。”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陆清羽沉默地盯着塔利亚,然后又扫了寒川众人一眼,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念头。 依长治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与韩统说几句话,陡然间一道道细微的光粒从瞭望塔的墙后径直穿了进来,须臾间凝成了一个人影,手里还拿着一张卷轴,大笑道:“任务已经完成了,我都说了,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破天等人见惯了牧尧随意穿墙的习惯,但寒川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情景,不由吓了一跳,韩统认出这人就是那个背生双翼的神秘强者,心中震惊之余,不免对此人的身份感到非常好奇,毕竟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任何关于此人的资料。 “辛苦了。”依长治接过卷轴,看都没看一眼,便将其抛到了陆清羽的手里,陆清羽很有默契地拆开一瞧,目光快速一扫而过。片刻之后,他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如同一个川字。 这时,从开始就没说过话的洛可儿轻轻扯了一下依长治的衣袖,小声说道:“她……是什么人?看起来似乎很强大。” 依长治知道她问的是塔利亚,轻声说道:“她名叫塔利亚,是寒池宫的宫主兼圣女,也是寒川最强大的修行者。” “啊?”洛可儿微微吃惊,悄声道:“她明明两只眼睛都瞎了,还这么厉害吗?” 她的声音虽然细若蚊呐,但瞭望塔里十分安静,众人都能听得清楚。 依长治愣了一下,刚想解释其实塔利亚并不是瞎子,只是受了伤才变成了这样,诸由检已然抢先发飙了,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狠狠瞪起,怒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洛可儿脸色一红,喃喃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对你们有什么意见,但你们东极高庭连区区一万人都好意思派过来,那还不如不来!”诸由检本就心中有气,洛可儿的话只是触怒他的导火索而已,呵斥完洛可儿后,他又将愤怒的目光转向依长治,很不客气地说道:“这难道就是你们的诚意吗?” 依长治眉毛一挑,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别人骂他可以,骂洛可儿不行,刚要反唇相讥,牧尧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是那个道理,越是废物,废话就越多,嗓门也越大。” 洛可儿虽然加入破天的时间很短,但好歹是自己的同伙,又是依长治的救命恩人,哪能容这粗鄙大汉对其口出恶言,当即毫不留情地出言嘲讽。 “牧尧,这话过了。”陆清羽皱起眉头,朗声说道:“你搞清楚,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牧尧纵然脾气火爆,不过陆清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个废物啊……”便默不作声了。 诸由检被牧尧这番话呛得勃然大怒,胸口剧烈起伏,正要破口大骂,韩统此刻也适时地出声制止了他:“诸将军,不要对客人无礼。” “是……属下知错了。”诸由检站在了韩统的身后,然后狠狠地瞪了牧尧一眼,显然心中余怒未消,牧尧毫不示弱地反瞪回他,悄悄地对他比划了一个小拇指。 一场即将发生的冲突很快在双方的压制下平息消散了,韩统略带歉意地对依长治说道:“是我御下无方,让您见笑了。” “彼此彼此,可能我们之前发生了一些没必要的误会。”依长治也礼节性地笑道:“总之,还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的诚意,寒川的主人永远只会是韩家,而不是其他的家族,这点也是东极高庭认定的事情,决不会改变。” 听到这句话,韩统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毕竟寒川和东极高庭交情不错,互为同盟,不管依长治带了一万人还是一千人,好歹也是亲自来了,万一发生了战事,他也会陷入危险境地,自己确实不应该责怪对方。 “你说得对,我的眼睛现在确实看不见了。”忽在这时,塔利亚开口说话了,她此刻依然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如纸,转头看着洛可儿的方向,说道:“是我太大意了,想不到敌方阵中有一名幻术高手……” “幻术?这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依长治狐疑道:“按理说只有相同境界或以上的实力才会让幻术生效,以圣女您合虚后期的境界,除非对面也有个合虚后期的强者,才能让你中招,但我刚刚查看过了,对方阵营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强者。” “此人的幻术非常特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塔利亚沉默片刻,闭眼说道:“他似乎不需要制造幻术场景,也不需要有任何的目光接触,甚至不用连阵法都不用祭出,就能制造出幻术,而且破坏力极为惊人。” 依长治微微皱眉,只觉这情况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己方面临的情况可就危险了,能杀人于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这该如何应对才好? “我现在并不清楚他有没有察觉到……其实我已经受伤了,但只能强行撑着,如果被他瞧出破绽,相信对方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塔利亚喘息了一阵,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我双目失明,修为也损失不少,暂时没有了战斗的能力,恐怕得靠你们先支撑了。” 此言一出,寒川众人顿时流露出难过失望的神色,有些人甚至目透惊恐,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如果圣女身受重伤,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直接投降就行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众人悲伤惊惶的情绪,洛可儿小心翼翼地说道:“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圣女的伤势?我比较擅长治疗之术。” 韩统愣了一下,不禁大喜过望,说道:“是真的吗?那太好了……”要知道精通治愈的修行者是非常罕有的,他正愁自己这边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倒也符合医师的身份。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褚由检冷哼一声,说道:“这姑娘看起来才多大年纪,真的擅长治疗么?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喂,你这满脸横肉的家伙,故意找茬是不是?”牧尧脾气火爆,马上还击道:“刚才看在韩领主的份上,老子不跟你计较,你倒开始挑起事来了?” “怎么,我就质疑一下,这你也有意见?”褚由检不甘示弱,大声回喷道:“圣女的身体关系到韩家日后的命运,当然要谨慎对待,我又不认识这位姑娘,也不想针对她,但总得让我相信她真有这样的能耐才行吧?”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牧尧竟然一时语塞了,眼见场间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塔利亚突然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这……圣女大人,还请三思……”褚由检不由吃了一惊,看圣女这意思……难道竟是要接受治疗?可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他实在是信不过东极高庭这些人,尤其是这个跟他斗嘴的混账,简直可恶至极。 洛可儿有些紧张,望向面前蒙着面纱的美丽女子,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真的可以吗?” “我相信你,因为我们是盟友。”塔利亚语气淡然道:“而且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我必须相信你。” 洛可儿用力地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359兄弟相认 洛可儿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是她离开天元帝国后,第一次替除了依长治以外的人疗伤,而且对象似乎还是一位很有来头的大人物,因此她必须做到最好,绝对不容有失。 她微微闭上眼睛,沉默片刻之后,然后再次睁开,眼神中满是凝重和认真,缓缓走到塔利亚的身旁,两只手掌并拢在一起,一缕缕绿光自掌心间悄然绽放,然后化为细密的绿色光粒,渐渐飘散飞舞,没入了塔利亚的体内。 她本身就极为擅长炼丹和医术,又经过了依长治的指点,医术可谓突飞猛进,相较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每日又有无数灵丹妙药补充,助她一举突破到了神识后期境界,对灵气的运用也越发得心应手。 在众人无比紧张的注视下,无数淡绿色的光粒进入了塔利亚的体内,她只觉一股清凉之意遍及全身,舒适到了极点,原本疼痛或者不顺畅的地方快速恢复如初,没过多长时间,她便感觉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眼见圣女的苍白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寒川等人顿时明白治疗起了作用,不禁长出一口闷气,看向洛可儿的眼神也马上变了,若是先前是怀疑、不屑及恼怒,那么此时便是敬佩、感激和喜悦。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洛可儿终于治疗完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略为忐忑道:“圣女大人,不知您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塔利亚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洛可儿,说道:“你确实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医者。” 她虽然是望着洛可儿的方向,但一双眼眸毫无焦距,宛如一潭死水,洛可儿十分敏锐地发现了这个问题,惊讶道:“你……你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韩统吃了一惊,连忙盯着塔利亚的眼睛,果然察觉到了异样,失声道:“圣女大人,你的眼睛……” “看来寻常的治疗手段无法使我恢复视力了。”塔利亚倒是洒脱,摇头道:“除非能找到其他的办法。” 洛可儿仔细地观察了片刻,皱眉道:“请恕我直言,您的视力受到了永久性的损害,恐怕……”她小心翼翼地扫了旁边众人一眼,轻声说道:“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复原了。” “什么?”寒天誉等人全都惊呆了,圣女如果瞎了双眼,实力无疑会大打折扣,这张王牌如果被天元帝国兑掉的话,后面的战争必然会非常困难。 韩统脸色铁青,久久不能言语,这当然是一个惊天噩耗,可以说几乎宣告了他的失败,只不过生活还要继续,不能因此而停下脚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依将军长途跋涉而来,想必已经累了,敌军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攻过来,应该尽量抓紧时间休息。” 说完这话,他转身对依长治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如今此处情势不稳,难免有些招待不周,我会让诸将军带各位下去休息的。” 依长治虽然不怎么累,不过手下的士兵应该有些吃不消了,毕竟他们这次是快马加鞭赶来的,于是点头道:“那就有劳领主大人您安排了。” 褚由检瞪了牧尧一眼,率先离开瞭望塔,依长治等人跟他身后,也随之出门,然而当韩统准备离去之时,塔利亚却突然叫住了他,说道:“领主大人,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韩统怔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塔利亚想跟他说什么,不过他没多问,默默地留了下来,谁知塔利亚又道:“张巍,也请你留下来,因为这件事情与你有关。” 张巍这时一只脚都已经踏出门口了,马上又缩了回来,迷迷糊糊道:“啊?跟我有关?是什么事情?” 感觉到众人渐渐走远,塔利亚挥一挥手,一股寒风骤然吹起,将瞭望塔的门关上了。 韩统看着她一脸凝重的表情,无来由有些紧张,忍不住说道:“圣女大人,请问……您想说什么?” 塔利亚沉默良久,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过了很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数日之前,我曾见过韩先主一面,那时候他奄奄一息,已是弥留之际。” “您见过先父?”韩统心中一凛,失声道:“他……他当时说了什么?” “我答应了他,会誓死效忠韩家,因此我即便是双目失明,也希望你不要难过。”塔利亚轻声说道:“毕竟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诺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韩统反而更加难过了,塔利亚继续说道:“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来说确实非常不利,不但要应付纳兰氏族的叛变,还得防备天元帝国和大荒……” “我很清楚你的心里其实异常苦恼,因为这些天来一直颠沛流离,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安然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会有害怕及孤独的情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统不禁沉默无言,塔利亚的话直接击中了他的内心,他这段时间确实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就连觉都睡不安稳。 以前在父亲的庇护下长大,人生也一帆风顺,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然而韩世翀的死就像是一记沉重的警钟,将他从舒适安逸的美梦中敲醒。 原来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残酷,处处充满着勾心斗角,以及各种看不见的危险,这些不是靠书本就能学会的,只有亲身经历了之后,才会真正获得成长。 塔利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我必须提醒你,身为一名君王,你要时刻保持清醒,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适当做出妥协,假如无法妥协,那便要坚持己见,要像参天大树那般稳稳扎根站牢,拒绝一切会动摇你意志的人或者事物。” 这一字字仿佛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了韩统的心间,让他猛然惊醒过来,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脆弱和稚嫩,他必须尽快坚强成长,才能带领韩家重现辉煌。 想到这里,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很认真地说道:“圣女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绝对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这时,塔利亚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犹豫的神情,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出这件事来,经过短暂的考虑后,她沉声说道:“接下来,是一件关于张巍的事情。” 张巍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塔利亚到底想说什么,只听塔利亚说道:“其实,韩先主在临终之前,确实对我透露了一个秘密……”她转向站在一旁的韩统,一字一顿地说道:“领主大人,你其实并不是孤军作战,因为你的兄弟正与你站在同一阵线。” 韩统愣了片刻,还没明白塔利亚这话是什么意思,塔利亚指着张巍说道:“韩先主告诉我,他一直有个私生子,年纪比您稍大一些,不过此事被他隐瞒了下来,所以除了他以外,谁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难……难道……”韩统震惊无比地瞪着张巍,颤声道:“他……他就是……” “你说得对,张巍就是你的亲生兄弟,也是你的兄长。”塔利亚说出这个秘密,神情顷刻间轻松了许多,显然这个秘密被她藏在心里,憋得十分难受,“他一定会像我一样全力帮助你的。” “骗人的吧……”张巍也双眼圆睁,被这个事实惊得目瞪口呆,“领主大人……是我的弟弟?先主是我的父亲?” 若换成别人,这时候说不定会开始逼问自己的母亲是谁,为什么自己会是韩世翀的私生子,但是张巍的神经实在是无比大条,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居然有了个弟弟,而且还是与他关系很好的韩统,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我……”他神色狂喜地看着韩统,舌头却仿佛打了结一般,说话磕磕巴巴,纵然内心有无数话要说,但连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韩统的心情却有些复杂,突然多出来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哥,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既然是从塔利亚嘴里说出来,肯定不会有假,只不过他一时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又一个的疑云霎时涌上心头。 为什么父亲要隐瞒私生子的事情,张巍的母亲又是谁?一个个疑问从他心中浮现,然而当他看到张巍欣喜万分的表情时,这些疑问便被抛在了脑后,因为他跟张巍的关系极好,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确实不再孤单了。 他与张巍相处多年,十分了解他的性情,知道他肯定不会觊觎自己的位置,因为这人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就这么简单纯粹,不带一丝功利。 “哥……”韩统面带微笑地看向张巍,伸出手道:“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必须由我们来亲手夺回。” 张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无比激动地说道:“你……你放心吧,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我们一定会将纳兰氏族……赶出去的!” 360三个坏消息 “那个什么……猪将军是吧,都走了这么远了,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牧尧很不满地说道:“只是去休息的地方而已,需要绕这么长的路吗?” 诸由检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搞搞清楚,我姓褚,不是猪!” “这你都听得出来?”牧尧不由吃了一惊,“未免也太神了吧?” “反正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诸由检冷哼道:“行了,要是再敢废话一句,你今晚就睡马厩去吧,别怪我不客气。” 依长治等人看着前方不断斗嘴的牧尧和诸由检,只觉一阵无语,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性格相冲,从见面到现在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一路走来就没停止过拌嘴。 或许是洛可儿刚才的表现非常出色,治好了塔利亚的伤势,诸由检此刻也对她转变了态度,说话和颜悦色,顺带着对依长治等人也客客气气,偏偏就看不顺眼牧尧。 不过两人斗嘴归斗嘴,倒不会伤什么和气,因此众人就由得这两人去了,依长治问寒天誉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圣女大人怎么突然就双目失明了?” 寒池宫和天清宫的关系不错,而且彼此都是老相识了,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寒天誉便将先前与三方联军的战况说了一遍,比如纳兰氏族勾结了天元帝国及大荒,想要一举攻占黑水城,圣女挺身而出,强势出手,奋勇击退三十万大军,却中了神秘强者的幻术,导致身受重伤,双目失明,所以才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依长治静静地听完后,冷笑道:“又是天元帝国和大荒,这两个国家野心勃勃,到处搞风搞雨,这次居然还与纳兰氏族勾结,真是该死!” “你们有三万人,我们这边是一万人,要对付三十万大军,确实不是一件简单事情。”陆清羽忽然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制定出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这需要开军事会议讨论一下才行。” “这你就放心吧,区区三十万兵马,根本不足为虑。”诸由检嘿嘿一笑,底气十足地说道:“黑水城占尽天险,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小道上来,只要做足充分的准备,他们根本不可能攻得进来。” 陆清羽目中闪过一丝嘲讽,不过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贺峰倒是与古力努努和卡米拉聊上了,时不时哈哈一笑,似乎颇为开怀。 又走了一会儿之后,诸由检终于将他们带到了一座简陋的宅邸前,说道:“你们就在这儿休息吧,戍时左右我会再来找你们,到时候一同制定作战计划,另外贵国的一万士兵我们也已经安排进了军营中,相应的物资也送过去了,你们不用担心。” “谢谢了。”依长治点了点头,破天众人与寒天誉等人告别后,便走入了宅邸中。这间宅邸应该是平时没什么人居住,显得比较破旧简陋,不过被人打扫过了,还算挺干净的。 依长治等人也不贪图享受,有个安身之处就行了,住得好不好无所谓,于是各自挑选了房间,休息整顿了一个时辰后,众人便在大厅内重新碰头了。 “按照惯例,我们破天要先开一个作战会议,把目前的情况整理一下。”依长治此时换了一身黑色便装,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们有任何线索或者怀疑,全都要说出来。” 洛可儿对这些会议兴致缺缺,一边摸着豆豆光滑的背脊,一边在双瞳耳边窃窃私语,似乎在说别的事情。依长治对这情形司空见惯,也不去管她们,反正洛可儿和双瞳平时开会也不怎么说话。 “还能有什么看法,寒川这些人真的太嚣张了,比如那个什么韩统,分明是寒川领主,见到我们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算什么?”牧尧第一个发言,气呼呼地说道:“尤其是那个猪将军,连话都不会说,我真想现在掉头就走,他寒川没了就没了,关我们屁事?” 洛可儿听到这话,当即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 “虽说敌方有三十万人之多,但幸运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像塔利亚或者司空千里这样的顶级强者,对我们来说压力就没那么大了。”曲凤池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纳兰氏族的实力尚未可知,不过只靠恭长卿、司空望月这些人,还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慑。” 众人默默点头,暗自认可曲凤池的这番话,恭长卿实力再强,也不会有迦若那么厉害,这算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自己这边又有依长治这样的绝顶高手,根本不虚对方。 “陆清羽,你怎么看?”依长治忽然将目光转向陆清羽,问道:“有什么想法吗?” “有一个好消息,有三个坏消息。”陆清羽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想先听哪个?” “那当然是先听好消息了。”牧尧立即说道:“毕竟先甜后苦嘛,反正现在情况也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好消息就是,天元帝国由宋安带队。”陆清羽微眯双眼,冷笑道:“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他在的话可以说是天助我等。” 贺峰问道:“那坏消息是什么?” “第一个坏消息……”陆清羽扫了众人一眼,不疾不徐道:“正是诸由检将军自以为能依仗的天险,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优势,但有一点他没想到,这地势能保护他,也会害死他。” “这话什么意思?”牧尧微微一愣,奇道:“黑水城易守难攻,这确实没错啊,难道还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会有问题。”陆清羽将卷轴拿了出来,摊开在众人眼前,解释道:“你们看,这黑水城其实就是坐落在寒池天峰上,要说易守难攻确实没错……” 牧尧不禁更加迷糊了:“那不就没问题了吗,你在担心什么?” “你仔细想想,如果在这么高的地方守城,对方只要把山腰位置死守住,不让任何人下山或者上山,过不了多久,山上的人全部都要饿死,那你又该怎么办?”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牧尧猛然间明白过来,失声道:“对啊,如果没东西吃肯定会被饿死啊!” 曲凤池等人也皱紧眉头,觉得陆清羽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穴,对方只要耐住性子围城,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陆清羽看着他们恍然大悟的表情,冷笑道:“所以……为什么我对诸将军那番话不以为然,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牧尧挠了挠头,苦着脸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由守转攻,主动冲下山去……” “说得轻松,但你知不知道,这样强行突围其实是最难的。”陆清羽笑了一声,说道:“对方如果做好了准备,这样盲目冲下去跟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牧尧无奈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你先别急,这只是第一个坏消息而已。”陆清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第二个坏消息是……由于我们只带了一万人过来,寒川这边的人对我们是很不满的,甚至肆无忌惮地表露了出来,这说明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我们。” 牧尧想起诸由检那满是横肉的臭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那有什么办法,这个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曲凤池沉思一阵,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在后面的战斗中必然会失去话语权,这才是最关键的。” “聪明。”陆清羽对曲凤池报以一笑,说道:“你想得没错,如果指挥权落在他们的手里,我们注定会是打酱油的角色,再加上我们远道而来,算是半个客人,他们不可能会听我们的指挥,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会异常被动。” 这下连贺峰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了,闷声说道:“那……第三个坏消息是什么?” “还用问吗,第三个坏消息你刚才也看到了。”陆清羽摇了摇头,轻叹道:“圣女塔利亚的意外受伤,让我们损失一个最强的战力。” 众人不禁哑口无言,气氛顿时凝重到了极点,这三个坏消息确实非常致命,牧尧黑着脸说道:“你都说的这么惨了,那我们还怎么赢下这场战争?赢个屁啊?” “其实,你们也不用那么悲观。”陆清羽忽然诡异一笑,小声说道:“正是因为情况对我们极为不利,所以大家不妨各显神通,让寒川这些人看看你们的霸道之处。” “既然没有路可走,那我们就强行走出一条路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身看向牧尧,微笑道:“牧尧,这不正是你每天都想做的事情吗?现在就是一个做英雄的绝好机会!” 牧尧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陆清羽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说道:“啊?” 361作战计划 一缕缕白色的热气从巨大的铁锅中飘散而出,锅里面盛满了清水,虽然在火堆上煮了很长时间,但此处海拔太高,竟始终没有沸腾,保持不温不火的状态。 这些水看着清澈透明,实际上是煮化了的白雪,自然没有看起来那么干净,锅底铺了一层黑灰,不过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已经没办法再挑剔什么了。 医疗兵皱着眉头,将锋利的匕首放在热水里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撕开伤兵创口周围的布料,因为衣物被鲜血所凝固,黏在了皮肉翻卷的伤口旁边,根本撕不下来。 在伤兵凄惨的哀嚎声中,医疗兵不得不将这些腐肉与碎布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下,紧接着立即用涂满了草药的纱布捂在伤口上,痛得这些伤兵脸色惨白,浑身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鲜血很快就染红了纱布。 这样的惨状在天元军中随处可见,宋安脸色铁青地瞪着一群群坐在地上的伤兵,两只拳头紧紧握住,眼里满是血丝,目中几欲喷出火来。 这次出征可谓是失败至极,连黑水城都还没靠近,就损失了这么多人,大荒和纳兰氏族撤退得非常及时,加起来总共死了一万人左右,而这边呢?足足死了两万多人,是大荒及纳兰的两倍! 这两万人里面,大约有一万多人是被塔利亚杀死的,还有数千人是在逃跑的时候被友军踩踏而死,也就是说当时的局势完全失控了,自己根本控制不过来,如果这消息传回朝廷,自己会被多少人耻笑?简直是不可忍受的屈辱! 念及于此,他无比愤恨地将目光转向恭长卿,正是此人擅作主张,目无军纪,行事随心所欲,胆大妄为,令他名声蒙羞,绝对不可原谅! 恭长卿马上感受到了宋安愤怒的眼光,也转过头来,两人相视片刻,空气中似有火花迸出,沉默良久之后,恭长卿忽然站起身来,淡淡道:“宋大人,您有什么想说的?” “你看见那些伤员没有?他们身受重伤,痛苦不堪,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人肆意妄为!”宋安快步走到恭长卿的面前,无比激动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早就叫你撤退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你哪来的胆量擅自指挥战局,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恭长卿微微闭眼,因为有唾沫星子飞溅到了他的脸上,宋安继续骂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既然上了战场,就由我来指挥,你乖乖闭嘴,我对你已经很仁慈了,否则就你这种僭越的举动,早被人杀头了,听懂了没有?” 陈更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苍陌也对宋安投去了冷淡的目光,恭长卿居高临下地盯着宋安,冷冷道:“宋大人,我想向您解释一下,我们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完全是靠自己在战场上用鲜血拼杀出来的……” “所以呢?”宋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多年的征战经验造就了我们的临场反应。”恭长卿强忍怒意,沉声道:“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退,战场局势的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时机非常重要,任何一个错误的判断,都有可能导致这场战争的失败,你那些仅限于书本或者脑海中臆想出来的可笑理论,只会让这场战争失败得更加惨重!” 宋安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喝道:“放肆!你这算什么?你凭什么敢质疑你的上级?” “大人,既然你说到这些伤员了,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受伤吗?”恭长卿面如寒霜,冷声道:“在探子还没有查明情况的前提下,你用言语煽动大荒及纳兰氏族,让他们与你一同贸然领军前进,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所以究竟谁该为这些伤员们负责?是这次盲目、不负责任的行动!”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是你的好大喜功,在一开始就定下了错误的基调!” 宋安的脸色越发苍白,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恭长卿,愤怒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勃然大怒道:“恭长卿,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才是你们的领队,别以为你打了几次胜仗就可以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这里我说了算,我要怎样就怎样,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否则你现在就滚回君临城去!” 恭长卿深呼吸几下,努力收敛心中的怒火,微微冷笑道:“对,你是领队没错,所以假如这场仗打赢了,功劳全都归你,因为你的脑子里只有功劳,但我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那么想要功劳的话,那就乖乖闭嘴,别再乱做决定,明白了吗?” “你什么都不干,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你……”宋安不禁为之气结,一口气呛在胸口,脸色涨得通红无比,险些说不出话来,“混账东西……狗胆包天的家伙……” 激烈的争吵声远远传来,连司空望月和纳兰风等人都被惊动了,不过他们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事实上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这个宋安只有嘴皮子比较厉害,实际上根本不靠谱,连手下的人都降服不了,这样的人完全没有结交的价值。 而且他们自己有自己的算盘,黑水城有圣女塔利亚坐镇,如今又来了强劲的援军,应该是东极高庭那边派来的,想要攻下这座城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双方其实各怀鬼胎,算盘打得啪啪响,谁都不愿牺牲己方的有生力量,都想怂恿对方先去送死。 司空望月瞥了宋安一眼,微微冷笑,忽然有一名情报官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司空望月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猛地起身,快步离去了。 纳兰风若有所思地瞧着司空望月离去,对纳兰花使了个眼色,另外三人点了点头,也随之离去了。 …… …… 傍晚,褚由检很守时地前来接依长治等人去用晚膳,到达厅堂的时候,塔利亚等人已经到齐了,众人依次按席位坐下,面前的长桌上摆着一盘盘极其普通的家常菜,以及一看就知道是粗制劣造的水酒。 不过没人会在意这些事情,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城中的物资严重匮乏,即便是这些普通的菜肴也显得犹为珍贵,说不定过几天都吃不到这些菜了。 韩统经过几个时辰的调整之后,原本彷徨茫然的心态已经变得十分稳定,对于未来也不再迷茫,恢复了往日从容优雅的一面,举杯笑道:“众人不远万里而来,特意救我韩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对此深表感谢,这杯酒是我敬大家的,我先干为敬!”说着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说好说,韩领主不必客气。”依长治也笑道:“天元帝国和大荒狼子野心,想要落井下石,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此时并没有人动筷子,菜肴渐渐冰凉,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情会非常重要,关系到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实不相瞒,目前的形势你们也看到了。”韩统放下酒杯,轻轻叹道:“纳兰氏族勾结天元帝国和大荒两国,兵力加起来足有三十万人,纵然先前那场战斗让他们死伤不少,但满打满算肯定还有二十六七万人左右,而我们这边只有四万人,情势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 “这点我很明白。”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韩领主,我其实更想知道现在寒川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纳兰氏族究竟占领了多少城池?” 依长治并不担心对方有多少兵力,他更在乎纳兰氏族如今的势力到底渗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这才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因素。 “天虞宫已经被占领了,帝之下都早已沦陷,除此之外,三分联军还攻占了若水城,整个寒川几乎有七成的领土落在他们手里。”韩统没有任何隐瞒,如实相告说道:“如今我们这边就只剩下黑水城还在苦苦支撑。” “七成?”依长治之前就知道情况比较恶劣了,但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宋安等人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前来攻城……” “你说的没错……”韩统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苦笑道:“现在的情况算是彻底僵持住了,如果要死守黑水城的话,他们攻不进来,所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就这么守着也没办法扭转目前的局势,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所以……东极高庭的诸位,我很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此时陆清羽正默默地注视着塔利亚和褚由检,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座黑水城原先由褚由检管理,因此理论上应该是褚由检坐在韩统的旁边,另外一边是圣女,但现在褚由检的位置坐的却是张巍,褚由检反而在张巍的旁边,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想到他们三人刚才独处一室,这个细节非常值得玩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陆清羽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暗琢磨。 依长治见陆清羽沉默不语,当即清了清嗓子,说道:“陆清羽,你说说看你的想法。” “我的看法?”陆清羽被依长治打断了思路,猛然醒悟过来,将目光转向韩统,很直接地说道:“我没什么看法,因为黑水城是一个必死之地,根本无法防守,如果继续要坚持在这里死守的的话,恐怕此地便是各位的葬身之处了。” 362青丘氏族 这么长时间以来,诸由检其实根本没担心过黑水城会失守,当年诸家在韩家的支持下,花费了无数人力和财力,在寒池天峰的顶端建立了这座城池,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自有记载以来,这座城的象征便是铜墙铁壁,从来没有被攻陷过。 这也正是诸由检的底气和依仗所在,只要守在这座城中,无论敌方的兵力有多么雄厚,都不可能攻下黑水城,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陆清羽居然会说出这番匪夷所思的话来,这是得多么无知才会说的蠢话? 诸由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作势便要起身骂人,不过在韩统的眼神示意下,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喝道:“你最好是把话说清楚,黑水城为什么是必死之地,你要说不出来,别怪我翻脸无情。” 陆清羽看了他一眼,假装惊讶地说道:“莫非诸将军一直都没看破黑水城隐藏的致命问题?” “有话就快说,别在这里故弄玄虚!”诸由检闻言更怒,脸色涨红道:“我知道你们东极高庭国力强盛,经济富饶,但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们这次就来了这么点人,算什么意思?当年我们寒川派兵援助你们的时候,那可是不遗余力,哪像你们这般敷衍!” “今日我寒川落难,被乱贼叛党逼至如此地步,你们却只会说风凉话,居然还以为黑水城是必死之地?简直就是笑话!你们偷偷乱嚼舌根子可以,但既然被我听到了,我便不能不当一回事!” 他情绪十分激动,唾沫横飞,若不是韩统在此,恐怕早就拔出武器,与陆清羽大打出手了,韩统见他心态有些失控,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诸将军,还请息怒,说不定陆军师确实有独特的见解。” 说完这话,韩统转头看向陆清羽,很客气地道:“陆军师,我曾听说过你智将的名头,但……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黑水城是我方目前最坚固的屏障,你一句话就否认了这点,诸将军不能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要你能说出原因,我们自然能理解。” 陆清羽料想时机也差不多了,便不再卖关子,微微笑道:“领主大人,我当然明白你们的想法,黑水城好不好守?的确好守,因为这里海拔极高,地势也很狭窄,而且气候寒冷,视野开阔,又有圣女坐镇在此,别说是三十万大军了,就算六十万大军来,恐怕也不顶什么用……” 他这话全是夸奖黑水城的,诸由检听了后怒意稍减,冷哼道:“你知道就好,那你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陆清羽哈哈一笑,说道:“诸将军,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一个前提而已,有圣女在固然好守,但如今圣女双目失明,连平日的三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那我们拿什么去守?” 诸由检闻言一愣,不禁有些语塞,韩统也皱起眉头,双目中精芒闪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陆清羽继续说道:“别看现在三方联军奈何不了我们,可我们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这就会面临一个很可怕的局面……” “对方根本不需要主动出兵,而是围而不攻,切断我们的补给路线,断绝水粮,我们孤立无援,不出多久便会陷入混乱,士兵们没有吃喝,必然会陷入恐慌,到时候还怎么打仗?根本就没办法打。” 此言一出,寒川众人尽皆陷入了沉思,陆清羽的话显然是对的,看似无比安稳的黑水城竟然暗藏着如此致命的缺点,如果三方联军那边有聪明人,肯定会采取相同的措施,届时陷入被动的绝对会是自己这边。 诸由检听得瞠目结舌,额头上满是冷汗,讷讷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根本没法反驳陆清羽的观点,不由喃喃道:“那……那该怎么办?” 陆清羽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这并不是关键,在你们搞清楚目前的形势之前,我必须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转头看着韩统,很直接地说道:“领主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战,应该由谁来负责指挥呢?”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也很现实,如果打仗没有一个主心骨,士兵们上阵后必定会感到迷茫,但最适合的人选是谁,韩统也不能确定。 他不擅长排兵布阵,毕竟年纪尚轻,从未上过战场,诸由检虽然经验丰富,却压不住依长治这些实力强悍的修行者,而且总不能让破天的人反客为主,掌控指挥权。 一时间,韩统的内心无比纠结,忍不住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不禁有些头痛。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掌权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事情无论巨细,都要自己做决定,而且这些决定很可能会影响后续战况的走向,几乎不能有犯错的时候。 “这还不简单?”牧尧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陆清羽来了,论智谋的话,你们有谁能比他做得更好?” “绝对不行!”诸由检第一时间表达了反对,“你们才带了那么点人过来,怎么可能让你们来指挥?” “连陆清羽都不行,那你想让谁来?”牧尧没好气地说道:“诸将军,别说我牧尧看不起人,就凭你来指挥大局,恐怕还不够分量吧?” “当然也不会是我!”褚由检被他气笑了,大声道:“肯定是领主大人来指挥,要不然谁有这样的资格?” “打仗并非儿戏,也不同于治理国家,所以我自认为无法担当这份大任。”韩统沉默片刻,摇头道:“此事不能仓促决定,最好是从长计议。” “等到你们决定好了,恐怕天都要亮了!”牧尧霍地起身,急道:“你们这些人婆婆妈妈的,到底在犹豫什么?就在半个月前,陆清羽率领一万东极军硬生生守住了十万大军的冲击,你们有谁自认能做到的,不妨现在就站出来,真有人敢接下这个烂摊子,那我牧尧也无话可说!” 韩统有些惊讶地看了陆清羽一眼,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这么厉害,智将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但……如果让东极高庭的人接受指挥权,自己即便能击败纳兰氏族,这个领主之位日后也必将遭来非议,所以这无疑是一个不能退让的底线。 依长治见他脸色不豫,便知他没办法狠下心来,说道:“韩领主,此事说到底是你们寒川的内部斗争,我们东极高庭自然不会喧宾夺主,一切听从你们的调遣便是。” 他找了个台阶给韩统下,韩统心知肚明,苦笑道:“多谢依将军的理解,这的确是属于我们的战斗,如果可以……” 话还没说完,塔利亚这时忽然开口说道:“领主大人,其实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的势力可以求助。” “其他的势力?”众人闻言微微一愣,听圣女这口气,莫非寒川内还有别的援助力量?韩统疑惑道:“圣女大人,您说的其他势力是……” “只是有可能而已,他们会不会出手相助还不一定。”塔利亚沉默良久,说道:“想必你也知道,寒川这片地方由于天气严寒,冰川及平原极多,能居住的区域只有全部的一半而已,另外一半常年被冰雪覆盖,人迹罕至,环境异常恶劣。” “您说的没错。”韩统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曾经说过,那些地方被称为北原绝地,是禁止入内的,因为进去的话很容易被冻死,即便是修行者也有死亡的危险。” “您父亲说的话,只有一半是真的。”塔利亚淡淡地说道:“环境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事实上北原绝地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恶劣,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北原绝地还居住着青丘氏族,又称姬氏。” “青丘氏族?”韩统微微吃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问道:“这些人又是谁?为什么会居住在北原绝地?” “青丘氏族是最早一批生活在寒川的氏族,也是真正土生土长的寒川人,历史比纳兰氏族更加悠久。”塔利亚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向前方,轻声说道:“后来你们韩家在数百年前踏足这片土地后,他们便与韩家签订了协议,靠近东极高庭这边的领土归于你们寒川,而寒川深处、靠近北海的领土则由他们掌管,彼此间保持距离,绝对不能有往来。”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光是依长治等人心觉诧异,就连韩统、寒天誉等人也大为吃惊,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若这些话不是从圣女大人嘴里说出来,恐怕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韩统忍不住问道:“而且为什么父亲要对我隐瞒这些事情呢?” “在韩领主的刻意掩盖下,几乎没有人知道青丘氏族的存在。”塔利亚缓缓说道:“他跟你说不能入内,应该也是不想让你知道青丘氏族的存在,因为青丘氏族身怀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正是这个秘密,让他们一直隐忍蛰伏,暗藏在北原绝地中。” “巨大的秘密?” 363求援 陆清羽看着塔利亚,心里微微冷笑,他当然不相信韩家与青丘氏族签订协议的鬼话,双方当时肯定经历过一场无比惨烈的斗争,否则这些原住民怎么可能会白白让出一半领土,不过那个秘密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道:“圣女大人,你说的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我们这些外人也方便听吗?”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多少。”塔利亚无声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只知道他们似乎在守护者一件神器,但终究只是传闻,不知真假,我想说的是,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借用青丘氏族的力量。” “可是,他们愿意帮助我们吗?”韩统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他们不想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又有什么理由抛头露面呢?” “当年的协议如今依然生效,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韩家一般都不会去打扰他们。”塔利亚沉吟一阵,说道:“只不过这些年来,彼此的关系比之前拉近了不少,因为韩领主与他们经常会有往来,给他们赠送了不少生活物资,所以现在到了这个非常时刻,或许是可以向他们求助的。” 韩统没想到父亲居然还留了这一手,莫非他多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情况?如果真是这样,这份深谋远虑简直令人胆寒,自己跟父亲相比,还是太过稚嫩。 “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才行。”韩统静静地看着塔利亚,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无比,凝重道:“只要能让己方力量变强,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去尝试。” “圣女大人,他们一般住在什么地方?”寒天誉也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对啊,他们住的那个地方在哪儿?”牧尧忍不住问道:“如果路上遇到纳兰的人,又该怎么办?” “这点你可以放心,他们居住的地方不是危险区域,即便是纳兰氏族也从未踏足过。”塔利亚解释道:“所以你说的情况不太可能会发生。” “明白了,我会亲自走一趟,表达我的诚意。”韩统重重地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圣女大人,您就安心在黑水城里静养,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 “我也去!”张巍立即附和道:“多一个人,便能多一份力量。” 韩统深深地看了张巍一眼,见他满脸认真的神情,不由心头一暖,说道:“很好,那我们就一块儿过去。” 古力努努也想凑这个热闹,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也去……” “不用,三方联军还未撤退,你们必须守在黑水城里。”韩统站起身来,严肃道:“否则纳兰氏族再度攻来,我们人手不足,反而会坏事。” “好吧……”古力努努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闷闷不乐,他确实很想亲眼目睹一下传说中的青丘氏族,萧凛笑道:“别不开心啦,等领主大人将援兵拿回来后,到时候还不是让你看个够?” “既然如此,明天一早就出发吧。”韩统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们先喝酒吃饭吧,等我们回来之后,再来商议指挥权的问题。” 此时,始终保持沉默的依长治突然微微张嘴,想询问一下韩统,需不需要破天众人的帮助,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臂便被陆清羽轻轻碰了一下,当即转过头去,却见陆清羽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虽然不知道陆清羽此举何意,不过依长治还是听从了他的意见,全程默不作声,待酒足饭饱后,众人尽皆散去,回到宅邸之后,依长治才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知道你是想帮他们,来彰显我们援军的身份。”陆清羽诡异一笑,悄声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锦上添花没有任何意义,只有雪中送炭才会让人对你感激涕零,你必须在别人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他们帮助才能达到效果。” 依长治微微皱眉,不确定地说道:“这样做……真的好吗?” “当然没问题。”陆清羽笑着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吗,寒川那帮人也没有主动开口要我们帮忙,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寒川的事情,跟我们东极高庭无关,你要是刚才献殷勤,他们反而会怀疑你的动机。” 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说到底破天众人只是外人而已,依长治也明白这个道理,沉默良久之后,叹道:“你说得对,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 …… 恭长卿阴沉着脸,表情异常严峻,情报官悄悄地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赶紧对他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生怕恭长卿会迁怒自己。 大荒军及纳兰氏族都撤退了以后,天元帝国自然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因此便在山脚处找了一片空地安营扎寨,好让士兵们休息整顿,顺便治疗伤兵。 不过恭长卿的心情却不是很好,因为他刚刚收到了情报,圣女塔利亚果然被小野暗中重创,甚至连双眼都瞎了,这才知道他那时候的判断的确没错,只是被圣女用无比惊人的毅力骗了过去。 “长卿,发生什么事了?”陈更生披着一张毯子,缩在火堆旁边,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不禁疑惑道:“是黑水城的探子?” “圣女受伤了……”恭长卿眉头紧皱,沉声说道:“实在是可惜,我们错过了一个相当好的机会啊……” 他心中对塔利亚颇为敬佩,以此人的高深修为,即便是受伤也不会伤得如此严重,肯定是为了咬牙死撑,不让敌方看出端倪,才会导致这样的下场,像她这般甘愿牺牲的人可不多见,更别说是如此厉害的强者了。 念及于此,他只觉心头一阵烦闷,如果塔利亚发挥不出实力,此刻无疑便是最佳的攻城良机,谁知道在这重要的时候,大荒却带着纳兰氏族撤离了,自己这边只有八万人而已,要想攻下黑水城的难度极大,但如果有了另外两方的帮助,区区一个黑水城便不在话下了。 “陈更生,跟我一起,去找宋安。”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走出帐篷,陈更生不由吃了一惊,小声道:“我们找那家伙干嘛?” “要他出兵,我们搏上一搏。”说完这句话后,恭长卿便走了出去,径直前往宋安的帐篷,陈更生紧随其后。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帐篷前,恭长卿抬手掀起布帘一角,此时宋安正在自酌自饮,突然见到恭长卿和陈更生前来,赶紧把酒杯放在桌上,不悦道:“你们怎么回事,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宋大人,我们刚才收到消息,圣女已经身受重伤,这是我们一个绝好的突袭机会。”恭长卿假装没看见宋安的行为,很认真地说道:“如果现在出兵,夜袭黑水城,极有可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急什么?”宋安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司空望月他们不在,纳兰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是等他们回来再从长计议……” “宋大人……”恭长卿顿时为之气结,陈更生也很是无语,虽然宋安很草包,但他们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愚蠢,战场上时机一瞬即逝,哪还有等待这一说的,“战机不可延误,他们以为我们还不知道圣女受了重伤,这时肯定不会有防备,我们只要……” “够了。”宋安不耐烦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着转过身去,重新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紧接着将酒杯放回桌上,却发现恭长卿和陈更生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由怒道:“我说你们可以走了,你听不懂吗?” 恭长卿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愤怒,此人分明想抢占功劳,却又患得患失,总的想依靠别人的力量捡现成的便宜,实在是可笑至极,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不愿孤注一掷,赌上一把,又何必出来打仗? 或许是感受到了恭长卿内心的愤怒,宋安先前喝了点烈酒,忽然间酒意上涌,冷笑道:“怎么,你不服?” 恭长卿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宋安不免更加得意,说道:“你很想出兵是不是?那我偏偏就不出兵,你能怎么办?” “宋大人……”陈更生有些看不下去了,刚想说几句好话,宋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恭长卿,我知道你心里不爽我,那又怎么样?”他双手负后,慢慢踱步,在恭长卿的周围走着,冷笑道:“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那我现在就压死你,你能拿我怎么办?你表现得这么积极,不就想出风头吗?不就是想抢走我的位置吗?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老子看不出来?我这么多年都白混了?” “别以为你打了几场胜仗就能压到我头上,弱者始终就是弱者,你永远只能被我压在身下,嘿……你还想翻身?就凭你这个爱出风头的废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364隐藏的神秘之处 宋安其实对于恭长卿十分忌惮,这人实力比他强,头脑也比他好,关键是性情沉稳,几乎无人不服,包括陈更生这些人在内,全都心甘情愿听他使唤,这样的人非常恐怖,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拉下马来。 由于心中存在顾忌,所以宋安平时对恭长卿也算较为客气,没有过分刁难,但他很清楚恭长卿对他的轻视,早已积蓄了不少怨气,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恭长卿居然当着司空望月和纳兰氏族的面,异常强硬地顶撞了他,一点都不给面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举动无疑让他不爽到了极点,要不是周围人太多,恐怕早就开口骂人了,但他要维持表面的风度,只得硬生生忍住了,躲在帐篷里喝闷酒。 谁知恭长卿不依不饶,又找上门来,不但要求他赶紧出兵,态度还极为蛮横,宋安几杯白酒下肚,劲头一上来,平日积攒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猛然爆发了,以前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语狂喷而出,唾沫星子溅了恭长卿一头一脸。 说完这些话后,他只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恭长卿,冷笑道:“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恭长卿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心中愤怒得无以复加,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负在身后的右手紧捏了一下,恨不得抬手给他一拳,将他这张丑恶的嘴脸打得稀烂。 不过他当然不能这么做,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离开了帐篷,陈更生赶紧跟了上去,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小声劝道:“算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好歹他也是我们的……” “我没时间跟这种人计较。”恭长卿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平静,“我不需要他点头,我可以自己带兵去打黑水城。” 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宋安这人根本不能指望,如今只能靠自己,跟着宋安只会一事无成。陈更生不禁吓了一跳,顾不得拨弄漂亮的紫色长发,惊道:“你疯了?要是被朝廷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会被判刑的!”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恭长卿的心情有些烦躁,说道:“如果不是这个宋安刚愎自负,我们何至于如此被动?这样的人居然还当领队,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更生虽然很理解他的心情,不过还是被他如此失控的情绪吓了一跳,劝道:“算了,别这么暴躁,这不是正常的你,有什么事情等回到天元帝国的时候再说吧。” “这人长着一双八字眉,看着就晦气倒霉!”恭长卿余怒未消,低声道:“如果我们再继续跟着他,说不定会短命十年!” 恭长卿这次确实被气到了,平时不怎么说粗口的他,此时也忍不住说了几句刻薄尖酸的气话,说完这些似乎仍不解恨,又补充道:“这次回去后,我会申请主动调离,投靠千玺的麾下,反正迦若一直想我过去。” 陈更生又劝了他几句,恭长卿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想着那个十分重要的情报,以及后面可能因为延误战机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心情不禁沉重无比。 …… …… 凌冽的北风呼啸鼓荡,夹杂着豆大的雪粒,疯狂肆虐着荒芜人烟的空旷冰原,周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几乎不超过三米,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如此恶劣的寒冷环境下,别说是人了,就连野兽都瞧不见几只,或许一桶水泼出来,还没落地便已冻成了冰条。冰原上光秃秃一片,除了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年的冰雪之外,便只剩下一块块黑黝黝的冰冷石头。 一只坚硬的皮靴踏在足有一米多厚的积雪上,然后深深地陷了进去,大半截小腿没入了雪中,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片刻之后,无数声踩雪的噪音纷乱响起,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从风雪中显出身形,粗略看去,大概有数千人之多,艰难跋涉在冰原之上,留下了一串串深刻的脚印。 这些人身穿厚厚的棉衣,而且还头戴毡帽,身披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饶是这般全副武装,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可想而知冰原上究竟有多冷。 忽然间一阵刺骨寒风吹来,将众人掀得东倒西歪,冰冷的寒意直往衣服里钻去,毡帽上满是细密的雪粒,有不少人的帽子都被吹歪了,露出了冻得发红的鼻子。 韩统有些艰难地睁大眼睛,呵出一口白气,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色,只觉天地间一片苍白,漫天雪雾随风飘扬,甚至遮住了阴沉的天穹,若不是有指南针分辨方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和张巍带了两千名绝对忠心的死士,于前天清早离开了黑水城,按照塔利亚指定的方向,前去寻找青丘氏族的居住之处,在长途跋涉了两天两夜以后,终于来到了他曾经被严禁踏足的北原绝地。 在进入北原绝地之前,韩统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在来到此次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里的恶劣环境,不但风雪交加,气温也极低,他有修为在身,都觉得寒冷至极,更不用说手下这些普通的士兵了。 “怎么还没到,莫非我们走错路了?”望着前方白茫茫的冰原,一眼看不到尽头,韩统 不由心头狐疑,说实话他们顶着寒风暴雪足足走了两天,手下的两千名死士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如果不尽快找到目的地,很难说这些人还能坚持多久。 “应该快了,圣女不是说了吗,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了。”张巍倒是精神十足,憨笑道:“再往前走走看吧,我相信圣女是不会骗我们的。” “真有这么顺利吗……”韩统纵然心里没底,但此时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两千人在厚厚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渐渐地,有些人的体力支撑不住了,不得已只好由同伴搀扶着前行。 又走了大概半天左右的时间,天色逐渐黯淡下来,韩统的心情也低沉下去,他们昨天就在冰原上露宿了一夜,差点没被低温冻死,今晚如果再在冰原露宿的话,很可能会有人死在严寒之下。 就在他万分焦急的时候,张巍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好像有点奇怪……” “你发现了什么?”韩统心下一凛,急忙问道:“难道前面有纳兰氏族的人?” “不对……你没感觉到吗?”张巍定定望着前方,说道:“有一股很强烈的灵气波动,只是我们都看不见而已……” 说完这话,他突然向前方狂奔而去,韩统吃了一惊,说道:“等下,你要去哪里?” 张巍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继续踏着积雪,快速往前奔跑,然而还没跑出一百米左右的路程,他整个人仿佛一头扎入了看不见的水面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见此情形,两千名死士不由发出一阵惊呼,没人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眼里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韩统也讶异了一会儿,紧接着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想到了什么可能,神情骤然一喜,高声叫道:“走,我们也一起过去,那地方很可能就是青丘氏族聚集地的真正入口!”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精神一振,赶忙拖着疲乏的身躯,努力往前跑去。 韩统一马当先,独自跑在前面,当他来到张巍消失的地方时,又马上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试探性地向前凭空摸索。 刹那间,他的整个手掌,包括小臂的前端部位,瞬间消失无踪,手臂四周的空气里泛起一圈圈涟漪,缓缓往外扩撒出去。 看到这一幕,他更加确信了心中想法,当即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地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随着他迈出这一步,眼前的情景陡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风大雪急的冰原霎时变得风平浪静,一马平川的冰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奇长无比的冰霜峡谷,横跨东西,将大地分割成了两半,一轮明月悬挂天际,在淡薄的云雾后时隐时现。 张巍站在悬崖边上,低头俯瞰下方的峡谷,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韩统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外面风雪肆虐,谁知里面却另有一番风景,他们在寒川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 两千名死士陆续走了进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韩统望了周围一眼,对张巍说道:“看来这地方应该就是青丘氏族居住的地方了。” “不过要从什么地方下去呢?”张巍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这地方实在太大了,我们总不可能漫无目的地去找入口吧?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韩统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语速飞快地说道:“你们……你们四……什么人?” 他的语调非常怪异,说着一口不标准的官话,韩统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的山石之上,手持一根木制的长矛,英俊的脸旁上涂满了红白相间的颜料,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一行人,目中杀气腾腾。 365初见族长 “这就是……青丘氏族的人?”韩统看着这名高大的兽衣男子,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说道:“您好,我名叫韩统,是寒川的领主,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某些事情,想见见你们的族长。” “韩家的主人?”兽衣男子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仔细打量着韩统和张巍,又看了看他们身后那两千名冻得浑身发抖的士兵,操着生硬的官话说道:“我知道你们韩家,你的父亲经常会来这里,你长得倒与他有几分相似,不过为什么这次他没有过来?” “实不相瞒……先父在数日前去世了。”韩统语气沉重地说道:“事实上,我也是为此而来的。” “哦,抱歉……”兽衣男子微微一愣,没想到那位大人物居然就这么去世了,虽然那人确实很长时间没来了……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眼前这名年轻人便成为了他们与韩家唯一能交流的继承人,那就不能怠慢了。 想到这里,他的态度越发友善起来,说道:“我明白了,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族长。” “谢谢。”韩统笑了一下,突然抛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这是见面礼,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兽衣男子伸手接过这东西,发现竟是一枚刻着韩家徽章的金币,也笑着说道:“您太客气了。”说着停了一下,顺手将金币塞进了兜里,又道:“顺带一提,我的名字叫姬野。” 众人在姬野的带领下,沿着小路往峡谷下方走去。韩统盯着姬野的背影,只觉青丘族人的相貌与纳兰族人颇为相似,都是身材高大,容貌俊朗,五官长得颇为立体,他们世代隐居在此,真是如圣女大人所说,为了守护神器吗? 他沉默良久,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张巍问道:“你对破天他们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张巍似乎没想到韩统竟然会问这个问题,考虑很久之后,才回答道:“他们是一群实力很强的人,据说在我前往东极高庭之前,他们仅仅带领一万大军,就击败了十万名大荒及天元帝国的联军,如果没两把刷子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此事我也清楚,但是……”韩统踌躇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难道不觉得他们这次才带了一万人过来,实在是太少了点吗?” “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张巍憨笑几声,说道:“陆清羽是很聪明的人,依长治的实力自然也不用说,我们寒川仁义无双,人心所向,只要彼此同心协力,最后的胜利者肯定会是我们。” 韩统皱起眉头,只觉张巍这番话太过幼稚,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这么简单,自己又何必到处求人?他轻叹一声,说道:“我劝你不要太过相信别人,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如果你不改变这个想法,迟早会吃亏的。” “那又怎么样呢?”张巍笑了笑,说道:“无论情况如何,就算这天下你再也没有可信的人了,你还可以相信我,不是吗?” 韩统闻言愣了片刻,不置可否,还想再说几句,却见姬野好奇地转过头来,当即对姬野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顺着曲折的小路来到了峡谷底,转眼望去,但见四周全是白皑皑的积雪,褐色的山石从白雪中露出头来,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冰柱垂直落下,在月光的辉映下散发出淡淡的银光。 “这地方还挺漂亮的啊……”张巍好奇地张望四周,小声说道:“难怪他们一直隐居在此,要让我住在这里,我也愿意啊……” 其他人也东张西望,目光中满是赞叹,姬野哈哈一笑,说道:“刚开始看确实还挺漂亮的,不过看久了也就那样,我倒是希望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听说外面的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捂住嘴巴,紧张地望了四周一眼,小声道:“刚刚的话,你们就当做没听到吧。” 韩统见他这副模样,想必是有祖训严禁他们离开此地,不由微微摇头,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都只能呆在这里,的确是很难想像的,其中的枯燥乏味令人难以忍受,如果不是为了守护某个惊天大秘密,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看来那个神器的传闻,很可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器,可以让青丘氏族心甘情愿地世代守护在此。 说话间,众人已然来到了峡谷底,只见山谷两旁的壁上雕刻着一幅幅简陋的壁画,虽然人物刻画极其简单,但壁画的内容一望便知。 韩统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瞧着这些壁画,大概看明白了一些过程,有许多人跪在地上,朝着某个背生双翼的人膜拜,有些人躺在地上,在此人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 这个过程很简单,但韩统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些疑惑,这个背生双翼的人到底是谁,而这些跪拜在地的人肯定是青丘族人无疑,那么此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让这些人对他如此膜拜? 又走了一小段路程,只见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两扇冰晶巨门,每扇门都有大约五米来高,上面雕刻着日月星辰,而两扇门的中间刻着一根权杖的图案,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韩统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也有些紧张,这是他成为领主后第一次要独自处理与外界的关系,不过这是他所擅长的事情,几个深呼吸后,便调整好了心态,脸上带着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姬野走到冰晶巨门之前,低声念了几句含糊不清的青丘方言,陡然间,一阵地动山摇,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冰晶巨门缓缓地向外打开了,姬野伸手示意道:“请。” 韩统等人沉默地走入门中,只见里面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山洞,简陋的木屋并排建立,一路延伸过去,看起来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想来大约可以容纳一千人左右。 四名壮汉沉着脸走了过来,刚想出言询问韩统等人的来历,忽然见到姬野,不由愣了一下,嘀嘀咕咕说了一句话,虽然韩统听不懂,不过能大致猜到他们在问自己一行人是不是姬野的朋友。 姬野微微点头,用官话说道:“这位是新任的韩家家主,也是寒川的新任领主,你们最好是客气一点。” “新任领主?”四名壮汉这才知道是什么人来,也用生涩的官话道:“韩领主请进,族长早就吩咐过了,要对你们韩家客客气气的。” “谢谢。”韩统报以一笑,说道:“请问族长大人在吗,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与他商量一下。” “我来带路吧。”姬野指了指山洞伸出,说道:“族长他基本上就呆在那里,不会去其他地方的。” 在姬野的带领下,众人一路前行,只见周围满是青丘氏族的人,纷纷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不知这些外来者是什么身份,难道又是统治寒川的韩家?可是这次来的却是一个青年人,不是以前的那名高大老者。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来到了山洞的尽头,只见一座巨大的冰雕耸立在最里面,那是一名身材妙曼的女子,体态轻盈无比,足踩清云,似乎随时都会踏虚而去。 她的长发随风舞动,即便是静止状态,也能想象到当她活过来时,会是怎样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简陋的布衣,露出浑圆的半球,盈盈一握的纤腰,以及笔直细长的双腿,却不会让人生出半分邪念。 最重要的是,她的右手握着一根湛蓝色的权杖,上面镶嵌着一块拳头般大的蓝色钻石,一股股无形的能量波动喷涌而出,似乎只是远远看着,也能让人心情愉悦舒畅,浑身如泡在温泉里一般,暖融融的极是舒服。 “难道……这就是神器?”韩统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死死地盯着这根蓝色权杖,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如果能再走近一点看看的话……” 他不知怎么回事,如同着了魔一般,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一颗心怦怦直跳,正想再仔细瞧个清楚,忽听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笑道:“年轻人,韩世翀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失态。” 这个声音骤然出现,瞬间将他拉回到了现实,韩统猛然醒悟,呆怔了片刻,才惊觉自己刚刚丑态大出,不由脸色涨红,急忙抬眼望去,才发现一名身材魁梧的兽皮男子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冰雕面前。 韩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他一开始就已经站在那里了,只是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权杖吸引住了,因此忽略了他,不禁有些愧疚地说道:“族长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晚辈定力不够。” 他根本不用怀疑这人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青丘族长还会是谁? 366神谕之心 青丘族长转过身来,眯眼打量了韩统片刻,笑道:“确实与韩世翀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气魄就差得远了,不过年轻人能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至少证明了你的眼界并不止于此。” 他的相貌十分普通,看起来只是一名极其普通的中年男子而已,较之青丘族人妖孽般的姣好容貌,显得毫不起眼,原本高大的身躯也因为上了年纪而微微驼背,但他的蓝色眼眸却幽静深邃,仿佛宁静无底的无尽大海。 面对这样的人物,韩统没来由感到了几分压力,这人与自己的父亲有着多年的交情,无论是层次还是境界都远远高于自己,想必待会交谈起来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微笑道:“先父在世的时候,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过我,包括青丘氏族的存在,或许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不愿与我分享,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知道这些事情。” 说完这些话,他只觉压力减轻了不少,紧张的心情也渐渐舒缓许多,继续说道:“我认为韩家与青丘氏族的交情维持了这么多年,不应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继续做好先父一直以来都在做的正确事情。” 他颇为巧妙地化解了先前的尴尬,紧接着不动声色地拉拢青丘族长,暗示会继续拉近双方之间的交情,包括以前韩世翀赠予青丘氏族的物资,今后也不会停止。 青丘族长自然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笑道:“那也挺好,但你这次来到这里,恐怕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吧?” 韩统见瞒不过他,不由苦笑了一下,便将纳兰氏族如何突然叛变,如何勾结了其他两个国家,自己如何被逼至绝境,情况如何不利,全部说了一遍,姬野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如同听故事一般,就差热烈鼓掌后再道一声喝彩了。 “纳兰氏族吗?”青丘族长沉默片刻,轻叹道:“很久之前我就提醒过韩世翀,千万不要相信纳兰家的忠心,现在看来,他果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并没有表态到底帮还是不帮,韩统不由有些急切,说道:“族长大人,请看在先父与您当年的交情份上,还希望您能派出援兵,否则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很难抵挡住三十万大军的冲击。” “父亲,韩家每年都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如果不帮的话,有点说不过去……”此时,始终保持沉默的姬野突然开口说道:“孩儿愿意带领族人,击碎纳兰家的野心!” 众人不由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原来姬野竟是青丘族长的儿子! 青丘族长淡淡地瞥了姬野一眼,但见他满脸跃跃欲试,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韩统,说道:“我姬昌……确实与韩世翀有三十多年的交情,但是当初我们的交情是有协议的。” “他知道我青丘氏族世代隐居于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当年他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永远不会让我们族人离开北原绝地。” 他说到这里,瞪了姬野一眼,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记,青丘氏族的背上肩负着多么沉重的责任,在我死了以后,这份责任是需要你去承担的,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命运,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姬野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了,只是他的眼里依然透出一丝不服气的神色。 韩统没料到眼前这看似祥和的中年男子突然翻脸,这才想起他身为一族之长,确实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但他如何甘心就这样被轻易拒绝,抱着尝试的心态说道:“族长大人,我知道你们青丘氏族不问世事,为的就是坚守某样秘密,但我还是希望……您能看在先父的份上,帮助韩家一把,事后无论你们想要怎样的报酬,我一定会尽力满足。” “我们青丘氏族的责任,便是世代守护于此,保护神谕之心的安全。”姬昌沉默良久,摇头道:“所以请恕我……不能答应你们的请求。” 韩统咬了咬下唇,内心失望到了极点,虽然来的时候他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铩羽而归的感觉还是让他非常不舒服。 气氛顿时僵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张巍还在东张西望之外,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尤其是韩统和姬野的情绪十分低落。 “那个……姬老先生,我想问问那根权杖……就是您刚才说的神谕之心吗?”张巍这时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这跟外面的那些壁画有什么关系吗?” “没错,那就是神谕之心。”姬昌深深地看了张巍一眼,点头道:“它是当年上古之神——神谕女神所持的神器,自从数千年前神谕女神香消玉殒之后,神谕之心便留在了北原绝地,由我们青丘氏族世代守护。” 他忽然挥了挥手,只见山壁上光芒一闪,一幅幅壁画如走马观花一般出现,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外面的壁画完全一样,“数千年前,寒川当时还是我们青丘氏族的领土,一场可怕的疾病突然肆虐爆发,无数族人身染重病而死,就在这时候,神谕女神出现了……” “她宛如天仙降世,手持神谕之心,利用神器之力治好了所有染病的族人,不仅如此,只要是没死的人,哪怕是手脚齐断,筋骨粉碎,也能恢复如初,如此惊人的神迹令我们的先祖将其奉为天神,立誓世代供奉,这就是我们青丘氏族的使命和责任,是数千年前就已经决定好的,永远不会改变。” 韩统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这神谕之心的力量未免也太过惊人了,这根本不可能会是人间之力,只有神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姬野似乎早已熟知这段历史,所以一点也不惊讶,只不过他眼中透出浓浓的不屑,显然并不相信这些犹如天方夜谭的虚拟故事。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借助神器之力,治好圣女的眼睛?”张巍顿时大喜过望,笑道:“要是能治好圣女,那么不需要你们出手帮忙,我们也可以应付那三十万大军!” 韩统微微摇了摇头,心里不以为然,姬昌看似很好说话,其实固执得很,根本不必抱有希望,谁知姬昌考虑了一阵,说道:“我虽然不会派人支援你们,但假若只是治好你们圣女的眼睛,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谢谢,谢谢族长大人!”虽然不知道姬昌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韩统还是惊喜交加,急忙说道:“这下您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不必谢我,我本来是不打算离开北原绝地的,但有件事情让我改变了想法。”姬昌微微一笑,忽然看向了张巍,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仁者之心,这与神谕之心的气质十分契合,或许……这是冥冥注定的天意,也是神谕女神的意愿。” 韩统有些狐疑地瞥了张巍一眼,纵然不明白姬昌说的仁者之心是什么意思,但无疑是因为张巍的关系,姬昌才愿意帮助自己,而不是自己这个寒川领主的身份。 念及于此,他不禁生出几分被人冷落的感觉,心中不太痛快,不过表面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 张巍并不知道韩统的复杂情绪,但既然姬昌愿意出手相助,自然是极为开心的,笑道:“姬老先生,谢谢你……” “先别着急着谢我。”姬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神情严肃地说道:“孩子,你过来我这里,把手伸出来。” 张巍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还是走上前去,慢慢伸出了右手。姬昌也伸出手来,在张巍的手心上摸索了几下,蓦地虚空一握,然后摊开手掌,只见一缕缕红光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是血魔……”他眉头紧皱,说道:“看来你与它同化已深,仁者之心也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呃,我……这……”张巍想不到居然被姬昌发现了他的秘密,不由张口结舌,急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听姬昌的语气似乎有一丝悔意,如果因此而反悔,不去治疗圣女大人,那该如何是好? “你不必担心。”姬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们青丘氏族最守诚信,既然答应你了,那就一定不会反悔。” “呼……”张巍这才呼出一口冷气,险些被吓了个半死,否则自己肯定成了罪人,到时候有何颜面再去见圣女大人? “父亲,您曾经跟我说过,世间并不止神谕之心一种神器。”这时,姬野忽然好奇道:“莫非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其他氏族在守护另外的神器吗?” “从先祖留下来的文字记载来看,确实是有的。”姬昌缓声说道:“除了神谕之心外,还有其余几样神器散落在世间各处,不过书上的信息非常稀少,就连先祖也不清楚它们的名字是什么……” “其中的一样神器,名叫机械之心。” 367争夺神器 如果依长治此时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无比惊讶,机械之心居然跟神谕之心一样,都是上古神器?这对牧尧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这事流传出去,必将遭到有心人的觊觎,恐怕他再也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这件事,你不用管。”姬昌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想什么,直接说道:“你守在这里,我亲自去黑水城走一趟。”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姬野自然也无话可说,无奈地点了点头,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姬昌说完这些,便不再多言了,径直转身走到神谕女神的冰雕面前,微微闭上眼睛,然后伸出右手,一缕缕淡蓝色的光辉从他的掌心涌出,将神谕之心包围了起来。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神谕之心悄然飞起,脱离了神谕女神的掌控,轻盈无比地落在了姬昌的手中。 姬昌低头看着手中的权杖,有些感慨地说道:“万万没想到,我们居然也有离开这里的一天,先祖的誓言在我身上……算是被打破了。” 这句话说得颇为伤感,也非常无奈,韩统假装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沉默无言,姬野则是满脸羡慕,似乎恨不得自己也能亲身出去走这一趟。 “我们走吧。”姬昌很快恢复了原状,将神谕之心紧紧握在手中,然后往山洞外走去,韩统对身后的属下们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快步跟上。 在青丘族人惊疑的目光当中,姬昌手持权杖,走在众人前方,引来族人窃窃私语,这些族人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踏出过北原绝地一步,包括族长在内,为何他今天却突然打破誓言,居然要带着神谕之心离开这里? 这些族人纵然心中非常好奇,可是并没有人敢出言询问,因为姬昌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无比崇高,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山洞的门口,只见外面已经完全黑了,而且奇怪的是,门外传来阵阵呜呜咽咽的风声,似乎悄然间起风了。 “怎么回事?”姬野见此情景,不由脸色一沉,冰晶巨门打开着,守门的四名壮汉却不见了踪影,这分明是玩忽职守,然而韩统却注意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他们来的时候分明风平浪静,这时为什么会突然有狂风掀起? 门外的无尽黑暗犹如巨大凶兽张开血盆大口,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张巍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体内的血魔也隐隐感受到了危险,他的皮肤下方似乎有无数条虫子在拱来拱去,那是血魔的触手。 骤然间,只听见风声大作,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姬昌往后退了一步,沉声喝道:“后退!” 他话音未落,四具尸体便重重地落在了他们的面前,只见这四人身材壮硕,正是那四名失踪了的守卫,两只眼睛依然睁着,七窍中却流出鲜血,早已没了呼吸。 不远处的青丘族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吓得尖叫起来,男人将女人和小孩护在身后,神情无比紧张地盯着门外,而老人们则跪在地上,喃喃低声祈祷。 形势风云突变,不过张巍等人经过无数大风大浪,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除了姬野还没震惊中缓过神来,其他人已经严阵以待,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极有可能是纳兰氏族他们。 嗖嗖嗖! 漫天灰影如闪电般掠来,直直地刺向张巍的面门!那居然是无数根细长的银针,在黑夜中泛着白色光芒,仿佛狂风暴雨,将张巍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此时张巍的外貌已经发生了巨变,数十道细长的触手骤然伸出,捆住了他背后的血魔巨刀,在血魔之力的加持下,他无论是反应还是力量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正想闪身躲过这些银针,然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韩统一眼,索性将心一横,硬生生用身躯接下了漫天银针! 不得不说,射出银针的人十分阴险,他出手的角度异常刁钻,恰好借用了张巍的身躯,导致韩统看不到射来的银针,如果张巍要往旁边躲开,这些钢针就必然会落在韩统的身上,而且张巍在犹豫之下,肯定也来不及出手拂开钢针,到最后只能硬接这一招。 事实证明,此人的想法确实是对的,张巍的胸口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摇摇晃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 “张巍!”韩统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快步抢到张巍的身旁,见他这副惨状,内心又是愧疚,又是愤怒,他很清楚以张巍的实力是完全可以躲开的,但是张巍并没有这么做,很明显是为了保护自己。 “好一条忠心护主的狗腿。”此时,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来人容貌俊朗,气质雍容,竟然是司空望月!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先是打量着韩统等人,然后又看向了躲在后面的青丘族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神谕之心上,微笑道:“乖乖把神器交出来吧,念在你们世代守护的功劳上,我实在是不想让你们死得毫无尊严。” 这番话说得嚣张无比,姬野举起手中的弓箭,大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这些外来的邪魔外道,居然敢觊觎我族的神器?”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光突如其来,一根颀长的银针插在了他的眉心之间,姬野的脸上犹带着愤怒的神情,霎时间凝固在了地上,然后往后轰然倒下,竟是昏迷了过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我有让你说话了吗?”司空望月冷笑一声,眯眼道:“谁要是不服,这就是他的榜样,听明白了没有?” “看来……你们大荒早就计划好了要抢夺神谕之心。”韩统略一思索,大概想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假意联合纳兰氏族,攻打我们韩家,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寒川,目的正是为了得到传说中的上古神器,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可惜宋安这蠢货还不知道自己被你们利用着。” “天元帝国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司空望月似笑非笑地说道:“对我来说,只要能得到神谕之心就足够了,至于寒川的死活也与我无关,谁没事会想来到如此荒芜的冰原之地?” “哼,我现在怀疑纳兰氏族的叛乱会不会是你们暗中鼓动的。”韩统的脸色更加难看,寒声道:“此事要是传了出去,你们大荒必定会受到千夫所指!” 司空望月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说道:“随你们怎么想,至于名声……那只不过是失败者才会在意的东西,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没有人会在意断脊之犬的狺狺狂吠。” “年轻人,如果你远来是客,我族还算热情好客,说不定会招待一二……”姬昌这时终于忍不住了,神情冷漠地说道:“但你只是想强取豪夺,垂涎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那就别怪我青丘氏族无礼了。” “这位想必就是族长大人吧?”司空望月转头看向他,微笑道:“我劝您听我一句,乖乖交出神器,我还可以留青丘氏族几条活命,免得断了传承,但您要是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大荒出手屠灭你青丘氏族。” “哈哈哈哈……”姬昌不怒反笑,冷声道:“现在的小辈都这么猖狂了?神谕之心是绝对不会落入你这等邪恶之人手里的,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做到!” “既然如此,青丘氏族只能从这世上消失了。”司空望月轻轻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惋惜地说道:“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却没有好好珍惜,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张巍呼吸了几下,用力摇了摇脑袋,恶狠狠地说道:“司空望月,你八年前就不是我对手,现在我也不认为你有任何胜算!” 说完这话,他忽然弯下身子,低沉咆哮了几声,暗红色的触手似乎受到了刺激,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数不清的触手缠上了他的身体,蠕动着覆满全身,他左边的身躯也渐渐变得高壮起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撑破了,露出了没有表皮的粗壮肉身,肌肉和血管的脉络清晰可见。 他的相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长长的獠牙从唇角伸出,左眼的眸子通红如血,闪烁着嗜血的光辉,不过与八年前不同的是,他那时神智尽失,被血魔控制,但他此刻的双眸无比清明,思维如常,显然第二阶段的变身对他来说游刃有余,早已不是负担。 青丘族人何时见过如此恐怖的变身,不禁被吓得倒吸凉气,司空望月却根本不为所动,冷笑道:“你会变身又如何?你以为就凭你身边那两千人,能阻拦我大荒的铁蹄?” 此时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皎洁的银色月光,峡谷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银色光芒,那些不是灯火,也不是萤火虫,而是泛着寒光的刀刃。 一万名大荒士兵,沉默而冷酷地站在山洞的门口,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道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而来,尽皆集中在了张巍的身上。 368神器之威 当无数道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只要是个正常人,很难不生出惊恐害怕的情绪,不过张巍却不是一般的人,似乎没什么慌乱感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司空望月,仿佛这一万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不是什么人都有如此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的,即便是韩统也觉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张巍却很认真地说道:“你们人多又如何,打架如果只看人多,天元帝国恐怕早就统治了红莲大陆,所以你不必用这些事情来威胁我。” 司空望月很了解张巍的性情,这一万人用来吓吓别人是可以的,但对张巍这样的愣头青显然不起多大作用,不过他也懒得多说什么,事已如此,何必再浪费唇舌,当即轻轻挥了挥手,说道:“多说无益,动手吧。” 一万名大荒军听到号令,陡然间怒喝一声,声音远远传开,回荡在峡谷之间,简直震耳欲聋,青丘族人吓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向山洞里退去,那两千名死士早已握紧了武器,神情紧张地看着山洞外面,全神戒备到了极点。 忽在这时,司空望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去,却见在一万名士兵的后方,又有一群人走了过来,他们穿着简陋的兽皮,脸上涂着迷彩,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居然是纳兰氏族的人来了。 纳兰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纳兰花等三人紧随其后,他们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似乎早已戳破了司空望月的计划。 “不好意思,好像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纳兰风哈哈大笑,说道:“待会儿神器落入谁的手里恐怕还不好说呢。” “神谕之心是我们寒川的神器,当然要掌控在寒川人的手里。”纳兰月朝司空望月抛了个媚眼,咯咯笑道:“怎么样,我说得很有道理吧?” “你们怎么来了?”司空望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原本以为神谕之心已是囊中之物,只要杀掉这些人就能得到手,谁知道纳兰氏族又凭空杀了出来,这样情况可就不妙了,他们一定不会轻易让自己获得神器。 “你离开寒池天峰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肯定有鬼。”纳兰雪淡淡地说道:“所以我们一直在悄悄地跟踪你们,果然被我们发现了你的真正目的。” 司空望月冷哼一声,说道:“所以呢?你们想如何?”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隐瞒也无济于事,那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对方愿意谈判,他并不介意给予纳兰氏族一些物质上的好处。 纳兰氏族从大荒军的队伍中穿行过来,一万人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纳兰风走到司空望月的面前,笑着说道:“这样吧,我们先把神器拿到手,然后再说别的事情。” 司空望月思考了一下,说道:“那就这么办,我们到时候再谈。”他们双方心里都很清楚,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神器必然不会被一方独吞,但要吐出一半来,肯定是需要高昂的代价,这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商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下来的。 虽然有些不爽,神器的事情被纳兰氏族发现了,不过司空望月很快做出了取舍,只要能得到神谕之心,就算花钱又如何呢,反正大荒并不缺钱,到时候这些事情让司空千里来谈就行了,自己完全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想到这里,他忽然使了个眼色,说道:“那么,咱们就不废话了,动手吧。” 纳兰风点了点头,笑道:“嗯,动手吧。” 话音未落,纳兰风毫无征兆地射出数把翠绿色的匕首,一股腥风骤然刮过,匕首上淬了剧毒,直往张巍的面门飞去,与此同时,纳兰风的身影也忽然消失不见,下一秒竟如鬼魅般出现在张巍的身后,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后背! 这一套连招快如闪电,而且近乎于偷袭,令人猝不及防,纳兰风一上来就使出了必杀的刺杀手段,势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张巍,因为他看出来张巍是在场实力最强的人,只要能杀死他,甚至能重创他,后面的战斗便要轻松得多。 他的想法非常正确,不过终究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低估了张巍的实力,就在他启动的那一瞬间,血魔早已察觉到了他的杀气,张巍立即感应到了这一点,粗壮巨大的左手用力一挥,拂开了迎面而来的匕首,身后的血魔刀自行滑落下来,恰好挡住了纳兰风的袭击! “什么?”纳兰风吃了一惊,没想到精心准备的杀招居然不起效果,纳兰月等人见势不妙,知道遇到了棘手的强劲敌人,飞快地对司空望月说道:“那怪物由我们来收拾,你去对付其他的人!” 转眼间,他们三人便加入了战场,四人开始围攻张巍,司空望月也不犹豫,当即右手一挥,叫道:“全军听令,进攻!” 大荒众士兵听到号令,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嘶吼着冲进山洞之中,纳兰氏族的人跟在他们后面,也一起涌了过来。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韩统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苍白,只见数不尽的士兵挥着武器向自己冲来,立即抽出腰间宝剑,勉强稳定住颤抖的语气,脸色涨红地大声叫道:“别怕,我们跟这些人拼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此时内心后悔到了极点,早知道司空望月会跟在后面,他肯定不会只带两千人过来,看大荒军这副拼命的架势,似乎是不死不休,今天自己说不定便会死在这里。 “别想过来!”张巍见此情景,顾不得正在被纳兰风四人围击,无数道血魔触手插入地面,然后突刺而出,刹那间鲜血狂飙喷涌,在凄惨的叫喊声中,至少有近百名大荒军被触手活生生贯穿身体,惨死当场。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顾虑别人?”纳兰风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出现,一道细微的破风声悄然袭来,张巍心念倏转,迅速抽回了插在地上的触手,返身抵挡纳兰风的偷袭,才没被刺伤,不过这样一来,大荒军顿时没了阻碍,仿如潮水般冲向了韩统等人! “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韩统将心一横,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怒吼一声,挥剑冲向了大荒军,两千名死士见自家领主如此勇猛,哪还敢胆怯,也挥着武器加入了战场。 双方人群狠狠地冲撞在了一起,发出震天的厮杀声,在一片雪亮密集的刀光中,很快就有人被砍翻在地,鲜血流了一地。大荒军这边人数足足是韩统的五倍,自然占尽优势,没过多长时间,大荒军便彻底压制住了死士们,鲜血流了一地,一股浓烈的腥气弥漫开来。 陡然间,一道道绿色的光辉环绕而来,包裹住了倒在地上、身受重伤的死士们,在柔和的绿光治愈下,他们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有些人被砍断了手臂,都凭空生长了出来,简直堪称神迹! 这是除了青丘氏族以外,第一次有人亲眼目睹如此神奇的一幕,不仅仅是韩统等人目瞪口呆,司空望月及大荒军也呆怔在了原地,甚至就连纳兰氏族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姬昌此刻面色凝重,挥动着神谕之心,一道道绿光源源不绝地涌出,快速治愈着受伤的死士们,对大荒军却置之不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这两千名死士几乎不会减员,这让大荒军还怎么打? 司空望月先是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定定地瞧着神谕之心,眼中透出浓浓的贪婪之色,更加坚定了想要抢到神谕之心的念头。 只要能得到它,加上自己本身就极为擅长的治愈之术,到时候自己坐镇战场,那根本所向无敌,有谁敢与自己一战?光是比拼消耗,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那个传说果然是真的……”他用力握禁拳头,神色有些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神器……我一定要想尽办法抢到手!” 韩统这边的形势算是稍微稳住了,但是张巍那边却陷入了僵局,纳兰风四人纵然实力不俗,然而张巍在变身为第二阶段后,强悍得简直像个怪物,竟然以四人之力都压制不住他,幸好纳兰风四人是亲生兄弟姐妹,从小便一同修炼,一同战斗,配合默契十分惊人。 纳兰月用长剑近身与张巍纠缠,尽可能拖慢他的速度,纳兰风便能四处游走,伺机偷袭他的身后,让他防不胜防,纳兰雪极为擅长冰霜法术,利用冰霜之力减缓张巍的速度,纳兰花修为较低,只能时不时施展些治愈术,不过即便是如此默契的配合,非但没有压倒张巍的攻势,反而还渐渐落入了下风。 纳兰风这时才明白张巍的实力到底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当即收起了小觑之心,冷冷地说道:“我承认你的实力确实很强,但你一个人再强又有什么用呢?你能保护你的朋友,你的下属吗?” 张巍听到这话,血红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即明白了纳兰风的想法,怒吼道:“你敢!” 369第三阶段 纳兰风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我们打不过你,那干脆就不要打了,只要能拖住你就行,先铲除你其他的同伙,到时候你孤掌难鸣,面对己方这么多人,莫非还能翻天不成?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忽地一闪身,便不见了影踪,张巍怒吼一声,咆哮道:“回来!”左手化成的血色巨刃猛地挥舞,就要撤离战场,回到韩统的身边。 “站住,你哪儿也不能去!”纳兰月娇叱一声,突然横身冲来,拦在他的面前,长剑如电刺出,锋利的剑尖直取他的双眼! 不过她的实力根本不足以阻拦张巍,他恶狠狠地瞪了纳兰月一眼,一刀砍在剑刃身上,怒喝道:“滚开,别在这里碍事!” 纳兰月被他随手一挡,只觉一股巨力狂涌而来,虎口顿时酸麻无比,长剑脱飞出手,这时纳兰风已经冲到了韩统的身后,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匕首飞快地刺向他的后颈! “不!——”张巍双眼通红,蓦地大叫一声,韩统此时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半秒,只觉脖子后面骤然一凉,浑身汗毛倒竖,登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见纳兰风就要得手,忽听咔嚓一声巨响,一根坚硬无比的触手从地面下破土冲出,闪电般刺向纳兰风的手腕。 纳兰风心中一凛,没想到张巍的反应居然这么快,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刺杀韩统,给了韩统一丝喘息的时间。 韩统回过神来,反手便是一剑刺出,直取纳兰风的心窝,不过纳兰风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嘿嘿冷笑几声,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这边韩统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张巍的后背却被纳兰月刺了一剑,张巍痛呼一声,顾不上长剑还插在背后,拔腿便往韩统所站的位置跑去,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时候绝对不能分散阵阵型,否则很容易被人逐个击破。 纳兰花不由急道:“糟糕,他要跑了!” “别慌,他走不掉的!”纳兰雪冷哼一声,漫天白霜逸散而出,顷刻间凝聚成一道道锐利至极的冰柱,寒气逼人,铺天盖地砸落下来。 张巍在奔跑的过程中冲得太快,有点刹不住脚步,虽然他已经尽力躲避了,依然被锋利的冰锥割出了一道道血口,皮肉都翻卷了过来,血流如注,只不过他在变身二阶的状态下,抗打能力极强,伤口周围的肌肉用力一挤,立即止住了流血,只不过肌肉微微泛白,看起有些渗人。 这时,山洞内陷入了一片无比混乱的恶战,大荒军与纳兰氏族联手,人数已然接近两万左右,占据了绝对上风,韩统这边只有两千人而已,就算有神谕之心帮助,死士们依然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这些死去的人里,大部分是直接被一刀毙命,连救治的机会都来不及。 不仅是死士们遭到了一面倒的屠杀,就连青丘氏族也无法幸免,有不少士兵冲到了山洞里面,开始屠杀青丘族人。 这些族人安宁了数千年之久,早已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何曾见识过这等架势,见到凶神恶煞的大荒军杀来,一时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到几十名族人被砍翻在地,他们才猛然醒悟,女人带着小孩急忙往山洞深处躲去,男人则抄起身旁的武器,格外悲壮地与大荒军开始近身搏斗。 姬昌的脸色铁青无比,一道又一道的绿光环绕而出,治愈着身受重伤的同族,以及韩统带来的死士,若不是神谕之心神妙回春,一直在苦苦支撑,恐怕青丘族人已经早死得七七八八了。 韩统一脸惆怅地看着眼前的大荒军,虽然手中的长剑飞快地朝敌军挥斩而去,一名又一名敌人死在剑下,倒在血泊当中,但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飘忽,动作也越来越迟缓,显得心事重重。 “如果……如果能多带点人来,是不是现在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脸色逐渐苍白起来,目光也渐渐迷离,“我怎么会这么糊涂,居然只带两千人过来,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念头宛如魔咒一般,让他无法专注对付眼前的战况,连带着挥剑的动作都变慢了不少,明明自己置身于无比激烈的战场之中,却又感觉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似乎周围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韩统,小心!”张巍挥动左手的血色巨刃,奋力劈开拦在面前的冰柱,如小山般高壮的身躯骤然一跃,重重地落在韩统的面前,挡下了纳兰风射过来的毒刃,叫道:“那矮个子非常阴险,你注意别被他偷袭了!” 韩统被他的喝声惊醒过来,张了张嘴,讷讷道:“张巍,我……”说到这里,话语似乎哽在喉间,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满脸颓然,只觉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做什么,内心已经完全迷失了。 “真是碍事!”司空望月冷冷地瞥向姬昌,神情面若寒霜,如果不是此人从中作梗,他早就杀光了韩统带来的死士,哪还会有这么多麻烦,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人,还不知道韩统等人要死撑到什么时候,当即杀心大起,怒道:“既然你一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假意靠近张巍那边,似乎要对韩统动手,忽地右手一扬,漫天银针悄然疾射而出,闪电般没入了姬昌的胸口! 这一招声东击西,来得十分突然,姬昌果然没有防备,全身的灵气被银针封死,再也无法操控神谕之心,纳兰风早就心领神会,蓦地出现在姬昌的身后,冷笑道:“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多麻烦,你也应该知足了。” 噗哧! 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姬昌的后背,利刃全部没入体内,只剩下刀柄还留在体外,姬昌闷哼一声,回头恼怒地瞪了纳兰风一眼,鲜血忽然从唇角处流了下来,整个人身子软软倒下,神谕之心也随之一同跌落在地。 纳兰风紧盯着地上的神谕之心,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迅速弯下腰就要去捡,忽听嗖嗖几声轻响,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浑身竟是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司空望月,眼中透出一丝阴鸷,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居然被司空望月暗算了,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怒意,冷冰冰地说道:“你想干什么?现在才走到这一步而已,你就准备要与纳兰氏族撕破脸皮了吗?” “别这么说,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只是限制你的行动而已,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坏,稍等片刻至后,你就会恢复正常了。”司空望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不过你也别想动什么歪心思,神谕之心必定是属于我大荒所有!” 失去了神谕之心的帮助,大荒军再也无所顾忌,刀刀致命,全往死士们身上招呼,仅仅片刻功夫,近两千名死士就死了数百人之多,全军覆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张巍的注意力都在纳兰风他们的身上,并没有看到韩统的表情,只见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己方这边的同伴也接二连三地倒下,不由无比焦急,心念快速飞转,拼命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虽然性情憨直,为人老实,但不是没脑子的傻瓜,甚至从某方面来说,他称得上是战斗的天才,这也是他比韩统优秀的地方。 很显然,司空望月大费周章来到此地,目标只会是神谕之心,如果能想办法带走神器,司空望月肯定会赶紧追上去,不会再为难留在这里的人,因为他的目标并不是杀人,只要想清楚这一层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他暗自打定主意,自己这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才行了,当前形势如此恶劣,他一定要做些事情才行,否则即便有神谕之心撑着,己方也熬不过半个时辰,很可能全军覆没于此。 张巍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韩统一眼,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弟弟,无论情况多么糟糕,你一定要有必胜的信心,只要心中尚存信念,我们寒川就不会失去希望。” “弟弟?”韩统不由吃了一惊,张巍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喊过自己,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说……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惊讶万分,失声道:“你……你是想……”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就算全世界都无法得到你的信任,你还可以相信我,相信你的哥哥。”张巍语气坚定地说道:“即便是豁出性命,我也会保你平安无事地离去,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生命危险。” 说完这话,他的眼神骤然间变了,原本还带着几分温柔,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冷酷,一丝丝白烟从他的体内蒸腾而出,在周身缭绕旋转,他的双眸通红充血,除了眼白之外,连黑色的瞳孔都变成了鲜艳的血红之色! “第三阶段,进化……” 370乱战中飞来的惊喜 一股恐怖的气势从张巍的身上猛然扩散而出,无数根暗红色的触手包裹他的全身,彷如数不尽的血管在他身上拼命蠕动! 他单膝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停,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原本就高大的身躯逐渐变得更加庞大! 轰!一道狂猛的气浪向四周掀起,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周围的大荒军猝不及防,全都被震飞了出去,背脊狠狠地撞上了山壁,呻吟着滑落倒地,有些身体稍弱些的,被撞得筋骨寸断,口吐鲜血,再也爬不起身来。 司空望月及纳兰风等人也被这股巨力震得跌跌撞撞,险些摔倒在地,他们无比骇然地瞪着单膝跪地的张巍,心中震惊到了极点,就连神谕之心被狂风掀飞了都不知道。 “啊……啊……”张巍的喉间低声嘶吼着,高大强壮的身体上满是触手蠕动,只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片刻之后,这些触手仿佛渐渐变成了新的血肉和骨骼,将他的身躯变粗了好几圈! 面对这样的变化,司空望月及纳兰氏族彻底震惊了,就连大荒军和青丘氏族也吓得呆在原地,冷汗涔涔流下,姬昌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张巍,哑声道:“糟了,他体内的血魔……已经被彻底激发了……” 渐渐地,鼓荡的狂风平息下来,张巍缓缓起身,足有三米高的身躯如同巨人一般,全身筋肉虬结,表面的皮肤已经全部剥落,看起来与怪物无疑。 若说第二阶段的他还保留了一半的人形,那么此时的张巍可以说已经完全非人类了,他的头顶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脸上没有皮肤,只有一根根红色的肌腱,嘴唇也完全消失了,牙床上长满了弯曲的獠牙,正不断地流着涎水。 他的身躯也没有了一点人类的样子,左手是长约两米的血色巨刃,右手则变成了长长的利爪,原本的衣服已经被撑爆了,整个人一丝不挂,浑身的肌肉异常发达,经络和肌肉就这么暴露在了外面,看上去可怖至极。 “恶魔……那个人是恶魔啊!”青丘氏族顿时惊慌起来,在他们的眼力,张巍要比这一万名大荒军加起来还要可怕,大荒军也不禁往后退去,要他们杀人可以,但眼前这怪物明显不是人,他们可不敢贸然动手。 “这家伙……实力比八年前要强得多。”司空望月终于回想起当年张巍那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想起这人究竟有多么难缠,再加上他变成现在这个如恐怖异兽般的模样,危险系数可以说是呈数倍增长。 “我……要杀死……你们……”张巍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然后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极力保持清醒的头脑,只不过他的眼神时而残暴,时而清明,情绪飘忽不定,显然他还无法很好地控制这个形态。 “你……你马上去找神器,找……找到就跑!”张巍也知道自己不能时刻保持清醒,大吼道:“他们……他们就交给我了!” 说完这话,他猛然怒吼一声,整个山洞猛烈摇晃起来,无数细沙碎石纷扬洒落,青丘族人更加害怕,大荒军却只能硬着头皮,强行鼓足勇气,与张巍对峙。 张巍根本没把这些大荒军放在眼里,他进入到第三阶段后,实力已经无限接近凝魄后期境界,对付这些士兵不在话下,他的眼里只有司空望月和纳兰风等强敌! 他右脚猛力在地上一蹬,肉山般的身体如弹簧般迅速蹿起,整个人仿佛炮弹一般砸落下来,巨大的血色长刀往司空望月当头劈落,力道大得惊人,溢出的刀风竟将后方的山壁斩出一条长长的裂口! 司空望月心往下沉,知道此刻的张巍实力惊人,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如果加上纳兰风四人的话或许还有一战之力,然而当他转头看向纳兰风的时候,却见他们正飞快地扑向掉在角落里的神谕之心! “可恶!”司空望月顿时勃然大怒,纳兰氏族的这些家伙未免也太卑鄙了,居然趁着自己不注意,强行去抢神谕之心,急忙闪身避开张巍这一刀,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被血色长刀劈出一道巨大的深坑! “等一下,我……”司空望月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情急之下,正想喝止住张巍,谁知张巍似乎改变了主意,突然冲向纳兰风等人,竟也加入了抢夺神器的行列! 张巍的算盘其实很明白,继续与司空望月纠缠并没有意义,而且不光是司空望月,纳兰氏族也不想跟自己打,他们只想得到神谕之心而已,一旦他们得到神谕之心后,韩统等人必然会陷入危险当中,所以他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得到神谕之心。 纳兰风也想到了这一点,现在的情况已经渐渐明朗,谁先抢到神器,谁就能占得先机,当即不管不顾,拼命地朝神谕之心扑去,然而张巍不给他任何机会,凌空劈出一刀,狂猛的刀风喷涌而出,将神谕之心下方的地面轰得稀烂! 刹那间,无数石块猛然炸开,漫天飞舞,如炮弹般击向纳兰风等人。四人吃了一惊,赶紧抬臂遮挡,张巍趁此机会,向前狂奔几步,整个人拔地而起,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四人的正中间! 在他毫无章法的肆意破坏下,周围的石壁及地面仿佛一块块柔软的豆腐,瞬间被毁得稀巴烂。张巍似乎还不满足,拼命挥舞着左手的血色巨刃,将四周毁坏得不成样子,猛烈的罡风四处鼓荡,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蠢货,别这么粗蛮,你这样会破坏神器的……”纳兰风又气又急,忍不住破口大骂,不过当他看到张巍那充满暴戾嗜血的眼神时,发现他好像不是故意为之,更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出手和力道。 “莫非……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这个念头在纳兰风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很可能会忘记自己想要干什么,心中除了破坏就是破坏,那他实力再强又有什么威胁呢? 司空望月也发现了这一点,赶紧对大荒军叫道:“快!快想办法缠住他,别让他把神器毁掉了!”他这时已经豁出去了,一万名士兵的作用只是炮灰而已,只要能拿到神谕之心,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大荒军纵然内心惊恐无比,但这是上头的命令,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冲向张巍,纳兰风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小声对纳兰月等人说道:“我们暂且先退到一边,等他们两败俱伤后,我们再来抢夺神器!” 张巍这时确实已经失去了理智,浑然忘记了要拿走神谕之心,只是下意识地对周围进行着破坏,无比痛快地宣泄着内心的暴戾,幸运的是,恰好神谕之心就躺在他的脚下,他只顾着破坏其他的地方,却忽略了自己的脚底。 司空望月和纳兰风等人心惊胆颤盯着张巍,生怕他一时不注意,将神谕之心踩成碎片,那这一趟可就白走了。 大荒军以及纳兰族人一拥而上,将张巍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武器往他身上招呼,虽然这些武器对他造不成多少伤害,但架不住对方实在人多,蚁多咬死象,他的身上竟然开始挂彩流血了! 这下彻底惹怒了张巍,他终于将怒火转移到了大荒军的身上,血刀长刀陡然挥舞,一瞬间便有数十名大荒士兵被拦腰斩断,内脏鲜血流了一地,发出冲天的血腥之气。 嗅到这阵刺鼻的气味,张巍不禁被刺激到了,当即杀心更重,开始大肆屠杀身边的大荒士兵,司空望月及纳兰风等人也加入了战局,但他们只是时不时出手一下,眼睛始终紧盯着神谕之心,一边悄悄地往神器的位置靠拢,只要张巍离开原地,他们就会飞身扑去。 然而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鲜血的刺激下,血魔触手开始疯狂吸吮张巍体内的血液,这也让张巍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他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痛苦地呻吟了几声,意识渐渐恢复了清明,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已成一片血海,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断成两截的尸体,这才想起他刚刚应该杀了不少人。 “杀人……不对,我要的不是这个……”他用力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忽然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对了,神器,我要抢到神谕之心!”可是他转头看了一圈,却没发现神谕之心的影子,不由心头一沉,莫非神谕之心已经被司空望月抢走了? 想起司空望月,他当即抬眼望去,只见司空望月和纳兰风站在一起,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脚下,似乎很想过来,但又找不到很好的机会。 张巍心中奇怪,下意识地低头一瞧,只见神谕之心居然就落在脚边!他神色一喜,毫不犹豫地捡起神谕之心,看准了韩统所站的位置,猛然将神谕之心向他抛了过去,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快跑啊!” 371各人肩负的使命 人生便是如此,内心异常渴望的东西,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得到,而没有企图的人却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一笔意外横财。 韩统便是这样的情况,他此时的心态已经失控了,还深陷在自责之中,无法自拔,忽然听到张巍的怒喝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但见一根蓝色权杖猛然飞来,急忙抬手接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司空望月厉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抢回来啊!” 霎时间,原本还在攻击张巍的大荒军立即改变了目标,疯狂地向韩统等人冲去,他们早就不愿意面对实力恐怖的张巍,韩统无疑成为了他们最理想的目标。 这些大荒军势若疯虎,仿佛打了鸡血,战斗力根本不是只剩下数百人的死士能比的,他们速度极快地包围了韩统等人,雪亮的刀光骤然飞舞,鲜血狂喷而出,一转眼便有数十人被砍翻在地! 韩统这时终于恢复了正常,看着一名又一名的下属倒地身亡,想要依葫芦画瓢,利用神谕之心的神力救治伤员,不过他咬紧牙关,试着输送了几次灵气,却完全没有什么动静,只得恨恨作罢。 一名精壮汉子迅速来到他的身边,语气急促地说道:“领主大人,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兄弟们已经撑不住了!” 韩统张望了四周一眼,除了贴身的几名忠心护卫以外,只见剩余的死士们很快被大荒军淹没了,身上伤痕累累,死状惨不堪言,不由又是恼怒,又是心痛,但这些负面情绪对战局无济于事,他定了定神,很快做出了决定,听从张巍的话,拿着神谕之心撤离此地! “走!”他当即再不犹豫,飞快地往山洞口跑去,既然带来的死士已经全军覆没了,再伤心难过也没用,如果能将神谕之心带回黑水城,治好圣女大人的眼睛,那么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不过大荒军哪里会眼睁睁瞧着他们离开,纷纷跨过了地上的死尸,如疯虎般穷追不舍,司空望月和纳兰风也追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比大荒军还要快上几分,转眼间已至韩统等人的身后,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了! 眼看着就能追上韩统他们,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嘶哑的怒吼,只见一道高壮无比的身躯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了韩统的身后,震得地动山摇,正是张巍赶来了,他猛然挥动左手的血色巨刃,怒道:“有我在此,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张巍,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一起走!”韩统急切地说道:“时间紧迫,不能让他们追上我们!” “不,你先走,赶紧回黑水城去,这里由我一个人守住就行了!”张巍威风凛凛地瞪着面前的司空望月等人,语气坚定道:“只要我守在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会有人追上来!” “你在说什么?”韩统顿时愣住了,瞪着眼睛说道:“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他知道张巍的实力确实很强,但他一个人再强又有何用,对方有足足近万人之多,而且还有司空望月及纳兰风等强者,这行为不等于白白送死吗? “等一下,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他死死地盯着张巍那强壮高大的后背,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刀痕,鲜血从创口中泊泊流出,染红了整个背脊,“我们一起走,绝对可以甩掉他们的,你相信我!” 韩统此刻的心情已然沉到了谷底,张巍是自己刚刚才认的亲生兄弟,难道就要这样阴阳两隔?况且他们两人关系原本就很好,怎么可能让张巍白白牺牲,为什么自己还要再失去骨肉至亲?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面色涨得通红,心中的责备感越来越深重,正是因为他的无能,导致天虞宫失守,不但自己流落到了黑水城,还连累圣女瞎了双眼,现在难道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被自己害死吗? 想到这里,他非但没有冲出洞去,反而跑到了张巍的身旁,满脸凝重地说道:“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走,我们一起留下来,并肩作战!” 司空望月不禁喜出望外,原以为韩统肯定会掉头就跑,谁知道居然又回来了,心中不由窃喜,大笑道:“很好,那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张巍低下头看了韩统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对,我们曾经说过,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韩统听他这么说,不由热血上涌,叫道:“你我二人联手,肯定可以……”他话还没说完,骤然间浑身一颤,张巍一记手刀重重地击落在他的后枕,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倒地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吧。”张巍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韩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紧接着如拎小鸡一般,提起韩统的后颈,将他抛到那名护卫的怀中,说道:“马上带他走,用你们最快的速度!” “快走!” “是,是……”那几名护卫哪还敢做半秒停留,一人抱着韩统,一人拾起神谕之心,拔腿便往外面跑去! 司空望月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勃然大怒道:“站住,给我回来!”说着就要上前去追,张巍猛然一个跨步冲来,巨大的身躯将山洞遮挡得严严实实,冷笑道:“想要出去?先想办法过我这一关吧。” “你这么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司空望月冷冷地盯着张巍,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陡地右手一挥,怒喝道:“杀了他!” …… ……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光也被厚重乌云遮掩,四周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极其微弱的月光照映下,这几名护卫抱着昏迷过去的韩统,借助指南针标明的方向,无比艰难地往黑水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风雪更加催急,比他们来得时候更加猛烈,只要睁开眼睛,豆大的雪粒便往眼里吹去,难受到了极点,寒风呼啸鼓荡,卷起漫天飞雪。 这几名护卫压低帽檐,顶着狂风暴雪前行,每迈开一步都要耗尽吃奶的力气,行动异常费力,若不是他们身强体壮,恐怕早就被大风吹跑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凡人根本寸步难行。 但他们必须咬牙坚持,因为他们背上肩负的不仅仅是韩统的性命,还关乎到圣女大人能不能治好双眼,假若能治好眼睛,他们便有了足够底气,否则韩家将会彻底覆灭,那他们便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永远被史书钉在耻辱柱上。 陡然间,一人摇摇晃晃,往前扑倒在雪中,那是一名容貌清秀的青年,年纪轻轻便成为了韩统的贴身护卫,实力自然毋庸置疑,但他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小郭,小郭!”先前与韩统谈话的那名精壮汉子将青年人翻了过来,用力拍打了一下他的脸颊,却徒劳无功,年轻人的脸色一片惨白,已经没了呼吸。 见此情形,其他几人不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年轻人已经倒下了,下一个死去的人又会是谁? “都打起精神来!”精壮汉子鼓足最后的力气,大声喝道:“你们都给老子听清楚了,我们绝对不能辜负张巍大人的心意,务必要将领主大人送回黑水城,知不知道?”他的声音很大,但很快被风声掩盖住了,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是!”虽然回答的声音还算响亮,但其余几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自己死在这里也就罢了,领主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回城! 整理了一下心情,他们继续接着赶路,年轻人的尸体很快便被风雪覆盖,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很难想像在半个时辰前他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此时却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精壮汉子索性用布条将韩统捆在自己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前行,麻木地走了许久,又有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悄然倒地,虚弱地说道:“你们走……别……别管我,我……我马上就会跟上来的。” 还能勉强站着的众人悲戚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精壮汉子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们就在前面等你,你一定要跟上!”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恐怕这名汉子永远也不会跟上来了。 那名汉子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点走,众人咬紧牙关,冒雪继续前行,精壮汉子偶尔回头一瞧,只见身后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们在雪地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完全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时辰,只是麻木不仁地往前走着,渐渐地,几名护卫接二连三地倒下,到最后只剩下了那名精壮汉子,独自一人孤独地前进着。 他只觉寒冷彻骨,意识渐渐迷糊起来,身体也不听使唤,僵硬无比。忽然间,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感受到背后韩统的重量,心中没来由涌起一阵悲哀:“难道……我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他快要昏迷过去的时候,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他们果然遇上大麻烦了,看来只有韩统幸免于难。” 372走为上策 在苍茫的狂风暴雪之中,一道人影渐渐出现,来到了精壮汉子的面前,他艰难地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一名身材瘦削的短发女子,容貌清秀,两只眼瞳七彩流溢。 精壮汉子认得这人,是东极高庭那边的修行强者,不由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看来自己命不该绝,不,应该说……韩家不该绝。 不过来人似乎不止她一人,很快又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此人只披了一件斗篷,头戴兜帽,看不见脸庞,不过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气令人心惊胆寒。 他低头看了昏迷的韩统一眼,沉声道:“别担心,我们来接应你们了。” 精壮汉子愣了一下,他们就两个人而已,能顶什么用?正自惊疑间,一道人影突然俯冲落下,溅起漫天飞雪,正是牧尧来了,他收起那双巨大的钢铁翅膀,皱眉道:“这鬼天气也太冷了,翅膀都要被冻住了……” “厉害,这世上居然真有背生双翼之人……”虽然此前已经见识过牧尧在天空飞翔的壮举,不过这时候在近距离观看,带来的视觉冲击更加强烈,精壮汉子愣愣地瞪着他,满脸震惊的神色。 牧尧早就习惯了别人用震撼羡慕的眼神盯着他,大大咧咧道:“我们军师猜到你们可能会遇到麻烦,所以就派我们来找你们,看来又被他说中了。” “对方……人很多,你们……你们……”精壮汉子结结巴巴地说着,他本来想问难道援军就你们三个人?对面可是有将近一万人之多,不过这话说出来非常不礼貌,所以他说到一半便住了嘴,改口道:“你们千万要小心,他们来了很多人。” “嘁,人多怕什么?”牧尧不以为然地说道:“人越多越好,一起顺手收拾了,免得还得老子去到处找他们。” 精壮汉子听到这话,不由张口结舌,是什么样的自信才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来,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要么就是真有很强悍的实力,不过这人身后长了一对钢铁之翼,应该是实力很强的修行者。 双瞳定定地目视前方,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他们就在前面,但是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我的视野,根本看不清楚,我只能隐约瞧见有一股极其庞大的能量……” “怎么就你一个人带着韩统逃出来了?”依长治微微皱眉,看着精壮汉子,说道:“张巍呢?” “张巍大人为了掩护我们,自己留在了那边!”精壮汉子的脸上顿时露出焦急之色,立即说道:“请您想想办法,一定要将他带回来,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是大荒和纳兰氏族的联军,他一个人顶不住的!” “果然又是大荒在搞鬼。”依长治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过目光一转,落在他手中的神谕之心上,奇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这是……”精壮汉子有些吞吞吐吐,出于某种私心,他不太愿意将神器的事情告诉依长治,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属于寒川的秘密,不能被东极高庭知晓。 依长治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勉强,说道:“你先赶紧离开这里吧,韩统他的状况不是很好,我们会救出张巍的,你放心。”他转头看向双瞳,说道:“他们就交给你了,如果遇到敌人,不要力拼,切记要绕着走。” “我明白。”双瞳点了点头,看了精壮汉子一眼,淡淡道:“走吧。” 依长治也不废话,身形骤然一晃,整个人化成一道紫色流光,迅速往前方冲去,既然张巍处境不妙,那他得加快速度才行了,按照那名护卫的叙述来看,敌人不但人数众多,还有修行者在场,很可能司空望月也在。 想到司空望月,依长治的唇角顿时扬起一丝冷笑,当年大荒配合楚亦凡进犯东极高庭,留仙洞可是生力军,这次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牧尧飞在空中,紧随其后,他的速度虽然不及依长治,但也快得惊人,远非常人能及,恶劣的天气环境似乎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精壮汉子拼死拼活走了大半天的路程,他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赶到了。 当他们抵达山洞的时候,张巍已经快到支撑不住了,浑身都是伤痕,鲜血泊泊不绝地涌出,背上还插着数把明晃晃的长刀。 然而在他的脚下也躺满了大荒军的尸体,大多都是残缺不全,或是被拦腰斩断,或是劈成两半,死状极为凄惨,靠他一人之力,竟是屠杀了数千名大荒军,以及司空望月与纳兰氏族的联手攻击,不过此刻他气喘吁吁,动作迟钝了许多,快要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了。 依长治和牧尧被张巍如此恐怖的模样吓了一跳,难以想象这怪物的本体居然会是模样憨厚的青年,不过八年前他们就目睹过张巍进入第二阶段,因此转念一想,倒也不奇怪了,何况他们大风大浪见得多了,马上就投入到了战斗状态。 张巍在第三阶段的形态下,五感六识要比平时敏锐得多,忽觉身后出现了一道凌厉的杀意,立刻回头一瞧,发现居然是依长治,声音沙哑地说道:“是你们?” “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需要休息一下。”依长治环顾四周一眼,只见场间还有数千名大荒军,决定先将这些杂兵清除掉,再腾出手来对付司空望月,当即对准了掌心,凝聚出一个白色光球。 张巍知道他这是要发动破灭星辰了,立即问道:“还有多久?” 司空望月也看见了依长治,不由惊怒交加,叫道:“依长治?你怎么来了?”话还没说完,就见张巍猛然往山洞外跳去,紧接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迎面而来,他浑身一颤,看清楚了依长治手中的白色光球,蓦地变了脸色,“不好,快躲……” 轰! 破灭星辰急速坠落,砸在大荒军中间,猛然爆炸开来,刺眼的白光迅疾扩散,瞬间将山洞里所有的东西都吞没了,司空望月只觉眼前一亮,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感到一股恐怖至极的热浪迎面扑来,整个人身不由己,被巨大的气浪掀起,远远往后抛去! “寒川的第一战,自然要全力以赴!”牧尧双手化成了黑沉沉的炮筒,无数道五颜六色的光炮骤然轰出,彷如狂风暴雨,对着山洞内狂轰滥炸,一边哈哈大笑道:“就让你看看我破天的本事!” 这个山洞入口足有五米来高,其实也不算很大,然而在依长治和牧尧的合击之下,整个洞口都被巨力炸开了,冰晶巨门被轰得稀烂,碎成了满地冰屑,石块纷纷掉落,烟尘漫天飞舞,张巍愣愣地看着他二人,喃喃自语道:“这……这么凶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内渐渐恢复了平静,依长治和牧尧这才进入山洞中,发现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肢碎肉,宛如人间地狱。 在他与牧尧的攻击之下,还剩下的数千名大荒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即便有些人大难不死,也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之中,拼命喘着粗气,脸上全是鲜血,而纳兰氏族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少数几个没受伤的就只有纳兰风等人。 司空望月蓬头垢面,掀开压在身上的石块,咬牙切齿地说道:“依长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依长治没有搭理他,而是仔细打量了周围一眼,只见洞内的木屋基本都被破坏了,青丘族人死伤无数,男子基本上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这其中一小部分人是被他误伤的,但绝大多数都是被大荒军杀死的。 一名穿着兽皮的中年男子靠墙坐下,捂着胁下的伤口,指缝中全是鲜血,脸色苍白地盯着他,眼里全是戒备之意。 “此人的实力要比其他的青丘族人厉害不少,或许是他们的族长。”依长治不知道姬昌的身份,只能暗暗猜测,但他知道肯定不会是纳兰氏族的人,毕竟两方的服饰有比较大的区别。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神谕之心的事情,还以为司空望月来这里只是为了阻止韩统寻求增援,内心隐隐有些奇怪,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此时场中最慌乱的无疑就是司空望月了,他很清楚依长治的实力有多可怕,要比第三形态的张巍还要强上许多,自己即便加上纳兰风等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加上自己带来的人几乎都死光了,继续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依长治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必须要赶紧想办法逃走才行。 想到这里,他偷偷地往青丘族人那边靠去,一边装腔作势地说道:“依长治,那个丑八怪一样的怪物,你可以带走他,我们迟些再在战场上见真章。” 依长治无比冷漠地看着他,随后忽然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个场面非常好笑,讥讽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我为什么要放你离开,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支援寒川,想不到竟然可以顺手把你收拾了,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373一个时代的终结 这是纳兰风第一次见到依长治,不得不说,依长治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而且看司空望月跟他说话的语气,很明显也是异常忌惮此人,说明他的实力绝对强悍。 然而纳兰风是氏族的天之骄子,这辈子除了族长以外,从来没有服过其他人,不由跃跃欲试,想要与依长治一较高下,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必须找准机会才行。 司空望月心下一凛,知道依长治起了杀心,蓦地快步抢上,来到了青丘族人的旁边,揪着一名年轻女子的头发,冷笑道:“作为交换,你不为难我,我就放过这些蛮夷,如何?” 年轻女子头发被扯住,不禁又痛又怕,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呜咽咽地说了几句话,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可以大致猜出是在恳求司空望月不要杀他。 依长治没想到司空望月居然如此卑鄙,竟用青丘氏族作为人质,当即面色一沉,还没开口说话,便听牧尧哈哈一笑,嘲讽道:“你是白痴吗?我们跟这些人无亲无故,为什么在在乎他们的死活?” 这话一说出口,青丘族人顿时惊呆了,如果自己失去了当作筹码的价值,等待他们的结局必然会是死亡。他们看着地上死去的同胞们,心中无比悲愤,脸上满是悲戚的神情,目光充满了愤恨,死死地盯着这些可恶的外来者。 他们原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数千年都这么过来了,一直宁静安详,从未有外人打扰,谁知今天突遭飞来横祸,族人死伤惨重,元气大伤,没有数十年的的休养根本难以恢复往日繁荣。 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妪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低声念诵祈祷经文,小女孩的袖子在混乱中被撕破了,跪在自己死去的父亲身前,哭得死去活来,一名母亲抱着死去的儿子,眼睛哭肿成了桃子,神情悲拗至极。 司空望月狞笑了起来,那张英俊的脸庞看起来是如此扭曲可憎,恶狠狠地说道:“对,你们是不在乎,但你们要救的人呢?他难道也不在乎吗?” 牧尧愣了一下,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张巍,说道:“张巍,你的意思是……” 张巍此时解除了变身状态,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身上满是皮肉翻卷伤口,仿佛一个血人,可想而之刚才那一战有多么惨烈。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随意找了一件外套披上,走到依长治的身边,神情诚恳地说道:“长治,我知道说这些要求对你来说……会比较过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救下青丘氏族。” “毕竟是因为我们,才会导致惨剧的发生,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古老的氏族因为我们而被灭族。” 依长治沉默了,他可以无视司空望月的请求,却不能不考虑张巍的感受,沉思了一下,对张巍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 他话说到一半,纳兰风突然冷笑一声,讥讽道:“我要走还是要留,全凭自己说了算,你们才三个人而已,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你们有什么资格决定我们的行为,莫非觉得吃定我们了?” 依长治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看他那嚣张的样子,估计是纳兰氏族什么重要的人物,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我们当然有这样的资格,吃你们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听到这话,不仅是纳兰风,就连纳兰月等人也面露怒容,他们在氏族地位极高,嚣张跋扈惯了,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嚣张的就完全不能忍受。 “大哥,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纳兰月气得用力跺了跺脚,愤愤不平道:“让他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怎么这年头喜欢送死的人越来越多了?”牧尧大声嘲笑道:“我今天算是开眼界了,居然还有人敢指名挑战依大魔头?” 纳兰风冷哼一声,刹那间消失在原地,转瞬又出现在依长治的身后,匕首悄然前送,刺向依长治的后背。 “哼,不过如此。”纳兰风见依长治毫无动静,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心中仅存的一丝压力也消失了,这人只是装模作样而已,实际根本没什么本事。 然而就在他的匕首即将插入依长治后背的时候,依长治整个人竟然瞬间消失了,匕首顿时刺了个空,他无比吃惊地瞪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数在精,而不再多,三个人又怎样,一样可以杀光你们所有人。”依长治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语气十分冷漠,却又带着讥讽,“不是我故意打击你,你这速度未免也太慢了吧?” “胡说八道!”纳兰风反应极快,虽然不知道依长治是怎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反手便是一刀,刺向依长治的胸膛,却又刺了个空,依长治的声音在他身后出现:“算了,没什么意思,就这样结束吧。” 话音未落,纳兰风便觉背后传来一阵难以想象的巨力,似乎是被狠狠踢了一脚,身子腾空而起,重重地撞在了山壁之上,发出轰地一声巨响! 这一脚势大力沉,几乎将纳兰风的骨头都踢散了,山壁被撞出一个人形大洞,他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全身没了力气,骨头好像全断了,噗地喷出一口血来,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快,其实整个过程还不到三秒,纳兰月等人只能看见两人在极小的范围内闪来闪去,然后纳兰风就飞了出来,根本都还没看懂事情的过程,纳兰风就十分干脆地重伤落败了。 “咳咳……可恶……”纳兰风无力地耷拉着眼皮,视线模糊地看着依长治,内心震惊到了极点,“怎么……怎么可能,他的速度……怎么可能比我还快……他……”一时急火攻心,又喷出几口鲜血,颓然倒在地上。 纳兰花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快步抢上,帮纳兰风治伤,纳兰月和纳兰雪则是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瞪着依长治,脸色煞白无比,吓得说不出话来。 依长治一脚踢废纳兰风,脸上却没有丝毫得色,又将目光转向了司空望月,似乎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只蟑螂没什么区别。 牧尧冷冷地盯着口吐鲜血的纳兰风,突然说道:“长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人全杀了,他们是战乱的祸首,只要杀了他们,这场战争很可能就结束了。” 依长治听到这话,顿时目光闪动,眼中杀意迸出,腰间的北落紫霄嗡嗡抖动起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赞同牧尧这个说法。纳兰月和纳兰雪急忙拿起武器,满脸戒备地瞪着依长治,生怕他忽然暴起杀人。 “等下,你杀了他们也不会停止战争的!”司空望月很了解依长治,如果他真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肯定不会心慈手软,急忙叫道:“他们只是一些小角色而已,真正发动战争的是纳兰族长,你杀了他们反而会惹怒族长,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他并非真心想为纳兰风说话,只是不愿意让自己这边的力量被依长治削弱,否则到时候没了纳兰氏族的帮忙,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还怎么抢回神谕之心? “说好了,你让我们离开,我们就不伤害青丘氏族的人。”司空望月生怕依长治不相信自己,一口气说道:“我可以立下毒誓,绝不反悔!” 依长治仔细思考了一下,对方有人质在手,确实不方便杀人,就算他不在乎青丘氏族的死活,也得顾及张巍的感受,便道:“好,我放了你们,你们也放了青丘族人。” 司空望月不禁大喜过望,说道:“一言为定……”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依长治冷冷地说道:“你要给这些还没死的青丘族人治伤,否则我不会答应。” “这个好说。”司空望月满口答应下来,“只不过是治伤而已。” 在依长治的监督下,受伤的青丘族人排成长队,陆续接受司空望月的治疗,很多人只是皮外伤,很快就被治好了,但轮到姬昌的时候,司空望月面色有些为难,说道:“他中毒太深了,我也无能为力。” 姬昌被纳兰风刺中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了,散发着腐臭的气味,纳兰风的匕首上淬了剧毒,已经过了这么久时间,毒素早就蔓延进了血液里,若不是他有修为在身,此时早就毒发身亡了,即便是有解药也无力回天。 见此情形,纳兰风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依长治愤怒的眼神,而青丘族人则围拢在姬昌的身边,神情无比悲痛,有些人甚至痛哭流涕,跪倒在姬昌的面前。 “这一切……都是天命,你们不必悲伤。”姬昌的面色惨白如纸,勉强笑了一下,虚弱说道:“每个人的寿命,都是神灵的决定,我只不过是时间到了而已……”说完这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液。 “族长,您不能死!” “族长大人……” 姬昌微微坐正了身躯,艰难地说道:“你们不要伤心,我为神谕女神看守了这么久的神谕之心,想必马上就能去见她了,我不后悔这一切,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们……” 他叹了口气,看着远处仍然陷入昏迷的姬野,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死之后,由我儿子姬野来担任族长之位,他还不太成熟,希望你们可以多多包涵……” 张巍眼眶微红,说道:“姬老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您的族人,我会带他们前往黑水城,他们会受到最好的待遇。” “那……那我就放心了……”姬昌眼睛已经快闭上了,声音细若蚊呐,说道:“神谕之心已经离开了,北原绝地也失去了本身的意义,你们以后想回来……那便回来,如果不想的话,就……” 他的头忽然往旁边一歪,顿时没了气息。 374交换指挥棒 迷迷糊糊间,韩统睁开了眼睛,只觉后颈非常疼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丝力气都提不上。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这时候应该站在张巍的旁边,正准备跟司空望月大打出手,那现在…… 张巍呢?司空望月呢?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猛然惊醒过来,整个人瞬间坐了起来,发现周围的一切颇为熟悉,竟然是在自己的卧室当中! “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回来了?张巍呢?”韩统挣扎着下床,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啊!” 卧室的门很快就被推开了,寒天誉等人走了进来,看见韩统醒来,神情不喜反愁,语气凝重地说道:“领主大人,您醒过来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韩统急不可待地说道:“张巍他人呢?在哪里?我要见他!”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韩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他们这副悲痛的样子,莫非张巍已经遭到了不测?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厉声喝道:“你们快说啊,张巍他到底怎么了?” 他的心态快要崩溃了,如果张巍真的死了,等于说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哥哥,简直罪大恶极,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凛咬了咬牙,轻叹一声,说道:“大人,张巍他没什么事情,就是受了不轻的皮外伤,不过已经被洛可儿治好了,只要多休息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们的脸色依然愁云惨淡,卡米拉和古力努努甚至眼眶泛红,似乎刚刚已经哭过了。 听到张巍平安无事的消息,韩统不禁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有些奇怪,张巍都没事了,他们到底在伤心些什么? “对了,神谕之心!”他猛地一拍脑袋,转身看向床头,只见神谕之心摆在桌上,当即几步上前,抓起神谕之心,对众人说道:“圣女的眼睛有救了,只要有这件神器,我们就能治好圣女……” 他话还没说完,古力努努竟是哇地一下哭出了声,返身跑出了房间,卡米拉虽然没有哭出来,但也泫然欲泣,跟她五大三粗的身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韩统原本刚刚才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下了去,不明白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了,狐疑道:“我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领……领主大人。”褚由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圣女……圣女大人她……她……去世了……” “什么?”韩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说道:“你说谁去世了?” “是……是圣女大人。”说完这句话后,褚由检微微偏转了头,似乎有点心虚,不敢看他茫然的表情。 韩统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双手颤抖了一下,神谕之心飞快往地上跌落,眼见就要碎成两截,幸好萧凛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接住了神谕之心。 “圣女……死了?”韩统的眼神陡地空洞起来,内心空荡荡的,似乎什么情绪都不剩下了,他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众人,不禁深深地自我怀疑起来,自己这么辛苦跑到北原绝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褚由检见韩统面色铁青,急忙安慰道:“领主大人,即便圣女不在了,我们也可以击退敌军的,还请相信我们……” 他的话在韩统的耳边回荡,却进不去耳中,韩统此时已然魂不附体,整个人恍恍惚惚,犹如行尸走肉,如果没有了圣女,他还怎么去跟三十万大军对抗?自己只能逃离寒川,将领土拱手相让,问题是谁会这么好心收留自己?天元帝国和大荒是肯定不能去的,莫非要对东极高庭俯首称臣? 换句话说,在这场权力的游戏当中,他已经一败涂地了,可以说输得什么都不剩下。 他垂头沉默了很久,褚由检等人也就只能紧张地站在他身边,生怕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陆清羽的声音:“领主大人,圣女临死前有份很重要的手谕,叮嘱我一定亲手转交给你。” 听到这句话,韩统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来,强打精神问道:“谢谢,请给我看看。” 寒天誉等人见陆清羽及时出来解围了,全都松了一口气,刚才韩统的沉默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韩统接过手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忽然变得平静,说道:“圣女大人她……是怎么死的?” 陆清羽叹道:“我们本以为圣女受到幻术攻击,只是瞎了眼睛而已,没想到幻术攻击居然还带来了十分严重的后遗症,一股莫名的力量侵蚀了圣女的大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韩统皱眉道:“难道是那次幻术攻击的影响?” “我们已经查过了,确实是如此。”陆清羽点头说道:“圣女的脑部已经被破坏了,所以很快就死去,只留下了那封手谕后便撒手人寰。” 韩统将目光转向褚由检,褚由检用力点头,示意这事情的确是真的。韩统叹息一声,当即不再怀疑,说道:“我明白了,先等我看看圣女大人的手谕再说吧。” 他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对此却兴致缺缺,精神毫无斗志,如果圣女都不在了,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你们都先出去吧。”韩统挥了挥手,其他人很知趣地退出门去,只剩下陆清羽一人。韩统拆开手谕的封条,打开后仔细扫了一遍,望向陆清羽说道:“圣女大人她……真是这么说的吗?” “不错,圣女大人的意思已经写得很清楚了。”陆清羽面色平静地说道:“如今的情势想必你也清楚,可以说差不多到了最紧急的时候,您不擅长指挥作战,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信任我,信任张巍,信任古力努努他们,事情才可能会有转机。” 韩统心中有些狐疑,隐隐觉得圣女不会参合这些事情,但手谕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圣女亲笔所写,这点做不得假。要是换了平时,他可能还会再多考虑一下,但他现在心如死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赢了,于是叹道:“既然是圣女大人的遗愿,那我当然会尊重她。” “领主大人,并非我们喧宾夺主,实在是因为……”陆清羽还想解释几句,韩统摇了摇头,说道:“我明白圣女大人的意思,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我自认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带领大家走向胜利。” 说到这里,他定定地盯着陆清羽,十分认真地说道:“但你就不一样了,我听说过你的神勇事迹,也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会将一切都委任给你,不管最后成败如何,结局都是天意,我不会责怪任何一个人。” 陆清羽愣了一下,没想到韩统居然如此洒脱,不禁肃然起敬,对此人刮目相看,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失败的,他能这么快将心态摆正位置,这算是很了不起的了。 “领主大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陆清羽沉默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加油吧,我相信你。”韩统拍了拍陆清羽的肩膀,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对了,张巍他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领土大人,这事先不着急。”陆清羽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事实上,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制订了一份详细的战术计划,需要跟你好好谈谈。” “哦?请问是什么样计划?”韩统顿时来了兴致,他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智将到底有多厉害。 “具体的内容待会儿再商议,我只能保证一件事情……”陆清羽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说道:“如果战术计划执行到位,那么此战将必胜无疑,而且会重创三十万联军,令他们元气大伤。” 假若是换了其他人,韩统肯定会认为这人在胡说八道,不过既然是陆清羽说的,那么就要考虑一下其中的真实性了。他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还请陆军师明示。” 陆清羽微微一笑,转身对门外叫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片刻之后,褚由检等人快步走了进来,韩统看了他们一眼,无比严肃地说道:“从现在开始,由陆军师全权负责战斗指挥,若有不从者,按军令处置!” 褚由检立即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不过也没办法,韩统都发话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狠狠瞪着陆清羽,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愤慨。 “时间紧急,我就长话短说吧。”陆清羽也不跟他们废话,指着褚由检等人,逐一点名说道:“古力努努、寒天誉,还有……卡米拉,你们出来。” 被点中名的三人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走了出来,陆清羽满意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几个……怕冷吗?” 375国葬 “事情便是如此,真是天助我也。”宋安用食指叩着桌子,神情激动地说道:“只要圣女一死,拿下黑水城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韩统他们现在势必士气低落,军心涣散,这时我们突然出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在一座帐篷之中,宋安与司空望月及纳兰风坐在一起,临时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原因是宋安在半个时辰前收到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圣女因伤势过重而死去了,整个黑水城上下陷入了恐慌当中。 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宋安虽然心情狂喜,不过有些将信将疑,没明白圣女为何这么轻易就死了,然而在经过多方打听后,他终究证实了这个消息,马上派人去通知司空望月和纳兰风等人。 对于此前司空望月和纳兰氏族的突然离去,他其实是有些介怀的,既然是盟友,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实在是有点过分,不过他在两人面前还是假装大度,尤其是对纳兰风等人,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恭长卿在一旁冷眼旁观,烈酒一杯又一杯地下肚,浑身都是酒气,脑子晕晕沉沉的,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会喝醉,但他故意不用灵气化解酒意,在经过之前的争吵后,他已经完全不想参合这些事情了,免得自己心烦。 司空望月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他来寒川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神谕之心,现在神谕之心都被韩统他们抢走了,依长治拿走的东西还抢的回来?没有了神谕之心,他还在乎什么黑水城? 纳兰风也有些萎靡不振,被依长治踢中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伤势也未痊愈,不过这些只是肉身的伤害,他的信心已经完全被依长治击垮了,与依长治交手的情景犹如噩梦一般,时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圣女之所以会死去,是因为我们天元帝国对她展开了幻术攻击。”宋安的语气十分平淡,但他眼中那抹得色根本掩藏不住,假装大度地说道:“虽然你们之前没有打招呼就离开了,不过我也能理解,可能你们临时有急事要处理,现在既然回来了就是好事,我始终相信以我们三方联盟的实力,拿下黑水城只是迟早的事情。” 说完这些,宋安等着司空望月和纳兰风表态,却见他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由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二位可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无意冒犯,但我想问个清楚……”司空望月淡淡地说道:“这个消息会不会有点太突然了,可信度又有多高呢,有证实过吗?” “绝对可信,因为我们之前就在黑水城中安插了探子。”宋安语气笃定地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圣女必然已经死了。” 纳兰风也开口说话了:“敌方有个叫依长治的人,虽然我只跟他短暂交过手,但他的实力强得惊人,即便是圣女也不过如此,如果我们贸然进军,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宋安没想到纳兰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帐篷外有人叫道:“宋大人,有最新的情报,是关于圣女的。” 宋安精神一振,马上说道:“进来!” 很快就有名情报官走进帐篷,在宋安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宋安再也抑止不住内心的狂喜,大笑道:“刚刚收到的消息,黑水城要为圣女举办国葬了,此事千真万确!” 司空望月和纳兰风相视一眼,神情颇为意外,想不到圣女居然真的去世了。 “事不宜迟,我认为我们必须立即出兵!”宋安收起了笑容,异常严肃地说道:“这是一个天大的良机,我们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一旁醉醺醺的恭长卿说道:“长卿,你现在带领八万人马,立即出发,我们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人,这样……嗝……真的好吗?”恭长卿握着酒杯,轻蔑地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打的?圣女要是真的死了,他们肯定比我们更急,我们只要围而不攻,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他喷着酒气,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说道:“只要过多一段时间,他们的物资必然会耗尽,除了下山突围,便是束手待毙,我们根本没有必要浪费一兵一卒去强攻黑水城。” 这番话合情合理,司空望月及纳兰风暗自点头,但宋安却十分不满,之前私下顶撞也就罢了,这次在其他人面前还耍性子,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面色阴沉,盯着恭长卿,冷冷地说道:“我不需要你分析局势,我只要你执行,听明白了吗?” 恭长卿嘿笑一声,低头看着酒杯,没有说话,宋安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怒火,试图以理服人,解释道:“你想清楚,他们既然要举行国葬,这必然是个绝佳的机会,趁他们不备,我们派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有什么问题?” “宋大人,虽然我与圣女的立场不同,但我认为她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恭长卿缓缓开口道:“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守住城池,我相信在座各位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觉悟,你要我趁乱而入,不好意思,我做不出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情。” 宋安几乎气晕过去,恭长卿这根本是铁了心不给他面子,故意让他下不了台,当即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喝道:“恭长卿,你一再推诿,是想造反不成,莫非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说完这话,他转头对帐篷外叫道:“来人,来人!” 几名士兵冲了进来,忙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把这家伙抓出去,军法伺候!”宋安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违抗命令者,打三十军棍,现在就执行,立刻!” 这几名士兵有些惊惶地看了看宋安,又瞧向恭长卿,有些不敢上前拿人,他们知道恭长卿的实力有多强,万一事后被他报复怎么办? 恭长卿喝完杯中最后一点酒,蓦地站了起来,哈哈笑道:“不用你们来拿,我自己有腿会走。”说着放下酒杯,挺胸昂然走出了帐篷。 宋安余怒未消,喝道:“我亲自来执行军法!”说着也走了出去,留下司空望月和纳兰风在帐篷里,彼此无言以对。 “这个恭长卿,实力很强,为人也正派,可惜……”纳兰风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惋惜,似乎替恭长卿有些不值。 司空望月沉默良久,叹道:“恭长卿是一个真英雄,但真英雄又如何呢?到头来不还是权力的工具吗?” …… …… 天色阴沉,厚重乌云堆积翻滚,鹅毛大雪纷扬落下,被北风一吹,漫天飘零。 雪花在空中打了个转,悄悄地落在了红木棺材之上,然后马上被其他的雪花压在下面,红木棺材的表面覆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说不出的悲凉。 韩统站在棺材前方,沉默无言。他与棺材在一座高台之上,下方密密麻麻跪了一群人,基本都是黑水城的百姓或者士兵,全穿着白色的丧服,有些人满脸悲愤,有些人泪流满面,塔利亚的死去,无疑让他们丧失了最后的一点信心。 依长治和陆清羽等人站在台下,并没有跪拜,只不过寒川这边的人除了褚由检和张巍之外,寒天誉、古力努努等人都没有到场,或许是圣女的死深深地打击了他们,让他们沉痛悲伤到无法参加这次葬礼。 “一拜天,祭拜上苍!”司仪开始大声祷告,下方黑压压一群人沉默磕头跪拜,表情无比虔诚。 “二拜地,祭拜黄泉!”随着磕头声连续不断地响起,韩统微微闭上了眼睛,目眶有些酸涩,心头无比悲凉。 “三拜神,祭拜圣女大人!” 台下众人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动地,悲拗无比,有些人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死去活来,依长治等人低头沉默,脸上满是沉痛之色。 韩统听着耳边的哭声,只觉内心更加烦闷忧伤,自己与张巍九死一生,经历万难才求来了神谕之心,结果竟无用武之地。 他真的很不甘心,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来,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圣女会得到救治,自己也还有翻盘的机会,但此时随着棺盖钉上,一切希望都化为过眼云烟。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淌落。他仰起头来,寒风如刀,迎面吹来,割着他的面皮,生痛不已,眼泪虽然是热的,但被风一吹,也很快变冷了,便如他一颗心渐渐沉落,渐渐冰冷。 张巍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褚由检也眼眶泛红,在一片哭喊声中,韩统的脸上犹挂泪痕,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拂去棺盖上的积雪,小声说道:“圣女大人,请一路走好。” 376开门红 就在韩统下葬塔利亚的时候,在距离黑水城大约四里外的某处,宋安身穿重盔,手持长剑,全副武装地站在高山之上,远眺远处的黑水城,表情很是严峻。 在他的身后,站着四万名天元军,作为打头先锋,苍陌、陈更生等人也赫然在列,甚至连恭长卿也在。 虽然他亲手打了恭长卿三十军棍,不过这点伤害对恭长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如果没有恭长卿坐镇,恐怕苍陌这些人会对自己虚与委蛇,不听指挥,所以不得已又带上了恭长卿,并警告他老实一点,否则回去天元帝国后有他好看的。 恭长卿对此不屑一顾,完全不在乎他的威胁,只是职责使然,加上酒劲也过去了,不得不忍气吞声,沉默以对。 “诸位听好了,这一战关乎到我们天元帝国的颜面,只许胜不许败!”宋安扫了众人一眼,极其严厉地说道:“你们的使命非常艰巨,也非常光荣,身为打头先锋,你们要拿出天元帝国的勇气和魄力,为后面的二十万大军做出带头榜样!” “现在,韩统他们那边已经开始国葬了,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也是我们的机会,我们要一鼓作气,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完这话,他蓦地提高了声音,喝道:“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天元军齐声喝了一声,宋安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很好,那我们这便出发!” “这家伙又开始装腔作势了,真是让人恶心……”陈更生露出轻蔑的表情,捋了捋紫色长发,说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大荒和纳兰氏族出兵的。” “无耻之徒自然有他的办法。”恭长卿冷笑道:“比起这件事,我倒是建议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对方决不会傻傻的任由我们进攻,他们可是有依长治坐镇,这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我想……或许是他答应让我们先做先锋军去送死,才说服了司空望月他们出兵。”小野揉了揉深重的黑眼圈,声音虚弱地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先走一步,后面的二十万大军才会跟上的原因。” 苍陌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宋安的这种做法非常不满。 “好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恭长卿沉默一阵,叹道:“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使命。” 怀着沉重的心情,众将士踏上了前往黑水城的路程,他们几人忧心忡忡,宋安却悠然自得,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黑水城,似乎已经看到了韩统被他踩在脚下,痛哭求饶的情景,心中更加得意:“这次若能攻下黑水城,我宋安必定名留史册,受到陛下的赏赐,到时候我看看恭长卿还敢不敢看不起我!”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走着,周围寒风呼啸,但却极为安静,除了风声之外,就只有皮靴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十分压抑沉重。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恭长卿忽然神色一凝,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快速跑到士兵们的前方,说道:“停下,快停下!” 宋安没想到恭长卿又出来作怪,猛力一抽皮鞭,怒道:“你还想干什么?” “先等等,前面可能有埋伏!”恭长卿非常认真地说道:“我建议先暂且撤退,免得中了敌人的圈套……”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宋安无比粗暴地打断了,喝道:“放屁,什么埋伏?我可看不见有什么埋伏……” 话音未落,忽听天边传来一声怒吼:“消灭联军,阻止他们前进!” 宋安大吃一惊,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从远处天边迅速飞来,仔细瞧去,发现这人居然背生双翼! “那是什么?翅膀?”宋安马上想起之前也见到过这个人,正是这个人联手依长治和塔利亚,在数日前击退了三十万大军,“这人到底是谁?东极高庭有这样的强者?” 来人正是牧尧,他迅速俯冲过来,双手变化成黑洞洞的炮筒,刹那间无数道光炮倾泻落下,如狂风暴雨般轰向那四万名天元军!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阵震天的怒吼,霎时无数士兵从左右两旁的山间冲出来,正是韩统的天虞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敌袭,敌袭!”宋安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想不到这路上真有埋伏,一时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他很快就镇定过来,装模作样地说道:“大家别慌,有埋伏是很正常的!就怕对方不敢正面跟我们对攻!” 他这话完完全全就是马后炮,根本起不到稳定军心的作用,恭长卿却毫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对方肯定会有埋伏,当即大声叫道:“稳住,先原地结阵,我们这边人多,他们只是吓吓我们,不敢轻易出击的!” “吓?你是认真的吗?”这句话被牧尧听到了,忍不住嘲讽道:“老子的大炮你也敢说只是吓人用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对天元军狂轰滥炸,无数道密集的光炮落在人群中间,将天元军打得狼狈窜逃,死伤无数。 原本天元军的站位就很紧密,牧尧飞在空中,视野极其开阔,专挑人多的地方射击,这么多士兵对他来说就跟活靶子一样,任由他宰割。 眼见天元军成批成批倒下,恭长卿怒视牧尧一眼,无奈说道:“阵型先散开,弓箭手准备射击!”弓箭手纷纷拉弓瞄准,对着牧尧,然而牧尧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们根本就无法跟上速度,又不敢随意拉弓,否则铁箭没有射中牧尧,反而落在己方阵中,误伤自己人就不好了。 趁着这个机会,一万名天虞军已经冲到了天元军的面前,双方混战在一起,怒吼声、惨叫声震天响起,仅仅片刻功夫,就有数百名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天虞军兄弟们,发挥你们的最大潜能,我会替你们掠阵的!”牧尧大吼一声,如同一头矫健的雄鹰,在空中飞来飞去,疯狂地朝下方的天元军轰击,漫天硝烟滚滚飞扬,不知道有多少天元军被光炮炸死。 天元军有四万人之多,而天虞军只有一万人,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但牧尧在战场上给敌方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天元军不得不提心吊胆,时刻要注意头顶上方,气势本来就弱了三分,再加上天虞军保家卫国,背水一战,士气极其旺盛,此消彼长之下,竟然打了个难分难解。 “休得放肆!”恭长卿再也忍耐不住了,拔出背后巨剑,直往天上冲去,要将牧尧斩落于剑下,谁知牧尧根本不与他正面交锋,见他持剑冲来,忽然向下俯冲,一头扎进了人堆之中,无数根骨刺疾射而出,无比精准地刺中了周围士兵们的咽喉,滚烫的鲜血狂喷飞溅,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看着这宛如人间凶器一般的牧尧,天元军终于被吓破了胆,全都躲着他,生怕他将自己当成了目标,这样一来,天虞军的压力又减轻了不少,一万人居然压制了四万人! “先杀了那个混账!”宋安急得冷汗直流,如果对牧尧置之不理,带来的这四万人迟早要被杀得干干净净,恭长卿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拼命跟在牧尧身后,谁知牧尧跟泥鳅一样,狡猾到了极点,直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去,不但能阻碍恭长卿的前进,还能顺手杀人,一举两得。 无论是苍陌、陈更生,还是恭长卿,都跟不上牧尧的速度,小野也因为在与塔利亚的交锋中消耗过大,无法使用精神攻击,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牧尧仅凭一人之力,便将四万名先锋军搅得七零八落,简直无人能敌。 韩统此时站在城墙上,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牧尧带一万人前去埋伏只是送死而已,没想到牧尧居然这么强横,这才明白张巍之前说破天实力强悍是什么意思,这些人简直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陆清羽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领主大人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韩统不由更加敬佩,赞叹道:“陆军师果然了得。” “今天过后,我保寒川无忧。”陆清羽淡淡地说道:“这才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韩统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开始交战就大占上风,让他又燃起了一丝翻盘的希望,然而当他转头看向四周的时候,却发现破天小队只有依长治、陆清羽和洛可儿在场,其他的人居然不见了。 “陆军师,我想斗胆问一句,曲凤池他们去哪儿了?”韩统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也是您作战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陆清羽忽然诡秘一笑,说道:“领主大人,还请耐心一点,您马上就会知道了。” 377 诱敌深入 寒风呼啸掠过,将雪地上的鲜红血迹冻成了暗红色,战况继续激烈展开着,牧尧悬停在上空,俯瞰下方惨烈无比的战场,微微喘着粗气。 他全身都是鲜血,散发着刺鼻的腥气,不过这些血迹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的,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肯定已经有好几千人了。 不过他这时候也感到有些疲惫,恭长卿知道追不上他的速度,便索性不再追击,转攻为守,配合陈更生祭出防护大阵,牧尧对此没什么办法,毕竟他一个人攻击力再强,也没办法攻破两人的防线。 牧尧被限制了以后,天元军顿时稳住了阵脚,开始疯狂反扑,天虞军人数本就劣势,再加上牧尧神勇不在,很快就落了下风,没过多久便已死伤过半,只剩下了四千人左右。 牧尧见势不妙,急忙大喊道:“撤,快撤!”他知道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恐怕再过一会儿便要全军覆没了,一边对着天元军发射光炮,一边快速撤离。 宋安见牧尧带头撤退,当即喝道:“全军追击,别让他们跑了!”先前牧尧的表现太过骁勇,打得他们灰头土脸,宋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正是泄愤的大好机会。 “宋大人,情况有些不对。”然而在这时候,恭长卿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头脑,皱眉道:“我们最好是不要贸然追击。” “现在这样的局面,你还担心什么?”宋安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还觉得恭长卿有些神经过敏,冷笑道:“哪有什么不对?我们肯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此战必胜!” 恭长卿不禁无言以对,只能摇了摇头,宋安扬眉吐气,挥剑喝道:“杀了他们!” 天虞军来时气势汹汹,撤退时也跑得飞快,有些人连武器都不要了,随手丢在地上,拔腿就跑,速度之快,天元军居然追不上! “弓箭手,射死他们!”宋安急得大叫,弓箭手赶紧弯弓搭箭,漫天箭雨纷扬落下,倒是有点效果,跑在后面的天虞军纷纷中箭倒下,又死了约莫一千人左右,还剩下三千名天虞军逃出了弓箭覆盖的范围,转眼间已经跑远了,径直往黑水城冲去。 “哈哈哈哈,这才过了多久,他们就死伤过半了!”宋安神情得意无比,哈哈狂笑道:“寒川不过如此!” “他们总共就几万人而已,此时已经折戟了不少人,士气正是低落的时候,我们一鼓作气,攻破黑水城的大门,二十万大军随后跟上,我看韩统这帮人往哪里跑!” 宋安的话语十分具有煽动性,天元军听了这话,不由士气一振,感觉胜利就在眼前,唯有恭长卿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态有些不对,但古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而已,而且此刻士气正旺,他总不好出来唱反调,只能默默地跟随前行。 在牧尧的带头撤离之下,剩余的三千名天虞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退回到了黑水城之中,他们原本就比天元军更加适应冰原气候,行动能力也更胜一筹,不过没过多久后,天元先锋军便抵达了黑水城门前。 “云梯准备!”宋安大喝一声,打头阵的士兵搬来了沉重的云梯,正准备搭上城墙,忽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巨响,城门竟是缓缓打开了,数不清的天虞军一窝蜂地涌了出来,疯狂冲向城门口的天元军! “怎么回事?”宋安不禁大吃一惊,根本没想到寒川居然反客为主,主动出城进攻,紧接着神色一喜,大笑道:“那这样更好,还免得我们搭架云梯。” “听我号令,杀进城去,屠光城中所有人!” 话音未落,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弓箭手,无数根铁箭漫天飞落,射向天元军后排,瞬间击杀了数十名天元军。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天虞军早早列好了阵型,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来的天元军,双方很快便战在一起,相互激烈厮杀。 宋安高兴了一会儿后,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由于黑水城地形极佳,城门口前方的山路异常狭窄,只能容纳不足百人通行,因此天虞军不需要派出很多人手,就能顶住天元军的攻击,几乎不存在人数劣势的问题,配合上源源不断的箭雨,天元军居然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渐渐落在了下风。 面对天虞军悍不畏死的反扑,天元军前行的铁蹄顿时停了下来,根本没办法快速攻城,宋安此时才明白为何天虞军要主动出击,这样他们便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地形优势。 眼见天元军数次冲击阵型却无功而返,宋安不由急躁起来,回头看了后方一眼,忍不住骂道:“那二十万联军呢,怎么还不过来?真是延误战机!” 话音刚落,一支铁箭疾射而来,擦着他的面皮而过,刺进了他身后一名天元军的心口,那名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宋安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无比,怒吼道:“顶住,给我顶住!” 此时,二十万大军正在后方不远,距离大约五里左右,走得比较缓慢,并没有要快速前去支援的意思,这也是司空望月的主意,他根本不信任宋安的计划,如果势头不妙,那他肯定掉头就走,没必要为了无意义的战争牺牲兵力。 纳兰风等人也存了这个心思,表情十分平静,事实上他们都认同恭长卿的想法,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恭长卿说了不算,要不是宋安主动请缨,先打头阵,他们决不可能答应出兵。 “报!”一名探子突然从旁边闪出来,单膝跪在司空望月的面前,说道:“启禀大人,黑水城的城门已经打开了,敌方似乎主动出击,此时已经开始与天元军交战了!” 司空望月意味深长地看了黑水城一眼,冷笑道:“有点意思,居然选择主动出击?这说明圣女果然去世了,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出来。” 他当即再不怀疑情报的准确性,转头对纳兰风说道:“圣女已死,黑水城的沦陷只是早晚的问题,我们必须赶在宋安之前抢到神谕之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纳兰风微微一笑,蓦地喝道:“全军突击,目标——黑水城!” “是!”二十万大军马上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直往黑水城处狂奔而去。 …… …… 陆清羽双眼微眯,站在瞭望台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战况,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衣衫猎猎作响。 “领主大人,您不妨上来瞧瞧。”沉默片刻,他忽然对下面的韩统说道:“站得高,才能看得更远。” 韩统走上瞭望台,只见下方的战场一览无遗,双方交战在一处,情势十分激烈,天虞军很好地利用了地形,迫使天元军无法向前,战况可以说僵持不下。 他还看到在天元军那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防御剑阵,想必是恭长卿防止弓箭手射击,特意祭出了防护大阵,牧尧飞在空中,拼命向天元军阵中开火,无数道绚丽的光芒纵横交织,犹如漫天烟花绽放,让人眼花缭乱。 “领主大人,我刚刚说了,必须站得高,才能看得远。”陆清羽满含深意地笑了一下,说道:“下面的战局完全不需要看,因为结果是可以预料到的,您不妨抬起头来,看看远处的尽头。” 韩统依言眺望远方,只见在先锋军身后的数里之外,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往此处迅速赶来,不由吃了一惊,说道:“是援军?”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何这些援军距离先锋军如此遥远?”陆清羽微笑道:“难道他们不知道以先锋军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拖很长时间吗?” 韩统好奇道:“陆军师,这是为何?” “原因很简单,这是由于联军打心底就不信任先锋军。”陆清羽扬起头来,轻声说道:“假如援军不马上支援过来,他们的先锋部队很快就会被拖死。” 韩统仔细观察了一下二十万大军的动向,疑惑道:“但是敌方援军似乎已经开始加快行进速度了,接下来又当如何?” 陆清羽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话来:“不如何,要是他们继续前行,很快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死无葬身之地?”韩统大吃一惊,有些不明白陆清羽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军师,你到底布置了什么后手?” 陆清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十分自信地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宋安是一个胸无点墨的庸才,满脑子只想着争权夺利,却没有半点真才实学……” 他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韩统,补充道:“所以我的计谋成功与否,首先便需要这个庸人的配合,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走出的每一步,每一个想法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不出意外的话,这场看似漫长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 378 两个错误 二十万大军同时奔跑在雪地上,震得大地微微晃动,惊得山间的野兽掉头狂奔,那阵架势即便相隔很远也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 宋安回头看向后方,只见联军已经快到城下了,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他们赶过来的速度,不过既然到了,那也就算了,大不了自己这边的人损失多一些,对战局没多大影响。 司空望月看着前方已经打开的城门,更加确信圣女是真的死了,当即大喝一声:“全军冲击,直接杀进城去!”纳兰氏族不甘落后,也快马加鞭,猛冲而去! 无数道皮靴踏在雪地的脚步声同时响起,松针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落下,二十万人齐齐冲来,带给人的视觉效果极为震撼! 牧尧在空中俯瞰下方黑压压的联军,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被这阵架势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大声叫道:“他们来了!” 同样感到震撼的人不止他一个,天虞军站的位置比较高,视野十分开阔,远处的情景尽收眼底,但见二十万大军一拥而上,气势冲天,不由心头发虚,面色苍白。 韩统也看到了这一幕,神色担忧地说道:“陆军师,我们要怎样做才能阻止这么多人的步伐?”他纵然相信陆清羽的手段,但面对这样的情形,他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只靠陆清羽的计谋就能扭转如此不利的战局吗? 他瞥了陆清羽一眼,却见他依然镇定自若,不禁有些着急:“以我们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住敌方的冲击……” “领主大人,还请稍安勿躁。”陆清羽笑道:“其实有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我们势单力薄,兵力也处于下风,想要守住黑水城不难,但也不可能夺回失去的领土,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才能夺回领土呢?” 他转头看向韩统,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有一个办法,必须要他们从领土中走出来。” 韩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实施起来简直难如登天,陆清羽又说道:“那么他们敢走出来的关键是什么?是因为他们认定我们实力低微,不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确实如此,不过具体又要怎么实施呢?”韩统还是有些茫然,不过陆清羽没再解释那么多了,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领主大人,您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他将目光转回下方,微笑道:“要知道在战场上,一个微小的错误便会导致连锁反应,即便是巨大的优势局面,也很有可能遗憾落败,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场好戏,也是时候到达高潮了。” …… …… 司空望月此时的算盘很简单,冲入黑水城后,第一时间找到韩统,逼他交出神谕之心,然后迅速撤离,毕竟有依长治在,他讨不了多少好处,寒川的处境也与他无关,从始至终他只是想拿到神谕之心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了一丝怪异,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他张望四周一眼,却没看见有什么不对,还以为只是自己神经过敏,不由自嘲一笑,不过片刻之后,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变淡,反而越发强烈! “怎么回……”他话还没说完,忽觉一股极为剧烈的灵气波动笼罩了全身,原本平静的雪面陡然猛烈摇晃起来,有些士兵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来,狂猛的暴风雪骤然袭来,将他们整个人掀飞到了天上! 纳兰风瞳孔一缩,知道遇到了埋伏,他反应极快,身子弹地飞起,迅速在暴风雪还未扩散之前逃了出去,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随着雪地的剧烈震动,数以万计的士兵跌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刹那间,以二十万大军的正中间为圆心,雪面遽然往下塌陷,冰屑漫天飞舞,平坦的雪地顿时积雪涌动,急速旋转起来,宛如一个巨大的白色漩涡,将上方的士兵们全部吞噬了进去! “不!——”无数士兵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沉陷入厚厚的积雪,再也没了声息,与此同时,狂猛的风雪呼啸鼓荡,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一道道冰锥,仿佛锋利的匕首,铺天盖地落下,成片成片的联军被刺穿身躯,惨死身亡。 这片区域的覆盖范围极大,足有数里面积,几乎将二十万大军全部笼罩了进去,有些士兵十分幸运地未被冰锥刺中,却逃不过脚下的冰雪漩涡,瞬间被卷了进去,数不清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这片白色的雪地。 五万、八万、十万……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大荒及纳兰氏族联军便已死伤大半人,而此刻在雪地下方大约十米的某处雪洞之中,寒天誉、古力努努以及卡米拉正在全神贯注地施展法术,绝对冰封、冰爆两极、极冰炼狱……他们听从了陆清羽的吩咐,尽全力屠杀上方的联军。 “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几个……怕冷吗?” 陆清羽的问话似乎犹在耳边,三人相视一眼,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他们早在一天前便已埋伏在了这里,陆清羽告诉他们,只要听到头上的动静差不多了,就可以全力出手,没想到此招果然奏效了。 “真是个……很可怕的家伙呢。”古力努努吞了一口口水,有些心悸地说道:“要是换了我,肯定想不出这个办法。” 卡米拉脸色难看地说道:“你要是能想到,也不会是古力努努了。” 他们三人看似在不停地闲聊,其实是为了化解内心的震惊,手上却毫不停留,继续全力催动着灵气,八年前在红莲武道会的时候,这几招就能打得恭长卿等人抬不起头,此时他们修为大涨,又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威力何止大了数倍?简直比天灾还要恐怖。 然而最为震惊的人根本不是他们三人,毕竟他们是提前知道计划的,此时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司空望月等人,他有修为在身,受到的伤害远没有普通士兵那样严重,不过也被卷入了漩涡之中,险些被掩埋了起来,幸好他反应极快,利用身边的士兵做垫脚石,快速抽离了漩涡,这才逃过一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空望月又惊又怒,双眼充血发红,瞪着周围如同炼狱一般的场面,整个人顿时陷入了狂乱,“可恶,韩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设下如此恶毒的埋伏!” 纳兰月见纳兰风撤离的时候,便明白有事情要发生,当即带着纳兰雪和纳兰花也逃了出去,四人站在远处的树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疯狂屠戮,均是面色阴沉,纳兰花甚至低声抽泣起来。 “韩统这次喊来的援兵,到底是什么来头?”纳兰风纵然内心愤怒至极,却没有任何办法,咬牙切齿说道:“混账,如果没有他们从中作梗,黑水城早就被我们拿下了!” 他确实有气愤的理由,这次族长允许他带领十万大军,其实算是一个考验,如果他想继承下任族长的位置,就必须拿出能说服人的成绩,否则族长之位只是一个奢望,谁知他居然搞砸了,这让他如何不气? 在前方作战的先锋军也全都愣住了,吓得面色苍白,本来他们看到二十万援军前来,士气更加旺盛,正准备大战一场,哪想到风云突变,二十万联军瞬间损失了一半人之多,简直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宋安呆呆地瞪着后方,心中忽然庆幸自己是先锋军,否则现在可能死的人就是自己了,恭长卿也满脸呆滞,惊讶得合不拢嘴,右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韩统站在瞭望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半天都说不出话,二十万大军瞬间折损一半,足足十万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自己这辈子何曾目睹过如此壮观的景象?很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他偷偷地瞥了陆清羽一眼,忽然觉得这名文绉绉的青年宛如一头嗜血的恶魔,连同他那看似温柔和熙的笑容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怎么样,我说过了,这场戏是应该达到高潮了。”陆清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这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在没有任何信息情报的判断下,冒失前进,导致他们一败涂地。” 说完这里,陆清羽微微眯起眼睛,说道:“不过我认为他们现在的兵力还可以支撑一次进攻,只要他们有勇气强行攻进城池,他们就还有机会。” “陆军师,他们还剩下十万人左右,兵力还是比我们多出数倍。”韩统这时候已经完全相信陆清羽有能力扭转败局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何况我们如今城门大开,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这十万大军呢?” “很简单,因为他们犯下了第二个错误。”陆清羽轻松地笑了起来,说道:“他们若是知道自己犯下了这个不可原谅的错误,说不定现在便会落荒而逃。” 韩统闻言微微一愣,疑惑道:“第二个错误?” “第二个错误,就是他们太过相信这个放出去的假消息了。”塔利亚的声音忽然在韩统的身后响起,韩统蓦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只见一道窈窕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还蒙着面纱,正是圣女塔利亚。 379 步步为营 韩统愣愣地瞪着塔利亚,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盖上棺木、无比面熟的美丽脸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似乎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很长时间后,他才猛然醒悟,浑身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回事?圣女大人,你……” 他心中狂喜之下,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塔利亚却异常淡定地说道:“战争还没有结束,领主大人不必如此激动,这只是陆军师布置的计谋而已。” 韩统咳嗽几声,赶紧稳定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他的眼神喜悦无比,显然如此意外的喜讯让他短时间内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转头对陆清羽说道:“陆军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暗中与圣女大人商量过了。”这时,依长治也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陆清羽认为如果能让敌方知道圣女大人重伤死去,或许便会按捺不住性子,一定会主动出击的,现在看来……他果然是赌对了。” “当某件事情成功的几率超过七成,这就不算是赌了,我与千玺不同。”陆清羽微微笑道:“我只是利用了人性而已,就像是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桌丰盛美味佳肴,他能忍住不吃已经算是奇迹了,人总是经受不住诱惑的。” “而且要做到这一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除了我与依长治等极少数人外,所有人都以为圣女已经死了。”他继续解释道:“就连张巍他们都不知道圣女只是假死,否则不小心露出破绽,这个计谋便会宣告失败。” 韩统终于恍然大悟,陆清羽这一手瞒天过海之计居然连自己都骗过了,更别说宋安、司空望月等人,虽然他们一直有所猜疑,只不过依长治等人演技太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圣女已经死了,这才有宋安的主动出击。 “领主大人,现在才是我们的反击的时候。”塔利亚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说道:“虽然我依然不能视物,但我的伤势已经痊愈,能感受到灵气波动的方向。” 说完这话,她忽然抬起嫩白的右手,一蓬白色霜气从她的掌心喷涌而出,无数雪花漫天飞舞,刹那间凝聚围拢,化成了三条凶狠无比的冰霜巨龙! “吼!——”冰霜巨龙仰天怒吼,然后分散开来,其中两条冰龙冲向十万联军,另外两条冰龙则朝宋安等人猛扑过来。 这四条巨龙威风凛凛,气势十足,天虞军见此情形,不由愣了一下,不是只有圣女大人才能操控冰龙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牧尧马上大叫道:“圣女根本没死,只是诱敌之计而已,有圣女大人坐镇于此,我们何以言败?” 这句话立即传播到每一名天虞军的耳中,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不禁喜出望外,本以为圣女大人不在了,自己这边必败无疑,谁知道竟是假消息! 他们一直认为,以圣女大人超凡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死呢?此时真相大白,天虞军的士气急剧上涨,热血沸腾,怒吼道:“为了寒川,为了圣女大人,消灭这些入侵者!” “消灭他们!” “消灭他们!” 在震天的怒吼声当中,三方联军的士气已然跌落到了最低谷,无论是司空望月还是纳兰氏族,全都惊呆了,他们是吃定了圣女肯定已经死去这个消息,才会派兵出击的,否则怎么可能贸然攻城? 这时候最震惊的人莫属宋安了,他呆呆地看着头顶上那两条冰龙,一脸懵懂茫然,不是说好了圣女已经死了吗?可是自己安插在黑水城里的间谍怎么会传报假消息,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然而他此刻已经顾不上生气了,因为最严峻的情势摆在了面前,到底要不要撤退? 冰龙迅速俯冲而下,宛如猛虎出闸,在剩下的十万联军中大肆冲撞,时不时喷出白色的龙息,一头过去便撞得数十人筋骨寸断,四处飞散,龙息覆盖的范围又极其广阔,只要碰着便被冻成冰雕,然后碎成一块块的冻肉。 塔利亚的手段确实非常惊人,在冰原的环境下,她的冰霜法术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寻常人根本无法抵挡,仅仅片刻功夫,便已有数百名敌军凄惨无比地死去。 司空望月心头一凉,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全都完了。”他脸皮抽搐几下,萌生了撤退的念头,自己这边人多又如何?光是一个圣女就这么凶残了,依长治这个魔头到现在还没出手,这场仗还怎么打? 然而宋安却不这么认为,即便圣女还活着又如何?只要能率军杀进城去,自己这边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抹了一把脸,正想命令天元军冲入城中,谁知恭长卿抢先一步叫道:“天元军听令,马上四处分散,千万不要往后撤退,只有能活下来就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来掩护你们!”说完这话,他再不犹豫,仰天怒吼一声,无数蓝色的光粒从他的周身迸出,他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个个古怪的符文,头发也变成了天蓝色,直垂落至腰际,竟是瞬间进入了盘古模式! “不行,要走一起走!”陈更生急得大叫道:“不能全让你一个人扛着!”苍陌也瞪着他,急促地比划着手势,意思是大伙儿一起留下来并肩作战。 “这里太危险了,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恭长卿脸色涨红,怒吼道:“别忘记了,我是你们的长官,我现在叫你撤退,听明白了没有!” “每次你都是这么说,每次你都是自己留下来殿后,危险自己去扛,我们难道是你的累赘吗?”陈更生无比激动地叫道:“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帮你?” 苍陌摇了摇头,他很清楚恭长卿的性格,有什么好处都想着自己人,却总是陷自己于危险境地中,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都很敬佩他,也很信任他,包括桀骜不驯的迦若,见到他也是服服帖帖。 恭长卿是一个十分稳重的人,轻易不会开启盘古模式,此时居然被逼得掀开了最后的底牌,足以说明此时的形势有多么恶劣,他们当然不能留恭长卿一个人在这里。 蓝色的光粒环绕在恭长卿的身边,将他的脸庞衬得模糊不定,他沉默片刻,说道:“你们在这里,只会拖累我,我不但要战斗,还得腾出手来照顾你们……”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严肃地对小野说道:“别去寻找圣女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赶紧走吧,就算你找到了她,让她再受伤一次,你也无法活着离开。” “快点走,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恭长卿,你在搞什么鬼?”宋安这时突然冲了过来,盔甲上满是污秽的雪泥,披头散发,努力维持的风度早已荡然无存,勃然怒道:“我们已经到了城下,现在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冲进城去,这是命令!” 他双目血红,恶狠狠地对众人说道:“你们都不许走,都给我往里面冲!” 天元军本来准备一哄而散了,听到宋安的怒吼,全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听谁的,气得宋安直跳脚,破口大骂道:“你们都糊涂了吗,我是你们的长官,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冲进去啊……”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悠长的龙吟,一条冰龙猛然冲来,狠狠撞向宋安的后背! 咚! 冰龙的头颅重重地撞在了一道光罩之上,是苍陌使出了无量真言,挡住了冰龙这迅猛的一击,宋安惊魂未定地叫道:“快,快!加固法阵,别让它撞过来!” “可恶!”恭长卿用力将巨剑插在地上,怒视了宋安一眼,被他这么一搅和,结果现在一个人都不走了,苍陌他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这让他气愤到了极点! 不过他马上冷静了下来,如今还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必须处理好眼前的局势,当即祭出天罡三十六剑阵,挡住了冰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此时,位于他们后方的两方联军已经完全乱了阵脚,还存活的几万人分成了两边,有一部分往黑水城这边跑来,而另一部分则快速往后退去,冰龙带给他们的恐惧实在太过强烈,他们完全失去了斗志,唯一的想法就是先找个地方逃跑。 看到这里,站在瞭望台上的陆清羽忽然轻笑一声,回头对韩统说道:“其实之前我有些话还没说,他们犯的第三个错误,是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可走,假如他们原地返回的话,就会发现若水城已经被占领了。” 韩统精神一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此前陆清羽调走了两万人,却不知道用意何在,这时终于明白了陆清羽的安排,不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开始宣布塔利亚死亡,到牧尧带人诱敌深入,再到寒天誉三人暗藏雪地下埋伏,最后派出两万人趁乱偷袭,整个过程可谓是步步为营,一气呵成,三方联军完全被他算计。 无论是宋安、司空望月还是纳兰风,没有一个人能看穿他的计谋,被耍得团团乱转,如此心机和城府简直令人胆寒。 幸好他不是敌方的军师,韩统默默想着,并将陆清羽列入了绝对不能得罪的名单之中。 “我早已派出两万人的部队,就等着此时乘虚而入,强攻若水城。”陆清羽笑着说道:“这时候敌方兵力尽出,以若水城薄弱的防守军力,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宣告失守。”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们收割的时候了。”依长治冷冷地看着下方,双手忽然疾速振动起来,不知道一瞬间移动了多少次,快得根本看不清楚。 漫天光粒骤然飞舞,牧尧瞬间出现在依长治的面前,说道:“走了?” “走了。”依长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废话,这是他与牧尧之间的默契,牧尧抓着他的肩膀,两人直接往下飞去,冲向了城门口的天元军! 380 盘古二阶 “哈,哈……”一名瘦弱的大荒士兵喘着粗气,拼命往巷子里跑去,脸上满是血迹,眼神中透出无限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他的盔甲破了,武器也折断了,披头散发,早已失去作战的斗志,情绪惊慌失措,只想迅速逃离此地。 谁知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他蓦地浑身一震,整个人飞了出去,身子径直撞向旁边的一栋屋子,将整面墙壁都撞塌了,烟尘漫天飞舞,他睁大眼睛,瞪着阴沉的天空,唇角有鲜血淌下,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缓缓收回拳头,转身看向身旁的短发女子,一脸轻松地说道:“这场战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那些蠢货全员出动,留下这些不中用的老弱残兵来守城,说是有一万人,打起来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们的周围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散发出冲天的血腥气息,从服饰上来看,既有天元帝国的军队,也有不少大荒军,以及少数纳兰族人。 若水城的城门已经被贺峰粗暴地打开了,除了居住在此地的百姓以外,几乎所有的联军都被杀得一干二净,带来的两万名士兵分成了好几个队伍,到处在城中搜寻着残余的联军,以免有漏网之鱼冲出城去通风报信。 双瞳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断他们的后路。” 贺峰本来只是想炫耀一下,谁知道双瞳一点也不为所动,顿觉老大没趣,挠了挠头道:“这个嘛……我当然也知道……” 曲凤池缓缓走来,仰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如果按陆清羽先前所说的时辰,估计过不了多久,第一批逃命的人就要回来了。” “嘿嘿嘿……”贺峰搓着粗大的手掌,狞笑道:“真是期待啊,当他们回来后发现若水城居然失守了,该会是怎样绝望的神情呢?” 曲凤池沉吟片刻,下令道:“继续搜查周围,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向我汇报!” …… …… 北落紫霄化成千百道紫色刀芒,宛如死神的镰刀,速度快如闪电,十分精准地割破了一名又一名士兵的喉咙,鲜血狂喷而出,成片成片的尸体接连倒下。 紫色刀芒飞舞环绕,顷刻间又回到了依长治的腰际,此时他身边的方圆数十米内已经没有了一个活人,他仿佛一尊杀神,站在尸堆之中,让人心惊胆颤。 杀人这件事对于依长治来说,跟喝水吃饭没什么区别,他根本不会感到愧疚,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既然站在战场上,注定就是你死我亡,我若不杀你,你便会伺机杀我,那我为什么要给你杀我的机会? 恭长卿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杀气迸射,他无法忍受依长治在自己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依长治也立即察觉到了恭长卿的眼神,两人远远对视一眼,其中似有火花迸出。 依长治认得此人,他名叫恭长卿,曾经代表天元帝国参加了八年前的红莲武道会,是一名难得的劲敌,看来此战无可避免,当即一步步向他走来,北落紫霄铮然颤动! 恭长卿虽然也很想痛痛快快地跟依长治打一场,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现在撤回了天罡三十六剑阵的话,天元军没有了防御,必然会被冰龙大肆屠杀,所以他只能拼命忍耐,硬生生将怒火咽进了肚子里。 依长治来到他身旁不远处,忽然停下脚步,眯眼打量着他,淡淡道:“原来你也会进入盘古状态……你就是恭长卿吧?迦若的同伙。” 恭长卿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味沉默,神情看上去异常严肃,因为他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依长治身上那股无比强烈的危险,戒备心瞬间提升到了最顶点,现在的情况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极为不利,尤其是依长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给予了他非常大的压力。 从依长治刚才的作战方式来看,如果不小心激怒了他,惹得他再次出手杀人,自己可没有办法阻拦他的步伐,毕竟速度不是他所擅长的,他甚至连牧尧都追不上,更别说是速度更快的依长治了。 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之所以会沦落至这样的局面,根本不是依长治的功劳,事到如今他哪还不明白自己这边是完全落入黑水城的圈套。 从圣女的消息传出来开始,他们便被主动引入了这个局面,渐渐一步错,乃至步步错,宋安偏偏又是个庸才,毫不犹豫地往陷阱里跳,导致原本的三十万大军只剩下十万不到,他不得不承认,谋划这个布局的家伙智商确实很高。 他心情有些复杂,看着依长治说道:“我必须称赞你们一下,三方联军足有三十万人,竟败在你们四万人的手里,你们的领军之人深谋远虑,或许不在千玺之下。” 依长治冷冷一笑,说道:“我们并没有做什么,都是韩领主的功劳。” “这话你去骗其他人还可以。”恭长卿紧盯着他,沉声道:“但我知道韩统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不过无所谓了,等我回去之后,我自然会查明幕后之人的身份。” “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你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依长治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不过依长治注意到恭长卿虽然在说话,可是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防御上,保护手下的士兵不受冰龙的袭击。 见此情形,依长治的目光中浮现出几分诧异之色,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恭长卿还没忘记全力保护自己的下属,不禁微微动容,顿时想到了自己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也多次舍命救下了许多士兵的性命。 一个人的品性如何,其实从很多细节方面都可以看出来,自私之人永远只会想着自己,战场上遇到危险第一个先跑,根本不顾同伴的安危,这样的人是依长治最讨厌的,虽然恭长卿是天元帝国的敌人,但他这样的行为不由让依长治颇为敬佩,毕竟只顾自己安危的混蛋他见得实在太多了。 “这时候你还在顽强抵抗,确实是条汉子,可惜……”依长治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站在了对立面,所以待会儿打起来,我不会手下留情,虽然我不太想杀你。” “手下留情?”恭长卿抬头盯着他,蓝色长发在风中狂舞,冷笑道:“你尽管试试。” 忽在这时,只听牧尧一声大叫:“小心!”紧接着一道黑影掠过,旁边的一名少年被撞得腾空飞起,一头栽倒在雪地之中,顿时昏迷了过去。 “小野!”恭长卿待看清楚飞出去的那名少年时,不由勃然大怒道:“你们居然敢对小野出手?” “长治,这小子刚刚想对你出手,被我看见了!”牧尧像是揪住了在做坏事的孩子,气哼哼道:“幸亏我眼疾手快,不然你就得被这小子偷袭了。” 恭长卿立即明白过来,小野刚才肯定是想偷偷对依长治施展精神攻击,结果不小心被牧尧发现了,他内心气恼的同时,竟有一丝庆幸,如果小野真的出手了,依长治会不会有危险还不可而知,但小野肯定是死定了。 陈更生几步冲到小野的身旁,一把将他抱起,扬声喝道:“苍陌,我先带小野去安全的地方,你想办法拖住他,我马上就过来!” 苍陌点了点头,缓缓来到了牧尧的面前,牧尧不禁气恼无比,怒道:“什么鬼啊,明明是你们先出手的,现在反而成了我的不是了?” “……”苍陌嘴里嘟囔了几句,只不过听起来太含糊,牧尧根本听不懂,疑惑道:“你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 话音未落,忽见一阵金光从苍陌的掌心中迸出,疾速射向牧尧的面门! “靠!”牧尧料不到此人说打就打,身躯瞬间化成无数光粒,无比惊险地躲开了这一记攻击,数秒后光粒重新聚拢,牧尧飞在半空中,破口骂道:“好啊,既然你们不讲道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他两只手立刻变成炮筒,同时翅膀上也出现了两排密密麻麻的炮口,漫天光炮疯狂砸落,压得苍陌艰难抵御,抬不起头来。 苍陌也是有苦难言,他和陈更生本来就是偏向防守的修行者,进攻不是自己的强项,面对牧尧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实力,这一点恭长卿也很清楚,如果再这么一味防守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防线便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大家全部都要完蛋。 在这难以抉择的艰难时刻,恭长卿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了,如果想要保住苍陌等人的性命,只能做出一部分牺牲,虽然很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但他已然别无选择。 “第二阶段……开启!”恭长卿双目圆睁,猛地怒吼一声,身躯顿时变得极为高壮,只听“撕拉”一声,上半身的衣服甚至被硬生生撑破了,露出了赤裸精壮的上半身! “各位,对不起了……” 381 不成功便成仁 依长治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外表发生了巨大变化的恭长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悍的气势,恭长卿那健壮的身躯之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有点意思。”依长治不由认真了起来,他知道恭长卿肯定不会再被动防守,说不定会由守转攻,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并没有怎么慌乱,因为自信即使恭长卿主动出击,自己也能凭借无与伦比的速度躲过去。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恭长卿没有抢先出手,而是紧紧握住了巨剑的把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更确切地说,他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莫名的悲悯。 刹那间,周围的防护罩突然消失了,狂风暴雪再次狂涌而来,冰龙眼见防护大阵消失,顿时仰天狂吼一声,重新卷土杀来,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白色龙息喷涌而出,疯狂地屠戮着周围的天元士兵! “已经顾不上防守,想要跟我拼死一战吗?”依长治对他勾了勾手指,冷笑道:“那就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恭长卿默不作声地望着周围不断死去的同胞们,心中的愤怒已然到达了顶点,他不怪依长治和塔利亚下手狠毒,毕竟他们立场不同,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他生气的是有些人明明一无是处,却可以轻易掌控别人的生死,这公平吗? “陈更生,苍陌!”忽然间,恭长卿转头看向他们,声音响亮地说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还认我为长官吗?” 陈更生愣了一下,立即说道:“这是当然的事情。”苍陌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们看着恭长卿的第二形态,神情有些复杂,因为他们很清楚,恭长卿几乎不会进入这个状态,如今瞧他这副架势,肯定是要拼死一搏了。 “那么……”无数蓝色的光粒在恭长卿的周围轻轻飞舞,他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巨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命令你们,立刻撤退!”然后用力将巨剑往地面一插! 骤然间,整个山间陡然地动山摇起来,以恭长卿为中心,一道巨大的蓝色光圈浮现在雪地之中,其范围足有五米左右,一股极其恐怖的吸力从光圈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将依长治、牧尧和自己牢牢吸在了地面! 这股力量强悍至极,就连依长治都无法抗衡,原本飞在空中的雪花一下子被扯了下来,紧紧贴在地上,牧尧整个人迅速从半空坠落下来,狠狠地摔倒在雪地之中,神情咬牙切齿,无比吃力与这股吸力对抗! “糟了!”依长治单膝跪地,紧紧咬着牙关,努力与这股吸力抗衡,苍陌和陈更生并没有被吸入光圈,虽然他们也无法进来攻击自己,但这边少了他与牧尧两个强大的战力,局势一下子又不好说了。 他很快发现这股力量其实不是吸力,而是在这个光圈的范围内,重力被加强了好几倍,造成了一种吸力的错觉。 牧尧趴在地上,脸色涨得通红,很想分解身躯冲出光圈的范围,然而他惊恐地发现,在重力的影响之下,他竟然无法分解自己的身体,机械之心似乎失去了效果!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了依长治的身上,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光圈内完全施展不了,不由心头骇然,别说站起来了,连跪着都异常困难。 此时,在场所有人当中,没人会比恭长卿更加辛苦了,因为要维持这个重力大阵,需要耗费他大量的灵气,纵然进入了第二形态,他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但这也是无奈之举,依长治和牧尧的实力太过强悍,他自忖以一敌二,根本毫无胜算,只能出此下策,只要能困住敌人便是胜利。 “快走,快……你们这些人,还……还要我说几次?”恭长卿狠狠地瞪了陈更生一眼,无比艰难地说道:“快走啊!” 陈更生无奈之下,与苍陌对视一眼,转身便带着小野离去了,事已至此,他们不可能再强行留下来,那样反而会辜负恭长卿的好意。 依长治紧紧盯着恭长卿,喘着粗气道:“你以为困住我和牧尧就能赢了吗?别忘了城中还有圣女大人坐镇,你们没有机会的!” “我并不奢望赢下这场战争,只要能困住你们就行了!”恭长卿咬牙说道:“我必须保证我的同伴不会受到伤害!” 牧尧痛苦万分地叫道:“等老子脱困后,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再拿你的烂剑去搅屎,让你尝尝臭不可闻的滋味!” 与此同时,尸堆中的某具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宋安贼头贼脑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同时他看到了恭长卿进入盘古模式的第二阶段,奋力困住了依长治等人,心知撤退的机会来了,赶紧蹦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那家伙……不就是你们的领队宋安吗?”依长治还是注意到了宋安的小动作,当即冷笑一声,说道:“逃得倒是挺快的,速度不比我慢了。” 恭长卿目光阴沉地盯着宋安远去的身影,内心愤怒到了极点,居然使出装死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如此怯懦之人,根本不配为一军之将! 只见宋安一路跌跌撞撞,很快便逃离到了战场的边缘,忽然被石头绊倒了一下,然后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动作十分滑稽可笑,恭长卿看见这一幕,不由悲哀地摇了摇头,实在是无话可说。 “如果你们天元帝国打仗的本事跟逃跑一样厉害的话,恐怕黑水城早就被打下来了。”牧尧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声嘲讽道:“哦,不对……应该说整个红莲大陆早就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了。” 恭长卿没有理会牧尧的嘲笑,而是思索着如何才能快速抽身,一直将这二人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迦若也不在这里,他就算使尽全力也无法正面与依长治、牧尧一战,到时候圣女出手,自己十有八九会被擒住,沦为寒川的阶下囚。 忽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投向了打开的城门口,只见天虞军在城门口进进出出,鬼使神差间,一个大胆的念头蓦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这些人如此匆忙,莫非是为了回去保护韩统? 顺着这个思路,他构想出了一个异常冒险的计划,现在要走肯定是无法走脱了,因为到时候就算撤离,他也跑不过依长治,还是会被捉住,干脆直接单枪匹马杀入黑水城中,挟持韩统,说不定还有逃生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这个主意太过冒险,风险也极高,近乎九死一生,不过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赌上这一次,自己是生是死,就交给命运来决定。 考虑清楚了之后,他蓦地一咬牙,怒喝道:“天罡逆转!”猛地转动巨刃,刹那间,蓝色光圈迅速缩小,重力一下子增加了数倍,一股巨力汹涌袭来,牧尧身不由己,一脑袋撞在地上,整个头颅都塞在了雪地下方,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依长治的修为比牧尧深厚不少,虽然没像他摔得那么狼狈,但也跌跌撞撞,险些被掀翻在地,不过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却见恭长卿已经带着巨剑,以极快的速度跑进了城门。 “不好!”依长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整个人化成一道流光,飞速冲了进去,进城后四处张望片刻,却不见恭长卿的踪影,他仔细考虑了一下,恭长卿极有可能是想挟持韩统,作为人质掩护自己逃走,当即毫不犹豫地往韩统的方向冲去。 然而在依长治走后还不到三秒的时间,恭长卿便出现在了城门的后面,他知道依长治肯定会追上自己,干脆隐藏了气息,躲在城门后面,等依长治走了之后,再想办法去找韩统。 但是现在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韩统,自己这副模样又不可能在城中四处晃荡,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他躲在暗中,看着这些忙忙碌碌的士兵们来回奔波,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居然猜错了,这些士兵并不是去为了保护韩统,而是在一处帐篷前方排起了长队,等着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子疗伤。 这名女子穿着黑色的长袍,看起来似乎是破天的制服,恭长卿仔细打量了她片刻,总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名女子的医术十分高明,无论多严重的伤势,她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其治好,简直能与司空望月的医术相媲美。 恭长卿不由警惕起来,只凭这名女子一人就能救下成百上千名伤兵的性命,这对于天元帝国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必须尽早铲除才行,虽然他几乎不怎么对女人动手,但有些事情形势所逼,不得不为。 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握紧了手中的巨剑,目光冰冷地盯着这名女子,已经将她当成了一个死人。 382 挟持人质 洛可儿此时正全神贯注地为伤兵疗伤,根本没注意到危险已然悄悄逼近,当她再次治好了一名伤员,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忽然感觉心脏猛地一跳,浑身汗毛竖起,一股极为强烈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换做是她以前的话,根本感受不到恭长卿的杀意,但她如今的实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马上往后退去,只见一道灰影猛然冲来,她面前那位刚刚被治好的士兵蓦地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胸腔都被巨刃贯穿,上半身几乎被劈成两截! 还在等待治伤的天虞军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蓝发壮汉狂奔而来,纷纷抄起武器,往恭长卿那处刺去,有几名士兵扯着喉咙大叫道:“敌袭,敌袭,请求支援!有敌人混进了城里!” 恭长卿岂会将这些伤兵放在眼里,一拳便击飞了数人,从那名尸体残缺不全的士兵身上拔出巨刃,朝四周用力一挥,顷刻间便有数十名士兵被斩成两半,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洛可儿见此惨景,不由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往旁边的城楼上跑去,她知道陆清羽就在楼上,只要能跑到他身旁大概就安全了。 她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沿着阶梯一路直上,恭长卿杀了这么多人,此时热血上涌,哪肯眼睁睁放她离开,也准备追上去,又有一群天虞军赶了过来,拦在恭长卿的面前,喝道:“别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少来碍事!”恭长卿根本不跟他们客气,拔剑便冲,这群天虞军只有不到百人左右,哪会是恭长卿的对手,一剑劈去便有二三十人腰斩而亡,仅仅片刻功夫,这附近的士兵被杀得一干二净,不过远处还有源源不绝的天虞军支援了过来。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抓住那名黑衣女子,她如此擅长医术,说不定也是个重要人物,用来做人质也是可以的。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看向旁边的城楼,几个大步便追了上去! 洛可儿的跑步速度远不如他,只是半路被天虞军拦了一下,洛可儿这时候已经逃到第二层楼了,但恭长卿不以为意,只要他愿意,很快就能追上洛可儿。他早就将神识放了出来,城楼中并没有强者的气息,加上自己是偷袭,所以他不担心里面会有埋伏。 片刻之后,恭长卿踏上了第一层楼的阶梯,听到上方传来的凌乱脚步声,微微冷笑了一下,忽然抛出手中的巨刃,击碎了第二层楼的阶梯,无数石块轰然塌落。 只听上方传来一声慌乱的惊叫,紧接着就是摔跤的声音,想必刚刚这一击让那名女子站立不稳,不小心跌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那名女子就爬了起来,继续努力往上奔跑,恭长卿深吸一口气,蓦地拔起而起,脚踩在下落的石块上,宛如炮弹般往上跳去,转眼间便来到了第三层楼,黑衣女子此时正在往第四层楼上奔跑,看见恭长卿冲了上来,脚下的步伐顿时更快了。 很明显,这人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敌对的,只是陆清羽在第七层楼休息,还有三层楼的距离,这人已经杀到面前了,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你还想往哪里跑?”恭长卿一刀劈断四楼上五楼的阶梯,阶梯碎成漫天石屑,簌簌往下跌落,堵死了洛可儿的去路。 洛可儿被逼得没有办法,既没办法继续前行,又不可能往下跑,在这无比危急的关头,她的眼角忽然一瞥,看见旁边有一扇木门,当即也没想那么多,一闪身便跑了进去,然后将木门锁死,再用后背死死地倚靠木门,暗自乞求这扇门能稍微挡住恭长卿一下。 “谁来救救我……长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腿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急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轰地一声巨响!一股难以抵御的巨力骤然袭来,洛可儿身不由己地往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整扇木门顿时四分五裂,恭长卿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盯着她,说道:“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 洛可儿身上满是灰尘,脸上的汗珠与尘土混在一起,显得脏兮兮的,不过她这时哪还会在意这些事情,忽然想起了牧尧之前送给自己的豆豆,如果将它召唤出来,是不是可以抵挡一阵子?就算不能,可以拖延时间也好,只要陆清羽他们能及时赶来就行了。 她马上掀起袖子,想要转动手腕上的银镯子,谁知恭长卿瞧出破绽,猛地冲了过来,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卡着她的手腕,无比粗暴地将镯子取了,随手扔在地上,冷漠道:“别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中陡地透出一丝诧异,只觉这名女子越看越是眼熟,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洛……洛可儿……”洛可儿还以为恭长卿要捏死自己,不禁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你不是……说好了,不……不杀我吗?” “洛可儿?”恭长卿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想起了了她的身份,“哼,原来你就是那个勾结依长治的叛国贼,魔女洛可儿,难怪你会出现在这里!” 洛可儿在天元帝国可谓是众人皆知,时不时就会被人挂在嘴边,作为叛国的典型拉出来批判一番,恭长卿自然也不例外,他虽然对洛可儿印象不深,但也曾经远远地见过几次,还算有点眼熟,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在此处遇到她,看来她与依长治的事情算是证据确凿了。 洛可儿不由得又气又羞,什么叫勾结啊,这话未免也说得太难听了吧?只是她不敢反驳恭长卿,免得这人一怒之下,活生生把自己掐死。 “身为天元帝国的逃犯,你可真有逃犯的自觉性。”恭长卿冷笑一声,说道:“当年我也调查过你们的案子,因为你们杀了宇文家的人,谁知查了半天后,线索就在你这里断了,现在看来……此事十有八九跟依长治有关。”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洛可儿一眼,沉声道:“而且你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依长治带你离开的吧?我记得你分明是被关押在天元帝国的。” 洛可儿气恼道:“是又怎么样?” “想必你跟依长治的关系很不一般。”恭长卿眯眼说道:“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质,只要能挟持住你,我就能全身而退了。” 洛可儿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想不到自己还是拖累了依长治,心中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当即偷偷地瞥了周围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脱险,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这房间内除了一张桌子,以及一根湛蓝色的权杖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根蓝色的权杖上面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蓝色宝石,顶端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芒,绚丽无比,显得与众不同。 先前洛可儿处于慌乱的情绪,没有注意到这根权杖,此时仔细看来,竟是如此美丽耀眼,不过她不清楚这根权杖有什么用处,只知道是韩统带回来的,暂时没有什么用处,就先存放在这里。 既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无论再漂亮也好,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洛可儿的心情顿时低沉下去,她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脱离恭长卿的魔爪。 恭长卿顺着她的目光,也发现了蓝色权杖的存在,不由微微眯起眼睛,说道:“这是什么……”然而话音未落,他猛然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门口,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目中杀意滔天。 “放开她。”依长治深吸了一口长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可以开个条件,什么事情都是能商量的。” 他此时惊怒交加,本以为恭长卿会对韩统不利,谁知这人居然杀了个回马枪,反过头来劫持了洛可儿,虽然很想亲手将恭长卿撕成碎片,但是洛可儿在恭长卿的手上,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恭长卿看到依长治的态度,知道自己赌对了,冷笑道:“看来我猜对了,这人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时,韩统和陆清羽等人也赶来了,见此情形,韩统正想说些什么,依长治立即抬手阻止了他,沉声说道:“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我的要求很简单。”恭长卿紧紧掐着洛可儿的脖子,低声说道:“让我们离开,我就放了她。” 依长治转头看了韩统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韩统缓缓点了点头,意思是全凭你做主,依长治咬牙道:“可以,我答应你的要求。” “等我们撤到十里外后,我就会找个地方放了她。”或许是用劲有些大了,洛可儿紧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依长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恭长卿却恍若未觉,说道:“否则别怪我下手杀人。” “可以,你……”依长治话还没说完,忽听牧尧冷哼一声,大声叫道:“你以为只有你才有人质吗,你看看这家伙是谁?”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牧尧踏空飞来,肩上还扛着一人,紧接着将其重重地掼在地上,怒道:“他是不是你的同伙?” 恭长卿看清楚此人的身形和相貌,不由失声惊道:“苍陌?” 383 壮士断腕 苍陌浑身是伤,艰难地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看了恭长卿一眼,目光十分愧疚,似乎示意自己确实打不过牧尧。 恭长卿的心不禁凉了半截,本以为优势在自己这边,结果苍陌居然被牧尧抓来了,这等于说人质已经没有用了,最多是一命换一命,万一局面处理不好,恐怕自己这边两个人都要栽在此地了。 他又气又急,受伤忍不住加大了几分力道,洛可儿痛苦难忍,“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眼眶中满是泪水,但是她不愿意在恭长卿面前表露出怯弱的一面,狠狠地瞪着通红的双眼,紧紧咬着下唇,神情无比倔强。 “你先控制一下情绪,冷静点!”依长治心头焦急,洛可儿越是痛苦,他的心也就越是痛楚,“但是如果你弄伤了洛可儿,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恭长卿飞速地思索着对策,目前情势非常恶劣,要如何处理才能脱困,沉默良久之后,他冷声道:“放了苍陌,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就把洛可儿还给你。” 依长治正要满口答应,洛可儿却深吸了一口气,奋力叫道:“长治……你不用……不用担心我,我……我不会有事的!” 恭长卿冷漠地看了洛可儿一眼,说道:“当年刺杀宇文助的那起案件,我查到最后,料到应该是你放走了凶手,因为凭你的实力不可能杀死宇文助,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么多护卫,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他的目中寒芒大盛,冷冰冰地说道:“如今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原本还担心会因为判断错误而冤枉无辜之人,想不到你确实是叛国之徒!” “你别血口喷人,我……我没有叛国!”洛可儿气得脸颊通红,奋力扭动着身躯,用力挣扎,怒视恭长卿道:“快放开我!” “别乱动!”恭长卿狠狠地捏了一下洛可儿的腕骨,洛可儿痛得大叫一声,索性张开樱桃小嘴,一口咬在了恭长卿的虎口上! 她咬得非常用力,几乎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恭长卿的虎口被咬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流了出来,然而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洛可儿啃咬,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减弱半分。 “快点把洛可儿放了,老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牧尧见此情形,突然一脚踩在苍陌的背上,踩得苍陌闷哼一声,喝道:“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恭长卿转过头去,看着被牧尧踩在脚下的苍陌,不由怒火中烧,不过他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因为越是这个时候,自己就越要沉住气,不能给敌人任何机会。 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全在牧尧和依长治身上,却下意识地忽略了洛可儿,洛可儿偷偷地瞄了旁边的蓝色权杖一眼,悄悄地倾斜身子,把手伸了过去,想要在恭长卿没察觉之前将权杖抓在手里。 她完全不知道这根蓝色权杖是神谕之心,只是当成看起来华丽一点的普通武器而已,反正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用这根权杖狠狠敲一下恭长卿的脑袋,或许他在疼痛之下,会露出一丝破绽,那时便是依长治出手的好机会了。 恭长卿根本没注意到洛可儿的举动,所以她很轻易地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权杖,正准备甩手给恭长卿一记闷棍,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猛然掀起,神谕之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直接让洛可儿昏迷了过去,同时弹飞了恭长卿,将他整个人都掀到了旁边的墙壁之上! “怎么回事?”恭长卿不禁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陡觉浑身一阵剧痛,耳边只听到“轰”一声巨响,整面墙壁都被他撞得稀烂,无数石块尘土覆盖在他的身上,砸得他晕头转向,想要快速起身,却发现自己居然全身脱力,完全使不上劲!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渐渐恢复了力气,心中惊怒交加,猛然挣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盯着洛可儿,内心震惊无比。 他现在进入了盘古模式第二阶段,实力比起依长治都不遑多让,怎么可能会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被弹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当他看清楚面前的情况时,顿时呆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 只见洛可儿平躺在虚空之中,全身都被一团绿色的光华所笼罩,蓝色权杖环绕在她的身边,一缕缕绿色光芒源源不断地从权杖顶端的那颗蓝色宝石中飘散而出,缓缓地没入了洛可儿的额头。 此时感到震惊的人远不止恭长卿一人,依长治等人也都瞠目结舌,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量波及到了他们,有些士兵甚至被这股力量弹飞了出去,直接摔下了第一层楼,只有依长治这些修行者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长治被眼前的情形弄糊涂了,还以为是洛可儿陷入了异常不利的局面,正准备冲上去查看一番,却被韩统拦住了,说道:“先别着急,那是神谕之心,也是上古神器之一,它应该是不会加害洛可儿的。” “神谕之心?上古神器?”依长治微微一愣,旋即想到了机械之心,难道这两样神器的来历是一样的?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抛到脑后,洛可儿此时的处境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团绿色光华,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心却紧张到微微出汗。 “神谕之心是什么?”牧尧同样心存疑惑,忍不住问道:“这玩意儿跟机械之心又有什么关系?” 韩统沉默片刻,将神谕之心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依长治,听完之后,牧尧不禁张大了嘴巴,惊道:“不会吧,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有了神谕之心,圣女大人的眼睛就可以恢复正常了。”韩统点头道:“只不过当时我以为圣女大人真的去世了,就把神谕之心藏到了这个房间,想着以后再还给青丘氏族,没想到可儿姑娘阴差阳错,居然闯了进来,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绿色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似乎所有的能量都被吸进了洛可儿的体内,丝丝缕缕的绿光环绕在她的额头上,慢慢凝聚成形,化成了一块绿色晶石,然后镶嵌上去,很快便没入了脑门之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恭长卿的内心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直觉无声地提醒着他,如果不想办法阻止晶石与洛可儿的融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全身疼痛,将全身的灵气凝聚到巨刃之上,刹那间一股狂猛的罡气骤然爆发,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他纵身一跃而起,巨刃仿佛泰山压顶,狠狠地劈向了洛可儿的胸膛! “不!”依长治反应慢了一拍,想要阻止的时候,巨刃已经斩落至洛可儿的跟前,眼见洛可儿即将香消玉殒,谁知刀刃刚触及到绿色光华的时候,似乎所有的力量全都石沉大海,竟是在一瞬间被绿色光华吸走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恭长卿万没料到自己最强一击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化解了,不由惊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依长治趁此机会,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脚重重地踹中了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踢飞了出去。 轰地一下,恭长卿再次撞塌了一面墙壁,明亮的光芒照射进来,将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映得更加惨白。 恭长卿再次被石块所淹没,依长治那一脚势大力沉,踢得他胸口气血翻涌,难受到了极点,一口鲜血涌上喉间,却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韩统不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当即右手一挥,喝道:“杀了他!” 说句心里话,依长治其实并不太想杀恭长卿,一方面他对此人颇为欣赏,另一方面如果能生擒住他,或许可以套出不少情报,不过韩统指挥的是天虞军,跟自己没有关系,所以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苍陌看着一批批的士兵涌了过去,不禁剧烈挣扎起来,神情极为激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似乎是要恭长卿赶快离去,不要被自己拖累了! “别以为我会束手就擒,抛弃同伴见死不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恭长卿此时双眼通红,既然人质没了,同伴也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他干脆豁出去了,被千军万马包围又如何,自己一定在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从乱石堆中猛然跃起,漫天石块宛如炮弹般砸向天虞军,石块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得跑在面前的天虞军头破血流,脑袋开花。他抄起巨剑,疯狂劈斩着周围的敌人,霎时间血肉横飞,每出一刀便能带走十余人的性命,衣襟被鲜血染红,宛如一尊杀神! “苍陌,你等着,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他的声音在人堆中响起,苍陌倒在地上,只能看见无数天虞军将他包围了,却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守护我? 这一次,应该换我来守护你了。 苍陌此刻忽然平静了下来,抬头看了牧尧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壮士断腕的决绝! 384 守护最重要的东西 “喂,你倒是说话啊,有什么不爽全都说出来啊,别到时候又去打小报告。” “你这不是难为他吗,他本来就是个哑巴啊。” “哈哈哈哈,对,他就是个哑巴,你这哑巴居然还可以修行,真神奇!” 一群少年围在一名头戴斗笠的瘦弱少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肆无忌惮地对他指指点点。 瘦弱少年低下了头,不敢跟他们正面冲突,或许是天生口不能言的隐疾,他十分自卑地用围脖挡住了嘴巴,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他的眼神有些害怕,一直盯着自己的足尖,耳边全是少年们的冷嘲热讽。 “苍陌,你是不是偷偷塞钱了,不然就你这废物怎么还能混进太虚殿?”一名少年粗鲁地推了他一下,大笑道:“快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秘诀,我隔壁邻居是个瞎子,我也想让他混进来。” “这有什么难的,塞钱不就行了吗?”另一名少年嘲讽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哑巴都能进太虚殿,这简直就是千古奇闻啊!” 苍陌听着这些十分难听的谩骂,心里非常难过,眼眶微微泛红。他不知道为何这些同门这么讨厌他,自己平时为人低调,几乎不会主动去得罪人,为什么这些人却盯着自己不放,难道就因为自己不能说话么?但这是天生的,也不是自己想要这样的啊。 然而他越是保持沉默,这些少年便越说越过分,话也越来越难听,有些人甚至恶意地对他推推搡搡,发出刺耳的嘲笑,苍陌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最好是再也见不到这些欺负自己的坏人。 忽在这时,一个愤慨的声音骤然响起:“喂,你们在搞什么鬼?” 一众少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少年正怒视这边,身后还跟着一名容貌清秀的粉发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关你屁事,难道你还想做出头鸟……”一名少年破口骂了一句,谁知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小声提醒道:“你疯了?那人是恭长卿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这些少年顿时吓得缩起脖子,噤若寒蝉,脸色陡地变得苍白无比。 恭长卿是什么人?那可是太虚殿的天之骄子,惊才艳艳,在同龄人中罕逢敌手,如果得罪了他,恐怕日后在太虚殿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跟在他身后的那名粉发少年,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迦若,小小年纪便赢得了剑仙的美誉,这两个人在太虚殿里几乎是横着走,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去顶撞他们? 一时间,众人作鸟兽散开,溜了个一干二净,苍陌呆呆地望着这两人,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难道也想欺负自己吗? 对于恭长卿这个名字,他也有所耳闻,但是从来没见过面,不清楚此人性情如何,但如果他们也是残忍暴虐之辈,自己又被怎样欺凌呢?难道要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里吗?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不禁更加低沉了,心头有些忐忑,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掉在了鞋尖之上。 恭长卿走到苍陌的面前,沉默良久之后,突然说道:“你叫苍陌是吧,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强的队伍。” 苍陌微微愣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双眼睛满是疑惑,呆呆地瞪着恭长卿,似乎想要再确认一下。 “你很优秀,也有很出色的潜力,只是你不自知而已。”恭长卿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不会看走眼的,你以后必定会是出类拔萃。” 苍陌这时才确定下来,他听到的话都是真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自己,恭长卿却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这让他内心的阴霾扫去了大半,不管是真心话也好,虚伪辞也罢,至少还有人肯定自己,这是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呃,呃……”他很想感谢恭长卿,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急得汗都流下来了,当即比划着手势,想要对恭长卿表达谢意。 恭长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用急着谢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曾经欺负过你的人会对你刮目相看,你也不必活在自卑之中,而是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着。” “就是啊,只要我们努力修行,以后肯定可以称霸太虚殿的!”迦若哈哈笑道:“既然老恭把你当成兄弟了,那你以后也就是我的兄弟了。”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恭!”恭长卿无奈地说道:“你敢再说一次,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那绝对不行!”迦若急忙捂住了嘴巴,支支吾吾道:“话都不能说了,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苍陌看着他们二人斗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围脖挡住了他的笑容,一阵幸福感油然而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孤单,也许……这就是拥有朋友的感觉吧。 陡然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递在恭长卿的面前,恭长卿愣了一下,然后爽朗地大笑起来,紧紧能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好伙伴了。” “等等,还有我呢!”迦若也将手放在了他们两只手上,故意打趣道:“老恭,你可别把我抛弃了。” 恭长卿笑骂道:“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苍陌也跟着笑了起来,心中却暗下决定,一定会拼尽全力守护住这份友情。 …… …… “参加红莲武道会的名单我已经定好了,你还有什么意见?”宋安有些不悦地对恭长卿说道:“已经确定的事情,难道你还想更改不成?” 恭长卿脸色难看地说道:“我从很早之前就说过了,要去参加红莲武道会可以,但是必须要我们整队人一起去,我不会接受换人的说法!” “胡闹,苍陌是个哑巴,他怎么可以代表我们天元帝国?”宋安皱眉道:“而且太虚殿又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苍陌站在两人的旁边,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心涌起一丝悲哀,宋安说的话也有他的道理,自己这个样子确实形象不佳,落选也很正常,只是不能跟恭长卿他们并肩作战,其实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恕我直言,苍陌就是最好的人选。”恭长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丝毫不肯退让,“他只是不能说话而已,但是我们一起作战了这么多年,彼此间的默契超乎你的想象,我保证不会影响沟通!” 宋安大袖一挥,寒声道:“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我不能答应你这无理的要求。” “可以,那我也不去了。”恭长卿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但是我,迦若、小野,还有陈更生,他们都不去了,你尽管可以找你心仪的强者,我无所谓。” “你……”宋安顿时气得暴跳如雷,骂道:“恭长卿,你是想造反吗?” “不敢。”恭长卿冷漠地说道:“我只是希望能跟可靠的战友并肩作战而已。” 苍陌微微低下了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恭长卿这般为自己说话,就算最后真的去不了,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 …… 一幕幕回忆仿佛潮水般猛然涌上脑海,过去的往事犹如无数张清晰的画卷,瞬间呈现在苍陌的眼前,他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抑止不住地缓缓流出。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站在我前面,舍身保护着我,这一次……就这一次,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再见了,恭长卿,很高兴能认识你。 “呜呜呜……呀呀……”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地怒吼道:“黎……乖走……”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非常清晰地传入了恭长卿的耳中,也传到了依长治等人的耳里,不由大吃一惊,全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愣愣地盯着趴在地上的苍陌,神情颇为震惊。 依长治早在红莲武道会的时候,就知道苍陌是个哑巴,从来不会说话,谁知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他居然开口说话了! 恭长卿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色涨红的苍陌,内心下意识地浮现出一阵不祥之兆,连忙道:“苍陌,别冲动!” “黎……乖……走……”苍陌无比吃力地吐出这三个字,然后喘息了片刻,紧接着说出了一句十分清晰的话来:“快走!” “走!” 一根根血管猛然爆出,宛如无数条蚯蚓,在他的皮肤下方爬来爬去,显得异常狰狞,他的皮肤也变得通红无比,像是被开水烧过一般,甚至冒出一缕缕白色的烟气! 与此同时,一股恐怖至极的能量波从他身上扩散而出,巨大的力量顿时将踩在他身上的牧尧掀飞了出去,刹那间狂风大作,石屑飞舞,周围的众人全都遮住了眼睛,那些实力较弱的人整个身子都被风卷了出去。 “不!——”恭长卿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神情即是震惊,又是愤怒,歇斯底里地吼道:“苍陌,快停下来!” 385 何谓战争?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牧尧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吃惊道:“这家伙吃错药了?” 恭长卿不顾周围全是天虞军,宛如疯虎般向苍陌扑了过来,连巨剑都不要了,苍陌却拼命摇头,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怒意,示意他赶紧离开,不要再待在这里! 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如同被吹涨的皮球,狂猛的气浪肆意席卷,一道道光晕从他的体内迸出,不断往外扩散。 见到这一幕,依长治顿时大吃一惊,想起当年为了掩护同伴逃走、自愿爆炸的隐,马上明白苍陌也要做相同的事情,当即大叫道:“不好,快闪开!” 恭长卿悲哀地看着身体迅速膨胀的苍陌,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两道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苍陌也在看着他,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脸旁上忽然挤出了一丝微笑,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开心……认识你……” 他的皮肤骤然绽裂,无数道耀眼的光芒从裂口中迸射而出,紧接着一道道白光从他的体内猛地绽放,转瞬间吞没了他的身躯,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太阳轰然炸开,迸出万丈光芒,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一股恐怖的热浪袭面而来,裹挟着猛烈的狂风,疯狂撕扯着周围的一切事物! 韩统等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卷入其中,幸好牧尧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迅速撞开身后的墙壁,带着他飞了出去,不过其他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纷纷被白光所吞没,然后被撕成了碎片,血肉漫天飞舞。 城楼原本就被恭长卿等人破坏得不成样子,加上苍陌的自爆,此时再也无法承受住这种程度的破坏力,整层楼登时崩裂坍塌了,连带着第四层楼上面的几层楼,全都轰然碎裂,无数石块向下砸落,将那些幸存的天虞军砸成了肉泥! 轰轰轰! 随着地板的崩裂塌陷,恭长卿等人脚下一空,径直往下落去,然而他应变极快,在还未摔落之前,顺势撞碎了旁边墙壁,在空中一个翻滚,稳稳地落在地上,抬头看了不断轰塌的城楼一眼,眼中满含泪水,然后狠狠一咬牙,头也不回地往城外逃去了。 就在爆炸的一瞬间,依长治第一反应不是自保,而是扑向洛可儿,保护她的安全! 此时围绕在她身旁的绿色光华也已经消失无踪,依长治快速将她扑倒在身下,整个身子紧紧地贴了上去,全方位护住了洛可儿,才刚刚趴倒在地,便觉后背上炙热无比,一股极大的冲击力猛然袭来,险些将他掀了个跟斗。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便见周围的地板以蛛网状迅速裂开,一瞬间碎成无数石块,骤然向下坍塌,他身在半空,只听风声在耳边呼啸,急忙抱紧了洛可儿,两眼紧紧盯着下方,在即将落地的时候,一只手握住腰间的北落,猛地往地上一撑! 叮! 北落的刀背骤然弯曲起来,然后在依长治的控制下,顺势往上弹起,他一只手抱着洛可儿,身子化成一道流光,飞快穿梭于漫天石块的砸落之中,转眼间跑出了城楼! 片刻之后,只听“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声响起,足有七层楼高的城楼此刻已然变为一地废墟,漫天尘埃遮天蔽日,整座黑水城的上空都是厚重的尘土。 依长治回头看了身后一眼,然后抖去身上的石屑和灰尘,仔细打量了洛可儿片刻,眼见她安然无恙,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长治,那家伙跑了!”牧尧将韩统放了下来,随后飞上半空,大声说道:“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算了。”依长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追了,由得他去吧。” “哦?”牧尧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 “别去管他了,我们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陆清羽补充说道:“城外的残兵败将还没有清扫干净,先把他们解决了再说。” 他以为依长治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但是依长治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之所以想要放过恭长卿,是因为他不愿意痛下杀手。 不可否认,苍陌的自爆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无论是不愿抛下同伴的恭长卿,还是舍身救人的苍陌,这两人皆是重情重义之辈。 在他看来,恭长卿拥有逃出重围的实力,只是为了救出苍陌,他一直在拖延时间,试图在牧尧手中救出苍陌,同样的道理,苍陌为了掩护恭长卿逃走,居然甘愿自我牺牲,给了恭长卿一个逃走的机会。 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自己,会愿意像苍陌这样自我牺牲吗?假若是别人的话,他自忖做不到这一步,毕竟谁都会爱惜自己的性命,但如果是牧尧、路依凝……甚至是洛可儿,他应该不会有任何犹豫。 为了好友牺牲自己的性命,他有这样的觉悟,苍陌也有,因此从某个层面来说,自己和恭长卿、苍陌并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会拼个你死我活,仅仅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双方站在了对立面上而已。 念及于此,他忽然想起了先前仓惶而逃的宋安,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连下属都顾不得了,只管自己逃命,如此怯懦无能之辈居然也可以成为统帅,真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说到底,既然身为统帅,就必须为战事的一切结果负责,天元帝国此次遭到惨败,宋安毫无疑问是最该被问责的那个人,然而此人却老早逃得无踪无影,剩下恭长卿来收拾残局,这样做公平吗? 不管是恭长卿,还是苍陌,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承得起英雄二字,但问题是……所谓英雄在权力的面前,只是一个用完了就能随意抛弃的旗子吗? 霎时间,一丝悲伤的情绪在他的胸腔中发酵,他突然陷入了迷茫之中,脑海中一直在思考着几个问题: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发动的,这么多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他们生前最希望的便是能够为国效力,但他们的牺牲根本毫无意义,这个用鲜血换取的未来,真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怀着这些没有答案的疑问,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纵然身边人来人往,嘈杂无比,无数士兵忙忙碌碌,吃力地搬运着散落一地的石块,陆清羽还在与牧尧和韩统商量着后续的对策,但是这些声音完全进不了他的耳中。 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茫然地看着已成废墟的城楼,似乎觉得眼前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置身事外地抽离了战场,与周围格格不入。 …… …… 恭长卿狂奔在白皑皑的山间,他的长发又变回了金色,显然已经解除了盘古状态,他进入第二形态的时间太久,此时后遗症反噬爆发,他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力气,喘着粗气在雪地上奔跑,留下了一串串清晰的足迹。 苍陌死了,为了救自己而死,死得那么凄惨,连灰都没有剩下,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中纵然愧疚到了极点,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麻木,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的原因,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机械地奔跑着,一心想远离残酷血腥的战场,找个无人的僻静之处,好让自己能够安静下来,或许调整好心态后,自己就会忘了这件事情,内心也就不会痛苦了。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该痛的地方还是会痛,痛到撕心裂肺,痛到无法呼吸,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的实力可以再强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救下苍陌的性命? 他浑浑噩噩,胡思乱想,渐渐感到一阵疲倦,步伐也慢了下来,忽然足尖被一块尖利的石头绊了一下,他整个人扑倒雪地之中,半天不愿意起来,将额头深深地埋在了雪里,无声地抽泣着。 恭长卿的身影在苍莽的雪山当中,显得毫不起眼,视角缓缓拉远了,他哭泣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空中有无数细微的光粒在流动,一束凝若实质的青光从地上的黑色匣子中映射而出,将恭长卿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个黑色匣子投放出来的影像十分清晰,就像是无比逼真的立体投影,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碰到影像里的恭长卿。 黑色匣子被一名身材瘦削的高个子捧在手里,旁边还有两人也在驻足观看,这三人体型各异,但都穿着统一的黑色长袍,看起来冷酷肃杀,颇为神秘。 这名瘦高个沉默地盯着恭长卿,然后轻轻关上了匣子,投影顿时消失了,漫天光粒骤然消散,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盒子底部,说道:“时间差不多对上了。” 他抚摸过的地方,印着两个金色的小字:一念。 386 融合 如果依长治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感到无比惊讶,因为这三人身上穿的衣服简直跟释竹卿一模一样,加上这个黑色匣子,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们极有可能是一念组织的人。 而且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因为周围的雪地上根本没有脚印,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他们三人都戴着斗篷,所以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瘦高个旁边的那名矮个子嘿嘿一笑,颇为谄媚地说道:“梅大人,咱们现在是准备要去救恭长卿了吧?”很显然,他以这位梅大人马首是瞻,态度极是恭敬。 “先不着急,因为还有下一个时间点。”被称为梅大人的瘦高个沉默片刻,说道:“而下一个时间点的事件是发生在……”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推算些什么,马上又道:“唔……是帝之下都。”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跟依长治过过招了……”最后那名男子声音嘶哑地说道:“秋水剑就快等不及了。”他腰间的衣袍突出了一块,从形状来看像是一柄长剑。 “陈陌,不要心急,很快就可以了,等到了帝之下都,我们就会遇上依长治。”梅大人淡淡地说道:“现在……走吧。” 一道七彩流溢的光圈忽然出现,将他们三人笼罩在了其中,光华刺眼夺目,扩散绽放,片刻后渐渐黯淡下去,直至消失无踪,这三人也不见了人影,空荡荡的雪地上除了那六个脚印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 …… 依长治颇为担忧地看着洛可儿,心情有些沉重,自从那块晶石进入洛可儿的额头后,差不过已过了小半个时辰,洛可儿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并且还保持着悬浮虚空的状态,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绿色光芒不停地注入她的体内,犹如呼吸一般,充满了无限生机。 在她的下方,数百名青丘族人跪在地上,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脸上的表情满是敬畏。姬野双膝跪地,在人群的最前方,目不转动地盯着洛可儿,神态异常虔诚,目光深处却时不时透出几分黯然神伤。 他在北原绝地的时候就始终处于昏迷的状态,直到抵达黑水城后才悠悠醒转,族人却告诉了他一个惊天噩耗,姬昌在与侵略者的战斗中死去了,临死前将族长之位传给了他,希望他以后能好好统领青丘氏族。 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的父亲不满,也很想离开北原绝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居住二十多年的故乡,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跟自己的父亲告别,两人便天人永隔,再也不见,这份悔恨以后都没办法再弥补了。 然而他没有时间去悲伤后悔,因为当他发现自己成为新任族长后,肩膀上的压力骤然大了许多,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数百名族人,他是青丘氏族的主心骨,所以他不能犯任何错误。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洛可儿,终于明白了父亲生前的谨慎,以前总是暗中腹谤父亲的古旧和保守,但他现在才明白过来,父亲只是用一种无比笨拙的方式守护着自己。 “神谕之心便是神谕女神的意志,终有一天它会挑选在人间的使者,被选中之人会继承所有的神力,我们青丘氏族必须给予使者最大的尊重和支持,也就是说——此人代表的是神谕女神的意志,也是我们供奉的对象。” 这番话曾经被姬昌翻来覆去说过很多遍,姬野却不以为然,根本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神谕之心只是氏族老旧的谣言,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神明,自己也不应该为了这个可笑的谣言被困于北原绝地,只不过当他看到洛可儿的状况,顿时明白一切,原来父亲说的话全都是真的,真正无知的人是自己。 此时,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洛可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包括洛可儿自己,她甚至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如此奇异的事情。 当她触碰到神谕之心的一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只见周围是一片翠绿的山谷,百花齐放,香气扑鼻,四处烟云渺渺,宛如仙境。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不过如此美景像极了家乡的云圣花海,带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而且还更为美丽。 忽然间,粉红色的花瓣从她身后飘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摘,只觉清香拂面,原来是一片漂亮的樱花瓣,上面还残留着晶莹的露珠。 洛可儿转头看向山谷深处,一片片樱花瓣悄然飘来,在山谷尽头处的清泉旁边,有一株高大的樱花树,一个窈窕的人影站在树下,从身形来看无疑是一名女子。 “她是……谁?”以洛可儿的性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奇,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她突然很想前去一探究竟,双脚不由自主地挪动着,向那株樱花树走去。 樱花树上的花瓣漫天飞扬,无数片粉色的花瓣沉甸甸地压在树冠上,几乎要遮住大半个天际,她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樱花树,心中好奇之余,更迫切地想看到那名女子的面容。 随着她越走越近,女子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当洛可儿看清楚她的容貌时,内心不由狠狠地震了一下,完全说不出话来。 没有任何形容词可以描绘出这名女子的容貌,就像是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于她一身,只需要看一眼,便会被她完美的容颜吸引住,再也挪不开视线,她的身材也极为妙曼,虽然仅穿了一件粗陋的布衣,但身形的完美曲线依然能展现无遗。 仿佛天仙落入凡尘,这便是洛可儿此时的念头,即便是路依凝这样的奇女子,也很难与她相提并论,这种差距宛如一道鸿沟。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女子,忽然觉得十分自卑,自己这副皮囊与其相比,简直就是粗制滥造,不禁低下头去,心虚地不敢再看多看她一眼。 “你来了?”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开口便是温柔的寒暄,这名女子微笑着说道:“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我……我……”洛可儿自忖平时也算颇为机灵,能说会道,但此刻面对着这名绝美女子,脑子却突然短路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不必紧张,既然它选择了你,那一定有她的道理。”似乎看出了洛可儿的紧张情绪,女子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毫无疑问,你们之间有着紧密的缘分。” “她?她是谁?”洛可儿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这名女子,有些紧张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她是命运赐予你的礼物,而我,则有幸曾经拥有过他。”女子的笑容渐渐淡去,眼里露出一丝追忆,然后低下头来,盯着洛可儿的眼睛,认真道:“她从来都不会看错人,你应该相信你自己,接受她对你的善意。” 洛可儿脸色一红,小声道:“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女子看着洛可儿,忽然有些伤感,说道:“去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情,我的使命……也到此为止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可儿不禁有些糊涂,还想再问几句,忽觉眼前一阵亮白,所有的景色全都融入到了白光之中,然后什么都看不到了,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响动,她像是整个人沐浴在白光中,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再缓缓睁开。 下一刻,她耳边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看见了灰蒙蒙的苍穹,一片片白雪悄然落下,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这些雪花是刚才看到的樱花瓣,赶紧坐起身来,只见周围黑压压跪了一群人,竟像是在膜拜自己! 洛可儿被这阵架势吓了一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忽觉一股源源不绝的力量涌入体内,仿佛巨鲲挣脱出了浅溏,随后涌入了大海,天地间无比广阔,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自己,她随意地在无边的海洋中恣意戏耍,海水无穷无尽,用之不竭。 “我……怎么了?”洛可儿惊讶无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世间万物在自己眼里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如同所有的物体都有了生命,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她能够感知到周围任何一人的生机,这本能就像与生俱来,深深地烙印在了骨子里,挥之不去。 不仅如此,她的思维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间豁然开朗,那些繁琐复杂的道理一下子变得十分简单,甚至不需要怎么思考便能想得非常透彻,这种感觉堪比转世重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让她感觉到很不真实。 而且她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的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依长治等人看起来,她突然间变得高贵典雅,神圣不容侵犯。 姬野跪在洛可儿的面前,然后拜倒在地,朗声道:“参见神谕女神!” “参见神谕女神!” “参见神谕女神!” 387 退堂鼓 洛可儿何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人说的神谕女神是谁,而且这些穿着兽衣的怪人又是什么人? “神谕女神,我们青丘氏族永远都是您虔诚的信徒。”姬野恭恭敬敬地说道:“这是数千年代代相传的祖训,我们永远铭记于心,随时准备听候您的吩咐。” 若换作是以前,洛可儿肯定听不懂姬野在说什么,然而现在的她已经脱胎换骨,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自己的变化肯定是来源于那个蓝色的权杖,也就是绝美女子所说的“她”,正是自己无意间将权杖握在了手里,才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或许那根蓝色权杖就是青丘氏族世代守护的珍贵物品,我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融合了它的力量,他们才会对我这般恭敬。”洛可儿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是醒过来了,但是那根蓝色权杖呢?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有一根大约手掌长的法杖悬浮在自己的身旁,依然保留了权杖的形态,只不过缩小了很多倍,上面的蓝色宝石清晰可见,散发熠熠光辉,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犹如调皮的蓝色精灵,随着她的心念不断变换着位置。 “神谕之心,这传说中的神器,居然与可儿姑娘融合了……”韩统不由称奇说道:“这真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神谕之心?”洛可儿看着面前的细小法杖,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名字的吗?”神谕之心在空中上下飘动几下,似乎在点头示意。 依长治不知此事是好是坏,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担心也没什么用,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神谕之心与洛可儿的融合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此时,忽听喀喇一声轻响,废墟的石堆突然被掀开了,一道影子猛然冲了过来,绕着神谕之心不停打转。 “豆豆?”洛可儿惊喜交加地说道:“我还在担心你呢。”豆豆拼命地摇着尾巴,显然心情非常不错,它两只眼睛盯着神谕之心,表现的无比狂热亲切。 洛可儿在惊喜之下,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在没有自己的召唤下,豆豆是不会主动出来的,但牧尧却注意到了。 他死死地盯着神谕之心,心中莫名涌现出一股亲切感,如果双方互有联系的话,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豆豆会主动自己出来。 豆豆汪汪叫了几声,忽然间一跃而起,身至半空,骤然分解裂开,变成了一片片花瓣,环绕在神谕之心的周围,像是要将其团团护住。 “这……什么鬼?”牧尧不由大吃一惊,他在制造豆豆的时候,根本没有设定过这样的效果,也就是说,这完全是机械之心自行生成出来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狂热兴奋感,机械之心蠢蠢欲动,仿佛见到了多年未曾联系的老朋友。 “老实点,别那么兴奋!”牧尧暗骂了一句,提醒体内的机械之心,悄声道:“平时打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洛可儿在想明白了这些关键点后,也就很快接受了现在的事实,她既然与神谕之心融合了,也就拥有了其中的神力,说自己是神谕女神也不为过,但她根本不在乎这个身份,因为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她还是要回东极高庭的。 “请你们快起来。”洛可儿上前扶起姬野,微笑道:“可能在你们的心目中,我是那个继承了神力的使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保持平常心,我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人物,只不过是一名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罢了。” 姬野不由有些吃惊,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很可能便会骄傲自大,目空一切,对自己或者族人呼呼喝喝,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此人有多么品性恶劣,他也必须贯彻好数千年的祖训,然而洛可儿却依旧低调谦逊,尊重着眼前的每一个人,这样的品德可以说是极为难得。 “神谕之心……果然没有选错人。”他欣慰地想着,然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对洛可儿行了一礼,很诚恳地说道:“女神大人,不管怎么说,我们青丘氏族永远是您坚强的后盾,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时,一名青丘族少年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的小臂在先前的打斗中折断了,一路上强忍了很久,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捏着青肿的小臂,低声抽泣起来。 洛可儿马上察觉到了,当即快步走去,来到了那名少年的身前,轻声说道:“都肿成这样了,一定很痛吧?” 那名少年不禁面红耳赤,女神大人居然亲自跟自己说话,这时何等的荣幸,想着便要下跪,洛可儿忽然架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跪下去,另一只手在青肿的小臂上缓缓掠过,丝丝缕缕的绿光悄然迸出,然后没入了受伤的部位。 刹那间,少年受伤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就像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他呆呆地瞪着自己的小臂,轻轻甩动一下,发现居然已经完全痊愈了,不由激动无比,破涕为笑道:“谢谢……女神大人!” 洛可儿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青丘氏族世代守护神谕之心,忠心耿耿,我也必须尽到我的责任,所以你们根本不必言谢。” 见此情形,有些受伤的青丘族人也绷不住了,恳求洛可儿替自己疗伤,洛可儿微笑着一一答应下来,紧接着双手一扬,神谕之心盘旋而上,悬浮到众人的头顶! 无数道绿色的光辉纷扬撒下,如同下了一场温柔的春雨,青丘族人沐浴在光辉之中,受伤的部位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愈合了,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韩统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神迹,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虽然知道神谕之心的治愈之术异常强大,但是洛可儿在与其融合之后,居然还能产生如此玄妙的效果,这是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 青丘族人亦是满脸震惊,同时因为治好了伤势而感激涕零,噗通跪了一地,情绪激动地连声拜谢,若说以前侍奉神谕之心只是不得不从的祖训,那么现在的他们已然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为洛可儿付出一切。 就在众人纷纷赞叹神迹出现的时候,只有一人皱起眉头,陆清羽快速地瞥了韩统一眼,又看向人群中间的洛可儿,对韩统说道:“领主大人,如今战事还未结束,我认为我们应该继续前行了。” 他此时有意转移话题,毕竟洛可儿是东极高庭这边的人,而神谕之心是属于寒川的,到时候若要回去,韩统未必会答应洛可儿将其带走,那可就不好办了。 韩统不疑有他,点头道:“军师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稳住局势。” “等治好了圣女大人的眼睛,就出发去帝之下都。”陆清羽微微一笑,说道:“到时候我会与圣女大人一道同行,若我的计划能顺利执行,战争马上就会结束,这是我给领主大人——您的保证。” …… …… 司空望月呆滞地望着周围满地的尸体,双腿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带来了将近十万人,连敌人的面都还没见过就死得只剩三四成了,这溃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甩了几记耳光。 他此时斗志尽失,一心只想快点撤退,保存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颜面,至于屈辱……失败者就必须默默地接受这一切,哪怕这些滋味再苦涩也好。 然而出于盟友的道义,天元军不撤退,他也没有撤退的理由,只能留在原地,等待天元军的动向,幸好古力努努等人已经耗光了全身的灵气,悄悄从雪洞中溜走了,否则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收手。 司空望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料想这边目前算是暂时安全了,但这些存活下来的士兵早已被吓破了胆子,他们畏畏缩缩地看着远处的黑水城,脸上露出了无比恐慌的表情。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司空望月无奈地苦笑一下,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这次过来完全是为了得到神谕之心,否则根本不会跟蠢猪一样的宋安结盟,他也打心底瞧不起纳兰氏族,认为他们只是北荒蛮夷而已。 但为了抢得神谕之心,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得虚与委蛇,在北原绝地错失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之后,他不得不答应宋安的出兵请求,想看看能不能趁乱夺走神谕之心,谁知这场仗都还没开始打,带来的士兵便已死了大半,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接受? 司空望月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两个所谓的同盟根本靠不住,谁都信不过谁,人心散乱成这样,各自心怀鬼胎,战斗力可想而之,如果有巨大的人数优势,还可以尝试着攻打一下,然而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基本上毫无胜算了。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甩掉纳兰氏族,撤回大荒去,他不认为还有去帝之下都的必要,干脆打道回府,放弃这次行动算了。 但是问题在于,大荒与寒川之间的领土并不接壤,他如果想要回去,就必须得借道天元帝国,所以……如果不接应宋安,他也没办法进入天元帝国境内。 想到这里,他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目光眺望远方,试图寻找出那个令人生厌的身影,嘴里低声骂道:“宋安……你这蠢材怎么还不赶紧撤回来?” 388 时间裂缝 宋安披头散发,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混合的污垢,回头茫然地望着身后的黑水城,心中除了恐惧之外,便是不甘的愤怒。 他知道这次算是被韩统摆了一道,导致自己损失惨重,颜面尽失,这笔帐先暂且记下,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讨回来才行! 他血染衣襟,长发散乱,平时努力装出来的儒雅风度此刻尽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战场的边缘,不知如何是好,旁边那些惊恐无措的天元军一眼便认出了他,忍不住大叫道:“宋大人,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宋安狠狠一咬牙,怒道:“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撤!” 众将士听到这句话,骤然松了一口气,寒川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己方这边的兵力损失太多,继续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等宋安强调第二遍,纷纷拔腿便跑,生怕那两条冰龙再追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后方逃去。 陈更生一脸嫌恶地派去身上的尘土,大声提醒道:“宋大人,恭长卿和苍陌……他们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不管他们了,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宋安气得一跺脚,大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这混账还想出风头,根本不顾大局,我们如果再不撤退,就得全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陈更生还想说什么,小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虚弱地说道:“我们相信长卿吧,他一定有办法脱险的。” 陈更生心头无奈,咬牙对小野说道:“希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吧,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 “走,赶紧离开这里!”宋安扬起右手,指挥剩余的天元军快速撤离,叫道:“我们先回若水城去,然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这时,原本四万天元军已经剩下了不足一万人,没命似地往后方狂奔而去,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大荒军和纳兰族人见此情形,也跟着四处逃散,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个犹如人间炼狱似的地方。 司空望月看见宋安狼狈不堪地跑了过来,上前拦住了他,皱眉问道:“宋大人,你准备去哪里?” 宋安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道:“走,我们回若水城去,重新集结部队,然后再来跟这些混蛋决一死战!” “你疯了?”司空望月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没想到此人居然这么疯狂:“你还想打?你要怎么打?我们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难道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宋安红着眼睛说道:“司空大人,我告诉你,天元帝国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缩和失败二字!” “要玩你自己去玩,恕我不奉陪了。”司空望月怒极反笑,朗声道:“宋大人,我宣布就此退出三方联盟,不再参与此次战争,等休整一天之后,我军便会撤回大荒,到时候还希望宋大人您能够配合一下。” “你要退出?”宋安吃了一惊,失声道:“不,你怎么能临时变卦?” “宋大人……”司空望月已经快失去耐心了,冷声道:“我军如今死伤惨重,如果勉强继续作战,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全军覆没,我大荒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司空大人,请你务必要相信我!”宋安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不可能就这么输了,还有三成左右的翻盘机会,只要我们退回到若水城,纠集所有的兵力,加上驻扎在帝之下都的人马,完全可以坚守下来!” “坚守下来又能如何?”司空望月叹息一声,说道:“难道我们还可以打回去吗?韩统他们可以一直拖下去打持久战,但是我们不行,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宋安自信地笑了起来,说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已经通知了千玺军师,让他尽快派出援兵,到时候三方合力出击,必定可以反败为胜!” 司空望月无语地瞪着自信满满的宋安,恨不得给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庞一拳,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自己这边三十万大军怎么会败得如此狼狈?难道他还没看明白对面的计谋有多么恐怖吗,简直就是无药可救的蠢材。 但很可惜他不能这么做,只好拼命忍耐了下来,脸皮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宋大人,您这个主意当真绝妙。” 宋安没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还以为司空望月真的是在夸赞自己,不由得意一笑,说道:“司空大人谬赞,这个点子其实也不难想,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一定可以活捉韩统,攻下黑水城。”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司空望月彻底无言以对,只能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那就听你的安排吧。” “多谢司空大人的信任。”宋安哈哈一笑,无比自信地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撤回到黑水城去吧。” …… …… “嘶……呼……”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将烟卷放入苍白的嘴中,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悠然自得地吐出一口烟圈,神态似足了病入膏肓的瘾君子。 “找到他们了?”另一名容貌俊朗的男子小声问道:“看来是这里没错了,我感觉这附近的空间有些不稳定。” 他们二人穿着完全相同的纯白色制服,胸前佩戴了一个圆形的银色配饰,代表着某种高不可攀的身份,那是零的象征。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气势和容貌相差极大,同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吸烟男子弯腰驼背,精神萎靡,另一名男子却高大英俊,一身制服整洁笔挺,衬得整个人精神奕奕。 “你们慢慢看,我去找个地方坐一坐。”吸烟男子打了个哈欠,眯眼张望一下周围,试图寻找一块干净的石头。 “虽然大家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但我还是有些不习惯你的作派。”一名身材火爆的美丽女子无奈道:“叶荆,你就不能尝试着戒烟吗?” “可以啊,只要他能戒酒……”叶荆伸手指了一下蓝轩,不怀好意地说道:“我马上就能戒烟,举双手保证。” “我说,这事情跟我有啥关系呢?”蓝轩撇了撇嘴,说道:“你们说归说,好好的别把我拉下水行不行?” “你还好意思说?”骆歆杏眼圆睁,怒道:“你三天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要是再喝酒就把右手砍下来,结果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又偷偷喝酒了!” 她瞪着眼睛怒视蓝轩和叶荆,越说越气,叱道:“你们男人的承诺,真是一点儿都不能相信,我以后再相信你的话,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老家伙,这边,这边!”蓝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急忙挥了挥手,对不远处的那佝偻的身影叫道:“你赶紧过来,我们发现了奇怪的脚印!” 他们三人此时所站着的位置,恰好就是那三名黑衣人出现的地方,那六个脚印已经几乎快被风雪掩盖了,只看得到一点模模糊糊的轮廓,然而叶荆的观察力十分敏锐,一眼便发现了这些脚印。 张翼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如同雕刻上去的一般,他缓缓走了过来,仔细感受着周围的异常,片刻之后,他气冲冲地说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在这个地方的,现在居然又找不到了,时间裂缝明明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比起那些事情,你难道不觉得这些脚印更奇怪吗?”叶荆懒洋洋地说道:“这六个脚印旁边的雪地十分平整,完全没有活物走动的迹象。” “也就是说,脚印的主人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蓝轩疑惑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痴,这都想不明白?”张翼轻蔑地瞥了蓝轩一眼,说道:“十有八九是他们利用了时间裂缝,进行大范围的空间移动。” 蓝轩摊开双手,说道:“可是……你不是说过,这种空间移动根本不可能被实现吗?” “我说不可能实现,是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张翼很不耐烦地说道:“但从理论上而言,这完全是可行的,或许你可以转移一块石头,却无法转移活物,因为肉体不可能经受住空间跃动的巨力撕扯,那会让你变成一滩烂泥。” “行行行……”蓝轩决定不再跟他争执,扶额叹道:“反正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老爷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骆歆忍不住问道:“还要继续追查吗?” “要,当然要!”张翼忽然平静了下来,沉声道:“我有感觉,我们其实离他们已经非常接近了。” 与此同时,在帝之下都某处偏僻的小巷之中,一道七彩光圈突然出现,随着光芒绽放,三个人影从光圈中走了出来,当那名叫陈陌的剑客走出光圈后,周围又陷入了黑暗。 “终于到帝之下都了。”那位梅大人抬眼望向四周,唇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接下来……才是真正好戏的开始。” 389 关键一战 若水城距离黑水城其实并不怎么远,大约行走了半天之后,宋安等人便带着残军来到了若水城的门口,先前带过去的二十四万人,如今只剩下了七八万左右,士气可谓是掉到了最低谷。 宋安看着这些垂头丧气的下属,心里很是不爽,只不过输了一场战役而已,为何要这般垂头丧气,职业军人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被左右情绪,只要千玺的援军一到,情势自然就会逆转过来,到时候便是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让他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糟糕。 “什么意思,不开门?”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士兵,怒气冲冲道:“就因为现在是晚上了,所以不让我们进去?” “他、他们是这么说的……”那名士兵战战兢兢道:“守门的人说是夜色已深,怕会混入间谍……” “胡说八道!”宋安翻身下马,怒道:“让我去跟他们说!” 他快步走到城门前,破口大骂道:“我是宋安,你们居然敢找借口不开城门?谁给你们的胆子?”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门后有人小声说道:“是是是,不好意思,马上就来……”片刻之后,只听吱呀一声,城门缓缓打开了,门后站着几名大荒士兵,似乎是心虚害怕,不敢低头看向宋安。 “放机灵一点!”这几人不是天元帝国的士兵,宋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埋怨道:“下次别再搞这些幺蛾子了。” 那几名大荒士兵唯唯诺诺道:“是是,实在是对不起……” 宋安见他们连胜道歉,也就不再追究了,右手一挥,示意天元军快步跟上,众将士默默走入城中,纳兰族人跟在后面,一起走入城中。 司空望月却停住了脚步,目光狐疑地打量了那几名大荒军,忽然问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们说……不……不好意思……”其中一名士兵结结巴巴地说道:“还……还请司空大人进城。” 司空望月眼中精芒一闪,便没再说话了,反而是后退了一步,心中警兆悠然升起! 这几个人虽然穿着大荒军的军服,但根本不是大荒人,他们的口音实在太过明显,听起来更像是东极高庭的腔调! 念及于此,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陡然浮上心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或许是他的反应有些明显,那名大荒士兵干笑几声,小声说道:“司空大人,您怎么还不进城?” 这句话彻底暴露了眼前这名所谓大荒军人的身份,司空望月瞳孔骤然一缩,提声喝道:“快出来,城内有埋伏!” 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及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一道金光闪耀的高大人影从天而落,站在了刚进入城中的天元军面前,高声叫道:“关门!” “什么?”宋安这才明白中计了,猛然回头一瞧,只见城门迅速合拢,眼见便要彻底关闭,他不由惊得魂飞魄散,双掌在马背上重重一拍,将胯下骏马直接按在了地上,借力往后腾空一跃,速度快得惊人,恰好在城门将要关闭的那一瞬间飞了出去,整个人跌落在司空望月的身旁,摔得灰头土脸。 轰地一声,城门紧紧关闭了,贺峰目瞪口呆地望着城门的方向,被宋安那快到极点的逃跑的速度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当他们发现中了埋伏后,城门已经关上了,数不尽的东极军和天虞军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冲上去猛杀猛砍! 这些伏兵守株待兔,养精蓄锐,早就做好了奇袭的准备,而天元军及纳兰氏族这边士气低落,本就无心恋战,加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一泻千里,根本还不用伏兵怎么动手,他们就跪地投降了。 宋安脸色苍白地看着禁闭的城门,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厮杀声、惨叫声,赶紧退出了数十米远,震惊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空望月沉声道:“看来就在我们出兵攻打黑水城的时候,他们调遣了一批人马偷袭了若水城,就等着我们兵败撤退,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 “幸亏你反应够快,不然我们可能就出不来了。”纳兰风的脸色异常难看,总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走,都完全被人猜透了,每走一步都是死亡的陷阱,这次如果不是司空望月机警,自己即便不死估计也得沦为阶下囚,小声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有别的办法吗?”司空望月神情凝重地说到:“只能返回帝之下都了。” “我们快走吧……”宋安有些心虚地看着若水城,生怕贺峰他们又打开城门杀出来,当即连声催促。 司空望月轻叹一声,刚才被人设计偷袭,又白白损失了近万名士兵,原本三十万大军的巨大人数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幸亏大荒军没进到城去,否则自己这时候估计都快成为光杆司令了。 “别担心,只要回到帝之下都,我们还有机会的……”宋安有气无力地重复着这句话,试图鼓舞众人的士气,只是他自己的脸上都没多少自信了,所以这话说出来几乎没什么说服力,司空望月冷笑一声,说道:“走吧。” 此时,城内的天元军和纳兰族人败得实在太过干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们就很直接地投降了,自己这边主帅不在,连主心骨都没有,何必还要负隅顽抗? 贺峰杀死几名天元士兵后,觉得筋骨都还没活动开,只不过敌人都已经投降了,他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于是将目光对准了城外的司空望月等人,想要冲出城去,追杀没有进城的人,却被双瞳阻拦了。 “军师说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城。”双瞳很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不要去追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贺峰有些遗憾,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多少事情,他还是很想在陆清羽面前表现一下的。 “你别着急,以后会有很多立功的机会。”曲凤池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把这些俘虏全都看管起来,陆清羽他们明天便会过来。” 贺峰精神一振,拍着胸脯说道:“这事儿就放心交给我了!” …… …… 陆清羽确实来得很快,翌日清晨时分,天才刚刚微亮,他便来到了若水城,随之同行的还有韩统、塔利亚等人。 当他们看到关押的俘虏后,不禁全都震惊了,陆清羽果然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算准了宋安等人战败后必定会撤回到若水城,早早便派了曲凤池等人前来攻城。 而且由于三方联军精锐全出,若水城的防护力量极为薄弱,根本挡不住曲凤池等修行强者的袭击,若水城不出半日就沦陷了,这样一来,除了退回到帝之下都,三方联军根本无处可去了。 韩统有些敬畏地看了陆清羽一眼,发现跟此人相处越久,就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有如此强援相助,收复帝之下都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只要有陆清羽在场,仿佛天底下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有这种想法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就连褚由检这样的老将都被陆清羽的智谋所折服,非常认真地问道:“陆军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还有多少粮草?”陆清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褚由检愣了一下,说道:“大概还有三个月左右的存粮……” “很好,那我们就带上两个月的口粮,出兵进发帝之下都。”陆清羽微微笑道:“这一次,我们要做好围城的准备。” 韩统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陆军师,我们先前那一战大获全胜,分明已经彻底震慑了敌方,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敌人呢?” “问得好。”陆清羽看向韩统,笑道:“在我看来,战争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胜利,胜利以后的意义不在于破坏,也不在于用最快的速度杀光敌人,而在于统治和维持。” 这话一说出来,韩统和褚由检不禁陷入了沉思,脸上带着一丝明悟,似乎参透了一些以前从未想过的道理,内心对陆清羽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 “领主大人,其实这些都是一些非常浅显的道理。”陆清羽谦虚地说道:“您的智慧并不在我之下,只不过统帅经验略显不足而已,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交流,相互取长补短,这样才是双赢的局面。” 这番话说得韩统喜上眉梢,哈哈笑道:“陆军师过誉了,如果我能有你这样的才华,也不至于要搬救兵了。” “领主大人,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这步棋目前才下了一半,还没有走完,也远没到结束的程度。”陆清羽微微一笑,说道:“接下来的关键一战,便在帝之下都,到时候成败与否,就交给命运来决定了。” 390 谈判 狼狈逃回到帝之下都之后,宋安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不过他手下的天元军却死气沉沉,在经历过那场令人绝望的战役后,他们无论身心全都已经疲乏不堪,恨不得埋头就睡,睡足三天三夜再起来。 不但是这些士兵,就连司空望月和纳兰风也沉默无语,虽然在清点过人数之后,总共兵力加起来还有将近十万人左右,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往韩统那边倾斜过去了。 不管是布局谋略,还是战场调度,自己这边可以说是完全被对方碾压,司空望月这次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破天小队的可怕之处,尤其是那个叫陆清羽的家伙,更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司空望月也根本不相信韩统会有这样的军事才能。 他想起数天前曾经收到一个消息,陆清羽以少胜多,死守住了新洲城,并让千玺一世英名扫地,此人的智谋之深可见一斑,自己这边主导者却是宋安,两者相比,高下立判,这次输得的确不冤。 纳兰风在与依长治一对一较量过后,也已然信心全失,脸色难看地说道:“韩统这次找来的援兵到底是什么人?” 司空望月苦笑一声,说清楚了依长治等人的来历,纳兰风不禁无言以对,他在纳兰氏族地位崇高,实力超强,导致他自信心爆棚,骄傲自满,认为其他人不过尔尔,然而在经过一系列的打击之后,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实在太自大了。 这次的失败也彻底让他们认清了事实,除了宋安这个蠢货以外,没有人认为还存在翻盘的可能,三十万大军都无法攻破黑水城的防线,甚至连对方的中坚力量都没损失多少,现在三方的兵力加起来都还不到十万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他们并不是没有获胜的机会,在宋安草率地决定派兵出征之前,恭长卿说过围城必胜,当时他们也认同这个观点,只不过宋安的态度非常强硬坚决,他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然而正是这个错误的决定将他们推向了失败的深渊,也是整场战局的巨大转折点。 想到这里,司空望月感到非常后悔,如果自己那时候能再坚决一点,或许战局的走向就完全不一样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惨。纳兰风也是同样的想法,谈论到宋安的时候,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轻蔑。 他们的轻蔑态度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出来,宋安当然也不例外,但他却不敢说什么,毕竟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这次战事的惨败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因为自己的冒失,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要是那时候能听恭长卿的建议,也不至于会一败涂地,他不由咬牙切齿,心中对恭长卿更加愤恨,风头都被你出尽了,自己却颜面尽失,为什么当初你不坚持自己的意见,还不是想让自己出糗,能安什么好心? 他越想越气,似乎这些错误都是恭长卿的原因才造成的,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恭长卿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陈更生和小野眼神阴沉地瞪着宋安,内心愤怒到了极点,恭长卿为了掩护他们逃走,不惜独自一人对抗依长治和牧尧,如今更是下落不明,宋安不但不理会他的安危,居然还对他态度如此恶劣。 陈更生猛地站起来,想要上前找宋安理论,小野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是控制一下情绪,不要多生事端,陈更生怒视宋安一眼,满腔怒气地坐回原位。 忽在这时,一名天元军匆匆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宋大人,恭长卿大人他回来了。”话音未落,便见恭长卿缓缓走了过来,脸色十分苍白,情绪也异常低落。 “长卿,你终于回来了!”陈更生顿时神色一喜,三两步跑到他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没有受什么伤吧?” 恭长卿默默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道:“放心,我没事。” “苍陌呢?”小野朝他身后张望了片刻,好奇道:“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恭长卿不禁沉默了,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告诉陈更生他们,内心一阵犹豫纠结,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他慢慢低下了头,轻声道:“他……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陈更生和小野微微一怔,登时明白了什么,陈更生的神情无比震惊,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小野的眼眶倏然红了,表情非常难过,他们几人并肩奋战多年,彼此间感情极为深厚,这消息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噩耗,让他们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件事实。 就在他们黯然神伤的时候,宋安忽然走了过来,冷笑着望向恭长卿,讥讽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苍陌死了,你却平安回来了?” 这番话犹如火上浇油,原本就心里有气的陈更生再也按捺不住怒火,转头怒喝道:“宋狗,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刚刚骂我什么?”宋安不由得惊呆了,想不到平时性情阴柔的陈更生竟是突然发飙,大脑蓦地一阵空白,下意识地说道:“你、你再说一次?” 恭长卿走到陈更生的身前,面对面盯着脸色煞白的宋安,冷声道:“我们在跟敌人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却躺在地上装死,直到场面稍微安全了一些,才爬起来逃之夭夭,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居然敢来质疑我的立场?” “你还敢顶嘴?”宋安勃然大怒,恭长卿毫不畏惧地与他相视,目中隐隐有怒火喷出:“苍陌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你的胡乱指挥,我会想办法替他报仇,也一定会跟你算清楚这笔血帐。” “恭长卿,你无法无天了!”宋安双目血红,蓦地提高了音量,怒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陡然间地动山摇,地面猛烈摇晃起来,宋安此时情绪激动,一时没有防备,险些摔倒在地,惊怒交加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有敌人攻来了!”司空望月马上反应过来,大声道:“肯定是韩统他们!” 众人迅速来到城门口处,只见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士兵,神情惊慌无比,见到宋安等人过来,有人立即说道:“大人,是天虞军和东极军!” 此时,一发光炮突如其来,狠狠地轰在了城墙上一角,无数块碎石簌簌落下,下面的士兵纷纷往后退去,免得被石块砸到脑袋。 “大人,天虞军他们……已经包围了帝之下都!”一名侦察兵快步跑来,单膝跪在宋安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依长治,还有韩统他们……都过来了!” “混账东西!”宋安怒不可遏道:“好啊,真有意思,我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反而敢惹到我们的头上来?” 司空望月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宋安竟然还以为韩统是个任他揉捏的软柿子,当真蠢得无药可救,很想出言嘲讽他几句,然而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他们头顶的上空,大声嘲笑道:“宋安,你这条丧家之犬跑得也太快了吧,在若水城的时候,居然那样都没困死你,逃跑功夫简直一流,我等望尘莫及啊!” 这人正是牧尧,他展翅飞在城墙上空,一边讥讽着宋安,一边随手朝下方轰出一道道火炮,“既然你跑得那么快,那以后就喊你宋狗怎么样?是不是相当到位的一个绰号?” 他在数万人面前疯狂嘲讽着宋安,城外的天虞军和东极军听了这话,不由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震耳欲聋,直冲天际,城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宋安面色铁青,鼻子都要被气歪了,他何曾试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被人谩骂?直恨不得将牧尧撕成碎片,司空望月则是眉头紧锁,依长治等人主动出击,肯定藏了什么后手,自己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想办法逃离此地才行。 牧尧骂了一阵后,转头飞回己方阵营,宋安好不容易稳住了心态,马上带人走上城墙,放眼望去,只见城外数里之处驻扎着一大群敌军,粗略一数,约有三万人左右,这几乎等于是韩统和依长治所有的兵力了,看来这次韩统对帝之下都势在必得。 “依长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宋安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他们打赢了我们,但是我们这边还有将近十万人,他那边只有三万人而已,难道还想反过来攻城不成?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忽在这时,依长治从远处走来,旁边还跟着圣女塔利亚,由洛可儿搀扶着,宋安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只能静静地在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后,陆清羽三人便来到了城门口,宋安此时心情异常急躁,忍不住喝道:“你们不用叫骂,别用激将法,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陆清羽抬起头来,看了宋安一眼,笑着说道:“宋大人,您可能有些误会了,其实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家可以好好谈一谈。” 391 剑者一怒 “谈判?”宋安微微一愣,冷哼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他可不认为陆清羽是真心想跟自己谈判,在他看来,陆清羽只不过是为了炫耀自己胜利者的身份,而且从陆清羽语气中透出的那种居高临下也让他颇为不爽。 所谓谈判,向来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剥削宣言,不管是要财还是割地,都会让人感到异常耻辱,陆清羽肯定也不例外,因此宋安的态度非常冷淡,他认为己方根本还没输,陆清羽现在就急不可待地出来谈条件,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宋大人,我觉得你还是先别急着拒绝比较好。”陆清羽朗声笑道:“或许你有些看不清现在的局势,但是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以你们现在的兵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胡说八道!”宋安气得暴跳如雷,喝道:“别以为打了一场胜仗就能在我面前得瑟,你真以为我们没有机会了?” 他指着下方的陆清羽,怒道:“我告诉你,就凭你那几万人根本攻不进帝之下都,而且我已经让千玺派兵过来了,等援兵来了之后,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是吗?”陆清羽还是保持着淡定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希望等你见识到这一幕之后,还能保持这样的信心。” 他说完这话,对洛可儿点了点头,洛可儿微笑示意,神谕之心环绕旋转,一缕缕绿色光芒从她的掌心浮现。 见此情形,司空望月不由脸色煞白,失声道:“怎么可能,那……那是……” 纳兰风也大吃一惊,低声道:“这下糟了,神谕之心居然认主了……” 宋安不知道神谕之心的事情,不禁有些疑惑,问道:“神谕之心?那是什么东西?” 洛可儿将右手放在了塔利亚的眼皮之上,丝丝缕缕的绿光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双目中,片刻之后,绿光渐渐散去,塔利亚的眼睑微微抽动了几下,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原本无神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 很显然,圣女的视力已经恢复如初了,城墙上的宋安等人当即瞠目结舌,一颗心凉了半截,一个依长治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痛了,现在圣女又恢复了往日的实力,这两人合在一起堪比千军万马,难怪韩统敢主动出兵围城了,原来居然有这样的底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安难以置信地看向司空望月,气急败坏地说道:“为什么那女人可以治好圣女的眼睛?神谕之心又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种可以治愈伤势的神器。”宋安都逼问到这份上了,司空望月也不好隐瞒,只能如实相告,宋安听完后呆了半晌,情绪突然爆发了,“原来那次你们无故失踪,居然是为了这个东西!我们到底还是不是盟友?你们这样算什么意思?” 司空望月本来心情就非常低落,面对宋安的指责,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反唇相讥道:“我去什么地方还要向你汇报?你以为你是谁,难道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宋安怒极反笑,还想说些什么,陆清羽突然在城下笑着说道:“宋大人,您认为……现在自己还有多少胜算?” “混帐东西,有本事你现在就攻城!”宋安此刻风度尽失,破口大骂道:“来啊,你们不是很嚣张吗?来攻城啊!” “攻城就不必了,那样做太不划算。”陆清羽笑吟吟地说道:“在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带足了两个月的粮草,同时切断帝之下都的物资补给路线,如果你们拒不投降,那就等着被活活饿死吧。” 这下不止是宋安,就连恭长卿也惊呆了,这招当初是自己想出来的主意,没想到天道有轮回,如今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宋安的嘴唇一阵哆嗦,他很清楚如果没了粮食,会面临怎样的可怕后果,陆清羽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马上又道:“当然了,我们其实也不想这么做,饿死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所以我会给你们一个机会。” 听到这句话,宋安不由吃了一惊,说道:“你们的条件是什么?”不过话说出口立即就后悔了,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认怂了么? “如果有人想要投降,无论是天元帝国还是大荒,尽可以走出城来,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们。”陆清羽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猛然间提高了音量,尽量能让城里的士兵们也听到自己说话,“我们还会给每人提供三天的口粮,能让你们平安离开寒川,决不食言,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酷无比:“对于一心反抗到底,决不投降的顽固分子,我们必定杀无赦!” “完了……”宋安不禁眼前一黑,陆清羽这话一说出来,军心肯定受到动摇,陆清羽这招分化之策实在太过歹毒,要是自己事后采取暴力镇压的手段,必然会失去人心,要知道现在这些人只有天元军愿意被自己指挥,司空望月早有退却之心,只要大荒离开联盟,自己还有什么翻盘的资本?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对的,此时城内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逐渐流露出退缩的神情,他们早就不愿再继续面对圣女恐怖的冰霜攻击,何必为了一场无关大局的侵略战争这般拼命呢? 陆清羽也估算到了这一点,继续蛊惑道:“这场战争为何会发动?说到底,是被大荒和天元帝国的野心家挑引起来的!” “大荒是为了得到青丘氏族的神器,天元帝国则是借机制衡东极高庭的盟国,他们想方设法利用了纳兰氏族,发起了这场侵略战争,你们好好思考一下吧,这场战争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一时间,城墙上的众人尽皆沉默了,假若说先前他们还保留了一丝作战的斗志,如今已被陆清羽用三言两语说得土崩瓦解了,宋安气得浑身发抖,还想丢几句狠话过去,恭长卿忽然转过身子,想要走下城墙,宋安连忙喝住他道:“站住,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恭长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对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是再不撤退,我们都留在这里等死吗?” “你想逃跑?”宋安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干的,你这是临阵脱逃懂不懂?” 恭长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陈更生,说道:“你和小野去集合部队,我们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会最后一个离开,免得他们突然反悔。” “恭长卿,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那点小把戏!”宋安猛地扯住他胸口的衣襟,怒不可遏道:“你无非是想把大家都骗出城去,让他们被人杀死,这样你就可以活命了!” 恭长卿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这人利欲熏心,自以为是,根本就不在乎下面人的死活,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指手划脚,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对,我是跳梁小丑,那你是什么,叛国贼吗?”宋安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正中恭长卿的眉心,狞笑道:“其实你早就投靠了东极高庭吧?苍陌那臭哑巴呢,是不是躲在黑水城里面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 这话一说出口,恭长卿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凌厉,任由唾液缓缓滑落,陈更生和小野也对宋安怒目相视,宋安似乎根本没有注意他们吃人的眼睛,继续破口骂道:“你不是说他死了吗?他的尸体呢?没有尸体不就代表他根本就没死吗?” “承认吧,你们这两个叛徒!”他唾沫横飞,肆意讥讽道:“那个臭哑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跟他差不多,少他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整天搞得很关心下属似的,一个二个都是废物,除了会跟我作对,其他什么都不懂!” “俗话说相由心生,苍陌那个狗东西天生残废,一看就是反骨之人,你们居然还跟这废物走得这么近,我早就说这人是个祸害,你们偏偏还……” 他越说越激动,越骂越痛快,声音也越来越大,面容的肌肉扭曲狰狞,疯狂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恭长卿默默地听着他的恶毒咒骂,眼神越来越明亮,心口也越来越滚烫,他盯着宋安的丑恶嘴脸,耳朵里全是他辱骂嘲讽苍陌的话语,内心的最后一根弦突然崩断了。 唰—— 一道亮光骤然闪过。 宋安眼里的最后一幕画面,是恭长卿举起了巨剑,做出了一个挥砍的姿势,下一秒后,他只觉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好似飞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躯体,紧接着无尽的黑暗蓦然袭来,他连惊讶的情绪都还没来得及涌现,便顿时没了知觉。 一股血柱冲天飞起,宋安的无头尸身软软倒下,有些血迹溅到了恭长卿的脸上,他无比冷漠地看着宋安的头颅。在众人惊恐茫然的注视下,一把将其提了起来,拎在手中,接着高高举起,沉声喝道:“谁愿意相信我,愿意跟我走的,现在跟我一起出城,我用名誉发誓,一定会带你们回到家乡!” 392 被改写的历史 恭长卿出剑的速度很快,快到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安便已经身首分离,无头尸身倒在冰冷冷的地板上,然后被温热的鲜血染成一大滩绛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城墙下的众人看见了这一幕,震撼得久久无语,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军中纪律森严,等级分明,手刃上级这样的大罪可不是开玩笑的,随时会被杀头,不过震惊归震惊,当宋安死去的那一刻,这些天元军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快意。 他们心中对宋安早就不满至极,因为此人一心只顾自己,根本没有在意过下属的伤亡,而且一旦战败,跑得比谁都快,如今看到宋安惨死当场,一股喜悦之情顿时充斥胸臆,要不是周围还有大荒军,恐怕已经鼓掌喝彩起来了。 同样感到兴奋的还有陈更生和小野,听到宋安那般侮辱苍陌的时候,他们也想着要给宋安一个教训,谁知道恭长卿先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但在短暂的高兴之后,他们马上又感到无比担忧,恭长卿这一刀是砍得爽了,可是刺杀上司的罪名也落实了,到时候返回天元帝国之后该怎么办?恐怕最轻的处罚也得关个几年的禁闭,弄不好可能还会被判刑流放。 “你们不必担心我。”恭长卿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提起宋安的头颅,淡淡地说道:“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这下也算是彻底解脱,与其为这样厚颜无耻的混账卖命,我宁愿去蹲大牢。” “可是……”小野还想说什么,恭长卿摇头道:“不用多说了,人我已经杀了,说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现在要想的是……应该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司空望月偷偷地看着犹如杀神一般的恭长卿,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家伙平时还算安分守己,只是偶尔跟宋安顶一顶嘴,颇有怀才不遇之感,谁知被逼急了后说杀就杀,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心性实在太过可怕,将来不可不防。 然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在亲手杀死宋安之后,这个恭长卿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宋安这等庸人之所以能身居高位,靠的正是无比深厚的背景和势力,恭长卿回国后一定会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叹一声,怜悯地瞥了恭长卿一眼,不过这份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他的心思马上移到了别处,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自己带着剩余的大荒军安然撤退,既然宋安已死,这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所有人收拾一下,我们投降。”司空望月沉默片刻,忽然高声说道:“我们已经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原因了,而且就算继续死守此城,也必然会如陆清羽所说的那样,被活活困死在这里,我们只能赌……赌他真的能够遵守承诺。” 既然上司都发话了,下面的士兵们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众人低垂着脑袋,眼里满是听天由命的不安及忐忑,这种生死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滋味确实非常苦涩,毕竟谁都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纳兰风苦笑一声,知道大势已去,这次纳兰氏族算是一败涂地,族长就算不惩罚自己,以后也与族长之位绝缘了,他确实很不甘心,不过再不甘心也没办法,他只能接受这个失败的事实。 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之下,城门被缓缓地打开了,司空望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极为不甘地注视着前方,他不喜欢陆清羽脸上那虚伪的笑容,那无疑是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幸灾乐祸,不过谁让他战败了呢,陆清羽没有俘虏自己就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恭长卿冷眼望着下方,目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司空望月居然这么坚决,二话不说便出城投降,如果对方反悔又该怎么办? “长卿,我们也要投降吗?”陈更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还是说留在这里,继续死守……” “我们一起出去。”恭长卿沉吟片刻,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能再损失任何一名同伴了,所以一旦有活命的机会,我们绝对不能错过,当然……”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骤然浮现出一丝杀意:“要是他们敢欺骗我们,那就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吧。” 陈更生和小野默默点头,他们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天元众士兵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武器,待会儿即将面临的结局究竟是好是坏,他们完全不得而知,只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了。 一时间,黑压压的人群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口,数万名士兵沉默紧张地并肩出城,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有些人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神情惶恐不安。 这一幕被远处的三人尽收眼底,三名黑袍人目视着众人缓缓出城,眼中尽是震惊之色,似乎看到了天底下最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矮个子眼神发直,嗓音尖锐地说道:“历史不应该是这样的!” “古德,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位梅大人咬牙切齿,气恼道:“可恶……看来是因为我们回到了这个时代,所以过去的历史被改变了。”他先前表现出来的风轻云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 “梅洛,别那么不淡定,我现在只关心的是……”剑客陈陌闷声道:“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继续等待在原先的历史里,找到最合适的时机去诛杀依长治?” “不……”梅洛渐渐冷静下来,脸色阴沉道:“如果过去已经被改变了,那么未来也可能同时被改变。” 他沉默片刻,目中忽然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皱眉道:“而且……那个叫神谕之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正确的历史进程不是这样的,应该是陆清羽夜袭了帝之下都才对,为什么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差别。”陈陌扬起下巴,微微冷笑道:“再说了,事情远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我现在去干掉依长治不就行了?”说完这话,他蓦地纵身一跃,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等下!”古德笼罩在袖袍里的右手突然伸长数米,凌空揪住了陈陌的衣领,拎小鸡似地将他拎了回来,陈陌冷冷地瞥了古德一眼,拇指抵在了剑鞘之上,语气不悦道:“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揪我的的衣领?” 古德嘿嘿干笑几声,说道:“这个……我也很为难啊,你这样擅自行动出了问题怎么办,我们已经失去了释竹卿,不能再有任何损失了,一切就听梅洛大人的指挥吧。” “哼,释竹卿……”梅洛目光一亮,冷冷道:“或许是这家伙一意孤行,非要对依长治出手,才会导致陆清羽的性格和思维发生变化,所以后面事情的发展也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历史就这么被改写了。” 古德谄媚笑道:“梅大人,我知道您的意思,这就是您以前说过的蝴蝶效应。” “这个词不是我先说出来的。”梅洛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必然就是这个原因,释竹卿的贸然出击让陆清羽变得更加慎重,每一步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 陈陌眉头微挑,说道:“影响这么深远吗?” “当然……”梅洛沉声道:“在那段没有依长治守城的历史之中,虽然双方之间的战争结果没有产生变数,但实际上所有的压力都要由陆清羽来独自承担。” “所以呢?”陈陌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到底打还是不打?” 梅洛微一沉吟,说道:“先撤退吧,我们再寻找其他的时机。” “啊?”古德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可是……这……为什么呢?” “别忘了我们的对手是谁……”梅洛深深地看向陈陌和古德二人,眼神忽然变得无比落寞,“也别忘了我们来到这里的目地,如果我们失败了……” 古德猛然一怔,然后不敢说话了,陈陌也是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之后,三人跃下房顶,随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 韩统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成千上万的降兵,内心无比激动,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要知道就在数日之前,他还在为如何守住黑水城而发愁,谁知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快收复帝之下都了,而且这还是在没损失多少人手的情况下。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功劳大部分都要归于破天小队,依长治和牧尧冲锋陷阵,骁勇无匹,陆清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光是这三人便能抵挡千军万马,更别说还有曲凤池、双瞳这样的强者,由此看来,破天小队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他由衷地赞叹道:“陆军师真是神机妙算,助我收复失地,请受我一拜。”说着弯腰就要拜倒,陆清羽马上阻止了他,笑道:“领主大人过誉了,这个局面看起来确实很难,无限接近死局,但其实想要破解,也自然会有应对的办法。” 393 重归于好 韩统微微躬身,十分认真地说道:“愿闻其详。” “对方看似是三方联盟,势力无比强大,然而彼此心怀鬼胎,各有各的算盘。”陆清羽笑着说道:“宋安为了自己的仕途,想要加官晋爵,从而策动了这场战争,大荒顺势而为,表面上援助天元帝国,实则觊觎神器,对战况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而纳兰家之所以会造反,是因为身后有两个强大的同盟,所以才底气十足。” 韩统一边听着,一边默默点头,陆清羽继续说道:“由此看来,其实三方联盟本就不太牢固,只要有一方垮了,另外两边也会分崩离析,瓦解他们的同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了……” 他的目光转向已经打开的城门,看着一群群精神萎靡的敌军缓缓走来,微笑道:“目前的战况走势跟我一开始预测的差不多,天元帝国此时已经军心溃散,尤其被牧尧用语言侮辱以后,士气必然更加低落,他们要是率先投降,大荒肯定紧随其后,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大荒想要回去就得从天元帝国借道撤退,所以他们一定会结伴而行。” “我明白了。”韩统心悦诚服地说道:“原来军师你早就想好了所有的一切,纳兰氏族若是没有天元帝国和大荒的帮助,仅凭他们的实力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有一点我还是想提醒领主大人您一下……”陆清羽看向韩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始终强调一个观念,战争的意义绝对不是屠杀所有的敌人,特别是像这样的情况,打了一场大胜仗是不假,可是城市被摧毁了,百姓也被杀光了,你能统治的不过是一片废土,到头来又有何意义?寒川的国力必然会严重下滑。” 韩统微微一凛,明白陆清羽这是在暗示自己,最好不要对纳兰氏族赶尽杀绝,而是要让对方心甘情愿臣服自己,如果自己能亲自去降服纳兰氏族,那样效果可能会更好。 想到这里,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与此同时,三方降兵也来到了众人面前,司空望月和恭长卿前后而行,身后的士兵们举着白旗,脸色极为难看。 失败后的投降滋味很不好受,非常屈辱,但比起活命来,似乎这种侮辱也不算什么了,毕竟他们是侵略者,为了野心和利益而战,从这场战争开始已经便注定了他们代表着邪恶的一方。 陆清羽看到了恭长卿手中的头颅,很快认出了头颅的主人是宋安,不由笑道:“没想到居然还有惊喜,是谁动的手?”他虽然是这么问,但眼神却瞥向了恭长卿。 恭长卿知道瞒不过他,便上前一步,举起宋安的人头,沉声道:“这是逃兵宋安的首级,是由我亲手砍下来的……”说着右手一扬,扔到了陆清羽的脚边,头颅在雪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很快就不动了。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陆清羽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既然愿意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手刃上司,想必你已经做好了等价交换的觉悟。” “不错。”恭长卿很直接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希望你们说话算话,可以放他们离开……” 陆清羽笑着打断了他,说道:“如果我言而无信呢?” 恭长卿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后说道:“那我会留下来,掩护他们离开这里,同时跟你们血战到底……” “还有我!”这时陈更生冲前一步,来到了恭长卿的身旁,大声道:“我也会留下来跟你一同作战!” 小野也走到了恭长卿的旁边,说道:“即便是豁出性命,我也要跟长卿共同进退。” “对,要战一起战,要死一起死!”陈更生只觉热血上涌,朗声道:“我天元帝国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出乎意料的是,陆清羽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了,忽然间转身离去,留下恭长卿一行人呆在原地,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图。 然而韩统却知道陆清羽在想什么,他这是不愿喧宾夺主,所以将主事权重新转交到自己手中,心中不由对陆清羽更加敬佩。 他看了恭长卿三人一眼,沉声道:“既然陆军师刚才发话了,而且主谋宋安已死,我不会再为难你们,但也不欢迎你们再踏上寒川的土地,领上三天的口粮,然后赶紧走吧。” 这话一说出口,恭长卿等人紧绷的心情骤然松弛下来,既然韩统亲自发话了,这等于说是给他们发了赦免令,三人默默点头,表示对韩统的谢意,然后快步往前走去,只是在经过牧尧身边的时候,恭长卿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他,眼神霎时变得无比凌厉! 他记得这个人,即便是化成灰都记得,正是这个叫牧尧的家伙擒住了苍陌,才会让苍陌走投无路之下自爆,这一笔血账是肯定要算在他头上的,以后但凡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击杀此人! 牧尧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与他目光对峙,两道视线凌空迸发,狠狠撞击在一处,似乎有火星迸射。 良久之后,恭长卿的眼神渐渐缓和下来,虽然面上变得十分平静,但他已将仇恨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发誓日后必将手刃此人。牧尧被他瞪得心中非常不爽,刚准备强行留人,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是依长治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苍陌自爆时的惨状,依长治竟隐隐有些理解恭长卿的心情,他向牧尧点头示意,放恭长卿等人离开,牧尧冲他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恭长卿的挑衅。 在司空望月和恭长卿的领头下,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大荒军及天元帝国的士兵基本上走得干干净净了,每人都领走了三天的口粮,然后千恩万谢地离去,只剩下纳兰氏族还站在原地,满脸惊恐地盯着韩统,生怕他一声令下,对己方大开杀戒。 纳兰风、纳兰花及纳兰雪等人心中颇为忐忑,毕竟这次的战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不但将韩统赶出了帝之下都,还差点将其赶尽杀绝,如今自己落在别人的手上,真是因果报应,天理轮回。 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韩统并没有对他们大打骂,反而是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等回到帝之下都后再说。纳兰风无奈苦笑,他现在手上的兵马只有数万人而已,真要打起来绝对讨不到好,光是一个依长治就能让他们吃足苦头,所以他们也没做多余的反抗,乖乖地跟着韩统走入城中。 帝之下都重新掌控在了韩统的手里,许多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夹道热烈欢迎,他们前些日子过得实在是不怎么好,三方联军在城中胡作非为,四处抢掠,如今韩统回来了,他们又迎来了新的曙光。 回到天虞宫后,韩统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下方站着的纳兰风等四人,笑着说道:“不必如此拘谨,我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战争虽然你们纳兰氏族有错,不过并非不能原谅。” 纳兰风等人不由大吃一惊,听韩统这语气,难道是要将这份仇恨一笔勾销?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们都很清楚大荒的用意,司空望月本来就只想得到神谕之心,本意并不是来帮助你们的,换句话说,你们之间的友谊根本只是镜花水月。” 纳兰风顿时沉默了,他知道韩统说得很对,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罢了,彼此间的同盟脆得跟纸一样,完全不牢靠。 韩统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我很清楚,纳兰氏族其实是被天元帝国和大荒给欺骗了,要知道我们寒川由于地利偏僻等原因,在红莲大陆中处于下游地位,若论国力排行,几乎在四国中垫底,加上这次的内讧,整体实力又要倒退一步……” 纳兰风低着头,越听越是心惊,冷汗涔涔而下,他从未从大局考虑过这次的战争,如今被韩统一点醒,不由悔恨交加,因为无论是胜是败,对于寒川的实力都是一个巨大的削弱,万一在这时候天元帝国或者大荒派兵攻打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的靴尖,耳中传来韩统温和的话语:“纳兰氏族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等损害寒川利益的事情,但你们若能迷途知返,我愿意不计前嫌,希望与你们纳兰氏族重修旧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我……我……”纳兰风茫然地看向纳兰雪,只见他也一脸迷茫,显然韩统刚才这番话也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纳兰花怯生生地说道:“大哥,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按理来说,纳兰风并没有决定此事的权力,但现在的情势逼着他不得不尽快做出选择,因为他的意愿也会影响到纳兰族长。 纳兰风扫了其他三人一眼之后,沉默良久,说道:“我代表纳兰氏族,愿意向韩家俯首称臣,绝无二心。” 394 结拜兄弟 当纳兰风俯首对韩统屈服之时,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争已经宣告结束了,天虞军将狂热的目光投向了王座上的韩统,心中敬佩不已,这位新晋的年轻领主算是亲手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己方明明被三十万大军逼出帝之下都,赶到了黑水城中,兵力也只有数万人而已,跟三方联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随时都可能被对方撕碎,但韩是统却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完成了惊天大逆转,代价仅仅是一万名天虞军,这已经不能用“奇迹”来形容了,用“神迹”二字也不为过。 只是韩统心里很清楚,这里面绝大部分的功劳都是破天小队的,自己只是很配合地执行了,包括张巍、寒天誉,甚至褚由检也明白这一点,如果没有陆清羽一伙人,恐怕自己现在还躲在黑水城中担惊受怕,时刻遭到死亡的威胁。 正是怀着这样的感恩之心,韩统在全面掌控了帝之下都的局势后,先是将先父韩世翀葬入水晶棺中,放置于韩家祠堂,等待日后安葬,然后招呼陆清羽一众留在天虞宫,待到夜色降临,一场盛达隆重的晚宴就此开展。 绚烂的烟花在漆黑如幕的夜空中轰然绽放,七彩流光次第闪耀,照亮了大半边天际,城中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满脸兴奋地仰望头顶的苍穹,面庞被烟花映得五彩缤纷,在经过了前几天的担惊受怕后,他们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此时在天虞宫内,整个大殿都充斥着美食的香气,无数根粗长的红烛被火光点亮,将大殿映得红通通、亮堂堂,一条华丽的红地毯由门口直达殿内尽头,侧边纹满了一道道繁杂的金丝花纹。 在一张巨大的长桌之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塔利亚、张巍、寒天誉等人坐在右边,对面则坐着破天小队的成员,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纯金铸造的酒杯,里面装满了暗红色的葡萄酒,酒香四溢,熏人欲醉。 寒川地势偏僻,靠近北海,加上气候恶劣,常年处于严寒之中,因此食物以海鱼为主,尤其是游弋于深海的牡丹鱼,不但肉嫩味美,而且数量极其稀少,一条价值千金,更多的时候有市无价,只有在国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待客。 此刻,一条牡丹鱼被切成了整整齐齐的薄片,摆放成了牡丹花的形状,放在冒着白气的冰块上面,鱼肉呈淡红色,一片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令人食指大动,旁边的小碟子里还盛着酱油调料。 牧尧贼兮兮地瞄了牡丹鱼一眼,暗中吞了一口口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斜睨看向旁边的贺峰,但见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盘中鱼肉,喉间不停耸动,咕嘟嘟的声音从他的小腹中飘了出来。 “这小子,想跟老子抢鱼肉吃?”牧尧恶狠狠地瞪了贺峰一眼,心里打定主意,只要等眼前这杯酒喝完,便马上动筷,先下手为强,免得贺峰这吃货风卷残云,将这一大盘牡丹鱼一扫而光。 “诸位,此次我韩统能逢凶化吉,全靠大家的帮助,说句实话,我韩统感激不尽,日后东极高庭若有要求,我寒川必定全力支持。”韩统站起身来,举起纯金酒杯,笑吟吟地对依长治等人说道:“这杯酒,代表了我的心意,同样也代表着寒川对贵国的无上谢意,我韩统先干为敬!”说完这话,他仰起脖子,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依长治等人也全都站了起来,一口气饮尽杯中酒,然后再度坐下,依长治笑道:“领主大人过誉了,我们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大荒和天元帝国狼子野心,这样的侵略战争逆天而为,注定会一败涂地。” “依将军……这么喊未免太分生了,我就喊你长治吧。”韩统摇头笑道:“你们不必自谦,这次战争之所以会胜利,一是陆军师智谋无双,胸怀大略,二是破天小队实力强大,无人能挡,否则就凭我手下这点人手,根本没有对抗三十万大军的可能。” 寒川其他人没有说话,都在暗暗点头,对韩统这番话深以为然,褚由检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喷着酒气说道:“我老褚也得向你们道歉,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对你们颇有微词,因为区区一万人马,确实不顶事儿啊,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了得,我老褚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高人,我为自己的莽撞无知自罚一杯!” 依长治笑了笑,正想说几句谦虚的话,古力努努也举起酒杯说道:“褚将军说的是啊,我努努平时很少佩服过谁,但是你们这次真的是太厉害了,尤其是陆军师,我干了这杯,你们随意!” 他很少喝酒,此时面色酡红,憨态可掬,萧凛笑骂道:“你小子不能喝就少喝点,到时候喝醉了我可不抬你回去。” “我才不要你抬呢,卡米拉不会丢下我的。”古力努努嘻嘻一笑,卡米拉点了点头,不停地打着酒嗝,一点也不在乎女性的形象,不过她本身就长得五大三粗,犹如女武神一般,也无所谓形象了。 牧尧见他们不住闲聊,眼角偷偷地瞄着牡丹鱼,正准备趁人不备,伸出筷子,冷不防一只酒杯递了过来,张巍憨笑道:“这次在北原绝地,你和长治可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如果不是你们救援及时,击退司空望月,别说是带回神器了,我和领主大人随时都会丧命,所以我也敬你一杯。” 牧尧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竟被张巍插了一脚,不禁欲哭无泪,嘴上随意敷衍道:“好说好说,举手之劳而已……”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瞅着贺峰如饿狼一般,将一块块鱼肉塞进嘴里大快朵颐,心中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谁知道张巍跟牧尧喝过之后,又非要拉着依长治一起再喝一杯,表达自己的谢意,依长治自然没有异议,牧尧眼见鱼肉越来越少,急得头上冒汗,终于按捺不住,怒道:“喂,你这贪吃鬼能不能收敛一点,留几片鱼肉给我行不行?” 洛可儿噗哧一笑,捂嘴说道:“小牧,你就这点出息,不过是几片鱼肉而已,犯得着这样大动肝火吗?” “你知道我等这牡丹鱼等了多久吗?”牧尧没好气地瞪了贺峰一眼,说道:“八年了,足足八年了,我做梦都想吃到这一口!”话没说完,他又看向贺峰,见他仍未停筷,大声喝道:“大块头!老子叫你停下来,你反而来劲了是吧?” 一名青年此刻站在洛可儿的身后,正是当今青丘族长姬野,自从洛可儿与神谕之心融合之后,他便寸步不离洛可儿的左右,说是要全身心侍奉于她,洛可儿习惯了独来独往,一口回绝了姬野的请求,然而姬野知道她的顾虑,表明平日远远站着就行,只要能来得及保护洛可儿的安全即可。 洛可儿的耳根子本就比较软,架不住姬野的恳求,也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先前面对恭长卿的偷袭,她甚至来不及召唤出豆豆,便陷入了危险之中,如果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无疑也是一道安全的保险。 不过姬野随后的一番话让她头痛不已,青丘氏族既然要世代守护神谕之心,便意味着所有的族人都要追随洛可儿,这句话把她吓得不轻,莫非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有数千人跟在屁股后面吗?那自己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一想到日后出去逛街,或者是去酒楼吃饭,身后还要跟着一屁股的人,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她赶紧表明这事情不能仓促定夺,须得从长计议,姬野这才勉强作罢。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众人喝了不少葡萄酒,此时酒劲上头,场间的气氛渐渐热烈了许多,古力努努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卡米拉不停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似乎还没吃饱,牧尧正与贺峰争抢着另外一盘精致的糕点,彼此怒目相视,依长治则手持酒杯,与张巍相谈甚欢。 以依长治如此高深的修为,不管喝多少杯都不会有任何醉意,虽然一连喝了十几杯酒,但他这时头脑十分清醒,在得知张巍是韩统的亲生兄长后,他对张巍的态度也热切了不少,倒不是说他为人势利,只不过要与寒川拉近关系,就必须懂得笼络人心。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张巍和韩统的关系被众人刻意隐瞒了起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有破天小队和寒天誉等人才清楚,原本他们也感到非常吃惊,毕竟这两人无论是出身还是样貌都有很大的不同,但这话是从圣女塔利亚的嘴里说出来的,真实性根本不容置疑,他们只能接受这个令人无比震惊的事实。 张巍这时已经喝得有点多了,毕竟他平常不怎么喝酒,虽然有修为在身,但是他刻意不去化解体内的酒精,因为在一场大胜仗后,一醉方休的滋味是最爽快的,所以他脸色通红,本来就憨厚的双目显得醉眼迷离,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 就在他与依长治谈笑的时候,塔利亚忽然开口说道:“领主大人,我有一个想法,既然大家聊得如此投机,何不让张巍和依长治拜个把子,结为义兄弟呢?” 395 雪夜情话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怔怔地望着塔利亚,没人敢先开口接这个话题。 结拜?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而且张巍是韩统的亲生哥哥,地位无比崇高,依长治又不是皇室子弟,按理说并没有资格跟张巍称兄道弟,但这话是圣女大人亲口说出来的,这就不得不让他们细细考虑了,毕竟圣女大人性情沉稳,绝对不会做一些哗众取宠的无聊事情。 韩统呆怔片刻,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张巍却酒兴上头,热血直冲脑门,大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长治与我很是投缘,若能结拜成义兄弟当然是好事,就是不知道长治愿不愿意跟我做兄弟了。” 张巍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根本不容依长治拒绝,再加上依长治本身就想与寒川攀上交情,当即笑道:“能多一个好兄弟有何不可?张巍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我与他深交都来不及,若能结拜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韩统见木已成舟,索性顺水推舟,笑道:“很好,二位既然如此投缘,在下不才,便充当个见证人。”说着吩咐下人取来一只公鸡,斩下鸡头,将鸡血滴入盛着清水的碗中。 依长治和张巍二人单膝半跪在塔利亚面前,许下结拜的誓言,然后将掺了鸡血的清水一饮而尽,如此一来,结拜便算是完成了。 张巍年纪大些,自然而然便成了兄长,他突然多出了两个弟弟,乐得呵呵直笑,神态十分憨厚,惹得洛可儿咯咯直笑。 牧尧等人瞠目结舌,看得稀里糊涂,没想明白依长治怎么就凭空多了一个便宜哥哥,虽然他们对张巍的印象还算不错,但这样做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他们想不明白,寒天誉等人也想不明白,只有陆清羽含笑不语,握着酒杯悠然自饮,双瞳见他这副神情,忍不住小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陆清羽微微笑道:“你别忘了张巍的身份,他现在是韩统的哥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能代表寒川的意志,依长治与他结拜,就相当于东极高庭跟寒川建立了一个带有政治性质的盟友关系,这意味着两国之间的交情更加牢靠。” 他目光如炬,盯着塔利亚的美丽脸庞,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塔利亚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她认为我们破天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助力,因此想方设法将我们拉近到他们身边,如果这层关系能利用的好,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双瞳闻言恍然大悟,默默点头,洛可儿看着围绕在身边的神谕之心,觉得自己也应该为依长治做些什么,于是笑着说道:“领主大人,神谕之心原本是寒川的神器,我无意间据为己有,实在不该,这便奉还给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塔利亚摆摆手道:“不必,神器一旦认主,就不会再回头,它既然选择了你,那便是命中注定,不可强留,不过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具体如何处理神谕之心的归属,你应该问问你身后的那个年轻人。”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姬野,塔利亚说得很对,神谕之心不属于寒川,而是青丘氏族所有,姬野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姬野毫不犹豫地说道:“神谕之心已经认主,这也代表它在人间重新转生,所以洛姑娘在我青丘氏族的眼中,就是神谕女神的化身,这点毋庸置疑。” 他的态度非常明确,洛可儿继承神谕之心的力量已成定局,所以如果她回到东极高庭,神谕之心也会跟着离去,这对寒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即便韩统无法掌控神谕之心,但好歹也是属于寒川的神器。 洛可儿也想到了这一层,为了不让韩统心里有芥蒂,她大大方方说道:“领主大人,神谕之心原本就属于寒川,即使它已经认我为主,不过说到底还是我不问自取,这是我欠寒川的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还请尽管开口,我会全力相助的。” 韩统本来就不知道神谕之心的存在,也是前往北原绝地后才了解到其中的内情,此时平白又多一个人情,不由笑得合不拢嘴,说道:“那我就先谢过洛女神的心意了。” “您就叫我可儿吧。”洛可儿掩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女神,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罢了。” 韩统见她获得神力后,依然能保持性情不变,不由得暗自佩服,一般人如果有她这样的际遇,此时恐怕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当即又斟满了一杯酒,笑道:“好,那我就厚颜托大,喊你一声可儿姑娘,这一杯我敬你!” …… …… 乌云翻滚,遮住了半轮明月,皎洁如纱的月光透过云层,将银霜洒在大地之上,依长治走出大殿,仰头看了天色一眼,一阵寒风吹来,让他燥热的脸庞稍微冷却了一些。 这场热闹的宴会差不多快要结束了,众人足足喝了三个时辰,纵然有修为在身,也有些不胜酒力,韩统喝得酊酩大醉,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张巍也两眼发直,浑身都是酒气,坐在桌子上大声唱歌,萧凛趴在桌上,醉眼迷离地挥了一下手,迷糊道:“别吵了……”牧尧则用力摇晃着醉醺醺的贺峰,口齿不清地骂道:“就……就是因为你这个混蛋,害得我……我连一块牡丹鱼都没吃到……嗝!” 依长治放下酒杯,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决定出来透透风,周围夜色浓重,建筑隐没在黑暗之中,隐隐显出模糊的轮廓,漫天银辉洒落地面,将他的身影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一道蓝色的柔光,在不远处的凉亭中旋转飞舞,若隐若现,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似乎在托腮沉思些什么。依长治一眼便认出这女子是洛可儿,当即来到了她的身旁,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突然想静一静,不可以啊?”洛可儿冲他嫣然一笑,她白皙的脸蛋在酒精的催动下微微发红,宛如一颗熟透了的苹果,肌肤吹弹可破,让人生出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或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了,依长治不知怎地,突然感到一阵燥热,他轻轻咳嗽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窘迫,说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洛可儿声音清脆地笑道:“好啊。” 两人离开凉亭,漫步行走在天虞宫的花园之中,洛可儿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然后抬头望向上空的明月,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是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悲伤。 依长治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忍不住低声问道:“想念故乡的家了?” 他说的故乡自然就是天元帝国,洛可儿看了他一眼,笑道:“还好吧,其实我在天元帝国早就没有家了。” 这时依长治正好也在盯着她,两人相视片刻,在月光的映射下,洛可儿白玉似的面旁泛起一丝柔光,在与神谕之心融合后,她本就可爱的容貌变得更加美丽,气质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似乎天底下的灵气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让人一望便心旌神摇。 依长治只觉一颗心猛然狂跳,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她对望,心中暗觉奇怪,自从路依凝嫁与兰汐之后,他的心早已沉寂下去,如今却热血上涌,心猿意马,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的青涩岁月。 “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人生在世,终究命运无常。”洛可儿指向头顶的半轮明月,笑着说道:“你看,这月亮纵然高不可攀,但也有阴晴圆缺,我们也是一样,总会有悲观离合,所以很多事情我早就看开了。” 依长治不禁陷入了沉默,他知道洛可儿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如果什么事情都能看得这么透彻,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悲苦之事,只是自己拙于言辞,不知道如何接话,过了半晌后说道:“其实……军营里的生活可能会辛苦一些,如果你感觉有什么不适应,可以及时告诉我一声……” 他到这里,不觉十分后悔,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真是尴尬的要死,脸颊不由得涨红一片,心中又羞又臊,耳根子滚烫无比,只盼望洛可儿没有听到这句浑话。 幸好洛可儿没发现他的窘态,微微笑道:“有什么好辛苦的,我本来就是大夫,如果我贪图富贵,只知享受,那我何必选择治病救人呢?” 依长治看着她笑靥如花,不禁心头一动,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他暗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正准备攀上洛可儿的肩头,忽听洛可儿叫道:“你看,又下雪了,好漂亮的雪花啊!” 他做贼心虚,闻言吓了一跳,当即抬头看去,只见漫天雪花悄然飞舞,片片有若鹅毛,洁白无瑕,又见洛可儿一身单衣,想必会觉得有些寒冷,右手顺理成章地搭上了洛可儿的肩膀,摸着她瘦削的肩头和锁骨,一颗心狂跳不止,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他以为洛可儿会稍作反抗,或者责骂自己的无礼举动,谁知洛可儿只是轻轻一笑,非但没有挣脱开,反而将头慢慢靠了过来,依长治顿时额头出汗,全身一下子僵硬了。 396 针锋相对 美人在怀,心跳如雷,这就是依长治现在的心情,他嗅着从洛可儿发丝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胸中气血翻涌,整张脸火辣辣的,若不是竭力保持镇定,恐怕连搭着肩膀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心潮涌动了?依长治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平时在人前做出来的冷酷形象是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内心,刻意与他人保持足够的距离,然而洛可儿轻轻靠在他的怀中,就像是无意间闯入了他的心扉,压抑憋屈了多年的情绪此时宛如洪水爆发,根本抑制不住! 在漫天飘零的白色雪花之中,依长治再也按捺不住,慢慢低下头去,深情地注视着洛可儿的秀发,忍不住凑近过去,想要在她光滑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洛可儿紧闭双眼,唇角带着淡淡笑意,似乎有些害羞,依长治的嘴唇快要凑近到她的面前时,忽然心头一凛,发现洛可儿并非是因为羞赧才闭上眼睛,她的呼吸悠久漫长,竟是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刹那间,依长治的心中警兆忽生,正要张望四周,但听身后响起一阵细不可闻的破风之声,知道肯是有人突然偷袭,马上往前一扑,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但是背后火辣辣一阵疼痛,血流如注,还是被敌人得手了。 敌人的出手无声无息,让人难以察觉,只有在击中依长治的那一瞬间才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杀气,显然此人极其精于暗杀之道,依长治惊怒道:“是纳兰风?” 他很清楚纳兰风擅长刺杀,速度也不慢,十有八九是他突然发难,不过下一秒后,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测,纳兰氏族才刚刚被韩统降服,决计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尔反尔,那么出手的人到底是谁? 依长治一只手抱着已然昏迷过去的洛可儿,立即迅速转身,眯眼往前望去,但见三道人影从沉沉的夜色当中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手持长剑,剑刃上还沾着血迹,想必刚刚偷袭的人就是他。 这三人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不过令依长治惊讶的是,他见过这三人身上的衣袍,一眼便认出当初在天元帝国的时候,释竹卿也穿着同样的长袍,莫非这三人也是一念组织的成员?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是一念?我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居然敢找上门来送死?” 持剑之人冷哼一声,说道:“送死?你是不是对你现在的实力太自信了?”这人正是剑客陈陌,他早就憋着一口劲,想要亲手取下依长治的项上人头,此时深夜人静,正是月黑风高杀人时,决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在他说话的时候,飘散在周围的白色雪花陡地变成了绛红之色,仿佛凝固成型的血块从天而降,诡异到了极点,似乎连银白色的月亮都变成了猩红色。 依长治蓦然惊觉,原来这漫天雪花居然是幻境,自己深陷其中却不知情,这三人中肯定有人是幻术高手。他举目四望,只觉周围一片寂静,就连不远处的天虞宫也悄无声息,隐没在黑暗之中,似乎整个宫殿里的人全都不省人事,仅剩下自己和眼前这三名黑袍人还保持着清醒。 他不知道黑袍人施展了什么幻术,但从目前形势来看,应该是会让人陷入昏睡状态,至于还有没有别的负面影响,他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唯一能破掉幻境的办法,就是尽快击倒眼前这三人。 这个办法简单粗暴,不过最为直接有效,依长治决定速战速决,先利用速度击倒后面那两人,然后再全力对付这名剑客。 打定主意后,他身形一闪,转眼间消失在了原地,谁知在下一瞬间,他突然又出现在原地,脚下跌跌撞撞,险些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依长治大吃一惊,发现自己的速度居然使不出来了,只要一发力便觉头晕目眩,四肢酸软,这等怪事简直前所未见,要不是自己身体控制能力极强,刚才这一下便会摔个狗啃泥。 正自惊疑间,他忽觉背上中剑的地方火辣辣一阵疼痛,伤口处又麻又痒,就跟中了毒一样,立即反应了过来:“糟糕,剑上有毒!” “依长治……”三人中,那名身材瘦高之人忽然缓缓开口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怎会贸然过来杀你?” 依长治面色一沉,知道来者不善,而且早有准备,一念这些人似乎很清楚如何克制自己的速度,释竹卿便是如此,这三人也有相应的手段,如果自己的速度无法发挥出来,等于自砍双臂,何况他不了解这三人的实力如何,不过看这样子,即使不比自己强,也绝对不会差多少。 “梅大人说你死定了,那你就死定了。”另外一个矮个子阴恻恻地说道:“依长治,我们也不想跟你动手,假若你能自我了断,我们不会为难你身边那个女子,可是你冥顽不灵,继续顽抗的话,就别怪我们辣手摧花了。” 依长治冷哼一声,轻蔑道:“就凭你们也想威胁我?”他此时柔情一去,杀心大起,眼神无比凌厉,仿佛又变回了战场上那尊战无不胜的杀神,矮个子古德嘿嘿笑道:“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你的性格就已经这么惹人讨厌了。” 这句话有些奇怪,就好像这些人认识了依长治很多年,不过依长治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瘦高个冷声道:“陈陌,交给你了,速战速决。” 陈陌死死地盯着依长治,森然道:“依长治,你给我记住了,杀死你的人名叫陈陌。”依长治冷笑道:“那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杀……” 话音未落,陈陌整个人宛如蓄满力量的箭矢,也没见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刹那间便已杀到依长治的面前,眼前白光乍现,寒芒骤闪,依长治只觉背脊一阵发麻,锋利的剑尖不知何时刺了过来,距离自己的眼珠子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这一剑快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但是对于依长治而言,这样的速度显然是不够的,若换做是平时,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只不过他刚才被陈陌偷袭,完全发挥不出速度优势,不得不护着洛可儿,就地往后一滚,剑锋擦着他的发梢过去,切断了他一缕发丝。 虽然都是用剑之人,可是这个名叫陈陌的剑客与伽若完全不同,伽若的特点是依仗凌厉的剑气,从远处攻击敌人,陈陌则如世俗的武林高手,近距离贴身杀敌,将快剑演绎到了极致,出剑速度仿似闪电飞掠,角度妙到巅毫,异常刁钻,加上此人凝魄后期的境界,简直就是会行走的杀人怪物。 幸好依长治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既然无法发挥速度优势,那么北落紫霄无疑是最好的迎敌利刃,两把紫色长刀铮然飞舞,化成漫天紫芒,狂风暴雨般斩向陈陌的头顶! 谁知陈陌盯着漫天刀光,只是微微冷笑一下,似乎胸有成竹,一把长剑上下翻飞,每一次出剑都会劈飞一道刀芒,就见无数刀光狠狠撞向陈陌,接着马上又四下弹开,两人僵持了一炷香时间,竟然谁都奈何不了谁,甚至依长治隐隐觉得陈陌开始逐渐占据上风,一边快速出剑,一边缓缓前行。 依长治越斗越是心惊,一是惊讶于这人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剑术,二是发现此人对自己的作战方式非常熟悉,可以是说了若指掌,自己不管怎么出手,总是会被陈陌挡住,而且当自己准备使出后招之时,此人的长剑总会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来,将自己的出手路线封得死死的,这让他感到非常难受。 “这个一念……很不简单!”依长治的内心越发凝重,对于这个组织里的成员来历更加感到好奇,释竹卿的手段已经很针对自己了,这名剑客就更夸张了,可以说完全吃透了自己的手段,每招每式都是针锋相对,这群人到底是如何研究自己的? 两人斗了许久,北落紫霄的攻击被陈陌克得死死的,不但挡下了所有的攻击,而且由守转攻的速度快到惊人,明明陈陌前一秒还处于防守的状态,下一刻长剑又从诡异的角度刺向自己,若不是依长治反应迅疾,早就负伤挂彩了,何况他一手抱着洛可儿,行动更为不便,渐渐落了下风。 依长治心头大急,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受伤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牧尧他们又中了幻境,此时正陷入沉睡,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帮助自己,这该如何是好? 眼见陈陌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依长治咬了咬牙,决定发动神通,让时间暂停,随着他心念一动,周围的一切全都骤然静止,凝固在了原地,陈陌一伙人也停止了动作,四周万籁俱寂,依长治大口喘气,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谁知就在这一秒,梅洛的额头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金色流光,在黑暗的夜色中显得异常耀眼,紧接着他缓缓睁开双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依长治,我就等着你用这一招呢。” 397 来自未来 “怎么可能?”依长治顿时大吃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自从他拥有时间暂停的神通后,就只有叶荆破解过这招,而且还是在时间暂停前的一瞬间破解的,情况跟这次完全不同,这个瘦高个在时间停止之后,居然还能继续活动,没受到任何影响,这简直不可思议! 梅洛额头上的那道金色流光顷刻间凝成了一个圆形的符号,圆形的中间还有两根指针,像极了牧尧送给他的手表,而且这两根指针还在以均匀的速度缓缓转动! 这符号是否代表着时间?还是有其他什么含义?依长治对此完全不清楚,甚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时间暂停对这道金色符号完全不起作用? 当金色符号出现在梅洛的额头上时,周围的时间再次恢复了运转,寒风悄然拂面,乌云随风飘散,红色雪花漫天飞舞,地上的雪面如同猩红血海,陈陌眼神不善地盯着依长治,冷声道:“还想垂死挣扎吗?哼,痴心妄想!” 依长治看向陈陌,只见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凌冽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陈陌持剑而立,与依长治对视一眼,忽然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晃了一下依长治的眼睛。 依长治不禁微微失神,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陌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但听身后风声乍起,剑尖悄无声息递来,沉默而迅疾地送向依长治的后颈! 依长治心头一凛,顾不得转身,单手凝聚出一道白色光球,正是破灭星辰,想要向陈陌奋力掷去,然而陈陌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一剑铮然刺出,轻盈地点在了白光表面,能量波动顿时絮乱起来,一时间不受控制,破灭星辰力量骤然反噬,轰地爆炸开来! 依长治闷哼一声,径直向后跌倒,情急间还不忘护住洛可儿,半边身子狠狠摔在地上,只觉整条胳膊疼痛无比,又麻又木,几乎没了知觉,定睛一瞧,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焦黑一片。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陈陌便再次执剑而来,他似乎对依长治恨之入骨,根本不跟他喘息的机会,一道剑光倏然闪过,刹那间化成数道剑影,从四面八方刺向依长治! 情急之间,依长治身影一晃,但听叮叮叮一连串脆响,依长治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剑尖刺中了他的虚影,竟是硬生生躲过了陈陌这必杀一击,片刻之后,他又在不远处出现,右手依然抱着洛可儿,脸色苍白至极。 原来就在长剑及身之时,他突然想起青衣人曾经教过他的空间转移之术,尽管这招掌握得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情况危急,容不得他过多考虑,只能冒险一试,然而他的速度发挥不出来,还是被陈陌刺中了胸口,一点殷红在他的胸膛迅速扩大,瞬间染红了衣衫。 依长治呼吸凌乱,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刚才那一剑刺中了他的心窝,距离心脏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纵然伤不至死,却也让他无力再战。 “没想到我依长治居然会在这里被逼入绝境。”依长治强行咽下嘴里的血水,冷笑道:“你们一念很好,很好……”他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这次能侥幸活下来,一定会全力查探一念的来历。 古德得意笑道:“依长治,你这次死定了,谁叫你不听话呢,说好了如果你自我了断,我们还可以绕过那女人一命,现在情势迫不得已,只能连她一块儿杀了!” 依长治低头看了洛可儿一眼,但见她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气,打定主意即便自己死了,也要保护洛可儿的周全,说道:“可笑,难道你们以为我输定了?” “你引以为傲的速度无法发挥,心口也中了陈陌一剑,我不认为你还有余力能与我们一战。”梅洛皱眉道:“假如你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的话,那就不必了,我们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陈陌心领神会,正要提剑再上,陡然间一阵金芒闪耀,深沉的夜色蓦地变得透亮无比,一道巨大的金色符号突如其来,散发出来的光芒顷刻间吞噬了漫天雪花! 仿佛被无形之力迅速吸收,红色的雪花纷纷被吸入金色符号之中,消失不见,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道金色符号的形状竟与梅洛额头上的完全一样,也是一个圆形,里面也有两根指针,只是这符号要比梅洛的大了数倍,看上去就像一个由金色流光凝成的巨大时钟。 随着金色符号的出现,梅洛祭出的幻境登时土崩瓦解,牧尧猛然惊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惑道:“奇怪了,我……睡着了?”曲凤池等人也逐渐转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洛怔怔地望着那道金色符号,脸色骤然变得极其苍白,眼神透出难以置信的情绪。片刻之后,一名白衣女子款款而来,这道金色符号忽地缩小,归回到了她的额头上。 女子的身材凹凸有致,容貌十分漂亮,正是骆歆及时赶到了,她盯着面前不远处的梅洛三人,神情满是戒备,张翼三两步走上前来,冷冷地瞪着三人,怒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眼见行踪败露,古德知道这次刺杀行动又失败了,恨恨地看了依长治一眼,神情颇为遗憾,陈陌冷哼一声,将长剑插入剑鞘之中,回到了梅洛的身后,然而梅洛却默不作声,只是用一种非常复杂的怪异眼神盯着骆歆,同时将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隐藏在兜帽下,不让骆歆看见。 骆歆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转过头去,蓝轩看出端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需要害怕。 “喂,老头儿问你话呢,聋了?”叶荆唇边叼着一根烟,懒洋洋地说道:“要不要我把你们抓到他的面前,再让他好好跟你们重复一遍?” 梅洛的目光从骆歆的身上缓缓移开,然后看向了张翼,一句话也没说,忽然向后转身,大步往黑暗中走去。陈陌与古德知道这是撤退的信号,也跟在他的身后,迈步向前。 “想来就来,想走想走,你问过我没有?”叶荆冷笑一声,身形忽然一晃,来到了梅洛的身后,就要伸手揪住他的后颈,然而须臾之间,梅洛三人的身影蓦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叶荆扑了个空,眯着眼睛望向前方,目光闪烁不定。 “算了,别追了,他们有逃跑的办法。”蓝轩轻叹一声,说道:“幸好这次是及时赶到了,否则麻烦可就大了。” 他所说的麻烦就是依长治,如果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神秘人的手里,东极高庭必然会无比震怒,到时候他们零也脱离不了干系。 “幻术已经解除,看来这是一场针对依长治的暗杀。”骆歆有些后怕地说道:“想不到无意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还好没人伤亡……”她忽然看见依长治胸口的血迹,当即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是没人死亡。” 依长治捂着受伤的部位,抬头瞥了叶荆一眼,说道:“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被零给吸纳进去了,看来你在悬镜司干得不错。” “少来,悬镜司那破地方,大爷我才不想待着。”叶荆弹了弹烟灰,不屑地说道:“零倒是不错,起码没人会管你抽不抽烟,会不会迟到早退……” 骆歆马上说道:“我那是懒得说你,不然我嘴皮子都得磨破了。” 叶荆笑了一声,刚想反驳,张翼粗暴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了好了,现在是闲聊的时候吗?你们难道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蓝轩好奇道:“老爷子,你发现了什么?” “我们之前在雪地里找到的那些线索,加上刚才这些人的凭空消失,这些情报能提供的信息已经非常明显了!”张翼神情激动地说道:“他们一直在利用时间裂缝,穿梭于各个不同的时间或者空间之中,毫无疑问,他们掌握的知识要比我们先进得多!” “难道……这就是时间裂缝出现次数越来越频繁的原因吗?”蓝轩很快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声说道:“我明白了,这两者之间肯定相互有影响。” “这些年来,时间越来越不稳定了,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张翼稍微冷静了一些,说道:“以前数百年,甚至数千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想要通过时间穿梭,把自己送到这个时代,来完成某件事情,一件足以改变未来的事情!” 骆歆原本还有些糊涂,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不由心头发凉,忍不住说道:“老爷子,按照你的意思,这些人是从……” “不错,他们是从未来穿越到这个时代来的。”张翼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地看着依长治,沉声说道:“目的是杀死依长治,从而改变以后的历史。” 398 清白何用? 大殿之中,韩统低头怒视跪在脚边的禁军护卫长,脸色极其难看,在自己的皇宫之中,居然有刺客前来偷袭而且无人知晓,还重创了依长治,险些将他杀死在宫内,这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情? 万一依长治就这么死了,他这个领主可谓是颜面尽失,说不定还会与东极高庭交恶,到时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又会破灭了,而且这笔帐终归会记在自己头上,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护卫长吓得瑟瑟发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也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内心茫然无比,幸好蓝轩出来打圆场,说道:“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是用过某种手段进来的,一般的凡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得到。” 在外人面前,他们心照不宣地隐瞒了空间移动的事情,韩统面色稍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都滚下去吧。” “是,是……”护卫长感激地看了蓝轩一眼,急忙退了出去,古力努努揉了揉太阳穴,哈出一口酒气,晕晕乎乎地说道:“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依长治啊?” 此时月上半空,乌云翻卷,已经过了凌晨时分了,但是大殿里的人都没什么困意,依长治受伤的部位早就被洛可儿治好了,不过脸色还有些发白,毕竟陈陌那一剑太过凌厉,此刻剑气残留体内,时不时会感到隐隐的刺痛。 面对这个问题,依长治也很疑惑,摇了摇头说道:“他们针对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人手段诡异,似乎也很熟悉我的作战方式,特意想方设法降低我的速度,只是我探查了多次,也查不到他们的来历。” 牧尧看了张翼一眼,打心底感到一阵恶寒,他对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记忆尤深,当初在墨龙潭的时候,这老头就对自己青睐有加,这次会不会又盯上自己了呢? 然而张翼连看都没看牧尧一眼,皱眉道:“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这些人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至于依长治在未来做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 “难道是我们的仇家?”贺峰一拍脑袋,粗着嗓子说道:“不过咱们仇家这么多,根本查不过来啊!” “别胡说八道。”牧尧忍不住说道:“老头也说了,这只是猜测而已,不过真有时间穿越的存在吗?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现在不存在不代表以后不存在。”张翼冷哼一声,说道:“而且时间穿越的理论早就有了,只不过很难实现而已。” “我对你们说的未来、时间穿越并没有什么概念。”依长治沉默片刻,说道:“我现在关心的是,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众人不禁沉默了,如果一直被这伙神秘人盯上,整天担惊受怕会被暗杀,心理压力也挺大的,虽然依长治修为强悍,也不代表他不怕被人刺杀,何况这些人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确实难以应付。 “我还记得八年前,在红莲武道会上遇到的那个人,雷天一……”圣女塔利亚忽然缓缓说道:“此人的力量要比一念强上太多,几乎超脱了凡人的范畴,犹如高不可攀的神祗,他的境界根本不是依靠修炼就能达到的。” 众人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噤若寒蝉,这个人带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那超凡绝伦的神力,君临天下的气势,举手投足便能毁天灭地,这已经不是人类了,说是神明也毫不为过,要不是一个神秘男子出现,及时阻止了这一切,恐怕红莲大陆早就被毁灭了。 塔利亚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红莲大陆的不解之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更多,正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比常人要高得多,才有机会遇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陆清羽闻言目光一闪,似乎若有所思,依长治见他这副模样,当即问道:“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我在想……不管对方的来头有多么神秘,只要能抓到其中一个人,很多疑问就迎刃而解了。”陆清羽沉吟一阵,说道:“如果他们的目标确定是你,那肯定还会再来,我们事先做好准备,下一次……一定不会放走他们。” “哼,一念有什么好怕的,还不是只会鬼鬼祟祟在背后暗杀?”牧尧冷笑一声,不屑道:“他们要是不使用这些下三滥的幻术,我一个人就可以干翻他们全部!” “哦,是吗……”贺峰拖了一声长音,表达出自己的不屑,牧尧瞪了他一眼,不爽道:“怎么,你不信我啊?” “呵呵,信,信。”贺峰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牧尧撇了撇嘴,说道:“嘁,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依长治看着这两个人日常斗嘴,心里却乐不起来,似乎有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胸口,憋得他无比难受。叶荆斜眼看着他,抖了抖烟灰,说道:“依师弟,很久没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了吧,上一次被人打败应该还是跟我比试的时候。” 依长治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正准备反唇相讥,谁知一股寒气直窜心间,忍不住用力咳嗽起来,洛可儿赶忙使出神谕之心的神力,丝丝缕缕的绿光被吸入依长治的胸口,顿觉一阵清凉沁肺,浑身舒坦无比。 “哟?这玩意儿挺厉害的啊。”叶荆啧啧称奇道:“我倒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玄妙的好东西,是不是多重的伤势都能治愈?” 依长治冷笑道:“你让我先砍你一刀,然后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算了吧。”叶荆吐出一口烟圈,笑道:“我站在原地让你砍,你都砍不中我。” 依长治嘿笑一声,懒得再跟他斗嘴了,塔利亚刚才那一席话勾引起了他的回忆,想到当年横空出世的雷天一,以及将其制止的那名神秘人,心中忽然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一念的出现必然与这件事情有着极大的关联。 …… …… 天元帝国,天牢。 这是朝廷专门用来关押朝廷官员的牢狱,因此里面的环境远没有东极高庭的沼狱那么恶劣,不过也不会好太多,里面老鼠泛滥,蚊蝇成群,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腐烂臭味。 由于天牢关押的犯人身份非常,所以警卫更加森严,每名犯人的脚上都必须带着重达数公斤的铁链,有些人的重量甚至是数十公斤,别说是走路了,就算挪动脚步都很困难。 天牢内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吵闹的动静,除了有些犯人时不时用头撞向铁门,发出嘭嘭的响声以外,其他时间安然无事。 牢房内全是单间,所以有些人闲来无事,撞门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与空虚,给自己无聊单调的人生增添一点可有可无的乐趣。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由远而近,缓缓而来,囚犯们精神一振,纷纷来到门口,看看究竟是哪位倒霉鬼过来与自己作伴了,或许还会是以前认识且共事过的同僚,那可就太刺激了。 透过铁门的缝隙,他们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披头散发地走来,长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几乎看不清容貌,这些囚犯认不出他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又将目光往下移去,不由目瞪口呆。 寻常人的脚上都是绑着铁链的,而这人的脚踝上竟是分别绑着两块巨大的精铁,比他的脑袋还大了不少,看这重量少说也有数百公斤,但此人亦步亦趋,抬足漫步向前,似乎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 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念头骤然浮现在众囚犯的脑海当中,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此人跟在狱卒的身后,缓缓穿行过漫长漆黑的走廊。 哐当一声,狱卒将某个单间的铁门打开了,一股腐朽的霉味扑鼻而来,狱卒不由微微皱眉,这人却深呼吸了一下,淡淡道:“这地方还不错。” 狱卒神情复杂地看了这人一眼,用极为尊敬的语气道:“希望以后的历史可以还您一个清白……” “……恭长卿大人。” “清白?”这人长眉一挑,冷笑道:“我要这清白有何用?” 此人正是杀死宋安的恭长卿,他回到天元帝国后,自然被军部抓了起来,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朝廷当即震怒,下令立刻执行死刑,陈更生等人跪地求情,好说歹说,才让朝廷改变了主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恭长卿必须被关入天牢,百年后才能被放出来。 恭长卿什么话也没说,任由着被带出了宫殿,关入大牢,带路的狱卒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不由惋惜无比,对朝廷的处理很不满意,这样的英雄不应该被关起来,可惜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狱卒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狱卒叹息一声,微微摇头,关上门后便离去了,恭长卿静静地站在漆黑的牢房之中,沉默着站了很长时间,突然低声怒喝,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将地面打出了一个大坑,霎时间碎石飞舞,劲风鼓荡,拂起了罩在他面容上的长发。 他的双眼血红无比,目光中杀意绽放,凝若实质,仿佛一头嗜血的凶兽,额头上青筋暴露,神态无比狰狞! “依……长……治!” 399 再临梦境 孤独或许会带来短暂的宁静,但往往也会让人寂寞到发疯。 恭长卿坐在黑暗的牢房之中,身下的草席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上面满是褐色的污垢,有些地方甚至干得发硬,散发出阵阵恶臭。 一只老鼠飞快地从墙角边掠过,半只身子钻进了角落的洞穴之中,然后转过身来,睁着绿豆似的小眼睛,好奇打量着不远处的那名高大男子。 他感到非常饥饿,这名男子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能咬下他脚指头上的一小块肉,或许就能缓解一下腹中的饥火。只是这名男子带给他的压力有些沉重,他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危险,不过在犹豫许久之后,饥饿的煎熬还是战胜了理智,他决定快速出击,如果第一下没咬中,那便作罢。 老鼠小心翼翼地靠近男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三米、两米、一米……他已经快到靠近男子的脚边了,甚至可以嗅到男子身上的酸臭汗味。 忽然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怪异,后腿处似乎变得十分轻盈,双腿使不上劲,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老鼠好奇地嗅了嗅,接着转过头去,看到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幕画面。 他的后半边身子不知何时被切断了,五脏六腑流了一地,片刻之后,那半边身子如同被车轮碾过,瞬间成为了肉泥。老鼠心头茫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嗤喇一声,恭长卿身下的草席骤然四分五裂,一阵阵罡风平地掀起,将他的长发吹得狂舞鼓动,一道道无形剑气四处飞射,周围的墙壁上渐渐布满了深刻的剑痕,铁门也被剑气波及,发出噔噔一连串响声,铁皮上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刮痕。 恭长卿此时心境空明,无形剑气心随意动,纵横飞舞,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再遇到依长治以及牧尧的话,要如何才能击败他们。 苍陌的死,完全是依长治和牧尧造成的,假若不是牧尧抓住了苍陌,他也不至于舍身自爆,自己这条命可以说是苍陌给的,要是不能替他报仇,那自己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他虽然此刻被困在这里,却不代表会被困住一世,他相信迟早会有个机会,能让他离开天牢,前去找依长治报这个血海深仇,这也是他唯一的信念和目标。 复仇二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上,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苍陌的面容就会浮现在自己的眼前,罪魁祸首宋安已经被他亲手斩下了头颅,依长治和牧尧间接害死了苍陌,他们也必将逃不过仇恨的制裁! 当时的情景宛如重放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面对同伴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面对敌人却无法将其手刃的愤怒,这些情绪全部化成了推动力,驱使他无法停止下来,如果要报仇的话,他要有足够的力量,唯有强大的力量,才能让他品尝到复仇的甜蜜滋味。 他不想再想当时那样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这个念头在恭长卿的心中萦绕不去,他疯狂催动着丹田内的灵气,冲击着自己的瓶颈,竭力想要提升境界! 罡风越发强劲,剑气越发密集,四周的墙壁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如此大的动静甚至引来了其他囚犯的注意,然而他浑然未觉,依旧拼命运转着灵气。 轰!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猛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的衣衫都被这股巨力撕扯成片片碎布,狂风乍然掀起,无形之力宛如一道道波纹,迅速往四周扩散,旁边的墙壁被这股巨力一冲击,蓦地往后塌陷,牢房内尘土飞扬,劲风鼓荡,一缕缕金芒从他的身上迸出,须臾间凝成了一把金色的巨剑! 他突破了,整个人脱胎换骨,原先是凝魄后期的境界,如今已经迈入合虚境界的门槛,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强者。随着他境界的突破,金色巨剑发出嗡嗡嗡的轻响,剑气宛如无坚不摧的金丝光线,向四面八方切割过去,这些金线碰到墙壁或者铁门,宛如切白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只要他继续这样破坏下去,整个天牢都会被剑气摧毁! 忽然间,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黑暗的前方,淡淡道:“我只给你们一次说话的机会,如果是为了给宋安报仇,你们可以保持沉默。” 只见他的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绿色光罩,将剑气和金线全部隔在了里面,下一刻,三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长袍。其中一名矮个子甩了甩手,将一名狱卒的尸体随意丢在了地上,另一名身材高瘦的人轻声说道:“来找老师麻烦的人,我们已经全部扫除了。” 这人的语气颇为恭敬,似乎将自己当成了长辈,恭长卿眉头一挑,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喊自己叫老师,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三人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杀光了天牢里的狱卒,如今只剩下了关在牢房里的囚犯,除此之外再无活人了。 “我不认识你们。”恭长卿微一沉吟,刚要赶他们离开,瘦高个忽然向前,绿色光罩渐渐消失,“老师,您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这人手上捧着一个黑色的匣子,恭长卿未及发问,只见一道光芒从匣子的某个口子里疾射而出,瞬间化成了一个影像,十分清晰地展现在恭长卿的眼前。 恭长卿紧盯着这变幻不定的影像,脸上的表情先是从惊讶恢复到了镇定,再渐渐严肃起来,眼神极为凝重,目光飘忽不定。 沉默许久之后,恭长卿忽然问道:“这……就是红莲大陆的未来吗?” “老师,就跟您看到的一样。”那名瘦高个小声道:“我叫梅洛。” “我明白了,走吧。”恭长卿二话没说,缓缓站起身来,双指遥遥一点,金色巨剑化成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体内。 古德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恭长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 …… 天空仿佛燃烧了起来,大半边天际变成了血红之色,火烧云宛如沾了血迹的棉絮,被无比粗暴地撕扯成满地碎片。 依长治站在荒芜的平原上,抬头看向苍穹,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是在观看天空中那两人的战斗。 这两人飞得很高很高,几乎接近苍穹的顶端,即便依长治极目远眺,也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黑色小点以极快的速度旋转飞舞。 他并没有觉得这一切很滑稽,恰恰相反,他此刻半跪在满是尘土的荒原上,额头上满是冷汗,双手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这是一个膜拜神明的姿势,然而依长治觉得这并不夸张,因为天空中的那两个人确实有被膜拜的资格。即使双方相隔如此遥远,依长治也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两人势如万钧雷霆的出手威压! 若说八年前的雷天一带给了他天神一般的巨大压力,那么此时眼前这两人,无论是谁,都具有与雷天一相同的实力,两人的每一次出手,从中爆发出来的威力,都能让大地荒原轻轻颤抖,在他们一次次的疯狂对撞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崩塌碎裂。 依长治汗出如浆,脸色苍白如纸,两位神明之间的斗争实在太过恐怖,即使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无意间流溢扩散出来的巨大能量,都足以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场战斗打得天昏地暗,仿佛天地色变,大地崩裂,红色流云被巨力撕扯,彷如一道道凌乱的漩涡,搅得七零八落,然而这两人好像没有停手的意思,一直从高空打到地面,又从地面飞至高空。 依长治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在战斗了,在这之前也梦到过相同的场景,只是认不出他们的身份而已,因为这两人的面容极为模糊,只能从身材上判断。 一方身形矫健,速度极快,似乎犹在自己之上,另一方则背生双翼,流光四射,光粒漫天飞舞,两人都不似凡人,其中那名背生双翼之人突然怒道:“都是因为你!” 依长治心中茫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心中余怒未消,继续破口大骂道:“这一切全是因为你的自私才造成的,你敢否认吗?” 另外那人面对指责,却不说话,只是一味沉默,就像一块生冷的石头,背生双翼之人见他默不作声,不由心头更怒,猛然间大喝一声,直挺挺地冲撞过来! 轰! 两人再次对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无法想像的恐怖力量四下散开,宛如惊涛骇浪,但听喀喇喇一声巨响,地面骤然裂开了数条巨大的口子,像是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地震,无数碎石纷纷掉落下去! 依长治的脚下恰好也有裂缝绽开,他很想往后退去,但此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脚踩空,整个人顿时摔下了无底深渊! “不!” 依长治蓦地睁开眼睛,只觉心跳如鼓,呼吸气喘如牛,脸上全是冷汗。 又是一个噩梦。 400 一念的分析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了,以太走了进来,皱眉看着依长治,说道:“少爷,又做噩梦了?” 此情此景,仿佛似曾相识,依长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太叔,我没事。” 以太习惯性地泡了一壶碧螺春,放在床头边上,依长治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缕缕清香四下飘散,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从寒川回来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由于破天小队在作战中表现出色,依长治受到了兰汐的嘉奖,不但恢复了职位,还得到了一大笔钱财赏赐。 依长治家财万贯,对这些赏赐没多大兴趣,转手便送给了贺峰等人,让他们拿去平分,在处理好新洲城那边的事务后,他申请了一个长假,独自一人回到了空桑城。 一念的出现让他绷紧了神经,在遭到一次又一次的刺杀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如果自己再不想些办法来应对,总有一天会被这些神秘人找到机会杀死。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最近在睡觉的时候,又开始梦见八年前那两名神秘人战斗的情景,这个梦境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也不清楚与一念有没有关系,重重疑云宛如迷雾一般,让他看不见面前的道路,认不清目前的处境。 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告诉以太,因为不想以太为他担心,何况八年前以太被雷天一重创以后,伤势就一直没有恢复,如今实力大跌,其实已经比自己强不了多少了。 他看着以太花白的头发,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歉意,这些年来他总是在边境呆着,几乎没怎么回过家,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彼此间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遥远,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所以这次请假回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陪伴以太,好好一段安静的日子。 幸亏老天爷也很给面子,在他回到空桑城的这段时间里,新洲城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什么战事发生,或许是天元帝国和大荒在新洲城及寒川接二连三的吃亏,让他们暂时放弃了进攻的念头。 既然已经醒来了,依长治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身来,洗漱完毕后换了身衣服,让下人去准备足够多的食物和美酒。 在他们出征的那一天,路依凝曾经当着众人的面说过,等依长治一伙人平安回来之后,就抽空找个时间,一起聚一聚,大约在半个星期之前,路依凝便已约好了时间,定于今日正午时分,地点就在依府之中,大伙儿一起吃个饭。 太阳逐渐升起,快到正午的时候,牧尧等人陆续来到了依府,原本他们还担心依长治在这期间会不会遭受一念的偷袭,不过看他这副淡然的模样,应该是没什么意外发生。 随着时辰的推移,所有人都抵达了依府,包括路依凝在内,甚至连付辰都来了,众人坐在大厅之中,面前的桌上放着小食和茶水。 让人惊讶的是,路依凝居然与洛可儿有说有笑,似乎相互间已经非常熟稔了,付辰则盯着牧尧背后的翅膀,口中啧啧称奇,像是看到了非常不得了的玩意儿。 依长治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禁感到无比踏实,只要有这些伙伴们在,就算一念再强大、再神秘又如何,还不是会被自己击败? 付辰在欣赏完牧尧的翅膀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依长治,笑吟吟道:“长治,我听说你们这次在寒川表现得很出色,算是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连皇帝陛下都对你们称赞不已啊。” 依长治微微一笑,还没说话,牧尧便先开口了:“那当然,我们破天亲自出马,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他的笑容十分得意,一边还向素衣挤眉弄眼,贺峰两眼翻白,小声嘀咕道:“这小子,看把你能的……” 付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过我还听说,你们在庆功的那天晚上,似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麻烦,对不对?”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路依凝神情古怪地望着众人,目光若有所思,付辰显然知道些什么,似笑非笑道:“长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遇到麻烦不来找老师,也不去找老朋友,结果搞得大家都很担心。”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依长治沉默片刻,说道:“但是……我并不想给老师添麻烦,毕竟我早已从天清宫毕业了,大家都有忙碌的事情……” “这不是理由吧。”路依凝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就算你再忙也好,难道没时间介绍一下新的朋友吗?” 依长治微微一怔,听出路依凝这话的意思,是暗指自己不够大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洛可儿的脸色一红,眼神略带羞意,犹豫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轻声笑道:“我想大家应该都已经认识我了,就不用再多做介绍了吧?” 陆清羽这时笑着打圆场道:“算了,皇后大人您就别为难长治了。”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说道:“闲话到此为止,既然大家都来了,我觉得应该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关于一念的来历,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目前掌握的线索太乱太杂,他们还有些理不清头绪。 陆清羽见他们不答,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说说我的想法,根据已有的情报推断,我假设一念的确是从未来穿越回来,为的是杀死长治,那么他们必然会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间点下手,这个说法大家有疑问吗?” 牧尧等人沉思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陆清羽微笑道:“很好,既然这个推论能站得住脚,接下来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在这个推论的基础上,我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先前释竹卿已经出手偷袭了长治,再加上这三人的公然刺杀,却全部宣告失败,这将会导致一个很严重的结果……” 说到这里,陆清羽的目光陡转冷厉,沉声道:“他们已经在无意间改变了未来。” 一时间,厅堂内安静得针落可闻,只能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改变未来?这从何说起?然而依长治立即明白了过来,在一念的历史里,他自己是没遭到偷袭的,在这个时间点却被人刺杀,历史的进程其实已经被改变了。 陆清羽环顾周围一眼,见众人眉头紧蹙,也不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刚才我说的是第一点,现在来说第二点,假如一念只是想单纯地杀死你,那他们根本没必要来挑战现在的你,只要回到你幼年的时候,便能轻松将你杀死,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依长治眉毛一扬,说道:“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他们不是不知,而是不能!”陆清羽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是没有能力回到那个时候的,这说明他们具有局限性,并不是随意就能穿越时空!” 不得不说,陆清羽的推测一针见血,有理有据,众人听起来似乎也是那么一回事,陆清羽轻啜一口茶水,又道:“第三点,当那三名黑衣人刺杀失败以后,第一选择是逃离现场,所以我大胆推断,他们从未来回到现在后,已经没有能力可以再次穿越时空,换句话说,他们无法再进行时间移动了。” 依长治皱眉道:“关于这一点,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陆清羽微微笑道:“要是他们还可以继续穿越时空,只要将时间回溯到出手刺杀你的那一刻,再把零的出现计算在内,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你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恍然大悟,付辰颇为赞许地看向陆清羽,大声道:“好小子,还真有一套啊,不愧是智将陆清羽。” “老师过誉了。”陆清羽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目光转向依长治,说道:“长治,你记住,不管一念是什么来头,你只要知道他们非常了解你就行了,关于你的战斗方式,你的性格,甚至你的家庭,他们或许都了若指掌,早已做好了针对性的措施,这是对你极为不利的因素,不过……” 他话锋一转,说道:“这些人失手两次,导致身份彻底暴露,估计很快便会无所遁形,这个所谓的一念组织,难缠的地方在于对你非常了解,但他们的人数肯定不会多,像这样的神秘组织,规模大概跟零差不多。” 牧尧忍不住说道:“你说了那么多,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行呢?” “改变。”陆清羽目光灼灼,盯着依长治说道:“他们对于长治的熟悉程度,是他们唯一的优势,所以长治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改变自己,让一念对长治感到陌生起来,这就是我想出来的应对之策!” 依长治低头沉思了许久,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尝试改变自己。”他知道陆清羽的话不无道理,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试一试。 付辰嘿嘿一笑,忽然右手一扬,犹如变戏法一般,依长治腰间的北落紫霄似乎受到无形感应,自己飞到了付辰的手里。付辰低头看着手中的紫色双刀,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为师的工作了,我会好好把北落紫霄改造一番,让他更适合现在的你!” 401 消失的城市 一念的突然出现,给牧尧等人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挺忌惮的,这几个月来纵然不至于担惊受怕,但也神经紧绷,一刻都不敢松懈,不过陆清羽的这番分析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倒也稳定住了众人的情绪,在商议完毕之后,众人的神态已经明显放松了不少。 依长治平时很少在依府呆着,所以府内没几个仆人,今天由于众人要在府中聚会,所以下人都是临时从外面招来的,这时又还没到午饭的时候,因此众人便坐在厅堂之中,一边喝着以太珍藏的昂贵茶叶,一边吃着精致瓷盘里的美味点心。 这些点心都是依长治特意从和月坊订做的,一般人还没这个口福,比如和月坊的特色小食——牡丹燕窝酥,选材取自昂贵的顶级燕窝,入口即化,香甜味美,品尝后令人口齿留香,极为难忘,光是一块牡丹燕窝酥就得花费一两银子,寻常人根本吃不起。 贺峰和牧尧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反正他们胃口不小,也不怕待会儿吃不下饭,这些小食既昂贵又好吃,不全部塞进肚子里岂不是亏大了? 路依凝在皇宫里待久了,这些小食虽然美味,却也入不了她的法眼,因此吃了几块便不吃了,忽然将目光投向了某个瓷盘上,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道:“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某只盘子里盛着一块绿豆桂花糕,下面压着一张小卡片,虽然不是很起眼,但若不是路依凝的提醒,他们或许还发现不了,不过这张卡片的做工倒是非常精美,上面还有一个被红蜡封住的口子,像是一封信件。 “呀,好漂亮!”洛可儿忍不住将卡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惊讶地说道:“咦,这还真是一封信啊?”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牧尧也愣了一下,伸长了脖子想去看一眼,依长治却似想到了什么,马上警觉起来,说道:“刚刚是谁将这盘糕点端进来的?” 众人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不过这也很正常,根本不会有人关心这些下人是谁,何况这些人都是临时进府的,别说是他们了,就连依长治都不认识几个人。 陆清羽微眯双眼,说道:“拆开看看,信上说了什么。” 依长治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仔细读了一阵,忽然眉头紧锁,微微摇了摇头。众人好奇心起,贺峰性子最急,当即说道:“长治,上面到底写了啥啊?” “你们自己看吧。”依长治将信件递给了满脸好奇的牧尧,意味深长地说道:“看了你们就明白了。” 牧尧神色狐疑地接过信封,小声念道:“长治,牧尧,展信佳……”读到这里,他忍不住说道:“这谁啊,怎么还认识我?” 依长治沉默不语,似乎不想多说,牧尧只觉莫名其妙,耸了耸肩,又念道:“自上次于东极高庭一别,已过八年之久,多年未见,甚是想念,你们前些日子在寒川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但此次找到你们,是因为某个重要的特殊原因,虽然这可能会让我暴露身份……长话短说,今夜亥时,我会在青湖小筑等你们,希望你们能及时赴约。” 信件的最后落款署名是“青玉”,牧尧皱眉道:“这个青玉又是什么人?” 依长治轻叹一声,说道:“他就是奈良。” “是那个叛徒?”牧尧顿时怒目圆睁,说道:“这混蛋,现在又改名叫青玉了?他到底有几个名字啊?” “这不重要。”依长治冷静地说道:“小牧,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以奈良的性格,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所以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 “要我看啊,先把这封信撕了,管他有什么屁事!”牧尧依然有些气恼,说道:“再说了,这家伙能有什么事情啊?” “长治说得对,我们要以平常心对待这件事。”路依凝淡淡地说道:“既然他请求我们见面,那我们最好是按时赴约。” 贺峰想了一下,挠了挠头道:“难道你们不怕其中有诈吗?” “如果有诈,那他当初就不会帮我了。”依长治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上次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我所说的楚亦凡派来的人,就是奈良,是他救了我一命。”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禁沉默了,曲凤池沉吟一阵,说道:“这里是东极高庭,我们不怕他暗中搞鬼,万一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处理不及时才会更加糟糕。” “行行行,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就去吧!”牧尧恶狠狠地说道:“但我先说好,晚上见到他的时候,我得先狠狠揍他一拳才行!” …… …… 与此同时,在大荒的王都内,有几人坐在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中,脸色均是凝重至极,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会议室里的这些人全都是大荒的重量级人物,有领主大人席诚,有亲王兰明鹏,有留仙洞主司空千里,就连楚亦凡也在其中。 一座巨大的时钟嵌在墙上,无数个或大或小的精密齿轮正以匀速缓缓转动,发出嘎嘎嘎的轻响,会议室内的建筑风格也与东极高庭完全不同,更加偏向于当年在墨龙潭密室中的未来金属感,但是整体色调又有些暗黄。 如果依长治在这里的话,会无比惊讶地发现,向来性情温和的楚亦凡此刻一反常态,脸色十分愠怒,又不得不竭力压着心头怒火,沉声道:“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目前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能够掌控的程度!” 他的头发有些散乱,整个人情绪无比焦急,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甚至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合眼了。 他死死地盯着兰明鹏,继续说道:“我们必须和东极高庭停战,而且要马上停止,现在根本不是争斗的时候,我们甚至不知道面对的敌人是谁!” 旁边的司空千里揉了揉眼睛,也是一脸疲惫,脸色显得有点蜡黄,会议已经开展了几个时辰,依然毫无进展,这样无休止地争吵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兰明鹏面色铁青地说道:“停战?万一这是东极高庭的诡术呢,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来负责?别忘了你的身份,不管你是否背叛了原来的祖国,你仍然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荒人。” “荒唐!”楚亦凡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你的格局,你的心胸?连是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你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统领战局?” “楚亦凡,我警告你……”兰明鹏勃然大怒,正准备用力拍桌子,冷不防整间会议室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兰明鹏一下子没站稳,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身体往旁边扑到,额头重重地磕在凳子腿上。 剧烈的摇晃令所有人都抓紧了桌子,但听哗啦哗啦一连串巨响,时钟上的齿轮被震得簌簌掉落,噼里啪啦掉在地上,铁制的时针、秒针也纷纷跌落,场面极其混乱! “来了,又来了!”席诚脸色苍白,喃喃自语道:“又开始了!”兰明鹏也两眼发直,揉着红肿的额头,讷讷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震动终于渐渐平息了,一名情报官推开会议室大门,跌跌撞撞跑来,语气惶恐道:“报告……报告领主大人,又有情况发生了!” 楚亦凡倒是沉得住气,说道:“不要慌张,给我们看看现场。”那名情报官顾不得气喘吁吁,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桌上,一道光束骤然射出,瞬间展开一副画面,只见画面中呈现出一片巨大空旷的平地。 众人瞧得暗暗皱眉,如果是普通的平地也就罢了,但这整块平地宛如被一把无比巨大的利刃切割过一般,切口异常平滑,就像是一块光滑的镜面,一道巨大裂缝出现在平面之上,几乎将这片平地分割成两半。 “这……边荒城呢?”席诚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惊慌失措道:“怎么不见了?”众人的神情异常凝重,因为这片巨大的平地原本应该是一座城市,然而这一整座城市却仿佛被人硬生生在地图上割去了一般,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了。 “这已经是两个月来,第三座消失的城市了……”司空千里只觉手脚发凉,后背被冷汗沁湿了,忽然间转眼一瞧,席诚的身子摇摇晃晃,竟是要昏倒过去,急忙上前扶住了他,说道:“领主大人,稍安勿躁,身体要紧……” 席诚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稍缓过来了一些,脸色苍白道:“诸位,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内心该有多大的压力。 没有人主动开口接话,因为他们都不知如何是好,眼前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若说当年雷天一毁灭世界之时,有救世主及时出现,恐怕这次运气不会再有那么好了。 楚亦凡紧盯着那道巨大裂缝,忽然说道:“拉近点距离看看。” 402 前所未有的危机 哒,哒,哒…… 坚硬的皮靴踏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的响声,楚亦凡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道巨大裂缝,忍不住皱起眉头,脸色极为凝重。 在亲眼看到边荒城消失无影之后,楚亦凡等人马上动身出发,来到边荒城的位置,只见原本繁华的城市彷如凭空蒸发,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平原,地面光滑无比,切口十分平整,即便有些建筑还残留在原地,但也被切割成两半,另外一边不翼而飞,以人力而言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神明亲自出手了。 只不过这世界真的有神吗?真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楚亦凡不禁想到了八年之前,雷天一突然爆发的那一天,当时的他在目睹雷天一超强的实力后,便彻底陷入了震惊。 他的实力在红莲大陆已经算是顶尖,可以说罕逢敌手,但面对着雷天一,他居然从内心深处感到了强烈的畏惧,两人的差距宛如巨大的鸿沟,连接近的可能性都没有,这对于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心高气傲的楚亦凡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本以为自己高处不胜寒,谁知却是盲目自大的井底之蛙,楚亦凡在离开东极高庭后,便开始沉下心来,调查雷天一的来历,很可惜的是,雷天一的过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神秘,根本查不到什么线索,无奈之下也只能放弃追查,然而就在两个月前,异变发生了。 位于大荒边境处的云中城在某个宁静的夜晚忽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平原,所有的居民及建筑全部凭空失踪,切面也是十分平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消失的。 此事一出,席诚大为震惊,赶紧派出人手,全力调查此事,只不过云中城消失得太过诡异了,除了留在平原上的一道巨大裂缝之外,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 席诚深知此事不能伸张,否则会引起极大恐慌,因此硬生生将这事隐瞒了下来,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风言风语仍然流传了出去,民间纷纷传言,天灾降临,诛尽人间,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席诚见此情形,不得不杀死几个带头闹事者,好不容易才将这些流言蜚语压制下去,谁知过了大约一个月左右后,又有一座城市凭空消失,这次是云中城边上的广济城。 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席诚焦头烂额,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商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各执一词,争吵不休,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席诚头大如斗,既然没有对策,只好先派人去安抚恐慌的国民,免得有人闹事,谁知没过半个月,边荒城也彻底消失了,楚亦凡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便亲自来到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事实上,当他仔细观看影像的时候,还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目前还不能下定论,必须亲自过来确认才行。 司空千里跟在他身后,头发乱糟糟的,衣襟凌乱不堪,目光有些茫然,往日潇洒英俊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想起以前听过一些天灾灭世的神话传闻,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那道巨大的裂缝就在前方不远处,几十名穿戴护具的汉子忙忙碌碌,紧张而仔细观察着裂缝中的动静,这些人来自天机小组,类似于东极高庭的零组织。 这些人早就知道楚亦凡要过来,看见楚亦凡三人缓缓前来,纷纷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其中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说道:“诸位大人,现场保留得十分完好,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兰明鹏顿时瞪大了眼睛,惊道:“那……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裂缝中隐隐有绿色光芒射出,这些光芒的来源十分怪异,这也是为什么楚亦凡要亲自前来查看。 “你们都往后退一点。”楚亦凡说到这句话,便大步往裂缝中走去,那名中年男子忍不住说道:“大人,那边有危险……”话说一半,肩膀却被兰明鹏搭上了,摇头道:“就让他去吧,如果连他都有危险的话,你们这些人估计早就死了。” 片刻之后,楚亦凡来到裂缝的边缘,极目往下方远眺,他在看影像的时候还不觉得裂缝有这么大,然而此时亲身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道裂缝的规模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庞大,长长的裂口横贯东西,犹如一条巨大狰狞的蜈蚣,将平原分成了两半,下方深不见底,缕缕幽光忽明忽暗,不知光源在哪里。 他盯着裂缝中的光芒,心跳陡然一下加快了,忽觉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迎面扑来,冷汗瞬间沁出,打湿了他的后背,一时间竟连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楚亦凡吃了一惊,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上一次还是在雷天一变身的时候,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仿佛蝼蚁面对苍鹰,压力如泰山降临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上。 楚亦凡强行压下内心的悸动,奋力往裂缝深处瞧去,只见一道道光芒从深渊下方迸射而来,像是同时点亮了无数盏明灯,然而这些光芒极有韵律地明灭不定,如同一呼一吸,看起来极为诡异。 不知为何,楚亦凡看到这里时,忽然失去了继续再看的勇气,他沉吟片刻,转身往回走去,来到兰明鹏和司空千里的身边,小声说道:“我已经看完了。” 兰明鹏急忙问道:“怎么样,那里面到底是什么,瞧清楚了没有?”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天大的难题,是一个需要集中红莲大陆所有人的智慧和力量,才能解决的难题。”楚亦凡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并非我危言耸听,我敢断言一句,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好,整个红莲大陆必将迅速消亡。” 司空千里脸色苍白地说道:“唉,楚兄,我也知道目前情况的严重性,但……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楚亦凡又看向兰明鹏,严厉地说道:“事已至此,这节骨眼上你还不愿意停战吗?” 兰明鹏犹豫片刻,终究咬了咬牙,说道:“行行行,我明白了,那就停战吧。” “不但要停战,我们还得尽快向外求援。”楚亦凡沉声道:“我们需要其他三个国家的鼎力协助,否则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无法阻止这场灾难的。” “就依你所言。”兰明鹏此时六神无主,只能连连点头,说道:“我们马上回去,然后我会让领主大人给其他三国首领写信的。” 楚亦凡转头望着依然留在裂缝旁边的天机小组,只见他们手持纸笔,正忙碌着记录些什么,内心感到异常沉重,一阵不祥之感霎时涌上心间,而且越发强烈起来。 …… …… 青湖小筑靠近空桑城的郊边,算是一处风景胜地,白天还能吸引一些游客,然而到了晚上,就没剩下几个人了,毕竟这里离城内还有一段距离,大部分游客一般在夕阳下山的时候就会回去了。 此时月上中天,星空浩瀚,银色圆月倒映在静如镜面的青湖之中,显得格外清亮,蛤蟆蹲在荷叶上,享受着宁静的夜晚,蓦地一块石头狠狠砸来,将圆月的倒影搅得稀烂模糊,水花四溅,蛤蟆吃了一惊,吓得跳入水中。 牧尧将手中的石块一口气丢进湖中,闷闷不乐地说道:“那家伙的架子这么大吗,我们都等多久了,怎么还不出现,他是不是在忽悠我们啊?” 曲凤池笑道:“耐心点吧,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倒不是被耽搁了,只是担心会有人跟踪你们。”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奈良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道:“看来这地方目前是安全……” 一句话没说完,他的眼前骤然一黑,一记老拳猛冲过来,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眼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小子,居然还真有脸过来?”牧尧神情狰狞,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有多么想揍你吗?” “小牧,你怎么……”洛可儿曾与奈良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人救了自己和依长治,但是她不了解奈良之前与破天的过往,忽见牧尧二话不说大打出手,当即想上去劝阻,依长治却拦住了她,摇头道:“你不必插手,他们有些恩怨……要亲手去解决。” 洛可儿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其他人,但见陆清羽一伙儿也默不作声,只好退到了依长治的身后,注视着牧尧二人的一举一动。 奈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揉了揉红肿的脸颊,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正准备爬起身来,牧尧再次挥出一拳,正中他的鼻梁,打得他眼冒金星,鼻子一下子变得通红,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你已经打了我两拳了……”奈良强忍鼻梁的酸痛,微怒道:“我一忍再忍,如果我这次起身你还要打我,就别怪我还手了。” “哦……那我不出拳了。”牧尧举起右拳,拳骨上陡地突出四根尖锐的骨刺,阴森森地冷笑道:“换成这个怎么样?” 403 非正式求援 这场面如果被外人看见了,肯定会觉得这是一对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然而只有依长治等人才知道,这是牧尧在发泄对于奈良当年背叛的怒火。 奈良盯着牧尧拳头上的骨刺,不禁变了脸色,喝道:“你是认真的?” “比珍珠还真!”牧尧冷笑一声,突然举起拳头,狠狠击向奈良的面门! 这一下若是打实了,奈良必然面目全非,七孔流血,但是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飞起一脚踹中了牧尧的小腹,将他踢得凌空飞起,紧接着双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但听嗤喇一声轻响,数十根骨刺从他的后背突出,宛如触手一般,疾速刺向牧尧的胸口!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少本事!”牧尧怒极反笑,大声道:“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奈良冷着一张脸,说道:“来就来,还以为我真怕你不成?”两人一边斗嘴,彼此间相互攻击,无数根锋利的骨刺当空相撞,发出阵阵沉闷的巨响,暗灰色的骨屑四处飞舞。 洛可儿紧皱眉头,唯恐二人失手重伤了对方,依长治瞧出了她的心头顾虑,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其实小牧根本没想伤害奈良,所以没拿出全部的实力。” 路依凝看了依长治一眼,淡淡地说道:“但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奈良即使有什么事情也无暇说出口。” 牧尧听到依长治这么说,当即哼了一声,似乎想证明依长治的话是错的,出手力度越来越重,两条手臂瞬间化成数十条骨刺,精准无比地刺向奈良的周身要害,奈良不甘示弱,也照着牧尧的攻击方式,接连化解牧尧的攻势。 两人你来我往,交锋异常激烈,劲风呼啸四散,掀起周围尘土飞扬,气浪纵横飞舞,凌厉非常,旁人的众人受到波及,纷纷往后退去。路依凝素手一扬,一道光罩霎时笼在众人身旁,挡住了逸散而来的气浪及灰尘。 “那个……他们好像是来真的啊。”贺峰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长治,你确定他们没有全力出手吗?” 曲凤池很认真地说道:“有长治和依凝在这里,就算他们认真打……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牧尧久战不下,不由急躁起来,叫道:“够了,我要动真格了!”说着蓦地大喝一声,一双机械翅膀从背后生出,猛然间冲到天上,低头俯瞰着奈良,脸上满是愤怒的神情。 “你……怎么会有翅膀?”奈良吃了一惊,没想到牧尧居然背生双翼,不禁吓了一跳,依长治皱起眉头,隐隐感到场面似乎快要失控了。 轰轰轰! 无数道光炮陡地疾射而出,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朝着奈良当头轰下!奈良反应极快,骨刺须臾间化为坚实的骨盾,挡住了光炮的大部分攻击,由于光炮的威力太强,他挡得异常吃力,脚下的地面碎成蛛网形状,往外扩散而去。 光芒四射,罡气涌动,坚硬的地板被火炮炸得碎石乱飞,尘土漫天,轰鸣声不绝于耳,劲力四处席卷,波及到了别处,旁边的凉亭被光炮轰中,登时塌了半边,贺峰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堆断垣碎瓦,说道:“喂,这也太夸张了吧,想打死人啊?” 依长治转头看向路依凝,严肃地说道:“差不多了,送我上去吧。”他知道牧尧性情易怒,此时已被奈良打出了真火,所以他决定亲自出手,结束这场闹剧。 路依凝明白他心中所想,当即高举双手,一缕缕白色冰霜喷涌而出,转瞬间凝聚成一条寒冰阶梯,一路扶摇直上,依长治顺着阶梯猛然冲上,几步便来到了牧尧的身边,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低声喝道:“先别闹了,说正事要紧!” “不,还没分出胜负呢!”牧尧余怒难消,倔强地叫道:“我要继续跟这家伙大战三百回合!” 依长治懒得跟他啰嗦,紧紧抓着牧尧的衣领,陡然间从高空中一跃而下,身子急速向下坠落,但听耳边风声呼啸,当快要到地面的时候,依长治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在空中减缓了下冲的速度,接着稳稳地落在地上,低头看向脸色苍白的牧尧,淡淡道:“怎么样,这下你总该清醒一点了吧?” 牧尧没料到依长治竟如此丧心病狂,带着他从几十米高的半空跌落而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讷讷说不出话来。 奈良被牧尧打得灰头土脸,毫无还手之力,眼见牧尧被依长治制服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说道:“你这小子,居然一点也不念旧情,下手还这么狠……” “旧个鬼的情。”牧尧面色铁青地说道:“没当场打死你就算不错了。” “算了算了,正事要紧。”奈良无奈说道:“我们先暂时停战,你若要打,待会儿再说吧。”说完这话,他颤颤巍巍想站起身来,忽觉肩膀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口子,兴许是刚才不小心被石块击中了,此时正流血不止。 “你受伤了,我来帮你。”洛可儿来到奈良身边,丝丝缕缕的绿色光芒从神谕之心的表面飘散而出,然后钻入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处,转瞬之间,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很快便恢复如初了。 “你也会治愈之术吗?”奈良盯着自己的肩膀,颇为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只有司空家的那些人才懂这一招,想不到你们也掌握了,你们破天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免了,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夸赞。”牧尧很不客气地说道:“听说你又换名字了?叫青玉是吧,什么时候去寒川当卧底啊,我估计天元帝国你也该呆腻了吧。” “你……”奈良刚想反唇相讥,依长治及时制止了两人的斗嘴,如果要吵下去,恐怕事情将没完没了,“奈良,我知道你这人性请谨慎,这次不惜暴怒自己的身份,也要费尽心思找到我们,我想你应该不是为了吵架才来的吧。”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众人的目光立即转向了奈良。他苦笑一下,弯腰拾起地上的眼镜,仔细地擦拭了一遍,然后重新戴上,说道:“先说明一点,我目前的顶头上司是你们的老熟人,是他让我过来找你们的,所以你们不需要质疑我的动机,我只负责传话而已。” “老熟人?”曲凤池狐疑道:“难道你说的人是……” 奈良点了点头,说道:“对,就是楚亦凡,你们天清宫的前掌教。” 此言一出,牧尧几人有些吃惊,没料到奈良现在居然还跟楚亦凡攀上了关系,只不过依长治和路依凝知道内情,对此反应都很平淡。 奈良继续说道:“我这次过来的目的,唔……怎么说呢,应该算是非正式的求援吧,官方的求援文件应该这几天就能送到了。” 依长治眉头紧皱,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楚亦凡要向我们求援?以他的本事还有做不到的事情吗,如果连他都被难住了,你来找我们又有什么用?” “别着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奈良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事情的开始大概是在两个月前,在我们大荒发生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他看着依长治等人,说道:“云中城你们知道吧,就在大荒的边境。” 贺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当然知道,有话就快说,别那么多废话!” “当时临近傍晚,云中城的上空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光罩,就像一个庞大无比的锅盖,将整座城市倒扣在其中。”奈良沉默良久,神情略带恐慌地说道:“城里的人走出不来,城外的人也没法进去,云中城的百姓们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有人甚至开始散布世界毁灭的谣言。” “什么?”路依凝目光一闪,惊讶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确实很惊讶,因为安插在大荒的线人并没有反馈这个消息,看来席诚是刻意隐瞒了这个事情。 “我们也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时在城外的卫兵看到这一幕,马上用紧急军情的渠道通知了朝廷,朝廷的应对也很快,立即派出了天机小组,来到云中城外查看情况。” 奈良轻声叹道:“很可惜的是,天机小组也瞧不出什么端倪,云中城内不乏修行强者,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击破光罩,城中渐渐陷入了一片混乱。” 牧尧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没办法,所有人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奈良无奈摇头道:“幸好城里储备了足够多的粮食,坚持三个月时间不成问题,天机小组也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心理准备,在城边搭建了帐篷,势必要在三个月内破解云中城的困境,谁知……”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似乎仍然心有余悸:“就在当天夜里,整个云中城都不见了,连同那个巨大的透明光罩,一齐消失无踪!” 404 如何抉择 众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消化这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如果奈良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那未免也太诡异了,一座城市消失不见到底是什么概念? 许久之后,陆清羽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你所说的消失,我能不能理解为云中城被某种力量破坏,变成了满地废墟?” “不,就跟字面意思一样,是真的消失了。”奈良解释道:“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整座城市凭空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洛可儿咬着下唇,说道:“那城内的居民呢?” 奈良叹道:“也一并消失了,没有任何东西留下,除了一些被切成两半的建筑还留在原地,像是在提醒着我们,这里的确曾经有座城市存在过。” “怎么可能……”牧尧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究竟是谁干的,凭人的力量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们先别忙着惊讶,我话还没说完呢。”奈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不仅仅是云中城,在随后的两个月内,广济城和边荒城也接连被抹去,连人带城统统消失不见,我们却束手无策,连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都毫无头绪。” 听到这句话,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奈良要过来找自己了,这事情实在太过严重,已经不止是大荒的事情了,如果东极高庭也发生了这种情况呢?寒川呢?天元帝国呢? 念及于此,众人心头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奈良看了他们一眼,叹道:“你们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了?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有三座城市消失无踪,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不到半年时间,大荒便会从红莲大陆上被抹去,什么都不剩下,接着就该轮到周边的天元帝国、寒川,到最后你们东极高庭也无法独善其身,大伙儿全部同归于尽。” 贺峰倒吸一口冷气,猛地一拍脑袋,叫道:“说得对啊,那咱们不就都完蛋了吗?” “楚亦凡的想法也很简单,他认为这件事情已经跟国家无关了,需要借助红莲大陆所有强者的实力,或许才能化解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奈良严肃地说道:“他本身就不那么在意国家的划分,也非常憎恨战争,所以他有这样的想法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太抬举我们了吧……”牧尧脸色难看地说道:“我们这几条臭鱼烂虾,也算是他所说的强者吗?” “第一,你们的实力很强,尤其是长治和依凝,在年轻一辈中几乎无人能及。”奈良说到这里,将目光转向陆清羽,说道:“第二,智慧也是实力的一种,陆清羽那超出常人的头脑也是一大助力。” “谢谢,不过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陆清羽微笑一下,说道:“可能是因为其他人太笨了吧。” 牧尧顿时不乐意了,忍不住说道:“喂,姓陆的,你这话是几个意思?”素衣悄悄在他的腰间拧了一把,憋笑道:“人家说得对啊,你确实是个笨蛋,还是大笨蛋。”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危险。”奈良咳嗽一声,认真说道:“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情况便会蔓延到整个红莲大陆,到了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要采取紧急措施,恐怕就来不及了。” 仿佛是心照不宣,众人的视线马上投到了陆清羽的身上,想看看他会如何定夺,陆清羽沉思片刻,忽然笑着说道:“奈良,你说句老实话,你这次过来真正想见的人并不是我们几个,而是皇后才对吧。” 奈良愣了一下,目光闪烁不定,笑道:“此话怎讲?” “原因很简单,你们以前都是天清宫的同门,本来就有感情基础,你现在是想通过私人关系,将此事的重要程度告诉给皇后,假如皇后也认可了事态的严重性,那么等你们大荒使者正式来到东极高庭求援的时候,就能得到东极高庭的全力支持。”陆清羽意味深长地看着奈良,微微笑道:“而且……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自然也会成为前往大荒的主力先锋,我这话说的没错吧?” 奈良顿时眼皮一跳,暗道陆清羽果然聪明过人,三言两语便道破了他的心思,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也没有否认,陆清羽又说道:“你的算盘确实打得很好,可惜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就算长治他们相信你这些话,你又如何能保证席诚那些人不会趁此机会对破天出手呢?” 贺峰等人听到这话,立即警觉起来,目光不善地瞪着奈良,这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大荒终究是东极高庭的敌人,万一到时候大荒翻脸不认人,东极高庭又能如何呢? 奈良沉默许久,说到:“我以我的性命发誓,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话没说完,便被陆清羽打断了,“你的誓言没有任何作用,也不值一钱,我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毕竟我们是敌非友,对于大荒来说,一旦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我们破天又会成为你们最大的难题。” 陆清羽的话虽然难听,而且很不客气,但也非常现实,谁都无法保证大荒会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情,奈良不禁哑口无言,无话反驳。 这时,始终不发一言的依长治开口说话了:“陆清羽的顾虑是对的,但是事有两面,假若奈良没有欺骗我们,确实发生了那样的灾难,我们却对此置之不理,万一东极高庭也受到波及,那么一切都晚了。” 牧尧两手一摊,说道:“所以呢,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是不会讨论出什么结果的。”路依凝沉吟一阵,轻声说道:“此事非比寻常,只能从长计议了。” ……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过去了半个月,在这期间内,东极高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起云涌,大荒派来的使者过来与兰汐说明了情况,并附上了几段影像资料,增加了这场灾难的可信程度。 兰汐看完这些影像后,表情变得十分凝重,这些影像看起来非常真实,不像是作假的,在与使者交谈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便让大荒使者回去休息,然后立即下令,传讯召开紧急内部会议。 一天之后,朝廷高层的人基本都到齐了,齐延石、安志雄、潜龙等人悉数到场,张翼和子伦这些不太出面的人也都来了,足以看出兰汐对此次会议的重视程度,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看待大荒的求援行为。 众人在观看了大荒使者带来的影像后,全都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齐延石先是表达了这几段影像的不信任,认为大荒只是在弄虚作假而已,或许这是一场针对东极高庭的阴谋,他主张对此不予理会。 然而安志雄却认为宁可信其有,毕竟这样的灾难万一真的发生了,东极高庭肯定也无法幸免,必须派人过去看看情况,如果这消息是假的,那么以后大荒再有任何类似的请求便不再理会。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下,但主要论调还是偏向于齐延石的观点,认为此次休战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好好整顿一下内务,修生养息,不需要理会大荒的死活。安志雄面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心中暗骂这些人太过短视。 在一片争吵声中,张翼始终眉头紧锁,不发一言,但凡他参加过的会议,基本都会总结几句,但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十分沉默,子伦询问他的建议,他也无话可说,只是非常突兀地说了一句:“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了……” 子伦听得莫名其妙,还想进一步细问,张翼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了,神色忧心忡忡,情绪颇为焦虑,始终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事情。 会议开到最后,依然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兰汐头痛不已,感到有些疲乏了,于是采了个折中的方法,三天之内若有人自告奋勇,那就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没人自愿前去,此事便就此作罢,谁知张翼突然提了个要求,假若有人去大荒的话,零也要一起跟着过去。 兰汐原本是不想出动零的,毕竟大荒那边非常危险,零这样的组织绝对不能损失人手,谁知张翼倔脾气一上来,连兰汐都敢顶撞,一定坚持要去,否则自己就辞职不干了。兰汐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就此散会了。 …… …… 依府之中,破天小队等人聚在一间厅堂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颇为压抑,过了很长时间以后,牧尧忽然说道:“我不明白,奈良根本不会撒谎欺骗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呢?” 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看在奈良的面子上,觉得还是要过去帮帮忙比较好,不料陆清羽却表达了反对之意,认为此事风险太大,不应该冒这样的险。牧尧有些不满,觉得陆清羽的疑心太重,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会撒谎?”陆清羽闻言冷冷一笑,说道:“所以他八年前没有骗过你?” “这次肯定不会了!”牧尧怒视他一眼,说道:“还有,我警告你,别再提那件事了,再提我翻脸了啊!” 405 作出抉择 破天的内部其实向来比较和谐,很少会出现争吵的情况,因为依长治是主心骨,陆清羽负责运筹帷幄,所以牧尧等人只需要去执行就可以了,然而这次为了奈良,这两人却闹得不可开交。 “你们两个都先别吵了。”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曲凤池及时站了出来,十分冷静地说道:“看看长治怎么说吧。” 依长治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举棋不定,到了他现在这个位置,每个决定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免得行差踏错。 陆清羽的话固然很有道理,前往大荒的确是个冒险的举动,万一席诚到时候真的翻脸不认人,恐怕自己这些人也回不来了,但看牧尧这架势是非去不可,毕竟是奈良亲自过来求援的,他很难出言拒绝,贺峰与牧尧虽然天天斗嘴,可是两人关系极好,只要牧尧去了,贺峰就一定会跟着过去。 一时间,依长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吃不准该如何抉择,牧尧见他默不作声,当即冷笑一声,说道:“没关系,其实也不用你们一起去,我一个人就够了。” 陆清羽两眼盯着天花板,说道:“那当然了,你牧尧重情重义,义薄云天,可不是我们这些冷血之辈能比的。” “念及旧情有什么不对?”牧尧瞪了他一眼,怒道:“难道一定得寡情薄义吗?如果按照你这说法,每次上战场都不顾及同伴,那我们还怎么打仗?破天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小牧,别乱说话!”曲凤池皱起眉头,低声喝道:“赌气归赌气,这种话能随便说出口吗?” “对,就你念及旧情,就我狼心狗肺。”陆清羽显然也气得不轻,长笑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冒险,还不是因为不想让大家陷入危险境地?你能保证大荒那边不出事?你能保证这不是一个陷阱?假若做事情都像你这般莽撞盲目,我们破天早就死了千百次了,你还能站在这里斥责我冷血无情?” 牧尧重重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怒道:“那是,你陆清羽多了不起,就你最聪明,最谨慎,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去不去无所谓,我肯定是要去的,大不了我一个人去,不需要你们跟着!” “小牧,你太激动了,冷静一点!”依长治沉喝一声,目光看向牧尧,说道:“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你说这些话干什么,让人心寒吗?” 依长治发声了,牧尧便不再多言,气哼哼地瞪了陆清羽一眼,重新坐了回去,陆清羽面带冷笑,捧起手中茶杯,也懒得再看牧尧。 “我知道,这件事情确实很难抉择,给我一晚上时间考虑。”依长治沉吟良久,说道:“明天上午,不管去还是不去,我都会给大家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我希望的是……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你们都必须服从,尤其是小牧,还有清羽,我希望你们可以以大局为重,慎重考虑,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要知道,我们是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伙伴,有好处一起分享,有危险一块儿扛,这也是我们能够走到今天的原因,我想你们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说到这里,他扫过众人一眼,沉声道:“现在,先散会。” …… …… 牧尧很不甘心地走了,陆清羽也无言离去,这场会议不欢而散,依长治独自坐在厅堂之中,不禁陷入了沉思,要同时照顾两个人的想法,确实很不容易,因此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当天夜里,依长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走出房间,来到院落的后花园里,仰望天上宛如银盘似的圆月,只觉内心有点烦躁。 坐了一会儿后,缕缕花香随风拂来,依长治嗅着清香之气,烦躁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些,但是仍然不知该不该前去大荒,忽听一人在旁边笑道:“依师弟,何必这么愁眉苦脸?” 依长治扭头望去,却见曲凤池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苦笑了一下,说道:“曲师兄,你怎么来了?” “其实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曲凤池缓缓在依长治身边坐下,笑道:“说起来,我们两人似乎很久没有单独聊过了。” 依长治微微笑了一下,知道曲凤池自然不可能真是为了跟自己聊天才来的,而且他在今天的会议上也没有主动表态,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曲师兄,对于奈良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曲凤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说道:“依师弟,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选择离开齐云川,加入你们破天小队吗?” 依长治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曲师兄但说无妨。” 他此前确实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曲凤池跟齐云川的关系并没有表面那么好,又或者是与自己相处更自在一些,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曲凤池不说,他也就不问,谁知道在今天这个情况下,曲凤池居然会主动提起。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曲凤池笑了一声,说道:“我之所以想要加入破天,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你们几人深厚的友谊,你、牧师弟,或者是依凝、贺峰,我必须承认,是这份友谊打动了我,让我萌生了加入的念头。” 依长治料不到竟是这个回答,不由哑然失笑,说道:“我与小牧,还有依凝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会深厚一些。” “依师弟,你并不明白这种感受。”曲凤池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的友谊,是那种可以将后背托付出去的友谊,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要知道人的一生,最渴望的便是能得到这样的信任,这便是我会加入破天的原因。” 依长治垂首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抬头望向曲凤池,很认真地说道:“曲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心有顾虑,假如大荒那边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必须对整个队伍负责。” “依师弟……”曲凤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过,破天的意志应该是即便前方充满荆棘火海,亦要义无反顾地结伴而行,不是吗?” 话说到这份上,曲凤池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依长治盯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坚定,突然苦笑一下,说道:“看来这段时间我屡次被一念偷袭,再加上官职越来越高,已经渐渐失去当年的锐气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也渐渐坚决起来,认真道:“我的决心不能受到动摇,当然也不能让小牧一个人去大荒冒险,所以我决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向陛下报告,我破天小队愿意全员出动!” 曲凤池轻轻一笑,说道:“你能下定决心,那便再好不过,最怕的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无论大荒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这一席话说得依长治心潮澎湃,紧紧握住了拳头,说道:“曲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我们能继续奋战,破天就会一直存在。” “我也是这么想的。”洛可儿忽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咯咯笑道:“长治,我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优柔寡断。” 神谕之心在她身边飞舞旋转,在夜色中看起来像是萤火虫在快速萦绕,曲凤池微笑道:“可儿姑娘,你也睡不着么?” “你们白天都吵到那种地步了,我怎么睡得着?”洛可儿故意叹息一声,然后对依长治二人嫣然一笑,说道:“不过你们别怪我偷听啊,要怪就怪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拼命往我耳朵里钻,想躲都躲不开。” “可儿,大荒那地方有些危险,我觉得……”依长治心里有些担忧,还想说服洛可儿留在空桑城,洛可儿马上摇头道:“你可别想着把我留在这里,要去就一起去,你刚刚不是说了吗,破天的意志就是共同进退。” 依长治无奈地瞥了曲凤池一眼,看样子要说服洛可儿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曲凤池笑着说道:“既然可儿姑娘想去,那就一块儿去吧,有我们保护她,还有神谕之心和豆豆的守护,想来不会遇到多少危险。” “我就爱听你这句话。”洛可儿不禁眉开眼笑,忽然大袖一拂,变戏法似地摸出三个杯子,说道:“好不容易才达成共识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她右手拿着三个酒杯,左手握着一个长长的酒瓶,一阵淡淡的酒香从瓶口中飘散出来,依长治一闻便知,那是雪莉酒的香气,这种红酒极为名贵,而且还是从寒川进口过来的,一瓶价值千金。 “你倒是挺会选酒喝啊。”依长治不由暗暗好笑,接过了酒杯,曲凤池也微笑着摇了摇头,洛可儿十分勤快地帮依长治二人斟满一杯,然后举杯笑道:“祝我们的旅途一路顺风,干杯!” 406 恐怖之物 第二日清晨,兰汐早早便起身了,不仅是因为寒川的使者今日远道而来,更重要的是破天小队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前往大荒,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看似对此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其实是想派人去大荒看看情况的,毕竟席诚不会蠢到用这个借口来对东极高庭不利,这就意味着如果灾难是真,日后必然会影响到自己的领土,所以派人过去看看是很有必要的。 他是这么想的,谁知不但无人响应,齐延石等人还主张置之不理,这也让他不好开口,幸好依长治主动提出动身前去大荒,可以说暂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兰汐纵然不喜欢依长治,可是总得做做样子,亲自为他们践行。 依长治他们来得很早,已经在大殿中等了半个时辰,此时天色才蒙蒙微亮,牧尧更是哈欠连天,看得出来他一宿都没怎么合眼,不过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兴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此事非同寻常,这一次恐怕不仅是大荒的灾难,很可能也是红莲大陆的灾难,对于你们表现出来的勇气,朕是非常赞赏的。”兰汐面带笑容,称赞道:“你们此去大荒,路途遥远,而且艰辛困难,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便是,朕绝对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依长治笑了笑,开玩笑道:“多谢陛下,我们没什么要求,只要能给够路费就行了。” 兰汐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子伦在旁边也跟着摇头微笑,觉得很有意思,几乎没有什么人敢在兰汐面前说笑,这个依长治倒是胆大包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大声说道:“恭请寒川使者!” “有贵客来了。”兰汐早就知道会有人来,马上将目光转向门口,俊朗的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只见张巍冲在前头,快步走了进来,看见兰汐后立即说道:“拜见陛下!”说着弯腰行礼,萧凛跟在他身后,也跟着一起行礼。 张巍与韩统的血缘关系几乎没什么人知晓,除了褚由检等人之外,绝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里,但对于兰汐而言,这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因此他丝毫没有看轻张巍,按照血缘来说的话,张巍的身份几乎等同于寒川的亲王,尊贵无比,自然不能怠慢了。 “不必客气,既然来了,就是我东极高庭尊贵的客人。”兰汐的笑容很是温暖,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张巍不禁对他的好感大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是我们叨扰了。”说完这话,他转头看向依长治,嘿嘿笑道:“长治老弟,有段时间不见了啊。” 听到这句话,兰汐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不过他掩饰得极好,很快反应了过来,轻轻咳嗽一声,笑道:“想不到你们的关系比朕想象的还要好,都开始称兄道弟了。” “陛下见笑了。”张巍哈哈笑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与长治已经结拜成了兄弟,自然便以兄弟相称了。” “原来如此,那朕可得恭喜你们了。”兰汐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只不过眼中殊无笑意,冷冰冰一片。 先前见到张巍和萧凛的时候,依长治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来了,然而转念一想,猜到他们可能也是为了大荒的事情才来的,不由笑着说道:“巍兄,萧凛,你们是不是也要去大荒?” “没错,我们收到了大荒的求援文书,准备过去看看情况。”张巍挠了挠头,憨笑道:“因为只是过去瞧瞧,所以我和萧凛二人就够了,目前情势才刚刚稳定下来,所以韩统得留在寒川,有很多事情都要等着他去处理呢。” 依长治明白他的意思,此前与三方联军的战争让寒川元气大伤,必须好好修生养息一段时间,反正张巍的身份摆在那儿,有足够的资格可以代表寒川。 两人说说笑笑,无意间冷落了兰汐,这令他不爽到了极点,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中却越来越恼怒。 “此间事了之后,你可得来我府上好好喝一杯。”依长治笑道:“我酒窖中珍藏了不少红酒,大部分都是从你们寒川进口的。” “那太好了。”张巍眼前一亮,说道:“我等会儿就去,正好去你府上转转。”说着转头看着萧凛,嘿嘿笑道:“怎么样,咱们一块儿去吧?” 萧凛不是张巍这种神经大条的人,由始至终一言不发,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形势,此刻隐隐感到兰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忍不住咳嗽几声,提醒道:“我觉得……这事情待会儿再说吧,现在还有正事要说呢。” 张巍一拍脑袋,说道:“对对对,不好意思,差点把正事忘了。”他对兰汐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又重新开始与兰汐讨论何时出发,等商量完毕以后,众人定好了启程的日期,然后张巍便急不可待地跟着依长治离开了。 在目送张巍等人离去之后,兰汐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寒意,子伦知道陛下大人此时的心情肯定差到极点,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能陪着他一起站着。 兰汐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转头望向子伦,说了一句:“有个问题,破天最近是不是太出位了?” 子伦心头一凛,心想皇帝陛下果然发怒了,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兰汐并不是在询问自己,只是在宣泄愤怒而已。 不出他所料,兰汐说完这句话后,当即转身便走,脚步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宛如一记记重鼓,狠狠地敲在子伦的心间。 等脚步声逐渐远去后,子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浊气,抬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 …… 楚亦凡站在巨大裂缝的旁边,眉头紧锁,那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神色紧张,正小声跟他说着什么,司空千里注视着裂缝之中的黑暗,脸上满是疲倦。 他们不知道有多久没合过眼了,司空千里一直守在此地,楚亦凡回去了一趟后又马上赶了过来,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他们必须守在旁边才安心。 同样没有休息过的还有天机小组,除了一些轮休的人员外,这胖子也没怎么睡过觉,他名叫王卫,是天机小组的最高负责人,也是席诚的得力助手,然而他在这段期间内受到了太多的压力,整个人都瘦了几圈,看起来憔悴萎顿,却不得不振奋精神,低声对楚亦凡汇报着情况。 “你确定吗?”楚亦凡盯着王卫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裂缝里面真有生命反应?”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王卫擦着脸上的汗水,压低声音说道:“根据我们这几天探测的结果来看,里面的灵气波动一直在慢慢增强,就好像隐藏的力量逐渐膨胀,换句话说,他每分每秒都在成长着,从未间断。” 楚亦凡不禁沉默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司空千里脸色很是难看,转头看了周围一眼,有些烦躁地说道:“天元帝国那帮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他所说的那帮人是千玺等人,天元帝国是大荒的同盟国,所以席诚第一时间便给宇文家送去了求援信,谁知数日过去了,援军居然还没到,司空千里又气又急,对此颇为不满。 王卫愣了一下,转头向旁边的助手使了一个询问的眼色,助手马上说道:“按理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 “不用等他们了,苏墨在哪里?”楚亦凡想了想,又问了一句,王卫还没说话,楚亦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向后望去,苏墨拎着酒葫芦缓缓走来,摸了摸乱糟糟的长发,醉眼惺忪地拖着长音道:“不好意思,刚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楚亦凡知道他性情惫懒,因此也没说什么,刚想开口找他商量几句,司空千里忽然抬起头来,冷哼道:“他们终于来了。” 楚亦凡也察觉到了动静,眯眼朝远处望去,但见有数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百米之外,为首之人正是千玺,身后跟着的也都是老面孔了,迦若、陈更生和小野,其余的人是从天元帝国调过来的修士,人数虽然不多,但实力不容小觑。 司空千里面色稍缓,毕竟人已经来了,只是迟了一点而已,所以也不好说些什么,千玺等人的速度非常之快,片刻间已经来到了楚亦凡的身旁,千玺看了裂缝一眼,然后微笑道:“楚掌教,好久不见了。” “掌教二字,就不要再提了。”楚亦凡淡淡一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关于这件事情,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千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异状,不由微微沉吟,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小野面色苍白,身躯微微颤抖,神情极为恐慌,捂着脑袋说道:“不,不……这里、这里有危险……” 他脸上满是冷汗,抬头瞪着眼前的巨大裂缝,惊恐说道:“有非常可怕的东西,在里面,就在这里面!” 407 黑雾中的杀机 见到小野这副模样,大荒人不以为意,认为他可能只是有些不舒服,也没放在心上,千玺等人却皱起眉头,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他们都很清楚小野拥有怎样敏锐的感知能力,如果这里面的东西能让他感受到深刻无比的恐惧,那说明情况要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事实也是如此,小野在踏入大荒的领土时便已感到颇为怪异,只是这怪异感最初还十分细微,然而越当他靠近裂缝的时候,心头的怪异感便越发强烈,身体也越发难受,心跳逐渐加快,额上汗出如浆,脑海中天旋地转,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此时站在裂缝的旁边,小野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冷汗沁湿了背后的衣衫,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无数恐怖而强悍的生命就藏在裂缝之中,虽然不知那些是什么,但能够肯定的是,这些生命充满了暴戾、凶残,仿佛张牙舞爪的恐怖凶兽,欲要撕碎眼前的一切生灵。 “怪物,全是怪物……”小野捂着脑袋,脸上满是痛苦神情,眼神因为恐惧而发直,他能听到数之不尽的杂音在脑海中不断响起,这些声音似乎包含着咆哮、怒吼,又似混杂了嘶鸣、怪叫,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像是无数怪物同时出声,其中蕴含的杀气和恐惧令他几乎快要疯狂,“不……太多了,他们的数量太多了!” 楚亦凡与千玺相视一眼,彼此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小野极其擅长精神攻击,这一点楚亦凡是知道的,如果连他都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裂缝里的实际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恶劣许多。 千玺虽然脸上没表露出来,但他双目中不经意间闪过几分焦虑,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情绪,他确实是见多识广,可是像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一次遇见,而且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短时间内没有其他的对策。 “不管怎么说,你们来了就好。”半晌后,楚亦凡终于打破沉默,说道:“目前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是一场无法控制的灾难,即使是我也束手无措。” “你要我们做些什么?”千玺很直接地说道:“我们又能够做些什么?”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楚亦凡看着他说道:“事情的前因我想你们都应该清楚了,两个月来一共有三座城市消失,而且消失的方式完全相同,这裂缝里的东西必然隐藏着线索。” “我同意你的观点。”千玺点了点头,说道:“但我先声明一点,我的人绝对不会以身试险,请你理解。” 这话一说出口,王卫等人情不自禁露出鄙夷的神色,司空千里脸色难看地说道:“既然是我们大荒的事情,那肯定会是我们的人出手,我只希望你们天元帝国能尽力而为,能帮则帮,不要袖手旁观就行了。” “很好,我想我们达成了一致的共识。”千玺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我不会插手你们的计划,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是配合你们而已。” 楚亦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千玺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导致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损失人手,这想法虽然很自私,不过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无可厚非,于是淡淡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陷入险境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苏墨,说道:“在弄清楚里面的情况之前,我们要保证不会出现危险的情况,所以我要你封住这条裂缝。” “小事……嗝,一桩……”苏墨嘿嘿笑了几声,忽然喝道:“画地为牢!”一支毛笔从他的腰间飞出,速度飞快地凌空虚划几笔,勾勒出一缕缕的浓墨,如雾般扩散缭绕,轻柔无比地覆在了裂缝上,看起来像是一条奔腾的黑色墨河,散发出浓浓的黑气。 这条巨大的裂缝横贯东西,长度约有数公里远,苏墨却能完全将其封住,不得不说他的修为相较八年前精进太多,不过这也几乎耗光了他的灵气,做完这一切后,苏墨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几乎瘫倒在地,赶紧对着酒葫芦灌了一口,才缓过气来。 “辛苦你了。”楚亦凡微微点头,看起来颇为满意,然后对千玺说道:“裂缝的口子已经被封住了,接下来便轮到你们出手,我记得恭长卿擅长使用剑阵,天罡三十六剑阵配合画地为牢,足以绞杀任何冲出来的敌人。” 千玺眯起眼睛,很奇怪地没有接这句话,迦若和陈更生更是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场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楚亦凡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哪还不明白恭长卿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马上转移了话题:“如果他不在,那就算了,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魔童的乾坤宝珠也有很强悍的控制能力。”千玺想了一下,说道:“用他来代替就行了。” 楚亦凡沉思片刻,摇头道:“恐怕会有问题,乾坤宝石的局限性太大,很难操控不说,还要充能才行,虽然效果很好,但未必能与画地为牢衔接得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忽听一阵清脆的喀嚓声响起,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司空千里的身体立即变得异常僵硬,他听出这声音正是来自裂缝之中,呼吸不禁粗重起来,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向旁边的楚亦凡,无声地说了一句:“怎么回事?” 霎时间,一股极为强悍恐怖的威压从裂缝中蔓延出来,宛如万钧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口上,压得他们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深深的恐惧感突如其来,仿佛汹涌狂潮,众人脸色煞白一片,有些胆子小的人甚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捂着脑袋拼命颤抖! 咔嚓、咔嚓、咔嚓……一连串清脆声连续响起,像是厚重蛋壳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巨蛋里面爬了出来,楚亦凡脸色陡变,低声喝道:“不好,原来那些会发光的物体是虫卵一样的东西,刚才的声音应该是虫卵裂开了!” 此言一出,王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如果那些发光物体真是虫卵的话,难怪会探测出生命反应了,只是不知道这些虫卵会孵化出怎样恐怖的怪物。 “装神弄鬼的东西,等我一剑劈了他们!”迦若冷哼一声,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起来,横身站在了裂缝旁边,神情跃跃欲试,千玺马上伸手拦住了他,小声道:“先别冲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大家都退后一点!”楚亦凡眉头紧皱,说道:“都注意自保,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感到了强烈的危险,这种感觉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面对着雷天一,莫非这次将要面对的敌人,竟会像雷天一那么恐怖吗? 下一秒,苏墨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面色苍白如纸,虚弱道:“不行,我快撑不住了……”话没说完,他先前封住裂缝的浓墨迅速消散,一缕缕灰黑色的烟雾从裂缝中喷涌出来,来势快到极点,转瞬间将众人笼罩在了其中! “小心!”楚亦凡吃了一惊,连忙运起灵气护体,将自己与黑雾隔绝开了,不过王卫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尽管他们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仍然不可避免地吸进了一点黑雾,不由脸色发白,万一这黑雾含有毒素,那小命也就没了。 异变突生,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全场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后,王卫才捂着鼻子,对几名下属说道:“你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他觉得这些雾气有些粘稠,又湿又冷,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里面还飘散着不少黑色的斑点,虽然看着很让人不舒服,但实际上似乎没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那几名天机小组的人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体,发觉一切如常,不禁抹了一把冷汗,有些后怕地说道:“大人,目前……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没有异常,不代表我们就安全了。”千玺冷静地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谁都不要轻举妄动……”话没说完,一阵凌厉的劲风骤然袭来,一道粗长无比的黑影从雾气中猛扑过来,拦腰卷起一名天元帝国的修行者,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粗暴地将他往裂缝中拖去! “啊啊啊!——”这名修行者登时惊得魂飞魄散,想要奋力挣脱出去,谁知这黑影的力量极为强悍,宛如巨大的铁钳一般,根本挣脱不开,他惊恐无措地手舞足蹈,试图抓住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停下来,然而他的力量在黑影面前犹如软弱无力的婴儿,竟连半分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转瞬之间,这名修行者便被黑影强行拖入了裂缝之中,霎时不见了踪影,只听他的惨叫声越来越远,紧接着戛然而止,四周再度回归于宁静。 408 破茧而出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名运气极差的修行者就已经被拖入了深渊,在场只有楚亦凡等寥寥数人看清楚了刚才的情形,那是一条又粗又长的巨大触手,难怪力量会这么大,更恐怖的是速度还如此之快,根本防不胜防。 “画地为牢!”苏墨此时一改往日的慵懒模样,神情极为认真,他心知情况不妙,赶紧伸袖擦去唇角边的血迹,快速用笔尖凌空勾勒出一缕缕浓墨,墨水迅速扩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将众人笼罩在了其中,黑色雾气仿佛被无形之墙隔绝开了,无法蔓延进来。 “都不要随意走动!”楚亦凡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一道金光从他掌心间迸出,须臾凝成了一道光罩,他担心只凭苏墨的画地为牢挡不住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攻击,因此主动出手了,在画地为牢的基础上再加固了一层防护光罩。 一时间,众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王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光罩外的雾气,全身肌肉紧绷起来,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周围安静无比,针落可闻,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片刻功夫,光罩外的雾气越来越浓厚,也越来越浑浊,仿佛一大团黑色的墨水泼在破败的棉絮上,显得十分肮脏,雾气似有实质,从四面八方涌来,用力挤压着光罩,发出一连串喀喀喀的轻响。 面对如此大的压力,苏墨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毫无血色,他本来就受了伤,此刻尽力维持画地为牢已经非常勉强,若不是楚亦凡出手帮忙,恐怕早就垮掉了。 司空千里见苏墨面色惨白,也忍不住出手了,在光罩上加了第三层防御罩,让其变得更加牢固,毕竟他跟楚亦凡是场中修为最高的两人,总不能让小辈来以身犯险,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咯咯咯……” 这时,黑雾中忽然传出一阵怪声,听起来像是巨大昆虫快速扇动翅膀的声音,但这声音并不细微,颇为响亮,如同就在耳边响起,不禁让人头皮发麻,可是这世上哪来这么大的虫子? 王卫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走到光罩旁边,眯着眼睛仔细往黑雾中瞧去,想看清楚雾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那条巨大的触手再次袭来,轰地一下狠狠拍在光罩之上,发出一阵巨响! “啊!”王卫一时不备,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似乎连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不过很快,他又觉得十分庆幸,如果没有光罩保护的话,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轰、轰、轰……巨大的触手接连不断地拍打过来,击在防御光罩上,也如同敲在众人的心窝上,虽然光罩抵消了绝大部分的力量,但仍有余力传入其中,有些修为低的人感到头晕眼花,恶心想吐,楚亦凡和司空千里面色凝重,源源不绝地将灵气输送到防护罩上。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而言,这些伤害其实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但在目前这个情况下,他们不能保证可以护住在场的所有人,因此只能待在原地,看看后续的情况如何,如果确实不容乐观,他们便会想办法带着这些人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发生了,周围的黑雾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从四面八方向某处聚拢,很快凝成了一道黑色的气流漩涡,一路扶摇直上,冲向灰暗的苍穹,将头顶的云层搅得七零八落,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黑色的柱子平地拔起,插入虚境上的天空。 与此同时,裂缝的黑暗中忽然传出一阵刺耳的嗡鸣之声,小野蓦地捂着脑袋,跪在地上痛苦哀嚎起来,“来了,来了,他们要来了!” 楚亦凡皱起眉头,只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间,这感觉是如此强烈,即便是没什么修为的王卫也察觉到了,不禁脸色发白,忍不住向后退去,似乎靠近楚亦凡才有安全感。 四周狂风席卷,飞沙走石,气流漩涡直冲云霄,整个大地开始猛烈摇晃,楚亦凡双眉一挑,低声喝道:“不好!”说着抬手伸指,一道金色光芒从指尖迸出,射在裂缝的口子上,然后迅速左右扩散,顷刻间封死了这条巨大的裂缝! 这一手干脆利落,比苏墨的画地为牢要快得多,众人还没明白楚亦凡出手的意图,忽听“砰”地一声巨响,有个物体一头撞在了裂缝之上,金色光芒霎时被撞出一道裂纹,马上又恢复如初。 “有东西想要出来!”司空千里立即反应过来,失声叫了一声,众人大吃一惊,无比紧张地朝裂缝那边看去,只听“砰砰砰”一连串巨响接连响起,在金色光芒的下方,似乎隐隐能瞧见有无数道诡异的黑影猛扑过来,拼命撞击着金光,地面剧烈摇晃着,不知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怪物! 司空千里看着这一幕,不由面色发白,急促道:“求援,赶紧求援!” 王卫这时候已经懵了,下意识地说道:“大人,我们向谁求援?” “尽说废话,这还用问吗?”司空千里此刻风度尽失,破口大骂道:“当然是整个红莲大陆了!” …… …… “嘶……”叶荆吐出一口烟圈,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趴在马背上,双眼微眯,好像很享受这摇晃颠簸的感觉,蓝轩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地对牧尧说道:“他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吗?” 牧尧很认真地说道:“严格来说,他算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变化的人。” “那我就不明白了。”蓝轩撇了撇嘴,说道:“他已经懒成这样了,居然还是天清宫第一强者,你们平时真的有在认真修行吗?” 牧尧张了张嘴,不禁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在鼻间里挤出一个高傲的冷哼,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与不甘。 “爷是天才,你们这些凡人比不了。”叶荆听到他们的对话,打了个哈欠道:“别说废话了,我们究竟到什么地方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大荒?” 骆歆强忍住笑意,说道:“别心急,我们离大荒已经很近了。” “急,怎么不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张翼掀开马车的门帘,没好气道:“你们搞清楚状况,我们晚一分钟抵达大荒,就少一分钟时间调查线索!” “没想到你们东极高庭的老人家比我们年轻人还要心急。”张巍憨笑几声,说道:“说得我都有些惭愧了,不应该走这么慢的。” 贺峰听到这话,暗自冷笑一声,心想这老头可不是普通的老人家,就算你是寒川的亲王也没法跟人家相比,这老头犯起倔来,连兰汐的面子都不给。 依长治微笑道:“不必心急,有楚亦凡在大荒,我相信情况应该不会那么糟糕。” 此次东极高庭出行的人数极少,除了破天小队几人外,还有零的四名成员,再加上张巍和萧凛,加起来连二十人都没有,可以说是非常寒酸了。 经过数日的跋涉,他们已经来到了大荒的边境,只有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彻底踏足大荒的领土,不管是依长治,还是张巍,都不曾来过此地。 这条官道人迹罕至,而且异常偏僻,众人走了一天一夜,都没看见其他的旅者,道路两旁是荒芜的红色戈壁,沙石随风飞舞,又干又旱,寸草不生,环境十分恶劣。 依长治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一方面是北落紫霄被付辰拿走了,内心有些不太踏实,也很不习惯,另一方面则是确实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可是这份不安究竟从何而来,他并不清楚。 忽在这时,大地陡然摇晃起来,众人吃了一惊,纷纷停住脚步,惊疑未定地看向四周,牧尧皱眉道:“怎么回事,这是地震了?” “不,你们看天边……”曲凤池神情凝重,远眺前方,沉声道:“你们以前见过这种景象吗?” 众人抬眼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但见远处的天穹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紫红色,连灰色的云层都被染成了紫色,显得既诡异又古怪。 天降异象,必有大事发生,依长治忧心更甚,看了陆清羽一眼,说道:“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陆清羽没有回答他,而是皱眉沉思起来,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以你现在的实力,遇上当年的雷天一,有多少胜算?” 依长治微微一怔,心中有些奇怪,陆清羽是没有见过雷天一的,只是从破天众人的口中听说过,这次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疑惑归疑惑,依长治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考虑了半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应该不超过一成。” 409 先行撤离 轰! 一根被烧焦了的木梁猛然坍塌,被烈火焚烧过后,原本暗沉的红木几乎变成了黑炭,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灰烬,被大风卷起,漫天飞舞而去。 黑色灰烬伴随着耀眼的火星,飘忽旋转,直冲上天,四周的建筑早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烧得面目全非,瞧不出本来的模样,满地都是残桓碎瓦,狼藉不堪,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留下了遍地废墟。 忽然间,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阴影,渐渐由小变大,片刻之后,一名大荒军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名大荒军摔得双眼翻白,脑颅碎裂,全身骨骼寸断,已经没有气息了。只不过他死亡的原因并不是高空摔落,而是在跌下来之前,他便已经被咬断了气管,喉咙处血肉模糊,看着极为渗人。 不仅如此,他还缺了一条胳膊,创口很不平滑,骨头都露了出来,像是被人用巨力硬生生扯下来的一样。这名大荒军死时瞪大双眼,表情也颇为怪异,不知是恐惧,还是绝望,似乎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几秒钟后,又有一名大荒军从半空一头栽下,摔得头颅爆开,活像一个摔烂了的西瓜,红白物流了一体,胸口被贯穿了一个大洞,心脏居然被人蛮横无比地掏空了! 嗡嗡嗡—— 一道怪异的影子从天而降,一脚踩在这名大荒军的背上,那竟是一个长着翅膀的怪物,之所以说他是怪物,是因为他虽然拥有人类的躯体,却全身覆满灰色的鳞甲,从鳞甲下裸露出来的皮肤呈浅灰之色,两只复眼又红又亮,密密麻麻,仿佛放大了很多倍的人型苍蝇,身后的翅膀薄如蝉翼,与苍蝇一模一样! 他扭了扭脖子,低头盯着大荒军的尸体,冷冷笑了一下,伸出尖利的手指,在尸体的心脏部位抹了一把,舔了舔腥臭的血液,然后心满意足地呻吟一声,两只尖锐的犬牙泛着幽暗的寒芒。 忽听“嗖”地一声轻响,一支长矛凌空飞来,直刺他的身后,怪物听到响动,突然将头反方向扭转过来,凶狠地盯着出手偷袭之人,那是一名年轻的大荒军,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害怕到了极点,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出手了。 谁知长矛还没飞出多远,一道影子飞扑而来,迅速将长矛撞开,那是另外一头怪物,他扇动双翅,冷不防怪叫了一声,那名大荒军心头一紧,只觉身后风声响动,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第三头怪物从身后偷袭,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紧接着猛然冲天飞起! “啊——!”那名大荒军吓得肝胆欲裂,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空中有无数怪物在飞舞,嗡鸣声不绝于耳,几乎遮蔽了大部分天穹。怪物飞到半空,突然随手将他抛起,顿时有十几头怪物骤然涌来! 宛如带血的猎物落入了鲨鱼群中,随着那名大荒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仅仅片刻功夫,他便被怪物们粗暴地撕成数截,鲜血哗啦啦往下洒落,内脏肠子却被怪物们接住了,狼吞虎咽地分而食之。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残忍分尸的人,相同的情景正在不断地发生,时不时便有大荒军被怪物抓到空中,或是分尸吃掉,或是直接摔死,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怪物无论是力量、敏捷还是反应都远远超过常人,即便是通明境界的修行者也不是对手,更别说这些只是凡人实力的大荒军了。 楚亦凡神情极为冷峻,面对铺天盖地的怪物,他不慌不忙,十指上白光绽放,凝出十个微型的破灭星辰,一挥手便能击败一大片怪物,但这样的攻击并不能杀死他们,只能让他们重伤,因为这些怪物的鳞甲又硬又厚,防御力极强,很难杀死。 然而凭他一己之力,并不能改变战局,这些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成片成片涌来,根本不清楚有多少数量,这些怪物的实力本来就异常强悍,纵然有近万名大荒军前来支援,战况依然呈一边倒的局势。 就在三个时辰之前,这些怪物冲破了楚亦凡的封锁,犹如群蜂出动一般,从裂缝中狂涌而出,他们从黑暗中出来以后,便发疯般向防御罩内的众人进行了疯狂的攻击! 楚亦凡二话不说,马上捏碎了袖中的令牌,这块令牌是通知求援用的,只要楚亦凡将其捏碎,那便是有大事发生,必须立即前来支援。 援兵来得很快,大约一炷香时辰之后,一万名大荒军便从远方火速赶来支援,然而当他们看清楚这些怪物的样貌时,不由震惊当场! 这些怪物的模样实在太惊悚了,而且实力非常强悍,数量还不见得少,交锋片刻过后,大荒军便落在了下方,一味被动挨打,兵力急剧减少,要不是有楚亦凡和司空千里在场,这一万人早就被屠杀殆尽,饶是如此,也有近大半的大荒军被残忍杀死,情况十分不利。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迟早会全军覆没的!”司空千里一指刺穿一头怪物,抖了抖骨刺上的绿色血液,急道:“必须马上撤退!” “这些苍蝇的皮太厚了吧!”兰明鹏抹去脸上的血迹,气喘吁吁道:“他们身上的根本不是鳞片,而是装甲才对吧?” “你说得对,确实应该撤退。”楚亦凡没做太多的思考,点头道:“距离这地方最近的城市叫什么?” “兰陵城!”司空千里马上说道:“最靠近此地的就是这座城市了。” “不会吧,你真的要撤退啊?”兰明鹏瞪着楚亦凡,有些吃惊地说道:“老楚,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楚亦凡淡淡地说道:“东极高庭和寒川的精锐援军还在路上,如果在他们赶到之前我们便伤亡惨重,后面的反扑就很困难了。” 兰明鹏想了一下,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但犹豫片刻后,又道:“那他们什么时候才来?” 楚亦凡一掌拍飞一头冲过来的怪物,低声说道:“我也不清楚。” 兰明鹏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嘿嘿笑了几声,没有再说话了。楚亦凡没空理会兰明鹏,转头对司空千里说道:“召集人手,我们现在便要撤往兰陵城。” 司空千里咬了咬牙,闪身来到了剩余的数千名大荒军面前,说道:“不要跟这些怪物缠斗了,先赶紧撤退……”话没说完,一头怪物猛然冲来,司空千里勃然大怒,右手迸出一道尖利无比的骨刺,瞬间将这头怪物穿了个透心凉,然后狠狠一脚踢开,继续说道:“我和楚亦凡会掩护你们离开,现在马上就走,不要耽搁!” “遵命!”这些大荒军纵然神情惶恐不安,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撤离,怪物见他们想跑,纷纷从天上俯冲下来,又抓走了几十名落在后面的大荒军,不过还没来得及下手杀死这些士兵,一个个光球陡然飞来,将这些怪物轰得人仰马翻,哀嚎不已。 “快走!”楚亦凡低喝一声,挡在了大荒军的后方,目光冷冽地扫向天上的怪物,沉声道:“进犯者,杀无赦!” 一股恐怖的威压从他身上猛然爆发出来,这些怪物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感觉到此人并不好惹,但是这些怪物都是天生的杀人机器,完全没有恐惧感,即便知道楚亦凡实力惊人,也不管不顾地猛冲而来! 楚亦凡冷哼一声,双手快速合拢,须臾间凝成一个巨大的光球,正是破灭星辰,怪物们飞到一半,突然看见这一幕,当即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仿佛感受到了破灭星辰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力,正想往后退去,楚亦凡双手一扬,破灭星辰呼啸而来,砸进了怪物堆中,登时轰然炸开! 白光迸射,气浪纷飞,在光球爆炸的一瞬间,数十头怪物顿时蒸发消失,离得稍远一些的,也被炸掉了半个身子,绿色血液四处飞溅,倒在地上疯狂滚动。 天上的那些怪物似乎被震慑到了,全都静止不动,呆呆地盯着那些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同类,没有了继续前进的意思,地上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掀起烟尘滚滚,沙尘飞舞,遮蔽了大半个天际。 忽在这时,楚亦凡蓦地抬起头来,眼神极为凌厉,望向远处的天边,只见虚境之上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看起来像是一个活物,但瞧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他的四周和上方生满了粗长的触手,透着厚厚的烟尘,可以看到触手在拼命扭动着,然而却没法看见这个物体的真实模样。 楚亦凡盯着这个巨大的黑影,沉默无言,片刻之后,这个黑影忽然又消失了,同一时间,烟尘渐渐散去,天边什么都没有,刚才所看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幻境。 只是看见这幻境的人,不止他一个。 司空千里忽然转过头来,声音有些干涩说道:“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410 抵达兰陵城 小野有些艰难地擦去鼻尖的血水,面色异常苍白,他大口喘着粗气,两只手抖个不停,摇摇晃晃站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陈更生看他这副模样,生怕他支撑不住,将手搭在了小野的肩膀上,缓缓输入灵气,片刻之后,小野的脸色稍微红润了点,虚弱道:“谢谢……”话没说完,一头怪物猛然冲来,小野立即叫道:“小心!”当即横身挡在怪物面前,伸出双掌,眉头紧紧皱起! 那头怪物突然全身一颤,像是被无形之力操控了躯体,顿时停在了原地,喉间咯咯作响,浑身猛然颤抖不休,紧接着如同一个吹涨了的气球,迅速膨胀起来,双眼突出,砰地一声爆炸开来,绿色血液四处飞溅,血肉横飞! 眼见怪物爆体而亡,小野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身体微微一晃,一道殷红的血液从他的鼻孔中流淌出来,陈更生连忙上去扶住他,急道:“别逞强了,再这么强行透支,你可能会死的!” “我……我不碍事……”小野摆了摆手,强撑着站立不倒,脸上满是倔强的表情,此时又有一头怪物俯冲过来,想要抓住小野,将他抛上半空,陈更生见状脸色一变,喝道:“小心!” 小野早有准备,不顾此时头晕目眩,正想再次使用精神攻击,谁知一道剑光骤然袭来,转瞬间穿透了怪物的胸膛,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两人转头瞧去,只见迦若飘然而来,脸上杀气腾腾,冷声道:“陈更生,你先带小野下去休息一会儿。” 陈更生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呢?” 迦若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还用说么,当然是杀光这群苍蝇了。” 在楚亦凡的调度下,千玺等人特意留在后面,与司空千里等人拦住怪物们的去路,不过这些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纵然楚亦凡等人全力出手,还是有不少怪物冲破了防线。 一些大荒军撤离不及,落在后面,被这些怪物从后方逮住,抛在半空中疯狂屠戮,有些修行者奋不顾身去救人,也难逃怪物的毒手。 这些修行者实力也就通明境界而已,打一两个怪物还行,面对一群怪物只有送死的份,更重要的是,这些怪物的飞行方式极为诡异,他们并不能持续留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后便会俯冲下来,然后再次借力冲天飞起,人类修行者很难适应他们的速度及节奏。 仅仅片刻功夫,便有数名修行者力战不敌,惨遭分尸,迦若在旁瞧得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祭出漫天飞剑,开始屠杀天上的怪物。 这些怪物的鳞甲虽硬,但迦若的剑光威力极强,切割鳞甲如斩豆腐,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怪物死于他的飞剑之下,怪物们发现迦若十分难缠,纷纷向他攻来,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按倒。 谁知迦若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就在数十头怪物围过来的时候,他蓦地进入了盘古模式,无数道凌厉无比的剑气喷涌而出,瞬间贯穿了包围过来的怪物。 他脸上溅了一点绿血,缓缓流淌下来,神情冷峻至极。他宛如挥动镰刀的死神,冷漠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纵然这些怪物十分凶悍,然而在迦若的疯狂屠杀下,他们居然开始向后退缩了! 仿佛是受到了迦若的鼓舞,人类修行者开始奋起反击,虽然场面看起来还是一面倒,但这些怪物渐渐感受到了人类坚守阵地的决心。 楚亦凡依然维持着淡然的表情,每次挥掌之际,便会掷出十个小型光球,在怪物群中轰然炸开,将这些怪物炸得血肉模糊。 司空千里的作战方式更加直接,竟是径直冲到了怪物堆里,无数根尖利的骨刺从体内迅速刺出,周围的怪物反应不及,纷纷被骨刺穿中,只来得及怪叫一声,便从空中坠落而下,摔成一滩肉泥。 在三人如此强大的攻势掩护下,成百上千的怪物都被纠缠住了,剩余的数千名大荒军抽出身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兰陵城,形势正按着楚亦凡计划的顺利进行着,但是不知为何,在亲眼目睹天边那道巨大的黑影之后,他的心情异常沉重,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在胸口挥之不去。 不光是他看见了这道黑影,司空千里看见了,千玺看见了,迦若也看见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道黑影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灾难的根源,目前能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完全无法推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种悲观情绪的影响下,众人且战且退,一路上不知杀死了多少头怪物,也不知道有多少同伴被怪物分尸杀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看见了兰陵城的轮廓。 “快,赶快进城去!”司空千里白色的衣衫上全是绿色的血液,散发着难闻腐臭的恶心气味,这是怪物身上流出来的血,但他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扯着嗓子吼道:“别推倒了自己人!” 千玺眯眼远眺天边,只见仍有许多怪物源源不断地从裂缝中涌出,似乎无穷无尽,再抬头望向上空,发现经过这段时间的杀戮后,怪物的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好像还越来越多了,不由心头微沉,说道:“那裂缝里究竟隐藏了多少怪物?” 王卫这时已经快要累趴下了,闻言喘着粗气说道:“如果探测生命反应的仪器没有故障的话……”说到这里,他吞了一口口水,脸色煞白地说道:“最少也有十万以上。”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陷入了沉默当中,迦若无比自信地冷笑一声,说道:“有意思,十万又如何,他们来多少,我就杀多少,全部杀光,一了百了!” 陈更生叹一口气,说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楚亦凡低声说道:“我留在这里,你们先进城去,不要再有伤亡了,因为我们根本承受不起。” 眼见兰陵城就在不远处了,众人打起精神,一路向前,很快便来到了城门口,负责兰陵城的知府蔡和早已收到消息,赶紧打开城门,让这数千名大荒军进城,当守城士兵看到后方密密麻麻、漫天飞舞的怪物时,全都吓得目瞪口呆,要不是军纪严明,恐怕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了。 “不行,这样下去就算进到城中也无法抵挡怪物的袭击!”司空千里急得头上冒汗,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了焦虑的表情,“城里面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肯定会被杀死的,我们保护不了这么多人!” 楚亦凡显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地说道:“所有受了伤的人躲进城去,擅长大范围攻击的人守在城外,绝对不能让这些怪物靠近城门一步!” “对付这些怪物,我一个人就够了。”迦若傲然说道,忽见苏墨走了上来,鼻尖里嗯了一声,说道:“你就乖乖在后面看着就行了。”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呢。”苏墨灌了一口酒,哈哈笑了几声,不过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先前受的伤还没恢复过来,“反正你一个人估计也招架不住,何必拒绝别人的帮助呢?” “我招架不住?”迦若冷笑道:“那就让你瞧瞧我的手段。” 魔童手持乾坤宝珠,冷冷地瞥了迦若一眼,说道:“消停一会儿吧。” “呀嗬?”迦若不禁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这是看不起我?” “迦若,你行行好吧,都什么时候了,就别斗嘴了。”陈更生无奈地架着小野的胳膊,说道:“你先顶着,我带小野进去休息一会儿,他的情况非常糟糕。” “哎,要是老恭在这里就好了……”迦若突然想起某人,心中有些惋惜,如果有恭长卿在此,配合他的天罡三十六剑阵,肯定会杀得更爽。 就在他们陆续进城的时候,天上的怪物们岂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躲进去,当即纷纷俯冲下来,发动了极为猛烈的攻击! 双方没有喊话,也没有预热,就这样硬碰硬地撞在了一起,司空千里一马当先,利用骨刺屠杀着迎面飞来的怪物,迦若也毫不示弱,漫天剑气冲天飞起,一瞬间便消灭了数十头怪物,苏墨和魔童则操纵阵法,努力减缓怪物们行动的速度。 虽然这四人实力强悍,异常骁勇,可是后续的怪物越来越多,就算他们是当世的顶尖强者,但要对付这些铺天盖地的怪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楚亦凡抬头看着这些长着翅膀的人型苍蝇,忽然想到一件不好的事情:如果这里爆发了怪物的灾难,那其他两个地方呢,会不会也是相同的局面?想到这里,他目光扫过四周,猛然惊觉,兰明鹏居然不在身边,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兰明鹏!”他蓦地提气一喝,声音远远传开出去,然而毫无反应,陡然就在这时,一大篷银针悄然飞来,刺中了一群俯冲下来的怪物,紧接着猛然炸开,刹那间沙尘飞舞,黑烟滚滚。 “不用喊他了。”一道人影从沙尘中走了出来,来人面容俊美,身材高大,正是司空望月,他看向楚亦凡,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在这里,兰明鹏那家伙已经偷偷摸摸地回到了王都。” 411 再派援手 先前在撤退之时,众人忙于跟怪物战斗,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兰明鹏的存在,这时经过楚亦凡的提醒才猛然想起,好像这一路上都没感觉到兰明鹏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回了王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楚亦凡皱眉道:“这个时候回王都?他想做什么?” 司空望月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 司空千里此刻就站在两人旁边,自然也听到了兰明鹏回去的消息,当即瞳孔一缩,目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很快便将这抹情绪掩饰了起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先不管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必须死守住兰陵城才行。” 楚亦凡想了一下,现在确实也没精力去理会兰明鹏了,于是点头道:“继续战斗,绝对不能让这些怪物入城,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东极高庭和寒川的援军的到来。” 司空望月很机灵地说道:“我这就去派人送信,通知他们在此处会合。” “你告诉他们,如果遇到敌人,千万不要恋战。”楚亦凡严肃地说道:“想办法与我们会合才是正事,其他的一概别管。” 天元帝国带来的援军其实人数并不怎么多,之前又在激战中损失惨重,剩余的力量十分有限,幸好前来支援的大荒军还有五千人左右,加上兰陵城本身驻扎着三千名守军,加起来也有差不多一万人,如果指挥得当,的确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虽然城外的敌人数量极多,但是后方却非常安全,因此两国联军只需要集中力量对付城门外的怪物便行了,知府蔡和本是一介文官,此刻也不得不披上盔甲,临时充当起军师。他将这近万名士兵分成几个队伍,轮番上阵,拼死抵挡怪物的袭击。 此前人类损失惨重,是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站稳脚跟,利用地形之利,开始了对怪物的反击,再加上楚亦凡等一众修行强者坐镇城外,局面渐渐又扳了回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不减反增,楚亦凡眉头紧锁,心情越发沉重。 …… …… 这时,在东极高庭的皇宫之中,朝廷高层的大人物全都聚集在了会议室里,脸色极为凝重,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兰汐又收到了大荒的求援,为了清楚表达出事态的严重性,大荒特意附上了几张图片,还有一些投影,并在信中发誓,此次求援绝对没有任何虚假。 席诚还警告说道,如果东极高庭置之不理,恐怕下一个遇灾的国家便会轮到他们,到时候全军覆没,大伙儿一齐完蛋,谁也别想苟活。兰汐虽然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但在权衡利弊之下,他决定再派出援兵。 潜龙等人沉默不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在亲眼目睹过大荒的惨状之后,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席诚的说辞,届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也逃不过灾难的袭击。 可是,破天小队已经先走一步了,这次又要让谁去? 他们都很清楚,这次的救援行动肯定会异常危险,搞不好性命就丢在那里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危险可以换来荣誉和财富,但这些人已经权高位重,根本没必要亲身涉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尽管兰汐问了好几遍,依然没有人主动请缨。 兰汐扫了他们一眼,颇为失望地说道:“没人愿意去吗?” 齐延石咬了咬牙,忽然说道:“陛下,既然没人主动开口,臣斗胆提议,不如就让犬子齐云川带领他的精锐部队前往大荒,毕竟他的部队算是东极高庭的最强精英,这样足能显我国的诚意。” 他已经打好了算盘,齐云川晋升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很难爬上去了,如果此次能立下汗马功劳,获得兰汐的青睐,说不定便能加官晋爵。 自己在这个悬镜司次尊的位置上坐了太久,都记不清楚有多少年了,首尊是那一位皇家大人物,根本不可能再爬上去,也就是说自己的官场生涯基本已经到头,因此维持齐家鼎盛的重任就得落在齐云川的肩上,这是他的责任。 兰汐紧紧盯着他,问道:“此行非同寻常,可以说是极度危险,他真的愿意吗?” “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本来就是做臣子的分内之事。”齐延石咬了咬牙,这次算是豁出去了,脸上堆笑道:“犬子刻苦修行,练兵多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为陛下效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样的话……”兰汐目光闪烁,似乎被说动了,正想点头应允,安志雄突然插嘴道:“陛下,臣认为……此事甚为不妥。” 这话一说出口,兰汐那两道秀气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惊讶道:“哦,此话怎讲?”齐延石没想到安志雄竟然在这个时候拆自己的的台,浑身因恼怒微微发抖,无比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安志雄岂会猜不到齐延石的心思,淡淡道:“齐云川的部队确实是东极高庭的的最强精英,但如此倾巢出动,不顾领土防御,这样真的好吗?”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齐延石一眼,继续说道:“臣早先收到了消息,天元帝国的确派出了千玺、迦若等一干精英,但是恭长卿却不在其中,显然是有所计划,如果我们派齐云川前往大荒,届时天元帝国突然攻打过来,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丝丝入扣,兰汐不由微微一怔,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便挥了挥手,对齐延石说道:“他说得对,齐云川还是留下来吧。” 齐延石气得七窍生烟,心中已经将安志雄痛骂了几十遍,脸上却强笑道:“是,还真是遗憾,只能考虑其他人选了。” 但是究竟派谁去大荒呢?兰汐又开始犯难了,脑海中浮现出好几个名字,却都觉得不太妥当。就在他举棋不定之际,路依凝突然开口说道:“陛下,这一次……就让我去吧。”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惊诧。兰汐皱起眉头,说道:“别乱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当然不愿意让路依凝卷入这件事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路依凝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如果您对我的安全不放心,不如便派两位绝世强者来保护我,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众人看她这副架势,看来是要玩真的了,兰汐没想到路依凝居然这么大胆,竟敢以堂堂皇后的身份前往大荒,到时候被扣留做人质怎么办? 潜龙干笑几声,说道:“皇后说笑了,在你面前,又有谁敢自称绝世强者呢?” 众人心头一凛,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此前一直忽略了路依凝的实力,眼前这名貌美女子并不是娇滴滴的花瓶,她在成为皇后之前,是天清宫最为出类拔萃的修行天才,但在嫁给兰汐之后,她便彻底收起了自己的锋芒,把自己隐藏在了幕后,久而久之,人们渐渐忘了她当年的身份,直到此刻才重新回忆起来。 兰汐神情复杂地看着路依凝,说道:“就算朕允许你去,可是谁有这个资格保证你一定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呢?”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名斗笠人缓缓走进了会议室,此人身材单薄瘦削,竟是现天清宫掌教付辰。 齐延石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低声道:“是你的话,那确实有资格。” 安志雄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连付辰居然都出动了,如果有他陪伴在皇后的左右,那确实是十分安全的。 “我愿意保护皇后去大荒。”付辰笑了一下,说道:“而且不止我一个,还有另一个同级别的强者也会跟我一起。” 兰汐微微一怔,似乎是想到了某个人,不由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很好,要是她都被你们说动了,朕……无话可说。” “寒川塔利亚,见过陛下。”一名白衣女子款款而来,脸上蒙着一层面纱,正是圣女亲自到场了,众人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路依凝会主动开口,原来竟是有备而来的。 “没想到圣女大人居然会离开寒川。”潜龙嘿嘿一笑,说道:“真是让我太意外了。”他脸上虽然带笑,但内心颇为震惊。 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确实没有人会想到圣女主动离开寒川,纷纷起身与她打了个招呼,塔利亚摆了摆手,说道:“此前寒川被异国入侵,陷入水深火热,你们东极高庭第一时间伸出援手,救寒川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自然会尽力而为,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 既然有这两位绝世高手陪同,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兰汐迫于无奈,只能答应了路依凝的要求,会议草草结束,潜龙等人纷纷离去,只剩下兰汐独自一人站在会议室中,脸色极为阴沉。 他低头来回踱步,脚步很慢很沉,似乎心事重重,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步伐,坐回到椅子里,目光盯着自己的靴尖,沉默无言。 412 上古遗迹 “喀嚓——”坚硬的皮靴踩在粗砺的黄沙之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一只褐色的蝎子飞快从沙地的某处洞穴中钻出,挥动泛着幽光的尾巴,似乎想寻找些食物,然而片刻之后,他仿佛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危险,马上哧溜一下,又钻入了洞穴。几秒过后,一只满是灰尘的皮靴跨过了洞穴上方,将少许沙砾带入了洞中。 “这什么鬼天气啊……”牧尧有气无力地缓慢前行,额头上全是汗水,自从进入大荒戈壁之后,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他不得不解开胸口的扣子,露出结实发达的胸肌,晶莹的汗珠从他的胸膛滚落。 “行了,别抱怨了,大家都一样热。”贺峰抹去脖子上的汗水,嘿嘿笑道:“你越抱怨就越热,心静自然凉,这道理都没听过吗?” “大块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牧尧嫌弃地瞥了贺峰一眼,说道:“站在旁边跟个火炉似的,还嫌我出汗不够多?” “看来这地方真的很荒凉。”张巍来自寒川,习惯了寒冷的天气,来到此地极不适应,用白布当成帽子,挡在脑袋上面,喘着粗气道:“实在是太热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他们进入大荒戈壁已有大半天时间了,越往前面走,周围就越是偏僻荒凉,道路两边除了石头就是沙子,几乎看不到半点绿意,灼灼热浪扑面而来,这对于怕热的牧尧及张巍等人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依长治始终沉默寡言,因为他心中总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好像即将有事情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 又走出一段路程,陆清羽忽然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远方的戈壁上居然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 这座塔宛如一根柱子,顶端几乎没入了云层之中,竟是有近千米之高,蓝轩大吃一惊,忍不住说道:“这……是谁造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高?” 张翼听到动静,掀开马车的窗帘,看到远处的高塔时,蓦地脸色一变,喝道:“快,快去看看!”众人见他如此紧张,立即往前奔去,过不多时,众人来到高塔前面,只见这座高塔残破不堪,表皮都被沙尘腐蚀了,显然已经废弃多年。 “只凭人力是不可能造出这座高塔的。”张翼仔细打量着高塔,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突然说道:“准确说,以现在的人力是做不到的。” “那边还有!”曲凤池眼神尖锐,很快又发现前方还有几座一模一样的高塔,样式与这座高塔相差无几,都是直入云霄,看不见顶端。 众人见此情景,心头震撼到了极点,建造一座高塔已是通天之能,等同于不可思议的壮举,谁知这地方居然还不止一座,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真厉害……”萧凛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大荒虽然可恶,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手段,看来这些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可是,为什么要舍弃这里呢?”贺峰挠了挠头,疑惑道:“难道这地方环境不好,所以大荒人选择撤离此处?” 双瞳冷漠地盯着眼前的高塔,沉默片刻后,小声说道:“这座建筑……最少有三百年的历史了。” “喂,老头。”牧尧擦了擦汗,转头看向张翼,很不客气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专门负责一些奇怪的事情,你倒是说说看,这些稀奇古怪建筑都是干什么用的?” “什么老头,叫老爷子!”骆歆柳眉倒竖,气鼓鼓地说道:“你说话不能客气点吗?” 牧尧此时闷热心烦,闻言情绪更糟,当即哼了一声,说道:“我不跟女子一般见识。” 令人奇怪的是,面对牧尧的无礼,张翼居然一反常态,收敛了火爆脾气,不但没有发作,反而还很认真地说道:“红莲大陆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你看到的这些高塔,其实都是上古遗迹,只是不知是什么时期的产物。” 牧尧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好奇道:“是这样吗?那为什么我们东极高庭就没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哦,这个啊……”张翼随口说道:“你说错了,东极高庭自然也有。” 牧尧心中更奇,忍不住追问道:“真的?在哪里?” 张翼扭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牧尧,神情满是欣赏之意,如同伯乐遇到了汗血宝马,又像是饿了几天的饥汉面前摆了一座无比丰盛的宴席,说道:“我觉得你身上就有非常多的未解之谜。” 众人登时哄堂大笑起来,贺峰更是双手锤地,笑得前仰后翻,牧尧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老头调戏了,而且他的眼神还如此怪异,直瞧得自己心底发毛,汗毛倒竖,不禁骂了一声:“滚!”随后挥动翅膀,赶紧飞离了此地。 陆清羽沉思一阵,忽然对张翼说道:“这位老爷子,我听您刚才说了上古遗迹,其实我以前也有所耳闻,我父亲虽然是一名商贾,但喜好读书,家里藏书无数,我年幼之时曾看过几本神话异志,里面有提及到这些上古遗迹,说是这些遗迹来历非常神秘,而且还与创世神有关,当年我觉得这些只是哄骗孩童的把戏,然而今日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不知您能否讲解一下。” “上古遗迹、未解之谜、创世之神……”张翼看了他一眼,目中透出几分欣赏,似乎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竟然也对这些偏门知识有不小的兴趣,当即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算是问对人了,不过我必须先纠正你一点,所有的这些传闻,比如你说的创世神,其实很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话一说出口,破天小队的人不由陷入了沉默,如果换作是十年前,他们或许会不屑一顾,认为这些传闻都是假的,然而在亲眼目睹雷天一大发神威,又见识到神谕之心的神力以后,他们开始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也让他们意识到这个世界是真有秘密存在的。 “你记住,所有的神话都是从东极高庭以外的地方流传进来的,神谕书院便有确切的记载。”张翼没有察觉到破天小队的异常情绪,继续说道:“在这些神话之中,最为神秘的上古遗迹便是大荒的机械迷城。” “机械迷城?”依长治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一想到牧尧的机械之心,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莫非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所谓的机械迷城,根据书上的记载,那里面藏有相当完整的上古文明。”张翼沉默片刻,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完整的上古文明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可以这么说,如果大荒得到了完整的上古文明,其他三个国家恐怕早就沦陷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假如机械迷城真的藏有上古文明,而且威力还如此恐怖,那他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想办法毁掉这些上古文明? “不过你们完全不需要担忧,我觉得这个传闻十有八九是假的。”张翼似乎看破了他们的心思,不以为意地说道:“要是真有上古文明,应该早就被大荒占为己有了,但从目前来看,大荒的先进程度虽然在整个红莲大陆算是最为顶尖的,但是并没有和我们东极高庭拉开多大的差距。” 众人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并不是真正的现实。洛可儿犹豫片刻,开口问道:“老爷子,那……除了机械迷城之外,还有其他的上古遗迹吗?” “当然有了。”张翼不假思索地说道:“寒川的北原绝地,也是上古遗迹之一,可那毕竟也是传说,在没有亲眼看见之前,我是不会相信那个地方真的存在。” 洛可儿强忍住笑意,偷偷地对依长治等人吐了吐舌头,贺峰等人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北原绝地不但真实存在,洛可儿还被神谕之心认主,成为了神器的继承者。 张翼又跟洛可儿闲聊了几句,无非就是上古遗迹可遇不可求,几乎不可能碰到,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也从来没有听说谁进入了上古遗迹之中。 忽在这时,叶荆猛然从马背上挺直了背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翻身下马。蓝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叶荆用欣赏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用力吸了一口烟,接着将烟尾巴丢到了地上,吐出一口烟圈,对依长治说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感觉到了。”依长治很认真地点头道:“很浓重的血腥味。” 短短两句话,众人立即警觉起来,将目光看向四周,他们知道这两人的直觉极为敏锐,前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故,当即进入了备战状态。 这时,一道人影骤然俯冲下来,牧尧咽了一口唾沫,眼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大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来啊,不是我吹牛啊,前方的阵势实在太夸张了!” 413 曾经的回忆 “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了叶荆、依长治和牧尧之外,其他人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常,不过从这三人的反应来看,前方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不跟你们说了,我先过去看看情况!”牧尧喘了几口气,急不可待地说道:“你们快点跟过来!”说完这话,他再次冲上高空,顷刻间飞远去了。 “小牧很少会这么激动,看来那边确实是出了问题,我也过去瞧瞧。”依长治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说道:“可儿,你和双瞳坐我的马,随后跟来就行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说着身形一闪,宛如一道流光,凭空消失在原地,瞬间已至百米开外。 “哎,本来不想动的,真麻烦。”叶荆打了个哈欠,陡然间起步加速,顿时化成一道模糊的灰影,紧随依长治身后,往前猛冲而去,速度竟是不分上下! 两人快如闪电,扬起漫天沙尘,犹如两条沙暴长龙,骆歆吃了一惊,没想到叶荆平时慵懒怠惰,认真起来居然这么厉害! “真是些心急的家伙……”洛可儿目送三人远去,紧接着翻身上马,对众人说道:“走,我们一块儿跟上去。” 依长治三人的速度极快,仅过了片刻功夫,便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牧尧飞在上空,视野极佳,大声叫道:“你们看,就在那边!” “到底怎么回事?”依长治眯眼望去,只见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座城池,看着规模不大,但戒备森严,城门处火光冲天,人影重重,似乎激战正酣,天空中密密麻麻,聚拢了一群不明生物,虽然距离尚远,依然能听到从那边传来的震天吼声。 “有情况?”依长治心头一凛,难怪有那么大的血腥气味,原来此处爆发了一场战争,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加速冲刺,一人奔在前方,转瞬间将叶荆二人抛在身后! 耳边风声呼啸,周围的景色迅速倒退,短短十几秒内,他便已经来到了城池下方,眼见离城墙越来越近,他身如流光腾空,蓦地纵飞跃起,足尖精准无比地踩中了城墙砖块之间的细缝,顺势借力再起,整个人硬生生拔高数尺,闪电般向上蹿去! 待上冲势头渐渐消失,身子将要下落之时,他立即如法炮制,借助墙砖之间的缝隙,重生新力,宛如大鸟展翅飞翔,轻飘飘扶摇直上。 他每踏出一步,都能异常准确地踩中墙砖的缝隙,保证自己随时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他飞奔在城墙之上,却如履平地,轻松写意到了极点,但是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因为越是靠近战场,他越是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危险。 眼看着即将来到城墙的最高点,他深吸一口长气,右足在墙上用力一点,整个人腾飞而起,高高跃在空中,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他看到了天空中那一大堆长相丑陋怪异的飞行生物,看到了城门口有许多人在与这些怪物搏斗,他甚至还瞧见了一个已有八年未见,按理说印象应当十分模糊、可却还清晰无比地烙印在自己脑海里的人……楚亦凡。 当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依长治不禁一阵失神,周围的一切仿佛突然距离自己很远很远,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他此时置身事外,望着面前的情景,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那曾经无比怀念却又再也无法回去的从前。 他想起了楚亦凡第一次单独见他的场景,想起了教导自己如何使用星辰之力,如何帮助自己修行,快速提升实力,这所有的回忆如同一幅幅鲜活且立体的画卷,徐徐展开在眼前,那是他们曾经拥有的共同回忆,然而这所有的回忆都随着楚亦凡的背叛封印了起来,再也无法开启。 一瞬间,依长治想到了很多很多,不过在旁人看来,也仅是短短的刹那功夫,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很快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四周震天的喊杀声重新灌入耳中,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因为他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这些怪物就是自己要对付的敌人。 这时,城门口聚集了一大群怪物,黑压压挤满了一片,向兰陵城门发动了极其猛烈的攻击,近千名弓箭手站在城墙上,对着天上的怪物不断射箭,但是收效甚微,因为这些怪物速度非常灵活,弓箭很难射中他们,而且他们只要想办法冲进人群当中,便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数十名弓箭手,最后只能逼得修行者出手,才能将这些怪物依次诛杀。 有些眼尖的弓箭手冷不丁看到头顶突然有人出现,不由得惊叫起来,因为依长治和牧尧看起来完全就是正常的人类,居然也能飞在空中,这让他们感到异常诧异,忍不住大声议论起来。 “那是什么?是人吗?” “是人,肯定是人,我认得那人,他就是依长治啊!” “什么,依长治出现了?” “援军,是援军,东极高庭派援军来了!” 楚亦凡早就察觉到有人来了,猛然抬头瞧去,当看清楚来人的相貌时,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用自己才能听到的细微声音说道:“终于来了……” 司空千里也发现了依长治和牧尧的到来,只是没想到这二人的出场方式居然这么华丽,迦若脸色铁青地瞪着天空中的依长治,表情阴晴不定。 随着依长治的现身,大荒军当即精神一振,士气陡然暴涨起来,他们与东极高庭交战多年,自然知道依长治的实力有多么强悍,如果有此人坐镇城中,无疑能大大减轻他们肩上的压力。 “杀死这些怪物!” “反击!把敌人赶出大荒!” “我大荒此战必胜!” 大荒军人神情激动,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千玺沉默片刻,皱眉道:“怎么东极高庭才来了两个人?”忽然视线一转,发现一道灰影从远处猛冲而来,不由怔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 依长治身在半空,骤然下落,宛如一块坠落的陨石,飞速向下降去。他在空中已经找好了角度,对准了城门口怪物的最密集之处,在下落时全力催动星辰之力,刹那间电芒闪耀,光华夺目,一道道粗长的紫色电流围绕周身,发出滋滋的响声! 宛如雷神降世,依长治重重地落在怪物堆中,巨大的冲击力以及强烈的电流直接将地面炸出一个深坑,但听“轰”地一声巨响,霎时沙石纷飞,气浪四溢,近百名怪物被巨力震飞出去,全身被电至焦糊,散发出一阵恶臭! 不得不说,依长治出场的方式实在太震撼人心,仅这一下,他便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大荒军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身影,惊讶得合不拢嘴,早就知道依长治极为勇猛,但没想到竟然猛到这种程度! “好,打死这些怪物!” “太厉害了,不愧是依长治!” “有他在这里,我们还怕什么?” 大荒军见此情形,忍不住喝起彩来,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以前依长治是大荒的头号敌人,他越是所向披靡,大荒军越是恨他入骨,然而此刻变成了自己的队友,他们也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 依长治从深坑中缓缓起身,扬起下巴,冷冷地盯着这些怪物,眼眸中竟有闪电飞逝,浑身电光缠绕,周围的怪物见他如此恐怖,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依长治冷声道:“杀死你们,危机就暂时能解除了吧?”说着举起右手,化掌为刀,丝丝电流环绕其上,整个人忽然消失在了原地,转眼间出现在一头怪物身后,手刀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那头怪物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凄惨死去,依长治抽出手掌,甩去沾上的绿色血液,陡然又凭空消失不见,只听一声惨叫,第二头怪物也死在了他快如鬼魅的速度和无坚不摧的手刀之下。 牧尧见依长治出手了,也毫不犹豫,双手光粒闪烁,化成两个钢铁炮筒,瞄准了天上的怪物,漫天光炮迸射而出,犹如狂风暴雨,迅速轰向这些怪物! 他在来大荒之前,就已经改良了光炮的穿透力,让其威力变得更加强悍,这些怪物虽然身覆鳞甲,可是根本挡不住牧尧的光炮,一炮便被轰得血肉模糊,顷刻毙命,片刻功夫,天上的怪物纷纷中炮死去,残躯如雨点般往下坠落。 “我的天,这也太猛了吧……” “那人是谁,不但会飞,好像还会开炮?” “你傻吗,他就是牧尧啊!” 很多大荒军都没见过这样的攻击,眼见牧尧仿佛天神下凡,大肆屠杀着那些极为难缠的怪物,心中又是敬畏,又是惊佩,有些人看得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楚亦凡望向天上的牧尧,又将目光转向全身电光的依长治,看着周围的怪物宛如被收割的麦草般倒下,沉默了很长时间,紧接着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唇角微微扬起,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忘记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些曾经一同经历过的往事,虽然他已经不再是天清宫的掌教,而是臭名昭著的卖国贼。 但他还是笑了,因为他心中甚感欣慰。 414 擒贼先擒王 “噗”地一声,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插入了怪物的脖子里,如切牛油一般,然后用力转动把柄,狠狠搅动几下,伤口里的血肉经脉碎成粘稠的浆糊,紧接着匕首快速被拔了出来,绿色的血液狂飙射出,其中还混杂着几块碎肉。 怪物痛苦地大声惨嚎,捂着脖子软软摔倒,浑身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叶荆冷静地甩去匕首上的血液,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又向第二个目标发起了攻击。 这些怪物的鳞甲极为坚硬,犹如钢铁铸就,寻常刀剑劈在上面,连白印都不会留下,却挡不住他随手一击,不是因为这把匕首削铁如泥,而是叶荆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怪物全身防御的最薄弱之处,轻而易举地刺入了他们的要害,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若说依长治的攻势大开大阖,勇猛无匹,牧尧的手段华丽炫酷,威力惊人,那么叶荆则是形如鬼魅,飘忽无踪。 他仿佛战场上的幽灵,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悄无声息地带走敌人的性命,虽然不像依长治和牧尧那般吸引眼球,但他那异常冷静、近乎残忍的杀敌手段还是给大荒军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更恐怖的是,他杀敌的效率实在太高了,无论是怎样的怪物,全都是一击毙命,虽然是一个个杀,但是死在他手里的的怪物竟完全不比依长治等人少,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东极高庭居然还有这样的强者?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大荒军不知道叶荆是什么身份,不过军人素来崇拜强者,叶荆如此抢眼的表现,无疑让他们深深折服。 有了依长治三人的加入,大荒军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再加上有楚亦凡、司空千里等强者的出手,城门口的怪物尸体渐渐堆积如山,虽然还是有大量怪物源源不绝地从裂缝中涌出,但局势已经不再是一面倒了,至少场面上看起来不落下风。 此时,破天小队的其他人和零也全都赶到了,待他们看清楚这些怪物的外貌之后,不由吃了一惊,张翼盯着空中的那群怪物,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的表情,然后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喂,小子,你过来。”过了许久之后,张翼转头望向蓝轩,神情凝重地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蓝轩见他如此认真,顿时心中一凛,马上走到张翼的身边,弯腰低垂着头,张翼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蓝轩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众人不知道这两人在商议些什么,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当做没看见了,倒是贺峰看见牧尧在空中与怪物激战,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出手?” “先等等。”陆清羽摇头说道:“现在形势还能稳住,我们千万不要莽撞。”说着将目光投向双瞳,说道:“双瞳,看看远方有什么。” 两军交战,最重要的就是情报收集,他们初来乍到,当然不能上来就打,必须先搞清楚周围的形势,然后再做打算,这也是陆清羽的一贯做法。 双瞳默默点头,双目中流光四溢,色彩斑斓,闪烁着瑰丽的光华。她紧紧盯着远方的苍穹,那里是一片灰暗的虚空,还有遮天蔽日的黑色浓雾,什么都瞧不见,然而她却皱起了眉头,目光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你看到了什么?”陆清羽察言观色,知道她肯定有所发现,连忙问道:“是藏在暗处的敌人吗?” “怪物,那是一头巨大的怪物……”双瞳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痛苦,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缓了很长时间后,她才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说道:“我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浑身都是触手,气势非常邪恶……” “怪物?”陆清羽听到她的描述,心中有些吃不准,沉思片刻之后,低声道:“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说的怪物有可能会找时机现身。” 曲凤池等人微微点头,既然陆清羽开口了,他们便要遵从指令,不能擅自行动。 楚亦凡使出破灭星辰,一下轰飞了数十头怪物,无意间转头瞥了依长治一眼,恰好依长治这时也看向了他,两人四目相交,虽然没有火花迸出,但千言万语尽在其中。楚亦凡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然而依长治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早已不是昔日的少年,那么现在的你……究竟成长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 依长治的表情变得异常肃穆认真,决定全力出手,不是为了想要证明自己,而是要让楚亦凡知道,这八年以来,他一天都没有停止过修行。 “万雷星尘诀……”依长治体内灵气狂涌,星辰之力喷薄而出,千百道紫电骤然出现,环绕在依长治的周身,强大的电流滋滋作响,四周的空气都受到了影响,扭曲变幻起来,他所站的地面顿时碎裂塌陷,乱石飞舞,随着气流直冲天上! 这一下动静太大,旁边的人以为他要全力爆发,生怕殃及池鱼,纷纷避让开来,但是即便距离甚远,他们依然能感受到那阵恐怖的威能,全身竟然有些麻痹,汗毛竖起,显然也受到了电流的波及。 当年他修炼万雷星尘诀的时候,施展出来的威力已经罕有人能抵挡,如今八年过去了,除了寥寥几人之外,谁都不知道这招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牧尧便是其中之一,对此十分清楚,所以当依长治使出万雷星尘诀的时候,他有些吃惊地低下头去,看着浑身被电芒笼罩的依长治,诧异道:“不会吧,上来就玩这么大的?” 在依长治的全力催动之下,闪电本源被彻底激活了,紫色电芒中突然现出漫天白光,那是凝若实质的星辰之力,宛如星河汇聚,刹那间形成了一个个星光漩涡,这些星辰漩涡卷动风云,掀起滔天巨浪,与紫色电流混杂在一起,迸发出闪耀光芒,气浪狂涌,无数沙石漫天飞舞,几有毁天灭地之势! 狂风卷席,沙尘涌动,天地间陡然色变,原本灰暗的苍穹顿时阴暗下来,白昼转瞬变成黑夜,厚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遮蔽住虚境之上的天空,闪电如走龙蛇,在云层中纵横穿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什么,那是……天雷?”迦若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依长治这招竟能引来九霄天雷,这家伙什么时候还隐藏了这一手? 轰轰轰—— 乌云中的闪电越来越多,越积越亮,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焦糊气味,那是空气被烧焦的味道,楚亦凡眉毛一扬,知道他马上要出手了,当即右手一扬,兰陵城上空霎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圈,将全城的百姓都罩在了里面。 这场景极为震撼,令人久久无法言语,依长治以一介凡人之躯,居然引来天地异象,大荒军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畏惧起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难道这些年来,他们居然一直在跟这样的怪物战斗吗? 震惊的不止是大荒军,就连那些背生双翅的怪物也被震慑到了,他们抬头望着宛如浓墨般的乌云,望着那一道道粗长飞逝的闪电,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依长治被白色星光及紫色电芒裹在其中,几乎看不清相貌,但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怪物们的身上,而是眺望远处,沉默一阵后,忽然说道:“擒贼先擒王。”说着右手一挥,铺天盖地的白光及字典疯狂涌动,如潮水般冲向前方的怪物群! 他没有双瞳那样犀利的观察力,不过他的直觉极其敏锐,对于危险的感知远在任何人之上,虽然他不知道远方的黑雾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但他心里很清楚,或许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便藏匿其中。 白光闪动,电芒飞舞,就在依长治出手的一刹那间,天雷也被引动了,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无数道白色的闪电从乌云中探出,巨大恐怖的力量将层层堆积的云海撕得粉碎,宛如破败的棉絮。 在星辰之力的牵引下,只见万雷陨落,声势无比惊人,半空中飞行的怪物躲闪不及,纷纷被天雷击中,连哼都没哼一声,瞬间化成黑糊糊的焦炭,尸体坠落而下。 与此同时,站在地面上的怪物群也被爆发出来的白光当头吞没,前方一大片扇形区域里的怪物全都遭到波及,他们只觉眼前一片亮白,身体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星辰之力撕成了肉泥,然后化为漫天灰烬,随风消散。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些怪物少说也有数千之多,如今居然只剩下不足数百,也就是说依长治刚才这一击,起码干掉了七成左右的怪物。 这怎么可能? 这是人力能做到的吗? 迦若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只有楚亦凡表情平静,不起丝毫波澜,他心里很清楚,这就是依长治真正的实力,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一招干掉数千头怪物后,依长治并没有就此放松,神情反而更加凝重了,因为他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怒火,这情绪极为强烈,正是来自黑雾后方。 片刻之后,一根粗长无比的触手从天边的黑雾中伸了出来,用力挥动了一下,似乎在表达自己深沉的怒意。 415 单刀赴会 众人本以为这些怪物已经是非常难缠的敌人了,但是在看清楚这根触手的时候,他们的心还是紧紧揪了一下,恐慌的情绪开始在胸腔蔓延。 虽然只看见了一根触手,体积却如同天柱,即使相隔很远,也能看出这根触手足有数百米长,其上覆满鳞甲,表面泛着幽冷的光芒,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下一刻,又有一根巨大触手探出黑雾,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 轰、轰…… 大地猛然震动起来,如同天帝挥动着神锤,重重地敲击地面,每次震动一下,众人的心也跟着狂跳一下,他们远远地看着数十里外的天空,八根触手已经冲出了黑雾外面,雾气撕扯翻滚,眼见一条柱子横空出世,缓缓往外伸出。 这条柱子连接着八根触手,不知是什么东西,陆清羽端倪片刻,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叫道:“那是一条手臂!” 众人听到这话,马上反应过来!对啊,柱子连着八根触手,这不就是一条手臂吗,只是没有手掌而已,或许触手就是这头怪物的手指,不过真是这样的话,连手指都如此巨大,这怪物的体积该庞大到怎样的程度? 他们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随着手臂的伸出,一个小山似的脑袋破雾而出,上面光秃秃一片,既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满是鳞片的面容上只有两个小孔,看起来像是用来呼吸的鼻孔。 “这家伙……未免也太大了吧?”贺峰苦着脸说道:“而且,我们要怎么跟他战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此刻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当中,光是这个头颅便有半座兰陵城这么大,那还怎么跟他打? 一条胳膊伸了出来,然后是头颅,接着又是第二条胳膊,这头怪物晃了晃脑袋,慢慢从黑雾中挣出了上半身,下半身依旧笼罩在黑雾当中,难见全貌。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地的震动竟是这头怪物走路时发出的动静,难怪声势如此浩荡惊人! 大荒士兵们仰头望着远处的恐怖怪物,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他们只是普通士兵而已,对付长着翅膀的怪物已经非常勉强了,这时突然看到犹如巨人般的恐怖怪物,他们不禁瑟瑟发抖,顿时失去了作战的斗志。 楚亦凡也震惊了,不过他很快就缓过神来,所有人都可以乱,唯独他不能,作为在场实力最强的人,他必须保持坚定的意志。 “这就是裂缝里的生物吗?”千玺皱起眉头,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如果像这样的怪物不止一个呢?” 他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陆清羽,此刻陆清羽也在望着他,两人均是当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一下便看出了彼此的想法,陆清羽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 无论是破天小队、零,还是寒川的张巍、萧凛,抑或是天元帝国的迦若,包括大荒的司空千里,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怎样才能战胜这个怪物? 怪物站在远处,仿佛远古神话中追逐太阳的巨人,他的身躯如同擎天柱一般,遮挡住了大半个苍穹,天地间昏暗无光,日月无踪,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袭来,众人的胸口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无形大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随着这个触手巨怪的出现,剩余的怪物们不再往城门口攻击,而是飞上高空,向触手怪聚拢而去,显然这些背生双翼的怪物确实是在听从他的指挥。 这头巨大的触手怪一步步前行,虽然走得很慢很猛,但越是靠近城池,众人心口上的压力就越是沉重。 大荒军在绝望之余,目光中透出视死如归的神情,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就算这头怪物再恐怖也好,自己的力量再卑微也罢,绝对不容这些怪物们的践踏! 然而就在他们认真准备牺牲自己性命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视线当中,正面迎着触手巨怪走了过去,手中还握着一个白色的光球。 “依长治?”司空千里微微一愣,冷笑道:“他想去干什么,急着送死吗?” 依长治面无表情,双眼紧盯着远方的那头触手怪,目光中充满了昂然的战意。刚才使出万雷星尘诀,将数千头怪物轰杀至渣,彻底点燃了他的斗志,这些怪物的实力不过如此,那么他们的幕后主使呢,是不是也是外强中干? “只不过是身躯高大一些罢了。”依长治暗自说了一句,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他其实并不想做孤胆英雄,可是他更不愿意看到红莲大陆上出现这种恐怖的怪物,这次是大荒,下次会不会轮到东极高庭?既然迟早要面对,那还不如趁早了结。 “长治,回来!”洛可儿脸色大变,挺身欲出,想要阻止依长治,却被陆清羽拦住了:“不要冲动,依长治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们静观其变吧……”不过说是这么说,他的眼中也不禁透出几分担忧。 “你还不拦住他?”司空千里忍不住看向楚亦凡,很认真地说道:“他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又要发疯?” 楚亦凡盯着远处那个熟悉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太小看他了。” …… …… 依长治一步步向前走着,神情毫无畏惧,从视觉上来看,他与触手巨怪相比,就像是一座巨大山峰对比一块石头,两者放在一起,简直不协调到了极点。 有狂风从平地掀起,有沙尘自天际而来,飓风卷着碎石飞沙,漫天黑雾倏忽袭来,触手巨怪停下了脚步,漠然地站在原地,心想那个看似普通却狂妄自大的凡人,竟想挑战自己的威严! 他心中非常愤怒,这种被挑衅的滋味让他怒火中烧,更别说只是一个蝼蚁般的人类,于是他的情绪不再漠然,带上了一丝怒火。 卑微的人类,只配成为自己的腹中食物。他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去做,虽然这人似乎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就凭他如此嚣张的气焰,已经足够判处他的死刑了。 依长治十分敏锐地感受到了触手巨怪的杀意,冷冷笑了一下,抬头看着远方的怪物,低声说道:“让你尝尝这个……”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高高跃在空中,来到了触手巨怪的触手之上! “嗷!”触手巨怪瞬间愤怒了,卑微的人类居然敢冒犯自己!他猛然挥动触手,想要将依长治甩出去,谁知依长治异常灵活,当脚下触手开始移动的时候,他便立即跳到了另外一根触手上,顺着触手向前飞奔,速度快到极点! 仅仅转眼时间,他便来到了怪物的右臂上,一路狂奔前行,触手巨怪的脸庞越来越近,他手中的白色光球也越来越大,破灭星辰凝聚成型,还掺入了雷电之力,紫色电芒环绕白色光球,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触手巨怪心头狂怒,想要甩开依长治,然而他的动作太过缓慢,根本抓不到依长治的下一步行动。只见依长治右足猛地一踏,借力扶摇直起,手中的破灭星辰蓄势待发,瞄准了触手巨怪的脸庞! 这正是他的打算,触手巨怪是一切灾难的根源,只要能轰烂他的面庞,击毁他的脑部,那些飞行怪物失去控制后,便再也不足为惧。 他的身影飞在空中,破灭星辰光芒闪耀,只要再过一秒,他就能顺利得手,触手巨怪缓缓抬头,满是鳞甲和皱纹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治,加油啊……”洛可儿急得手心出汗,做出一个祈祷的姿势,牧尧则是握紧了拳头,双手微微颤抖,目光十分阴沉。 就在这时,异变陡然发生!触手巨怪原本平滑的面庞突然绽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仿佛娇羞的花苞悄然绽放,只是这道口子里出现的不是柔嫩的花蕊,而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这些尖牙又利又长,上面还带着粘稠的唾液,散发出一阵恶臭,依长治只要落入他的口中,哪怕修为再强一倍,也会瞬间被碾碎成肉末! 看见这一幕,大荒军蓦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有些人甚至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依长治被活活生吞的场面。洛可儿双手捂着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叫出来,贺峰卷起袖子,已经准备开始往触手巨怪那边奔去。 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全部人都认为依长治死定了。 除了依长治本人以外。 望着下方如同死亡深渊的恐怖巨口,他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周围的时间似乎忽然变慢了,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将破灭星辰掷入了怪物的巨口之中,接着双手齐出,一道星辰之力喷涌而出! 他借着这股力量,凌空改变了下坠的方向,竟是硬生生脱离了巨口的范围,落在了触手巨怪的肩膀上。 有惊无险地落在地上后,他快速转过身来,冷漠地看着触手巨怪的丑陋面庞,轻声道:“去死吧。” 416 冤家路窄 轰轰! 一阵沉闷的爆炸声从触手巨怪的口中响起,像是火山爆发之前的征兆,怪物原本平滑的面孔表面突然间鼓胀起来,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似要冲破他厚重鳞片覆盖的皮肤,挣脱出他的血盆巨口! “吼!——”触手巨怪痛苦地大吼起来,用力摇晃一下如同小山似的脑袋,一缕缕黑烟从他嘴巴的缝隙边冒出,其中还带着焦糊的恶臭。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用没有眼睛的丑陋脸孔死死地盯着依长治,巨口再次绽开,露出里面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口腔,只见嘴里的牙齿都被破灭星辰轰断了,尖利的獠牙深深地刺入了肉中,血流不止! “这滋味怎么样?”依长治站在他的肩膀上,轻蔑地说道:“看来我下手还不够重,所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痛?” 面对依长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触手巨怪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他岂能容忍人类在自己的面前放肆,当即抬起长着八根巨大触手的右臂,挥向了自己的肩膀,触手呼啸着横飞而来,想要将他拍成肉泥。 然而依长治早已想好了退路,就在触手巨怪决定动手的时候,他双足在巨怪的肩膀上用力一点,整个人犹如飞翔的大鸟,纵身向下方跃去! 这举动与自杀无疑,但依长治就是这么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轰—— 触手狠狠地击在了巨怪那宽厚的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但是依长治已经不再那里了,他此时身往下坠,狂猛的风声灌入耳中,透过眼前的淡薄云层,他看见下方地面的景色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众人远远瞧着,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巨怪的肩膀距离地面少说也有近千米高,依长治就这么摔了下来,岂不是会跌成一滩肉泥? 忽在这时,一道高壮的人影飞速赶来,他身后的机械翅膀疯狂挥动,宛如一道流光,势头竟比依长治下落的速度还要迅猛! “抓住你了!”来人正是牧尧,他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依长治的脚踝,大声叫道:“你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我来晚了怎么办?” “放心吧。”依长治看着头顶上的牧尧,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及时赶到的,因为你是牧尧啊。” “少拍老子马屁了!”牧尧笑骂一句,然后认真地说道:“我们快走,这怪物好像要发疯了!”说着全力挥动翅膀,快速往兰陵城的方向飞去。 眼见依长治脱离险境,兰陵城外的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虽然依长治没能给巨怪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但是这一下也算是重伤了他。 似乎是极不甘心于依长治的离去,触手巨怪气得七窍生烟,他愤怒地晃动两条粗长的胳膊,想要从黑雾中走出来,给这些该死的人类一个深刻的教训,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就在他即将暴走的时候,却突然冷静了下来,静静地站在远方,冷漠地注视着兰陵城的方向。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莫非这怪物还有灵智,竟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虽然强迫自己不再继续追击,但是触手巨怪被依长治所伤,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憋在心里异常难受,决定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地饶过敌人。 他低低怒吼一声,蓦地张开血盆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瞬间抽空了周围所有的空气,紧接着又尽数喷出!猛烈的狂风挟裹着腥臭的气息,犹如平地卷起一阵汹涌的飓风,向着兰陵城猛冲而来! 这阵狂风来势极为猛烈,掀起飞沙走石,宛如来势汹汹的沙尘暴,视野可见之处,几乎全是粗砺的黄沙,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寻常士兵被沙子吹得睁不开眼,只能举手去挡,被风卷得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只有楚亦凡等身有修为的人还能勉强站着。 牧尧和依长治身在半空,险些被这股狂风掀翻下去,幸好牧尧及时稳住了身形,才没有被吹得高空摔落,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被喷了满头满脸的沙子,皱着眉头大吐口水:“呸呸呸!”然后回头看了触手巨怪一眼,说道:“这家伙是不是被你弄得气疯了?” 依长治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如果我用破灭星辰来对付你,你可能也会跟他有一样的反应。” “或许是这样吧。”牧尧耸了耸肩,说道:“不过我不认为我们会打起来。” …… …… 仿佛泄愤般喷出剧烈狂风之后,怪物最后看了依长治一眼,然后缓缓地往后撤去,重新回到了黑雾之中,片刻后不见了踪影,连着那些飞行的怪物也一同离去,霎时间消失无踪,大地重归宁静,四周静悄悄一片,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大荒军愣愣地看着黑雾的方向,呆怔了好一会儿后,才确定怪物们已经完全离开了,脸上顿时换成了狂喜的神情,不知道是谁将手中的武器往天上一扔,大声叫道:“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这句怒吼彻底点燃了大荒军内心的狂喜,士兵们激动地将手中的武器抛向天空,彼此拥抱在一起,肆意地放声大笑,宣泄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赢了,打赢这些怪物了!” “太好了,我们赢了,是我们赢了!” 这些恐怖的怪物带给他们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尤其是那头触手巨怪,只要一脚踩下来,半座兰陵城便会化成废墟,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些怪物居然被依长治击退了,自己平白捡回一条性命,这让他们如何不激动兴奋? “吓死我了……”洛可儿拍拍胸口,脸上满是后怕的神情,咬牙切齿地说道:“依长治这家伙,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总是搞得别人提心吊胆的,担心死了……” 司空千里望着依长治和牧尧,情绪有些复杂,此次危机可以说是靠依长治一己之力解除的,此人短短数年便已精进到这般地步,如此恐怖卓绝的天赋,若是再给他修炼二十年,到时候整个红莲大陆谁还压得住他? 千玺也想到了这一层,眼中透出一丝戒备,虽然明面上没表露出来,但他已经开始暗中盘算,要怎样才能铲除这个最大的威胁,当然现在是不能动手的,毕竟灾难当前,内讧是最愚蠢的行为。 在大荒军崇拜的眼神注视下,依长治和牧尧缓缓落在了城门口,不等他们落下地面,人群中猛然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有些人甚至开始用力鼓掌,为依长治喝起彩来。 依长治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大荒军人居然会为自己鼓掌,要知道在大荒与东极高庭关系极差,从八年开始就一直处于战争状态,双方不死不休,恨彼此入骨,谁会想到今天竟破天荒地享受了一次掌声待遇。 或许这次危机结束以后,他们在战场上还会是敌人,还是会互相厮杀,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盟友,共同抵抗未知怪物的袭击,军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爱憎如此分明。 几乎所有人对依长治刚才的神勇表现赞叹不已,除了某个人以外。 他冷冷地注视着依长治的举动,始终不发一言,当依长治来到城门口前的时候,他决定悄悄出手,为某位死去的好友报仇雪恨。 下一刻,一道凌厉至极的杀气骤然袭来,顷刻间来到依长治的身后,直刺他的颈脖! 这道杀气宛如一柄铮然出鞘的神兵利刃,让人汗毛竖起,心生寒意,寻常人接触到这道杀气,恐怕早已经吓得浑身瘫软,无法动弹,但是对于依长治来说,这杀气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在跟杀气的主人较量,明里暗里不知道交手过多少回了。所以他没有慌乱,也没有丝毫犹豫,掌心中白光闪耀,破灭星辰悄然凝聚。 既然是你先出手的,而且还是用近乎偷袭的卑鄙手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在此时,一只瘦削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握在了来人的手腕上,低压声音道:“有什么恩怨,等事情结束了再说,现在……我不能让你乱来。” “迦若……” 司空千里不知何时出现在迦若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细长的手指宛如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了他的胳膊。 与此同时,楚亦凡也来到了依长治的身后,伸出三根手指,按住了他的虎口,轻声道:“放松点,尝试着慢慢把力量释放掉,因为破灭星辰在不稳定的环境下,非常容易自爆。”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就像是又回到了八年之前,当时自己还是天清宫的学生,楚亦凡就是这么耐心地教导他如何修行的。 依长治的身体有些僵硬,似乎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试过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一时不太适应,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渐渐放松下来,望着掌心中即将爆炸的白色光球,点头说了一句: “谢谢指点。” 417 怪物的由来 白色光球渐渐消失在掌心之中,依长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将逸散出来的星辰之力重新压回到了体内,然后沉默片刻,转头望向楚亦凡,说道:“很抱歉,我们来晚了一步,不过还好赶上了。” 楚亦凡也看向他,点头道:“路途遥远,你们幸苦了。” 刹那间,所有的温情和回忆好像忽然消失不见了,如同一个很长的梦突然破碎幻灭,重新回归到现实之中。 其实无论是依长治还是楚亦凡,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过去的往事犹如空中划落的流星,一瞬即逝,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如果还继续沉湎下去,无疑是故作姿态,所以他们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师徒,而是暂时的盟友。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这八年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寒暄,不是问候,竟是这个无聊的内容,而且还如此官方,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冷冰冰不带半分感情。 牧尧走了过来,神情复杂地瞥了楚亦凡一眼,接着将目光投向迦若,微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所说的为什么自然是指迦若为何要突然刺杀依长治,事实上当迦若出手的时候,除了司空千里和楚亦凡之外,就属他反应最快,对于迦若这种卑劣、近乎无耻的偷袭做法,他感到非常恼火。 迦若冷漠地摇了摇头,寒声道:“我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你们心里都没点数吗?” 依长治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在恨我们什么,关于苍陌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厉下来,继续说道:“你别忘了,那是一场残酷而惨烈的战争,战争就是你死我活,强者生存,如果你连这个现实都无法接受,那么我建议你还是回家去吧,战场不适合你这种内心脆弱的人。” 迦若死死地盯着依长治,手背上青筋毕露,目光冷厉到了极点,要不是司空千里还站在旁边,恐怕他又会按捺不住怒火,大打出手。 丢下这句话后,依长治再也没有看迦若一眼,转身走入了兰陵城中,牧尧等人跟在他的身后,也一同向城内走去。 他们经过迦若的时候,能清晰地感受到隐藏在迦若体内的那股恐怖杀气,不过他们也不相信迦若会在众目睽睽下出手,所以完全没有理会他。 就这样,一场灭顶之灾就此烟消云散,大荒军精疲力尽地回到城中,卸下身上的铁甲,开始起火烧水,围坐在篝火旁边,分食干粮。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觉得很饿,然后几口粗粮饼落肚后,一阵强烈的饥饿感突如其来,咕咕直叫。他们狼吞虎咽地啃着粗粮饼,就着凉水,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整个腮帮子都被塞得鼓鼓的。 经历过先前的劫后余生,他们此时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在战场之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今天还在与战友们谈笑风生,或许明天便会死于不知名怪物的手里,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填饱自己的肚子,就算是死,也不能饿着肚子死去。 更重要的是,这些怪物只是暂时撤退而已,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吃饱喝足后,他们回到各自的帐篷,闭眼沉沉睡去,与怪物们的战斗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此刻疲乏感一上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 张翼这时没有半分睡意,非常清醒,更加贴切地说,他现在有些亢奋,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微微通红,急匆匆地来到某个房间的门前,蓝轩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我要的东西呢?”张翼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说过了,要完整的。” “你放心吧,的确是完整的。”蓝轩有些嫌弃地擦去袖子上的绿色液体,不情愿地道:“我已经让人丢在里面了,天机小组也会配合你,你可以进去瞧瞧……” 张翼再不跟他废话,一把推开面前的门,快步走进房间之中,但见房间里空空荡荡,几乎什么都没有,正中间是一张木质长桌,一具怪物的尸体静静躺在桌子上。 几名天机小组的成员围在桌子旁边,其中一人便是王卫,楚亦凡已经吩咐过了,天机小组必须全力配合张翼,不得忤逆。 纵然心不甘情不愿,王卫也只能听从命令安排,他知道这个老头是零组织的头领,懂的东西极多,不过一想到是为东极高庭的敌人办事,他便觉得浑身别扭,说不出的难受。 “您好,我的名字是王卫……”王卫清了清嗓子,正想跟张翼套套近乎,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便自顾自地走到了桌子旁边,俯身打量着怪物的尸体,兴奋得两眼放光。 王卫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一股怒火腾起窜起,这老头是不是太没礼貌了,竟敢无视自己?这么多属下都看着呢,自己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他深吸一口长气,试图继续引起张翼的注意,小声道:“老爷子,我……”话没说完,张翼大手一挥,不耐烦地喝道:“别吵,我在思考问题!” 王卫一张肥脸顿时绿了,气得浑身颤抖,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他瞪着眼前的张翼,恨不得将这老头抓过来暴打一顿,但楚亦凡下了命令,他又不能对这老头做些什么,只能强行忍住内心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其他几名天机小组成员噗哧一下,忍不住偷笑出声,忽觉王卫愤怒的目光投来,他们赶紧咳嗽几声,脸上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这具尸体身上伤口极少,保存的比较完整,只有脖子上有个小小的豁口,血液已经流干了,那是叶荆用匕首捅出来的,相对于依长治和牧尧粗暴的进攻方式而言,他的攻击算是非常温柔的了。 张翼如获至宝地盯着这具尸体,情不自禁地凑近了去看,整张老脸都快要蹭到怪物的身上去了,蓝轩嫌恶地皱了皱眉,说道:“怎么样,还有什么事吗?” “哦。”张翼头也不抬地说道:“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蓝轩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带上了,忽然骆歆就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凉亭中,当即走了过去,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说着打量了四周一眼,奇道:“依长治他们人呢?” 骆歆回头看着他,说道:“在给受伤的大荒军疗伤呢。” “依长治还擅长医术?”蓝轩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有意思,我以为他只会杀人,没想到他还会救人?” “你白痴啊,他不过是一介屠夫,当然不可能是他。”骆歆狠狠地捏了一下他腰间的嫩肉,噗哧笑道:“是那名叫洛可儿的美貌女子。” “原来是这样。”蓝轩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捏痛的地方,由衷赞叹道:“连精通治疗术的人才都有,看来破天小队的成员都不是等闲之辈。” 谈笑间,忽见一道绿色的光芒从远方亮起,蓝轩和骆歆转头望去,那里是一座巨大的帐篷,洛可儿此刻便坐在帐篷里面,将白嫩的小手放在一名伤兵的大腿伤口上,绿色光芒悄然绽放,仅仅数秒之间,伤兵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了! “谢……太谢谢了!”伤兵没想到洛可儿居然这么厉害,瞬间便治好了自己的伤口,不禁又惊又喜,感激道:“这、这简直就是个奇迹,神仙也不过如此……” “您过奖了。”洛可儿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他身后的人,说道:“下一位。” 由于洛可儿的医术太过神奇,许多伤兵慕名而来,帐篷外早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路向外延伸,队伍足有数十米长。 依长治站在帐篷外面,看着忙忙碌碌的洛可儿,虽然心里有些话想对她说,不过看她现在这么繁忙,还是暂且作罢。 陆清羽在他旁边,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此次灾难与墨龙潭那次的事件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依长治面色凝重,小声说道:“且不说这些怪物的实力要比墨龙潭的怪物强大太多,关键是他们似乎拥有不俗的神智。” “这正是我担心的问题。”陆清羽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他们很会思考战况,当己方久攻不下之时,而且此时敌方援军恰好赶来,他们居然会在适合的时机主动撤退,而不是一味纠缠死攻,墨龙潭的怪物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依长治想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些怪物究竟是从何处来的,他们为什么会出现,目的是什么,这些事情我们目前完全不得而知。” “根据情报上说,这些怪物来自地底的裂缝之中。”陆清羽皱眉道:“我很好奇的是,这些怪物数量这么多,他们的能量供给从何而来?” 陡然之间,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脸色微变,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依长治才呼出一口气,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先等零那边的研究结果出来再说吧。” 418 检验结果 傍晚时分,夕阳斜斜沉下,漫天晚霞染红了灰色云层,残阳如血,散发出来的光辉从云峦缝隙中透射而出,就像是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依长治坐在凉亭的木椅上,静静地望着眼前一片清澈见底的池塘,细密的水珠从荷叶上缓缓滚落,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悄然滴入水中,散开一圈涟漪。 兰陵城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城里的景色与城外截然相反,城外黄沙飞舞,周围是无尽的隔壁,荒芜人烟,城里却绿意盎然,草地及花圃随处可见,显然是刻意种植的,比如依长治此时身处的花园,四处绿草茵茵,花香扑鼻,景致十分美丽。 或许是难得看见如此怡人的美景,依长治的心情还算不错,两指之间捏着一朵柔嫩的小白花,那是洛可儿刚刚采给他的,想要插在他的鬓角上,依长治宁死也不从,好说歹说才勉强愿意拿在手里。 微风徐徐吹来,拂起洛可儿的长发,她舒服地依靠在红木柱子上,似乎非常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神谕之心在她身旁飞舞环绕,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沉浸在美好时光与景色之中,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后,依长治才开口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一直在远处观察你。” 洛可儿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奇道:“观察我做什么?” “下午你救了多少人?两百个,还是三百个?”依长治很老实地说道:“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因为你的医术可以救活太多人的性命,也可以减轻人们的痛苦。” 他转过头来,盯着洛可儿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所以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 洛可儿没想到依长治说话这么直白,白皙的脸蛋微微一红,笑着说道:“开玩笑,我哪里厉害了,你才厉害啊,能赶跑那么大的怪物,而且还救了兰陵城的百姓们,我这点本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啦。” “其实……我什么都不会,只是会杀人而已。”依长治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白花,花蕊在风中瑟瑟发抖,“可是问题在于,杀人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毁灭永远比创造来的简单,谁都可以杀人,你能杀人,我能杀人,小牧能杀人,素衣能杀人,甚至你给十几岁的孩童一把刀,他也能杀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洛可儿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轻声说道:“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如果没有非常强悍的心性,确实会很痛苦煎熬,因为他们夺走的是活生生的性命,要说不会自责,那十有八九是假的。” 她抬起头来,眺望远方流云,轻声说道:“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以前的我会觉得杀人是不对的,是邪恶的,可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开始认为,有时候杀人……也是一种生存方式。” 依长治知道她说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身为战场上的将军,杀人便成为了他的职责,因为他每杀死一个敌人,己方获胜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想到这里,他只觉胸口暖暖的,微笑道:“幸好那时候我没有遇见过你,否则你可能会将我当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本来就是恶魔,不对吗?”洛可儿眨巴一下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你忘记了吗,那次在村子里,你杀了好多好多人,就连宇文家的人都逃不过你的毒手。” 她突然旧事重提,依长治的笑容微微一僵,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洛可儿咯咯一笑,说道:“好啦,看你那样子,我逗你玩的啦,别当真了,反正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我们已经说好了,要对彼此好好活着,不是吗?” 依长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里却想,如果不是那次恰好遇到了你,或许我们此刻也不会做在这里,一起欣赏风景。 在夕阳余辉的照耀下,两人的身影被拖得长长的,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依长治忽然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既然你擅长医术,能不能传授给别人,不然你一个人为这么多人治伤,我怕你太辛苦了。” “我收费可是很贵的哦。”洛可儿伸出白嫩的右手,做出一个数钞的动作,嘻嘻笑道:“一个时辰一两银子,不讲价。” “对,我差点忘了。”依长治假装摇头叹息道:“你可是个财迷啊,当年救了我居然还想要收取报酬。” “哼,你敢说我是财迷?我要生气了!”洛可儿佯装恼怒地推了他一下,很快又忍不住笑意,咯咯笑了起来,接着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肃模样,说道:“不跟你开玩笑了,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这也得看对方的悟性如何,如果他们的灵气本身就不适合治疗术的话,那么再教也是白搭。” “原来如此……”依长治沉吟片刻,说道:“是这样的,如果可以传授给别人的话,我想等这次回去之后,去天清宫寻找一批合适的人选,学会你的治疗术,他们学成后你就不必跟我们四处奔波了,毕竟没必要辛苦自己,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肩上……” 他话还没说完,洛可儿马上大摇其头,说道:“那可不行,我不答应。” 依长治知道她会拒绝,立即说道:“不是,可儿,你听我说……” “长治,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弱,在天元帝国几年黑狱都坐过来了,我还怕什么危险?”洛可儿转头看向他,认真说道:“再说了,跟你们出来有什么不好,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我还想多看几眼呢。” “比如先前遇见的那些高塔,天元帝国哪会有这种奇异的建筑,我以前见都没见过。”她坐在依长治的旁边,把两条细腿伸出栏杆,小脚来回晃荡,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我也是离开天元帝国后,才发现红莲大陆还有这么多神奇的风景,我可不想就这么错过了。” 依长治不禁沉默了,两道浓眉深深皱起,似乎在考虑怎样才能说服洛可儿,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可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样确实很危险,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肯定不会让你以身涉险的。” 他虽然没有直接明说,洛可儿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我依长治的女人,所以我心疼你、爱惜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即脸色微红,小声说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不过嘴上是这么说,她的心里却甜滋滋的,仿佛吃了蜜糖一般。 然而依长治竟没发现她害羞了,继续说道:“不从天清宫里选人也行,至少得从青丘氏族那里挑一批人来帮你干活才行……” 突然间,洛可儿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将头放在了依长治的胳膊上,轻声说道:“傻瓜,你这是关心则乱,那么多苦日子我都熬过来了,难道还怕吃点苦么?” 依长治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居然主动凑近过来,不由微微一阵失神,一缕女子的体香钻入他的鼻孔中,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全身骤然间僵硬了。 片刻之后,他定了定神,强压下紧张的情绪,悄悄伸出右手,想顺势环住洛可儿细嫩的腰肢,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心头一惊,赶紧坐了起来,小声对洛可儿说道:“有人来了。” 不出一会儿,两名大荒士兵匆匆赶来,看见依长治和洛可儿站在池塘边上,有些紧张地说道:“依大人,张老爷子有请,说是有什么事情,要您现在就回去。” 依长治转过身来,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请带路。” …… …… 当依长治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张翼早就在等着了,除了他以外,司空千里、千玺等人也在场,还有王卫等天机小组的几名成员,让他意外的是,牧尧竟然也在这里,他不禁向牧尧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牧尧耸了耸肩,表示不需要有疑问,反正等会儿就知道了。 “来了就赶紧坐下,别问那么多。”张翼见依长治到了,马上说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们检验的结果。” 依长治知道这位老爷子行事素来雷厉风行,于是什么也没说,当即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张翼环顾四周一眼,说道:“我长话短说,目前有三个事情是已经确定了的……” 他顿了一下,说道:“先说明一点,这不光是我的意见,也是王卫他们的想法,首先,这些怪物能够独立思考,具有一定的智商。” 依长治心头一凛,想起自己与陆清羽的谈话,如今在张翼的口中得到了验证,看来这个猜测果然是对的。 “第二,我已经成功解剖了怪物的尸体。”接着,张翼突然丢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们身体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盔甲似的鳞片,鳞片下方则是他们的肉体,但是问题在于,这层盔甲并不是他们穿上去的,而是长出来的。” 依长治微微皱眉,下意识地问道:“长出来的?” “你其实可以这么理解。”张翼语速飞快地说道:“这些鳞片,是从他们的血肉上生长出来的,与肉体紧密相连,等于就是一层皮肤,只不过这个皮肤又厚又硬罢了。” 419 防御布局 会议室里很安静,几乎针落可闻,只听得到众人细微的呼吸声。 千玺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司空千里则是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巴,好像有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说完这句话后,牧尧突然补充了一句:“那头怪物的鳞片盔甲我已经仔细看过了,硬度超乎寻常,目前整个红莲大陆都没法做出这种硬度的盔甲。”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少见多怪,反正我是没见过比他更硬的盔甲了。” “最后一点……”张翼的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声音嘶哑地说道:“与我们正常人相同,他们也有眼睛,有心脏,受了伤还会流血,但是从他们的行来为看,其实完全没有语言交流的迹象,这说明他们的行动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所操纵的。” 千玺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张翼肯定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否则不会召开这次会议。 “我的结论,说出来你们也许会不相信,但我不在乎你们相不相信,因为在我看来,这个结论具有非常大的可能性。”张翼低头盯着他,皱眉道:“从灾难开始到现在,我们收到的信息其实也不算少了,我与王卫仔细分析了一下情况走势,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王卫不停地用袖子擦着鬓角边的汗水,面色颇为苍白,表情异常紧张,眼神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灾难动荡产生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与另外一个镜像世界在不断地重叠碰撞,而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极有可能来自这个镜像世界。” “……我管这个镜像世界,叫做异世界。” 张翼的语速虽然很快,声音还十分沙哑,不过吐字算是非常清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是他们的表情有些茫然懵懂,似乎没听明白张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张翼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微微冷笑一声,也懒得解释什么,毕竟这些人在他看来全都是愚蠢凡人,王卫将汗津津的手帕塞入怀中,小声说道:“我来解释一下吧,你们知道平行世界是什么吗?” 千玺沉声道:“平行世界,意思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他虽然智谋过人,但此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概念,所以此刻也只能默默听着。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有一点说的不对。”王卫愁眉苦脸,好像在斟酌如何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平行世界的概念,“平行世界远不止一个,而是有无穷多个,正是这无穷多的平行世界,才会产生无穷多的环境发展及改变,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吗?” “我懂了。”千玺想了一下,说道:“我们的这个世界,只是其中一个平行世界而已,所以即使与其他的平行世界发生碰撞,也不会出现这些怪物。”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又道:“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某些平行世界的发展进程被某些无法抗拒的原因影响改变了,导致出现了一些无法想像的奇异生物,因为在那个世界之中,我们人类很可能一开始就被其他的生物所消灭。” “你说的很对。”张翼的眼中顿时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居然破天荒地夸赞了一下他人,“所以我推测,这些怪物不但是来自那个古怪的异世界,他们还很可能处于那个世界的生物链顶端,用他们的力量统治万物。” 霎时间,众人不禁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张翼的这番言论可谓是惊世骇俗,如果说话的人换做是别人,他们可能一个字也不相信,还会大声嘲笑一番,但说这话的人是张翼,是零组织的首领,也是最了解这块大陆的智者,他们纵然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个观点,却也无法开口反驳。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司空千里有些疲惫地抹了一把脸,小声说道:“这些怪物是不是从异世界来的,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的。” 这句话直入人心,众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们都见识到了那些怪物有多难对付,而且还有那种巨大如山的触手巨怪,就算是集合了四国之力,能不能将这些怪物彻底消灭?谁都无法给出肯定的承诺。 幸好,此时在场有两人是世人公认的智者,自己是没有办法了,但不代表这两个人没有办法。 刹那间,一双双期盼的目光投到了陆清羽和千玺的身上,众人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们,想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看法。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清羽和千玺不约而同地说道:“那头巨怪……”话没说完,两人又同时闭嘴,当即相视一眼,陆清羽摊了摊手,示意千玺先说。 千玺也不跟他客气,朗声说道:“我的推测是,既然已经有三座城市被某些异常力量吞噬了,那么类似这样的巨怪,大概也不仅仅只有一头,最坏的可能……会有三头。”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头触手巨怪已经如此恐怖了,听千玺这说法,竟然还有另外两头,到时候他们一起打过来,那又该怎么办? 千玺看着陆清羽,说道:“而且既然他们有见势不妙便暂时撤退的智商……” “那便同时存在着奇袭兰陵城的可能。”陆清羽接口道:“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抓紧时间布置好城防,设置陷阱等障碍,以防那些怪物突然偷袭。” 楚亦凡微微点头,说道:“确实有这样的可能。”要不是陆清羽和千玺提醒,他此前都没想到过这一点,既然异世界的怪物可以全员撤退,自然也可以全员偷袭。 “不对,这里有个问题。”司空千里沉吟片刻,皱眉道:“你们别忘了,那些怪物可是会飞的,布置陷阱对他们有作用吗?” 千玺闻言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就是因为那些怪物会飞,才有陷阱存在的意义。” 依长治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这些陷阱不是用来对付飞行怪物的,而是用来抓捕触手巨怪的。” 千玺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依长治,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不少。” 依长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过奖了。” 要挖坑对付如此巨大的怪物,那这个坑得挖多大才行?司空千里犹豫起来,总觉得这个计划不怎么完美,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对身边的下属说道:“你去派人在城外挖个大坑……记住,坑挖得越深越好。” 下属得令去了,司空千里又看向千玺,说道:“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做?” “当然是防止敌方偷袭了。”千玺微笑说道:“首先,我们要派人去城外巡逻,不过寻常士兵可不行,要有眼力或者精神力很强的修行者才能起到探测敌人动向的作用。” 依长治转头望着双瞳,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于是说道:“我们派出双瞳。” “让……让我去吧。”小野有些虚弱地说道:“我的精神力是最强的。” “你可别逞强了。”陈更生低声道:“你的身体扛得住吗?” “我没事……”小野坚定地说道:“没问题的,你放心吧。” “那就是双瞳和小野了,辛苦你们二位。”千玺笑了笑,又道:“然后,需要一个有制空权的人,来观察远处的动静……” “你想说的人不就是我吗?”牧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制空权的人……这里所有人不就我会飞吗?” …… …… 大荒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热得穿短衣还在一直流汗,晚上却要披件大衣才能御寒,一般人是受不了这个温差的,不过双瞳等人都是修行者,几乎能做到寒暑不侵,所以也没受到多少影响。 她与小野在城外游荡,身后不远处是一群正在奋力挖坑的大荒士兵,为了防止那些面目可憎的怪物们再次杀来,他们挖得格外卖力,一个个脱了盔甲,布衣上阵,挖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 此时夜色已深,苍穹黑沉如墨,满天星辰熠熠生辉,宛如一颗颗璀璨钻石,镶嵌在黑色的天鹅绒上,不时有流星划过,在空中拖过一条长长的银色尾巴。 双瞳仰头望着星空,不由瞧得痴了,或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此处的夜景要比东极高庭漂亮得多,天上的星辰都要明亮不少。 小野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沉默不发一言,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瞧过双瞳一眼,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显然是将她当成了敌人,毕竟苍陌是死于破天小队手中的。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远观星辰,而且星空太过浩瀚壮观,让双瞳莫名生出了许多感概,她突然冲动起来,小声问道:“你是精神力控制者吗?” 小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名气质冷漠的女子竟会主动开口与自己搭话,本来不想理她,但善良的本性还是让他不忍这么做,犹豫片刻之后,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所以……”双瞳慢慢走到他的身边,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你应该跟我一样……也很孤独吧?” 小野的瞳孔微微一缩,蓦地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看向她,没有说话。 420 深夜偷袭 一阵寒风骤然吹过,掀起两人的衣角,猎猎作响,乌云悄然涌来,顷刻间遮蔽住了大半个夜空,周围的光线陡地黯淡了不少,就连身后的大荒军身影都模糊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交,谁都不曾开口,虽然小野的眼神中还有一股抹不去的敌意,但是他能隐约感觉到,眼前的这名容貌清丽的瘦削女子似乎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我在天清宫呆了三年。”许久之后,双瞳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说实话,很孤独,也很寂寞……” “我刚出生的时候,爹爹就生病死了,只剩下我娘与我相依为命。”仿佛突然想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去,双瞳的声音越发低沉,“在我三岁的时候,我所有的亲戚几乎都死了,我的叔叔、伯伯……全都离奇死去。” “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是煞星,都不愿意靠近我,因为我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她的眼瞳骤然间向后翻去,只剩下带着血丝的眼白,一道道七彩流光出现在眼眶之中,“我从来都没有朋友,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跟人打交道,只要我想靠近那些同龄的孩子,他们就会往我身上砸石块,粗暴地要我滚开。” 这是双瞳第一次跟人敞开心扉,分享她童年痛苦不堪的回忆。平时沉默寡言的她,今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句接一句地说道:“后来,娘亲也死了,死之前她告诉我,我不是灾星,因为这些是命运早就决定好的结果……” “……当然,这话我是不相信的,为什么有些人命运那么好,有些人却要被打上灾星的烙印呢?人不是应该生来平等吗?” 小野静静地听着双瞳的话,拳头渐渐握紧了。 “当我十六岁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了一个机会,进入天清宫的机会。”双瞳忽然笑了一下,笑容并不好看,异常苦涩。 “我以为厄运已经结束,我不再是别人眼中的煞星,因为我有了属于自己的伙伴,他们很努力地接纳我,对我也不错,所以那段时间,我很开心,但是……” 她轻轻摇了摇头,自嘲说道:“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第一年还没有结束,他们就全死光了,我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小野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十分诧异,微微张开嘴巴,似乎想要安慰她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二年,又有人邀请我入伙,不过我拒绝了。”双瞳的眼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苦笑着说道:“因为我不想害死他们,但是他们实在太过热情,于是我答应了。” 小野声音沙哑地说道:“后来呢?” “他们死了,一个都没留下。”双瞳风轻云淡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痛苦。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落,“因为我是灾星,我会害死身边所有的朋友。” “一直以来,我总是独自一人生活,不敢跟别人走得太近,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我而死去,包括依长治他们。”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了虚境之上的星空,银色星光湛然洒落,在夜色的衬托下,双瞳散发出一种妖异的美丽。 她捋了捋乌黑的鬓发,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再跟别人接触过,依长治找了我好几次,我才勉强答应了他。说实话,我很感激对我的照顾,但是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因为他们都是很好的伙伴,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了。” “所以,我十分明白你的心情,无论是你这样的精神力控制者,还是我这种被命运诅咒的煞星,都是人群里的另类。” 双瞳抬起头来,看向头顶上的浩瀚夜空,轻声说道:“好不容易有了彼此珍视的伙伴,却因为命运的捉弄而死去,我们能感受到的痛苦悲伤,要比别人强烈得多。” 小野沉默无言,想起了自爆牺牲的苍陌,以及押入大牢的恭长卿,忍不住痛苦地抱着脑袋,一股深沉的悲痛涌上心头,不由鼻尖一酸,热泪充满眼眶,哽咽道:“总有一天,我们这些人都会下地狱的……” 双瞳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帕,递在小野的面前,很认真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依长治当时根本没想过要伤害恭长卿或是苍陌,其他人或许没看出来,但我的眼睛是不会错的,他的眼里……只有对你们友谊的敬佩,还有尊重。” 小野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虽然内心告诉他,双瞳是敌人,这些话万万不可信,可是不知为何,他对于双瞳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假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也不算太坏……想到这里,小野心中对破天小队的恨意居然减轻了不少。 “我们……继续巡逻吧。”双瞳转身看向远方,表情又变得冷漠起来,“很抱歉,让你听了这些满是负面情绪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忘了刚才的事情。” 小野沉默片刻,忽然说道:“要不这样,我也跟你说说……关于我的过去。” …… …… “谁会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了呢?”千玺站在城墙上,望着头上的星空,有些感慨地说道:“大荒的消息封锁得厉害,就连他们自己的国家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巨大灾难已经降临了,更何况是天元帝国、寒川,还有你们……东极高庭。” 陆清羽眯着眼睛说道:“当然要封锁消息,否则这些事情一旦传播出去,会引起多大的恐慌?虽说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打打杀杀,但是百姓们的生活还算安稳,不说安居乐业,起码吃穿不愁,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些事情,不需要那些怪物打过来,恐怕内部就已经乱了。” “你知道吗,人越是聪明,懂的东西越多,就越是痛苦,因为他们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千玺微笑说道:“比如这次灾难,百姓们毫不知情,完全不明白这里的情况有多么凶险,他们也不知道,如果我们战败了,整个红莲大陆或许就毁之一旦。” “这与真实的世界无关,其实道理很简单,聪明人想得太多,焦虑便多,愚蠢之人想得太少,不知痛苦为何物,只注重眼前的一亩田地。” 陆清羽冷笑一声,说道:“我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遇到这样的灾难不应该去逃避,我们要想的是如何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那个触手巨怪虽然看着体型很大,其实不难解决。”千玺不想跟他争论过多,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颇为遗憾地说道:“有些事情,真是上天注定,偏偏只有他能化解险情,偏偏他却不在这里。” “你知道吗,我从没担心过这些所谓的异世界怪物。”陆清羽的目光闪烁不定,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担心的是……大荒的人。” 千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声说道:“到现在为止,除了司空千里之外,我没有见到任何大荒高层的人,一个都没有。” 陆清羽对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冷笑道:“总而言之,还是小心点为妙。” …… …… 牧尧打了个哈欠,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俯瞰下方大地,心情苦闷到了极点,眼皮开始打架。 他在这附近来回飞行差不多有两三个时辰了,什么都看不见,既没有怪物有攻过来的迹象,也没有别的景色可以看,眼皮渐渐快要合上了,马上又清醒过来,用力摇了摇头,嘀咕道:“别睡了,睡着了掉下去怎么办?” 牧尧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向上方的星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一直往上飞会怎么样?能碰到那些漂亮的星星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要不……找个时间试一试? 早在很久以前,当他还不会飞行的时候,就非常向往能在天空中飞翔。他翻阅过很多书籍,得知只有仙人或者红莲大陆上极少数强者可能才有飞行的能力。 当时的他并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飞行,毕竟那是一个太过遥远的梦想,所以尽管他现在已经可以飞在天空中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如同在做梦一般,感觉很不真实,生怕突然惊醒过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在他认识的人当中,只有雷天一具有飞行的能力,但是雷天一实力通天,宛如高不可攀的神祗,自己在他面前仿佛只是卑微的蝼蚁,双方差距实在太过巨大。想到这里,牧尧好胜心顿起,说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那样厉害呢?”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依长治才要去考虑的事情,自己没必要冲在前头以身搏命呢,毕竟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素衣和小七都是他牵挂于心的羁绊。 一想到小七那天真可爱的笑容,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他便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琢磨着是不是应该从大荒带点礼物回去? 然而他的傻笑还没持续多久,忽听远方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响声,仿佛虫子闪动翅膀的声音,在宁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牧尧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心头往下一沉,当即厉喝道:“敌袭,有敌袭!” “他们又来了!” 421 超载负荷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四周昏暗无光,能见度极低,虽然能听到挥动翅膀的声音,远处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牧尧当机立断,马上打开夜视模式,只见前方突然出现了巨大的能量反应,视线里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个红点代表了一头怪物,数量足有成千上万! “这么多?”牧尧险些惊掉了下巴,而是更恐怖的是,这些怪物前一刻还在数百米外,仅仅十几秒钟后,他们便已飞至近处,速度快得惊人。 牧尧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了。他原本就不怎么了解这些怪物,此时蓦然惊觉,这些怪物的飞行速度比自己想象中快多了,正想往后撤去,忽见下方还有许多在挖坑的大荒军,当即大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大荒军听到了他的警告,不由抬头瞧去,只见淡薄的夜色之中,数不尽的怪物犹如猛虎出闸,飞扑而来,漫天都是他们怪异的身影。 “来了,他们又来了!” “快,快躲进城里去!” “快通知司空大人,敌人卷土重来了!” 城外的大荒军纷纷丢下手中的铁铲,急匆匆地想要往城内跑去,然而他们跑步的速度远不及这些飞行怪物,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陡然间,一道道蓝色的光炮猛地轰来,极为精准地命中了飞在最前方的几头怪物,将他们的上半身都轰碎了,径直掉了下来。 牧尧威风凛凛地拦在怪物前方,大声喝道:“你们先别急着走,赶紧找点东西把坑盖上啊,我来掩护你们!”他刚才低头往下瞧去,城门口的那个大坑虽然已经很深了,但是还不够宽敞,如果触手巨怪迈了过去,这个陷阱就没用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现在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敌人已经攻打过来了,那就只能先这么凑合着用。 大荒军如梦初醒,赶紧找来早已准备好的树干、草灰铺在上面,又匆匆忙忙地盖上了一层沙子,要是不仔细看的话,确实还瞧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大荒军开始飞快地向兰陵城跑去,然而此时却有两人往相反方向走,正是在巡逻的双瞳和小野。 小野生怕牧尧一人抵挡不住怪物大军的冲击,忍不住想要出手,双瞳忽然拦住了他,冷静地说道:“先等等,我们的力量太微弱了,需要牧尧配合才行。” 小野好奇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配合?” 双瞳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见机行事就行。” …… …… 不得不说,牧尧的攻击方式在人多的战场上确实非常奏效,他的光炮能够从大范围打击敌人,而且威力还很强悍。 为了掩护大荒军盖上陷阱,他此番全力出手,仅凭一人的力量,竟是硬生生压制住了怪物大军的冲击,一具又一具被轰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坠落而下,犹如小山般堆积在一起。 “终于好了?”他抽空看了下方一眼,只见大荒军已经安全撤退了,心中也萌生去意,但是扑过来的怪物数量太多,脱不开身,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用最粗暴的方式,来争夺撤退的时间。 念及于此,他打定主意,全力运转体内的灵气,瞬间将光炮的威力增至最强,一道道带着电流的光炮猛然轰出,直接砸向怪物大军最密集的地方,想要轰出一个口子,逼得队友变换阵型。 忽在这时,如同有人无声地下达了命令,这些怪物突然止住了前行的势头,紧接着纷纷聚拢在一起,用自己表面坚硬如铁的鳞甲组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 “什么,还能这样玩的?”牧尧不禁大吃一惊,眼珠子几乎都快瞪出来了,光炮轰击在铜墙铁壁似的盾牌上,虽然爆炸的那一下看似极为猛烈,但也只能在表面留下一个黑色的印子,对怪物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我的天,这样还怎么打啊?”牧尧又气又急,怒道:“我看你们就是在针对我!”他嘴上破口大骂,心中却暗自警惕,想来经过白天的战斗,敌人已经找到了应对的办法,不再是任由他宰割的靶子了。 “现在该怎么办?”牧尧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兰陵城,那些大荒军还没来得及跑回城中,如果自己跟着撤退,楚亦凡他们反应不及,说不定就会被偷袭成功,自己必须要给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才行。 想到这里,他顿时打消了后退的念头,狠狠一咬牙,怒道:“是你们这些臭虫逼我的,到时候死翘翘了可别怪老子!” 丢下这句狠话,牧尧猛然加速,往后倒退了几十米远,然后一把扯烂身上的布衣,赤裸着上身,厚实的胸膛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圆洞,里面红芒闪耀,隐约可见流光在洞中缓缓旋转。 “本来不想用这招的,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牧尧紧盯着百米外的怪物大军,目光中透出坚毅的神色。他很明白这招风险不小,有可能会导致自己的身体超出负荷,但这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态赌上一赌了。 他以前就出现过身体超过负荷的情况,导致他全身滚烫,生不如死,所以自那一次后,他每次出手都会保留一定的实力,不愿全力而为,只不过他现今的实力要比当年强大太多,自信心也提升了不少,或许这次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安慰了一下自己,伸手擦去脸上的汗水,眼神渐渐变得无比凝重,胸口的红色流光渐渐加速运转,犹如漩涡般越转越快,越扩越大,一股强大的能量快速聚拢,咄咄逼人,但见红光闪耀,光华四处溢散,似要挣体而出,在黑暗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明亮! 似乎知道牧尧这招威力极强,天空中的怪物突然往他这个方向猛冲而来,而且还保持着组成盾牌的阵型,就像是一堵坚实无比的墙壁横飞撞来! 这些怪物来势汹汹,速度快到极点,只要牧尧躲闪不及,必定会被撞成一滩烂泥,谁知牧尧不躲也不避,依然死死地瞪着面前的怪物,额头上青筋暴露,目中透出几丝疯狂! “该死的臭虫,尝尝老子这一招吧!”牧尧伸开双臂,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型,放声怒吼道:“超必杀技,终极风暴!” 红色流光飞快旋转,涌动凝聚,刹那间形成了一束巨大的红色光柱,以极快的速度从牧尧的胸口冲出,迸射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这束红色光柱突如其来,像极了释竹卿的绝招,顷刻间横贯夜空,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朝着狂冲而来的怪物大军轰去! 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击,怪物大军居然出现了一丝骚动,有几头怪物惊恐地脱离了阵型,想要躲避让开,可是双方距离实在太近,已经来不及了,红色光束狠狠地击中了怪物大军的正中心位置,那片范围内的怪物们瞬间化成了灰烬! 轰轰! 光柱散发出来的红芒直冲天际,染红了半边夜空,黑云如同溅上了鲜血,被镀上了一层暗沉的红边,巨大的响声远远传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原本已经熟睡的兰陵城百姓都被吵醒了。 依长治此时还在帐篷中与洛可儿闲聊,蓦地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立即站起身来,走到帐篷外面,但见一束红色光柱出现在城外,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是小牧!”说着就要快步离去,司空千里忽然拦住了他,说道:“你留在这里,让我去吧。” 依长治眉毛一挑,说道:“小牧是我的同伴……” “我去是最好的选择。”司空千里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的攻击范围很大,可以牵制住那些怪物,你就可以集中力量,跟楚亦凡一起对付那头巨怪,明白吗?” 依长治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注意安全。” …… …… 在红色光束的攻击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头怪物被轰成碎片,整个阵型七零八落,不成样子,但问题在于,无论有多少怪物死去,后方总会源源不绝地有新来的怪物补充,尽管在这短短一刻钟内,牧尧少说也杀死了数千头怪物,然而敌方的数量似乎完全没有减少。 “妈的……”牧尧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咬牙切齿地说道:“有完没完,到底要杀多少才能杀光他们?”他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全身的力量也在飞速流失,身躯烫得像火一样,难受到了极点。 他知道这招终极风暴维持不了多少时间,如果不能再限定时间内杀死这些怪物,那他估计也死定了,但问题在于……他快要撑不住了。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啊……”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视野中的各项数据的显示已经变成红色了,这代表他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随时都有过载的可能。 又坚持了片刻,他只觉浑身越来越烫,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身体机能即将处于一个随时可能自爆的状态,不由咬了咬牙,低头看向下方的双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我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422 脱离险境 红色光束骤然间消失不见了,牧尧用力喘着粗气,如同重病到虚脱,喷出来的居然是白色的雾气,但是他的脸色并不苍白,恰恰相反,他全身的皮肤像是被煮熟的虾蟹,红得几乎要沁出血来,周身白气缭绕,那是体内的水分被高温蒸发所致。 天地间重归黑暗,怪物大军没有了怪物阻拦,继续向前推进,牧尧无力地抬起头来,看着汹涌冲来的飞行怪物,一时间竟然无力躲开,虚弱地笑道:“这次……就让你们这些臭虫嚣张一下。” 有些还未跑进城里的大荒军发现牧尧此时正处于险境当中,忍不住吓得大叫起来,竟是不管不顾地转身向牧尧那处跑去,他们不愿意看到牧尧为了救他们,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就在牧尧即将被怪物大军淹没之时,他们居然陡地停止了前进的势头,动作无比僵硬,像是被无形之力定格住了一般,全都呆滞了。 片刻之后,成百上千头怪物突然从空中簌簌落下,如同粗粮饼落下的渣滓,“砰”地一声砸落在地面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七窍中流出绿色的血液来。 这些怪物还没有摔落下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死了,他们的大脑被捣成了浆糊,脑浆混着血液从鼻孔中、双耳中流出,精神中枢也被彻底摧毁,能悄无声息地做到这点的人,必须拥有无比强悍的精神控制能力。 小野面色极为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他抬头盯着那些死去的怪物,两只手抖个不停,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鼻孔中缓缓流出,滴落在沙地之中,变成了暗沉的褐色。 “咳咳咳……”他气喘如牛,用力咳嗽起来,先前为了救下牧尧,他和双瞳当即发动了攻击,将幻术施展开来,同时对天上的怪物展开精神攻击,不过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在全力出手之下,他的身体有点吃不消。 忽听噗通一声,双瞳双膝发软,蓦地跪倒在地上,一滴滴鲜血从她的眼角溢出,顺着苍白瘦削的脸颊划落。小野不由吃了一惊,想不到双瞳竟然比他还脆弱,赶紧伸手扶住了她瘦弱的肩膀,颤声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双瞳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你、你不用管我……” “不行,你的情况非常糟糕……”小野架起她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地想要将她托起,“你必须赶紧回去疗伤才行……”但是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只觉浑身乏力,难受至极,走不出几步,两人摇摇晃晃,同时摔倒在地。 “得了,看你们的样子,我都替你们难过。”昏昏沉沉之间,小野翻了个身,瞧见牧尧从空中俯冲而来,双手抓起两人的脚踝,然后再次飞起,向兰陵城冲去,“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而已,只要尽力完成任务就行了,反正……我们侦查到了敌人的突袭,顺利完成了任务,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小野只觉脚踝上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热,就像是烧红的铁块搁置了一段时间,虽然已经没那么烫了,但依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即便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那股高温,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摸起来烫了一点。”牧尧打了个哈哈,勉强笑道:“反正你别管我了,赶紧走吧……”话没说完,双瞳突然低声喝道:“小心身后!” 在完全没有了抵挡之后,那些飞行怪物又开始发动了攻击,从后方骤然袭来,天空中全是飞行怪物的身影,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些怪物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已来到牧尧身后不远,只要再过十秒左右,便能追上三人。 牧尧也知道情况紧急,但他现在还能飞着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更别说要加速逃跑。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头脑也越来越不清醒,胸口如同点燃了一把烈火,越烧越旺,烧得他五脏俱焚,疼痛欲死。 眼见身后的怪物就要追上来了,骤然间,一道奇形怪状的高大人影猛然冲来,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那头怪物的心脏瞬间被刺穿了,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你是……司、司空千里?”牧尧努力保持着清醒的神智,艰难地说道:“你、你这家伙来干什么?” “快走吧,这里交给我了。”司空千里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四肢上、身躯上到处都是尖锐的骨刺,便如一头浑身长满尖刺的人形怪物。他瞧见牧尧这副模样,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还能坚持吗?” “笑、笑话……”牧尧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当然……可以了!” 司空千里点了点头,再也没说什么,径直越过了三人,来到了怪物大军的身边,冷冷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对手是我……” 牧尧深吸一口长气,奋起体内的最后一点力气,拼了命似地往城中飞去,怪物大军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牧尧离开,当即一拥而上,想要抓住牧尧三人,冷不防数十根骨刺猛地袭来,刺穿了数十头怪物的脑袋。 “我说过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一步也别想靠近兰陵城。”直到此时,司空千里终于展露出了留仙洞洞主的威严,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怪物大军,轻轻地扭动一下脖子,轻声道:“我倒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你们的盔甲更硬呢,还是我的骨刺更尖?” …… …… 一道火红的人影从天而降,狠狠地摔在了某处帐篷之外,落地时余力未止,连翻了好几个跟斗,摔得灰头土脸,然后倒在地上不动了。 依长治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发现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牧尧,浑身滚烫如火,双眼紧闭,已经不省人事,双瞳和小野也摔倒在地,双双陷入了昏迷当中。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这三人抬到了帐篷里面,洛可儿早就在此处等候了,她见到牧尧三人被抬了进来,当即说道:“麻烦你们,把他们分别放到三张床上。” 依照她的指示,牧尧三人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简陋病床上,洛可儿来到双瞳的身边,仔细端详片刻,说道:“受了一点皮外伤,同时精神负荷过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说话的同时,神谕之心悄然飞舞,洒下无数绿色的光辉,没入到双瞳的体内。 须臾间,双瞳受伤的部位飞速愈合,在确定她没有危险过后,洛可儿又看向了小野,断定小野也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过甚,必须卧床休息,好好睡几个时辰就能好转了,问题并不是很严重。 然而当她转向牧尧的时候,脸色蓦地变了,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 牧尧此时全身如同火烧,淡薄的白气从他身上蒸腾而出,不知道体温究竟有多高,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换做是普通人,恐怕早已爆体而亡了。 “怎么会这样,他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洛可儿不禁微微慌神,神谕之心在牧尧身边旋转片刻之后,再次洒下一片绿光,谁知一刻钟过去了,牧尧非但没有好转,竟变得更加严重了! “小七,小七……”牧尧双目紧闭,低声呢喃道:“别乱跑,那里危险……素衣,你快去看着她……” “不可能的,神谕之心为什么没有效果?”洛可儿紧咬下唇,眼眶中泛起了一层雾气,带着哭腔说道:“不行,我得再试试……”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使劲了浑身解数,牧尧依然是高温不退,一直在胡言乱语,嘴唇越来越干,那是他体内开始脱水的征兆。 “可儿,你别着急。”依长治见洛可儿的情绪已然处于崩溃边缘,忍不住小声劝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太过自责。” “不对,我明明可以救下他的!”洛可儿拼命摇头,眼眶微红地说道:“如果我救不了他,那我……我……”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要救他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降温!”忽在此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紧接着一道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张翼满脸兴奋地盯着牧尧,声音洪亮地说道:“快举凉水来,越冰越好,直接浇在他身上!” “身为医者,你居然不知变通。”吩咐完毕后,张翼转身看向洛可儿,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他这情况就跟烙铁一样,必须要用冷水降温才行,否则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直接爆炸了,幸亏我来得及时,否则岂不是白白失去了绝好的一个研究材料?” 说到研究材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眼里居然有光芒绽放,像是看着极为难得一见的天财地宝。 依长治叹了一声,心中虽然认为张翼说话的语气太冲了,但也没什么好指责的,这位老爷子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早就习惯了,然而洛可儿却陡地涨红了脸,泪水在眼眶周围打转,低头沉默片刻后,忽然一个转身,径直跑出了帐篷! 423 继续强大 “嗤”一声轻响,曲凤池拎起一个木桶,里面盛满了冰冷的凉水,当头淋了下去,浇得牧尧满身都是,冰水遇到高温骤然蒸发,一缕缕白气蒸腾而出,几乎将牧尧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依长治眉头紧皱,看着黑沉沉的帐篷外头,有些担心洛可儿情绪不佳,很想冲出去安慰她几句,但是牧尧现今生死未卜,弃之不顾未免太不够义气,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压下了追上去的冲动。 众人颇为紧张地盯着牧尧,表情非常凝重,如果连这招都不顶用的话,那谁也没有办法了。幸运的是,张翼的办法竟然意外地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冷水落在牧尧的皮肤上,瞬间被蒸发成白色的水汽,他极为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全身皮肤似乎也不像刚才那般通红了。 “别愣着,继续浇水啊!”张翼神色一喜,连声催促道:“我早就说了,这个办法肯定有效果的!” 曲凤池不敢迟疑,赶紧拎起早已准备的好的第二桶冷水,又往牧尧身上浇去,连浇三桶冷水之后,牧尧的体温渐渐冷却下来,虽然摸着还有些烫手,但情况有明显好转,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太好了!”依长治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如果牧尧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肯定不会饶过那些怪物,不过虽然找到了救治牧尧的办法,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现在只是身体降温了,牧尧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 曲凤池摸了摸牧尧的手腕,沉吟片刻,说道:“他的脉象已经趋于稳定了,只是……”话没说完,牧尧的眼珠子忽然在眼皮下微微转动起来,几秒过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说道:“我在哪?”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听起来像是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用力切割者坚硬的木头,或许是高温对他的声带造成了一定的损伤,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怎……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他开口说话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对张翼敬佩不已,他的这个法子确实很有效果,只要牧尧能醒来就好了,有洛可儿在这里,不需要担心什么皮外伤,意识才是最难清醒的。 “双瞳呢,还有那个病怏怏的小子……”牧尧有些艰难地转头看了周围一眼,发现双瞳和小野正在旁边的病床上熟睡着,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人已经安全带到,他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虚弱地说道:“渴死我了,有没有水喝?” 他只觉嗓子干得快冒烟了,腹腔里火辣辣一片,仿佛被熊熊烈火炙烤过一般,难受到了极点,曲凤池马上端来水杯,放在牧尧的面前,牧尧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呢,你可是师兄啊……” “你怎么转性了,突然说起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曲凤池温和地笑道:“我们都是同伴,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牧尧一口气喝光杯中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问道:“对了,城外那些会飞的怪物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先好好休息一下。”曲凤池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司空千里已经带人过去了。” 既然牧尧已经脱离了险境,依长治立即将目光投向了外面,正想去找洛可儿,站在旁边的蓝轩说道:“你不用太过担心,刚才洛可儿离开之后没多久,你们队伍的那个大块头就已经追去了。” “大块头?”依长治微微一愣,讶道:“你说的是……贺峰?” …… …… 洛可儿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眼睛微微红肿,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淌落,神谕之心绕着她的脸庞飞舞,似乎在无声地安慰她。 “我太没用了……”洛可儿紧握粉拳,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自责,纵然救治千万人的性命有什么用,连身边的人都救不了,自己又算什么神医?要是牧尧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死去的话,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丑样子,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她停下了脚步,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长治他……一定会很失望吧?她呜呜咽咽地哭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当年被宇文家关入大牢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哪怕被世人误会也好,被恶毒打骂也罢,她都是泰然处之,谁知今天却因为心中的自责而放声痛哭。 哭了一会儿后,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可儿姑娘,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让你开心一下?” 洛可儿赶紧擦去眼泪,转头看去,贺峰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怎么样,想听吗?” 洛可儿此时情绪不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贺峰也不以为意,挠了挠头,然后笑着说道:“大概很多年前,有一个看起来很威猛的傻大个侥幸进了天清宫,又幸运地加入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队伍……” 他没有明说这个傻大个是谁,但是洛可儿知道贺峰就是在说他自己,贺峰说到这里,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没有排斥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他当时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在加入队伍之初,他满脑子就是如何大发神威,挽救队伍于水深火热之中……” 洛可儿默默地听着,一声不吭,贺峰又说道:“但现实总是很残酷的,就在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一路上诸事不顺,接连遇险,险象环生,而且还遇到了几个前所未有的劲敌。”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有些感慨地说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大个,出行之前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肯定能将任务完成得妥妥当当,谁知道整个旅程下来,他却连一点有用的事情都没干,不仅如此,他还尽添乱……” 洛可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了:“是什么样的敌人?” “是一个杀手组织,他们的实力对于当时的傻大个来说,算是很强很强。”贺峰憨笑着说道:“恐惧让他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就像雕塑一样,连脚步都迈不开,当队友与强敌激战正酣的时候,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帮不上忙,当队友因为受伤而流血的时候,他依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甚至连队友牺牲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由始至终,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讲完这个故事后,贺峰不禁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洛可儿知道他自揭伤疤,是为了开导自己,于是拭去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道:“我可不知道这个傻大个原来竟是个胆小鬼,看来平时他浑身金光闪闪,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壮举都是装出来的勇敢啊。” 贺峰见她笑了起来,也嘿嘿笑道:“是不是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懦夫是可能变成勇者的,其实谁都一样,只要能勇敢地去面对危险,去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这样才会变得更加强大。” 他说完这话,很认真地看向洛可儿,诚恳道:“我觉得你对自己应该更宽容一些,在我看来,你已经足够勇敢了,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子,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对你是很佩服的。” “我哪里勇敢了。”洛可儿吸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医女而已,要说厉害,破天小队的其他人才叫厉害呢,我不算什么,如果是十年前,我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资格参加这种层次的斗争。” “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更加勇敢的。”贺峰伸出右手,对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笑嘻嘻地说道:“而且你是老大的相好,可不能被人看见你哭鼻子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洛可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佯怒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才不是他的相好呢……” 话没说完,贺峰突然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她的后方天空,眼里的惊色越来越浓,嘴巴微微张开,显得非常震惊。 洛可儿心中奇怪,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忽听一阵密集的嗡嗡声从远处传来,她转头一看,只见夜空被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身影遮挡,数不尽的怪物出现在了兰陵城的上空,正以极快的速度冲进城内! “怎么可能……这些怪物居然突破了司空千里的防线?”贺峰知道事态紧急,急忙对洛可儿说道:“走,我们快回长治那边去,把事情告诉他们!” “司空千里他们怎么了?”洛可儿惊疑不定道:“难道他们……” “他们怎么样都没办法了!”贺峰急切地说道:“我们没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先赶紧去跟长治他们会合!” 424 正面决战,一触即发 司空千里微微喘着粗气,冷冷地盯着上空飞舞的怪物大军,一阵淡淡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亲手杀死了多少头怪物了,虽然这些怪物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但是敌方的数量无穷无尽,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周围的怪物尸体渐渐堆成了小山,地上满是暗绿色的血迹,这些怪物的身上基本都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那是被司空千里的骨刺捅出来的,而且命中的部位全是身体要害,已经完全死透了。 然而司空千里的心里没有半点喜悦,他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只见天穹的尽头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黑雾宛如化不开的浓墨,顷刻间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就连星光都消失了,仿佛被黑暗所吞噬。 数不尽的飞行怪物从黑雾中飞舞而出,如同沉默麻木的杀人机器,前仆后继地涌来,脸上没有任何畏惧,有的只是嗜血残忍的表情! 大荒军此刻早已经在城墙上待命了,弓箭手紧紧地握着铁弓,有些紧张地看着天空上成千上万的怪物,手心里全是汗水。这些怪物有一大部分被司空千里拖在了城门口,还有一小部分十分机灵地绕过了他,从城墙上方飞越过去,想要直接杀进城中。 “射箭!”弓箭手纷纷举起铁弓,瞄准头顶上的怪物大军,漫天箭雨骤然袭来,数十名怪物躲闪不及,被铁箭射中身子,纷纷跌落下来,弓箭手见这招有效,立即又开始了第二轮的开弓,谁知就在这时,情势忽然发生了变化! 这些怪物陡地张开嘴巴,一股股墨绿色的液体喷洒而出,犹如雨点般落下,直接滴在了弓箭手的身上! “啊!——”一滴绿色液体落在了一名弓箭手的脸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弓箭手放声惨叫起来,脸上的皮肤竟是被绿色液体腐蚀出了一个大洞,血肉如同冰雪消融般蒸发殆尽,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小心,这些液体是强酸!”不知道是谁大声提醒了一句,想呼喊其他的同伴让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数百名大荒军的身上都沾上了强酸,有些人甚至被浇了一头一脸,倒在地上痛苦打滚,片刻后两腿抽搐一下,便没了气息,整个脑袋都消失了一般,脑浆混着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这些强酸的杀伤力实在太恐怖了,这些大荒军的皮肤、血肉全都被腐蚀了个干净,情形惨不忍睹,死伤无数,短短几十秒时间,大荒军便损失了极多人手,再也无力抵挡上空的那些怪物,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越过了城墙,径直往城中飞去! 司空千里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双眼通红,怒吼道:“不!——”城里面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果任由这些怪物飞进去,接下来肯定是一场血腥残忍的屠杀! 在这无比危机的时刻,一支穿云箭骤然飞来,极其精准地命中了一头怪物的眼窝,绿色的血液飞溅而出,然而此箭去势未止,又穿过了他的脑颅,击碎了他的枕骨,带出一溜白绿混合的液体。 那头怪物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空中坠落下来,狠狠地跌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与此同时,又有无数支箭矢悄然飞来,封锁住了怪物们的前行路线。 刹那间,只听“噗噗噗”一连声轻响,数百头怪物同时从空中落下,有些怪物尸体直接砸进了某处居民房中,吓得躲在里面的一家三口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招解决数百头怪物,这样的效率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一道瘦削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陆清羽手持诛邪弓,神情淡漠地看着天上还剩下的几百头怪物,说道:“想办法别让他们进城。” “你是军师,冲在前面不太好吧。”迦若从他的身后走来,冷笑一声,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他们……是我的猎物。” 下一秒,陈更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看来这些怪物又进化了,现在居然懂得喷射毒液,大荒军肯定挡不住这样的攻击,我得想办法帮帮他们。” 曲凤池来了,贺峰来了,还有魔童、苍陌、张巍……几乎所有修行强者都聚集到了城门口附近,异常认真地目视前方,眼中流露出几分凝重和忌惮。 这还是头一次,四个国家的精锐齐聚一起,共同抵挡怪物大军的侵袭,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今晚的战斗很可能会决定红莲大陆日后的命运,所以此时没有内讧,也没有勾心斗角,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这些怪物全部消灭! 楚亦凡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地望向远处的黑雾,忽然间微微皱眉,小声说道:“他要来了。” 话音刚落,大地顿时摇晃了一下,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片刻之后,一座山岳似得巨大身影从黑雾中显现出来,触手巨怪终于现身了。与白天的时候相比,他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渐渐从黑雾中显出身影,迈着大步走来,目标正是正前方的兰陵城! “各位……”楚亦凡微微扬起头来,沉声说道:“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迦若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冷笑道:“也好,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他望向头顶上方不远处的飞行怪物们,伸指遥遥一点,一道道光剑从他的体内遁出,裹挟着凌厉无比的气势,朝着怪物群猛冲而去! 光剑去势迅疾,刹那间便穿过了数百头怪物的身体,这些怪物的鳞甲虽然异常坚硬,但迦若的光剑削铁如泥,锐不可当,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他们的表皮,如切豆腐一般,将这些怪物轻而易举地斩成数截,内脏、血肉及绿色血液仿佛雨点般落了下来。 仅仅一眨眼功夫,数百头怪物全被迦若屠杀殆尽,一头都没剩下,不过迦若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得意的神情,似乎刚才只是踩死了几只蚂蚁,完全没有什么难度。 此时,仍然有怪物源源不绝地从城墙上飞过,喷洒出漫天强酸,这些大荒士兵根本抵挡不住,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向后退去。而且他们也看到了远方触手巨怪的出现,一时间心中慌乱,情势瞬间急转直下,士气完全被压制住了。 “陈更生,护住城墙。”千玺看着城墙上节节败退的大荒军,淡淡道:“别让我们这边的人手损失太多。” “是。”陈更生心领神会,大步往城门口处跑去,同时右手一扬,一道紫色的光罩顿时出现在了城墙上方,将大荒军与怪物们隔绝开来。 在紫色光辉的照耀下,镶嵌在他盔甲上的宝石迸发出绚丽的光彩,在光罩的保护下,情况一下子好了不少,但这些强酸具有很强的穿透力,仅凭陈更生一个人是无法完全抵挡住强酸攻袭的。 “不能一味被动挨打,我们要主动出击。”千玺当机立断地说道:“将这些怪物压制到城外去,不要让他们越界了!” 迦若一马当先,向城门口处奔去,一边往前疾驰,一边顺手杀掉进城的怪物们,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紧跟在他的身后,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 众人上了城墙,开始各显神通,迦若进入了盘古模式,漫天剑气铮然绽放,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切割开来,怪物成片成片倒下,身体尽被斩成数截,死状极为凄惨。 维嘉死死地盯着前方,额头上满是汗水,怪物在飞行一段时间后,便会重新落地,谁知当他们落在地面之时,脚下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发出轰地一声巨响! 数百头怪物躲避不及,被炸得粉身碎骨,碎肉四处飞溅,有些怪物侥幸没被炸死,但也浑身浴火,拼命在地上打滚,嘴中凄厉地大喊着,过了一会后便再也不动弹了,渐渐被烧成黑糊糊的焦炭。 陆清羽站在城墙之上,无比沉着地搭箭、拉弓,瞄准了天上的怪物,表情异常冷静,手指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嗖、嗖、嗖……他每出一箭,必定会有一头怪物被射落,效率高得惊人。他宛如一台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沉默无声地收割着怪物们的性命。 贺峰浑身金光闪闪,冲入了怪物群中,就像是一个金色的巨人,举手投足间能听到风声轰鸣,这是由于他的力量太过强悍,没有一头怪物能在他的拳头下坚持一个回合,被打得头颅碎裂、胸腔塌陷,甚至被硬生生撕成两半! 不仅如此,一层白色的护甲覆盖在他身上,也不知道这层护甲是什么做的,居然异常坚硬,怪物的攻击落在护甲上,连半点刮痕都没有,就像挠痒痒一样。贺峰仗着护甲在身,越战越勇,一拳轰碎了一头怪物的脑袋后,他转过身来,对城墙上的某人大声笑道:“这个乾坤宝珠不错,我喜欢!” “暂时借你用用而已……”魔童沉默了一下,无奈说道:“别忘了,是要还的。” 忽在这时,司空千里忽然喝道:“让士兵们都退回到城里去,接下来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应付得来的!”他看着远方缓缓走来的触手巨怪,神情极为凝重,“看看前面,正主马上就要到了。” 425 司空千里的计谋 “轰、轰、轰……”随着触手巨怪的缓缓前行,大地猛烈震动起来,大荒士兵虽然脸上保持着镇定,但眼中流露出来的惊惶还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情绪,尽管这已是第二次见识到这种恐怖的巨怪了,然而体型上的巨大落差还是让这些寻常士兵感到恐慌无措。 “帮我争取点时间,拖住那些杂鱼。”司空千里回头看向城墙,对千玺说道:“这头大蠢物就交给我了。” 千玺微微点头,示意司空千里放手去做。陆清羽望着司空千里的背影,皱眉道:“他要干什么,将那头怪物引到陷阱里去?” “八九不离十……”千玺轻声说道:“不过,我没想到站出来的人竟会是他,我还以为会是楚亦凡。” 陆清羽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你别忘了,他才是大荒人。” 此时城门口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四周怪物的尸体堆积如山,不知道有多少怪物丧命于迦若等人的手中,但这些怪物的数量无穷无尽,哪怕死得再多,后方仍有一波又一波的怪物补充进来。 迦若披头散发,正杀得兴起,无数道凌厉的剑光四处飞射,将旁边的怪物干脆利落地劈成了两半。这些怪物感到此人有些棘手,便将目标转移到了不远处的那名人类修行者身上,对他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数十头怪物张牙舞爪地冲来,模样狰狞凶狠,想要将这名人类修行者撕成碎片,谁知却扑了个空,顿时跌撞在一起,那名人类修行者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原来竟是一个替身,他本人已然不知去向。 “横空烈轰!”这名人类修行者正是曲凤池,他眼见怪物从四面八方用来,立即使出了身外化身,脱出重围,来到了怪物们的身后,一对金色的流光双翼从他背后伸展而出,右掌上光芒汇聚,一道耀眼的金光迸射而出,狠狠地轰在了怪物群中! 轰!金色气浪骤然爆开,这一击灌注了无比深厚的灵气,竟将地面击出一个数米深的巨坑!刹那间沙石飞舞,扑来的怪物全都被轰成了齑粉,霎时尸骨无存,只残留了一些碎肉在深坑之中。 这一下动静闹得太大,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当他们看到曲凤池如此威猛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这名英俊男子平时温文尔雅,不显山不露水,也很少出手,别人都以为他实力不过尔尔,谁知他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震慑全场。 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当年在天清宫的时候,他也是仅次于叶荆的第二人,实力与依长治不相伯仲,只是他心性随和,甘于做绿叶,久而久之也就被人遗忘了。 司空望月见曲凤池大发神威,也不甘示弱,漫天银针疾射而出,刺中了怪物们的胸腔,然后引发了强烈的爆炸,将这些怪物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贺峰这时就在旁边,险些受到波及,不禁吓了一跳,叫道:“喂,你这臭小子注意点行不行,看着人来……”话没说完,冷不防一头怪物飞到他身后,挥起利爪,重重地击在他的背后,想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谁知乾坤宝珠防御太强,根本无法击破! 贺峰回身就是一拳,就像打在无比柔嫩的豆腐里一样,猛地击穿了怪物的心口,然后抽出拳头,甩了甩拳头上的血迹,低头往下一瞧,只见原本是白色的护甲在被无数头怪物攻击之后,已经变成了深灰色。 “差不多了!”贺峰一把将护甲扯了下来,护甲立即变形,凝成了一个灰色的圆球,恢复了乾坤宝珠原本的模样,然后用力向魔童掷去,魔童顺手接过,对旁边的张巍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 “好咧!”张巍嘿笑一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将乾坤宝珠往天上怪物聚集最为密集的地方丢去,一股极其恐怖的吸力猛然绽开,卷向四面八方! 这些高空中的怪物猝不及防,纷纷被乾坤宝珠吸了过来,数量足有五六百头,全部挤在一起,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随后往下方坠落,还没来得及落地,便被迦若、陆清羽等人当成了活靶子,诸多攻击手段齐齐轰出,怪物大军顿时死伤惨重。 众人各施手段,杀得怪物大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司空千里则是盯着触手巨怪,神情有些凝重,他的任务看似很简单,想办法将这头巨怪引到陷阱里就行了,但真要实行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他眼角瞥了一眼被匆匆掩盖起来的陷阱,不由得暗暗皱眉,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导致这个陷阱还没挖完,就不得不被隐藏起来,到底能发挥多少效果,司空千里心里是没底的,不过既然决定要这么做了,那就只能干到底了。 “如果这个计划不成功,陆清羽他们还有没有后招?”这个念头在司空千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被按下去了,“算了,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还是先考虑好怎么对付那个大家伙吧。” …… …… 楚亦凡站在某块巨石后方,沉默地看着司空千里正一步步往触手巨怪那边走去,在他们的旁边不远之处,可以看到被草草掩盖住的陷阱,只要等司空千里将巨怪引到陷阱中以后,到时便轮到他出手了。 “如果这样的怪物不止一个,那么另外的怪物会在哪里呢?”忽在这时,依长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大荒其他的城市有没有被攻击?” 楚亦凡回头看了依长治一眼,说道:“目前消息全部被封锁了,没有收到任何情报,当然不排除会有这个可能。” 说完这话后,两人突然沉默了,气氛有些尴尬,无论是依长治,还是楚亦凡,都不太习惯于这种平辈之间的交谈,不过这阵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迦若和维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两人狠狠地瞪了依长治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迦若对楚亦凡说道:“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动手?” 楚亦凡沉默片刻,说道:“就看司空千里的了。” …… …… 轰、轰、轰……触手巨怪那如同山岳似的身躯渐渐从黑雾里走了出来,只见他的体型与人类有几分相似,都拥有躯干、头颅和四肢,但是脸庞上覆满了鳞片,没有五官,两条圆滚滚的胳膊上各生有八条粗长无比的触手,看起来极为骇人。 他的步伐确实很慢,然而跨度却是意想不到的大,几百米的路程居然一步就越过去了,虽然距离兰陵城非常遥远,但是按照他的跑步速度来看,估计一炷香时间之后,就能抵达兰陵城外。 司空千里冷冷地看着触手巨怪从远处走来,无数根骨刺从他的躯体内穿刺而出,犹如一只放大了很多倍的刺猬,本来就不成人形的外表变得更加恐怖狰狞。 片刻之后,这头触手巨怪已经完全离开了黑雾,大步流星地走来,仅仅几步便至数里之外,速度快得惊人,司空千里蓦地大吼一声,无数根骨刺骤然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触手巨怪! 只听笃笃笃一连声轻响,一根根尖锐的骨刺插入了触手巨怪的表皮,巨怪痛吼一声,似乎在宣泄内心的愤怒,只不过脚步依然未停,继续向兰陵城的方向走来。 “我说……他为什么要浪费骨刺?”贺峰看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这些攻击对那头怪物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啊。” “他并没有浪费,只是你以为他浪费了。”陆清羽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司空千里,低声说道:“你没发现吗,这根本不是攻击,只是发动进攻的开始而已。” 贺峰微微一愣,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想继续追问,这时司空千里忽然动了,他迈开大步,径直向触手巨怪的方位狂奔而去! 他的速度显然远不及依长治,但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身形宛若一道流光,去势快得惊人,转眼之间,他便已经来到巨怪的脚底,然后一跃而起,右手紧紧抓住了插在巨怪小腿上的骨刺,借力往上一跳,又抓住了更上方的骨刺! 众人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知道自己的速度不及依长治那么夸张,是不可能直接攀上去的,所以如果能利用骨刺作为阶梯,就能爬到巨怪的脑袋上去了。 这些骨刺被他刻意控制过位置,巨怪的脚踝、小腿、大腿、腰间及胸口处都插着骨刺,足以支撑他一路向上攀爬。司空千里飞快地攀上了巨怪的身子,右手抓紧一根骨刺,然后快速荡起,双脚在上方那个骨刺上用力一蹬,又抓住了更上面的骨刺。 “吼!”巨怪岂容有人如此放肆,胆敢爬上自己的身体,当即愤怒交加,粗长的触手猛然扑来,重重地砸向了司空千里的位置,然而司空千里速度极快,身手异常灵活,骨刺被触手拍得粉碎,却始终无法击中司空千里。 他一边往上攀爬,一边躲避着触手的袭击,仅仅片刻功夫后,他便跃上了巨怪的肩膀,看着眼前那颗硕大无朋的丑陋脑袋,冷冷地说道:“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426 关门打狗 触手巨怪再次被激怒了,先前就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对自己出言不逊,谁知如今竟又有另外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类胆敢跑到自己眼皮底下放肆,这简直无法忍受! 他知道这人的速度远不及先前的那小子,当即挥动触手,想要将司空千里拍成肉泥,然而司空千里的回应也非常简单,非常直接,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粗暴。 司空千里举起右手,一根尖锐锋利的骨刺从他的掌心中延伸而出,随即是第二根、第三根……七八根骨刺宛如老树盘根,紧紧贴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根极为粗长的巨型骨刺,远远看去,竟比他的身子还要大上两三倍! 举起这样的骨刺,司空千里高高跃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将这跟骨刺捅入了触手巨怪的太阳穴部位! 噗嗤一声,足足有一半的骨刺没入了巨怪的脑袋之中,墨绿色的血液混着碎骨屑飞溅而出,险些喷了司空千里一身。 “这、这也太暴力了吧……”维嘉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望着巨怪肩膀上的司空千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干得漂亮!”贺峰瞧得双眼发亮,大声喝彩道:“给这大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告诉他我们才不是好惹的!” “呜吼——”触手巨怪疯狂摇晃着脑袋,身子左右晃荡,显得极为痛苦,绿色血液泊泊从血肉模糊的创口处流出,他在狂怒之下,疯狂挥动着触手,漫无目的地乱拍乱打,恨不得将司空千里碾成肉泥! 司空千里一击得手,也不多做停留,他的目的是惹怒触手巨怪,让他引到陷阱里面,而不是为了跟敌人血战到底,当即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纵身往下一跃,踩在骨刺之上,想要迅速返回地面。 “吼……吼!”触手巨怪张开大嘴,喷着白色的粗气,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下,愤怒得无以复加!这些人类实在太可恶了,绝对不能让他轻易离开! 忽然间,触手巨怪表面的皮肤像是融化了一般,变成了墨绿色的泥沼,插在他脑袋上的骨刺立即被吸了进去,居然是直接被吞没了。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骨刺也缓缓地被吞没了进去,司空千里没想到巨怪竟还有这一招,陡然间失去了平衡,不小心一脚踩了个空,一条腿顿时被吸了进去,紧接着身子一沉,整个下半身都被吞没了! 兰陵城门口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司空千里是大荒留仙洞洞主,也是己方这边十分重要的一员,绝对不能出事,否则这对士气将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一时间众人伸长了脖子,忐忑不安地望着陷入险境的司空千里,心中暗自为他加油打气,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我要去救他!”迦若首先沉不住气,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却被楚亦凡按住了肩膀,说道:“先别急,静观其变。” “怎么不急?”迦若瞪着眼睛说道:“再不救他,他可能就要死了!” “他可没那么容易死。”楚亦凡淡淡地说道:“你要知道,司空千里修为极深,又是一派之主,三十年前便已在红莲大陆功成名就,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能比的,假若连他这样的强者都会败下阵来,恐怖放眼整个红莲大陆,都不会有人能阻止这场浩劫了。”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但迦若也无法反驳,他虽然自信,却不狂妄自大,如果真要一对一的话,自己确实不是司空千里的对手,当即两手一摊,无奈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在旁边看戏吗?”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们只需要相信他就行了。”楚亦凡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出手,有可能导致打草惊蛇,白白葬送了现在的局面,所以……再等等看吧。” …… …… 司空千里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包裹住了自己,下半身如同陷入了湿热的泥沼之中,根本挣脱不开,不仅如此,这股吸力还十分粗暴地将自己往下扯去,连同他的上半身也开始渐渐下陷进去了。 片刻之后,司空千里脖子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只要再过几秒钟,他就会被巨怪所吞没,然而他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到慌乱的表情,有的只是狠厉与坚毅。 下一秒,他狠狠一咬牙,无数根骨刺蓦地从周围突了出来,一下子刺穿了巨怪的表皮,血肉四处飞溅!紧接着,犹如拧紧的发条被松开了,司空千里快速旋转起来,尖利的骨刺疯狂搅动着巨怪体内的血肉,将表皮下的肌肉及血管撕得稀烂。 “吼!”触手巨怪没想到司空千里的反扑居然如此狂猛,不禁有些后悔,不应该把他吸进体内的,不过这时后悔已经晚了,司空千里如同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以极快的速度在原地猛烈转动! 一根根骨刺划破了巨怪的血肉,刺穿了他的表皮,最后嘭地一声巨响,伴随着触手巨怪的痛吼,司空千里陷下去的地方顿时爆开了,绿色的血液四处喷溅,碎肉混着深绿色的经络漫天洒落,场面极其血腥! “成功了!”城门口的大荒士兵们见此情形,忍不住欢呼起来,他们谁都没想到,司空千里在这种极为不利的局面下,居然还能逃出生天,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司空千里脱出困境后,没在原地做任何停留,径直落在地面上,向兰陵城门口的陷阱位置狂奔而去,巨怪此时又惊又怒,满脑子就是如何才能将此人碾成碎片,当即一瘸一拐,紧跟在司空千里的身后。 “你们准备好了吗?”楚亦凡这时忽然问了一句,“我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迦若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已经在陷阱里埋下了炸弹。”维嘉有点紧张地说道:“只要他踩进去,我肯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楚亦凡点了点头,却没有问依长治,而是继续看向前方。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司空千里便已跑到了陷阱前方,随即纵身一跃,跳过了那道隐藏的深坑,继续向前方跑去。 触手巨怪迈开大步,跟在司空千里的后方,一步步向前逼近。直到此刻,众人才发觉这头巨怪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先前远远看着的时候,虽然感到非常震撼,但没有人会因此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如今这头触手巨怪来到面前时,才发现自己与这头巨怪相比,简直如同蝼蚁,不值一提。 “不要慌乱!”千玺皱起眉头,唯恐这些士兵被吓得瘫倒在地,失去战斗力,提声喝道:“有我们这些修行强者在此,你们根本不必惊慌,这些怪物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这句话虽然没多大作用,不过好歹能让有些大荒士兵不再那么害怕了,陆清羽也说道:“你们不要被敌人瞧出破绽,否则一切前功尽弃,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大荒士兵咬了咬牙,强行鼓起勇气,手持武器立于城墙之上,尽管双腿依然瑟瑟发抖,但是他们的眼神已经开始逐渐镇定下来了。 司空千里越过陷阱后,忽然转过身来,无比嚣张地盯着触手巨怪,似乎在无声地挑衅。触手巨怪这时已经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捏死这只蝼蚁。 忽然间,他感觉一脚踏了个空,巨大的身子登时失去了平衡,径直往下坠落,“轰”地一声巨响,触手巨怪落入了一个巨坑之中,他立即反应过来,竟然是一个陷阱! 不过在短暂的慌乱过后,他马上镇定下来,因为这个坑虽然相对蝼蚁来说很深,却只能埋过自己的膝盖,随时都能拔腿离开,这个所谓的陷阱又有什么危险呢? 然而对于楚亦凡来说,一瞬间的分心便已经足够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动手信号! 迦若进入了盘古模式,光剑蓄势待发,正欲出鞘;依长治掌心中白光绽放,破灭星辰凝聚成形;维嘉看着手中的操控器,拇指已经按在了红色按钮的上面;楚亦凡则是来到了触手巨怪的身后,双掌光芒四射,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 在这四人的威力围攻之下,即便是这头巨怪恐怕也很难逃过死亡的命运,然而就在这异常关键的时候,地面蓦地剧烈摇晃起来,众人猝不及防,纷纷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有些人甚至从城墙上跌了下来,发出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原本灰暗漆黑的苍穹忽然变成了一片深沉的暗红色,数不尽的红色火球不知从何而来,自高空重当头落下,宛如狂风骤雨一般,铺天盖地轰向了兰陵城! 司空千里的脸孔也被火光映红了,他先是惊诧万分,随后反应了过来,神情变得极为愤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兰明鹏,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 427 舍己为人,方为大勇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只见刹那间风云变色,红光漫天四溢,侵染半边天穹,成百上千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宛如流星陨落,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地面上的怪物或是大荒军尸体一触即燃,熊熊燃烧起来,片刻功夫,四处火光冲天,热浪逼人,周遭已成一片火海炼狱。 似乎有神明正在用重锤敲着击大地,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但这次并不是触手巨怪所造成的地震,就连这头怪物也愣在了原地,抬头看向血红的天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站在兰陵城门口的许多大荒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漫天火球砸中,变成一滩肉泥,然后付之一炬,成了焦糊的黑炭,臭气随风飘散,中人欲呕。 司空千里见此情形,立即大吼道:“回去,快回城里去……”话没说完,五六个火球当头砸落下来,瞬间掩盖了他的身影。 然而这些大荒军还不是最倒霉的,首当其冲的就是高空中的飞行怪物,这些火球的下坠势头太过迅猛,他们根本躲避不及,转眼间便被砸成稀烂的肉泥,还幸存的数千头怪物临此大难,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如无头苍蝇般团团乱转,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纷纷往触手巨怪那边靠去。 触手巨怪被火球烧得浑身发黑,惨不堪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体型居然成为了场中最大的活靶子,痛苦地摇晃着脑袋,绽开满是尖牙的巨口,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八根触手席卷而起,纵横搭在一块儿,形成了一张粗糙的巨网,虽然时不时还有些火球砸在他身上,不过好歹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触手巨怪就这么高举着双臂,毫不犹豫转身即走,向远处的黑色浓雾退去。 他纵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此地不能再留,否则必定当场全军覆没,因此退得十分果决,没有半点迟疑,一大群飞行怪物围绕在他的身旁,随之一起离去了。 此时的兰陵城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由于刚才的地震太过强烈,城内的大部分建筑都被震塌了,满地都是断壁碎瓦,不知有多少百姓被压在了废墟下面,有些家庭甚至全部惨死,一个都没逃出来,霎时间血流成河,哀嚎声此起彼伏。 但是逃出来的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漫天都是砸落下来的火球,将兰陵城中破坏得千疮百孔,四处都是可怕的火灾,无数座建筑被烈火吞噬,化为焦土。 街道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烧焦的尸体,基本上都是从废墟中逃出来的百姓,本以为大难不死,躲过一劫,谁知道还是逃不出死亡的命运,还有一些尸体是大荒军的,他们躲避不及,被火球砸中,当场便死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牧尧望着周围冲天的火光,目瞪口底地说道:“难道这又是那些怪物的手段?” 陆清羽脸色阴沉,两道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不认为怪物有这种手段,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些怪物毕竟是外来侵略者,他们是不可能使用这种规模的天灾攻势的。 “这不可能,王都……王都……”王卫的眼神都瞪直了,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大人,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身后的一名手下赶紧说道:“我们得先想办法疏散百姓!” “对,对!”王卫回过神来,急忙对千玺和陆清羽说道:“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知道这座城里有一个很大的地下通道,可以容纳数万人藏身!” 陆清羽和千玺相视一眼,心里都很清楚这个王卫肯定知道些什么,比如这些火球从何而来,比如这座城里为何会有地下通道,两者必然多少有些关联,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因此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主动发问。 在天机小组的指挥下,牧尧等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城中幸存的百姓们召集到了一起,来不及清点人数,便急匆匆地带着这些百姓前往地下通道避难,近万名大荒军紧随其后。 陈更生及双瞳撑起两层防御罩,将这些百姓及大荒军死死地护在其中,漫天火球砸落下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众人终于来到某处地窖的门前,此处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地窖的木板上满是灰尘,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我们到了!”王卫吃力地抬起地窖上的木板,露出了黑洞洞的通道,然后用力拍了拍衣衫,挥去周围的尘土,一脸嫌恶地说道:“快,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进去!” 牧尧一马当先,独自在前方开路,众百姓纵然怕得浑身发抖,恨不得马上躲进去,但在众多修士的眼皮底下,他们也不敢争先恐后拥挤,只能一个个排队入内,谁知没过多久,便听到牧尧在里面喊道:“快来看看,这里有情况!” 王卫等人听到他的呼喊,马上跑了进去,待他们看清楚地下通道的情景时,不由得心头一沉,张口结舌,讷讷说不出话来。 只见前方的通道被塌下来的巨石完全堵死了,完全无法走过去,想必是刚才的地震引起了坍塌,原本可以容纳数万人的空间,此时仅仅只能容纳这些百姓而已,这近万名大荒军根本就进不来! “这……”王卫额上汗出如浆,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平时思维敏捷,才智过人,但此时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些百姓如果躲在这里,那大荒军该怎么办,这附近已经没有其他的避难所了,强行挤也挤不进来,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他慌得六神无主,眼神怔怔发直,陆清羽和千玺此时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后,两人眉头紧皱,显然也被难住了。 一时间,气氛完全僵住了,全场安静得针落可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听见外面火球砸落的巨大声响,众百姓目睹眼前情形,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抖如筛糠,他们心头雪亮,万一这些士兵强行要躲进来,把自己赶出去,那岂不是死定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一名大荒军说道:“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百姓,如果有的话,我把他们接到这里来。”说着转身便离开了,数百名大荒军跟在他身后,也一同离去,神情无比决然。 众百姓听到这话,不由惊得呆了,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知是尚未从死里逃生的劫后余生感缓过神来,还是震惊于大荒军这种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 说话的人是大荒军的一名副将,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走得十分果断,十分决然。随着他的离去,仿佛约定好了一样,渐渐地,有更多的大荒军掉头离开了,他们沉默寡言,有条不紊地各自离去,很快消失在了漫天火雨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的过程中,不知又有多少人死在了火球之下,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向前跑着,四处寻找着遮挡物躲避砸下来的火球,纵然看着狼狈不堪,纵然顷刻死伤无数,但这近万名大荒军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头! 陆清羽和千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诧异,这些军人居然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城中百姓的生命,这样的牺牲精神简直令人感到无比震撼!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白白死了。”陆清羽沉默片刻,说道:“让这些百姓留在这里,我们也去帮他们。” 贺峰早有此意,嘿嘿一笑,说道:“正合我意,我也不想看着他们去死。”说着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曲凤池、牧尧和双瞳也并肩而行,离开了地下通道。 千玺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东极高庭想做英雄,难道我天元帝国就要做缩头乌龟?” 陈更生拍了拍沾了灰尘的紫色盔甲,微笑说道:“可能你们东极高庭忘了一件事情,天元帝国和大荒本来就是盟友的关系,所以……救他们也等于救自己的同胞,不是吗?” “我当然知道,怎么会忘。”陆清羽扬起嘴角,嘲讽道:“你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谁都不是好东西,不过……”他话锋一转,微笑道:“现在看来,我们好像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是稍微自私一点,恐怕我们东极高庭也离不开这里了。” 陈更生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迈着大步离开了地窖,小野、苏墨,以及魔童等人看了他一眼,也随之而去。 忽在这时,一名约莫六七岁的小女童挣脱了娘亲的手,不顾娘亲在身后惊恐的呼唤,几步便跑到了陆清羽的面前,扬起满是灰尘的清秀小脸蛋,怯生生地说道:“那些当兵的叔叔们……他们待会儿还会回来吗?” 陆清羽看着这张童真无邪的面容,心底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微笑着说道:“会的,我相信他们会回来的。” “因为啊,他们还要回来保护你们呢……” 428 分头救人 兰陵城外,司空千里站在一片焦黑的废墟当中,转头望向四周,只见地面上躺满了大荒军的尸体,足有数百具之多,可想而知大荒军的损失有多么惨重。 他此时已从全身骨刺的变异状态下恢复了原样,但上身赤裸着,只剩下一条长裤,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刚才虽然被五六个火球砸中了,但很显然这些火球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司空千里眉头紧皱,神情非常悲愤,本以为这次有机会能将触手巨怪斩尽杀绝,谁知关键时刻功败垂成,搞出了这样一个巨大的变故,不但放走了这头怪物,而且还搭上了这么多士兵的性命,这让他恼怒到了极点。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楚亦凡和依长治几人出现了,迦若瞪着从天而降的火球,惊疑不定道:“这些火球是从哪里来的?”除了楚亦凡以外,其他三人内心有点茫然,根本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怎么突然间就天灾降临了? “不用说了,肯定是兰明鹏那家伙搞得好事!”司空千里愤愤地说了一句,楚亦凡的表情严肃起来,说道:“难道是他?” “肯定是他!”司空千里没好气地说道:“除了他没人会这么做。”他捏紧了拳头,看着眼前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兰陵城,急道:“城里的情况很危险,我们得快点赶回去了,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抵挡不住这些火球。”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蠢笨的人也该明白这些从天而降的火球居然是人为所致,而且还跟兰明鹏有关,迦若顿时沉不住气,怒道:“兰明鹏这孙子究竟想干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楚亦凡冷冷地说道:“事不宜迟,先救人。” 四人不再多言,急忙赶回了兰陵城,只见城中火光冲天,建筑尽数被毁成废墟,地上满是烧焦了的尸体,既有兰陵城百姓的,也有不少大荒士兵,到处都散发着焦尸的恶臭,情形无比惨烈。 维嘉面色惨白,险些吐了出来,其他三人脸色也很不好看,司空千里看了楚亦凡一眼,很认真地说道:“我来争取时间,你们想办法去救人,先撑过这段时间再说。”说着深吸一口长气,蓦地怒吼一声,数十根粗长的骨刺从他的体内迸射而出,冲天飞起,径直向砸落下来的火球刺去! 噗噗噗—— 这些骨刺异常精准地刺穿了火球,顿时将其扑击熄灭,其后去势不止,又过了后方的数十个火球,一时间竟将火雨的势头稍微遏制住了一些。 维嘉有样学样,将袖中的炸弹抛掷高空,与火球正面相撞,直接引爆开来,发出巨大的爆炸响声,只剩下零散的几点火星缓缓飘落。 此时,在他们的身后,依长治和楚亦凡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去往何处。 …… …… “呜呜呜……” 一名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强忍着泪水,无比吃力地用双手挖着面前的废墟石堆,他的爹娘被压在了下方,生死不明,而且迟迟没有动静,想必已经遭了难,然而这少年的性情却是倔强万分,根本没有放弃的想法,异常执着地要挖开这堆废墟。 他的手指头血迹斑斑,指甲都翻卷了过来,痛得他脸色煞白,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他依然坚持了下来,眉宇间拧着一股狠劲儿,他的妹妹就站在他身后,哭得双眼红肿,“娘,娘……” “别哭了,娘不会有事的!”少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头,难忍的剧痛令他倒吸一口冷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我会救爹娘出来的,他们不会有事,相信我……” 话虽然这么说,少年眼中的情绪却有些焦虑,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极有可能是无用功,但他很不甘心,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好,如果没有了爹娘,他们该如何生活下去? “来,帮我一把……”他费力地抬起巨大石板的一角,对着妹妹努了努嘴,示意他过来帮忙,小女孩儿擦了擦眼睛,正要过来搭把手,冷不防数个火球呼啸砸落,往他们的头顶上直扑而来! 少年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抬着石板,根本没差距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反而是小女孩儿发现了危险,当即惊恐地大叫起来:“哥哥,上面……上面!” “什……么?”少年猛然抬头,只见头顶上红光大闪,一阵热浪骤然袭来,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一个念头倏地涌上心头:“我要死了吗?” 下一秒,他的眼前忽然一花,但觉一道紫光闪过,整个身子轻飘飘地,不知身在何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已不在废墟前了,而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数十米之外的地方,他原先站着的位置已是火光大作,废墟渐成一片火海。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望向旁边,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他妹妹的身旁,看来刚才就是此人救了自己,但是……这应该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吧,这人是怎么救下自己和妹妹的? “是……是你救了我吗?”少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黑衣男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少年强忍着手指的剧痛,认认真真对他行了一礼,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但是,爹娘他们,他们……”他看向远处被烈火包围的废墟,声音渐渐哽咽,眼泪再也忍耐不住,顷刻间夺眶而出。 依长治静静地看着兄妹二人抱头痛哭,心中颇有些感触,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着实令人唏嘘,但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必须找个地方将这两个孩子藏起来才行,否则凭他们二人的自保能力,根本撑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他轻声问道:“这附近什么地方比较安全?” “有一条地下通道。”少年擦干眼泪,说道:“就在这里不远,我曾经去过那个地方,里面的通道很大很长,可以藏下不少人。” “很好,既然如此,你带路吧。”依长治想了一下,说道:“这一路上我看见还有不少活着的人,有个能躲藏的地方就好办了,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都带过去的。” …… …… “队长,我、我实在撑不住了……”一名年轻的大荒军气喘吁吁地说道:“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这名大荒军的头发被烧掉了一般,连眉毛都被烧光了,显得异常滑稽,但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带着无比凝重疲惫的表情,两眼黯淡无神,走路踉踉跄跄,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坚持住,我们必须找到幸存的百姓,将他们带到地下通道那里去。”在他的前方,一名身材健壮的大荒士兵沉声说道:“你忘了我们的使命了吗,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兄弟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啊……”年轻的大荒军再也忍耐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大荒军被烧焦的尸体,整个街道上就只剩下了这两个活人。 整个小队三十多人,如今只剩下两人而已,其他人全都被天上砸落下来的火球烧死,可谓是惨烈到了极点,用全军覆没来形容都不为过,然而这名队长沉默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继续搜索,在我们没有倒下的最后一刻,就不要停止前进的脚步。” 年轻的大荒军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心情,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污渍,低声道:“是,我明白了……” 忽在这时,只见天边闪过一道红光,又有数十个火球当空落下,犹如一阵流星雨劈头盖脑砸来,这两人神情一凝,呼吸急促起来,年轻士兵惊恐地叫道:“队长,快跑!” “来不及了……”队长喃喃自语一句,忽然间转过身来,猛地举起年轻士兵,将他用力往后面一掷,怒吼道:“走,你快走!” 他的动作太快了,年轻士兵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腾云驾雾,被甩出十几米远,重重地落在地上,恰好逃出了火雨覆盖的范围,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瞪着即将被火球笼罩住的队长,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不——!” 队长看了他一眼,素来不拘言笑的脸上破天荒地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抬头看向上方,微微眯起眼睛,十分平静地迎接着死亡的来临。 陡然间,一道白色的光罩出现在他的上方,火球落在白光之上,如中无形之墙,纷纷被弹飞出去,队长愣了一下,忽见一名容貌俊雅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的身边,微笑道:“没有人要为这次的灾难负责,包括你们在内,你们不应该牺牲在这里。” 队长如梦初醒,当即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说道:“拜见楚大人!” “非常时期,就不要那么多礼节了,我们时间不多。”楚亦凡摆了摆手,很认真地说道:“告诉我,兰陵城里有什么地方是最安全的?” 429 即使无路也要迎难而上 “地下通道?”楚亦凡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沉吟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但是里面被石块堵住了,所以你们不得不将那地方腾出来留给兰陵城的百姓?” 年轻士兵偷偷地打量着楚亦凡,神情极是激动,要知道楚亦凡在大荒可是传说级别的大人物,高高在上不可攀,然而此时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相隔如此之近,让他感觉难以置信,如同在做梦一般。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无数火球呼啸落下,但他们站在楚亦凡的身边非常安全,所有的火球砸落下来,尽被斗转星移弹开,连一丝火星都没落下。 队长恭恭敬敬地说道:“是,保护百姓是我们的职责,所以我们打算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相对安全的地方,想办法撑过这段时间……” “你们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他话还没说完,楚亦凡便出言打断了他,“没有那么快结束的。” 队长眉头一拧,听楚亦凡这语气,似乎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这些火球的由来,但他不敢发问,只好闭嘴沉默。 楚亦凡又说道:“目前来看,只有那条地下通道是安全的,我会想办法打开里面的障碍物,你想办法联系其他的大荒军,让他们尽快赶到……” 说到这里,他忽然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天空,这两名大荒军愣了一下,脸上立即露出了警惕之色,还以为是来了敌人,也跟着向上仰望。 忽然间,一阵凌冽的寒气骤然袭来,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许多,一缕缕白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出现在高空之上,转瞬间凝成一堵晶莹剔透的冰霜遮罩,将火球挡在了上方! 这两名大荒军吃了一惊,怔怔地瞧着天上,被眼前的奇景震得说不出话来,然而这还没完,随着白色雾气从四面八方涌现,一堵又一堵的冰霜遮罩陆续凝聚成形,接连一处,如同一口倒扣的铁锅,将兰陵城的大半个上空遮了个严严实实! 轰轰轰—— 漫天火球狠狠砸下来,疯狂重击着冰霜遮罩,然而这些冰霜遮罩坚硬如铁,竟能承受住火球的轮番轰击,与此同时,成千上万个白色光球突如其来,密密麻麻地聚拢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将剩下的空隙也补上了。 楚亦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上空,忽地微微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竟然连他也坐不住了,另外的那人不像是塔利亚,难道是……” 年轻的大荒军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吓得面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道:“队长,这……这是什么?” “不要大惊小怪的。”队长转头看了楚亦凡一眼,但见他唇角带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友军来了。” …… …… 这一幕不但楚亦凡看到了,兰陵城里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此时正站在地下通道口处的破天小队等人,他们站在通道口里面,望着天上的巨大冰墙,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牧尧目瞪口呆地说道:“我的天,难道是圣女大人来了?” 旁边的张巍立即否认道:“这不可能,我们没有收到圣女出行的消息,所以她是不可能会来的。” “那就奇怪了。”贺峰挠了挠头,说道:“如果不是圣女大人的话,还有谁会用冰霜系的法术,寒天誉吗?” “别光说我们的人了……”萧凛想了一下,说道:“你们东极高庭不是也有使用冰霜法术的强者吗?” 贺峰顿时失笑道:“怎么可能,反正我不认识这样的人……”话没说好,却见牧尧神情古怪,似乎有话想说,不由吃了一惊,问道:“怎么,难道还真有这种人?” “当然是有的……”牧尧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大块头,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的皇后娘娘,可是万法全通的天才啊……”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贺峰蓦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不会吧,这……不可能,她有什么理由亲身犯险……” “我为何不能亲身犯险?”忽在此时,一个冷清的女子声音从远处响起,“我又不是什么陶瓷,难不成一碰就碎了?” 这声音对于破天小队的人来说异常熟悉,贺峰目瞪口呆地看着通道口,又瞥了正在吃吃偷笑的牧尧一眼,有些尴尬地小声道:“你这家伙……明知道依凝来了,所以故意给我设套是吧?” 说话之间,一名容貌秀丽的白衣女子从通道口走了进来,正是许久不见的路依凝,她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轻笑道:“这里还挺热闹的。” 牧尧干咳一声,嘿笑道:“我说依凝,你现在怎么也学会开玩笑了?” 王卫不知道这名女子是谁,不过从她那高贵不容侵犯的气质和美若天仙的容貌来看,肯定是东极高庭某个重要的大人物,忍不住暗自猜测起她的身份来,忽听千玺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没想到连东极高庭的皇后娘娘都驾到了,真是让人惊讶万分啊。” 不知是地下通道里回音太大,还是他故意为之,整个通道里的人都听到了,霎时间,无数道惊疑的目光投了过来,兰陵城的百姓们十分好奇地打量着路依凝,忍不住猜测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为什么东极高庭的皇后不呆在皇宫享福,却要跑到这种战火纷飞的地方来? “皇……皇后?”千玺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震惊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实在搞不懂像她这么尊贵的大人物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微服私访上瘾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可就是外交纠纷事件了。 “怎么,有规定说皇后不能来吗?”依长治这时也出现在了通道口,脸色不善地说道:“连寒川圣女都来支援了,这不就是你们大荒的意思吗?”他一边说着,左右手还同时牵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 王卫心头更惊,这些传说中的大人物居然全都出动了,足可见其他两国对于此次的事件有多么重视,朝廷究竟发了多少封求援信,许诺了多少好处? 楚亦凡到了,迦若到了,维嘉到了,甚至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尾随了进来,只见此人头戴斗笠,身后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依长治看见这人,不由愣了一下,失声道:“付辰……前辈,你怎么也来了?” 付辰摘下头上的斗笠,笑眯眯地说道:“连皇后都能过来,难道我就不能来吗?这么好玩的事情,可不能白白错过了。” 王卫此时已经震惊到无语了,皇后来了,圣女出现了,就连天清宫的掌教都来了,这么点大的一个地方,居然来了这么多尊大神,这让他突然感觉到非常梦幻,很不适应。 眼见如此多的强者到场,牧尧突然很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这地方是不是有点挤,要不……咱们出去几个人?” “兰陵城里还有不少存活的百姓,以及数千名大荒军。”楚亦凡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只有这里能藏身的话,即便遇到再棘手的困难,也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说着往前走去,看样子是要出手了。 谁知就在这时,路依凝忽然走了过来,轻声道:“让我来吧。” 楚亦凡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之中,路依凝并不是一个高调的人,看来几年不见,她的变化也不小,当即点了点头,说道:“最好是速战速决。” 路依凝微微点头,三两步来到了通道内被石堆堵住的路口,缓缓伸出右手,丝丝缕缕的白色霜气喷涌而出,钻到了石堆下方,骤然凝成一大块晶莹剔透的坚冰,慢慢往上升起,竟是将这些石堆托了起来! 随着坚冰的上升,周围的地道开始剧烈阵容起来,无数灰尘簌簌落下,众百姓生怕此处突然坍塌,赶紧抱住脑袋蹲下,不过幸运的是,在路依凝极为耐心的操控下,这地方始终没出什么意外。 片刻之后,原本堵住通道的石堆被完全抬了上去,空间被晶莹剔透的坚冰所占据。路依凝伸出一根玉葱似的手指,轻轻在冰凉的壁面上一点,但见一圈圈涟漪骤然扩散,坚冰上瞬间开辟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冰霜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消融,一条全新的道路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如此手段神乎其技,令人惊讶万分,众百姓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情形,全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塔利亚则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路依凝掌控冰霜的能力非常满意。 “厉害啊,这下子空间就大了!”王卫兴奋地一挥拳头,大声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外面的人都进来了?” 尾随楚亦凡身后的那名大荒军队长沉声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喊他们都回来,同时将城里落单的百姓们也送到这里。” 就在这时,依长治忽然看了看四周,皱起眉头道:“司空千里呢,他去哪了?” 430 全新的北落紫霄 当司空千里来到地下通道的时候,基本上兰陵城还活着的百姓们以及大荒军都已经躲藏进来了,眼见损失的大荒军并没有预料的那么多后,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路依凝利用冰霜之力重新拓开了地下通道的空间,足够挤下一万多人,虽然依旧显得拥挤不堪,但总归比先前好上太多了。 陆清羽此时站在通道门口,转头看了司空千里一眼,突然开口道:“现在情况算是稳定住了,你总该说实话了吧?兰明鹏究竟干了什么,这些火球都是从哪儿来的,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 这话一说出口,千玺等人也望向了司空千里,等待他的回答,他们心里很清楚,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恐怖灾难太,司空千里一定知道些什么内幕。 司空千里顿时陷入了沉默,神情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道出真相,在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息一声,说道:“本来这件事情……属于我们大荒的机密,按理说是不可能透露给你们的,但是念在你们出手帮忙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们……” “这场灾难,确实是人为造成的。”他抬起头看,目光扫过四周众人,低声说道:“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件事情,甚至包括天机小组,领主大人曾在若干年前研究出来了一种神奇的技术,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听到这里,牧尧蓦地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技术?” “倘若有一天,当大荒战败了,面临灭顶之灾时,王都可以潜入地下,同时整个大荒境内会喷射火球,将这些入侵者全部消灭,哪怕大荒境内被毁也好。”司空千里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声音沙哑地说道:“当然,我们自信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也一直没有透露出去。”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技术竟然真的存在!”在场最吃惊的人莫过于王卫了,尽管他是天机小组的头领,不过对此事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本以为是毫无根据的传闻,谁知道居然早就被秘密研发出来了。 “哼,歪门邪道而已。”张翼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说得好听是同归于尽,说得难听就是缩头乌龟,要是无法正确预测出即将到来的灾难,所有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王卫干笑了几声,心里有些恼火,想要反驳几句,但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索性闭上了嘴,懒得跟张翼计较那么多。 “这么说来,兰陵城算是被你们的高层亲手毁掉了?”付辰笑眯眯地说道:“这还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呢。” 他这话本身只是随口一句调侃,但在司空千里听来,竟是有些嘲讽刺耳。沉默片刻后,司空千里微微摇头,说道:“我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话没说完,千玺忽然插嘴说道:“或许这并不是意外,你们的王都可能也被这些会飞的怪物攻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如果连大荒王都都被怪物攻击了的话,那情况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劣了。楚亦凡转头看向通道里面的大荒士兵,发现他们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后,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司空千里沉吟片刻,苦笑道:“也许是这样。”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一旦皇城潜入到地下以后,其实根本不必发动这次火球攻势,这一定是兰明鹏干的好事,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此不得而知。 陆清羽有些惋惜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没有杀死那头触手巨怪,结果被他逃走,恐怕后患无穷。” 他没有继续就先前那个话题聊下去了,因为他心里也明白,根本不存在皇城潜入地下后就要开始发动攻击的可能性,这肯定是可以操控的,不过他并没有出言点破,毕竟司空千里的情绪已经非常糟糕了,他总得照顾一下别人的心情。 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众人便不再追问,他们也不知道这次攻势要多久才能结束,因此众人各自找了一处休息的地方,开始养精蓄锐。 这次攻击异常漫长,足足过了一天一夜后,外面的动静才渐渐平缓下去,牧尧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眼见四周已经平静了下来,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说道:“看样子……终于是要结束了。” 众人的神情骤然松弛下来,地下通道虽然还算安全,但终究太过拥挤压抑,呆在这儿很不舒服,如今终于能出去透透气了。 “待会儿确定了安全后,我们去周围看看情况。”楚亦凡沉吟一下,说道:“兰陵城算是完全被毁了,不过我们还可以碰碰运气,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那些怪物大概已经死透了,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四处搜寻一下。”司空千里说完这话,忽然顿了一顿,语气严肃地说道:“要不要去裂缝那边瞧一眼?” 众人不由神情一凛,他们都知道那些飞行怪物是从裂缝中涌出来的,虽然火球攻击消灭了绝大部分的怪物,但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假若能亲自过去看一下,多搜集些情报自然是有利的。 “让我去吧。”依长治自告奋勇地说道:“我的速度比较快,要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我还能及时脱身。” “哎哟,说到这里,我都差点忘了!”付辰突然一拍脑袋,笑道:“我把你的宝贝带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上解下那个包裹,将表面的粗布抖开,露出一柄约有一米来长的利剑。 这柄长剑没有剑鞘,也不知是由何种材质做成,看样子像是黑铁铸就,但是表面上却泛着一层幽幽紫芒,除了武器的形状不同之外,给人的感觉与北落紫霄非常接近,甚至连款式异常相似。 “这是……”依长治低头盯着这柄长剑,十分确定这就是北落紫霄,但……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原来不是两把弯刀吗?不仅如此,他与北落紫霄之间也失去了感应,这让他感到有些陌生,这真的是自己曾经操控过的北落紫霄吗? “别光看着啊,拿起来试试。”付辰笑眯眯地怂恿他道:“我正好看看改造后的效果,全新的北落紫霄,他不再是两把砍刀,而是被我重新融合成了一柄剑,一柄绝世好剑!” 依长治不禁哭笑不得,说道:“老师,我冒昧说一句,原先的双刀拿着挺顺手的,为何要改成长剑?” “不,你错了!”付辰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现在的北落紫霄不再是一种固定的形态,他自己也会成长,但是……他的成长的方式其实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依长治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道:“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北落紫霄跟随了你很长时间,这让他本身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付辰解释说道:“换句话说,北落紫霄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性,他被你赋予了生命,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抉择,无论是甘愿融合也好,变成长剑的形态也罢,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这番话听起来非常玄妙,也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依长治听明白了,实际上他早就不止一次感觉到北落紫霄有了灵性,因此没有任何惊讶。 他沉默片刻之后,慢慢伸出手来,握住了北落紫霄的剑柄。甫一入手,依然是熟悉的触感,以及熟悉的感应,似乎在这一瞬间,昔日所有的心灵感应都重新回来了,北落紫霄与他意念相通,就像从前那样,双方不分彼此,融为一体。 然而片刻之后,意外很快发生了,北落紫霄紫光闪烁,竟然开始吸收他的灵气,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依长治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紫光耀动的长剑,微微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既然你想吸我的灵气,那我就让你吸个够,看看我的灵气能不能填满你的胃口。” 说完这话,他开始全力催动体内的灵气,输往北落紫霄之中,长剑犹如干渴之人遇到了水井,疯狂贪婪地汲取着灵气,连一秒都不肯停下来。 依长治自信本身灵气浑厚,以为北落紫霄很快就会停止吸收灵气,谁知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灵气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掌涌入剑柄之中,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居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洛可儿见此情形,不免有些担忧,想要将依长治和北落紫霄分开,却被付辰拦住了,笑道:“你别担心,他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不会有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依长治渐渐感到体内灵气开始枯竭,竟有种后续乏力的感觉,不由得低声骂道:“你这家伙,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似乎是听到了依长治的抱怨,北落紫霄居然慢慢停了下来,不再汲取灵气了,表面上紫光绽放,显出一种妖异的绝美。 依长治脸色苍白,调息了片刻之后,才慢慢缓了过来,只觉原本沉重的北落紫霄握在手中,犹如鸿毛般轻飘飘的,连半点重量都没! 他下意识地举起北落紫霄,找了个没人的方向,随手往下一挥。 轰——! 地面顿时被紫色剑气劈出一道三米来长的深痕,碎石漫天飞溅,噼里啪啦地打在旁边的墙壁上,威力惊人无比! 依长治愣愣地瞪着手中的北落紫霄,然后转头瞧向不远处的付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付辰哈哈一笑,心满意足地说道:“简直完美无缺。” 431 怪物的弱点 “这怎么行?你是皇后,那地方到底有多危险,目前还是未知,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怎么跟陛下交代?” 依长治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紧皱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那地方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老师跟我一起去。” “我有我的想法,你不必多说。”路依凝面色如常,淡淡地说道:“要是我的实力不足以自保,我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这里?” “不管怎么样,你最好是呆在城里,这是最稳妥的选择。”依长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陛下那边我总归要说一声的。” 他很清楚路依凝的性情,看着是柔弱恬静,实际上却倔强执拗,只要是认定好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头。 众人在确定外面的攻势已经停止之后,便开始有序地从通道中走了出来,看到昔日家园此刻已成满目疮痍的废墟,许多百姓忍不住低声痛哭起来,还活着的人们各自散去,想去寻找自己亲朋好友的尸首,但这座城市完全被毁得不成样子,连路都认不得了。 大荒军也没闲着,他们要负责善后工作,并且要维持城里的秩序,万一百姓在失去控制之下,发生暴乱就麻烦了,而且城中到处可见的焦尸也必须得处理一下,堆在一起烧掉,否则会引发瘟疫。 在取得北落紫霄后,依长治决定独身前往裂缝处查探情况,却被路依凝喊住了,表明自己也要一起去,依长治当然不愿意让她以身犯险,当即就拒绝了,谁知路依凝牛脾气一上来,死活不肯松口,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付辰忽然说道:“这样吧,你们先听我说一句,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过去是肯定要过去的,但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认为应该有人去王都走一趟,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连后方都失守了,我看我们也不用呆在这里了,赶紧各回各家去吧。” “说得很对。”楚亦凡附和说道:“从目前看来,最好是兵分两路,我会跟司空千里前往王都,你们与王卫一起去裂缝处查看情况,随时保持通讯器的畅通,这样联系起来也更加方便。” “我肯定是会去的,依凝也会一块儿跟着过去,怎么样,你没什么意见吧?”付辰对依长治笑了一下,最后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这个老头子的实力?” 既然付辰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依长治也就无话可说,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那就麻烦老师多费心了。” “放心吧,皇后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说到这里,付辰想了一下,又道:“当然,只有这么点人是不够的,还得多喊几个人一起去。” 他转过头来,伸手逐一指向几人,念叨道:“牧尧、张巍、司空望月……”念出这三个名字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塔利亚,笑道:“圣女大人,您介意跟我们走这一趟吗?” 塔利亚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而其他三个被点到名字的人则是一脸跃跃欲试,牧尧嘿嘿笑道:“我倒要见识一下,这裂缝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等等,我也要去!”这时,张翼突然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得亲眼确认一下才行,所以我也要走一趟。” “老头……哦不,老爷子,你就别去掺和了!”蓝轩吓了一跳,赶紧劝道:“那地方太危险了,你这把老骨头怎么经受得起折腾?” “那又有什么关系。”叶荆眯眼吐出一口烟圈,微笑道:“老爷子想去玩,那就让他去玩嘛,我们何必多管闲事。” 骆歆没好气地白了叶荆一眼,小声道:“好了,叶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开玩笑吗,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怕什么?”张翼两眼一瞪,怒道:“你们都别说了,反正我一定要过去看看,谁敢拦我,我就骂谁!” “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他的周全。”付辰弯腰拾起斗笠,重新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个脸庞,笑道:“走吧,让我们一起开启这趟探险之旅。” 商议完毕后,众人决定立即启程,其他人留在兰陵城中,等待下一步的指示,然而当依长治准备动身的时候,陆清羽却拦住了他,轻声说道:“你还是留下来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依长治微微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出于对陆清羽的尊重和信任,他还是默默点了点头,对付辰说道:“那我就不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送别付辰等人之后,众人也就各自散去了,但陆清羽却让破天小队的人留了下来,除了离去的牧尧以外,其他几人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围坐在一起,小声地商议着什么。 陆清羽也不跟众人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现在很严肃地问你们一个句,你们真的信任楚亦凡吗?” 这话一说出口,依长治不由皱起眉头,沉声道:“陆清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楚亦凡已经叛出东极高庭了,但在依长治的潜意识里,楚亦凡依然是那个不容他人质疑侵犯的师父,所以语气有点生硬。 “我知道这个人对你们很重要,不过撇开感情来说,楚亦凡真的值得你们信任吗?”陆清羽的语气很是冷漠,认真地说道:“我没有跟这人打过交道,所以我必须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关于被兰明鹏袭击这件事,我们到底能不能信任楚亦凡?”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依长治沉默片刻,说道:“我要听听你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兰明鹏这次策动的袭击跟自杀没什么两样,很可能是想一箭双雕,即能杀死入侵的怪物,也能将我们彻底铲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陆清羽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而且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席诚和兰明鹏却几乎没有露过脸,这也完全能说明此事是他们故意为之。” 贺峰歪着脑袋,神情有些苦恼,双瞳神情木然,一声不吭,依长治沉吟半晌,凝重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是相信楚亦凡不会害我们。” “我也相信楚掌教。”纵然楚亦凡早已不是天清宫掌教,不过曲凤池仍旧坚持称呼其为掌教,“他一定会保护我们平安的。” 陆清羽见曲凤池都表态了,目光闪烁了一下,也不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谈下去,转而道:“既然你们选择相信他,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牧尧他们能带回来有用的情报,这样我们就能想办法针对那些怪物……” “这些怪物是有弱点的。”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千玺从旁边的拐角处显出身影,微笑道:“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谈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怪物的弱点已经被我发现了。” “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是过来炫耀的?”贺峰狠狠地瞪着他,颇为不爽地说道:“如果是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们不想听。” “刚才我观察过怪物的尸体,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些怪物特别惧怕火焰。”千玺没有理会贺峰,自顾自地说道:“当火球砸落下来的时候,这些怪物也是逃得最快的,他们似乎很害怕被火烧到。” “逃得快而已,并不能作为他们害怕火焰的证据。”陆清羽冷冷地说道:“这个理由你能说服得了谁?” “先别急着否认,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千玺说到这里,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缓缓掀开,里面是一截黑色的焦木,“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破天小队众人一拥而上,目光盯着这截焦木,皱眉苦苦思索着,片刻之后,陆清羽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是……怪物的胳膊?” “不错,好眼力。”千玺点头称赞道:“这是怪物的一整条胳膊,只不过被火焰烧过,结果变成了这副模样。” 贺峰不禁傻眼了,失声叫道:“不会吧,这前后反差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别看这些飞行怪物身上覆满鳞片,满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是真的怕火。”千玺解释说道:“他们无论是鳞片还是肉身都非常坚硬,遇到烈火却顿时化为了灰烬,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假若他们真的怕火,那就好办很多了。”曲凤池沉吟片刻,说道:“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去对付这些怪物,寻常的武器对他们不起作用的话,采取火攻倒不失为一个可靠的计策。” “难道……你们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这时,一直眉头紧锁的陆清羽忽然说道:“这些怪物看起来如此凶猛,他们为什么会怕火呢?” 依长治想了一下,说道:“先不管这么多了,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他们,如果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也可以利用火焰来抵御怪物们的攻击。” 432 新的敌人 “有点意思,这些虫子居然怕火?”张翼冷笑一声,对着通讯仪说道:“我知道了。”说着关掉了通讯仪上面的红色按钮,随手放进了怀中,声音嘶哑地说道:“那几个小娃子说是找到了虫子的弱点。” “多半是陆清羽他们发现的。”路依凝沉吟一下,说道:“或者是千玺,这两人的头脑都很聪明,如果作为同伙,还算值得信赖。” “既然怕火,那我手上的火把岂不是有用武之地了?”张翼晃了晃手中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把,很认真的说道:“反正待会儿试一试就知道了。” “我说……”牧尧这时忽然在他们身后开口说道:“你们看归看,能不能别靠得那么近,看着怪吓人的……” 付辰一行人此刻已经来到了那条巨大裂缝之前,周围的黑雾已经渐渐散去了一些,但四处可见度依然较低,地上满是大荒军以及那些飞行怪物的尸体,看样子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 场间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不知是因为尸体放置了一天一夜后腐烂了,还是别的什么气味,牧尧、司空望月被这味道熏得够呛,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张巍倒还勉强能忍受,路依凝和张翼却像是根本闻不到这些气味,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是抄起了火把,开始仔细观察着裂缝里的景象。 王卫在裂缝外紧张地盯着仪器的屏幕,小声说道:“小心点,这里面还有生命反应的迹象,说明其中肯定还有类似那样的怪物。” 路依凝仔细地看着裂缝处的泥土,只见上面沾着一些绿色的黏液,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而且还能看见极快碎裂的鳞片,再过去十几米远,便是一些古怪的皮囊,看起来像是薄膜,又像是某种生物蜕下来的皮。 “这些东西,是虫卵……”张翼一眼便认出了这些薄膜,峻声道:“看来我的推测没错,这些生物十有八九来自异世界。”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火把慢慢递了过去,薄膜宛如纸张,一遇到火焰便蜷缩燃烧起来,渐渐化成满地灰烬。 “小娃子说的没错,这些家伙果然怕火。”张翼盯着那些黑色灰烬,不由皱起了眉头,王卫凑近过来,往裂缝里面看了一眼,惊讶道:“咦,那些会发光的玩意儿怎么没了?” 路依凝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什么是会发光的玩意儿?” 王卫将之前楚亦凡在裂缝里看到的忽明忽暗的发光体给张翼等人解释了一遍,张翼不禁陷入了沉思,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过了好半晌才说道:“看来……这事情比我想象种的还要麻烦。”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了裂缝口,来到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仔细观察了片刻,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低声说道:“果然是时间裂缝,但怎么会这样……” 牧尧见他神情凝重,好奇道:“老爷子,发现什么问题了?” 张翼继续盯着仪器,头也不回地说道:“问题就在于这个时间裂缝居然维持在了一个稳定的状态。” 这话说出来,牧尧不禁更奇怪了:“这算是什么问题,稳定还不好吗?” “你是白痴吗?”张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破口骂道:“你知不知道稳定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异世界跟我们的世界完全相通了,等于两个世界之间突然凭空出了一条稳定的道路,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怪物出现,明白了吗?” 牧尧暗暗咂舌,惊道:“那怎么办?” “不可能会一直稳定下去的!”张翼的额头上已经隐隐出汗了,哑声道:“这肯定只是暂时的稳定,绝对不会维持下去!” 在场众人除了王卫之外,原本还不太在意这件事情,可是看见张翼那无比焦虑的模样,他们也开始忍不住暗自担忧起来了,王卫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的,一时间呆在了原地,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牧尧终于开口说道:“老爷子,类似这种非物理意义上的时间裂缝,要如何才能恢复原样?” “你打碎了镜子,还可以把碎片粘回去吗?”张翼反问了他一句,牧尧马上说道:“当然不行。” “你说得对,不能,所以我可以告诉你,这世界上无论是任何东西,有了裂痕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张翼脸色阴沉,很认真地说道:“摔碎的镜子都无法修复裂痕,何况是这个世界本身?” 付辰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犹如少年般稚嫩的脸庞,眯着眼睛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吗?” “确实有一个治标不治本的蠢办法。”张翼沉吟许久,冷声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在墨龙潭的时候,那些好像橙色琥珀的透明晶体?” “记得,我到现在都还清楚得很!”牧尧立即回答道:“就是封住那间古怪密室门口的玩意儿,是你们弄出来的东西?” “那些橙色的琥珀,名叫永恒领域,是我研究出来,专门对抗时间的东西。”张翼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这是唯一能躲过时间的东西,可以将很久以前的东西保留下来,只要是处于永恒领域之中,就不会受到时间的干扰,所以……如果能用永恒领域将这条裂缝暂时封住,可能会是一个不错的缓兵之计。” “不受时间的干扰?”牧尧吃惊不已,瞪着眼睛说道:“老人家,可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啊,但是这说得也太玄乎了吧?” “你看看这个!”张翼没好气地从袖中摸出一小块橙色晶体,只见里面竟藏着一只蝉,薄薄的蝉翼微微张开,仍然保持着飞翔的动作,但却被时间永远地定格住了,如同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像。 牧尧难以置信地说道:“原来……还真有这样的神奇效果。” “行了,废话少说。”张翼又将晶体放入袖中,挥手说道:“不能都退后一点,我这就来封住这条裂缝。” 在张翼的示意下,众人缓缓往后退去,退到了大约十米之外的地方,张翼从怀中摸出一个长型的罐子,轻轻摇晃了一下,然后打开罐子的铁盖,一股橙色的雾气喷涌而出,飘散到裂缝口子附近,逐渐凝固成型,正是当年在墨龙潭看到的橙色晶体。 眼见晶体越来越大,众人都以为危机可能暂时解除了,谁知此时异变突生,只听裂缝里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响,紧接着橙色晶体微微一颤,竟是整个儿被吞入了裂缝之中! 牧尧距离裂缝最近,第一个察觉到了危险,只觉背后汗毛竖起,似乎有极大的危险正在迅速靠拢过来,当即大吼一声:“小心!”整个人飞快抢上,揪住了张翼的衣服,将他往后拉回了几米! 下一秒,一头身材修长的身影从裂缝里蹦了出来,恰好落在张翼先前站着的位置,尖利的巨爪狠狠拍在地上,发出轰地一声巨响,扬起漫天碎石飞沙! 牧尧没想到敌人的速度这么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要是自己晚了一秒,恐怕张翼已经被拍成肉泥了,付辰的反应也很快,就在牧尧身在半空的时候,他快速指挥梦伴,包裹住牧尧和张翼二人,形成了一堵光墙,同时大声喝道:“快往后退!” 刹那间,数不清的瘦长身形从裂缝中猛然蹿出,趴在地上呜呜低吼,杀意逼人。众人定睛瞧去,只见这些怪物的模样与之前的飞行怪物截然不同,看起来像是新的种类。 他们周身覆满鳞片,四肢极为修长,宛如四条腿的蜘蛛,身躯趴在地上,动作十分矫健,速度奇快,外表十分诡异,然而更加恐怖的是,这些怪物的背上居然长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如同恶性肿瘤一般,表面上覆了一层坚硬的鳞片,眼眸呈血红之色,一圈圈红线犹如扩散的涟漪,将眼眸包围在其中,看起来既恶心又诡异。 路依凝看见这些怪物,不知怎地,心脏陡然间猛烈跳动起来,好似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了一下,浑身上下难受至极,一股暴戾的情绪从心底涌现出来,让她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只想将这些怪物斩杀干净! 她是一个异常冷静的人,这种情绪来得极为罕见,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顿时冷汗如泉涌出,瞬间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裳,还没等这些怪物一拥而上,她便率先展开了攻势! “去死!”路依凝奋力一挥手,数百道锋利的冰棱骤然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那些爬行怪物,谁知这些怪物的速度快如闪电,远在她意料之外,一大篷疾射而去,只刺中了寥寥数头怪物,十余头怪物猛然扑来,顷刻间已至眼前! 路依凝虽然实力强大,但久居深宫,太久没跟人动手,临场时有些生疏,忽觉虎口一阵剧痛,一头怪物竟是咬中了她的右手,幸亏她反应及时,将手抽了出来,否则半个手掌都要被咬掉了,不过饶是如此,依然伤口极深,血流如注。 “依凝,快让开!”一道道蓝色光炮宛如狂风暴雨般袭来,霎时间将路依凝面前的怪物轰成了肉泥,牧尧神色惊惶地跑来,盯着她手上的伤口,吓得脸色发白,说道:“你……你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路依凝一咬银牙,脸色苍白地说道:“小心点,这些怪物不好对付!” 433 大荒王都 路依凝的受伤,给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虽然她说伤势无碍,但谁能保证这些模样狰狞的怪物没有毒性?而且路依凝的实力他们是很清楚的,基本上是东极高庭的顶尖战力,如今连她都受伤了,接下来势必会陷入一番苦战。 付辰瞥了脸色苍白的路依凝一眼,暗暗皱起眉头,他知道以路依凝的身手,即便是很长时间没有跟人战斗,也不至于连这种速度都躲不开,很明显是她见到这些怪物以后,心态莫名出现了问题,从而影响了她的判断,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他也想不明白。 同样发现异常的人还有牧尧,他从未见路依凝这般失态过,想要稳定住场上局势,当即二话不说,双手化成两个巨大的炮筒,无数道光炮倾泻喷出,疯狂攻向眼前密密麻麻的怪物大军。 不得不说,或许是四肢爬行的原因,这些怪物的速度确实是异常迅捷,漫天光炮笼罩轰去,按理说应该会死一大片,谁知一轮攻击结束后,居然只死了数十头怪物而已,其他的怪物极为敏锐地瞬间避开,直往人群中猛扑而来! “他们数量太多了,我们必须且战且退,不要跟他们纠缠。”付辰双手合十,成百上千个梦伴骤然浮现虚空,劈头盖脑地朝扑来的怪物砸去,只听砰砰砰一连串闷响,奔在最前方的近百头怪物被狠狠地击中了头颅,颅骨蓦地碎裂开来,纷纷怪叫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片刻,然后再也不动了。 击退了敌人的第一波攻击,付辰转头喝道:“牧尧,你带着张翼他们先撤退,司空望月与我一起拖住敌人,争取撤离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然发生了,这些怪物似乎知道对方攻击强悍,不再继续追击了,反倒是趴在地上,背上的巨眼滴溜溜地转动了几下,眼白骤然变成了绿色,一道绿色的射线陡然射出,向牧尧等人击去! “什么!”牧尧不由大吃一惊,视野中的能量探测立即预警,瞬间变成了红色,猛地大吼一声:“躲开,千万别硬接!” 张巍原本还想用血魔刀硬拼一下,听到这话,马上往旁边躲开,绿色射线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只觉火辣辣一阵滚烫。 但这只是怪物进攻开始的信号而已,随着这道绿色射线的出现,数百头怪物整齐划一地伏下身去,无数道绿光蓦地浮现,一道道绿光喷薄而出,劈天盖地疾射过来,将众人身旁数十米内的范围全部锁死! “就你们懂开炮啊?”牧尧顿时被激起了战意,当即怒哼一声,肩膀忽然凹陷下去,两个巨大的炮筒悄然立起,配合他双手化成的炮筒,竟是与这些怪物对轰起来! 霎时间,漫天炮火四下纷飞,绿色、蓝色、红色的光芒纠缠一处,你来我往,打得极为激烈,付辰生怕其他人会遭到误伤,赶紧一挥右手,梦伴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光墙,挡在了众人的前方。 牧尧此番火力全开,就是一心想要将怪物的攻击势头压制下去,在不会过热超载的前提之下,输出最猛烈的火力,谁知激战片刻之后,他发现这些怪物的绿色射线威力居然要比自己的光炮强悍许多,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光炮烟消云散,绿色射线却安然无恙!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咬紧牙关,试图加大火力,竭力抵挡绿色射线的攻势,但他又怕越界超载,到时候不但失去战斗力,还会拖累团队,心头反而有点虚了,双方交手一阵后,他已然渐渐落了下风。 然而幸运的是,这些怪物经过第一轮进攻后,便停了下来,似乎并不能持久输出,需要一定时间的缓冲,牧尧吓得冷汗涔涔,低头看着自己被射出几个洞的披风,瞪着眼睛叫道:“这些怪物也太邪门吧!” “我们人数不多,别跟他们纠缠了,先退回兰陵城再说。”付辰当机立断地说道:“反正能搜索到这些情报已经足够了。” “你们先走,我来拖住他们。”司空望月急忙说道:“我的银针或许可以封锁住他们的行动。”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一把银针,一大篷银光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刺中了这些怪物的身体。 “射中了!”他面露喜色,兴奋道:“这下他们总该……”谁知话没说完,中针的怪物竟恍若无事,依然往前冲来,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这是怎么回事?”司空望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阴沉,有些愤怒地叫道:“不可能的!我的银针怎么可能不起作用!” 他确实非常愤怒,自己刚刚才夸下海口,谁知道被光速打脸,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浑身颤抖个不停,眼眸渐渐变成了红色,全身皮肤下有异物突起,仿佛就要变身,牧尧赶紧拦住了他,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要变身以后再说吧,先赶紧离开这里。” 眼见这些爬行怪物还想继续冲来,付辰扬起右手,无数个梦伴冲天而起,顷刻间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球,然后遽然下坠,狠狠地砸在冲过来的怪物群中,发出轰地一声巨响,灰尘遮天蔽日,漫天飘扬,将他们与怪物隔绝了起来。 “现在,我们赶紧回兰陵城去吧。”做完这一切后,付辰拍了拍手,神情颇为凝重,重新戴上了斗笠,低声说道:“新的恶战,也许马上就要开始了。” …… ……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戈壁,一眼望去,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黄沙和石头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了,连枯草都没有,很难想像就在一天之前,此处还是一座繁荣的城市。 “我虽然也听说过这种技术,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楚亦凡远眺着这片无垠的荒漠,有些感慨地说道:“从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大荒发展的道路跟我们都不一样,然而当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后,我才发现自己始终都没有看透过大荒的本质。” “你说的我们是指谁,天元帝国?还是你们东极高庭?”司空千里闷声说道:“其实我们大荒寻求的路很简单,那就是最先进的科技,最顶端的科技,是成为红莲大陆霸主的最强工具,只是你们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说起来很有意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想像在红莲大陆上,居然会有一个这么格格不入的国家。”楚亦凡玩味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就像是处于不同年代,却又一直共存的邻居,我很好奇你们大荒的历史。” “我知道,你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大荒这边的,所以思维跟我们不太一样。”司空千里的脚步很快,身后扬起一捧沙尘,“在我们看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存在的,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楚亦凡,很认真地说道:“再说了,你们东极高庭其实也并非不重视科技的研究,否则零就不会存在,张翼也不会有如此超然的地位,只有天元帝国依然守着古板守旧的思想,总有一天,他们会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楚亦凡淡淡一笑,轻声说道:“那你有点太小看宇文释了。” “我自然不会小看他。”司空千里冷笑一声,说道:“如此年轻便是天元帝国的君王,而且手段强硬,修为通天……”他摇了摇头,轻蔑说道:“但那又如何呢?假如那些轰在我们身上的火雨,以十倍的规模出现在天元帝国的境内,他就算再有手段,也只能面临亡国的结局。” “这,就是技术的力量。”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停,如同一阵风般飞奔而去,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一块红褐色的大石头面前,骤然停步。 司空千里走上前去,伸手在石头的某处按了一下,但听一阵“轰轰”声陡然响起,大石头旁边的某处空地忽地升了起来,一间小屋子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楚亦凡看了司空千里一眼,笑着说道:“这地方看来只有你才能找到。”司空千里耸了耸肩,扬起两条秀气的眉毛。 两人走到屋子面前,门忽然自动开了,走入里面后,门又自行关上,紧接着只听“轰轰”一阵刺耳的响声,这间屋子又沉了下去,眼前的景色渐渐消失,然后是一阵长时间的黑暗,又过片刻之后,视线蓦地明亮起来,一座规模庞大的城市顿时出现在楚亦凡的眼前。 大荒王都原来就藏在这里。 走出屋子后,楚亦凡转头打量了周围一眼,发现此地居然就是王宫里面,两名大荒军手持武器,满脸警惕地走了过来,喝问道:“来者何人?”待看清楚来人居然是司空千里后,这两名军人马上变得毕恭毕敬,说道:“抱歉,原来是司空大人和楚大人来了。” 司空千里上前一步,脸色铁青地说道:“兰明鹏在哪里?” 434 大荒传说 “老子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我干的,你还想怎么样啊?”兰明鹏瞪着司空千里,气呼呼地说道:“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司空千里眼神阴冷地盯着兰明鹏,低声道:“兰明鹏,你敢不敢拿发个毒誓,如果这事情是你干的,你永世不得好死,你如果敢发誓,我就信你的话。” 此时,在王宫的大殿之中,所有的卫兵都被司空千里轰了出去,偌大个殿厅内只剩下席诚、司空千里、兰明鹏及楚亦凡四人,兰明鹏本来正在与席诚商量着事情,谁知司空千里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两人当即大吵了一架。 “你他妈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还要逼我发毒誓?”兰明鹏怒极反笑,大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呢,正好让其他国家的敌人和那些怪物一起同归于尽,难道不好吗?你到底是哪边的人,你屁股向着哪边?” 他神情无比激动,吐沫星子都飞了出来,险些溅到楚亦凡的脸上,“别忘了,你是大荒人,知道吗?你居然还帮其他国家的人说话,反过来质疑我,你这算什么意思?” “我算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我们大荒有难,这些人会千里迢迢过来?”司空千里眼中似欲喷出火来,怒道:“你要是真把这些人全杀了,我大荒就是整个大陆的公敌,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别人以后会怎么看我们?要是以后我们又出了什么困难,那就只能等死了,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他恶狠狠地瞪着兰明鹏,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我们本来就快要干掉那头大怪物了,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他早就死了,现在他跑了,还不知道会跑去哪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他越说越是愤怒,整张脸都快贴到兰明鹏的脸上了,咬牙切齿地说道:“现在……你开心了吗?满意了吗?” 兰明鹏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心虚,但他不愿弱了气势,在司空千里面前矮了一头,又将胸膛一挺,大声说道:“这关老子屁事,分明是你们这些人无能,所以才……”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席诚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解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都少说几句。” 兰明鹏住了口,恨恨地瞪了司空千里一眼,再也不说话了,司空千里皱眉道:“领主大人,不是我故意针对兰亲王,但是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席诚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道:“但你好好想一想,站在大荒的角度去思考,这算不算是削弱东极高庭和寒川的绝佳机会呢?” 司空千里瞳孔一缩,万没想到席诚居然也会出说这样的话,不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席诚立即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次危机我们挺不过去,因为根据探子的回报,这次出现的怪物数量虽多,但并不会很难对付,我坚信依靠大荒的实力,完全可以抵挡得住这些怪物的攻击。” 兰明鹏仰头冷笑一声,向司空千里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意思是老子有人撑腰,你还能怎么滴?楚亦凡冷冷地瞥了兰明鹏一眼,表情寒冷如冰,显然兰明鹏和席诚的态度让他非常不爽,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席诚说完这话后,大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过了许久之后,司空千里缓缓抬起头来,神情异常凝重。 “如果……我们这次向别国求援,请求他们派强者来支援,结果最后居然要用诡计害死这些盟友,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下作卑劣。” “我不能改变什么,毕竟我说了不算,但是……”他扫视了兰明鹏和席诚一眼,十分失望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自取灭亡!” …… …… “老师,你不是信誓坦坦告诉过我,会保护好皇后的吗?”依长治面色不善地盯着付辰,冷声道:“结果呢,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受伤了?” “不要怪他,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付辰还没说话,路依凝便插口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被咬伤了,跟其他人无关。”她的虎口已经包扎起来了,红色的血迹侵染了纱布,看起来伤势不轻。 依长治听她这么一说,很想说你早该听我的,也不至于会这样,但看见路依凝那病怏怏的苍白面庞,满腹怨言硬生生憋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 “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做了紧急治疗措施,但似乎没什么用处。”司空望月沉声说道:“最好是再继续观察一下。” 洛可儿看路依凝满脸是汗,面色苍白,精神有些萎靡,于是柔声说道:“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吧,然后再帮你看看伤势如何。” 路依凝知道洛可儿医术通神,当即点了点头,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是很好,所以也就答应了。 目送洛可儿和路依凝二人离去之后,依长治脸色阴沉地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吗,皇后她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让我来说吧。”牧尧将他们在裂缝中看到的东西,以及突然出现新品种的怪物跟依长治等人描述了一遍,“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些怪物看起来要比会飞的怪物难对付不少。” “新的品种吗……”陆清羽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跟我所料不差,三个裂缝,代表着三种怪物,以及三头巨怪,那么很可能还会有第三种类型的怪物。” “另外,除了我们见到的第一头触手巨怪以外,其余的两头巨怪直到如今仍未现身。”千玺微微点头,补充道:“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来说是极其不利的,所以我们必须抢先反扑,不让他们有集中火力对付我们的机会。” “反扑?”依长治看着他,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们都知道,这些怪物怕的是火。”千玺毫不犹豫地说道:“可以利用这个弱点,我们尝试着烧毁掉其中一条裂缝中的虫卵……” “这恐怕不行。”司空望月之前在与怪物的战斗中受挫,此刻变得十分谨慎,马上否定了他的说法,“我与这些怪物交过手,即便是我的银针都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除非是神兵……”说到这里,他陡然间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意中泄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赶紧闭上了嘴吧。 不过他这举动被周围的人瞧在眼里,哪里瞒的过去,牧尧先按捺不住脾气,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赶紧说出来,别婆婆妈妈,吞吞吐吐的。” 司空望月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冷汗不禁流了下来,原本这种事情他是没有资格透露的,但是现在被所有人知道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司空千里现在也不在身边,他实在做不了决定。 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被牧尧看在眼里,本来牧尧就脾气火爆,加上路依凝在他眼皮底下受伤,心情差到极点,破口大骂道:“靠,我们不远万里从东极高庭来到你大荒,你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儿一样,到底几个意思啊?” 维嘉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喂,你这么凶干什么,吵什么吵啊?” 牧尧两眼一瞪,怒道:“我就是这么凶,怎么?不服来干一架啊!” “干就干,我怕你啊?”维嘉见牧尧如此嚣张,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拔腿便往牧尧那边走过去,脸上满是怒火。 “来来来,打起来最好,我看你能打几个。”苏墨也冷笑一声,眯着眼睛说道:“在我大荒的地盘,你还敢搞事?” 眼见双方要打起来了,陆清羽赶紧拦在牧尧身前,对维嘉说道:“停停停,都停住了,这时候居然还要吵架,你们是不是想我们被这些怪物一锅端了?” 他转头瞪了牧尧一眼,又道:“你也少说几句,现今大敌当前,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那脾气?” 牧尧自知理亏,冷哼了一声,便再也不出声了,维嘉见牧尧认怂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也转身回去了。 依长治走到司空望月的面前,很认真地说道:“想必你也很清楚,我们这次面对的敌人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将他们扼杀,那么以后遭难的不止是大荒,可能会是整个红莲大陆,哪怕是从大局考虑,假若有办法能增加我们的胜算,都应该不加隐瞒才是,否则我们的努力不会有任何意义。” 司空望月低头沉思了良久,不禁轻叹一声,说道:“那好吧,我说。”他盯着依长治的眼睛,缓缓开口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子,我记得她的名字叫洛可儿,环绕在她身旁的那件神器……” “等等……”依长治大吃一惊,脸色微变道:“你怎么知道那是神器?” 司空望月深吸一口气,说道:“原因很简单,在我们大荒也有一个传说,那就是……属于大荒的神兵,就藏在机械迷城之中。” 435 准备作战 大荒竟然藏有神器?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重磅,在场只要是知道内幕的,比如牧尧、张巍等人,全都惊呆了,而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则是一头雾水,没听懂司空望月在说什么。 依长治也震惊了,不过很快他就缓过神来,追问道:“你再说一遍,刚才说的那座机械迷城……是什么地方?” 司空望月想了想,反正最核心的秘密已经说出来了,其实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说道:“机械迷城是大荒的某处上古遗迹,历史极为古老,更让人奇怪的是,机械迷城里的科技远超现在的红莲大陆,谁都不知道这些科技文明是怎么来的。” “果然,机械迷城的传说的确是真的。”张翼激动地两眼放光,声音沙哑道:“难怪大荒的科技始终处于红莲大陆顶尖水平,原来是因为有机械迷城!” “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司空望月摇了摇头,叹息道:“机械迷城早已经关闭了。” “关闭?”牧尧愣了一下,奇道:“为什么关闭了?”他心中感到非常奇怪,因为大荒若能调用机械迷城中的科技,这说明已经掌控了整座机械迷城,这个所谓的关闭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因为资源采集过度后的自我保护措施? 司空望月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反正有机会去到机械迷城,你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牧尧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激动无比地叫道:“既然那地方藏着传说中的神器,我们还不赶紧出发吗?” “你们不要激动,先冷静一下。”陆清羽沉吟一阵,摇头道:“我认为最好是不要节外生枝,应该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而不是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神器,万一神器不在那里呢,岂不是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给了敌人站稳脚跟的机会?” 他环视众人一眼,峻声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怪物怕火,俗话说兵贵神速,我们应该优先解决这些怪物入侵的问题。” 话音刚落,千玺便反驳道:“对不起,我不同意你的想法,我倒是觉得……既然知道了敌人的弱点,就不必急在这一时,可以先去机械迷城查探一下情况,就算敌人到时候真的卷土重来,我们也能用火来保护自己。”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陆清羽听懂了千玺言语中隐含的暗示,先前兰明鹏对己方发动的无差别攻击,显然有顺手消灭自己的意思,所以根本不着急去大荒王都救急,让王都继续隐藏在地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明白了这一层含义后,他也就赞同道:“你的观点也有道理,那么……”他转头看向依长治,说道:“你意下如何?” 依长治沉默片刻,慢慢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先去机械迷城吧,如果真有能削弱敌人的实力,那肯定是稳赚不赔的选择。” “我也同意先去机械迷城。”迦若十分难得地附和了一句,“传说中的上古遗迹可不能错过了。”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纷纷默默点头,依长治看了众人一眼,仔细考虑了片刻,然后朗声说道:“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们收拾一下,就准备好出发吧。” …… …… 一阵狂风骤然袭来,卷起漫天沙尘,遮挡住了大半个天穹,周围灰蒙蒙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片刻之后,沙尘逐渐散去,慢慢露出远处的一座奇高无比的铁塔。 这座铁塔高达万丈,直入云端,铁塔的最高处是一座平台,四周云雾缭绕,头顶上的苍穹仿佛触手可及,若是站在平台上往下俯瞰,便见脚下的景色千百倍似的缩小,朦朦胧胧,模糊难见。 寻常人站得这么高,恐怕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不过这时却有人站在平台的边缘,低头观赏着下方风景。狂风迎面扑来,掀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似乎随时能将他卷下去,但是这人却神情自若,丝毫不受影响。 “战争开始了。”沉默许久之后,这人忽然开口说道:“错误的时间导致了错误的历史进程,或许在某条历史长河之中,这些怪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 他身后背着一把铁铸的重剑,金色的长发随风飞舞,正是与梅洛一同离开了天元帝国的恭长卿,谁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也没有人会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大荒的上古遗迹之中。 “老师,蝴蝶在遥远的地方扇动着翅膀,改变了这座大陆正在发生的事情。”梅洛站在他的身后,小声说道:“包括这些异世界怪物的入侵。” 古德的脸色有些难看,额头上满是汗水,说道:“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我们的掌控之外了。” “我们肯定是要负责的。”陈陌手握剑柄,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三条时间裂缝……就是因为我们不断使用时间迁徙才会诞生的?” 恭长卿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周的白雾越来越浓,他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显得很不真实。 梅洛面无表情,低声说道:“我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能在这场大灾难来临之前,尽快把依长治解决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真有这么顺利吗?”古德不太自信地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其实没有什么机会……” 恭长卿缓缓抬起头来,眯眼眺望天边,没有回答古德的质疑,神情若有所思。 …… …… “你确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依长治看着如同大病初愈的路依凝,紧皱眉头道:“我不希望到时候在战场上还要照顾你,那样会让我们分心的,我想这点你自己也很清楚。” “放心吧,我已经完全康复了。”路依凝低着头,淡淡地说道:“你是了解我的,我如果能说出这话,就表明我一定会做到。” 洛可儿也在旁边劝道:“长治,你放心吧,皇后已经完全痊愈了,而且我也给她服用了定神丹,可以安定她的心神。” 依长治仍然有些不放心,问道:“可儿,皇后到底是什么问题?” “皮外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洛可儿想了想,说道:“虽然皇后先前的脉象非常絮乱,但服用了定神丹后,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长治,你放心吧,这次我说什么也会保护好皇后的。”付辰笑眯眯地说道:“上一次是我失误了,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老师,您言重了,我并没有怪你。”依长治摇了摇头,说道:“只是皇后的身份非同寻常,我必须保证她不会遭到任何危险。”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准备向最近的那条裂缝进发,也就是第三条裂缝,原本他们准备前往机械迷城,寻找失落的神器,不过付辰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建议先毁掉第一条裂缝,因为假若他们离开了兰陵城,敌人又恰好发动攻势的话,兰陵城必然会沦陷,这里的百姓和士兵都会被杀死。 陆清羽和千玺认为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也不是不能接受,所以决定先将这条裂缝里所有的虫卵全部摧毁,然后再去机械迷城寻找传说中的神器,所以此番集中了全部人手,势必要一次成功,以绝后患。 依长治身为东极高庭的大将,战斗经验丰富,加上实力强大,因此被推选为临时队长,众人听从他的指挥,除了个别人还有些不情不愿,比如迦若,比如司空望月。 清点了一下人数之后,确认所有人都到齐了,依长治将目光望向破条小队众人,忽然想到了某个已经缺席很久的同伴,感慨道:“如果素衣在这里,她擅长使用火焰法术,对付这些虫卵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滚蛋,你连想都别想。”牧尧立即笑骂道:“我是绝对不会让素衣重新上战场的。” “我当然明白。”依长治微微一笑,说道:“要是她不在家,小七这小捣蛋还不得把家里翻个底朝天?” 说完这话,两人同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曲凤池和洛可儿也微笑摇头,只有贺峰低头不语,目光闪烁飘忽,眼睛有些酸涩,思绪情不自禁地飘向了远方,因为采取火攻一事,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位同伴。 “小宫子,如果你现在还活着,那该多好……” 436 久违的路依凝 黑色浓雾撕扯翻滚,宛如一层层厚重的毒烟,寒冷而又粘稠,飘散着腐烂的恶臭。周围能见度极低,时不时可见一道又一道瘦长的身形飞速穿梭,顷刻间又被黑雾所吞没。 付辰等人的到来唤醒了这些背上长着巨眼的怪物,他们数量极多,藏身于浓雾之中,守在裂缝的旁边,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有点不好办啊……”牧尧注视着前方不远的一大片浓雾,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些家伙的数量怎么越来越多了?” “这并不奇怪。”依长治低声问道:“目测大概有多少头?” 牧尧看着视线里密密麻麻的红点,沉默片刻后说道:“差不多……有近万头怪物。” 张巍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么多?” 曲凤池盯着那团漆黑的浓雾,目光闪烁,沉声说道:“看样子会是一番苦战了。”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跋涉,他们来到了黑雾的最边缘,也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那条裂缝,虽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过在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他们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一万头怪物,可不是一万名士兵,就算他们是修行强者,杀一万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是一万头实力强劲的怪物,是能够伤害到路依凝的劲敌! “这样的战斗才有意思啊,不是吗?”迦若冷笑一声,有些蠢蠢欲动地说道:“反正不管来多少头怪物,老子一剑杀了便是!” 付辰转头看了依长治一眼,笑着说道:“长治,这可是一个机会啊。” 依长治微微一愣,疑惑道:“什么机会?” “他啊,已经等不及了……”付辰指着他背后的北落紫霄,笑眯眯地说道:“难道你没有感受到他的心意吗?” 被粗麻布草草绑在身后的北落紫霄先前一直非常安静,然而此时却嗡嗡嗡地抖个不停,仿佛异常渴望杀戮,渴望……鲜血,即将到来的战斗让他无比兴奋。 缓缓将北落紫霄取下来,握在手中,北落紫霄急切的战意立即传达到了依长治的心中,一股杀气直冲心头,连着他一起都热血沸腾起来。 “很好,我们也很长时间没有一起战斗了。”依长治盯着手中颤抖不休的紫色长剑,微笑道:“今天就拿这些异世界的怪物来庆祝你的重生吧。” 说完这话,他看向贺峰说道:“开始战斗,这次要全力以赴。” “好咧!”贺峰哈哈一笑,豪迈道:“让这些怪物瞧瞧我们的厉害!”破天小队相互配合多年,彼此间早已默契十足,根本不需要依长治说什么,只要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能明白他的指示。 黑雾中的怪物似乎也知道接下来即将面临一场血战,原本情绪平静的他们也不由变得焦躁起来,他们的六识极为敏锐,早就察觉到了依长治等人的到来,有几个异常强大的存在让他们感到非常忌惮。 陡然间,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从远处响起,正是从那些人类的方向传来,这些爬行怪物听到动静,纷纷抬起头来,试图想要透过浓密的黑雾,观察敌人那边的动向,谁知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走势,眼前便出现了一道耀眼的金光! 那道金光不是一道光,而是一道身材魁梧的人影,只是全身包裹在金光之中,看起来像是一尊金光闪耀的佛像,这道金色人影刹那间冲破了黑雾,从天而降,裹挟着一股狂猛的飓风,轰地一下落在了某头爬行怪物的背脊上,将他的巨眼踩爆成了红白的浆糊,整条脊骨碎成粉末,中间半截身子都被踩进了地面,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凄惨死去了! 石屑纷飞,沙尘飘扬,贺峰缓缓起身,从已成肉泥的爬行怪物身上抽出右脚,用力抖了抖,几滴绿色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被金光挡住了,没有滴在皮肤上,配合他凶恶的面孔,显得格外狰狞。 他心里很清楚,作为开路先锋,必须要打出足够的气势,这样才能震慑住对方,同时振奋己方士气,因此没做任何停歇,径直抓住旁边的另外一头爬行怪物,将他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砸在地上,又揪住他的一条后腿,如同抡面条一般,猛力朝地面掼去。 这头爬行怪物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贺峰三两下摔得骨骼尽碎,他还想用力挣脱出贺峰的控制,谁知贺峰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没办法甩开,待要设法挣扎,冷不防头颅被贺峰奋力砸在地上,霎时颅骨崩裂,脑浆涂地。 “我的妈呀,这也太凶残了吧。”蓝轩在远处看得呆了,万没想到这大块头平时看起来憨厚老实,怎么动起手来犹如疯兽? “这就凶残了?”叶荆吐出一口烟圈,懒洋洋地说道:“这才到什么程度啊……” 眼见贺峰威风凛凛,宛如杀神一般,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迦若神情兴奋地说道:“你这杀敌的效率太慢了,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速度!” 话没说完,却见依长治也跟在身边,当即轻蔑一笑,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来比比,看谁杀得多?” 听到这句话,依长治不禁一阵恍惚,回想起了当年在墨龙潭的时候,燕飞白也与自己有过同样的较量,下意识地说道:“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迦若长啸一声,自信满满地说道:“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话音未落,他瞬间开启了盘古模式,无数把光剑喷涌而出,蓦然照亮了黑沉沉的浓雾,锐利无比的剑气肆意切割着挡在面前的所有物体,包括这些浓稠得化不开的黑雾,四周的情景似乎变成了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卷,正在被一把无形的剪刀随意裁切! 当时在新洲城外,千玺率军围城的时候,迦若便已在对战牧尧的时候展现过这一手,如今再次施展出来,威力竟比当初又强大不少,仅仅片刻功夫,黑雾便被剑气分解成一块块的黑块,瞬间消散无踪,藏身在浓雾中的爬行怪物也忽然静止不动了,然后身躯逐渐分裂成一块块碎肉,绿色血液漫天飞溅,腥气弥漫刺鼻,周围全是小块的墨绿色血肉,不知道在这一瞬间死了多少头怪物。 众人看着宛如杀神一般的迦若,全都震惊于他的强悍霸道,连付辰都忍不住赞道:“这小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若继续这么进步下去,恐怕将来会成长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路依凝嫣然一笑,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东极高庭可不能输给他了。” “哦?皇后要亲自出手了?”付辰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笑眯眯地说道:“说起来,也很久没见过您全力以赴的样子了,不知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路依凝笑着打断了他,摇头道:“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要论坚强倔强,其实路依凝比任何人都要好强,在宫中沉寂了多年之后,她其实也想着能再次回到战场,这也是为什么她此次想亲身前来大荒的原因。洛可儿站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盯着路依凝的一举一动,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奇女子究竟有多少本事。 路依凝也没做什么动作,只是轻轻挥了一下右手,刹那间数十个黑色的光球迸射而出,与其说是光球,更像是某种黑暗能量物质,在黑色能量球边缘,闪烁着紫色的光芒,显得既瑰丽又妖艳。 这些黑色能量球看着不怎么起眼,但里面蕴含的威能异常强烈,即便相隔很远,爬行怪物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他们纷纷调转了头,看向远处的路依凝,背上的巨眼绿芒闪耀,就要放出射线攻击。 不过路依凝一早就洞悉了这些怪物的攻击方式,哪会给他们出手的机会,数十个黑暗能量球猛然倾泻过去,以闪电般的速度狠狠砸在了怪物堆中,只见一道黑色的光华陡地亮起,迅速往外扩散,瞬间将方圆数十米内的怪物尽数吞噬干净,仅留下满地碎肉骨屑,整个过程竟是没发出半点声音,如同一出血腥的哑剧! 众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没想到路依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迦若不忿风头被路依凝抢了过去,忍不住喝道:“你是不是也想跟我比比?” “你的对手不是我……”路依凝淡淡一笑,伸手指向他的身后,轻声说道:“应该是他才对。” 铮! 一声尖锐的剑鸣骤然响起,北落紫霄绽放出耀眼至极的紫光,剑身拼命抖动着,似乎已经按捺不住饥渴的杀意。 依长治紧紧握着北落紫霄,神情颇为严峻冷厉,周身闪电环绕,一道道紫色的电光瞬息闪耀,连他的瞳孔中都有电芒闪过,阵阵狂风平地掀起,将他的长发吹得漫天飞舞,似如天神下凡,威风凛凛,气势极为夺人! “接下来,这里就交给我吧……” 437 霸道的北落紫霄 噗! 血魔刀狠狠地插入地面,大地猛然龟裂开来,数十根血管似的触手刹那间拔地而起,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周围爬行怪物的心窝! 这数十头爬行怪物抽搐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尸体被触手高高地托在空中,一转眼就干瘪下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具干尸,全身的血液都被血魔刀给吸干了。 张巍手持血魔刀,整个人的样貌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半边身子被血管覆盖着,狰狞不似人形,在这个状态下,他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四周的爬行怪物虽然强悍,却在他的手中走不过一招。 不过面前的怪物数量实在太多了,源源不绝地狂奔而来,张巍纵然悍勇无匹,竟也渐渐感到有些不支,旁边的怪物尸体如小山般堆积而起,这些怪物却依然悍不畏死地猛冲而来,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同伴阵亡的影响。 “可恶,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张巍咬了咬牙,正犹豫着要不要暂时退回阵中,忽然之间,一阵强烈恐怖的杀意从身后袭来,他不禁汗毛倒竖,警戒心提升到了最顶点,不顾猛冲过来的怪物,迅速回头喝道:“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道耀眼的电光,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张巍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再睁开眼时,那道电光早已消失不见,而那些扑过来的怪物不知何时竟已全部死去,不是四肢被斩断,就是背后的巨眼与身体分离,死得悄无声息,凄惨无比。 见到这一幕,张巍立即明白是依长治出手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当即环顾四周,只见一道紫色的闪电在黑雾中飞速穿梭,所到之处电光闪烁,妖异的紫光在黑暗中极为亮眼。 依长治沉默地穿行在黑雾之中,一路上不道斩杀了多少头怪物。他的速度快如闪电,远远超过这些爬行怪物,怪物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北落紫霄斩落当场,仅仅片刻功夫,便有数百头怪物死于剑下。 叶荆饶有兴致地盯着黑雾中那道醒目的紫光,摸着下巴说道:“这个北落紫霄……好像有点意思啊。” 依长治盯着身旁的爬行怪物,他们的动作落在自己的眼中,如同放慢了很多倍的速度,自己轻而易举便能击杀他们,仿佛砍瓜切菜,这些怪物却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更让依长治惊讶的是,自从北落紫霄重铸回归后,彼此间的契合度又上升了一层,若说先前在双刀的形态下,使用起来算是游刃有余的话,如今这柄紫色的长剑便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默契融洽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半点阻碍。 随着一剑剑的劈出,北落紫霄的剑尖上爆出一团团紫色的火焰,这些火焰一闪即逝,杀伤力却强得惊人,这些怪物身上的鳞甲已经非常坚硬了,在北落紫霄面前竟是不堪一击,就像是切割鲜嫩的豆腐,劈斩着他们的肉身。 依长治并不知道怪物的要害在何处,索性让他们失去战斗力,怪物们不是四肢被砍断,就是背后的巨眼被刺穿,便如张巍看到的那般。 漫天黑雾剧烈翻滚,仿佛暴雨来临前的乌云,依长治穿梭于黑暗之中,举手投足间肆意收割着怪物们的性命,地上满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血腥味很快便向四周弥漫,怪物的尸体被隐没在黑雾之中,掩盖住了修罗屠场似的战场。 众人无比震惊地瞪着眼前的情景,全都被依长治杀神般的表演惊呆了,像他这种杀敌速度别说是迦若了,就算是迦若、路依凝几人加起来也不是依长治的对手,牧尧的面皮抽动了几下,嘿嘿笑道:“这……还有我们出手的必要吗?”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从四国精挑细选出来的修行强者,自然能明白此时在黑雾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迦若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他万万没想到,在重新得到北落紫霄之后,依长治的实力居然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似乎已经将自己甩在身后了。 在收割了成百上千头怪物的生命后,北落紫霄仿佛杀得兴起,越来越兴奋,裹在剑身周旁的紫芒也越发明亮起来,就像是在吸收这些怪物的能量。 “他也在吸血吗?”张巍吃了一惊,皱眉道:“莫非北落紫霄跟我的血魔刀一样,可以通过吸收鲜血变得更加强大?” 付辰看着依长治大发神威,表情很是欣慰,唇角微微扬起,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依长治与北落紫霄的契合度竟然会高到这种程度,还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然而这些爬行怪物的灵智不是飞行怪物能比的,眼见依长治如此勇猛,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当即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其他的怪物听到这声尖叫,顿时明白要集中火力攻击依长治,必须要将他按下去才行。 霎时间,无数头怪物猛然抬起头来,背上的巨眼蓦地圆睁开,不约而同地闪烁绿光,准备向他射出绿色射线。他们从各个不同的角度面向依长治,将他围在中间,如同一个圆心,一旦绿色射线发出,根本无处可躲! 众人见此情景,不禁变了脸色,牧尧知道这些怪物发出的射线威力有多强劲,忍不住大叫起来:“长治,小心,别去硬接……” 话没说完,但见一道道绿光骤然间迸射而出,由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目标正是中心的依长治,无数道绿光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即使他的速度再快,也无法全部躲开,这样的难度堪比在暴雨中奔跑却不让雨滴落在身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牧尧和路依凝甚至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谁知就在绿光即将射中依长治的时候,他的身形忽然微微颤抖起来,转瞬间变得透明模糊,就像是本体已经消失了,残影却还留在余地一般! “消……消失了?”牧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整个人彻底陷入了震惊,他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紧盯着依长治的一举一动,无论依长治的速度有多快,他的视野中总会有依长治能量数据的记录,这意味着自己能捕捉到他的动向,但就在那一刹那,记录依长治能量的数据竟然瞬间清零了,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依长治凭空原地消失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凭空消失,而不是因为速度太快导致视线无法跟上! 同样发觉异常的人还有付辰、叶荆和路依凝,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付辰十分欣慰地笑了起来,没有说话,叶荆耸了耸肩,说道:“这家伙,本事不小啊。”路依凝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难道,长治他刚才……” 一道道绿光骤然失去了目标,毫无保留地轰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巨响,漫天绿光四下飞射,击中了对面的怪物,直接打穿了他们的身躯,顷刻间不知误伤了多少同伴,直到这时候,依长治的身形才慢慢清晰起来。 “滴滴——”牧尧视野中的数据再次刷新了,依长治的能量数据重新开始统计,他思索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刚才居然……” “利用高速产生的振动,让自己脱离了这个空间,前往了另外一个空间,所以才能避开那些绿光。”路依凝很认真地说道:“想不到……他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 “还能这么干?”蓝轩目瞪口呆地说道:“简直就是妖怪啊……” 的确,依长治展现出来的手段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苏墨灌了一口烈酒,抹了抹嘴巴,心情复杂地说道:“这家伙都可以这么玩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对付他?” 千玺微微摇头,盯着依长治的背影,目光飘忽不定,维嘉干笑几声,有些不安地说道:“那以后……岂不是我的炸弹都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嗡嗡—— 北落紫霄剧烈抖动起来,似乎情绪异常狂暴,竟似要挣脱出依长治的控制。依长治有些好奇地低头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狂躁,有一股狂暴猛烈的能量欲要冲击而出,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主动释放出这股能量,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蓦地沉喝一声,猛然高高跃起,看准了某个怪物密集之处,跳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奋力一挥长剑,霎时间,如同长河奔流,大江决堤,那股狂猛无匹的力量找到宣泄之处,一股脑儿爆发出来,刺眼的紫色火焰从剑身喷涌而出,劈头盖脸地朝下方的怪物群砸去! 轰轰!—— 紫芒闪耀,火舌飞舞,紫色的烈焰裹挟着汹涌如潮的剑气,狠狠地劈在了怪物堆中间,竟是将地面斩出了两道巨大的裂痕,相互交叉在一起,碰到火焰或是剑气的怪物尽成肉泥,仅这一下,便死了数百头怪物,地面上满是绿色的血肉,黏黏糊糊地涂抹在地上! 一剑之威,竟然恐怖如斯! 438 一心二用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宛如杀神一般的依长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也太厉害了吧? 就连破天小队的人都感到非常惊讶,在重新得到北落紫霄之后,依长治的实力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因为一直以来,依长治引以为傲的是他的速度,攻击力其实不算特别顶尖,谁知重铸后的北落紫霄极大地提升了他的攻击力,完全弥补了他的短处,可以说现在的依长治已经没有什么缺点了。 迦若死死地盯着依长治,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刚才那一幕的确将他打击得不轻,本以为自己经过多年刻苦修行,已经能与依长治不相上下,甚至压倒一筹,谁知依长治展现出来的实力居然如此恐怖,他自忖难以做到这种程度,心里不免有些愤怒。 不过迦若天性好胜,不屈不挠,依长治越是强大,他就越要想方设法挑战,片刻之后,他心中失落和愤怒的情绪很快转化成了隐隐的兴奋,好胜心蓦地涌了上来,暗中卯足了劲,誓要超越依长治。 依长治低头盯着手中的北落紫霄,只见经过刚才的狂暴一击后,北落紫霄暂时恢复了平静,表面上的紫芒已经消散了许多,似乎这一击消耗了他大量的能量。 见此情形,依长治心有所悟,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但很显然的是,北落紫霄能够通过杀戮来凝聚能量,杀死的敌人越多,剑身中储备的能量也就越多,可以主动释放这些浑厚的能量,来造成大规模的杀伤,这是以前的北落紫霄根本做不到的。 而且在变成了剑形态后,纵然失去了自动防御的神通,但是改良后的北落紫霄无疑更适合他,因为刀形态的北落紫霄只能自行杀敌,完全受他意念操控,剑形态的北落紫霄却能与他配合得更加默契,就像是多了一个帮手。 他原本是不会用剑的,然而北落紫霄在他手的中,竟似能带着他进攻,便如张巍受血魔刀的操纵,双方心意相通,依长治受他的影响,瞬间明白了该如何使剑,如何杀敌,心中对付辰佩服不已,不知道他究竟对北落紫霄做了什么,居然能改良到这种地步。 依长治的强势表现也震慑住了这些爬行怪物,他们趴在地上盯着依长治,知道此人太过凶残,绝对不好惹,慢慢地往后退去,竟然是有些害怕了! 忽然间,不知道哪头怪物陡地尖叫了一声,其他的爬行怪物听到叫喊,纷纷往后狂奔,宛如潮水迅速退去,跑得飞快,一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众人本以为这些怪物会退回到裂缝之中,谁知他们却越过了裂缝,很快便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还想走?”依长治杀得兴起,岂能让这些怪物从容离去,身形蓦地一晃,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化成了一道紫色的光影,犹如闪电般追击而去。 “这家伙,太冲动了!”陆清羽吃了一惊,赶紧对牧尧说道:“牧尧,我们这里只有你才能追上他,赶紧叫他回来,小心中了敌人的圈套!” “啊?哦……好!”牧尧愣了一下,张开背后的机械双翅,一头扎进了黑雾之中,立即不见了踪影。 眼见两人飞快地离开了,张巍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办,我们也要追上去吗?” 千玺马上摇头道:“不要轻易追击,尤其前方被黑雾笼罩,一切都是未知,贸然追上去可能会遇到危险。” “都别傻站在这里了!”这时,张翼忽然大声说道:“敌人已经退了,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必须用永恒领域封死这条裂缝!” 这句话点醒了众人,在没有了怪物的威胁后,此刻的确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路依凝看向张翼,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先用火,把这裂缝里面的鬼东西烧个干净!”张翼毫不犹豫地说道:“等烧得差不多了,我再用永恒领域封住这条裂缝!” “我明白了。”路依凝微微点头,径直来到了裂缝的面前,右手飞速结印,一股火焰骤然喷出,开始焚烧这条裂缝。 先前他们只是用火把探路而已,并没有这么大规模地使用火烧,此时动手后才发现,这条裂缝的口子遇到熊熊烈火,居然开始快速萎缩合拢! “这是怎么回事?”萧凛目瞪口呆地说道:“难道,这条裂缝居然是……” 陈更生脸色难看地说道:“不会吧,还有这种事情?” “果然跟我猜得不错。”张翼脸色阴沉,低声说道:“这条裂缝,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虫卵,里面还暗藏着无数个小虫卵,那头巨大的触手怪物,或许就是从这条裂缝之中爬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本身就是触手巨怪的虫卵。” 小野脸色煞白,神情惊恐地说道:“如此说来,那些消失的城市和百姓们,他们……”说到这里,他没敢再说下去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一时间,众人尽皆陷入了沉默,一座城市足有数百万人,居然就这么死了,死得如此凄惨,让他们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悲哀,以及强烈的愤慨。 “先别想那么多了。”路依凝面容冷峻,轻声提醒着众人:“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封住这条裂缝,其他的等会儿再说。” 她右手飞快结印,动作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众人不禁惊呼起来,一般的修行者都是双手结印的,她居然可以只用单手就结印?这得多么深厚的修为才能办到? 霎时间,一股股炙热的火焰从她的掌心中喷射而出,焚烧着这条裂缝,透过忽明忽暗的火光,众人可以看到裂缝中还有一些模样狰狞的怪物,似乎想要爬出来,但是一遇到火便被烧成了灰烬,过不多时,里面的虫卵以及怪物尽被烧成黑灰。 不过虽然火势凶猛,但效果却不尽人意,烧了很长时间后,裂缝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四周的黑雾越发浓密,寒意逼人,雾中似乎含有大量的湿气,阻止了火焰的燃烧势头,就像是火焰遇到了潮湿的木头,根本烧不起来。 “看来得再加把劲才行。”路依凝面色微凝,右手继续保持着火焰的输出,左手同时飞速结印,一道道猛烈的狂风从她的掌心中喷涌而出! “这是……一心二用?”众人见状更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元素法术的结印是非常复杂的,不管是风、火,还是水,他们的印记都各不相同,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召唤元素,寻常的修行者即便是双手结印都很难做到,路依凝居然可以双手结出不同的印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东极高庭的皇后,简直就是怪物啊……”苏墨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都说人比人气死人,我以前还没怎么觉得,这下我算是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魔童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有在看向路依凝的时候,眼中才会闪过几分敬佩的神情。 骤然间,一声尖利的轻鸣响起,一头巨大的火凤凰凝聚成形,一头冲进了裂缝之中,挥动火焰双翼,肆无忌惮地四处飞舞,所到之处火焰燃起,路依凝的左手掀起一阵狂龙,如同猛烈的龙卷风,在裂缝中横冲直撞,将火势衬得更加旺盛! 她双管齐下,火势越来越猛烈,迅速往周围延伸过去,裂缝中暗藏的虫卵实在太多了,因此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整条裂缝之中已成一片火海,发出毕毕剥剥的轻响,一股焦糊臭味弥漫开来,中人欲呕。 路依凝面沉如水,白皙的脸蛋上满是汗珠,显然同时操控两种元素的难度确实太大,几乎耗尽了她的灵气,然而效果显著,巨大裂缝在烈火的炙烤下,边缘被烧得卷曲起来,开始慢慢闭合了。 “坚持住!”张翼大声喊叫着,从怀中摸出那个长型的铁罐子,橙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将越来越小的裂缝包裹在了其中,逐渐凝聚成形,片刻后变成了橙色的晶体,将这条裂缝死死地封锁住了。 “大功告成!”做完这一切后,张翼神情激动地叫道:“搞定了,反正这里不会再有怪物出现了!” 众人握紧了拳头,长舒一口冷气,如今三条裂缝已经封住了一条,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进步,如果能依法炮制,将这三条裂缝彻底锁死,就能暂时不需要担心再被怪物入侵了。 路依凝的脸色有些苍白,鬓发凌乱地黏在脸颊上,刚才那一下耗费了她大量的灵气,饶是她实力强大,也感到极为辛苦,塔利亚见她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赶紧来到她身边,想扶住她,路依凝却摇头拒绝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不得不说,她的神勇表现完全征服了在场所有的人,若说之前这些人敬畏她,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那么此刻望向她的目光不仅是敬畏,还有钦佩。 八年的时光,冲淡了人们对她的印象,世人只知道她说兰汐的妻子,却忘了曾经的她,亦是天清宫难得一见的天才,然而今天的路依凝,无疑成功唤醒了人们对她的记忆。 洛可儿这时也在打量着她,眼神中满是敬佩,同时也参杂了一丝自卑。她注视了路依凝片刻,然后低下了头,叹息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她……真的太厉害了。” 439 无头骑士 洛可儿最初听到路依凝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从破天小队的口中听来的,她在天元帝国被关了好几年的黑狱,消息完全闭塞,只知道路依凝是东极高庭的皇后,却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是当初与破天小队并肩作战的伙伴,这让她对路依凝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怀着这样的好奇心,她在军营中第一次接触了路依凝,经过短暂的交谈后,她发现这名奇女子……实在太优秀了,容貌倾国倾城,气质高雅,修为似乎还很厉害。 面对这样的传奇人物,她感到压力倍增,虽然心中对其有些好感,但更多的却是自卑,路依凝就像天上的太阳,是那么的光彩夺目,而自己只是隐藏在夜色中的月亮……不,可能是星星,无比卑微地散发出清冷的光辉。 尤其是牧尧还暗示过一点,路依凝是依长治的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密不可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在一起,结果兰汐硬生生杀出来横刀夺爱。事到如今,纵然两人的关系看似大不如前了,但洛可儿下意识地将自己与其比较,心中越发自卑难过。 她默默地看着身处冰火之间的路依凝,不自禁低下了头,眼中闪过几分沮丧。她这副模样被曲凤池瞧在眼里,微微沉吟了片刻,小声笑着对洛可儿说道:“你知道吗,以前在天清宫的时候,依凝她的名声要比长治响亮许多,因为她是极为罕见的万法全通,几乎所有人的人都认识她。” 洛可儿抬起头来,望着他俊朗的脸庞,有些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曲凤池又说道:“不过……名声最响亮的也不是依凝,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洛可儿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用牧尧的话来说……”曲凤池微笑一下,说道:“那就是我吃火锅,他们都吃火锅底料,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是你?”洛可儿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原来你以前在天清宫这么出名。”她上下打量了曲凤池几眼,笑道:“也难怪……你长得好看,修为又厉害,应该有不少拥趸吧。” “其实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自吹自擂。”曲凤池忽然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大家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成为破天小队的伙伴,原因是彼此之间的友谊,而不是别的,大家是一辈子的朋友,互相保护,互相扶持,从来都不会是竞争对手。”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洛可儿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蓦地眼前一亮,一直以来的心结似乎瞬间被打开了,自从来到东极高庭后,她害怕自己融入不进队伍,总是下意识地跟其他人相比较,但她不明白,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如今想明白这一层后,她的心中骤然轻松了许多,轻轻点了点头,笑着对曲凤池说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 …… …… 依长治穿行在黑雾之中,眼前黑沉沉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他尝试着放出神识,想探探前方的道路,谁知这黑雾竟似能阻挡一切物体,他的神识放出之后,便如石牛入海,一去不回,无奈之下,他只能放慢了速度,警惕前行。 那些爬行怪物逃得极快,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藏在了何处,周围的雾气极为粘稠,湿冷无比,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依长治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皱眉往前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后,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响动,当即凝聚出一个小型的破灭星辰,顺手往后方砸去,光球脱手的时候,一道身影从雾中冲了出来,原来此人竟是牧尧! 依长治吃了一惊,想要收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牧尧也吓了一跳,身形刹那间化成漫天光粒,转瞬间在几米外之处凝聚成形,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依长治的攻击,心有余悸说道:“你怎么连我都打?” “你怎么来了?”依长治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前方的浓密黑雾,很认真地说道:“你发现了没有,这里给人的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这鬼地方看起来邪门的很,还是别继续前进了。”牧尧张望四周一眼,有些担忧地说道:“而且军师也说了,要我喊你回去,要不咱们……” “我们两个在这里,还怕什么?”依长治笑了一声,十分自信地说道:“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以你我的速度,难道还怕走不掉吗?” 他确实有足够的自信,在见识到北落紫霄的威力后,他的信心已经达到了顶点,即便前方有再危险的敌人,也能有一战之力,而且还有牧尧陪同,这小子实力不比自己差多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来的人是洛可儿的话,或许他还会考虑回去。 牧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持道:“不行,我们必须得听军师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可是你之前再三强调过的。” 依长治没想到牧尧居然如此坚持,不由得惊讶道:“小牧,这不像你的性格啊,你现在怎么这么沉稳了?” 牧尧嘿嘿一笑,说道:“想不到吧,因为人是会变的啊。” “本来我还想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敌人,试试北落紫霄的威力。”依长治见牧尧死活不愿继续前行,只能遗憾地说道:“不过算了,你说得对,我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来,咱们这就回去吧……” 话音未落,陡然间,一股凝若实质的杀气猛地袭来,犹如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深深地刺入了依长治二人的背后,他们不禁汗毛竖起,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下一秒后,一道巨大的白色影子飞速冲来,一头撞在了依长治的胸口上,直接将他撞飞出数米之外! 这道白色影子去势未止,继续前冲,连带着牧尧也飞了出去,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尘,依长治面色发青,只觉胸口处疼痛欲裂,似乎肋骨都断了几根,然而这道白影不依不饶,再度冲上前来,牧尧忍痛大吼一声,一把抓住依长治的胳膊,展开机械双翼,顷刻间飞出了数十米远,拉开了与白色影子的距离。 原本以依长治和牧尧的速度,是不可能被人暗中偷袭的,只是周围的能见度太低,加上敌人来得悄无声息,依长治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撞飞了出去。 依长治倒在地上,紧紧捂着胸口,额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只听四周渐渐传来低沉的嘶鸣声,“哒哒哒……”一阵凌乱的马蹄落地声此起彼伏,一道道影子从黑雾中浮现而出,露出了面容。 牧尧待看清楚这些敌人的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喃喃说道:“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啊……” 一匹匹骏马自黑雾中现身,每匹马上都有一个骑手,但令人惊恐的是,这些骏马只剩下棱棱白骨,如同一幅骨架在行走,时不时喷出一口白气,而这些骑手身披铁甲,脖子上空空如也,竟然没有头颅! 这些骑手和白马身上有大量的黑色死气环绕,看起来异常惊悚,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来看,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红莲大陆上的生物,此刻却这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依长治的眼前。 “又是异世界来的入侵者吗?”依长治想要站起来,但只要他动弹一下,断裂的肋骨如同钻心般剧痛,“可恶……关键时刻,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他紧咬牙关,抬头盯着这些无头骑士,暗中揣测了一下他们的实力,仅仅一下便撞断了自己的肋骨,这些敌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哒哒哒…… 细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四周黑影重重,不知有多少无头骑士来到了此地,将他与牧尧团团包围了起来,沉默而肃杀地站在原地,并没有急着动手,像是在等待谁的命令。 “这些家伙也是受人控制的……”牧尧发现了这一点,小声说道:“只要找到他们的老大,估计就好办了。” “他们的老大,肯定是那家伙……”依长治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来,指向黑雾中某个地方,那里有两点蓝色的火焰,十分诡异地悬浮在空中,不断漂浮前行,片刻之后,蓝色火焰渐渐走出了黑雾。 原来那并不是蓝色的火焰,而是两只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身穿钢铁盔甲,体型与常人无异,但他脸上裸露出来的皮肤是蓝色的,上面长满了鳞片,头上光秃秃没有毛发,耳朵又尖又细,眼窝深深下陷,两只眼眸犹如鬼火,在黑暗中异常醒目。 “要不,擒贼先擒王?”牧尧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我去把那个家伙给……” “先别冲动。”依长治捂着胸口,冷汗滴落下来,悄声道:“我现在不能给你提供太多帮助,你必须先保留实力才行。” 蓝肤人一脸冷漠地盯着依长治和牧尧等人,嘴中缓缓吐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原来这些黑色雾气居然是他一手造成的,牧尧骂了一句,说道:“这家伙看来是个老烟枪啊,肺里有这么多烟雾……”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依长治颇为无奈,低声说道:“别跟他们硬拼,我们找个机会,你带我飞走……” 就在这时,只听四周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无头骑士似乎收到了命令,开始慢慢向依长治与牧尧这边逼近过来! 440 殊死一搏 “靠,他们要来了!”牧尧被这副阵势吓了一跳,紧紧揪住了依长治的袖子,想要飞行而起,依长治镇定地安慰他道:“冷静点,千万别露出破绽。” “你的伤怎么样了?”牧尧用低如蚊呐的声音问道:“还能不能坚持,如果不能坚持就别乱动,万一肋骨插到你的肺里就惨了。” 依长治咬牙说道:“我尽力而为吧。”他只觉肋骨处越来越痛,连呼吸的时候都会痛,自从失去了自愈能力后,他每次战斗都小心谨慎,唯恐受伤,然而这次大意之下,还是被人从暗中偷袭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依长治的严重伤势,北落紫霄剑身表面上的紫色光芒也变得十分微弱,断断续续,忽明忽暗,光芒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哒哒哒…… 周围的无头骑士越来越近,牧尧心知不能再拖了,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喝道:“没时间了,我们快走!”说着张开翅膀,正准备带着依长治往上飞去,谁知道当他抬头的时候,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他吓了一跳,急忙定睛瞧去,却见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群飞行怪物,将整个天空都占满了,不由暗骂一声:“做的这么绝吗?” “怎么了?”依长治看不见黑雾上方的景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面也有敌人,就是那些会飞的怪物!”牧尧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飞是不可能飞的了,周围的路也被堵死,这下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牧尧被逼无法,怒道:“不管了,总不能憋死在这里!” 他抓着依长治的衣领,迅速往上冲去,想要强行突出重围,但是这些飞行怪物反应极快,就在牧尧动身的那一瞬间,他们迅速围拢过来,咆哮着扑向牧尧,发动了疯狂的攻势。 牧尧一手提着依长治,本身已经非常不便,加上少了一个炮筒,还要加速飞行,战斗力无疑大打折扣,就算轰飞面前的十几头怪物,很快又有怪物补充过来,不但没有突破出去,自己反而还差点受伤,在尝试了几次突围之后,他始终无法得手,无奈又降落回原地,破口骂道:“这些该死的蟑螂真的是太讨厌了!” 就在他们突围的时候,下方的无头骑士继续缓缓前行,当他们重新回到原地之时,此时双方距离已经不足十米了,牧尧和依长治背靠背站着,眼见周围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战斗一触即发。 “说起来,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痛快打一场了。”牧尧嘿嘿一笑,目光紧盯着眼前的敌人说道:“当然,杀死石默生根本算不上什么痛快的战斗。” “小牧,如果可以的话,你不用管我。”依长治沉默一下,很认真地说道:“死一个人总比死两个人好。” “说什么屁话呢,什么死不死的!”牧尧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你放心吧,这次就安安静静看老子表演,你这个伤员乖乖在旁边看戏就行了。” 依长治笑了一下,正想出言嘲讽他几句,这时敌人已经冲了过来,白骨马前仰撅蹄,狠狠地朝依长治撞来! 睁! 北落紫霄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表面紫光大盛,一道道剑气喷涌而出,将眼前的白骨马击得粉碎,化成一地骨屑,无头骑士从马背上摔下,瞬间被依长治刺穿了心脏,悄然死去,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数不清的敌人气势汹汹地猛冲过来,看这架势似要将依长治二人踩成肉泥! 北落紫霄光芒闪耀,一剑剑刺穿了敌人的身体,依长治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咬牙挥剑反击,虽然暂时杀退了冲过来的敌人,但无论是速度还是效率,都无法跟先前与爬行怪物战斗的时候相提并论,有好几次差点被白骨马撞中,幸好牧尧早就有所防备,数次替他解围,这才没有发生意外,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依长治恐怕会战斗尽失。 “老子跟你们拼了!”牧尧怒吼一声,双手化成炮筒,肩膀上也变出了一排排炮筒,无数道光炮喷涌射出,将周围冲来的敌人轰得稀烂,无奈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光炮纵然十分密集,仍然有一小部分漏网之鱼冲破了防线,凶狠无比地冲到近处来! 噗哧—— 一根尖利的骨刺捅穿了无头骑士的胸膛,牧尧的肘部上有骨刺突起,他一手轰飞了远处的无头骑士,蓦然间身形一晃,骨刺狠狠地扎进了白骨马的额头,将其白花花的颅骨击得粉碎,转眼又见敌人冲到了依长治的近旁,赶紧一个转身,一脚飞踢过去,足尖上生出骨刺,捅进了无头骑士的左胁。 依长治单膝跪在地上,眼见牧尧全力出手,左支右绌,渐渐快要招架不住,忍不住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说道:“你……你自己走,不用管我……”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牧尧杀得眼睛都红了,怒吼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们绝对不可能死在这里!” 由于冲过来的敌人实在太多了,牧尧不得不舍弃了远程攻击,全身骨刺突出,开始与这些无头骑士近身肉搏,那模样倒与司空千里有几分相似,不过他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终究是独木难支,不多时便挂了彩,伤口渗出血来。 “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单扛的!”依长治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来,表情无比肃穆凝重,“就算我现在成了个废人,我也不会成为同班的累赘!” “万雷星尘诀……” 他蓦地低吼起来,疯狂运转体内的灵气,星辰之力裹挟着无数道紫色的闪电,自周身喷薄而出,周围的空气滋滋作响,扭曲变幻,一道道狂风拔地而起,四旁的地面尽皆粉碎,沙石漫天狂舞! 牧尧吓了一跳,赶紧离他远一点,免得被误伤,而那蓝肤人面容一肃,表情很明显变得有些狰狞。在雷光的威胁下,四周的无头骑士停住了脚步,开始拼命勒马,想要往后撤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风云席卷,天色变色,一层层浓密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粗长的电光穿梭闪现,气浪纷飞,沙石狂舞,似乎都要将这黑雾吹散了,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自天际传来,在耳边蓦地炸开。 “不妙,长治他们遇到危险了。”此刻,在远处的付辰察觉到了异常,皱眉道:“连天雷都被引发出来了。” “那是万雷星尘诀……”叶荆眯起眼睛,低声道:“肯定是爆发了异常激烈的战斗,才会动用到这种层次的招式。” “我们还等什么?”付辰丢下这句话,整个人便不见了踪影,顷刻间已在数十米之外,叶荆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声:“都跟上。”然后随手将还燃着的烟头丢在地上,也飞快离去了。 “快走,长治有危险!”其他人见这两人心急火燎的模样,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向乌云密聚的地方冲了过去! …… …… 数百具焦黑的尸体倒在地上,已经完全死透了,除了无头骑士的尸体之外,他们的白骨马也都碎成骨块,四处散落。依长治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唇角有鲜血流了出来。 刚才强行施展万雷星尘诀,确实击杀了极多的敌人,但他也受到力量反噬,断骨处痛得几乎昏厥过去,若不是他意志坚定,远超常人,这时早已昏迷不醒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暂时失去了战力。 四周的黑雾越发浓密,不知是因为尘土飘扬,还是因为蓝肤人故意为之,能见度几乎不超过一米,要不是牧尧跟他站得比较近,他甚至连牧尧的身影都找不到。 陡然间,一匹白骨马冲出了重重迷雾,径直朝着依长治猛撞而来,牧尧反应极快,一炮将其轰成了碎片,大声问道:“你怎么样?” 牧尧开启了夜视模式,纵然周围全是黑雾,他依然可以通过红外线探测到敌人的动向,依长治就不行了,这些黑雾能吞噬他的神识,陷入黑雾之中,便与盲人无异,这让他感到非常难受。 “我……我还好……”依长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断骨处的剧痛,“我还……还可以战斗……” “战斗个屁啊,你连话都说不明白了!”牧尧又好气又好笑,再度轰飞了一匹冲过来的白骨马,骨刺深深地刺入了无头骑士的心窝,“想个办法,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他们的数量太多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你之前打那些爬行怪的时候,不是可以释放北落紫霄的能量吗,现在还能不能用?” 依长治低头盯着手中微微抖动的北落紫霄,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能量已经储存得差不多了,当即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能!” “那就好!”牧尧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倒有个办法,就是不一定管用,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看看能不能起到什么效果!” 说完这话,他忽然伸手揪住依长治的衣领,猛地往上空飞去! 441 以一敌二 牧尧这一下动作快到极致,就连依长治也险些没反应过来,刹那之间,他们二人便离开了地面,来到了半空之中,只是上空依然被雾气笼罩,看不见周围的情景。 “你听我指挥,我们想办法冲出去!”牧尧瞪着头顶上空,只见那些飞行怪物已经开始往他们二人这边靠拢了,密密麻麻的红点正迅速冲来,当即怒吼道:“上方,左边,四十五度角!” 依长治瞬间就明白了牧尧的意图,这是要借助北落紫霄的力量,杀出一条血路,毫不犹豫举起长剑,一股凌厉无匹的紫光蓦然射出,带起紫色的火焰,朝着牧尧所说的那个位置猛地冲去! 紫光穿透了黑雾,顷刻间消失无踪,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模模糊糊的白光骤然闪过,一阵阵惨叫声遥遥传来,近百具焦糊的尸体从空中栽倒,簌簌往下掉落,有几具尸体甚至差点砸到了牧尧的头上,上空怪物的阵型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牧尧瞧在眼里,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蓦地一扇翅膀,就要从这个口子冲出去,只要能成功冲破防线,他就能带着依长治离开这个地方,去找付辰他们会合。 蓝肤人冷冷地盯着牧尧离去的背影,微微扬起了下巴,一道淡蓝色的射线从他的右眼迸出,去势快如闪电,须臾间已追到了牧尧的身后! 牧尧还以为自己能平安逃离,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谁知视野中忽然出现了红色预警,同时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灼热感,还没反应过来,左边翅膀便被蓝色射线贯穿了,整个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在空中歪歪扭扭地旋转了一圈,然后失控向下俯冲,两人狠狠地坠落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 “糟了……”牧尧看着自己被洞穿的翅膀,明白这下再也飞不起来了,刚想站起身来,忽觉左腿一阵剧痛,低头往下一看,只见整条左腿被石块划出几条深深的口子,皮肉翻卷,血流不止,裤子都被磨得稀烂。 蓝肤人一招击落牧尧二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再度进攻,无头骑士们得到命令,再次猛冲过来! 牧尧单膝半跪在地上,想要奋起反击,但左腿痛入骨髓,连站都很难站起来,当即挥动右边完好的翅膀,宛如一条鞭子,拼命抽打着冲过来的无头骑士,将来到近旁的敌人击飞,但是转眼一瞧,只见七八个敌人竟是往依长治的方向扑去,瞬间将他压在了身上! “不!”牧尧大吃一惊,正想冲过去保护依长治,陡然间一阵狂风袭来,以依长治为中心,刹那间爆炸开来,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闪过,扑在他身上的无头骑士全部被炸飞了,倒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 依长治缓缓站起身来,一缕缕白烟环绕在他周身,他的皮肤不知何时变得通红如血,看上去就像…… “你这是……八门遁甲?”牧尧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偷学了……”说到这里,他感到这话说的不对,立即改口道:“你这样岂不是会透支自己的身体……” “没关系,只是开启到第三个门,生门而已。”依长治盯着前方的敌人,声音嘶哑地说道:“这样的程度对我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 刚才牧尧被击落的时候,依长治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头晕眼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今天阴沟里翻船,居然要死在这里? 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有这么多割舍不下的伙伴,还有重逢不久的洛可儿,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不过这些怪物可不管他想什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不给他任何思索对策的机会,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使出八门遁甲,这是之前以太教过他的燕家绝技,但是他没想到居然会用在这里。 在开启了生门之后,他的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肋骨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牧尧现在受伤不轻,战斗力大大减弱,他必须要站出来了,否则两人都会死在此地。 “你小子,早不用这招……”牧尧痛得龇牙咧嘴,抽了一口凉气,有些埋怨道:“早用这招,我们就可以干掉他们的老大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无头骑士们忽然不动了,他们没有继续前进追击,反而是掉头返回,骑上了自己的马匹,然后左右分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蓝肤人一步步从人群让开的通道中走了出来,轻轻将手一挥,四旁的黑雾消散了不少,清出了一片空地,似乎想要与依长治二人决斗。 “这小子……胆子这么大?”牧尧觉得自己被羞辱了,顿时怒不可遏,“你说你有那么多打手,我还会顾忌一下,现在你区区一个人,就敢来挑战我们东极二人帮,真把我们当成病猫了啊?” 依长治白了他一眼,说道:“东极二人帮是什么?” “就是东极高庭的无敌二人组啊!”牧尧强忍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对蓝肤人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们赢了,你就放我们走,不然到时候你打输了,又要来个车轮战,那我们为什么要浪费力气跟你打?” “你这是白费力气。”依长治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异世界的生物,根本听不懂我们的话……” 下一秒,蓝肤人居然缓缓点了点头,冲着依长治二人伸出食指,然后挑衅似地勾了勾,仿佛在示意他们二人一起上。 “这……”依长治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能听懂东极高庭的语言,牧尧气得暴跳如雷,骂道:“呐,这是你自己说的啊,大伙儿都听到了,到时候老子失手打死你了,你可别事后复仇啊!” 说完这话,他双手瞬间化成一对炮筒,无数道蓝色光炮倾泻而出,狂风暴雨般射向不远处的蓝肤人,想要将他轰成碎片,谁知蓝肤人不闪不躲,任由这些光炮轰在身上,光炮猛然爆开,掀起一阵烟尘,然而烟尘消散过后,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扭了扭脖子,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小心,这家伙防御力很强。”依长治看到瞧得分明,就在光炮即将轰在蓝肤人身上的时候,他的周身忽然浮现出一层蓝色的光罩,将牧尧的光炮全部抵挡住了,“你的炮击对他没用!” “那就尝尝这个!”牧尧往后一退,肩膀部位变幻成一座微型炮台,只听轰地一声,大炮带着火光喷出,狠狠地击在了蓝肤人的身上,将他打得晃了一下,却依然没有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这……这……”牧尧连续两招没有效果,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骂道:“这鬼东西的身体是铁做的?这么硬?” 依长治抢身而上,顷刻间来到蓝肤人的面前,破灭星辰凝聚而出,直往蓝肤人的胸口处击落,然而蓝肤人的回应也很简单,他仅仅出了一拳,击向依长治的面门。 依长治顿觉一阵狂风涌来,下意识地感到了危险,但他自信破灭星辰的威力,绝对不是蓝肤人的拳头可以比拟的,当即毫不犹豫,毅然出击,两人凭空对轰在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然而令依长治吃惊的人,破灭星辰的威力固然强悍,这蓝肤人的拳头却硬得不像话,皮肤上连伤痕都没出现,还是直冲冲地击向了依长治的面门。 依长治无奈之下,只能伸手去挡,谁知双臂触碰到他的拳头,只觉一阵排山倒海似的巨力汹涌袭来,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倒飞出去,竟是倒退了十几米以外,才勉强稳住身形,双臂却颤抖不已。 “这家伙……好强!”依长治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神情不禁认真起来,纵然他与牧尧受了不轻的伤势,但被这怪物压制成这样,也是很难想像的事情,刚才经过一轮交锋,显然是这蓝肤人占了上风。 “小牧!”依长治轻喝一声,看了牧尧一眼,一个白色的光球渐渐在掌心中成型。牧尧看他表情,顿时心领神会,当即怒吼一声,浑身骨刺突出,径直冲到了蓝肤人的面前,与他近身肉搏起来! 依长治双手负在背后,破灭星辰逐渐凝聚,虽然蓝肤人的防御力惊人,但是依长治不相信浓缩型的破灭星辰攻不破他的防御,就算是触手巨怪也扛不住这一击,即便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 牧尧此刻与蓝肤人缠斗在一起,骨刺四下飞舞,刺向他的周身要害,不过蓝肤人的防御力实在太强了,骨刺扎在皮肤上,就跟刺中钢铁一样,完全没有效果,牧尧又急又怒,喝道:“我就不信打不烂你的龟壳!” 说完这话,他整个身躯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片刻后重新出现在几米之外,蓝肤人愣了一下,没明白牧尧这是要做什么,只见牧尧对他做了个鬼脸,哈哈笑道:“不过,可不是我出手哟,你别搞错了!” 一刹那间,依长治犹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蓝肤人的面前,一个蕴含着恐怖威能的白色光球当头砸来,喝道:“尝尝这个滋味吧!” 蓝肤人抬起头来,望着越来越近的破灭星辰,忽然冷冷一笑,张大了嘴巴,竟是一口将破灭星辰吞进了肚子里! 442 毫无破绽 在依长治的设想中,蓝肤人可能会躲开这次攻击,或者想办法硬接这一招,甚至有可能用招式对轰,拼个你死我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敌人的回应居然会如此简单,简单到难以置信! 一口吞掉破灭星辰,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这需要多大的自信心,多强的实力作为支撑?而且还是在自己开启了生门的情况下,这家伙的实力之强,显然不止合虚初期,或许合虚后期都有可能! 牧尧也惊呆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很清楚依长治全力在出手的情况下,攻击力有多么强悍,谁知这怪物竟然一口就吞掉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不可能……”依长治喃喃自语,脸上虽然保持着镇定,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一股恐惧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很显然,这名蓝肤怪人的实力要比触手巨怪强大得多,而且经过刚才一番交手后发现,他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面对这种实力未知的强大敌人,就算自己没有受伤,十有八九也打不过他。 更糟糕的是,他方才全力出手,用劲太猛,整个人都扑到了蓝肤人的面前,身在半空,无从借力,身前门户大开。蓝肤人狞笑一下,挥起右拳,击向依长治的胸口! 这一拳速度不快,力量看起来也不大,按理说以依长治闪电般的速度,完全可以轻易躲开这一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依长治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拳头由远及近,偏偏无法躲开,似乎不管闪到哪个角度,都被封死了去路。 砰!—— 拳头狠狠击中了依长治的双臂,将他整个人打飞至高空,原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依长治及时举起双臂,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拳,打得他臂骨发麻,痛入骨髓,身躯不由自主,飞在半空,然后疾速下坠。 蓝肤人抬头看着他,忽然又飞起一脚,横扫踢来,对准的地方正是他下落的位置,这一脚若是踢实了,依长治便会彻底失去战斗力。他身在半空,想要奋力抵挡,但是刚才遭受的冲击力太强,纵然开启了生门,肋骨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行,避不开……”依长治咬紧牙关,定定地瞧着蓝肤人的动作,脑海中念头急转,一瞬间模拟了许多应对方法,却没有一个是管用的,这蓝肤人的速度明明就不快,但为什么就是躲不开他的攻击? 就在这无比危急的关头,一道人影快速冲来,一把抱住了依长治,就地打了几个滚,逃开了蓝肤人的攻击范围,依长治定睛一瞧,来人正是牧尧,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下意识地说道:“谢谢……” 话没说完,只见牧尧脸色惨白,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依长治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原来蓝肤人那一脚踢中了牧尧的后背,忍不住说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牧尧强行咽下嘴里的鲜血,咬牙说道:“没事的,我还能跟这家伙打一架。” 蓝肤人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依长治二人,不屑地冷笑了几声,然后慢慢蠕动着下颚,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破灭星辰这时终于在他嘴里爆炸了,不过他却若无其事,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就像吃了什么美味的补品一样。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牧尧苦笑着说道:“反正我是没见过谁能硬接这一招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的……” 依长治没有说话,两眼紧紧盯着蓝肤人,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悔恨,他早就该想到那些爬行怪物退去后,前方必然有埋伏,自己却热血上头,非要穷追不舍,这次不但自己栽了,恐怕还害了牧尧,为什么就是改不了这个自大冲动的毛病? 他死了不要紧,牧尧死了怎么办,还有素衣和小七在等着他回去,万一牧尧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俩母女又该怎么办?自己作死是活该,为什么要害人? 不管怎么样,自己死就算了,牧尧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家庭,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应该陪着自己共赴黄泉。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牧尧,很认真地说道:“你想办法走吧。” 牧尧摇了摇头,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 “小牧,我这次可是很认真的跟你商量,赶紧跑吧,别跟着我一起死了。”依长治咬了咬下唇,满脸凝重地说道:“你还有人等着你回家,所以你必须走,我会想办法帮你拖延时间的。” “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点?”牧尧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翅膀也坏了,腿也瘸了,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啊。” 他喘了口气,问道:“你现在是生门吧,如果再开启到伤门呢,会怎样?” “不行,目前能开启到生门已经是极限了。”依长治捏紧了拳头,轻声说道:“而且就算是生门也维持不了多久,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遭到反噬……”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全身开始颤抖起来,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豆大的冷汗流了下来。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牧尧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蓝肤人,悄声道:“我们绝对不能放弃,付辰他们肯定会来救我们……” 话没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依长治皱眉道:“你受伤太重了,少说几句。” “死了的话,就什么话都没法说了……”牧尧眼中闪过几分狠色,沉声道:“你放心,剩下的时间……由我来争取!”话音一落,一颗颗流光粒子从他体内飘散而出,转瞬间凝聚成一个光罩,护住了依长治。 “长治,你可别死了,咱们到时候一起回去吧。”说完这话,牧尧艰难地站起身来,慢慢走向了蓝肤人,神情异常肃穆认真,在他的身旁,只有零星一些光粒环绕。 “小牧,你要做什么?”依长治不由吃了一惊,也想站起身来,但他的身体被八门遁甲反噬,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牧尧越走越远,怒吼道:“回来,小牧,你要干什么,快回来!” 牧尧轻轻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可恶!”依长治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内心悲愤到了极点,牧尧要保护他的安危,不惜把防御护盾都留给了他,自己却不顾危险,如果牧尧被这怪物杀死了,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蓝肤人看着牧尧慢慢走来,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在他看来,这两人已是强弩之末,不值一提。不过他的时间多得是,倒不介意跟这两个人类好好玩一玩。他确实有点好奇,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死局下,人类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牧尧此刻也在看着蓝肤人,表情罕见地变得十分严肃。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蓝皮肤怪物称得上是自己遇见过最强悍的敌人之一,他并没有与之对敌的自信,但只要能拖延时间就行了,他并不奢望能击败对方。 从先前战斗的一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在观察着蓝肤人,想要捕捉到他的弱点,然而这怪物却似没有弱点,能量仪根本无法探测他的破绽,甚至连他吞噬破灭星辰,也无法观测到能量的流向,仿佛这些能量自然消散了一般,诡异到了极点。 “我最头疼的,就是对付你这种毫无破绽的家伙。”牧尧紧紧盯着蓝肤人,小声说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你这家伙确实有点厉害,我的光炮居然都对你不起作用,看来远程攻击对你完全无效了。” 蓝肤人听到这话,高傲地抬起了头颅,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是在说废话,我本来就很强,我的强大不是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能企及的。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讨厌近身肉搏的,因为那样太累,而且衣服上还会溅到血,那种湿漉漉的粘稠感很不舒服。”牧尧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说道:“但是有的时候,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有效的方式,我对此深信不疑。” 他一边看似闲聊地说着,数十根骨刺从他的胸口、手臂、腿上突刺而出,看起来像是一头人形怪物,与司空千里相似,“我要保护我的兄弟,所以……我会用一些我不喜欢的战斗方式。” 说完这话,他的身形骤然一闪,迅速来到了蓝肤人的面前,一道骨刺突兀而来,刺向蓝肤人的太阳穴! 蓝肤人狞笑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犬牙,似乎是想故意卖弄自己的实力,他居然就这么站在原地,不闪也不避,呼地挥出一拳,竟是要与牧尧来个硬碰硬,看看是他的拳头厉害,还是牧尧的骨刺更尖锐!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牧尧只觉一股恐怖巨力蓦地涌来,胸口处气血翻滚,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几米,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 “呸!”他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喘息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沫,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然后抬头瞧去,只见蓝肤人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动作,拳头上白气缭绕,被骨刺扎中的地方只有一个浅浅的白痕,根本毫发无伤! 443 王对王 “你这怪物……全身都是铁做的吗?”牧尧苦笑一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盯着眼前的蓝肤怪物,“连我的骨刺都捅不穿你?” 蓝肤人冷笑一声,歪了歪头,似乎觉得这场对决有些无聊,索性将手负在身后,胸前空门大开,看样子根本没把牧尧放在眼里。 牧尧看着他如此高傲的举动,忽然笑了起来,开始一步步向前走去,依长治趴在地上,紧握拳头,竭力大叫道:“小牧,别去了,你打不过他的!” “我承认,我有时候确实很懒,也懒得跟别人战斗,或许是天性使然,我从小就懒得跟别人争些什么,因为我觉得那不是我喜欢的事情,至于我喜欢做什么,想必你也清楚。” 牧尧停了下来,回头瞧了依长治一眼,说道:“我宁愿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捣鼓个三天三夜,也不想跟别人动手——当然,某些迫不及待的情况下除外,比如执行任务。” “遇到厉害的敌人,可能我会想着退让,因为没必要非分个你死活我,打得差不多就可以了,所以……”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看着依长治说道:“久而久之,我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我会下意识躲在你们的身后,让你们去把问题解决了,而不是我自己出手。” “不过……”牧尧将目光投向蓝肤人,眯着眼睛说道:“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改变了想法,我不会再逃避了,尤其是在同伴面临困境的时候,我必须肩负起某些责任来,因为那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小牧,你……”依长治没想到牧尧突然会说出这番长篇大论,也不知道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多久,不由得愣在当场,望着面前那个高大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心中涌起一阵感慨。 这些年来,牧尧一直陪伴他左右,他却很少倾听其内心的想法,还以为牧尧依然是八年前的那个惫懒少年,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牧尧已经变得如此成熟了。 “我会保护你的。”丢下这句话后,牧尧便不再说话了,蓝肤人微微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决定结束这场乏味的闹剧,当即伸出右手食指,一道蓝色射线绽放而出,飞快地射向牧尧的胸口! 牧尧对此早有准备,身子化成漫天光粒,躲过了这一击,紧接着在蓝肤人的面前重新凝聚成形,数根骨刺猛扎过来,刺向蓝肤人的周身要害。 蓝肤人撇了撇嘴,依然是毫无花巧地击出一拳,牧尧急忙伸手去挡,但听轰地一声,他整个人被蓝肤人击飞出去,倒退数十米远,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唇角边流出一丝血迹。 “小牧!”依长治满脸焦急,挣扎着爬起身来,叫道:“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啊!” 蓝肤人的眼中闪过几分讥诮,明明知道无论是近身还是远程攻击都对自己无效,人类却偏要坚持做这些无用功,实在是愚蠢至极。 牧尧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倔强地瞪着蓝肤人,对他勾了勾手指,冷笑道:“喂,那个得了皮肤病的家伙,有本事继续用那个慢吞吞的射线来打我啊,打得中爷爷算你有本事!” 蓝肤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类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出言挑寡,脸色微微一沉,伸出右手食指,一道热能涌上指尖,正准备发射出去,谁知指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竟是无法发射出去! 轰! 蓝肤人的指尖处发生了猛烈的爆炸,霎时烟尘滚滚,气浪纷飞,依长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情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嗷!——”蓝肤人痛苦地捂着右手,放声惨叫起来,他的手掌被炸得焦黑,还往外冒着浓烟,不知为什么竟然被自己发出去的射线反噬了! “哈哈哈哈,活该啊!”牧尧顿时乐不可支,捧腹大笑起来,“爷爷叫你用就用,不愧是乖孙子,真是太听话了,哈哈哈哈!” 蓝肤人此刻心头狂怒,狠狠地盯着牧尧,恨不得将这可恶的人类撕成碎片! 他刚才在大意之下没有察觉,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牧尧只是装作不知变通地攻击自己,实际上在近身的时候,他悄悄地将一些光粒输送到了自己的指尖处,造成了堵塞,就像是炮筒被东西堵住了,所以才会发生类似炸膛的意外,结果重伤了自己。 本以为人类全是蠢货,谁知到头来被愚弄的却是自己,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蓝肤人颜面尽失,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阴冷,猫捉耗子的游戏是时候该结束了,他会抓住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类,慢慢将其折磨致死,如此才能解心头之恨。 “咳咳咳……”牧尧被蓝肤人一拳打得全身瘫软,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继续讥讽道:“你看看你那张丑脸,就跟得了瘟疫一样,你有病就吃药啊,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蓝肤人听不懂他在喋喋不休些什么,反正肯定是一些不好的话,当即迈开步子,向牧尧走去,片刻后来到牧尧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决定先废掉他一条腿再说,左手食指再出,对准了牧尧的膝盖,一道蓝色射线骤然绽放! 轰轰轰! 刹那间,仿佛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击打在周围的地面上,大地被轰得碎裂开来,尘烟四散飞舞,四周的景色变得模糊一片,一道黑影蓦地闪过,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下一秒,蓝色射线击穿了下方的事物,但不是牧尧的膝盖,而是坚硬的地面,蓝肤人瞳孔微缩,只见眼前空无一人,那两个人类居然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很快,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只见十米之外站着一个驼着背的男人,他左手抓着牧尧,右手拎着依长治,冷笑道:“其实我的速度……也不慢啊。” “我真不想被你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依长治如同小鸡般被他拎在手里,不由得又羞又怒,说道:“也差不多够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放开我?” “这家伙,看起来有点厉害啊……”叶荆没有理会依长治的话,而是打量着蓝肤人,说道:“他们也是从裂缝中爬出来的吗?” 他没有跟蓝肤人交手过,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威压正在强烈地警告着他,这怪物绝对易与之辈,依长治和牧尧的战斗力已经足够强悍了,依然不是他的对手,这份实力即便是自己也无法企及。 “别问这么多了,我们打不过这怪物,对面人数也多,先赶紧撤退吧!”牧尧眼见来了救星,不禁喜出望外,赶紧提醒他道:“老子可不想死在这里!” 蓝肤人显然很不乐意突然有人来打扰,不过既然又来了一个送死的人类,那就一块儿留下吧。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慢慢地往叶荆的方向走去,两只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 “牧尧说得对,你们赶紧走吧,反正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忽然间,一名头戴斗笠之人从黑雾中走了出来,拦在了叶荆的身前,淡淡道:“这家伙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叶荆微微皱眉,说道:“你能搞的定吗?” “或许吧。”来人将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稚嫩,仿佛少年般的面容,语气凝重道:“这种级别的敌人,不是你们能应付得来的。” 叶荆沉默一下,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说完这话,他蓦地转身,拎着依长治和牧尧快步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小心点,这家伙的防御力很强,好像不怕伤害,我的进攻对他没有任何效果,不管是远程还是近身进攻……”牧尧的声音从雾中遥遥传来,越来越远,渐转模糊,片刻后再也听不见了。 蓝肤人冷冷地看着付辰,眼中闪过一丝郑重,他当然看得出来,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类明显比那三个要强出不少,想要拿下他估计还得费不少功夫,不过就这样让那个会飞的人类跑了,未免也太亏了,那家伙居然敢使计伤了自己,不可饶恕! 他越想越是愤怒,突然伸出食指,对准牧尧离去的方向,猛然放出一道蓝色射线,想要将牧尧诛杀在黑雾之中,谁知一个个光球陡然飘散而起,须臾间组成了一堵白色光墙,将蓝色射线悉数挡下! “哦?你的攻击力并不怎么样啊,其实也不难对付嘛。”付辰眉毛一挑,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擅长的是防御了?” 蓝肤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挑衅的神情,对他勾了勾手指,似乎在说我防御力强不强,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不错,有点意思!”付辰一下子来了兴致,想不到这些异世界的入侵者竟然拥有如此丰富的感情,与人类无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444 重伤昏迷 一个个光球骤然浮现,数量足够成百上千,犹如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付辰的身边,熠熠生辉,灿若星辰,每个光球都隐隐散发出恐怖的威压。 蓝肤人微微颔首,此刻的表情不再那么轻松了,毕竟他感受到了付辰的强大气息,认为此人绝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一个劲敌,眼神也渐渐认真起来。 “去!”随着付辰的一声呼喝,周身梦伴无风自动,飘散而起,在空中漫天飞舞,旋转在蓝肤人的周围,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轰轰轰—— 梦伴撞在蓝肤人身上,猛地爆炸开来,霎时间烟尘滚滚,狂风呼啸,四处席卷,竟是将在周遭的黑雾都冲散了不少。 片刻之后,烟雾缓缓散去,蓝肤人沉默地站在原地,身上居然没有半点损伤,一道道蓝色的气旋萦绕在他身旁,凝而不散,如同一个蓝色护罩,将他包裹在其中。 “牧尧那小子说得没错,你的防御力果然惊人。”付辰微微有些吃惊,要知道他刚才那一击虽然只是试探性进攻,但威力也不容小觑,即便是依长治也得疲于应对,结果这怪物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身躯仿如铜筋铁骨一般。 蓝肤人冷冷地看着他,表情很是凝重,显然他实际受到的伤害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微,蓝色气旋虽然阻挡了付辰绝大部分的攻击,不过还是让他稍微受了点轻伤。 “你不怕我们的远程攻击,不是因为你的速度够快,而是因为你够硬。”付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眯着眼睛说道:“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比如围绕在你身边的那道气旋,就像盾牌一样,能抵挡所受到的伤害。” 蓝肤人高傲地扬起头颅,眼神带上了几分挑衅,似乎在说你就算知道这点又如何,破不了我的气盾,你还是无法击败我。 “这招不行,换一招如何?”付辰忽然坏笑一下,猛然一挥右手,数十个梦伴迅速连成一线,凝聚起来,组成了一条极粗极长的流光鞭子,呼地一下快速卷来,转眼间将蓝肤人紧紧地捆绑住了,鞭子的另外一端被付辰握在手中,笑道:“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软的。” 他心念一动,鞭子陡然发力,竟是将蓝肤人卷了起来!蓝肤人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这条鞭子如同铁箍一般,根本挣脱不开,试了几次后徒劳无功,索性放弃了挣扎,悬在空中怒视付辰,目光中喷出火来。 “如我所料,你自恃防御力超强,所以从来不会闪避敌人的攻击,所以你的回避警觉性异常薄弱,近乎没有。”付辰若无其事地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微笑说道:“或许这算是你的一个弱点吧。” 说完这话,鞭子骤然往下一抖,蓝肤人飞快地往下坠落,只听轰地一声,他被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身下被砸出一个深坑,碎石漫天飞舞,然后簌簌落下,蓝肤人倒在坑中,摔得灰头土脸,身上满是碎石泥屑,面无表情地瞪着天空,似乎被摔懵了。 “这地方是你的主场,我不会傻到在这里跟你打的。”付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你也不用试图追上我,我们终究会有一战,你们是罪恶的入侵者,害死大荒无数条人命的仇恨,这笔帐迟早会跟你们算个清清楚楚。” 话音落下,又有无数个梦伴出现在他的身边,被无形之力牵引而起,迅速聚在空中,紧接着宛如狂风暴雨一般,疯狂砸向了蓝肤人所在的深坑,似乎要一口气将他打死! 轰轰轰轰轰—— 在梦伴的狂轰滥炸之下,蓝肤人的身影完全被烟尘淹没了,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不绝于耳,整个战场都被尘土笼罩,与浓密的黑雾混在一起,暗无天日。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动静慢慢平息下来,尘土渐渐散去,只见深坑已经被石块填满了,蓝肤人被埋在了下方,不知生死。 哗啦一声,一只手从石块下方探了出来,石块纷纷飞去,一道高大的人影从深坑中站了起来,蓝肤人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扭动一下脖子,看着付辰先前所站的位置,那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的脸上虽然很平静,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怒火,在他的意识中,人类只是卑微的下等生物,却敢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简直罪不可恕!他心中暗暗发誓,等自己带人完全将这块地方占领之后,他会想办法抓住付辰,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回头看了身后的无头骑士一眼,忽地单膝跪下,右手按在地上,一缕缕蓝色的光芒从他的掌心扩散而出,转瞬间便将整片区域都笼罩了起来。 下一刻,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依长治和牧尧打成骨碎的无头骑士如被一股无形之力操纵,灰色的骨头漫天飞舞,渐渐拼组起来,不过一会儿后,他们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原地,竟是被复活了! 如果付辰他们还留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对眼前的情景感到震惊,蓝肤人做完这一切后,冷冷地盯着远方,眼眶中蓝芒闪动,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此刻在他的身后,一大群无头骑士已经集结,浑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 …… 洛可儿呆呆地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依长治,一双美眸中充满了惊讶,喃喃说道:“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牧尧心头有些发虚,不敢面对她的质疑,小声嗫嚅道:“因为,因为……” “先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救人。”叶荆点燃了一根烟卷,眯眼说道:“他的肋骨插进了肺里,现在的情况很不理想。” 当叶荆救下依长治和牧尧的时候,两人伤势太重,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牧尧的情况好一些,依长治则直接昏迷了过去,嘴角边还有红色的血沫,叶荆心下一凛,知道这是肺部受伤的征兆,当下不敢耽搁,全力往回跑去。 他的速度本来就不慢,虽然没有依长治那么妖孽,但也算是出类拔萃,仅仅片刻功夫,他便找到了洛可儿等人,将身受重伤的依长治和牧尧交给了洛可儿。 在迦若等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洛可儿不敢怠慢,赶紧将受伤的二人平放在地上,先是用神谕之心稳住了他们的伤情,防止伤势进一步恶化。 绿色的光粒悄然洒下,覆盖在两人的身上,牧尧的皮外伤很快就痊愈了大半,且不说完全复原,起码行动可以自如了,依长治就没那么幸运了,断骨插入了他的肺部,内出血十分严重。 “怎么样,长治他没事吧?”贺峰盯着依长治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忧心忡忡地问道,洛可儿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司空望月解释说道:“肋骨刺穿肺部,造成大出血,导致现在昏迷不醒,就算有神谕之心的帮助,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到底是谁,能把长治他们打成这样?”张巍脸色有些难看,小声问道:“长治和小牧已经是我们这边的顶尖战力了,如果连他们都打不过那些敌人,我们要怎样才能获胜?” 他这句话说得很对,在场所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隐藏着什么样的敌人,而且付辰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一时间,众人不自禁担忧起来,场间的气氛颇为沉重,路依凝环视众人一眼,很冷静地说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暂时先不要随意猜疑,一切等付辰回来再说。” “我可以告诉你们前面有什么怪物。”牧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些家伙,我怀疑根本就不是生灵。” 曲凤池微微一愣,奇道:“不是生灵?” 牧尧思考片刻,然后将他们在黑雾中遇到白骨马、无头骑士,以及蓝肤人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尤其是与蓝肤人的战斗,描述得十分惊险,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待牧尧说完以后,他们全都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那么……”曲凤池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你们遇到的敌人,是一些类似冥界亡灵的怪物,没有生命特征,却也有行动的能力。” “这些怪物听从蓝色怪物的指挥,包括那些像苍蝇一样的飞行怪物,难缠得很。”牧尧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老子真是命大!” 路依凝还想问些什么,忽见一个个光球飘散而来,众人转头望去,付辰不知何时来到了众人的身边,神情颇为严肃,斗笠背在身后,看样子没受什么伤,他眼见依长治躺在地上,不由问道:“他怎么样了?” “血已经止住了,只能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洛可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面色苍白地说道:“但是长治他还需要特别的护理,否则没那么快痊愈。” 说到这里,她将目光投向司空望月,神色焦急道:“你有延胡索和赤炎果两味药吗?” 司空望月一时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东西?” “延胡索和赤炎果,我必须得有这两味草药才行!” 445 神秘之地 司空望月终于听清楚了洛可儿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延胡索和赤炎果,这是两种极为罕见的珍贵草药,具有生肤添肌的神效,市面上千金难换,假若混在一起使用,药性极为猛烈,普通人根本扛不住,也就只能用在依长治这种级别的修行强者身上。 “据我所知,兰陵城里应该藏有几株延胡索,虽然城市已经被毁了,但若要去找,大概还是能找到的。”司空望月沉吟一阵,说道:“但是没有赤炎果,所以得想想办法。” 苏墨补充道:“大荒肯定是有赤炎果的,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而已,问题在于……这得花多少时间,依长治能不能等得了那么久。” 陆清羽皱紧眉头,转头看了曲凤池一眼,说道:“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我相信你可以做好这件事情。” “没问题,交给我吧。”曲凤池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张巍也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也会帮忙的,长治是我的兄弟,我想他能尽快康复。” 贺峰也走出人群,沉声说道:“我也去,算我一个!” “两个人寻找草药,人手足够了。”付辰表情很是凝重,说道:“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让他们两个人去就行了。” 贺峰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吭声了,司空望月来到曲凤池的身前,拿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羊皮纸,说道:“这是我们大荒的全景地图,你暂时拿着吧,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曲凤池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了。”然后扭头看向张巍,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 …… 曲凤池和张巍走出兰陵城后,两人张望四周一眼,不知该去向何处,“我们时间有限,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逛。”曲凤池打开了司空望月暂借的地图,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地图,发现上面的信息居然十分详尽,不但标出了所有的地名,而且还记录了各个地点的特色,可见绘制这张地图得花费多大的功夫。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张巍在旁边将脑袋凑了过来,盯着文字密密麻麻的地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点路痴,看不太懂这些玩意儿,只能靠你了……” 曲凤池微微一笑,食指点向地图上的某处,说道:“我们去这里。” “藏金谷?”张巍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好奇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看起来是一座山谷,里面生长着很多草药。”曲凤池解释说道:“而且离这里也不算很远,就在广济城的附近,地图上也标注了此地有赤炎果,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 “广济城?”张巍小声重复了几遍,总觉得这个地方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是哪里,于是摇了摇头,说道:“行,反正我听你的,要去哪儿就去哪儿。” 两人商议一阵之后,正准备出发,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由回头一瞧,洛可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笑嘻嘻地说道:“人齐了,咱们走吧。” “等等,可儿姑娘,你……”张巍两眼圆睁,惊讶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笨蛋,如果没有我,你们知道赤炎果长什么样子吗?”洛可儿咯咯笑道:“我可不想让你们白跑一趟。” 曲凤池静静地盯着洛可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大荒现在到处都是异世界的怪物,可以说非常危险,他不想让洛可儿亲身涉险,但转念一想,决定还是不要劝阻了,毕竟她也是担心依长治才会跟着过来的,这样会打击她的自信心,于是微笑一下,说道:“没问题,不过你可得好好援护我们。” “嗯,我会的!”洛可儿也是个聪明人,哪会听不出曲凤池是在给她信心,不由甜甜地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心中对他很是感激。 …… …… “那个……付前辈啊,就这么让可儿走了,会不会不太好……”贺峰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要是长治他知道了……” “这是可儿自己的选择,就由她去吧。”付辰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才是你们需要担心思考的重点,你们全都听好了。” 楚亦凡与司空千里离开以后,付辰便是此处修为最强之人,因此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队伍的头领,众人见他如此严肃认真,当即屏住呼吸,专心倾听他说话的内容。 “我刚才与那怪物交过手了,老实说……我有点吃惊。”付辰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他的防御力很强、很强,一般的攻击手段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这也是依长治和牧尧打不过他的原因,因为没法击破他的防御。” 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众人还是有些震惊的,要知道不管是依长治,还是牧尧,甚至是付辰本身,攻击力都是异象强悍的,如果连这三人都攻不破那怪物的防御,这家伙得恐怖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不可能!”迦若的脸色很是难看,对于依长治的实力,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先前还在惊叹于依长治那强悍的攻击,谁知转眼间依长治就倒下了,他不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恐怖的怪物。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别忘了,那是异世界来的怪物。”付辰冷笑一声,说道:“对于异世界你又了解多少,不要再拘泥于现有的思维了,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被影响改变了,连白骨马这样的死物都能出现,有这样的怪物也不足为奇。” 迦若顿时没话说了,毕竟付辰说得很有道理,他没法反驳,叶荆吐出一口烟圈,说道:“既然打不破他的防御,那么他有别的弱点吗?” “如果非要说弱点,他的速度并不是那么快。”付辰想了一下,说道:“我尝试着去控制他,结果居然成功了,或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但也就仅此而已,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消灭他。” “如果是四人联手呢?”叶荆突然说道:“你,老楚,司空千里,还有寒川圣女,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能干掉他了。” 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塔利亚终于开口了:“司空千里和楚掌教如今不在这里,我认为应该尽早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少了两个顶尖战力,确实是有点麻烦。”付辰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说道:“但即便是四人联手,届时胜负如何才不好说,这怪物手下还统领着一大批小弟,确实非常棘手。” 说完这话后,众人再度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之后,双瞳忽然说道:“要不,让我去看看吧,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如果我能用自己的瞳术看穿敌人的底细,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付辰想了想,说道:“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打草惊蛇可就麻烦了……” 千玺看了看陆清羽,见他一直面无表情,沉默无言,忍不住问道:“陆军师,不知您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陆清羽笑了笑,说道:“我倒是觉得,既然裂缝已经被封住了一条,那我们不妨可以考虑去机械迷城看看情况了。” 他转过头去,望向旁边的司空望月,微笑道:“所以我的看法很简单,司空先生什么时候才愿意把机械迷城的秘密告诉大家呢?”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司空望月,司空望月一下子压力陡增,犹豫片刻之后,小声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那我就直说了吧。” 他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大荒还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就如你们现在所看到的一样,四处寸草不生,到处都是戈壁沙漠,无论是土地还是资源都极为贫瘠。”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大荒环境恶劣,举世皆知,却能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无论是实力还是经济,在红莲大陆都是名列前茅,简直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 “你们都以为大荒能崛起是因为自身环境极差,人人都有忧患意识,在技术研发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财富,所以才能立足于红莲大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司空望月神情凝重地说道:“相传就在几百年前,大荒的某处沙漠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那地方完全不受大漠环境的影响。” 陆清羽双眉一挑,说道:“不受环境影响?莫非是封闭的?” “不,不是封闭的。”司空望月很认真地说道:“你们应该清楚,沙漠白天温度极高,地表甚至可以煎蛋,而夜晚则非常寒冷,足以让人冻僵,但是那个地方,完全不受气温的影响,但凡经过那里,白天的时候里面会有冷风吹出来,夜晚则是暖风……” 他话说到这里,牧尧已然惊得呆了,诧异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一开始人们也觉得很奇怪,后来有人进去这个地方探查以后,才发现那地方摆放着许多古怪的装置,里面的温度始终处于一个恒定的状态。”司空望月苦笑一下,说道:“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无论是现在普遍使用的通讯仪也好,能够录制影像的仪器也罢,全都是从那地方流传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震惊了! 446 三大难关 在这之前,众人对机械迷城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只会觉得那是一处比较神秘的上古遗迹而已,然而听了司空望月的描述后,机械迷城在众人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 要知道现在不管是东极高庭、天元帝国还是寒川,像通讯仪这种极为便捷的技术都是从大荒流传出来的,他们本以为这些技术是大荒的科技独创,没想到大荒人也只是照搬前人的成果罢了。 “机械迷城代表着红莲大陆无上的先进文明。”司空望月表情复杂地望着众人,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们,直至今时今日,我们大荒的技术发展已经领先了其他三个国家不少,但我们仅仅才参透了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所以可想而知,机械迷城中还有多少宝藏等着我们去发掘。”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牧尧听得十分向往,眼中闪过几分期盼,恨不得马上就去机械迷城参观一番,陆清羽却皱起眉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关键点,问道:“这些技术是不是与上古神器有关?” “确实如此。”司空望月点了点头,说道:“那个上古神器一直藏在机械迷城之中,他里面所记载的科技也五花八门,不仅有类似通讯仪、录影仪之类的技术,甚至还有武器的制造,以及战争之法。” “你们大荒隐藏得够深啊……”萧凛忍不住叹道:“幸好你们大荒还没有参透更多的技术,否则其他三个国家联合起来也不是你们的对手。”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司空望月装傻充愣,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传闻若能得到这个神器,就能获得无上的力量。”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异常肃穆,“如果说红莲大陆还有哪样法宝能够抵御、甚至是击败来自异世界的威胁,那么一定是这个终极神器了。”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语,似乎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信息,付辰目光灼灼地盯着司空望月,说道:“你知道那件神器叫什么名字吗?” 司空望月摇头说道:“抱歉,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啊?”牧尧急不可待地说道:“赶紧走啊,要是去晚了,神器不见了怎么办?” “你先别急。”司空望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还有几个事情没说……” 牧尧瞪着他,气鼓鼓地说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不是我卖关子,但事情总得按顺序说才行。”司空望月耸了耸肩,说道:“首先,机械迷城不是一座空城,而是有主的……” “有主?”这回轮到迦若吃惊了,“怎么可能,别胡说八道了,那地方有主人看着,你们还能进去剽窃技术?” “我话才说一半呢!”司空望月有些无语地说道:“我说的有主,是几百年前,你们先别打断我,让我说完——总之,当时的机械迷城确实是有主的,只不过那个主人的脾气非常古怪,一开始就不欢迎大荒人进去,我们的先祖只来得及带走了几样技术,这个主人就关闭了机械迷城,谁都没办法进去了,先祖尝试了几次之后,只能无奈放弃,直到今天,机械迷城早就变成一片废墟了。” “关闭了?”牧尧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都是笨蛋吗,想办法潜入进去啊!” 路依凝习惯性地白了牧尧一样,说道:“私闯人家的地盘,未免不太好吧。” “管他呢,能搞到技术才是王道!”牧尧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冲着路依凝挤眉弄眼道:“实在不行,咱们再交换技术嘛……” “你说的那些,我们的先祖全都试过了,但是全都以失败告终。”司空望月撇了撇嘴,说道:“数百年以来,始终都有不少心怀不轨之人,或者是好奇心旺盛的探险者,一直想要敲开机械迷城的大门,又或是另辟蹊径,进入机械迷城,只不过这些人全都有去无回,杳无音讯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凛,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机械迷城里肯定暗藏凶机,此番旅程绝对不会轻松。 “随着这些人的失踪,知道机械迷城的人也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没多少人听说过那地方了,只有一代代掌权者知晓这个秘密,也不曾放弃过对机械迷城的探索。”司空望月很认真地说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大荒人的忧患意识很强,我们担心总有一天,红莲大陆会遭到灭顶之灾,如果能获得保护自己的技术,那么最终的胜利者一定会是我们大荒。” 陈更生忍不住问道:“所以说,那些火球……就是机械迷城里的科技?” “这还用问吗?”司空望月笑了一下,说道:“虽然大荒的高层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就连我都不是很清楚,但是威力如此恐怖的黑科技,也就只有机械迷城才存在着这种可怕的杀人技术。” “这么说来,席诚能进入机械迷城?”小野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你就错了,这个技术,是几百年前的技术,只是前几年才成功研发出来了而已。”司空望月摇了摇头,说道:“席诚是找到了机械迷城的位置,却没办法进去。” 他看向小野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机械迷城不是那么好进的,据我所知,他曾经派过不少人造访过那里,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都破解不了入城的谜题,每次都失望而归。” “谜题?”听到司空望月的话,陆清羽和千玺顿时眼前一亮。 司空望月点头说道:“不错,经过数百年来无数智者的研究,想要进入机械迷城,需要破解机械迷城主人当初创造的的三大难关。” 牧尧急忙问道:“是哪三大难关?” “我哪知道,我又没去过,你当我什么都懂啊?”司空望月没好气地瞪了牧尧一眼,说道:“只有进去的人才能知道谜题是什么,其他人都没办法知道,但如果破解谜题失败了,有关于谜题的这段记忆都会被抹去,而且永远都没办法再进去了。” “这简直……太棒了!”牧尧不禁两眼发光,急吼吼地说道:“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付辰想了想,说道:“有陆清羽和千玺这两位顶尖智者在场,说不定可以解开机械迷城的谜题。” 陆清羽微微一笑,说道:“话不敢说太满,毕竟我也只是一介凡人,无法做到生而知之,只能尽力而为。” 塔利亚淡淡道:“既然迟早要去,那么不如现在出发,早点找到神器,我们也能多一分胜算。” 付辰看着众人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心中很快做了决定,微笑道:“好吧,等洛可儿他们回来后,我们就出发。” …… …… “呜嗷!” 一条身形巨大的机械獒犬疯狂撕咬着身下的怪物,十分粗暴地将那头爬行怪物背脊上的巨眼咬成一团白浆,怪物浑身抽搐了几下,很快便咽了气。 这条獒犬身高几乎达到两米,如同钢铁巨兽,四肢粗壮无比,周身有光粒环绕,眼神极为凶残,嘴里满是尖利如刀的长牙,看上去便如一台杀戮机器。 “辛苦了,豆豆!”洛可儿吹了一声口哨,机械獒犬马上变成一条小京巴犬,汪汪叫了几声,扑在了洛可儿的怀里,“好乖的豆豆,你太厉害了,敌人全都被你消灭了。”说着用手去摩挲着豆豆的脑袋,豆豆眯起眼睛,一脸很享受的样子。 在洛可儿的身旁,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爬行怪物的尸体,伤口被粗暴地撕裂开来,很明显是被巨兽重伤致死,绿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张巍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深深的震惊,说道:“好家伙,他居然干掉了这么多怪物,这是不是来自大荒的黑技术?你……你是大荒人吗?” 洛可儿马上否认道:“才不是呢,这是牧尧哥送给我的狗狗,名字叫豆豆!”豆豆从她的怀中抬起头来,得意洋洋地冲着张巍叫了几声,似乎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快来多夸我几句! “原来是小牧?真是太厉害了……”张巍盯着豆豆,有些羡慕地笑道:“如果我能有一只这样的狗狗就好了。” “小牧整天就爱研究这些东西,效果却总是让人意想不到。”曲凤池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正事要紧,我们快去寻找赤炎果吧。” 他们三人此时正站在某处悬崖之上,在悬崖的极远之处,可以看到前方是一片空旷无垠的平原,与消失的边荒城非常相似。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第二座消失的城市,广济城了。”曲凤池放眼远眺,低声说道:“他遭到了与边荒城相同的悲惨命运。” “假如我们不阻止这场灾难,恐怕受害的不仅是大荒,连东极高庭也会遭到波及。”洛可儿满脸担忧地说道:“但是……这次的敌人实在太强大了,我总是心里没底。” “当初面对着雷天一的时候,那种绝望感比现在还要强烈,我们也没有放弃希望。”曲凤池沉默片刻,说道:“远方虽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我相信,天亮后一定会迎来一个美丽的朝阳。” 447 死而复生 洛可儿的鞋子踩在枯黄的干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三人穿行在白雾缭绕的山谷之中,两旁是陡峭险峻的山峰,谷中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饶是曲凤池见多识广,也发觉有很多植物不认识,从来没有在东极高庭见过。 “我总觉得还有很多怪物就在旁边不远处……”张巍有些紧张地左右张望,小声说道:“可能是我的神经太过敏了……” “我们的运气不太好。”曲凤池盯着手中的地图,表情很是严峻,“地图上标注有赤炎果的地方,全都被那些怪物毁得稀烂。” “肯定还有其他地方藏着赤炎果。”洛可儿咬着下唇,脸色苍白道:“我不信全都被怪物毁了,绝对还有剩下的!” 张巍挠了挠头,颇为担忧地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在这地方逛了差不多大半天了,再这样拖下去,长治他的伤势恐怕……” 大约在七八个时辰之前,洛可儿三人便来到了藏金谷中,寻找赤炎果的下落,谁知逛了很长时间,却一无所获,所到之处基本上被异世界的怪物摧毁得一片狼藉,有几处生有赤炎果的地方也被怪物侵占了,不是被吃掉就是被踩碎,连一颗果子都没留下。 无奈之下,洛可儿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然而前方却隐藏着不少爬行怪物,时不时便从白雾中跳出来攻击众人,三人虽然杀掉了这些怪物,但是心中越发焦急,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如果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不但会延误战机,依长治的伤势还会更加严重。 三人怀着侥幸的心情,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下一处生长赤炎果的地方,让他们郁闷的是,此处也被怪物毁了,别说是果子了,就连草木都被连根拔起,张巍叹了一声,无奈道:“再这样下去,怕是找到明天都找不到赤炎果了。” “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放弃。”曲凤池沉吟片刻,又拿出地图来,仔细端倪了一阵,忽然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按照这个地图的标示,赤炎果并不是全部生长在山谷中的,悬崖峭壁上也会有,那些怪物毁掉了山谷里的赤炎果,但未必会注意到悬崖峭壁。” 张巍不禁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悬崖那边看看?” “我们需要时间,就得险中求胜。”曲凤池认真地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只要能救下长治,我当然没意见。”洛可儿咬了咬牙,说道:“他可以为了我们跟怪物拼命,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拼命呢?” 曲凤池见她目光坚定,轻声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 张巍也嘿嘿笑道:“可儿姑娘说得对,为了长治的安危,悬崖峭壁算什么,刀山火海也得去闯一闯!”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曲凤池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用确定的语气说道:“就是这里了。” “真的是这里吗?”张巍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只见此地到处狼藉一片,显然也没逃过被怪物糟蹋的命运,而且草木本身就很难在悬崖上生长,在被怪物粗暴地破坏了之后,基本上什么都没剩下了,只有一些残枝叶枯草,凄惨无比地横躺在地上。 见此情形,洛可儿的心不禁沉了下去,本以为这是一个靠谱的计划,谁知道终究还是失望了,就在她准备掉头转身的时候,一阵清香忽然飘散而来,钻入了她的鼻孔中! “是赤炎果!”洛可儿嗅出赤炎果的气味,登时喜出望外,赶紧循着气味的来源,抬头张望而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座小石台上,居然生长着一颗赤炎果,约有苹果大小,表面上鲜红如血。 曲凤池和张巍也看见了那颗果子,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块终于落下,找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没有空手而归,洛可儿二话不说,赶紧往上奔去,想要第一时间将赤炎果抓在手里。 突然就在这时,一道瘦长的身影猛然冲来,曲凤池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危险,当即大吼一声:“小心!” 洛可儿也吓了一跳,待瞧清楚时,只见一头爬行怪物闪电般冲到了赤炎果的旁边,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果子吞入了嘴中! “不!”洛可儿吓得花容失色,尖声惊叫起来,张巍快速抢上,血魔刀横飞而出,狠狠地贯穿了怪物的腹部,将他钉在了地上,怪物蓦地惨叫一声,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不,果子,果子……”洛可儿顾不得怪物的丑陋外表,迅速冲了上去,将怪物的嘴巴掰开,想要找到赤炎果的影子,然而此时怪物的嘴里全是嚼烂的果肉,显然已经没办法当作药引了,她不由气得浑身发抖,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稀里哗啦,泪流满脸,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心中又气又恨,情绪几近崩溃。她痛恨自己无能,为什么动作那么慢,明明赤炎果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再快个十秒钟,赤炎果就是自己的了,哪还轮得到那头怪物来抢? 曲凤池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洛可儿的肩头,说道:“这不能怪你,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谁也没有办法。” 张巍纵然恼怒不已,恨这怪物关键时刻出来捣乱,只不过见到洛可儿哭成了个泪人,心里不免有些难受,也劝慰她道:“可儿姑娘,别哭了,这事情真的不能怪你。” 他们越是这么说,洛可儿的心里就越是难受,哭得也越来越伤心,“我……我也不想哭的,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啊……”她一边掩面抽泣,一边哽咽说道:“都是我不好,我自己太没用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明明是很顺利的事情,却被我搞得乱七八糟……” 张巍愁眉苦脸,还想再劝说几句,洛可儿伤心地叫道:“你们都别管我了,我哭一会儿就没事了……”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视线一片模糊,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负面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失望、不甘、自卑、自责、伤心等情绪接踵而至,将她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浸湿了她的袖子。 曲凤池和张巍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他们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洛可儿给自己背负了太大的压力,如今一朝释放出来,他们也只能在旁观望,毕竟这是洛可儿自己的心结,还得由她自己解开才行。 忽在此时,环绕在洛可儿身边的神谕之心自行飞舞而起,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一缕缕绿光喷涌而出,宛如烟花绽放,漫天洒落。 张巍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话还没说完,他便突然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绿光覆盖之处,原本已经枯萎损坏的草木又重新生长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茎干挺拔而起,然后开花、结果,一颗颗赤炎果由小变大,瞬息间生长成熟,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非常短暂,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半炷香时间而已。 一颗颗绿色的光粒悄然洒下,迸射出柔和的绿色光芒,似如甘霖遍地,万物滋生,片刻之后,四周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色了,然而洛可儿对此毫不知情,依然跪地痛苦。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张巍吞了一口口水,震惊道:“神谕之心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这些神器所蕴含的力量真是让人惊叹。”曲凤池面露笑容,感慨说道:“就连神器的主人都没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张巍看着洛可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提醒她不要再哭了?” 曲凤池笑了笑,走到洛可儿的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先别哭了,你睁开眼睛瞧一瞧周围的情景吧。” 洛可儿吸了吸鼻子,揉着红肿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拭去泪水,然后慢慢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艳的红色,朦朦胧胧瞧不清楚是什么,当她缓过神来,看清楚面前的景色时,不禁愣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是……赤炎果?怎么可能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红馥馥的果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果子不是已经被怪物吃掉了吗,这又是从哪里冒来的? 一股清香徐徐飘来,洛可儿转头看去,只见原本被摧毁的赤炎果居然全又生长了出来,不由下意识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曲凤池将神谕之心的事情说了一遍,洛可儿惊讶无比,只觉不可思议。张巍嘿嘿笑道:“没想到这次来到大荒,居然遇到了这么多神奇好玩的事情,等我回到寒川后,把这些事情告诉卡米拉他们,他们绝对会大吃一惊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曲凤池摘下一颗赤炎果,仔细打量了一下,微笑道:“现在我们该回去了,长治还在等着我们呢。” 448 兵分两路 当洛可儿三人回到兰陵城的时候,陆清羽正在跟楚亦凡低声商量着什么,司空千里则是将司空望月拉到一边,皱眉与他低声交谈,神情似乎极为不满,司空望月的表情有些委屈,低着头沉默不语。 牧尧看见洛可儿回来,连忙说道:“怎么样,赤炎果到手了吗?” “如果没得手,我们还有脸面回来吗?”张巍哈哈笑道:“放心吧,他现在就躺在我的口袋里呢。” 洛可儿没想到楚亦凡他们居然又回来了,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二人,奇怪道:“你们不是去皇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事情解决了。”楚亦凡笑了一下,说道:“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是兰明鹏搞的鬼,不过我们已经警告了他,相信接下来他不会再从中作梗了。” “是我通知他们回来的。”付辰的表情有些凝重,说道:“我们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强,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我、楚亦凡、寒川圣女和司空千里出手,尽量减少事情的变数,我们不能再损失任何人了。” “嘿嘿,有什么好怕的?”贺峰信心满满地说道:“你们四人联手,代表的就是红莲大陆的最强战力,我就不信干不过那些异世界的怪物。” 付辰笑道:“虽然是这么说,但谨慎点总是没错的。”他看向楚亦凡,说道:“你知道机械迷城的事情了吗?” “关于机械迷城,我已经听陆清羽说了。”楚亦凡这时走了过来,沉声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行!”司空千里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样做实在太冒险了,万一失败的话,你们都会失忆,而且神器一事,终究只是传闻,谁知道到底有没有用,我们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传闻上。” 说到这里,他扫视众人一眼,又道:“而且话说回来,本来机械迷城的事情就是只属于我们大荒的秘密,你们作为外人,其实是没有资格知道的这些的,但因为望月的多嘴,所以我也不说什么了,不过你们要知道,数百年来无一人能解开那里的谜题,我不认为你们过去能有什么收获。” “事在人为,我们既然来了,就得去试试。”千玺对他的话不尽赞同,说道:“就算失败了,也只是失忆而已,这样的损失我认为完全可以承受得起。” “与其前往机械迷城,倒不如我们四人联手,一起去干掉那个蓝色皮肤的怪物。”司空千里冷笑一声,说道:“这些异世界的怪物在大荒的领地上耀武扬威,我想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他说的对。”塔利亚点头道:“有那些异世界的怪物在附近游荡,总归是个极大的威胁,我们应该在敌人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尽快出手消灭他们,免得到时候羽翼丰满,那时候就更不好对付了。” “我也没意见。”楚亦凡微微一笑,说道:“反正迟早都会跟他们有一战,当然是越早越好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洛可儿已经将延胡索和赤炎果投入了丹炉之中,盘膝坐在地上,开始生火,炼制丹药,牧尧紧张兮兮地在旁边守着。 过不多时,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出来,四处逸散,司空望月也精通炼丹之道,忍不住赞道:“好浓烈的香气,没想到你的炼丹功力都这么深厚。” 洛可儿没时间搭理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从丹炉中取出丹药,塞进了依长治的嘴里,然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药效已经开始发挥,等他醒来的时候,伤势就能痊愈了。” 牧尧哈哈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长治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洛可儿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几个时辰,又可能会睡个几天,这都说不准。” 陆清羽想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牧尧跟依长治留在这里,然后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四个传说级强者去封印广济城那边的裂缝,另外一拨人去机械迷城碰碰运气,这样两边都不耽搁。” 苏墨皱眉道:“都这时候了,还要分散人手,这样做合适吗?” “他这个建议不错。”千玺却笑着说道:“总不能把筹码押在一个篮子里,何况有这四人出手,也不需要太多人跟随,反正我们有通讯仪,到时候若有什么情况,直接用通讯仪联系就是了。” “让我去跟那些怪物战斗吧。”维嘉战意昂然,跃跃欲试地说道:“我倒要看看,那些怪物能不能扛得住我的炸弹。” 既然两大军师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众人商量片刻后,决定让付辰四人带上双瞳、贺峰、迦若等一众强者出马,去封住第二条裂缝,陆清羽则与张巍、萧凛、曲凤池和洛可儿前去机械迷城。 “说好了,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转身就走,不要犹豫。”临行前,千玺很认真地对陆清羽说道:“我们现在本来就人手不足,我不需要有多余的战力损失。” “这根本不需要你来操心。”陆清羽轻蔑地笑了笑,说道:“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洛可儿跟我在一起,难道我还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你知道就好。”千玺盯着陆清羽的眼睛,笑道:“那么……保重了。” “哎,我也想去机械迷城啊……”牧尧极为不甘心地说道:“你们却要把我留在兰陵城,太狠心了吧。” “你想去也可以啊。”陆清羽嗤笑一声,说道:“那就让依长治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出了什么危险由你全权负责。” 牧尧愣了片刻,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说道:“算你狠,赶紧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牧尧哥,长治就拜托你照顾了。”洛可儿甜甜地笑道:“我相信你是很可靠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们快走吧。”牧尧愁眉苦脸地说道:“你们再不走,我可要改变主意了。” “别那么生气嘛。”付辰笑嘻嘻地说道:“你小子就在城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等个狗屁的好消息啊。”牧尧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四人出马,要是都搞不定那些怪物,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 …… 张翼拿出沉重的铁罐,喷出大量橙色的晶体,将广济城这边的第二条裂缝也封死了,如此一来,广济城的裂缝也处理完毕,剩下的就是云中城的裂缝了,只要能封死这条裂缝,异世界便不会再有入侵者过来,大荒便暂时安全了。 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迦若的表情却有些郁闷,他雄心勃勃而来,想要一展身手,证明自己比依长治更强,谁知这一路走来,居然连怪物的影子都看不到,不知是撤退了,还是去了何处,这让他有力无处使,浑身难受至极。 虽然解决了这里的危机,但众人的情绪并没有好转多少,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地方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平原,而是一本繁华热闹的城市,然而此时早已不见踪影。 一想到城中的百姓十有八九已经罹难,众人不由暗叹一声,心情有些沉重,千玺注视着眼前被封死的裂缝,面色颇为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怎么了?”迦若见千玺一脸严肃,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千玺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们不觉得……这次太过顺利了吗?” “我明白了。”付辰想了一下,眯眼说道:“你的意思是……” “俗话说反常必有妖。”千玺点了点头,冷声道:“这些怪物都是有灵智的,如果这一路上连人影都看不见,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他们在埋伏我们,算准了我们会来到这里,将我们当成了瓮中之鳖;其二,他们有了新的攻击目标,对象就是……” “是皇城!”楚亦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失声道:“他们去攻打皇城了!” “不可能的,皇城已经潜到地下去了!”司空千里立即否认道:“肯定是第一种可能,他们在埋伏我们!” “那不是正好吗?”迦若大笑几声,恶狠狠地说道:“我还怕他们不来呢,敢来多少,老子就杀多少!” 司空千里冷笑一声,正想提醒众人不要轻敌,忽听嘀嘀嘀一连串声响,是挂在腰间的通讯仪响了,司空千里马上摘下一瞧,顿时变了脸色,第一时间递给了楚亦凡,同时对他使了个眼色。 楚亦凡接过通讯仪一瞧,眼神忽变异常凝重,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递给了千玺。众人被这三人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但又不好意思发问。 双瞳盯着千玺的背影,眼眸中光彩流动,眼前的事物忽然变得透明起来,透过千玺的身体,她十分轻易地看到了通讯仪上的内容,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皇城告急,遭到袭击,请求支援。” 449 此处闹鬼? 大荒的科技虽然发达,国民富饶,但是环境十分恶劣,这是不争的事实,除了几座主要的城市以外,基本都是戈壁荒漠,走在荒野上别说是绿洲了,就连植物都没有,遍地都是嶙峋的石块,以及漫天黄沙。 然而此时此刻,陆清羽等人却看见了一大片绿洲,就在前方不远之处,泉水清澈,绿草茵茵,繁花绽放,宛如人间仙境。 在看久了黄沙荒漠的景色后,再见到这样的绿洲,无疑让人心旷神怡,似乎连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张巍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种荒漠里还有这种地方,真是太难得了。” 经过数个时辰的长途跋涉,他们来到了大荒某处极为偏僻的地方,已经很接近机械迷城了,四周寸草不生,荒无人烟,但是前方却出现了一片绿洲,不禁让众人精神一振。 王卫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真以为那是绿洲吗?待会儿再看看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凛感觉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问道:“难道那绿洲还是假的?” 王卫神秘一笑,没说什么,众人继续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曲凤池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说道:“我们走了这么久,按理说早就该到绿洲了,怎么感觉还是那么远?” “以前没见过吧?”王卫嘿嘿一笑,说道:“这种情况只有大荒才会出现……” 他本来还想炫耀一下,卖个关子,谁知陆清羽突然说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吧?” “陆军师真是见多识广。”王卫卖弄失败,还以为这些知识只有自己才懂,结果人家早就知道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讪讪笑道:“这些小把戏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张巍听得稀里糊涂的,苦着脸问道:“那个……不好意思,什么是海市蜃楼啊?” “这是一种光学的折射现象……”王卫说到这里,见张巍一脸茫然,知道他肯定没听明白,不禁挠了挠头,想用些通俗易懂的词汇来解释海市蜃楼是什么,萧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算了,你就别问了,反正人家说了你也不懂。” 张巍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是在鄙视我吗?” “不敢不敢。”萧凛嘿嘿一笑,说道:“你就当做是一种幻术吧。”说着装模作样地结了个手印,喝道:“上古幻术,蜃之秘术!” 张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洛可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陆清羽却没有跟他们说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绿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继续前行,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王卫忽然停下来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先到这里吧,我们要等天黑才能继续往前走。” 张巍心中不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要等到天黑再走?” 王卫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既然王卫都这么说了,其他几人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夜色降临,当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地平线以后,黑夜逐渐降临大地,随着亮光的黯淡下去,那片绿洲的海市蜃楼也终于消失不见了。 “时间到了,我们继续出发吧。”王卫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曲凤池几人也跟着起身,摸黑往前走去。虽然周围的景色已然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是陆清羽等人身有修为,夜能视物,倒也不是问题。 走出一段路程之后,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座悬崖,去路已至尽头,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张巍惊讶道:“等等,这不对吧,前面没路了啊,机械迷城真的在这里吗?” 王卫快步向前,头也不回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快点跟上!” “喂,快停下!”萧凛眼见他已经踏上了悬崖,毫不犹豫地步向深渊,当即大声叫道:“你这是要找死吗?” 他话音刚落,王卫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速往前冲去,洛可儿吓得脸色煞白,就要上前阻止,陆清羽伸手拦住了她,说道:“先等等,没有人会无故寻死,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说话之际,王卫越跑越快,眼见着就要冲出悬崖,陡然间,他的身影一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就这么凭空失踪了! “这……这是障眼法?”牧尧不禁看得呆了,他想起当初在寒川前往北原绝地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王卫又从消失的地方露出了半个身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磨蹭什么呢,你们到底来不来?” “好一个幻术屏障。”陆清羽笑了一下,说道:“走,我们也进去瞧瞧。” 几人小心翼翼地走到王卫消失的地方,然后咬着牙向前冲去,仿佛一头扎入了平静的水面里,刹那之间,周围的景色蓦然变化,只见他们此时身处一座山丘上,四处丘陵起伏,荒凉至极,地平线的极远处是一座破旧的堡垒。 “那就是机械迷城吗?”张巍有些激动地说道:“简直太棒了,我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上古遗迹!” “确实是机械迷城,但是你先别急着高兴。”王卫小声提醒他说道:“如果闯不进去,来了也是白走一趟。” 陆清羽打量着远处的机械迷城,只见这座堡垒的外表极为古怪,就像是一座座高塔堆砌而成,中间那座高塔高达万丈,直耸入云,顶端处隐隐若现,瞧不真切。 更奇怪的是,这些灯塔上方有光芒照射,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线遥遥射来,曲凤池下意识地想要出手防御,王卫赶紧说道:“没事的,别紧张,这些只是灯光而已。” “怎么可能,灯光哪能射出这么远?”萧凛满脸不信,皱眉道:“这真是的是灯光吗?” “如果你连这种玩意儿都接受不了,那还是别进去了。”王卫耸了耸肩,说道:“否则你会怀疑人生的。” 这些高塔的灯光色彩斑斓,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大半个天际都被照亮了,而且这些灯光还会沿着特定的轨迹和速度缓慢移动,有些高塔上甚至挂着巨大的时钟,指针沉默而机械地走动着,发出“嚓嚓”的声响。 “天老爷啊……”张巍瞧得目瞪口呆,愣愣地打量着周围,还没缓过神来,王卫和陆清羽已经开始往机械迷城那边走去了。对于王卫来说,他其实来过这里好几次了,早已司空见惯,陆清羽则是很快镇静了下来,他心里很清楚,前方必然会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洛可儿尾随二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她偷偷张望四处,发现这片区域已经不是外面的沙漠了,更像是荒凉贫瘠的平原,地面干涸龟裂,草木早已枯萎,周围死气沉沉,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抽空了。 机械迷城的位置看着极远,然而不出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众人站在门口,抬头看着这座破旧的堡垒,在远处看还没什么感觉,走近一瞧才发现,这座堡垒的体积竟是极为庞大,无数道彩色的灯光迸射闪耀,看起来极为怪异。 不得不说,这座堡垒的建筑风格十分奇特,外型棱角分明,颇为简洁硬朗,很明显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或许是被废弃太久的原因,机械迷城的墙壁上满是灰尘,肮脏无比,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沉睡中的洪荒巨兽,纵然潜伏于黑暗之中,也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烈压迫感。 “这里看起来也不怎么危险啊。”张巍打量着机械迷城的门口,只见阶梯的上方是两扇透明的大门,材质像是水晶,但看着比水晶透澈许多,洛可儿小声说道:“长治曾经说过,看似安全的地方,往往隐藏着危险。” “很有哲理。”王卫盯着这两扇透明的大门,说道:“我曾经也来过此地,但从来没进去过,所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并不能作为你们的参谋了,反正进去后处处小心,好自为之吧。” 众人屏息凝神,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待来到大门面前,他们正犹豫如何才能冲过这扇透明大门,谁知两扇大门竟是一左一右,缓缓地打开了! 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这扇大门,众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若说这门是他们自己打开的,那还可以心安理得的进去,但是这个门却自己打开了,看起来像是一个陷阱,这反倒让他们犹豫了起来。 “怎么办?”张巍看了陆清羽一眼,小声问道:“咱们要不要进去?”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陆清羽皱了皱眉,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着迈开大步,走到黑洞洞的门口,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冷飕飕的,让人心头发凉。 “这里面不会有鬼吧?”张巍握紧了血魔刀,有点紧张地说道:“怎么阴风阵阵的?” 萧凛推了他一下,说道:“别胡说八道,赶紧进去!” “喂喂,谁让你们进来的,等会撞碎了玻璃怎么办?”此时,突然一个声音凭空响起,“不知道这地方已经有几百年没人来了吗?” 这声音一出来,洛可儿众人全都惊呆了,因为这声音非常陌生,以前从来都有没听过,更奇怪的是,这附近除了他们几个人,完全看不到还有别人存在! 一时间,张巍几人面面相觑,背脊寒意乍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450沈 陆清羽面沉如水,环顾四周一眼,还是没发现到底是谁在说话,神识也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于是说道:“阁下有话不妨现身直说,何必藏头露尾的?” 洛可儿等人何曾见过这种诡异情景,心里有些害怕,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只听那个声音笑道:“行,那就出来。”话音一落,旁边的大门忽然扭动起来,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双手抱胸地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刚才一直就站在这里,只不过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就像变色龙一样,难怪看不到他了,但这人是如何隐藏自己气息的,为何就连曲凤池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是谁啊?”张巍好奇地打量着这人,只见此人衣着十分怪异,穿着短衣短裤,材质不知是什么布料做成的,看着松松垮垮,脚上穿的鞋子也很奇怪,居然还绑着细长的鞋带,鞋尖上有许多小洞,不知是不是透气用的,鞋子的侧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勾,鞋子背面是一个张开双腿,似乎在飞翔的人影,瞧起来花里胡哨的。 “我是谁很重要吗?”这人笑了一下,他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出头,皮肤白白净净的,长相普通平凡,属于丢在人群中就认不出来的,只是他这身衣装实在太惹眼了,这要是走到外面去,肯定会被人围观。 “你是这里的主人?”陆清羽也没跟他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我们是来求助的,关于现在外面遇到的一些难题。”他感觉这人身上没有多少危险的气息,说话也很理智,应该是属于能沟通的一类人。 洛可儿和张巍等人则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穿成这副模样,心中不禁猜疑起他的身份,这人看见他们吃惊的眼神,唇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说道:“先不急着说,我还是换个装扮再跟你们这些人沟通吧。” 说完这话,他身上的衣服顿时化成一道白光,扭曲变幻一阵,很快便换了样式,一袭青袍加身,脚穿布鞋,看起来终于正常了。 “我姓沈,没有名,你们叫我沈就行了。”那人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一脸看不起人的样子,纵然长相普普通通,但是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非常高傲。 “你们要找龙渊大人是吧。”沈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们几眼,摸着下巴说道:“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还是老规矩,闯过三关之后,你们才有与大人见面的资格。” “龙渊大人?”陆清羽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着这个名字,然而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因为此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龙渊大人究竟是谁。 “但是你们如果输了,嘿嘿……”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就不好意思了,请你们永远留在这里吧。” 张巍擦了一把冷汗,压低了声音对萧凛说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陆清羽盯着沈的面庞,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这人的脸显得很不自然,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不过他可以确定,这一定不是他的真正面容。 “你说有三大难关,第一关是什么呢?”陆清羽沉吟片刻,问道:“你介意先透个底给我们吗?” 沈挑衅地瞧着他们,双手环胸道:“很简单,打败我就行了。” 陆清羽没想到第一关居然这么直接,当即回头对洛可儿等人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先回兰陵城,等付辰他们回来后,让这些顶尖强者出手,胜算会大很多……” “喂喂喂……”沈突然间变了脸色,目透凶光,恶狠狠地狞笑道:“你们还想走?这么多年都没人陪我玩,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人,你们现在还想走?” 说完这话,他的面容陡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左半边脸的皮肤被巨力撕扯开来,露出了藏在下面的鳞片,犹如半张丑陋蜥蜴的巨脸,硬生生地与凡人的脸拼接起来,而且另外半边人脸还在慢慢融化,似乎随时都可能垮掉! “这果然不是人啊!”张巍不由吓了一跳,赶紧将血魔刀攥在手中,萧凛也是一脸戒备,洛可儿和王卫则吓得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几步,曲凤池眼中精芒一闪,向前跨了一步,挡在了洛可儿的面前。 沈此刻模样大变,左边的眼睛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先前黑色的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长的瞳仁,眼白通红如血,里面布满血丝,看上去就像是巨蟒的眼睛,完全没有了人类的形态。 陆清羽被他的眼睛所吸引,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谁知目光恰好与沈对上了,大脑骤然间空白一片,霎时之间,一幅幅鲜活的场景一股脑地塞入了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看见自己倒在碎石堆中,罗夏一步步走到小冰的面前,冷酷无情地举起铁拳,残忍地轰在他的脑袋上,将他打得脑浆迸出,头颅碎裂,鲜血狂飙,直到面目全非才罢休,接着画面一转,南宫流云惨死在他的怀里,七孔流血,双腿齐断,死得惨不堪言! “不,不……”陆清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眼里十分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惊慌,这些血淋淋的场面直接击中了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如同伤疤还没痊愈结痂,便被狠狠地撕开,血流不止!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刻意避免想起这些往事,为的就是故意忘却,回避这段记忆,谁知沈制造出来的幻境又把他重新拉回到了当年,更让他崩溃的是,这些场景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不停在他眼前出现,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他的精神防线,几乎令他心理崩溃! 同样被眼睛吸引的还有王卫、萧凛和张巍,他们也无一例外地被幻觉攻击,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惊惶之色,像是看到了天下间最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张巍,他迷迷糊糊间,看见自己化身为血魔形态,在寒川大肆屠杀同胞,不禁又急又怒,想要强行让自己停止下来,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曲凤池眼见到众人接二连三倒地,不由得吃了一惊,尤其是看到陆清羽全身颤抖地跪在地上,不免更加惊讶,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向来冷静镇定的陆清羽如此失态?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望向了沈,本以为自己能抵抗幻觉的冲击,谁知当他与沈目光相接后,才发现高估了自己,脑海中轰地一声,也陷入了幻境当中,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单膝跪在地上,无法自拔。 “你们……”此时,在场唯一没有中招的人,就只剩洛可儿了,虽然她也与沈对视了一眼,但是不知怎地,居然没有被幻觉影响到,不由有些茫然,然而曲凤池等人此时陷入了困境当中,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赶紧来到了曲凤池的身边,神谕之心漂浮而出,环绕在她身旁,洒下一道道绿光。 “嗯?”沈见到这一幕,不禁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怔了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信,说道:“那玩意儿肯定是冒牌货,如果是真家伙,你怎会无计可施?” 他突然冲洛可儿叫了一声:“喂,看这边。”洛可儿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望向了深,两人四目相交,沈冷哼一声,加大了施法的力道,洛可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场景飞速变幻,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天元帝国的茶光镇,与依长治重逢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洛可儿身处幻境之中,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幻觉,只见两个男孩满脸坏笑地站在她身边,正步步向她逼近过来,手里还拿着石块。 “走开,你们快走开!”洛可儿吓得花容失色,慢慢往后退去,忽然后背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转过头来,发现居然是宋林,一下抓住了她白皙的手腕,阴笑道:“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若不从了我,我就把你的朋友活活揍死!” 在他的身后,依长治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生死不明,一群人正围着他痛殴,洛可儿六神无主,心中惊慌失措,叫道:“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 她想要往依长治身上扑去,却被宋林粗暴地抓住了,捏着她光滑的下巴,狞笑道:“怎么样,你再不表示,他就要死了,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我们打死?” 洛可儿泪流满面,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宋林慢慢将脸凑近过来,显得如此丑恶,洛可儿拼命挣扎,欲要反抗,但宋林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抓住了她,根本无法动弹。 一行屈辱的泪水从她的脸颊划落,洛可儿缓缓地闭上眼睛,内心被迫认命了,忽然就在这时,一道绿光悄然绽放,神谕之心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无声地提醒着她,这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不对,我陷进去了!”洛可儿猛然醒悟过来,看着面前的宋林,坚定地说道:“你只是沈制造出来的幻象而已!” 话音未落,只见宋林的脸突然分裂成一片片,如同撕碎的画卷,四周的景色也变得扭曲起来,只听“啊——”一声惊叫,洛可儿缓过神来,但见自己依然站在原地,幻境轻易地被神谕之心破解了! 沈愣愣地瞧着她,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居然……是真货?” 451机关假人 “不,不……”陆清羽痛苦地捂着脑袋,瞪视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场面,小冰的头颅被砸得凹陷下去,罗夏站在他的尸体上耀武扬威,这个场景周而复始,无限轮回。 他不知道这个画面在自己的眼前出现过多少次了,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他肯定会在其中越陷越深,永远无法解脱。 就在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醒醒,快醒醒……”这个声音语气有些焦急,听着非常耳熟,陆清羽茫然地抬起头来,只见天空忽然变成了无边的黑色,刹那间又重放光明,周围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洛可儿站在他的面前,白嫩的脸蛋上满是担忧。 一瞬间,陆清羽便明白自己刚才是进入幻境了,头脑马上清醒过来,只见神谕之心光芒闪烁,哪还不明白是洛可儿救了自己,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谢谢……”然后在洛可儿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一摸额头,全是汗水。 这时,曲凤池等人也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浑身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中打捞上来一样,衣服全都被汗湿了,精神萎靡不振,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幻境没有带给他们肉体上的伤害,但还是对精神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好险,幸亏有你在,不然这次我们得全军覆没了……”张巍感激地看向洛可儿,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家伙太阴险了,居然不声不响就来偷袭我们!” 洛可儿见他们安然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真怕你们回不来了。” 萧凛转头怒视沈,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第一关是打败你,结果竟然用幻境偷袭我们,你出尔反尔?” 王卫本来也想骂几句,但见到沈那副恐怖的模样,到嘴边的骂辞又憋了回去,小声道:“算了算了,反正我们也醒过来了,别跟他计较了。” “可恶,要不是……”沈恨恨地瞪了洛可儿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又住了嘴,说道:“我又没说第一关开始了,是你们定力太差了而已,怪不得我。” “你太过分了吧!”洛可儿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番话,不禁心中有气,怒道:“你这是故意刁难我!” “行了行了,你们只是破了一个幻境而已,又没开始第一关!”沈自知理亏,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我反正还是那句话,你们只要能打败我,就算你们赢了。” “你刚才折磨了我们这么久,现在该轮到我出手了!”张巍被他整得怒火中烧,听到这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血魔刀重重地杵在地上,怒声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变身?拿出你的本事来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化身血魔形态,整个身躯变得又高又壮,模样极为狰狞恐怖。 沈见他突然变身,蓦地眼前一亮,大笑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张巍也不跟他废话,陡地一跃而起,高举手中的血魔刀,猛然往下劈落,沈毫不犹豫,伸手便挡,张巍见他居然敢用肉身硬碰硬,肯定留有后手,脑海中当即模拟出好几个结果,同时想好了后续的对策。 轰—— 一声巨响恍如惊雷炸起,沈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力量,忍不住大叫一声,整个人猛地跪在地上,将地面磕出一道道裂痕。 “这么厉害?”他喷出一口鲜血,赶紧卸去血魔刀的力量,紧接着就地一滚,一下子滚出了老远,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怒道:“可恶,我低估你了!” “你……你也太弱了吧?”张巍目瞪口呆地盯着沈,心里有些茫然,他没想到沈居然这么弱,连自己一刀都接不下来,当即自信心暴涨,嘿嘿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对沈的畏惧之心一去,张巍便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操起血魔刀向前猛攻,杀得沈狼狈逃窜,左支右绌,不过沈也是够机灵的,好几次差点劈中了他,却被他险之又险地躲开了,但也吓得他面色发白,大呼小叫。 众人呆呆地看着两人打斗——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一人在追,一人在逃,“这家伙长得这般凶恶,怎么会弱成这样?”萧凛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他只是擅长幻术攻击而已啊。”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陆清羽冷着脸说道:“你别忘了,数百年来都没有能破解三道谜题,那些人不可能会是平庸之辈。” “停停停,我认输了!”沈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转身投降道:“行了,别打了,第一关就算你们过了!” “这么简单就过了?”张巍惊疑不定地盯着他,说道:“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模样,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想不到只是外强中干啊。” 沈的脸微微一红,冷笑道:“胡说八道,我是在这里寂寞太久了,没怎么跟人动手,久疏战阵,不然早就干翻你了,这次虽然算你们赢了,但我其实也没输。” 众人尽皆无语,没想到这个沈的脾气竟跟小孩一样,幼稚又喜欢耍赖,不过好歹算是赢了,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沈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洛可儿,很不服地说道:“哼,原来你也只是新任的继承者,难怪力量还不稳定,不过你放心,下次我绝对会让你破解不了我的幻术,你们就可以永远留下来陪我了……” 萧凛嗤笑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道:“好了好了,真有下次再说吧,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第二关了?” “无所谓,反正第二关你们也过不去。”沈骄傲地抬起头来说道:“我看你们一个个傻头傻脑的,第二关肯定没戏!”说完这话,他忽然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又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瞬间不见了踪影。 “喂,喂!”张巍急忙跑上前去,四处张望了一下,叫道:“出来,你这家伙……跑哪去了?” “不用找他了,既然他说第一关过了,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去了。”陆清羽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淡淡道:“而且他这番话的意思也很明显,第二关肯定会是个解密关卡,而不是战斗。” 他整理了一下黑色的破天小队制服,迈步往门中走去,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门后,身后的透明大门再度闭合起来,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刚想点亮火石,突然间白光一闪,头顶亮起了白色的灯光,照亮了众人的周身。 他们只见自己身处一条长长的长廊,头顶的天花板上是一片片散发着亮光的灯源,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众人继续前行,这些灯源似乎能感应到他们的脚步,走到哪儿便亮到哪儿。 随着他们的不断深入,两旁的空间也渐渐开阔起来,王卫恍惚间一瞧,只见旁边仿佛躺着一具尸体,不由吓了一跳,战战兢兢说道:“那……那里有个死人!” 陆清羽也看见了那具尸体,缓缓走到尸体的旁边,俯下身子查看了一阵,摇头道:“你看错了,这是个机关人。” “机关人?”众人吃了一惊,定睛瞧去,果然只是个机关假人,浑身裹着铁皮,像极了天清宫星辰水榭的老管家,“这里怎么会有机关人?” 怀着这样的疑问,众人再度向前走去,越是往前走,两边道路上的机关人就越多,他们形态各异,或是躺在地上,或是一排排站着,数量足有成百上千。 众人不清楚为何这里有如此多数量的机关人,但没有人出言发问,因为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这些机关人有些是十分老旧的款式,身上遍布灰尘,锈迹斑斑,有些看起来像是古怪的机甲,零件散落一地,更有些看起来与人类无异,睁着大而无神的双眼,在这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惊悚。 洛可儿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揪住曲凤池的衣袖,低着头不敢张望周围,陆清羽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机关人,似乎觉得非常有趣,王卫暗中赞叹不已,感慨于这些机关人的逼真程度,张巍和萧凛阴沉着脸,只想赶紧走完这段难熬的路程。 走了许久之后,走廊已到尽头,前方是一扇黑沉沉的大门,不知通往何方,门口摆放着一个长型的物体,上面盖着白布,不知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这就到头了?”张巍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还要不要往前走?” 陆清羽还没说话,王卫便已走上前去,一把揭开这块白布,不由吓了一跳,“啊”地惨叫起来,只见白布下藏了一个人,全身僵硬,仿佛早已死去多时,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也是个机关假人,只是制造得异常逼人,看起来跟真人没什么区别。 “吓死我了……”王卫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说道:“真是要命啊,把机关假人做得这么逼真干什么……” “你确定……这真的是假人吗?”陆清羽低头仔细打量着这个机关人,眉头越皱越紧,冷不防来了一句:“你看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假人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眼睛!” 452 第二个难关 在这种黑暗寂静的环境下,本来众人还觉得没什么异样,然而被陆清羽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机关人的双眼之上,只见这个机关人虽然长相平凡,但那双眼睛竟然颇为灵动,宛如活人一般,与他们此前看到的机关假人完全不同! 霎时间,众人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洛可儿原本就非常畏惧鬼神之说,此刻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躲在曲凤池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张巍鼓足勇气,定睛打量着这个机关假人,但见他的瞳孔居然还有焦距,似乎随时都会骨碌碌转动起来,而之前那些机关人都是睁着一对死鱼眼,眼珠子上都布满了灰尘,两者虽然外貌相似,实则完全不同。 “这真的是个假人吗?”众人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这个念头,不过见他依然冷冰冰地躺在地上,也就暂时压下了这个想法,张巍看了看眼前的大门,小声说道:“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陆清羽还没说话,曲凤池已然皱紧眉头,轻声道:“看来,这里就是第二关了。” “什么?”众人悚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陡见前方大放光明,照亮了一大片区域,只见大门的里面是一块极大的空地,方圆足有数十米,其中空无一物,只有一道道细长的黑线纵横交错,刻印在空地之上,看起来就像是…… “这是一个棋盘?”萧凛一眼便认出了这些线条,不由吃了一惊,说道:“难道第二关竟是要下棋?” 张巍瞪着这个放大了很多倍的棋盘,瞠目结舌地说道:“不……不会吧,我根本就不懂下棋啊,这可怎么办?” 在灯光的照耀下,棋盘的线条上闪动着微弱的光芒,整个棋盘似乎突然间活了起来,犹如沉默肃杀的战场,静静地等待着挑战者的到来。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那个机关假人蓦地站了起来,脸上冷冰冰的,不带任何表情,洛可儿一时没有防备,吓得尖叫起来,张巍还以为这个机关人要出手偷袭,急忙拦在洛可儿的身前,谁知这个机关人看都没看他们,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如同瞬移一般,刹那间又在期盼的中间出现。 王卫愣了一下,说道:“难道……这家伙就是我们的对手?” 那个机关人缓缓抬起头来,沉默地盯着陆清羽一行人,眼神渐渐变了,变得战意昂然,挑衅意味十足,冷冷地说道:“我是零号机,代号为——太。” “他说的什么鬼东西,零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张巍根本没听懂,忍不住说道:“也就是说,这家伙叫太?真是怪事,刚刚那个人叫沈,这个人就叫太,现在都流行一个字的名字?” 太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只要你们能在这场棋局中战胜我,就可以赢下第二个关卡。” “我说……咱们这里有人是会下棋的吗?”张巍挠了挠头,目光求助般地转向了曲凤池和洛可儿等人,讪讪笑道:“反正我对围棋是一窍不通。” “我也不懂下棋。”洛可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曲凤池也摇头说道:“只是略懂而已,但若真要跟人比试,还是拿不出手。” “喂,你怎么就不问问我?”萧凛有些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张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还要多此一举来问你吗?” 所有人都自我否定了一圈之后,便不约而同地将眼神投向了陆清羽,陆清羽笑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略懂而已,试试看吧。”他话是这么说,眼神和语气却极为自信。 “只是略懂而已?”张巍的心不由凉了半截,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这次得栽在这地方了?毕竟这个机关人看起来非常唬人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对曲凤池问道:“你偷偷告诉我,他到底行不行啊?” 曲凤池微微一笑,悄声说道:“我只知道,自从他幼年时学棋以来,连一盘都没输过,一般的国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别听他瞎谦虚。” 张巍听到这话,才稍微放下心来,嘿嘿笑道:“那他刚才可真够能装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清羽一步步来到棋盘之上,心情有些沉重,他虽然没有丢下棋艺,对自己的棋艺也极为自信,但是……这个机关人看样子就是被特别设定过的下棋工具,无论是算计、反应还是临场都要远超人类,自己就算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人类的思维而已,而人类的思维终究是有限的。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遇上这样的强敌也激发了他的斗志,对面不是人类又如何,他相信人定胜天,要是能击败面前这个名叫太的机关人,这会是多么巨大的成就?念及于此,他不禁兴奋紧张起来。 “我的对手是你吗?”太紧盯着他,冷冰冰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陆清羽却不着急,在棋局开始前,他还想弄清楚几个关键的问题,当即轻轻一笑,说道:“你愿意回答我吗?” 太歪了歪脑袋,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陆清羽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径直问道:“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如果第二关是我们赢了,能不能先暂时停止挑战,直到我们找来适合挑战下一关的人选?” 太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冷漠的说道:“可以。” “第二个问题。”陆清羽不给他拒绝的时间,马上接着问道:“进入机械迷城的挑战总共是三大难关吗?”对于王卫和沈的说法,他始终将信将疑,不太确定,这个名叫太的机关人似乎不会说谎,用来咨询是再合适不过的对象了。 太直截了当地说道:“是。” “谢谢了。”陆清羽微微点头,笑道:“我问完了。” 太冷冷地问道:“所以,可以开始了吗?” 陆清羽做出了一个你先来的姿势:“请。” 太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客,你先来。” 陆清羽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军师,加油啊!”洛可儿忍不住为他打气道:“不要输给这个家伙!” 曲凤池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提醒她道:“这时候不要扰乱他的心神了,我们都安静一点。”洛可儿吐了吐舌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再说话了。 陆清羽张望四周一眼,说道:“棋子呢?” 太立即说道:“把你的心念全神贯注地集中在一点,想着从什么位置落子,棋子自然就出现了。” “有意思。”陆清羽微微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一缕黑光凭空出现,须臾凝聚成一颗巨大的黑棋,置放于棋盘的右下角。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黑棋才刚刚落地,太根本没有思索,一颗白棋从天而降,刚好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心位置! “天元位置?”陆清羽不由双眉一挑,忍不住打量了太几眼,这家伙走的是什么路子,居然不循常规下法?哪有第一着占据天元位置的? 他沉吟片刻,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在棋盘上落子,棋行十二着过后,黑棋逐渐占据了棋盘的右下角,然而白棋气势汹汹,始终压制着黑棋一头,黑白两色并肩而行,犹如两条长龙,在棋盘上穷追不舍。 陆清羽越下越是心惊,他自恃棋艺高绝,下棋的风格本来便是雷厉风行,咄咄逼人,谁知这个太竟然更胜一筹,落子如飞,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不仅棋快,而且布局缜密,压得陆清羽喘不过气来。 陆清羽心中惊讶,脸上却平静如水,大脑飞速运转,苦苦思索着后面的走向,太的棋艺远超出他的想象,执白棋巧妙地逼他做活,他咬了咬牙,狠心将一条白龙截断,这下双方谁都没有了优势,也没有了退路,若不吃掉对方的大龙,则必死无疑。 双方你来我往,杀得异常激烈,洛可儿等人站在一旁,完全看不懂目前局势,只有曲凤池能隐隐瞧出其中蕴含的凶险,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其激烈程度却不亚于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斗。 一滴冷汗从陆清羽的额头上缓缓划落,浸入鬓角之中,他在棋局开始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只有真正投入到棋局当中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太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变态,一个根本不需要思考,落子刁钻凌厉,而且布局无懈可击的对手,带给他的心理压力接近于无穷大。 这是一个根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怪物。 这是陆清羽心中所下的定论,如果这世上有棋神,那么只能是太,不可能会是别人。 “你确实很厉害,我承认。”陆清羽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太,轻声说道:“不过事关重大,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因此我必须击败你,但是我现在的实力,绝对是不够的,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我只能进入……冥想领域了。” 453 棋局如战场 “冥想领域是什么?”张巍心中好奇,悄悄地说道:“听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所谓冥想领域,就是通过透支自己的精神力,把心神、意念、灵魂完全专注于原始之初,大幅度提高自身的思维、反应及智慧。”曲凤池解释说道:“不过这样做会给本身带来极大的后遗症,所以陆清羽从未开启过冥想领域。” 说到这里,曲凤池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轻声叹道:“这个名叫太的机关人的棋艺肯定极为恐怖,否则以陆清羽那谨慎细微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无谓损耗自己的心神,必然是他斗不过对方了,迫于无奈才做出的选择。” 萧凛吃了一惊,小声道:“那家伙有这么强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棋盘上激斗正酣,战火越烧越旺,陆清羽进入冥想领域之中,只觉有些头晕脑胀,但是头脑却一下清醒了许多,平时一些想不到的、顾不到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现上来,就连眼前的棋局走势也清晰了不少。 “要赢,一定要赢……如果输了,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太,沉声喝道:“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黑白二棋渐渐布满棋盘,相互捉对厮杀,双方你来我往,斗得你死我活,陆清羽看清走势,揪住一条白龙,试图将其截断撕碎,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白棋忽然化成一道清风,穿过了黑棋的缝隙,直往棋盘的左上角渗透。 这一招狠辣刁钻,陆清羽瞧出厉害,如果不去逮住这条白龙,黑棋必然全军覆灭,想到这里,他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低声喝道:“你想拼命,我奉陪到底!” 霎时间,战火转移到了棋盘的左上角,陆清羽使出浑身解数,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棋路,想要尽力围剿白棋,谁知走到九十六手的时候,太竟是利用角部做了一个劫。 陆清羽微微一怔,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一颗心往下沉去,这手可谓妙到巅毫,即使他劫胜了,也必须连走三手,才能吃尽白棋。事已至此,他完全没有了回旋余地,只能一手一手将白棋提尽,太趁此机会,转而吃去右下角的黑棋,又封住一条黑龙。 太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全是致命杀招,毫不留情,让人无法喘息,此时该轮到陆清羽逃龙了,但他举目四望,只见周围白花花一片,犹如漫天大雪铺天盖地压来。他宛如泥塑般呆立当场,冷汗涔涔而下,竟不知如何落子。 他心里很清楚,只有逃出这条龙,才能扭转目前的劣势,然而太始终棋高一着,不给他任何机会,竭力思考好半天后,依然不知该怎么走下一着。 陆清羽的胸膛微微起伏,脸色苍白如纸,太却面无表情,闲庭信步,似乎只是一场非常普通的棋局,双方棋力差距可见一斑,纵然进入了冥想领域,陆清羽也只能勉强跟上太的节奏,但是想赢……现在看来,几乎没有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 陆清羽不禁陷入了绝望之中,对面这个机关人根本不需要思考,便把他压制得死死的,洛可儿等人的性命也全都压在他身上,换句话说,他许胜不许败,没有任何退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击败这恐怖的怪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不耐烦的神情,因为他毫无感情,只知道下棋而已,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全身沐浴在光辉之中,仿佛有光芒环绕,这光芒看起来是如此圣洁,不可侵犯,他就像是棋盘上的主宰,不可抗拒,亦无法超越。 “我这一生……一直在跟命运抗争作对,如果我屈服于强大和恐惧,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你以为自己是无法战胜的吗?”陆清羽慢慢挺直了胸膛,神情异常肃穆,眼中却有火焰迸出,“不,没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你也一样,我要赢你,我不信你毫无破绽,肯定会有办法的!” 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机械冷漠地说道:“请落子。”他根本就不在意眼前的对手是什么情绪,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也很简单,就是击败对手,然后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陆清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冥想领域的影响下,他的灵智骤然提升数倍,但觉灵台清明,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澎湃,心中顿时生出许多棋路。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在如此高强度的思考之下,他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只觉一阵头晕脑胀,然而恍惚之间,他眼前的景象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周围已经不再囿于棋盘,而是一个巨大广阔的战场,黑白二棋变成了黑白两色的士卒,举起手中的武器,疯狂地向对方砍去! 在曲凤池等人看来,陆清羽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的状态,但黑棋却不停落下,在白棋阵中辗转回旋,横冲直撞,招数十分精妙,远胜陆清羽正常状态下的棋艺,只不过太全然不惧,无比冷静地操控着局势,白棋步步紧逼,招招狠厉,如同行云流水,将黑棋逼得喘不过气来。 如同困兽之斗,黑棋在白棋阵中疯狂冲撞,猛扑撕咬,试图杀开一条血路,谁知白棋的防守密不透风,根本撕不开防线,陆清羽汗出如浆,一滴滴落在地上,刹那间被蒸发成一团白气。 “到底怎么样了?”洛可儿忍不住问道:“谁的优势更大一些?” 曲凤池忧心忡忡道:“恐怕……陆清羽他就快输了……” “什么?”王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那我们还不快跑?”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跑哪去?”萧凛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喝道:“反正这次也是我们心甘情愿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可是……唉,好吧。”王卫欲哭无泪,开始悄悄地求神拜佛,“老天爷啊,你可一定要让陆清羽赢啊,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陆清羽陷入幻境,反而却激发了他的智慧,应付得游刃有余,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将棋盘当成了战场,包括太在内,只觉陆清羽的势头越来越凶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白棋慌乱中露出了一道缝隙,陆清羽等的就是这一刻,黑棋抓住这绝好良机时机,竟是硬生生挤出了白棋的包围圈! 攻破防线之后,棋盘右边顿时一马平川,陆清羽心里很清楚,只要能安全到达右边,黑棋的大龙就能成活。然而不仅仅他知道,太也知道,赶紧包抄过来,在路上设下重重障碍,逼得黑棋举步维艰。 太在身后穷追不舍,白棋斜刺里冲来,截断掉黑龙的一条尾巴。陆清羽在旁观望,眼睁睁看着后方被敌军偷袭,死伤无数,不由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地舍弃掉这些士兵,继续往右边进发。 太十分沉着地指挥着白棋,时不时从侧边骚扰一下,每凡出击一次,都会杀死几个黑棋士兵,刺穿他们的身体,皮破血流,伤痕累累,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死撑,以惊人的意志爬向目的地。 在陆清羽的苦苦支撑下,黑棋终于抵达了棋盘右边,太追击失败,也不着恼,而是迅速摆好了反击的架势,果不其然,陆清羽刚到彼岸,立马操纵黑棋掉转头来,直攻向白棋的薄弱之处,不过太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已经摆好了阵势,就等着陆清羽冲进来。 “莫非你以为,我真怕了你不成?”陆清羽始终被动挨打,此时终于被激发出了血性,红着眼睛说道:“有本事你来跟我同归于尽啊!” 随着他的怒吼声响起,一颗黑棋义无反顾、直冲在前,狠狠地砸入了白阵,白棋没想到他真敢破阵,顿时化作漫天白光,很快便烟消云散,不过下方的白棋反应极快,转眼间又跳一手,夺去黑龙的眼位,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生存希望。 这场棋局来到现在,已经是旷古烁今了,曲凤池棋道浅薄,但也能看出精妙棋局中蕴含的无上智慧,不禁微微感慨,实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人类能下出来的棋局,洛可儿等人纵然对围棋一窍不通,也看得十分紧张,表情全神贯注,纷纷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陆清羽的思考。 黑龙覆灭之后,黑白两棋便开始短兵相接,凶狠地搏杀起来。陆清羽激起血性之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狂猛 ,一口接一口地撕咬着白棋,太则依旧保持着冷静,犹如最冷血的杀手,专攻敌方的最薄弱之处。 “你不是要跟我硬拼吗?怎么不来了?”陆清羽冷笑一声,黑棋落得更快,杀得白棋四处逃窜,“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太冷漠地瞧着他,什么也没说,双方冷静而惨烈地劈砍着对方的身体,不闪也不避,只是专心致志地猛攻对方的要害,陆清羽的招式气势十足,宛如排山倒海,毁灭万物,白棋则弃了自己的阵地不顾,开始与黑棋近身对攻。 陆清羽的头顶上渐渐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这是他的精神力超负荷的前兆,他的眼白里满是血丝,神情状若癫狂! “不妙啊……”曲凤池叹息一声,说道:“陆清羽他……似乎快到极限了。” 454 胜天半子 陆清羽确实快到极限了。 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衣衫也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无比,身子摇摇晃晃,如同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剧烈上下起伏,随时都可能被掀翻。 他的神识也极为不稳,仿佛正在被狂暴的海啸疯狂撕扯,头顶上的白气也越来越浓厚,像是一个蒸笼,几乎将他裹在其中。 “陆军师他不会有事吧?”萧凛颇为担忧地说道:“我真怕他撑不住。” 曲凤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拳头捏得紧紧的,显然也有些紧张。 不过太的样子看起来也不轻松,似乎是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神,运筹帷幄,开始逐渐蚕食陆清羽的黑龙。原本陆清羽霸占了先前白阵,然而沧海桑田,局势瞬息转变。棋细势均,胜负全在官子上。 然而官子的争夺亦是极为紧张,棋盘纵横交错,宛如厮杀激烈的战场,寸土必争,陆清羽仔细观察着眼前局势,突然发现了什么,不由喃喃自语道:“胜负半子,居然全在右下角那一劫上……” 果然如他所料,等到官子收尽,黑白两棋便开始了右下角的劫争。要知道围棋有一个非常奇特的打劫规则:出现双方互相提子的局面,被提一方必须先在别处走一手棋,逼对方应了,方可提还一子,如此循环,就叫打劫,而打劫胜负,全在双方掌握的劫材上。 陆清羽的大龙死而不僵,这时竟成了好劫材,逼得太一手接一手应,直到提尽为止。黑阵内的白棋残子也大肆骚乱,扰得陆清羽终不得粘劫。两人你来我往,毫不退缩,直争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曲凤池盯着棋盘上的棋子,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小声道:“清羽他……似乎要输了。”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要被留在这里了?”王卫吓得浑身直哆嗦,哭丧着脸道:“他真的会输吗?不要啊,我不想留下来啊!” 张巍和萧凛也是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先前早就做好了己方会输的心理准备,但真到落败的那一刻,他们的内心还是极为不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洛可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要输了呢?” 曲凤池叹了一声,说道:“他的劫材……已经用尽了。” 陆清羽站在棋盘上,紧紧咬着下唇,脑中心念急转,想方设法要找出一个劫材,然而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眼看一局好棋,就要输在这个劫上,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难道……就要输了?我们要输了吗?” 他的神智此刻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开启冥想领域的时间过长,给他带来了一定的精神损伤,他转头望向站在棋盘外的洛可儿等人,只觉十分自责,如果这局输了,他们都要被留在这里,自己被留下也就算了,要是连累了他们,自己便是罪人! “没有办法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陆清羽浑浑噩噩地想着,眼珠子微微颤动,指甲抠进肉里,渗出血来,“你到底是被人制造出来的?”他死死地盯着太,带着一丝不甘,声音沙哑地问道。 “放弃吧。”太就像没听见这句话,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这时已然胜券在握,也不催陆清羽落子了,因为他知道陆清羽大势已去,淡淡地说道:“你可以主动认输,然后成为我们的一员。” “成为你们的一员?”陆清羽冷笑一声,还想出言讥讽几句,陡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整个人不自禁颤抖了一下,脸上带着无比惊愕的表情,眼中瞬间浮现出几分狂喜! 他目光沉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自己黑袍黑裤,不就是一颗黑棋吗?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我真是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去了,难道我就不能做劫材吗?” “把自己当作棋子?”曲凤池当即愣在原地,心底霎时涌现出死里逃生的喜悦,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被陆清羽找到了破解的办法! 洛可儿、张巍等人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见到这两人如此兴奋,必然是情势有了转机,当即精神一振,屏息凝神地盯着陆清羽,看他如何逆转乾坤! 太的脸上也出现了惊异的表情,按理说他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但此刻与凡人无疑,破天荒地流露出了内心的情绪,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当陆清羽找到这步破解之法时,他便已经输了。 一时间,全场无比寂静,空气似乎凝结住了,陆清羽整理一下衣襟,走到了棋盘的某个格子上,单膝跪了下来,声音沙哑地说道:“这一局,是我赢了。” “胜天半子!” 太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张开嘴巴,似乎刚想说点什么,谁知刹那之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炸开,迅速往外扩散,转眼间便将所有人吞噬了进去! 不仅如此,这道白光还冲出了机械迷城的范围,直往外面冲去,速度极快地朝兰陵城的方向扩散而去! …… …… 迷迷糊糊之间,依长治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浑身软绵绵的,似乎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脑袋昏昏沉沉,痛疼不已,提不起半点力气。 “我这是……在哪里?”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心头有些茫然,努力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但不管他如何回忆,都无法想起自己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想不出来,他索性便不再去想,当即转头张望四周,忽然发现牧尧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相框,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的画面。 只见素衣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一个装着米糊糊的小碗,拿着小勺子,追着小七喂饭,片刻后画面一转,他将小七的双脚提起来,让其头下脚上,小七乐得咯咯直笑,素衣却恼怒地呵斥他。 这些画面全是活动的,里面的人物看起来栩栩如生,好像真的在眼前发生了一样,一直不停地切换着场景和内容,记载的全是牧尧一家三口的温情画面,小七像树懒一样趴在牧尧宽厚的背上,揪着他的头发,小脸蛋上充满了天真烂漫的笑意。 牧尧轻轻地抚摸着画像里小七的脸蛋,唇角微微扬起,眼里满是温柔,注意力全在画像上,完全没注意依长治已经醒了过来。 “咳咳……”依长治咳嗽了几声,牧尧猛然醒悟过来,转头打量了依长治几眼,说道:“你终于醒来了啊?” “我昏迷了多久,他们人呢?”依长治忍不住问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打架去了。”牧尧撇了撇嘴,说道:“这里是兰陵城啊,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不过你也没必要找他们,反正待会儿就回来了,先安心在这里歇着吧,可儿已经说了,你的伤势才刚好,不能随便走动,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依长治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受伤前发生了什么,我又是怎么受伤的?” “不会吧?”牧尧吃惊道:“你伤得这么严重?连这件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记得那个蓝色皮肤的怪物吗?还有那些无头骑士,你就是被一匹白骨马撞伤了。” 依长治摇了摇头,表示实在是想不起来,牧尧无奈之下,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重述了一遍,包括他深入敌阵,被偷袭撞断了肋骨,后来又被蓝肤人打昏了过去,最后是付辰他们前来支援,才救下了自己。 听完这些话后,依长治终于回想起来了那些事情,当即捂着脑袋,重新坐回到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有些怪异,但是怪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上来,只能沉默。 这时,牧尧慢慢收起画像,将身子转了过来,目光看向依长治,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依长治愣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他很少看到牧尧会这么严肃认真,于是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可能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很自私,但是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早就想说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牧尧犹豫了一阵,认真地说道:“如果这次我们能平安无事地回去,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是说洗手不干了,起码能让我好好陪伴一下小七她们。” 依长治没想到牧尧说的是这个事情,不由笑着说道:“这算什么事情,你要是想休息,随时都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牧尧便打断了他,说道:“你先不要笑,我是很认真的,因为我这次若要休息,肯定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个期间里,如果你们又要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到时候我应不应该参加,这点你得考虑清楚。” 牧尧盯着依长治的眼睛,眼眸中没有平时的轻佻,只有凝重和肃然。 严肃得让依长治感到有些陌生。 455 神秘的光芒 陆依长治知道牧尧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因为这几年来,他始终伴随在自己左右,经历过无数场战役,无数次争斗,就连素衣临盆之时,他都抽不出时间回家,非常遗憾地错过了目睹小七的降生。 虽然牧尧对此闭口不谈,但依长治很清楚,这件事情萦绕在他心中,永远无法忘怀,他此刻说出这番话来,依长治其实根本没感到意外。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表现的太沉重了,牧尧勉强笑了几声,将后背仰靠在椅子里,说道:“老实说,这些年南征北战,我确实赚了很多黑钱,在东极军的地位也不算低了,起码跟我父亲差不多,当年我加入天清宫,目标就是达到我父亲的成就,然而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这个目标,也没什么好追求的了。” “我并不这么想。”依长治笑了笑,说道:“凭你的实力,做个副官可有些屈才。” “那又如何,你是了解我的。”牧尧打了个哈欠,说道:“名声和职位,对我而言根本没用,我要赚钱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家庭,还有研究技术的时候,能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这样就可以了,我真没什么追求。” “或许是斗争的时间太久太长,心里生厌了吧。”依长治叹道:“人都是容易疲倦的,不是在肉体,而是在内心,当初我们成立破天小队的时候,大家全都干劲十足,可当时谁都没有想到,我们这一干,就干了差不多快十年。” 依长治说起当年往事,牧尧也不禁感慨起来,“八九年前的时候,我们都还是毛头小子,血气方刚,成立破天也是因为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现在回头看看,我们做的事情可要比以前想的多太多了。” “那时候没想过这么远的事情,幸运的是……我们当时给自己制定的目标,现在看来基本都达到了。”依长治笑着说道:“但是以后呢,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我们人生的路还很漫长,总不能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长治,你经历过这么事情,难道不觉得红莲大陆隐藏着很多秘密吗?”牧尧不自主地挺直了身子,说道:“上古遗迹,神器,还有异世界,这些秘密,正是红莲大陆极具魅力的地方,这个世界的准则不是唯一的,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打破。”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依长治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有话直说不妨,我又不是固执不化的人。” 牧尧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世界不但光怪陆离,还有很多未知的美丽风景,然而我却没有时间陪素衣和小七四处走走,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依长治看着牧尧的眼睛,沉默片刻之后,微笑道:“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这是我的承诺。”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次任务执行完后,我给你批一个无限期的长假,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在你不主动开口之前,我绝对不会去找你的。” “谢谢。”牧尧的神情骤然放松下来,显然这些话在他的心里闷了太久,此时一股脑倾诉出来,让他感到很是舒畅,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忽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说道:“对了,我虽然看人不是太准,但是可儿妹子真的不错,模样长得不赖,人也温柔善良……” 依长治心想,你这是没看见她第一次遇见我时的刁蛮样子,正想装模作样地贬低洛可儿几句,冷不防牧尧突然说道:“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胡说什么!”依长治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我跟她没什么,你千万别出去到处乱说……” “得了吧,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装?”牧尧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啊?谁不默认洛可儿是你依长治的女人?” 依长治尴尬地笑了起来,心跳一下子加速了,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正想说些别的,引开牧尧的注意,却听见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说道:“早点结婚不是很好吗,这样我也可以当你们孩子的干娘了。” 路依凝推开房间,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依长治不由目瞪口呆,敢情刚才他跟牧尧的对话全都被听去了,只觉一股热血上涌,脸上一阵燥热,耳根子都红了,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在这里,没跟他们一起去吗?” “可儿说我伤势刚好,还需要休息,所以不准我出去。”似乎是伤势初愈的缘故,路依凝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本来就美丽的面庞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依长治心中一动,缓缓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绝美的容貌。 “说起来,这算是我们这几年来第一次以三人的组合重新聚在一起吧。”牧尧觉得眼前的情景相当有意思,嘿嘿笑道:“真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受伤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这样不好吗,反正你喜欢忙里偷闲,不是正合你意吗?”路依凝转头看着牧尧,揶揄道:“而且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我必须持保留意见,你那么懒,竟然还想出去旅游,恐怕没走几步就想回去了。” “胡扯,那是以前的我。”牧尧哼了一声,说道:“现在的我早已洗心革面,不信你到时候走着瞧,你如果收回刚才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给你带点特产回来。” 路依凝摆了摆手,笑道:“特产就不必了,你能把自己带回来就行了。”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以前在天清宫,每次出去执行任务,我也没掉过链子啊!”牧尧气鼓鼓地说道:“你这是偏见懂吗,偏见!” 依长治瞧着二人斗嘴,不由苦笑着摇摇头,思绪渐渐飘向远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共同憧憬着遥远的未来。 当时的自己,目标是成为东极军的大将,牧尧则想成为副将,路依凝却没什么目标,谁能想到造化弄人,如今在三人之中,权势最高的人,反而最没有野心的路依凝。 假如那时候能开天眼,知道三人未来的命运,恐怕当时的自己也不会相信,因为这太过荒诞,然而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心中有些迷茫,不知道这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呢? …… …… 休息了一阵之后,依长治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牧尧受到的皮外伤被洛可儿治疗后,也都痊愈了,两人原本就是闲不住的人,既然伤都好了,那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说,老师他们去广济城那边了?”依长治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过去支援他们。” “他们四大高手都在,我们去凑什么热闹?”牧尧嘿嘿笑道:“就算去了,估计也是个拖后腿的。” “可是我们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你甘心吗?”依长治怂恿他道:“就好像我们是打酱油的一样。” “打打酱油也没什么不好的。”牧尧打了个哈欠,说道:“兴许人家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忙呢?” “我们可以先问一问。”依长治打开通讯仪,想要跟付辰等人联系,谁知通讯仪里沙沙声一片,什么都听不见,牧尧皱了皱眉,说道:“那边的信号这么差?” 依长治摇了摇头,关掉了通讯仪,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更应该要去了。” “既然你想去,那我们就一块儿去吧。”路依凝知道依长治性子倔强,劝是没法劝了,微笑道:“反正在这里也是闲着。” 三人商议已定,当即走出城外,想要去广济城那边看看情况,忽在这时,路依凝心头一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猛然回头后望,但见一道白光骤然袭来,一下子将他们吞没在其中! 依长治身陷白光当中,只觉头痛欲裂,仿佛快要炸开一般,忍不住捂住脑袋,单膝跪在地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咆哮! 他勉强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全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好似神识出窍,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依长治竭力想保持清醒,然而眼皮逐渐沉重,头脑也越来越不灵光,只觉三魂七魄全都飘散而去,化为虚无。 片刻之后,一阵无尽的黑暗汹涌袭来,吞噬了他的意识,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隐约感觉飘荡于黑暗及光明的中间,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经历了无数个春秋伤悲,眼前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刺痛着他的双眼,依长治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再缓缓睁开,只见自己又回到了现实当中,不过此刻眼前的景象跟先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率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块洁白的天花板,上面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他正躺在一张柔软宽敞的大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原来……又是个梦啊。” 456 意想不到的背叛 依长治慢慢坐起身来,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缓了一会儿后,他才从床上坐起身来,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又做梦了?” 鹅绒的床铺散发阵阵清香,他打了个哈欠,无意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穿的竟是一套格子睡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举目四望,只见自己身处一间非常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墙壁上摆放着几张照片,那些照片里的人全都是自己。 “我怎么总是会梦到以前的事情?”依长治无奈笑笑,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念头全部驱除出去,转头看向书桌上的电子闹钟,原来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 忽听哗啦一声,厚重的窗帘左右自行拉开了,显出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远处高楼密布,鳞次栉比,一架喷气飞机快速从天空掠过,带起一条长长的白烟。 依长治走到窗边,看着眼前的景色,一时间竟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幸好脑海中的信息在提醒着他,这里原本是大荒的王都,现在已经改名为依水城了。 他此刻位于数十米的高楼之上,下方汽车川流不息,马路十分宽敞,行人都身穿西服,手提真皮公文包,忙忙碌碌地奔波于街头。忽然间,有人无意中抬头看见了依长治,立即兴奋地大喊起来:“长治将军,那是长治将军!” 喊叫声一下子惊动了周围的人,周围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发现果然是依长治,忍不住也跟着欢呼起来,“依长治将军,我们的英雄!” “英雄万岁,英雄万岁!” 这些人的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心中最崇拜的偶像,瞬间失去了理智,情绪无比高涨,兴奋得脸庞都变形了。依长治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叫道:“来人,来人!” “小牧,可儿,清羽!是谁都行,快来人啊!” 话音刚落,房间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了,一个浑身是火、皮肤如同熔岩一样的怪物冲了进来,惊讶道:“依老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是……谁?”依长治被这怪物的模样吓了一跳,定睛瞧去,发现竟是血魔状态下的张巍,不由松了一口气,然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吃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了机械迷城吗,而且还进入了血魔状态?” 张巍听到这话,马上解除了血魔状态,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只是看向依长治的眼神很不对劲,似乎充满了惊奇。就在这时,司空望月也走了进来,小声问道:“依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他的右边脸上戴着一个银制面具,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依长治本来对他就没多少好感,也不知哪来的念头,突然几步抢上,扯下了他的面具,说道:“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戴上面具了?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有意思吗……”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惊疑地说不出话来,但见司空望月的右边脸不知何时被烧毁了,瞧着狰狞丑陋,不禁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奇怪的是,司空望月被他如此粗暴地扯下面具,竟然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当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你……你的脸,怎么……”依长治吃惊地说道:“什么时候被烧毁容了?” 他这话说出来,司空望月居然更加惶恐,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依将军,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你这是怎么回事?”依长治愣了一下,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谁知司空望月就像是受到了责骂一般,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真是莫名其妙!”依长治见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了,转头对张巍问道:“陆清羽呢,可儿呢,他们都在哪里?” 张巍看向依长治的眼神更加怪异,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道:“依老弟,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犯病?”依长治闻言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能有什么病?” “每次你都说自己没病,结果呢……”张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唉,看来只能请夫人过来了。” “请可儿来干什么?”依长治顿时有些迟疑起来,难道自己真有什么病,需要让洛可儿来帮他治疗?只不过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 片刻之后,一名美丽的白衣女子款款走了进来,但来人并不是洛可儿,而是路依凝! 依长治愣愣地盯着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路依凝,心中诧异到了极点,自己什么时候跟路依凝结婚了,她多年前不是嫁给兰汐了吗? 他在少年时期,曾经无数次想过要娶的人会是路依凝,然而自从路依凝嫁给兰汐后,他便断了这个念想,心如死灰,此时美梦成真,他第一反应不是兴奋,不是喜悦,反倒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总觉得很不踏实。 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自己以前确实很想娶路依凝,但是这样不对,完全不对,她根本不该嫁给自己,这也不是自己所期盼的。 “我……我要出去走走。”依长治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块,整个人浑身都不对劲,想出去透透气,从前经历过的事情,跟现在所看到的情景都不一样,或许自己真的是忘记了些什么,莫非这就是张巍他们所说的病吗? 在张巍等人惊奇的目光注视下,他毅然走出房间,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厅堂,幻火等人此刻就站在大厅之中,正恭恭敬敬地等待着他,不仅如此,司空千里、楚亦凡及奈良等人也都在场,却没看到圣女塔利亚的身影。 “你、你们……”依长治只觉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人都会在此地聚集一堂,到底在搞什么鬼?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路依凝从房间追了出来,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依长治听不懂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问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此言一出,路依凝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色,她仔细打量了依长治片刻,低声叹息道:“糟了,他又犯病了。” “我说过了,我没病!”不过这话说出来,依长治不免有点心虚,连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病,所以立即转移了话题,连声问道:“小牧呢,曲师兄呢,可儿呢,破天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本以为路依凝会告诉他,牧尧他们只是暂时有任务,还没来得及赶回来,谁知路依凝只是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大厅中的楚亦凡等人也都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此情形,依长治的心不由咯噔一下,似乎渐渐往下沉去,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路依凝,沉声道:“快告诉我,小牧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你真的忘记了吗?”路依凝抬头看着他,满脸担忧地说道:“可儿他们……早就死了,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什么?”如遭五雷轰顶,依长治登时愣在当场,喃喃道:“你说什么,可儿他们……死了?”一个声音在他的内心深处呐喊,不,这不是真的!但是他也知道,路依凝从来没骗过他,她说洛可儿死了,那洛可儿就一定死了,可是自己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后,依长治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眶一下子红了,咬牙说道:“依凝,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可儿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去援助大荒的事情?”路依凝幽幽叹息一声,低声道:“就在与异世界的怪物决战结束以后,天元帝国突然趁乱偷袭大荒和我们的人,并且派出大量士兵包围了我们,不仅疯狂屠杀大荒的百姓们,还到处放火,整整烧了大荒三个月之久,在此期间,陆清羽、洛可儿、曲凤池、双瞳,还有贺峰他们,全都罹难了……” 依长治只觉此事让人难以置信,根本无法接受这个说法,曲凤池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但是路依凝这番话偏偏又合情合理,挑不出半点毛病,这让依长治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沉默片刻之后,依长治决定接受这个悲伤难过的事实,强忍着眼泪流下,咬着牙问道:“我明白了,那后来呢?” “后来啊,就是我们剩下的人集合起来,与大荒联合在一起,击败了天元帝国。”路依凝轻叹道:“关键是付辰,他……他……” 说到这里,路依凝轻咬下唇,脸上露出一丝痛惜,依长治吃了一惊,说道:“难道老师他也战死了?” “不,他没死……” 听到这话,依长治不禁长出一口气,他真怕连付辰也战死了,否则东极高庭及天清宫会损失惨重,楚亦凡本来就叛变了,届时再也没有可靠的强者来撑场面。 然而路依凝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震惊当中,“付辰他……他突然叛变,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与天元帝国联手了,而且还杀死了塔利亚。” “就连你的大脑损伤,都是因为他用梦伴在你脑后狠击了一下,才导致你一直处于失忆的状态。” 457 拦路之人 什么?付辰……背叛了东极高庭,还跟天元帝国联手?而且还打伤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付辰突然叛变,联手对象居然还是天元帝国,对于将天元帝国视为死仇的依长治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眼神发直,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乱成了一团麻,好半晌没吭声,路依凝知道他暂时无法接受这件事,也就闭口不谈。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依长治终于长叹一声,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语气有些悲伤地说道:“后来结果如何?” “由于付辰的意外背叛,导致寒川与大荒结成同盟,共同攻打东极高庭和天元帝国。”路依凝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小声道:“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投靠了大荒,奋力击退了东极高庭和天元帝国。” “只是那次大决战过后,你就失忆了,经常性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司空望月一眼,说道:“包括他的右脸,也是在那场战斗中被烧毁的。” 依长治盯着司空望月那张被烧毁的右脸,感受到路依凝柔软白嫩的小手,心底还是有些茫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见依长治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路依凝终于有点生气了,挑起两道柳眉,不悦道:“长治,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了吗?难道你忘记了圣女为了救你,是如何壮烈牺牲的吗,还有司空望月的脸……你难道忘记了前两年我们一起出征,努力荡平了天元帝国,现在的敌人就只剩下东极高庭了,这些事情,你难道统统都忘记了?” 路依凝越说越激动,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气冲冲地说道:“我们休养生息一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这个出征东极高庭的重要时刻,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不允许你失忆,你必须恢复正常!” 似乎是路依凝愤怒的情绪感染了依长治,霎时之间,一幕幕回忆蓦然涌上脑海,依长治被尘封已久的记忆被重新唤醒,徐徐展开在他的眼前。 “原来如此,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三年了啊……”依长治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有些感慨地说道:“我想起来,我全都想起来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被唤醒了记忆之后,这三年来所有的往事犹如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异常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三年之前,他与牧尧,以及路依凝前去广济城支援付辰四人,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付辰等人与蓝肤人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双方陷入了苦战之中。 虽然蓝肤人实力强横,而且手下众多,但在四大强者的联手之下,终究还是不敌身亡,不过四大强者也累得筋疲力尽。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天元帝国突然发难,派兵偷袭了大荒,付辰也当场背叛,加入了天元帝国的阵营,他勃然大怒之下,正要上前阻止,谁知天元帝国开始四处纵火,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一幅幅画卷陆续展现在他眼前,他想起了当火势蔓延的时候,当年偷袭他的一念组织也随着天元帝国的进攻而同时出现,开始大肆屠杀大荒的士兵,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不由又惊又怒,想要去找一念算账,然而付辰蓦地向他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险些将他诛杀当场! 眼见自己要毙命身亡,这时塔利亚及时出手了,阻挡了付辰的必杀一击,不过她的修为本来就不及付辰,何况在与蓝肤人的战斗中还受了点伤,很快就被付辰打得口吐鲜血,身受重伤,幸好张巍及时赶到,将他从付辰的手中抢了出来,塔利亚却重伤不治,死在了付辰的梦伴之下。 “不……怎么会这样!”依长治捂着脑袋,只觉头痛欲裂,难受至极,眼前的情景陡然变化,他又看见了——当天元帝国入侵大荒之时,东极高庭也对寒川发动了进攻,齐云川带齐人马,直接进军寒川。 寒川此时内部没有修行强者坐镇,高手尽被派出至大荒,哪是齐云川的对手,一番血战过后,寒川全面沦陷,百姓被疯狂屠杀,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遍地都是寒川人的尸首,血流成河,犹如修罗地狱! “我全都想起来了,还有那个梦,那个奇怪的梦!”依长治此刻完全恢复了记忆,马上想到了这三年以来,始终困扰着他的一个梦境,梦里有个瞧不见模样的神秘人,一直念叨着让他千万别回去,又或是两个绝世强者在互相掐架,嘴里说着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事情。 “是……确实是这么回事,我现在的身份早就不是东极军的将军,而是大荒的大将军,我已经荡平了天元帝国,接下来……”依长治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迷茫及惊惶,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杀气腾腾的狠厉,“我们势必要踏平东极高庭!” 说完这话,周围所有人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不少,依长治无疑是他们的主心骨,以他马首是瞻,如果他能完全恢复正常,那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喜事,有了依长治的带领,想要荡平东极高庭,或许也不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依长治此刻的神情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霸气,他环视周围一眼,望着楚亦凡、幻火等修行强者,沉声道:“此次讨伐东极高庭,我们没有任何退路,只许胜利,不许失败,这就是我的要求!” 说完这话,他转身回到了房间,换上了一身戎装,紧接着走出厅堂,外面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成千上万名士兵早已经列阵集结,沉默地等待着他的指示。 “别的话我不想多说,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记住,究竟是谁毁了你们的家庭,侵略了你们的土地!”依长治目光如电,扫过这些面容坚毅的大荒军,沉声喝道:“今天,我会给你们一个复仇的机会,前往东极高庭,杀尽你们的仇敌!” 不得不说,这番话确实非常具有鼓动人心的效果,士兵们纷纷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大声喝道:“为了复仇,横扫东极!” “为了复仇,横扫东极!” 忽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豪迈的大笑,牧尧从天而降,来到依长治的身旁,嘿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一年了!” 依长治用力拍了拍牧尧的肩膀,说道:“这次我们并肩作战,一定要让付辰那叛徒付出血的代价!” “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的。”牧尧想起付辰便气不打一处来,面色铁青地说道:“居然敢联手天元帝国,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四目相交,忽然笑了一下,很有默契地伸出拳头碰了一下,依长治面容一肃,喝道:“时辰到了,出发!” 此番出征,大荒可谓是精锐尽出,不但路依凝、司空望月等人跟来了,就连楚亦凡及司空千里也一路随行,加上依长治本身强大无比的实力,以及训练有素的大荒军,征途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 大荒军一路横扫过去,东极军闻风丧胆,他们深知依长治有多么恐怖,几乎没做什么抵挡就投降了,才短短几天时间,大荒军便成功翻越了东极壁垒,攻破了边境处的九华城,接着势如破竹,竟是一口气打到了空桑城! 这场战役打到现在,几乎可以说是胜负已定了,依长治这边实力极强,不但有两大传说级别的强者,还有依长治和牧尧这样的战场杀神,东极军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兰汐见势不妙,当即弃城逃走,在付辰的掩护下,直接逃到了寒川,去投靠宇文释了。 宇文释是天元帝国的国君,自从被依长治打败以后,便逃到了寒川,重新建立城池,四处招兵买马,又渐渐组建起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兰汐无处可去,也只能被迫投靠于他,逃跑时带走的全部士兵也都整合到了宇文释的队伍当中。 占领了空桑城后,东极高庭的实际领导权便落在了依长治的手中,如此一来,他掌管大荒、天元帝国以及东极高庭三大国家,势力如日中天,唯一还剩下的敌人,就只剩下龟缩在寒川的宇文释和兰汐了。 在依长治看来,这两人已经不成气候,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但不杀死这两人,难解他心头之恨,经过数周时间的休养后,他又开始出征寒川,带领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 要去寒川,必先经过墨龙潭,经过数日的奔跑,依长治慢慢地走到了墨龙潭的城门前,然后驻马停住,沉默无言。 或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具体是多少年,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当时还是天清宫一年级新生的他,被派到此地执行过任务,不过很多细节根本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自己来过,但当他看着这座新建成不久的墨龙潭,总觉得再也找不回那时的自己了。 忽然间,他看见前面远处站着一个人,浑身金光闪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依长治脸色微沉,这家伙孤身一人就敢拦住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当即翻身下马,身形骤然一晃,闪电般地冲到了这人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岁左右,长相较为平凡,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极为凌厉,犹如一柄藏锋于鞘的利剑。他赤裸着上身,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太阳纹身。 458 破除幻境 依长治打量着眼前这年轻人,感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瞧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思忖着要不要询问他的身份,谁知这年轻人却抢先开口了。 “你回来了。”他轻声说了一句,语气很是冷漠,整个人的气势十分凌厉,犹如一柄藏锋于鞘的绝世宝剑。 依长治被他这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只觉如芒在背,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扬起头来,毫不留情地冷笑道:“你应该带上我的意志,冲破这片如同囚笼般的天地,那才是你该做的事情,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他的语气极为不善,近乎于劈头盖脸的训斥,无礼至极,然而奇怪的是,依长治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他呆呆地看着年轻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说吧,你是谁?”依长治沉默片刻,追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年轻人轻蔑地笑了一下,目光投向他的手腕,讥讽道:“你问我是谁,倒不如先想想你是谁,如果还想不明白,就再看看你手腕上的玩意儿。” 依长治微微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年轻人眯起眼睛,冷声道:“依长治,希望你不要白白浪费我的牺牲。” 说完这话,他的身躯骤然分裂开来,宛如细沙堆起的假人,忽地被大风吹散,漫天飘扬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原地,什么也没剩下。 这幅画面非常诡异,也非常惊悚,依长治望着渐渐飘远的沙砾,脑袋蓦然间一阵剧痛,记忆宛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一股脑地灌进了他的脑海里,头颅几乎快要炸开,太阳穴突突直跳,难受到了极点! 依长治猛然捂着脑袋,痛苦地弯下腰去,脸色极其苍白,露出无比狰狞的表情,一滴冷汗从他的鬓角滑下,浸入身下的泥土中,他紧咬牙关,下意识地瞧向自己的手腕,发现自己正戴着一块模样古怪的手表。 刹那间,所有的事情全都回忆起来了,这块表是牧尧制造的机械表,在很多年前送给他的礼物,而这个消失的年轻人,正是为了救他而牺牲了自己的燕飞白! 他已经想起来了,刚才这一幕便是燕飞白临死前的画面,死得十分凄惨,尸骨无存,本来以为自己早已将这段回忆埋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谁知今天居然再次重现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依长治怔怔地看着这块机械表,只见上面的日期竟然还停留在三年前,时针和分针静止不动,秒针则麻木而机械地向前跳动,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往前迈进半寸。 看着这块机械表,依长治瞬间明白了一切,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这时,路依凝走了过来,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有些担忧地问道:“夫君,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依长治沉默良久,缓缓抬起头来,眼白里满是血丝,双目通红地说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路依凝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愣愣地点了点头,依长治深吸一口气,紧盯着路依凝,峻声问道:“我是谁?” “逗我玩吗?你当然是我的夫君,依长治呀。”路依凝甜甜地笑了起来,嗔怪地说道:“不但如此,你还是大荒的大将军,依水城的主人!” “我不是你的夫君,因为你已经嫁给兰汐了。”依长治悲哀地看着他,寒声道:“早在九年前,你就嫁给兰汐了!” 他的表情越来越悲痛,也越来越愤怒,低声吼道:“你知不知道,在你出嫁的那一天,我绕着整座东极岛跑了多少圈?你又知不知道,这整整九年时间,我最不愿意想起的人,就是你——路依凝!” 他的神情狰狞至极,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周围的人见此情形,不由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劝他冷静一下,牧尧小声道:“长治,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依长治粗暴地将他推开,居高临下地盯着路依凝,沉声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弄错了……”路依凝勉强苦笑了一下,辩解道:“不是九年,而是十一年,因为红莲劫难是在两年前发生的……” 话还没说完,依长治便冷漠地打断了她,举起手腕上的机械表,说道:“如果已经过去了两年,那时间不可能还停在两年前,你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吗?他就是燕飞白,我现在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两段痛苦的回忆,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但记忆带来的痛苦越是强烈,他就越发清醒,他想起了燕飞白为了救他一命,甘愿被怪物咬伤,最后掩护他逃走而死去,他又想起了路依凝与兰汐举办隆重盛大的婚礼,他却故意缺席了,悲伤无助地拔足狂奔,最后累瘫倒地,精神濒临崩溃绝望。 有痛苦的经历才是真正完整的人生,一帆风顺的命运只存在于虚假的幻想之中,如今这个美丽的泡沫被依长治主动戳破了,无尽的愤怒与悲痛瞬间涌上心头,依长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虽说这的确是自己想要的结局,不过既然是虚假的美梦,那么这个结局不要也罢,想要脱离这个困境,便必须由自己亲手来击碎! 滋滋滋—— 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从他的眼眸中快速闪过,雷电混杂着星辰之力,环绕在他周身,发出滋滋的响声,他的目光凌厉如刀,精芒迸射,右手陡地飞速颤动,顷刻间凝聚出十个小型的破灭星辰! 路依凝吓得花容失色,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想要杀了我吗?” “长治,你疯了?”牧尧也赶紧冲了上来,拦在依长治的面前,怒道:“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看清楚了,这是依凝,是你的青梅竹马,不是别人,你居然要对她出手?” 依长治的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眯眼道:“真正的路依凝,是不会害怕的,她也不会求任何人。”说着往前跨了一步,慢慢举起右手,破灭星辰散发出无比恐怖的威压!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就在他即将出手的时候,周围的情景顿时停止了,仿佛时间被某种力量静止,所有人都站着不动,除了惊慌失措的路依凝,“凭什么?怎么是个人都能识破我的海市蜃楼?” 话音一落,路依凝的面容变形扭曲,逐渐变成了一张恐怖的脸庞,一边是正常的人类,另一边却是覆满了鳞片的蜥蜴巨脸,两只眼眸通红如血,神情极是不甘。 随着此人的真面目出现,四周突然震动起来,如同空间被无形之力破坏坍塌,出现了一条条裂纹,紧接着一道白光骤然闪过,片刻后渐渐消失,依长治的双脚重新踏在了地面上,周围的景色已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陆清羽不省人事地躺在棋盘的正中间,羽冠散落在一旁,张巍、曲凤池、萧凛及牧尧等人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依长治吃了一惊,转头往旁边看去,但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个变幻成路依凝的怪物,神情有些惊惶,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洛可儿与他遥遥对峙,神谕之心环绕盘旋,一缕缕绿光迸射而出,让依长治惊讶的是,此时在洛可儿的身后,竟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盘,似乎是由浓烈的绿光聚成,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丝丝缕缕的光芒从圆盘中逸散而出,转眼间又被洛可儿吸入体内,仿佛正在源源不断地给她提供灵气。 “沈,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洛可儿看见依长治清醒过来,不禁又惊又喜,笑道:“我就说长治肯定可以识破你的幻镜!” “可儿,这是什么地方,那家伙又是谁?”依长治被洛可儿这副架势弄糊涂了,吃惊地问道:“你背后那个圆盘……是什么东西?” 洛可儿嘻嘻一笑,还没说话,那个叫沈的怪物便已怒吼起来:“这不可能的,我分明制造了一个无人能挡的超级幻镜,在那个幻境里,我足足控制了他两年时间,根本他不可能会醒来的!” 他死死地瞪着依长治,越说越是气愤,不甘心地咆哮道:“我明明一点破绽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依长治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这怪物的言辞,原来幻境居然是他弄出来的,只是这怪物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依长治忍不住望向洛可儿,想听听她的解释。 洛可儿知道依长治想要一个说法,忽然一扬右手,一道绿光陡然射出,没入了依长治的体内,咯咯笑道:“这家伙修为平平无奇,耍赖倒是厉害,你先把他拿下来再说,待会儿我再来解释事情的经过。” 这道绿光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灵气,依长治只觉浑身暖融融的,就像浸泡在温泉里一样,全身的疲乏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依长治冷冷地看向沈,目光中满是杀意,寒声道:“但你居然敢在幻境里戏弄我,饶你不得!” 459 云霄上的高塔 依长治真的是有些愤怒了,一想到自己不愿记起的回忆被人恶意扭曲戏弄,便觉有一团烈火在心口燃烧,越烧越旺,越烧越痛。 他阴沉着脸,一步步向沈走去,全身紫电环绕,发出噼啪的轻响,沈被他这模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依长治也懒得跟他废话,猛然跨前一步,闪电般冲到沈的面前,掌心瞬息间凝聚出破灭星辰,就要往沈的脑袋上砸去。 他不了解沈的性格和势力,本以为这家伙会痛痛快快跟自己打一架,谁知刚刚才举起手来,沈一下子蹲了下来,抱着脑袋叫道:“别……别打我!” 依长治不由愣住了,没想到此人看着凶恶狰狞,居然这么没有骨气,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出手制服这家伙,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点线索来,然而一道射线突如其来,蓦地射中了沈的身躯,只见红光一闪,他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还有敌人?”依长治陡然回头,却没看见敌人的踪迹,一个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恭喜,你们成功破解了三个谜题,同时你们也是自机械迷城建立以来,第一批破解谜题的人,你们现在可以进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立体环绕,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十分清晰地传入依长治的耳中,随着这句话响起,牧尧、曲凤池等人的身上骤然闪现出一道白光,将他们裹在其中,顷刻间消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怎么回事?”依长治大吃一惊,抬头喝道:“你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们,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选择自己走进来。”说完这话,声音就消失了,前方的墙壁忽然震动起来,轰轰作响,碎石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片刻后左右分开,显出一条明亮的通道。 依长治不知这声音的主人在搞什么鬼,不过牧尧有难,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回头看了洛可儿一眼,说道:“我们进去看看,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小心点,来者不善。”洛可儿小心提醒他一句,两人并肩而行,缓步走入通道之中,依长治这时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询问洛可儿后,才得知自己居然已经来到了机械迷城,看来是那道莫名其妙的白光将他与牧尧传送过来的,但是为什么没传送路依凝过来,他有点想不明白。 这条通道颇为狭窄,十分阴森,虽然头顶上有白色的灯光照明,但前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洛可儿不免有些害怕,往依长治那边靠近了一些,依长治低头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别怕,有我在呢。” “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保护我哦。”洛可儿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 “那是当然。”依长治笑了一下,看向她身后的光芒圆盘,说道:“你好象变得更厉害了,这个圆盘是你幻化出来的?有什么作用?” 洛可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的注意力能够非常集中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灵光开窍了一样,领悟了很多以前都不会的法术,可能这是神谕之心的力量吧。”她身后的圆盘已经不如刚才那般明亮了,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圆盘的力量也在逐渐减弱。 “神谕之心是寒川的神器,拥有这样的神力也不足为奇。”依长治点了点头,又问道:“刚才那个半边脸是怪物的家伙到底是谁,他好像会操纵幻境,你们是怎么遇到他的?” 洛可儿想了一下,将他们是如何来到机械迷城,如何在门口遇到了沈,如何破除了他的幻境,陆清羽又是如何进入棋盘之中,与一个叫太的机关人互拼棋艺,最后以一子险胜,结果就在他们获胜的一瞬间,沈制造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幻境,将所有人都罩在了里面。 “本以为受到波及的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而已,谁知道连你远在兰陵城都无法幸免。”洛可儿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个叫沈的家伙,真的很不简单,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听令于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我担心……” 依长治摸了摸她的秀发,笑着说道:“不必担心什么,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就看看机械迷城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洛可儿缩了缩脖子,脸颊微红地咕哝道:“别乱摸,我又不是小孩子……”直到此时,她身后的圆盘才彻底消失。 依长治笑了笑,不再说话了,只是心中想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洛可儿刚才说有个机关人的名字叫太,这个太跟自己梦里的那个太……有什么联系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就被依长治否决了,或许是名字相同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特殊原因,自己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两人又走一阵,前方已经无路可走,尽头处是一扇玻璃门,门上满是灰尘,不知道多少年没开启过了。 依长治来到玻璃门前,正想看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没想到玻璃门竟然自动打开了,里面的空间恰好能容纳两个人进去。 走进玻璃房后,两扇门自动关闭了,紧接着轰轰作响,似乎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下一秒,但听叮咚一声,玻璃房突然平地拔起,迅速往上升去! 依长治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失重,赶紧用手撑住玻璃门,这才站稳了脚跟,洛可儿则吓得叫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颤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经过极短暂的黑暗后,周围忽然一阵明亮,他们急忙望向玻璃外的景色,只见自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升,周围的情景尽收眼底,一切事物都变得异常细小,仿佛整个大荒都一览无遗! “我知道了,原来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机械迷城正中心那座最高的塔!”洛可儿在进入机械迷城之前是见过其全貌的,此时猛然醒悟过来,忍不住激动地叫道:“我们马上就要冲到天上去了!” 依长治是被传送过来的,没看过机械迷城的外貌,所以不知道洛可儿在说些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玻璃房扶摇直上,下方的景色越来越小,竟是一头冲入了云中,紧接着窗外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瞧不清了。 轰轰—— 突然间,玻璃房狠狠地震动了一下,两人一时没站稳,脚下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或许是这一下的冲击力太过强烈,洛可儿感觉头晕目眩,有些恶心想吐,依长治修为高深,比她好上不少,轻轻地摸着她的背脊,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洛可儿用力拍了拍胸口,稍微缓了一下,咬牙说道:“放心吧,没问题的。”话音刚落,玻璃门再次自动打开了,他们这时已经来到了高塔的最顶端,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周围是一块块透明的玻璃,外面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楚。 牧尧等人就站在空地的正中间,虽然已经清醒了过来,但眉宇间满是疲惫,似乎精神受到了不小的损伤,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 “长治,可儿,你们终于来了?”牧尧本来无精打采的,乍一见依长治二人出现,当即又惊又喜,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们找不到路了!” “你们先别说话。”洛可儿手指一弹,一道道绿光从她白葱般的玉指间迸出,射入了众人的体内,说道:“这是清心咒,可以让你们集中精神,消解疲乏,你们精神受创,必须得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轻松愉快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片刻之后,牧尧重又变得精神抖擞,哈哈笑道:“这就是机械迷城啊,我终于来到机械迷城了。” 萧凛张望四周一眼,说道:“但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忽在这时,一道亮眼的光束从天花板上疾射下来,一道身材高大的人影霎时出现在平台中间,背对着众人,完全看不见相貌,只能看到此人发色乌黑,凌乱地披在肩上,看着有些油腻腻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衣装却很郑重,穿一身墨黑色的鳞甲,在光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虽然只是一道略显模糊的投影,虽然只是普普通通地在那站着,但是此人带给众人的感觉竟是深不可测,蕴含无上威严,包括依长治在内,全都本能地感受到了此人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你是什么人?”依长治皱起眉头,冷声问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你们擅自闯进了我的领地,居然还来质问我的身份?”这人转过身来,淡淡地说道:“你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吗?” 460 相互影响的世界 依长治问出这句话后,还没一秒就马上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多余。 能够安然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又如此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自然只能是这里的人,是不是主人还无法断定,但看这副派头和架势,即便不是主人,想来地位也不会有多低。 陆清羽盯着这人,感觉有些奇怪,从来到机械迷城的那一刻起,里面藏着的东西无一不是超乎常人想象的稀奇玩意儿,这人却一身鳞甲,跟周围的环境相比,看起来不伦不类,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沉默打量着此人。 这人的皮肤很白,如同二月天降的白雪,几乎没什么血色,嘴唇却异常红润,像是涂抹了一层鲜血,透着一股诡谲的妖异,更重要的是,他长得非常好看,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宛如从画像里走出来的人物,就连曲凤池都有些失色,让人感觉极不真实。 他说话的声调十分平板,毫无起伏波动,不知是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还是天生就自带生人勿进的气质,这种质问的话虽然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与他毫无关系。 依长治看着这名黑甲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擅自闯入此地,确实是我们不对,不过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们没得选择。” 说完这话后,一滴冷汗从他的鬓角流了下来,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看起来与黑甲人没什么区别,负在背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似乎在抵抗着一股极为恐怖的无形之力。 依长治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自然也承受了最大的压力,他表面保持着平静,竭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心中却惊骇无比,光是一道投影就已逼得他如此狼狈,此人本体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悍? 就连楚亦凡也不曾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压力,除了雷天一。 但那是雷天一,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神祗?而且还甘愿躲在这荒凉一隅,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黑甲人漠然地看了依长治一眼,忽地举起右手,一头丑陋的绿色小蜥蜴躺在掌心中,显得异常乖巧。 蜥蜴鼓起灯泡一样的眼睛,十分幽怨地扫过众人,吐了吐信子,扭了一下身躯,陡地不见了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了。 如果换做是别人,可能真会这么想,但依长治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与其说是消失,不如说是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看起来像是消失了一样。 牧尧隐隐猜到真相,不由吃了一惊,“他……他是?” 其他人也明白了,原来沈不叫沈,而是叫蜃,的本体竟是一头蜥蜴,难怪在他身上会有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而且看这情形,黑甲人很明显是蜃的主人,想来十有八九是机械迷城之主了。 “为什么没得选择?”黑甲人冷漠地问了一句,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犹如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对其他的事物全不关心。 对于这种眼神,依长治居然觉得有些熟悉,因为当初雷天一恢复力量,望向众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目光,是那种高高在上,将人当做蝼蚁的态度,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下意识地生出几分警兆,星辰之力悄然运转,蓄势待发。 最让他不爽的是,从始至终,除了偶尔瞟过其他几个人,黑甲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洛可儿的身上,直瞧得洛可儿面色微红,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直视。 “首先我想说明一下,蜃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有点调皮。”黑甲人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其他人了,希望你们理解。” 众人心想,这种语气也算是道歉吗?还是说……这人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道歉? “他的年纪可能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大,只是本性难改,总忍不住想捉弄别人。”黑甲人没有在意众人惊诧的目光,说道:“不过目前看来,他似乎吃了不小的亏,我得感谢你们,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谁都想去招惹。” 牧尧忍不住说道:“我看他就是故意要搞我们。” “他就是这种不服输的性子。”黑甲人摇摇头,说道:“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海市蜃楼被破解,所以擅自启用了禁术制造幻象,这无疑是他的问题。” 牧尧对蜃恨得牙痒,只是人家的主人现身了,看起来还是机械迷城之主,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只能就此作罢了。 “说个题外话,蜃还跟我打了个赌。”黑甲人忽然看向洛可儿,说道:“他很自信的告诉我,会让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忘记你的存在。” “我不信。”洛可儿下意识地瞥了依长治一眼,随后发觉自己这样做太明显了,又赶紧转过目光,盯着脚尖处的地板,小声说道:“有些人我是不会忘记的。” 而且蜃那家伙,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呢? 她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黑甲人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怜悯,沉默片刻后说道:“还记得那道白光吗,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幻术,就是因为这个幻术,他入侵了你的记忆。” 听到这句话,洛可儿猛然抬起头来,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她有些慌乱地瞟向依长治,嗫嚅道:“他……他怎么能这样?” “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你。”黑甲人转头看向牧尧,淡淡道:“蜃将你和牧尧传送到这里,随后进入你的记忆,把你的回忆重新编织成了一个全新的虚幻世界,让你在里面足足生活了几年,满足了你一切的遗憾。” 洛可儿的眼神更慌乱了。 蜃这时忽然出现在黑甲人的肩膀上,捧着肚子打滚,仿佛在大肆嘲笑。 依长治冷冷地盯着黑甲人,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抹厌恶,对于这种擅自入侵并且篡改他人记忆的家伙,他向来是非常讨厌的,而且听黑甲人的语气,蜃肯定没少干这件事,这份默许的态度便是纵容,便是共犯。 即便是机械迷城之主又如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何况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面,他也没觉得有多快乐,就算他娶了路依凝,就算他权势滔天,所有对头全灭,他的内心也完全不起一丝波澜。 如果人生太过顺利,跟虚假的泡沫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依长治心里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尽管心里异常不爽,但他没忘记过来此地的目的。 “言归正传。” 黑甲人一把将蜃捏在手里,说道:“你们已经过了三关,算是通过了考验,那么,请说出你们的愿望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会帮你们实现。” “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陆清羽很诚恳地说道:“刚才我也说了,我们没得选择,因为现在的红莲大陆,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黑甲人默默地听着,没有什么反应。 陆清羽继续说道:“异世界连接这个世界的通道已经被打开了,有很多怪物正源源不断地从通道涌进来,进攻红莲大陆。”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黑甲人说了一遍,在这期间,黑甲人只是沉默倾听,等陆清羽说完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脸上会露出吃惊的表情,但是他们想错了,黑衣人的反应极为平淡,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我说,你听明白了吗?”牧尧皱眉说道:“你别在这里故作高深,异世界的怪物已经打到家门口来了,如果红莲大陆覆灭了,你机械迷城也逃不过去!” 黑甲人没有怎么生气,反而问了众人一句:“你们听说过平行世界吗?” 依长治的心猛然一跳,脸上却依旧平静,不想被人发现异样,其他几人也沉默不语,不知要怎么回答,不过黑甲人似乎根本没期待众人的答案,自顾自说道:“所谓的平行世界,其实就是红莲大陆的镜像世界,彼此间本就是两条平行线,理论上完全不存在任何相交的可能性。” “但不幸的是,人类总是好奇和无知的,总是想去触碰这禁忌之处,结果打破了两个世界的平衡,平行世界之间一旦相通,就好像大海中的漩涡,相互之间的入口便会产生巨大的扭曲力量。” 他忽然挥手,一道光束骤然绽放,墙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会动的画面,有人正操纵着某个不知名的巨大仪器,不停制造出一个个七彩光晕,看起来既绚丽又诡异,这些光晕不断扭曲闪动,光华疾速旋转。 依长治沉默地看着画面,心里已然震惊到了极点,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梦境中经常出现的光圈,如今看来这光圈便是黑甲人口中所说的异世界大门。 如果这就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门里面的那个神秘人又是谁? 难道他就是异世界的人? 461 惊人的相似 画面上出现了两个白色的光团,如同无数个星辰汇聚一处,彼此间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随时都会碰撞到一起,不过由于有这段距离的存在,让两个光团始终处于相互隔离,却又彼此相依的状态。 这两团白光的形态几乎完全相同,犹如一个模子刻印出来,肉眼根本看不出差距,即便眼神再好的人,也分不清彼此的区别。 黑甲人解释道:“这就是平行世界,但实际面目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示,能让你们更加看懂一些。” 其实用不着他解释,众人也明白这就是平行世界,片刻后,一个个七彩光圈陆续出现在两个世界的中间,渐渐将光团吸引在一起,彼此交汇融合,光圈开始扭曲扩散,被无形之力拉扯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仿佛深海中打着转儿的漩涡,随着周围吸力的变化,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一个类似黑洞的通道,没有人知道另一边通往何处。 黑甲人指着那一个个扭曲的彩色光圈,神情平静地说道:“在通道的吸力影响下,这两个不同而又类似的世界就像是两张千疮百孔的纸,贴在一起之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碎、揉烂,然后坍塌离析,重新合并成一个世界。” 众人沉默地盯着画面中的情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脸色越发苍白。 这画面里的情形十分清晰,通俗易懂,完全展现了这场灾难的源头,众人看清实情,心情却有些沉重,没想到情况居然会是这样,如果按照这个理论来说,两个平行世界很快便能重合,红莲大陆是不是马上就会走向灭亡的结局? 没人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从大荒面临的危机来看,这一天或许并不遥远。 想到这里,张巍神情微凛,不安问道:“假如两个世界在某天相撞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两个世界合并为一个世界,从字面上来看无足轻重。”黑甲人沉默片刻,如实说道:“但其中过程的残酷和险恶超远你们的想象。” 似乎是在配合他的解释,墙壁上的投影画面顿时又变了,情景切换到了一处荒凉的戈壁上,遍地都是森然白骨,尚未腐烂的断肢,干涸的黑色血块,到处都是形态狰狞的怪物。天空灰蒙蒙一片,像是一层厚重密集的纱网,炽热的太阳看起来如同一个死气沉沉的火球,只有光线投射下来,却感受不到任何热量。 黑甲人的眼神也如同这寒冷的阳光,冷漠说道:“两个世界碰撞产生的破坏力,绝非是某个大陆能单独承受的,生灵至少会消失九成,所有的城市都不复存在,整个大陆将彻底变成无垠荒漠。” “更重要的是,当两个世界最终变成一个世界,原本的平衡也将被完全打破,其中一个世界的灵气会被源源不断地吸收,最后沦为不毛之地,等到这个世界原本的生机消失殆尽之时,就会出现一种非生灵的生物,也就是你们此前见过的那些无头骑士,类似这样的世界,有一个特定的名称,叫逆世界。” 陆清羽等人没亲身与无头骑士交战过,但是牧尧知道这些怪物有多么恐怖,皱眉问道:“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该怎么挽回?” “无法挽回。”黑甲人看了他一眼,很直接地说道:“逆世界一旦形成,基本是不可逆转的,任何一个平行世界,只要运气不好,在打开通道之时碰到了逆世界,那么就会被无情入侵。” 众人心头微寒,本以为若能击溃这些怪物,红莲大陆便会恢复安宁,但听黑甲人言中之意,这竟然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进攻会持续不断涌来。 墙壁上的画面再次变幻,无数骑着白骨马的无头骑士从通道中猛冲出来,挥舞着武器攻向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虽然有军队奋力反抗,但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双方差距太大,很快就被屠杀殆尽,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被逆世界占领,生灵被杀了个干净,血流成河。 这一幕幕血腥的情景被众人尽收眼中,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直到画面逐渐消失,重新露出冰冷的墙壁后,众人也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异常沉重。 “我……我想透透气。”王卫忽然觉得有些闷热,想要伸手解开衣领处的扣子,谁知解了半天,却依然没有解开,右手抖得厉害,连扣子都拿捏不住,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右手紧握成拳,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惧。 他这个举动有些滑稽,但没人笑话他,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人,面对这样绝望的未来自然会感到无比恐惧,即便是牧尧这样的人物,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将投影收起来以后,塔顶顿时变得极为安静,黑甲人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沉默无言,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既然他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开口,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陆清羽才试探性问道:“前辈,你虽然说……逆世界的入侵无法避免,其实仍有解决的办法,对吗?” 黑甲人似乎没听到他的问话,依旧保持沉默,过了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轻声说道:“不,平行世界的通道是无法用任何手段修复的,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即便勉强修复好,破损的地方也极度脆弱。” 众人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 “但是,办法也不是没有。”黑甲人话锋一转,说道:“红莲大陆就有一样东西,能修复这条通道,你们运气很好,这样东西其实就在你们身边。” 众人吃惊抬头,依长治转头看向洛可儿,惊讶道:“难道是……” 陆清羽转过身子,看着洛可儿。 曲凤池下意识望向洛可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洛可儿身上。 尽管黑甲人没有明说,不过所有人都猜到了。 洛可儿的神情变得十分诧异,说道:“你说的是……神谕之心?” 黑甲人盯着洛可儿周身旋转飞舞的光芒,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知道,你是神谕之心的新任继承者。”旋即这抹笑容收敛不见,淡淡道:“所以我说你们运气不错,因为神谕之心正好可以修复两个平行世界的连接点。” 神谕之心可以解决平行世界的问题?为什么?到底应该怎么使用才行?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但又衍生出多个问题,陆清羽还想问什么,黑甲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挥手道:“行了,我已经解答了你们的问题,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走吧。” 众人神情微惊,难道这就结束了?不是才开始聊吗,而且谈得好好的,还以为这黑甲人脾气不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比翻书的速度还快,神谕之心要怎么使用才能解决问题,根本就没说清楚啊。 陆清羽微微皱眉,认为事情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来到这里,总不能一头雾水回去,正想再说几句好话,牧尧却忍不住了。 “我们在这里耐着性子,听你胡说八道,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面子,你却这般不知好歹。”他双眼微眯,语气不悦地说道:“不就是一头丑陋愚蠢的蜥蜴爬虫,还敢搞什么幻术,跟我们捣乱?” 黑甲人此时已经背过身去,听到牧尧这番挑衅言语,没有任何反应。 牧尧本来只是不悦,但见黑甲人如此无礼,不禁怒火中烧,猛地冲向黑甲人的后背,想要给这家伙一个教训。 “不要!”洛可儿惊呼起来。 陆清羽想去阻止牧尧,却已经来不及了。 依长治则根本没想去拦住牧尧。 一道黑影骤然掠过,掀起一阵狂风。 黑甲人的身影刹那间四分五裂,化成无数光粒,漫天飘散。 牧尧一头撞在空气上,险些摔倒在地。 曲凤池吃了一惊,说道:“这是牧尧的招术?” 身躯化为光粒,这正是牧尧的成名绝技,此时却被黑甲人完美复制了,而且黑甲人的速度更快,光粒更加细碎分散,荧光飘忽,显得美感十足。 众人皆惊,此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战斗方式与牧尧如此相似? 牧尧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差点刹不住车,在撞上黑甲人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来不及震惊,下意识腾空飞起,如果黑甲人想要偷袭,他就能马上躲开。 然而他发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身子轻飘飘飞起,可是自己还没开始发力,这力量是从何处来的? 一只有力的手不知何时托着牧尧的腰间,轻描淡写地将他举了起来。 黑甲人重新聚形现身,神情平静地托起了牧尧,仿佛举着一只孱弱的小鸡。 唰—— 漫天光粒骤然凝聚,顷刻间组成了一对巨大的流光双翼,伸展开来,足有三米之长,以十分缓慢的节奏挥动,洒下一片片光粒。 众人呆在原地,脸上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似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这黑甲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背生双翼? 问题在于,牧尧的那双流光翅膀,与黑甲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远没有黑甲人那般绚丽庞大,这又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那对流光双翼带来的强大威压,依长治忍不住眯起眼睛,与曲凤池相视一眼,心跳极为猛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八年前的红莲武道会,雷天一恢复力量之时,带来的压迫感也是如此强烈。 这是否意味着,这名神秘的黑甲人,真正实力竟与雷天一不相伯仲? 462 我才是正主 依长治修行的时间不长,但也绝对不短。 从进入天清宫的第一天开始至今,他见过拥有翅膀的人屈指可数。 曲凤池是其中之一,然而他的翅膀是假的,只是灵气幻化出来的唬人玩意儿。 牧尧也是其中之一,但这是借助了机械之心的力量,并不算真正拥有。 还有一人,是雷天一。 就连楚亦凡都没资格拥有翅膀,尽管他已经是红莲大陆最强之人。 换言之,真正拥有翅膀的人只有雷天一,但他自诩神明,实力惊天动地,人类有没有可能修行至那般地步? 黑甲人的身份究竟何人,此时竟隐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然而众人却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真相或许会很沉重,他们承受不起。 依长治微微皱眉,感到事情突然变得很麻烦。 如果黑甲人与雷天一真是同类,那他们今天谁也没办法走出机械迷城了,即便楚亦凡等传说级强者在此也不行。 有这想法的人显然不止是依长治,陆清羽的表情变得非常凝重,曲凤池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牧尧在没有探明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实属不智,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真正还没意识到有问题只有一人,那就是牧尧。他原本就性情暴躁,如今被黑甲人高高举起,早已恼羞成怒,喝道:“别以为就你有能耐!” 黑甲人只觉手掌一轻,牧尧骤然化成漫天光粒,仿佛夜色林间乱飞乱闯的萤火虫,带着微慌的情绪,四处飘散。 牧尧挣脱出黑甲人的控制,心里大感快意,感觉扬眉吐气。 黑甲人毫无情绪的眼眸忽然有光芒闪过,像是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翅膀挥舞扇动,掀起一阵狂风,将漫天光粒笼罩其中,片刻之后,牧尧狼狈显形,脸色有些苍白,盯着黑甲人的目光极为惊诧。这阵狂风竟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纵然自己化成了无形光粒,也觉身躯似乎被无数把利刃切割,剧痛无比,不得不提前凝聚成形。 黑甲人一步上前,手掌长驱直入,悄无声息地插入了牧尧的胸膛! 众人尽皆哗然,没想到黑甲人一言不发便杀人,这算不算是正式开战了? 依长治眼神骤冷,星辰之力疯狂涌动,准备出手。 然而下一刻后,他仿佛发现了什么,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眼中满是疑惑。 因为牧尧被手掌插入的地方没有鲜血流出来,表情也不痛苦,只是有些惊疑,似乎并没有受伤。 他也没感觉任何痛苦,就是有些脱力,虽然这黑甲人看起来不打算伤害自己,不过任谁看见自己胸口被陌生人捅进来……终归是会不爽的,所以他准备发飙了。 但上天似乎不给他发飙的机会,黑甲人快速将手抽出来,右手紧紧握着一个闪着光芒的方形盒子,众人一眼便能瞧出,那就是机械之心。 自从八年前被吸收进体内后,机械之心就再也没有脱离过牧尧的身体,今天在黑甲人粗暴的举动下,竟是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机械之心还是像六色魔方那样,表面上的方块格子光华流溢,闪烁着七彩光芒,在黑甲人的手里咯咯抖动,似乎极为狂躁兴奋! “快还给我!”牧尧又惊又怒,机械之心是他一切力量的源头,如果没有了他,自己与凡人有什么区别?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僵硬,根本不听使唤。 黑甲人收起翅膀,沉默地盯着机械之心,看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有意思。” 依长治双眉一扬,说道:“哪里有意思?” 黑甲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不能轻举妄动,如果激怒了黑甲人,恐怕自己一行人再也无法离开,但如果好好与他谈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黑甲人平静地说道:“没想到一觉睡醒,又见到老朋友了。” 他松开右手,机械之心骤然飞舞起来,环绕在牧尧的周围,就像神谕之心那样。 牧尧脸色难看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甲人没有说话,忽然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挥动了一下。 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机械之心表面的方块格子骤然化成一颗颗流光粒子,迅速从本体剥离开来,受到无形之力牵引,聚集在黑甲人的手指上,宛若一个微型的太阳。 牧尧的脸色更难看了,随着流光粒子的离去,他的面庞逐渐苍白僵硬,身子摇摇晃晃,便要单膝跪下,依长治一把扶住他,免得他摔倒在地。 “混、混账……机械之心居然……”牧尧虚弱地骂了一句,然后用力喘着粗气,再也说不出话来,没有了机械之心的神力,他现在变得与凡人无疑,或许还有不如。 片刻后,机械之心表面消失不见,露出了一个红色的圆球,滴溜溜旋转不休,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不断涌出。 众人还是第一次瞧见机械之心的内胆,不知由什么材料做成,意外的很有质感。 黑甲人微微抬起下巴,有些感慨地说道:“真没想到,居然能在同一天里见到神谕之心和机械之心。” 他根本不在意牧尧的情况,只是平静地看着指尖上汇聚的光球,随着他心念转动,光球时而散落成漫天光粒,时而凝聚成形,在他指尖滴溜溜转个不停,如同六岁顽童在玩着他心爱的玩具。 众人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一时无言,洛可儿担忧地看了牧尧一眼,又望向黑甲人,微微张嘴,就要说话。 黑甲人似乎知道洛可儿想说什么,立即抬手阻止了她,冷笑道:“机械之心落在这样的弱者手中,根本发挥不出其原本的力量,甚至连一成都运用不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陆清羽远远看着黑甲人的举动,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牧尧顿时不服,喘着气怒道:“胡、胡说八道!你敢说我发挥不了机械之心的力量,你凭什么这么说?” 黑甲人冷漠地盯着他,说道:“这里是机械迷城。” “我是机械迷城的主人。” “也是机械之心的主人。” “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陆清羽的双眉渐渐伏平,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果然如此。 机械迷城,机械之心,两者当然有关联,他早就该想到了,也只有这般与雷天一并肩的人物,才会拥有如此逆天的神器。 尽管众人也早就隐约猜到了这一点,但这件事实从黑甲人的口中说出来,还是令他们陷入了震惊当中。 塔顶顿时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张巍苦笑说道:“没想到来机械迷城一趟,不但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他摇了摇头,没有再敢说下去。 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牧尧的机械之心被夺走,对他们而言是极为惨重的损失,最无奈的是,这一切像是他们咎由自取,就像是在路边捡了一袋金叶子,来到一间最豪华的酒楼,准备胡吃海喝一番,却发现这间酒楼竟是失主开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陆清羽决定再跟黑甲人交涉几句,毕竟这确实是人家的东西,不过他显然低估了牧尧的决心。 “我不关心你是不是机械之心以前的主人,也懒得去管你是什么身份。”牧尧的眼眸依然漆黑如墨,眼白却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狰狞,十分暴躁,“我只知道一件事情,机械之心现在的主人就是我,牧尧!” “机械之心,你给我回来!” 机械之心的内胆突然急速旋转起来,发出嗡嗡轻鸣之声,塔顶墙上的玻璃渐渐笼上了一层雾气,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温度迅速上升,犹如三伏酷暑天。 所有的热量都是从牧尧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站在那里,就像个滚烫的火炉,任何人都无法接近。 啪的一声。 黑甲人指尖上的光粒骤然散开,一颗颗向牧尧的身边飞去,就像挣网逃出的游鱼,回归海洋的怀抱。 黑甲人的目光异常冰冷,甚至有些冷酷,捏掌成拳,原本飘散过去的光粒瞬间停住,如被吸力牵引,慢悠悠地往回飞去。 牧尧的身体越来越烫,热浪袭面而来,火辣辣的极为难受,众人汗如雨下,心中却微微一凉,相隔如此遥远都感受到如此火热,牧尧他受得住吗? 然而牧尧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目光炯炯地盯着黑甲人,沉默如石。 他的发梢开始卷曲,衣角的边缘收缩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 光粒又开始飘往牧尧的方向。 黑甲人神情微凛,抬头看了牧尧一眼。 牧尧也在看着他。 黑甲人之所以感到惊讶,不是因为牧尧的实力出乎他的意料,而是若继续再这样下去,牧尧一定会死,被高温活活烧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那双目光充满了坚毅、决绝,视死如归,没有一丝退却和犹豫。 跟那个人还真像。 黑甲人沉默片刻,忽然松手,漫天光粒顿时失去控制,如同倦鸟归巢,重新覆盖在内胆的表面。 一股气浪猛然炸开,塔顶的玻璃骤然碎裂。 牧尧眼中精光迸射,怒吼道:“我才是机械之心的主人!” 黑甲人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 463 传承 黑甲人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 数百年?数千年?数万年?总之,记不清楚了。 活了这么长时间,他见过了很多人,也经历过了很多事情,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的情绪受到波动,就像一块饱经风霜的巨石,沉默立于山间,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很难被人发现。 他走过的道路,看过的风景太多太多了。 雨打风吹,留下的是岁月的痕迹,消散的是石头里蕴含的杂质,这些杂质仿佛多余的感情,随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逐渐消失,化为虚无。 没有多余的情绪,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引发深思,即便这些外来者闯入机械迷城,破解了三个谜题,对于黑甲人来说也只不过是漫漫人生中一段毫不起眼的小插曲,连浪花都不会翻起,直至见到机械之心的出现,他才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沉寂多年的情绪重新又被调动起来。 机械之心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的?黑甲人思考了很久,还是想不起来,不过心里还算高兴,因为除了冰冷的机械迷城,总算是看到了相对熟悉的东西,这让他感到真实,自己确实还存活于世上,能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这是十分难得的体验。 不过很快,他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糟糕,机械之心居然有了新的主人,这个人看起来平庸普通,实力低微,根本配不上机械之心。 心念旧情,看着不如意的事情便会觉得不爽快,黑甲人觉得这人又蠢又笨,怎能糟蹋机械之心的神力,当然要将他们分隔开来,虽然他知道失去开了机械之心的驱动,这人很可能会死去,但他根本不在意。 不过凡人而已。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那个人果然虚弱无比,而且应该很快就会死去,不过与老友重逢这样的事情相比,死一个如蝼蚁般的凡人又算什么事呢? 然而,意外总是会发生的。那个人居然不惜自我毁灭,也要夺回机械之心的归属权,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黑甲人冷漠地注视着他,等着他慢慢自焚死去,但还没等到这一幕,他便看到了那人眼里的情绪,坚毅、执着、不屈,以及不甘。 这个眼神很熟悉,那是他当年曾经有的眼神。 不知在多少万年前,他与那人战斗,两人大打出手,从天上打到海面,不知轰平了几座山头,毁灭了万里平原,最后他受伤不支,趴在如镜面的大湖旁边,从倒影中看到的也是这个眼神。 不甘、愤怒,还有对胜利的渴望。 犹如一个漫长的轮回,当年的他,如今的牧尧,或许都是同一类人。 机械之心渐渐脱离他的掌控,向牧尧那处飘去,在这一瞬间,黑甲人忽然读懂了很多。 你已经是终点了,但他才刚刚开始,我为什么还要陪着你,在这寂静孤独的坟墓里蹉跎岁月呢? 黑甲人明白了机械之心的想法,所以有些落寞。 原来世间万物一直是在变化的,唯独没有改变的,是他。 换句话说,他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无法再被改变了。 短短一刹之间,黑甲人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但这情绪稍纵即逝,立即变得冷漠平静。 他收起翅膀,随意挥了挥袖,一道无形之力生出,轻柔地托起半跪在地上的牧尧。 机械之心的力量重新回归,牧尧终于好受了一些,只是还有些虚弱无力,他怔怔地看着黑甲人,不知道此人想做什么。 黑甲人确实想做点什么。 他打量了牧尧很长时间,忽然说道:“机械之心不会选错人。” 牧尧愣了一下,说道:“所以?” “他不会错,但凡人终究需要一些帮助。” 牧尧疑惑道:“你这是……” 一块块黑色鳞片从黑甲人的身上脱落,犹如无数只墨黑色的蝴蝶,一窝蜂涌向牧尧的身旁,飞舞环绕,然后排序列队,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覆盖他的躯体。 依长治神情微惊,看这黑甲人的举动,竟隐隐有传承的意思,洛可儿看向黑甲人,目中闪过一丝悲悯。 黑甲人的表情十分平静,说道:“很多年前,因为一些变故,我不再理俗世之事,也放弃了机械之心,躲在这与世隔绝的机械迷城里,想要过些清净的日子,没想到命运又把你们带到了这里,真的很麻烦。” 他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少,露出的皮肤越来越多,苍白的肤色近乎透明,青筋如同狰狞的蚯蚓,在皮肤下钻来钻去,饱满坚实的肌肉上刻着无数道时光流逝的痕迹。 那是无数道深刻的伤痕,不知当年与谁战斗过,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过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清晰如昨。 “你还相信命运?”牧尧面色苍白,嘲笑道:“能研究出这么多超前文明的人,骨子里居然如此迷信。” 黑甲人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沉默许久后才道:“愣头青。” 黑色鳞甲如蝶般翩翩飞舞,挥动翅膀,很自觉地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渐渐覆满牧尧的身躯,在这个过程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塔顶异常安静。 牧尧只觉得鳞甲贴在身上,冷冰冰的有点难受,然而没过多久,他便适应了这种感觉,反倒觉得舒服起来,除了脑袋之外,他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全部覆满鳞片,看起来就像一个身披鳞片的怪物。 “我已经不问世事,所以你们尘世的事情,你们自己去解决。” 黑甲人裸露身子,站在众人面前,片刻之后,他的身上出现了一套紧身黑衣,一条条蓝色光线流淌其上,“既然神谕之心和机械之心都选择了新的主人,念在旧情,我会尽力帮助你们。” 陆清羽沉默地盯着黑甲人,明白了很多事情,同时也生出了很多疑问。 他很明显认识神谕女神。 他是机械之神。 雷天一也是神。 这些神都是从哪里来的?到底还有多少个神? 如果只凭修炼就能成神,为何千万年来并没有类似这样的传说存在?如果不是,人类难道永远也无法成神? 或许这些问题永远都没有答案。 黑甲人身上的鳞片尽数转移到了牧尧身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他高大健美的身材。 牧尧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的表面是一个红色的转盘,里面红光迸射,机械之心的内胆便在其中,空间恰好合适。 黑甲人盯着牧尧的鳞甲,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试试看。” 牧尧尝试调用机械之心的神力,红色的内胆骤然转动起来,红色转盘越转越快,直至化成一道红色的流光,光芒耀眼夺目。 鳞甲如受无形之力牵引,片片漂浮而起,光粒从鳞甲的缝隙中喷洒射出,嗤嗤排气声不绝于耳,听起来像是装着空气的皮囊被针扎破的声音,热浪骤然四下席卷,光粒漫天纷飞,场面极美。 黑甲人却觉得不美,微微皱眉道:“还差了点意思。” 依长治觉得牧尧胸口的红色转盘看着极为眼熟,思忖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洛可儿背后出现的那个绿色圆盘吗?只是颜色、大小不同而已,没有任何区别。 霎时间,他也看明白了,自从洛可儿接受了神谕女神的传承之后,牧尧也走上了这条奇遇之路,机械之心即将正式认主,再也不会跟他分开。 牧尧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把东西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黑甲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把一切都舍弃掉,这才是我的初衷。” 他现在身轻如羽,只有一身黑衣,确实把什么都丢掉了。 “我再帮你最后一把。” 说完这话,黑甲人忽然出手,按在牧尧的胸口,五指探入其间。 一道极恐怖的威压陡然降临,宛如万钧山岳压落,威势十足且无法抗拒,塔顶猛烈震动起来,灰尘簌簌抖落,像是下了一场无声的细雨。 众人脸色陡变,赶紧抱头蹲下,唯恐巨震之下,塔顶坍塌,蜃抱着黑甲人的小腿,吓得全身发抖,然而这道威压厚重却不狂暴,纵然震得十分厉害,墙壁上却没出现一道裂缝,甚至连玻璃都没被震碎。 片刻后,震动平息,变得风宁浪静。 一道红色光华悄然绽放,顿时照亮了整个塔顶。 数道疑惑的目光投向那道光华,随后变得惊讶、震惊,无语。 场地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黑甲人,神情疲惫,似乎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另一人是牧尧,红色的光华正是从他身上迸射出来的。 他悬浮在空中,无数明亮的光粒环绕飘散,如同星辰闪耀,一对流光双翼舒展开来,缓缓挥动,洒下漫天光粒,宛如神祗降世。 浮光掠动,映亮他的面庞,他的神情无比肃穆,如同瞬间历经千年风雨。 黑甲人微微抬头,明亮光粒落在他的脸上,掩住了他眼中的欣慰情绪。 464 结束与重生 没有人看到黑甲人眼里的情绪,因为所有的目光都被牧尧吸引了。 在光辉的沐浴下,那双流光翅膀散发出圣洁的意味,不可侵犯,拒人千里之外。 依长治他们知道,牧尧以前的翅膀是一对机械双翼,那是机械之心的力量,与其说是翅膀,更像是冷冰冰的工具。 然而这对流光双翼就像是从牧尧后背生长出来的,与他本身融合在一起,华丽闪耀,完美无缺,挑不出任何缺陷。 漫天光粒旋转飞舞,牧尧身上的鳞甲随风而动,一道道红光从鳞片之间的缝隙中透了出来,似乎他的体内蕴含着无数光源,胸前的红色圆盘越转越快,渐成一道红色的光环。 塔顶处没有风,牧尧的头发却飘浮飞舞,光彩四射,黑甲人在绚丽光芒的映射下,面容逐渐苍白,神情越发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敛,流光双翼化成两道光束,收入牧尧的后背,飞舞的光粒也悄然消散,牧尧落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睛,如血般的细碎红芒从他的瞳孔深处一闪即逝,转瞬消失。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除了这一身黑沉沉的鳞甲。 牧尧看了黑甲人一眼。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依长治是最了解牧尧的人,相处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但牧尧此刻的眼神,他从来没见过。 不是沉稳,不是淡然,而是一种看透世事众生的超脱,以及平静。 饱经沧桑,一瞬万年。 这是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年轻人身上的眼神。 依长治心中微凛,不知道黑甲人究竟对牧尧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一个性格跳脱的人心性大变,变了另外一个人。 虽然他还是牧尧,还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伙伴,但依长治心里清楚,眼前的牧尧已然脱胎换骨,让他都感到有些陌生。 “多谢前辈。” 这不是客套的谢辞,是牧尧发自真心的感谢,或许也是机械之心想表达的谢意,黑甲人终究选择了传承,而非一同陪葬,最重要的是,牧尧知道黑甲人究竟给了自己什么,也知道那东西是多么珍贵。 也许半个红莲大陆的价值加起来,也比不过黑甲人送他的东西贵重。 “机械之心的真正力量,需要神格才可以完全使出。” 黑衣人脸色苍白,不是红光映射出来的幻觉,而是他真的有些累了,“我已经将神格传承给你,今后好自为之。” 众人震惊无语,虽然不知道神格是什么东西,但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黑甲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交出来了,莫非此人大限已至? 神格等于神力,只有神才拥有神格,没有了神格的神,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 雷天一失去了神格,只能潜伏在神谕书院,假装瘸子,等待东山再起。 一旦他重新获得神格,则天下无敌,足见神格的珍贵。 这是否预示着,牧尧终有一天会成为下一个机械之神? 牧尧郑重向他行了一礼,情绪没有得意骄傲,只有不胜感激,黑甲人微微颔首,平静说道:“我早就想丢掉这神格,你拥有了也未必就是好事,不必道谢。” “拥有了神格,便是继承者,今后不知有多少事情要你去承担,这是你选择的路,只能承担,不能逃避。” 蜃抱着黑衣人的小腿,呜呜咽咽,眼眶里满是泪水,很是悲伤。 黑甲人低头看着蜃,淡淡道:“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你去吧。” 从始至终,黑甲人都很少说话,此时却说了这么多话,陆清羽心里清楚,这些话都是对牧尧说的,与其他人无关。 这也很正常,神与凡人本就不平等,更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牧尧也知道这一点,不由有些悲伤难过,沉默片刻,说道:“至少……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甲人双眉微微挑起,目光盯着牧尧,似乎在犹豫考虑,片刻后,眉头逐渐平伏,小声说道:“初代机械之心,墨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离开了牧尧,投在了洛可儿的身上。 洛可儿神情微惘,忽然有些紧张,局促不安地将十指绞在一起。 墨渊忽然笑了一下。 这笑容并不是送给洛可儿的。 而是那位早已故去的红颜知己。 此见今年,满足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你们去吧,机械迷城将永远关闭。” 这是众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他们的身躯骤然化成一道流光,猛地穿过了塔顶的混凝土,直往穹顶而去,顷刻间冲入云霄,化成几个明亮的光点,灿若星辰。 墨渊仰望星空,神情无比淡然,知道他们并没有真正冲入星空,只是离开了幻境。 “已经结束了。” 蜃紧紧抱着墨渊的脚踝,浑身颤抖不停,泪水滚滚落下,显得不安又无助。 他很清楚,墨渊的结束究竟意味着什么。 数道白色流光破开云雾,悄然远去不见,被分开的云层却没有聚拢,而是逐渐雾化,变淡,宛如灰色的轻烟,被风一吹,消失无踪。 天上的星辰突然失去了引力,纷纷往下坠落,却没落到地上,因为在下坠过程中,他们便散成了漫天银辉,然后消失不见。 云雾散了,星辰黯了,黑色的天穹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白色的光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犹如圣光降临,笼罩住了下方的机械迷城。 无数光粒随风飞舞,从机械迷城的塔顶处漫天飘散,像是一座细沙砌成的城堡,在海风的轻抚下慢慢消失、风化、坍塌。 不出片刻,塔顶便化成细碎的光粒,消散于风中,墨渊和蜃已然不见踪影,仿佛凭空消失,大地不安地震动起来,机械迷城骤然轰塌,无数石块纷纷砸落,扬起厚重的灰尘。 整个幻境空间似乎失去了控制,动荡的极为厉害,一整块黑色的琉璃从高空中陨落,那是一小块夜空,露出了一个窟窿,其中透出白色光辉。 骤然间,有更多的黑色琉璃接连坠下,一道道白色光辉从窟窿中悄然绽放,照亮了贫瘠的荒原。 天空被捅出了无数个窟窿。 天塌了。 无数道光辉照射下方,贫瘠荒原通彻明亮,所有的事物遇到白光,顿如冰雪消融,化为漫天光粒,直至变成虚无。 一切都结束了。 世上再无机械迷城。 …… …… 牧尧等人站在悬崖之上,下方是无尽深渊,漆黑如墨,狂风呼啸掠过,众人衣裾翻飞,面色十分凝重。 按理来说,他们所站的位置,早就可以穿过屏障,进入幻境空间,也就是机械迷城。 但是他们还在悬崖上。 这说明幻境空间已经失效了,也代表从此之后,世人再无法进入机械迷城。 不得不说,确实很令人遗憾。 若不是牧尧身上穿着鳞甲,他们甚至会怀疑刚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 张巍觉得有些可惜,王卫则长吁短叹,悲伤于大荒又失去了一处珍贵无比的上古遗迹,牧尧却很平静。 对于墨渊来说,这的确算是结束了,但对于他和机械之心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所以没什么好悲伤的。 只要机械之心还在,还会有下一座机械迷城。 所谓结束,只是轮回的又一个开端而已。 …… …… 这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光亮,安静得不似人间。 忽然,黑暗中出现了一道道蓝色流光,沿着固定的轨道快速流淌,勾勒出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来人伸出右手,按在某处虚无之上,转眼间,那片空间骤然分化,变成无数白色光粒,迅速消失,露出一间狭小的暗室。 原来那处虚无竟是一面墙壁。 暗室中微光闪烁,照亮了来人的面庞,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头容貌丑陋的蜥蜴,与他的相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墨渊平静地走入暗室,来到一方墨池旁边,沉默不语。 或许是因为周围的光线太暗,池子里的水很黑,如同被研磨了许久的浓墨,墨渊注视池水片刻,忽然将手伸入池中,缓缓搅动。 如镜的水面骤然沸腾起来,灰色的泡沫像是被撕扯成片的碎云,水面忽然高高拱起,一道人影破水而出,静静地看着墨渊,水滴顺着发梢淌下。 这是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不知在池里躺了多久,身上的皮肤却连一丝皱褶都没有,十分诡异。 又或许他本来就不是人。 墨渊看着他,说道:“太,看看二十年后的命运。” “是,墨渊大人。” 语气平调,没有一丝起伏。 465 一剑斩山 太的双眉有些平,宛如一道细长的直线,显得有些木讷,虽然他的眼眸的确很像人类,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不是人类。 他的容貌十分完美,漂亮近妖,就算拿放大镜来看,都挑不出一丝瑕疵,仿佛用了天底下最俊美的五官作为模具,而且毫不生硬,这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空灵,很不真实。 墨渊对于美丑并不在意,或许只是因为那位故人喜欢,都说女子天生爱美,那位故人自然也不例外,只要她喜欢就好了,其实都无所谓。 太缓缓从池子里走出来,赤足踩在地上,有水滴流进了眼睛里,从眼珠上划落,他却没有伸手去擦,似乎一点也没觉得不舒服。 这样的举动,让他的完美显得有些滑稽,有些怪异,这份完美也就变成了不完美,墨渊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同样的情况下,太是会下意识闭上眼睛的。 自从那件事以后,太便再也没眯过眼睛。 墨渊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不想让太过于完美,否则这份完美终究会毁灭自己,也会毁灭他重视的一切。 所以他后悔、自责,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机械迷城里,从此与世隔绝。 这里面有赎罪的意味,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必须躲起来,这样才不会被天机仪找到。 不过在今天遇见牧尧之后,他的内心忽然动摇了,心绪有些不定,很想看看二十年后的命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太很生硬地转过头,两道光束从眼眸中疾射而出,映在某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形状奇特的仪器,轮廓模糊,基本看不出是什么。 但是墨渊看出来了,脸色骤然变得无比苍白。 画面逐渐清晰,这个古怪的仪器也随之清晰。 仿佛是地球仪的支架,但周围被数道半圆形的铁架围绕,犹如密集的齿轮,按着某种无形的轨迹,以均匀的速度顺着中央的轴心旋转。 墨渊诧异片刻,表情忽然平静下来。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天机仪,多年未见,依旧如昨。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 …… 广济城外有一座高山,名为太华,高约万丈,直耸入云,极为出名。 因为它是红莲大陆最高的山峰。 山顶没入云端,常年被白雪覆盖,烟雾缭绕,恍若仙家境地,但从来没人敢试图攀上峰顶,因为这跟寻死无异。 众所周知,大荒的气候颇为炎热,从不下雪,太华山上却积雪盈尺,寒冷至极,自然是因为它太高了。 太华山如若擎天柱一般,沉默耸立于天地之间,虽然无声,但极具威严,俯瞰众生。 没人敢去挑战天险,那是自己找不愉快。 然而这般威严的高山,今日却……塌了。 那是一道白色的光影,悄无声息地穿过了万丈余高的峰顶,然后消散无踪。 山峰沉默片刻,坚硬如铁的石头上忽然出现了几条裂缝。 太华山不知多少年没有旅人踏足,峰顶上的一石一木自有其对应的位置,和谐无比,就像是一张宏伟壮阔的山水画。 如今,这张画却被白光粗暴地撕烂了。 裂缝越来越大,带起震动后的余波,如铁的山石裂成数块,从极高的空中追坠下,将沉睡千年的积雪惊醒。 如同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和谐顿时被打破了,峰顶变得不再安静。 山石咆哮,惊起千堆雪,黑与白从天砸落,瞧着颜色分明,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杀人的工具。 天险一旦受到惊扰,所爆发的怒火是凡人无法承受的,比如山塌,比如雪崩。 太华山原本沉默寡言,极具威严,此时忽然受到挑衅,仿佛人类被蝼蚁咬了一口,自然要出手报复。 它不再沉默,变得暴怒起来,想要给这些蝼蚁一个深刻的教训。 峰顶之上,不断有巨大山石从上空滚落,然后坍塌的速度渐渐加快,无数巨石与雪堆纷纷落下,砸在山脚下,连绵响起雷般的巨响,漫天烟尘冲天而起,大地开始震动起来。 数不清的白骨马和无头骑士被埋葬在了下方,一时间死伤无数。 在震怒的天威面前,他们没法做到任何事情,也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接受死亡的命运,尽管他们早就死过一次。 蓝肤人站在远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巨石砸落,雪崩侵袭,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看来那些人类也被逼急了,居然想借助天威,而且还成功了,这让他不由警惕起来。 其中有四人,确实与那些蝼蚁不一样,非同一般,称得上自己的劲敌。 不过那又如何,这片大陆迟早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轰隆隆—— 似乎上天被触怒,阴沉的苍穹骤然掠过无数道闪电,炸起一声惊雷! 无头骑士没有七情六欲,不会感到害怕,然而他们还是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抬头看向如墨般的天穹。 浓云翻滚,雷光涌动,从极高的天空漏下,巨大的雷威竟连光线都被折射了,太华山顶忽然扭曲分离,看起来像是山顶被无形之力斩成两截! 但若只是这样,又如何会感到危险?除非有无数道巨雷劈落。 有雷自天边落下,照亮了云端的山顶。 无头骑士们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那并非光线折射,自己看到的也不是幻觉,太华山顶……真的塌了! 巨大峰顶斜斜滑落,无数巨石雪块从天而降,如同末世将临,散发毁天灭地的意味。 若此时有人站在云端俯瞰,便能看到峰顶切口处异常光滑,仿佛镜面,像是被人用无形利刃劈过,毫无阻碍。 便如那道刺眼的白光。 这几乎已是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如此神迹,究竟是谁出手了? 峰顶从高中坠落,分裂成无数块巨石,杀伤力比先前还要强上数倍,声势如万钧雷霆,顺着声势,碾过山间,无数烟尘冲天飞起,成千上万的无头骑士被砸成疮痍,被碾成碎屑,幸存者四处奔逃。 蓝肤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冷色,虽然早就想到人类会拼死一搏,但这动静闹得太大,死伤太多,即便是自己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失。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糟糕。 他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骨马上,握着马缰的手十分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他的衣袖已经完全破了,斗篷也破碎成条,大衣上满是灰尘,显得很是狼狈。 纵然距离足够遥远,但是峰顶坍塌扬起的灰尘石屑依然疾飞而来,让他的大衣变得更加肮脏,仿佛覆上了一层阴霾。 如同他的心情一般。 先前在与那些人类的交锋中,他的心情都还很平稳,因为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自然也不会让心情变得更差,但是弄脏了大衣,这让他愤怒不已。 他默默地想着,人类都该死。 …… …… 不知过了多久,灰尘逐渐随风散去,太华山顶坍塌之处已经变成了一座小山,其下白骨累累,犹如年月已久的坟墓。 有十余道身影出现在小山上方。 站在最前方的四人,是楚亦凡等传说级高手,千玺、迦若等修行强者立于后方。 路依凝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道白光闪过后,她就来到了这里,正好看见楚亦凡出手了。 一剑斩山。 466 荒原里的一场雪 谁都知道,楚亦凡擅使星辰之力,从来不用剑,也没人见过他用剑。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使剑。 那道白光也是星辰之力,原本无坚不摧,万物皆可破,然而被凝成了一道凌厉的剑光,万钧威压聚于一点,其锋利程度可想而知,即便最精炼的钢铁亦能一剑斩之,更别说巍峨高山。 如此剑法,精妙超凡,远非迦若能比,维嘉瞧在眼里,不由震惊无语,没想到楚亦凡居然还隐藏了这般手段。 果然是人间最强者,挥袖之间,聚星辰,斩高山,击杀千军万马,强敌灰飞烟灭。 小野和陈更生等人显然也被震撼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色,不过当他们将目光投向更远之处时,那抹惊色瞬间变成了惊惶。 楚亦凡的脸色有些苍白,尽管他一击灭杀千万敌军,看向蓝肤人的眼神依然满是担忧。 他站在小山之上,站得高便看得远,远方情景尽收眼底。 在蓝肤人的身后,出现了无数骑着白骨马的无头骑士,人影幢幢,沉默而立,一眼望不到尽头,数量计以百万。 自己倾力一击,居然只消灭了对方小部分的兵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首领实力深不可测,先前经过短暂的交手试探,在四位传说级高手的围攻之下,蓝肤人居然毫发无损。 这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上一个类似这样的劲敌,是重获神格的雷天一,随心所欲碾压了他们四人。 然而雷天一是神,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多神。 是因为这个蓝肤人实力太强,最少也是化神境。 幸运的是,蓝肤人似乎更擅长防御,如果他的进攻与防御一样恐怖,他们四人应该早已重伤遁走。 但很残酷的现实是,即便如此,还是打不过。 之所以运足灵气,斩山灭敌,完全是无奈之举,因为他们已经筋疲力尽。 不受塔利亚冰霜法术的影响,还能与变化形态的司空千里近身战斗,甚至同时承受楚亦凡和付辰的联手攻击,并且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如此恐怖的怪物已然拥有近神的实力。 化神境后期,便是近神的实力。 再上一步,便是天境,便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人间无敌。 雷天一失去神格后,仅有初息境,但是在获得神格后,一跃成为天境强者,大杀四方,若不是突然杀出一个神秘人,恐怕世间早已被毁灭。 修行历史仿佛浩瀚长河,已经过去千百万年,期间涌现出无数个响亮的名字,却没有一人突破到天境,据说在数百年前曾有人试图冲击天境,却遭力量反噬,灰飞烟灭。 有人说,要晋入天境,凭人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如今化神境强者只有四人,也被称为传说级强者,正是楚亦凡四人。 传闻中的第五名化神境强者,是天元帝国之君宇文释,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被当成了谣传。 因为从未有人见过宇文释出手。 四人之中,楚亦凡最强,也只是化神境初期,与化神境后期相差极大,如若云泥。 换言之,他们四人必败无疑。 迦若、司空望月等人虽强,但不可能比传说级高手更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千玺的智谋也毫无用处。 这便意味着他们若是败了,红莲大陆也无法幸免,必将沦陷。 路依凝来到楚亦凡的身后。 楚亦凡不清楚路依凝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却什么都没问,因为他根本不关心。 人间即将覆灭,怎么还会有心思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 …… 司空千里很想苦笑,表情却非常僵硬,因为他肚子上有个血洞,只要稍微动一下,鲜血就会迸出来。 那是蓝肤人送给他的见面礼,代表异世界的问候。 伤口中蕴含着剧毒,血肉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即便是司空望月也束手无策。 塔利亚脸上的纱巾被鲜血染红,却没被蓝肤人扯下来,令人很是遗憾。 梦伴有气无力地环绕在付辰身旁,忽明忽暗,像是风中的烛火,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在众人周围,是满地的尸首,以及白骨。 几乎快要跟巨石堆成的小山一样高。 如果无头骑士身上有血液流淌,如凡人一般,此处早已血流成河。 所以楚亦凡他们身上的血,并不是敌人的血,而是自己的血。 一道道皮肉翻卷的伤口近乎泛白,那是因为血液快要流尽了。 其他人并没有受伤,在四个传说级高手的掩护下,他们面对的压力小的忽略不计。 但是他们的处境并不安全,因为谁都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路依凝是修行天才,万法全通的唯一一人,实力自然不容小觑,问题在于,她修行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她的实力不够。 若她是孤身一人,来到这样的战场,恐怕坚持不了一刻,便会被敌人残忍杀死。 面对如此危险的处境,路依凝的神情却异常平静,因为惊慌失措并不能让她脱离困境,也不能帮她杀敌,那为什么要害怕呢? 大不了一死。 没什么可怕的。 …… …… “以前总听人说,人之将死,会看到自己的一生,但我现在只想睡觉。” 司空千里很认真地说道:“所谓传言,不过是人们自我安慰的脑补,因为将死之人根本没心思描述自己的体会。” 他没有说谎,因为他现在真的很想睡觉,眼皮沉重如山,渐要闭上,如果不是眼前还有这么多敌人,说不定直接倒头就睡。 像他这样的强者,即便一个月不睡也没事,但如果体内的鲜血都快流光了,自然会感到疲乏困倦。 对于传说级强者而言,除非已至大限,或者某位传说级强者发了疯,要与其同归于尽,否则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今天他们却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冰冷、残酷,陌生至极,很不舒服。 付辰随意踢开脚边的白骨,看着他笑道:“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觉。” “我们不能死。”塔利亚虚弱说道:“我们死了,这个世界也就完了。”她站在风中,裙裾飞舞,有如白花一般纤细柔弱,或许只有到这种绝境之时,才会看到圣女露出如此柔弱的一面。 “不必担心。”楚亦凡沉默片刻,说道:“如果真的要死,我会拉着他们一同陪葬。” 付辰的动作骤然僵硬,转头看向楚亦凡,惊讶道:“难道,你要……” 楚亦凡点了点头,表情很是决绝。 千玺眼神微惊,看向楚亦凡的目光多了一分敬意。 …… …… 下一轮攻势再次发动,上万名无头骑士再次冲向楚亦凡等人,虽然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轮攻击了,但众人居然无比顽强,一次又一次抵挡住了潮水般的进攻。 蓝肤人对此并不满意,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类看着极为疲惫,受伤极重,似乎随时可能倒下,但无论派出多少兵马轮番攻击,这些人类却依然倔强无比地站着,像是插在废墟上的战旗杆,尽管被从中折断,破损不堪,依旧坚强挺立,傲骨铮铮。 一阵北风掠过,呼啸侵袭,然而一瞬之间,北风似乎骤然平息,四周变得十分安静。 下一秒,忽然又有大风掀起,不过这次却不是北风,而是南风。 与先前呼啸的北风相比,这阵南风并不凌冽,还算温柔,更确切地说,它很不情愿,有些忸怩,毕竟强行被无形之力改变了方向,任谁都不会高兴,但是它别无选择。 风速平缓,片刻后逐渐加快,飞速冲向某个位置,卷起一缕缕清亮的白光,光芒四下飞舞,漫天飘散,很是壮观。 仿佛凭空有雪花出现,随风而动,周围是一片荒漠,十分空旷,如果雪势足够大,十余个时辰后此处就会变成雪原,场景非常美丽,适合温酒。 楚亦凡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凝重。 大荒从来不下雪,所以这些雪花自然不是真的。 四周忽然响起连绵的撕裂之声,仿佛厚重的棉絮被人用力撕扯,声音有些轻柔,听起来却很清晰。 无数道白色亮光凭空出现,像极了破旧棉袄中漏出的白色棉絮。 这些白色的棉絮,是散落的天地灵气,被人粗暴无比地剥离出来,如雪花飘落。 蓝肤人现在很满意,因为他想不到这片大陆的天地中蕴含着如此充沛的灵气,这些灵气将会成为他最犀利的武器。 他张着大嘴,狂风卷起漫天白光,涌入深不见底的巨口之中。 楚亦凡忽然想到某日仰天观星时所见的奇景,无数颗明亮的星辰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入一个巨大的洞中,且再也无法脱身。 不知当时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他给那个巨洞起了一个名字。 名字很简单,就叫黑洞。 黑色代表着吞噬,能够吸收一切,不改本色。 便如此情此景,令人心生恐惧。 467 万里距离,杀人无踪 黑洞是无形之物,没有形体,便不会有极限,吸入多少星辰都不是问题,但蓝肤人是有形之物,自然做不到这点。 所以在吸收了大量的天地灵气之后,他的肚子飞速膨胀起来,像是装满了清水的皮囊,腰身粗了三圈不止。 狂风裹挟着如雪花般的天地灵气涌入口中,四周忽然失了颜色,仿佛机械迷城之外的那片死气沉沉的荒原,贫瘠荒凉,寸草不生。 楚亦凡神情微凛,感知周围的天地灵气被迅速抽空,心中惊讶之余,又有几分不解,更多的却是警惕。 他究竟想做什么? 司空千里怔怔看着远方,没有了天地灵气的滋养,周围似乎变成了一片死域,无数散落的石块逐渐化为沙尘,随风飘舞。 连最沉默坚硬的石头都变成了死物,若是有其他花草树木,恐怕也会迅速枯萎凋零,成为最丑陋的泥泞。 然而无头骑士没受到任何影响,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死物。 如果吸空天地灵气便能让一方区域变成死地,同样的情景发生在城市之中,能活下来的人又有多少? 这些异世界的怪物,象征着死亡和恐慌,便如他们的本质一样,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千玺微微蹙眉,心里却另有想法。 他知道蓝肤人不会做无用功,因为没有必要,即使将此处变成死域又能如何,对他们这种修行者造不成多少影响。 此人必然别有目的。 路依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 场间忽然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声响,令人心生不安。 仿佛被无形之物堵住了耳朵,连风声都消失了。 每次暴风雨来临之前,也会出现片刻短暂的宁静。 打破宁静的,是一声清亮的唳鸣。 一只瘦骨嶙峋的苍鹰飞驰于万丈高空,正要穿越这片区域,然而敏锐的野兽本能让它感到了一阵恐慌,竟是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沿原路折回。 不得不说,它走得非常果断,没有一丝犹豫,这也是它能在野外生存至今的依仗。 一根翎羽从天而落。 接着是更多的翎羽。 仿佛沾染了尘土的雪花。 苍鹰惊慌失措,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已经晚了。 它在空中拼命挣扎,却像被一只无形之力扼住了咽喉,徒劳无功。 它充盈的身躯忽然变得干瘪,血肉被残忍抽离,只剩下一个枯萎的躯壳。 苍鹰从极高的天空坠落而下,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有风自荒原掠来。 楚亦凡瞳孔微缩,举起右手,一道星辰之力喷涌而出,聚于前方,凝成了一道巨大的白色的光壁。 他已经无力再战,所以这举动并非进攻,而是防守。 他虽然不是苍鹰那样的野兽,但他的感知远超世间凡物,自然也察觉到了无上的危险。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出手,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只是他也没有多少信心,毕竟对方是化神境后期的强者,面对其倾力一击,他只能尽力去抵挡。 塔利亚认真说道:“那怪物要来真的了。” …… …… 狂风与灵气被吞入腹中,如果不吐出来,会很难受,蓝肤人毕竟不是真正的黑洞,所以他现在觉得有些难受。 蓝肤人缓缓张大嘴巴,黑洞般的喉咙中有光芒闪烁,那是被吞噬的天地灵气,在喉间剧烈挣扎,渐渐聚拢。 风势忽然变得极为猛烈,呼啸鼓荡,宛如无数把刀子,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一道亮白的光柱从他的喉间迸射出来,顷刻间冲到高空之上,骤然分裂成无数道光箭,仿佛倾盆大雨落下。 光箭锋利异常,蕴含着毁灭的气息,狂暴愤怒,瞬间撕裂了周围的空间,向楚亦凡等人当头罩去! 狂风骤起,暴雨降临,天地间昏暗一片,云层上微弱的阳光变得更加黯淡,直至消失,四周顿时陷入无尽黑夜。 蓝肤人将吸入的狂风和灵气全都吐了出来。 原本温柔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杀气的影响,变得无比狂躁,像是涓涓小溪,原本温柔无害,一旦变成汹涌的洪灾,也能成为夺去千万人的性命。 白色光箭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是成千上万道光箭聚在一起,如同一条浩瀚的星海,照亮了高空中的情景,如墨的浓云不安翻滚,气浪纷飞,一如众人的心情。 苍鹰的残躯早已被密集的光箭撕成碎片,显得极为可怜。 路依凝觉得自己下一刻似乎也要步入苍鹰的后尘,假如楚亦凡不在身边。 无数个光球冲天而起,那是付辰的梦伴,犹如一颗颗闪亮的钻石,与漫天光箭相撞,转瞬化成明亮的星屑。 光箭下坠之势不止,这次遇到的是一根根坚硬如铁的骨刺。 光箭不如骨刺那般结实,撞之烟消云散,然而光箭的数量极多,远非骨刺能比,无数道光箭从骨刺形成的丛林之间漏过,随后又一头撞在了冰墙之上。 这道冰墙十分坚固,宛如万年玄冰,光箭击在其上,纷纷折回,发出连绵不断的响声,令人神魂不属。 塔利亚闷哼一声,面上的纱巾更加红艳,眼神极为凝重。 维嘉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脸色苍白无比。 即便隔着厚重的光壁与冰墙,他也被光箭降临带来的强大威压所伤,可想而知楚亦凡四人面对的压力究竟有多恐怖。 光箭依旧落下,似乎永不停歇。 冰墙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下一刻,冰墙猛然碎裂,化成细碎的冰屑。 塔利亚单膝跪在地上,喘息不停。 轰地一声,司空千里仰天倒下,腹部的血洞开始有鲜血流出。 小野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如同寒川的白雪。 陈更生挡在他前方,护住他的身体,鲜血从他的唇角边溢出。 所有人都躲到了光壁后方,将所有的压力都交给了楚亦凡。 在这种危急万分的时候,众人别无选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光箭继续划落,狂暴的罡风咆哮嘶吼,卷起漫天沙石,仿佛一头暴怒的洪荒巨兽。 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影响下,每道光箭的份量忽然变得极重。 重若万钧。 楚亦凡的眼神十分平静,嘴唇却渐渐发紫,背脊渐渐弯曲,快要折断。 狂风及光箭的势头太过猛烈,即便是他也无法承受,哪怕他已经全力以赴。 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红莲大陆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是人间最后的希望,但是命运不可逆。 他已经非常强大,但是还不够强大。 仅凭他无法阻止红莲大陆的毁灭,除非神祗降临。 但神祗又怎会聆听凡人的祈祷? …… …… 蓝肤人的心情很好,因为那些讨厌的人类就快死了,只要他们死了,这片大陆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因为心情很好,所以他开始无声微笑,然后咧嘴大笑,最后捧腹狂笑。 弄脏了自己的大衣,即使是蝼蚁也要被碾成粉末,方解心头之恨。 一出大戏即将谢幕,他忽然开始鼓掌,不知道是赞叹对手卖力配合自己的演出,还是在感慨自己实在太强。 无敌太寂寞,漫漫人生,总需要掌声喝彩,否则该多么乏味。 忽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天穹高空。 一颗流星出现在遥远的天际。 拖过一条长长的尾巴。 下一刻,这颗流星骤然变大,转瞬间已在眼前。 这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完全就是一瞬之间,便已跨越万里。 这并不奇怪,因为光速本来就这么快。 快到蓝肤人还在诧异为何天边会有流星,这道光束便已穿过了他的左眼。 眼珠被捣得粉碎,混着血液冲破了他的头盖骨,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滩颜色诡异的液体,还有几块碎骨。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流星,而是杀人的手段。 万里之遥,一击毙命。 如此不可思议的手段,似乎已经接近天境,究竟是何人? 蓝肤人双手颤抖,似乎不相信自己居然中招了,过了片刻之后,一阵剧痛涌入脑袋,他捂着黑洞似的眼窝,痛苦地咆哮起来! 司空千里受伤极重,濒临昏迷,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从天边射来的那道光芒,心头微惘。 莫非真有神明救世? 468 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神祗站在高不可攀的云端,听见凡人悲惨的呼唤,决定化身为正义使者,现身杀人,挽救苍生于水火之中,这样的剧情听起来确实很有戏剧性,可歌可泣。 然而楚亦凡心里很清楚,这说法只是世人幻想出来的神话而已。 如果神祗动了凡心,欲插手世间凡俗之事,那他们与凡人又有何异,只是一些实力极高深的修行者。 更直接的理由是,他根本没感觉有任何强者的气息存在。 当年雷天一重新现世,所散发出来的神威足以压垮世间绝大多数人,包括楚亦凡在内。 因为恐惧,所以印象深刻,至今难忘。 所以他可以断定,来人绝非神明。 但如果不是神祗出手,谁能有这样的实力重创那个化神境后期的怪物? 难道世间还隐藏着无人知晓的绝世强者? 又或是天元帝国的那位年轻国君出手了? 这些思考只用了一瞬时间,楚亦凡抬头望向天空,光芒正是从那处射过来的。 不知为何,他忽然心生感应,觉得有些怪异,那道光芒的气息似乎颇为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光箭失去了蓝肤人的操控,便不再往下坠落,而是重新冲上天空,瞬间化成无数道白色流光,消散无踪。 狂烈的罡风骤然掀起,卷起飞沙走石,扑打众人的脸庞,很是疼痛。 高空中的乌云似乎也受到了狂风的袭击,开始撕扯翻滚,如同丝丝缕缕的灰色棉絮。 云层破空分开,露出一点光芒,仿佛暴雨后新生的第一缕阳光,即将照耀整片大地。 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光芒之中,全身流光闪动,背后的双翼洒下漫天光辉,居高临下俯瞰众生,宛如神祗降临。 楚亦凡神情微异,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情绪,莫非神话也有成真的时候? 随着这道人影的现身,他肩膀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不见。 因为那人将所有的压力全都背负了过去。 人类扛不住这样的压力,那便让上天来扛。 那人身着如墨般的黑甲,背对炽烈光芒,脸庞黑暗一片,无法瞧见容貌,路依凝却认出了他的身份,眼中惊色一闪即逝,随后是深深的喜悦,几乎惊叫出声。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成功了! 可是,就算是成功了,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强大? 这个人,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他吗? 其他人却没认出此人是谁,只觉得这家伙的出场方式实在太过拉风亮眼,很是羡慕。 小野忍不住惊呼起来:“太厉害了……” 迦若面无表情地说道:“确实挺臭屁的。” …… …… 蓝肤人一手捂着眼窝,猛然仰天远望,仅存的一只眼眸散发幽幽蓝光,里面全是愤怒,以及深刻的怨毒。 屈辱,真是万分屈辱! 自己大意之下,居然被蝼蚁夺取了一只眼睛,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定要捉住那人,然后把他撕成碎片,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心想要报仇,却忘记了一件事情,那人既然可以伤他第一次,也可以伤他第二次。 那人根本没在意蓝肤人的情绪,只想着如何才能杀了他。 那人忽然伸指一点,数道光芒陡然迸射而出,又贯穿了蓝肤人的膝盖,然后是手肘,再来是肩膀。 转瞬之间,蓝肤人的关节尽废,蓝色的血液泊泊流出。 蓝肤人愤怒地嘶吼起来,不甘心地跪在地上,想到自己先前的不可一世,却被此人轻描淡写击败,顿时觉得这一切非常讽刺。 他并非有意托大,硬接此人的攻击,而是因为他无法躲开,速度不够快。 快慢是相对的,他觉得自己不够快,自然是因为对方太快了。 …… …… 牧尧从高空降落下来,将半跪着的塔利亚扶起身,很认真地对楚亦凡说道:“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们吧。” 楚亦凡微微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所以没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不过来了也好,至少自己似乎不需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暗藏在掌心间的星辰之力逐渐散去,直至消失。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依长治来了,曲凤池来了,陆清羽也来了。 小野等人的神情骤然轻松不少,有了依长治和牧尧等人的加入,情势立即稳定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牧尧为何会变得如此强大,但也能猜到肯定是在机械迷城另有奇遇。 张巍看着伤痕累累的塔利亚,眼中透出惊怒的情绪,说道:“居然把你伤成这样,这些家伙都该死!” 塔利亚痛苦地咳嗽了几声,说道:“我相信你们会做到的,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洛可儿蹲在司空千里的身旁,正为他治伤,绿色的光芒充满勃勃生机,伤口迅速愈合。 “没想到机械迷城还藏着这样的神器,看来运气暂时还站在我们这边。” 千玺听完陆清羽简短的描叙后,隐约猜到牧尧身上发生的变化,认真说道:“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成。” 付辰看向楚亦凡三人,心中有些感慨,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三位传说级高手从未如此狼狈,如今却受伤极重。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们已经渐渐老去,终究会隐退幕后,将来的红莲大陆必然由这些年轻人接手。 他们没打赢蓝肤人,连半分便宜都没占到,牧尧却做到了,尽管没有对敌人造成致命伤害,但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 英雄老去,便是迟暮。 自古以来,新老交替,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永恒真理,也是残忍现实。 人间不可能总是被老人把持,那样会显得垂垂老矣,死气沉沉,便如这片荒原,不会有希望,也再没有未来。 付辰甚至坚信,牧尧等人一定会比自己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比如晋入传说中的天境。 虽说这个目标可望不可及,但谁又能保证千百万年之后没人能跨入那个境界呢? 不过首先得解决眼前的危机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远处。 依长治甚至没来得及跟路依凝说话,比如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有什么事情,等打完再说。 望着远处的敌人,依长治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仿佛想起了什么,皱眉道:“那头跟山一样高的触手巨怪呢?” …… …… 蓝肤人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缓缓低头看着身上的伤口,关节处几乎全被贯穿,露出森然白骨,更让他生气的是,心爱的大衣已经完全毁坏了,凄凄惨惨,血迹斑斑,全是破洞。 就像他的身躯一样。 他的眼眸里忽然出现了一朵细小的蓝焰,熊熊燃烧起来,没有光明温暖,给人一种冰寒阴冷之感。 这是来自异世界的怒火,代表他真的愤怒了。 蓝肤人神情平静地看着楚亦凡等人,眼中的情绪无比漠然。 他身后的无头骑士稍微隔得远了些,似乎心神有些不安。 因为这些亡灵心里很清楚,首领一旦爆发怒火,会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他的表情越是冷漠平静,内心就越是愤怒。 一道巨大的阴影出现在高空,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世间再次变得黑暗无比。 但这次并非乌云汇聚,而是数不尽的飞行怪物,从天边飞了过来。 光线无处不在,穿透力极强,然而此时却完全黯淡,挡得严严实实,这足以说明高空中究竟隐藏着多少头飞行怪物。 大地忽然开始剧烈震动,山石坍塌,雪堆滚落,无数头背上长着巨眼的爬行怪物从地下钻了出来,密密麻麻,一望无尽。 张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萧凛眼皮一跳,震惊无语。 王卫躲在人群后面,喃喃自语道:“我就该躲在王都里,打死也不出来的……” 陆清羽没有说话,很直接地拿出了诛邪弓。 迦若面前的数把光剑开始低声轻鸣,微微振动。 如果大海有浪,这些怪物便是海洋中的无数朵浪花,波澜壮阔,数不胜数。 楚亦凡这边只有不到二十人,而且不少人受伤不轻。 在如此巨大悬殊的对比下,没有人会觉得这场战斗能赢。 包括他们自己。 除了牧尧。 蓝肤人忽然动了。 他转身,向后方走去。 所有的怪物与他方向相反,朝着楚亦凡等人的位置冲来。 他就像一朵小小的浪花,在大海里翻了个滚,然后消失无踪,淹没不见。 巨浪滔天,声势浩大,如同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469 迷雾中的一座山 无数股咸腥的海水拍打砸落,那是俯冲而来的飞行怪物,巨大的阴影悄然降临,遮天蔽日,延绵百里。 天地变色,群山震动,无数尘土冲天而起。 数不尽的怪物如海浪般汹涌奔袭,行动迅捷无比,向着楚亦凡等人猛扑而来,确实像极了湍急的浪花。 众人忽然凭空生出错觉,仿佛自己正站在狭小的海岸之上,目睹眼前数十米高的巨浪当头砸下。 两者带来的感观和感受,其实并无二致。 都是无法战胜的天险。 但即使无法战胜,也还是要战。 因为这很可能是红莲大陆的最后一战。 …… …… 司空千里转醒过来,感觉舒服不少,因为他的伤势被洛可儿治好了六成。 虽然只是六成,但也足够了,而且时间紧急,没有再治伤的闲暇。 司空千里感激地看了洛可儿一眼。 随后,他看向面前铺天盖地的阴影,眼神变得无比愤怒。 你要战,我便战,即便我打不赢你,也要尽全力重创这些异世界来的怪物! 人一旦豁出性命,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令人惊叹。 尤其是像司空千里这样的强者,能做到的事情会更加恐怖。 所以他不再顾忌风度和形象,容貌变得丑陋无比又如何? 胜利者方能笑到最后。 在愤怒情绪的影响下,他顿时化身为一头长满骨刺的巨大怪物。 一同变身的还有张巍,无数根触手缠绕上刀身,与他巨大的身躯相比,血魔刀细小的就像一把寻常的柴刀。 依长治忽然感觉,这两个人的形象比那些亡灵大军更像怪物。 他们杀戮的手段也足以用怪物来形容。 片刻后,不知有多少亡灵大军被司空千里的骨刺击成细碎的碎屑,俯冲过来的飞行怪物还未落地,便被血魔刀上的触手缠住,血液瞬间被吸光。 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 尽管无数怪物如同潮水般猛烈袭来,却仿佛无形撞上了一堵无形屏障,无论他们如何拼命冲击,全都无功而返。 任凭风浪再凶,我自巍然不动。 …… …… 星辰陨落,高空无比明亮,似乎回到白昼。 惨叫声此起彼伏,又有许多怪物凄然死去。 白色冰霜冻结一切,瞬间吞噬了成千上万条性命。 那些爬行怪物背上的巨眼被寒冰冻住,看起来很像隔夜的冻鱼眼,丑陋至极。 红莲大陆的传说级高手终于开始展现出他们恐怖的实力,一人便能抵挡千军万马,敌人的数量虽然极多,却无法抹平实力的差距。 更何况此间的强者并非只有这四位传说级高手。 一道紫光穿梭于敌阵之中,一头又一头怪物被劈成两段,如割麦荘。 成片成片的怪物倒下,依长治的身上却没有半点血迹。 因为就在怪物中剑倒下的时候,他早已去往了另一处,斩飞了另一头怪物的头颅。 杀人不回头,很是潇洒,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众人只记得依长治败于蓝肤人之手,但都忘了在这之前,他曾将那些爬行怪物杀得落花流水。 心有怨气,下手自然更不留情。 漫天白光骤然迸射,凌厉锋锐,不可阻挡,那是迦若的剑光,刺穿了无数怪物的胸膛。 剑光中满含杀气,斩飞千百个头颅,似乎要与那道紫光一较高低。 依长治等人加入战局后,战斗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 但有人心里清楚,这并非因为对方突然变弱了。 千玺回头看了洛可儿一眼,她的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绿色的轮盘。 绿色的光芒犹如清流溪水,治愈着每一个人的伤势。 这才是众人内心真正的底气所在,有洛可儿在此,受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很快便会痊愈,治疗只要转瞬之间。 此时战场上最重要的人,当然是洛可儿。 …… …… 异世界的人海战术已经失去了效果,看似狰狞恐怖的怪物大军竟然沦为了依长治等人泄愤的对象。 这样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 汹涌的海浪开始渐渐消退了。 无数朵浪花骤然返回,退到了极为遥远的迷雾当中。 远方的情景已经模糊不清,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又起雾了。 灰霾的浓雾悄然袭来,能见度骤然变得极低,就连依长治等人都无法看穿。 传说级强者借助强大的神识,也只能勉强瞧清楚大致的轮廓。 陆清羽突然想起牧尧是可以看穿迷雾的,可当他转头寻找牧尧的时候,却发现牧尧竟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忽在这时,巨大的海浪再次袭来,这次的势头比刚才还要猛烈,还要狂暴! 看这些怪物冲过来的架势,竟似不死不休!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众人没有停歇,马上投入到战斗之中,寻找牧尧的念头顿时被抛在脑后。 谁也不知道,牧尧这时独自一人,居然藏在敌阵的后方。 就在蓝肤人先前转身离去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身躯化为细碎的光粒,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怪物大军的后方。 蓝肤人一瘸一拐,显得极为痛苦,几乎连缓慢的行走都无法做到。 毕竟全身关节被洞穿,还能勉强站着都已是个奇迹。 但牧尧知道,蓝肤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在得到墨渊的神格后,他对于机械之心的力量理解更深,运用的更加得心应手。 比如在化成光粒的时候,他依然能够保持视觉,而不像以前那般抓瞎。 他视线中的红光始终牢牢锁定在蓝肤人的身上,片刻不离。 蓝肤人不知有人在监视他,神情痛苦地咆哮了几声,低声说出了一连串古怪的话语,应该是异世界的语言,他没法听懂。 反正听起来像是不祥的咒语。 浓密如墨的迷雾忽然降临,周围的景色顿时被雾气吞噬,瞧不见任何东西。 但是牧尧可以,甚至能比平时看得更加清晰。 一道红圈骤然出现在视线当中,锁定住了某个模糊的身影,那是跪在地上的蓝肤人。 他分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还要引来迷雾? 难道是想借助迷雾作为掩护逃走? 牧尧心中有些奇怪,又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突然间,地面震动了一下、两下、三下…… 轰、轰、轰。 一座小山从迷雾中悄然浮现,隐隐显出巨大而模糊的轮廓。 牧尧的视线中出现了第二道红圈,锁定了这座会移动的小山,并标注出了足够的信息。 如果真的只是一座山就好了。 牧尧默默想着。 情况变得有些棘手了。 那头消失许久的触手巨怪,似乎受到蓝肤人的召唤,又重新出现了。 蓝肤人抬头仰望,眼中露出兴奋的情绪。 与其说是兴奋,更像是期待。 他在期待着什么。 想到这蓝肤人睚眦必报的性情,牧尧忽觉心头微寒。 蓝肤人来到触手巨怪的脚下,缓缓伸手。 与狙手巨怪的恐怖体型相比,他就像一粒不起眼的沙子。 不过在牧尧看来,这粒沙子的分量,仿佛比山岳还重。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下一刻,蓝肤人的手掌触碰到了触手巨怪的脚踝。 触手巨怪突然颤抖起来,神情极是痛苦,似乎蓝肤人伸出的不是手掌,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更诡异的是,触手巨怪居然强忍着痛苦,一声不吭,就像是心甘情愿接受折磨。 蓝肤人的唇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他笑得很满意,表情很舒服。 他身上被洞穿的伤口突然有血肉充盈,开始慢慢痊愈。 触手巨怪颤抖的更加厉害,似乎经受着难以承受的巨大痛楚。 蓝肤人的笑容更加残酷。 只要恢复了伤势,便是那些人类蝼蚁的死期,能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看着这块大陆走向覆灭,你的牺牲当然是有价值的。 牧尧忽然觉得通体发寒。 470 山中的一轮明日 为了让自己恢复伤势,竟然随意牺牲手下的性命,怪物终究是怪物,冷血而不讲情面。 对待自己人都如此,他当然也会随意将屠刀挥向红莲大陆的每一个人。 这般冷漠薄情的怪物,无疑是最嗜杀的屠夫。 触手巨怪发出呜呜咽咽的痛呼,听起来像是低沉的雷鸣。 不知是不是错觉,牧尧忽觉巨怪的体型缩小了不少。 无数血肉被吸入蓝肤人的体内,他的伤口逐渐愈合。 硬生生将血肉抽离身体,这种程度的痛苦该有多么强烈? 应该胜过千刀万剐百倍。 而且体型高大,不代表忍痛能力比常人要强。 触手巨怪已然痛到极点,直到再也无法承受,片刻后很干脆地昏了过去。 如同小山似的身躯摇晃一阵,轰然仰天倒下,扬起漫天烟尘。 大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仿佛神祗挥舞着万斤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红莲大陆。 迦若等人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竟突然地震了? 触手巨怪倒地的瞬间,掀起一阵狂猛的气浪,将许多避之不及的怪物淹没吞噬。 浓厚的烟尘当中,牧尧忽然显出身形,食指点出,一道光束骤然迸射,击向蓝肤人的胸口,速度快如闪电。 他不能再等了,如果让蓝肤人恢复实力,这场战斗将极其艰难。 本来他还想再等待片刻,毕竟触手巨怪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但当他看到蓝肤人治伤的那一幕时,才知道自己错了,他们都想错了。 他们以为这头触手巨怪的阶级与蓝肤人相似,都是怪物大军的首领,谁知也只是个听从命令的手下。 从始至终,异世界大军的首领只有一个,那就是蓝肤人。 擒贼先擒王,如果能击败蓝肤人,其他怪物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他毅然出手,想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他显形的一刹那,蓝肤人猛然转头,仅余的一道目光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只幽蓝的眸子里除了愤怒,便是残忍,甚至还带有一点戏谑。 愤怒在于牧尧夺走了他的左眼,残忍在于他事后会好生折磨牧尧一番,戏谑则表明我就在你眼皮底下治伤,你能奈我何? 光束去势极快,瞬间已至蓝肤人的面前。 蓝肤人没有躲避,因为他躲不开,只能举起手臂抵挡。 嗤一声轻响,那道光束射穿了他的手掌,在手臂上捅出一个血洞,然后从肩胛骨后方透出,仿佛最锋利的刀子贯穿了一块白嫩的豆腐。 蓝肤人的眼神变得无比冷漠。 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的神情平静漠然,不代表他没有生气,实际上他这时恨不得将牧尧撕成碎片,但是只能强行忍耐。 转瞬之间,被贯穿的伤口又飞速愈合了,周身关节的伤势也即将痊愈。 他吸收血肉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寻常的攻击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牧尧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攻击。 蓝肤人朝着他冷笑起来,笑容狰狞邪恶,意味深长。 等我伤愈之后,你们全部都要死,一个也别想活! 牧尧看懂了他眼里的含意,于是再不犹豫,举起右手,一道红光冲上高空,骤然炸开! 仿佛一朵怒放的玫瑰,在迷雾中显得异常耀眼! …… …… 很显然,牧尧并不是想攻击,而是抓紧时间求援。 他知道自己一人无法拖住蓝肤人,所幸四位传说级高手都在这里,他并不是孤军奋战。 何况还有依长治,世间速度最快的人。 如果让蓝肤人恢复如初,红莲大陆便会覆灭,他不能冒这个险。 蓝肤人也看到了高空中的那朵玫瑰,刺眼的红光洒下大地,将他幽蓝的面孔映得发暗,仿佛干涸许久的血迹。 他很清楚牧尧的目地是什么,不由有些焦急,再一次加快了吸收血肉的速度。 双方开始追逐时间,能争取时间的人便能笑到最后。 可惜的是,这些人类的速度确实快得令他感到非常恼火。 几个呼吸之间,楚亦凡等人便赶了过来,瞧清楚这一幕时,顿时明白了一切。 若只有牧尧能对蓝肤人造成伤害,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拖住蓝肤人恢复伤势的势头,然后由牧尧亲手将其击败,这就是最理想的作战方式。 这也意味着,击败异世界强敌的重任全部转交给了牧尧一人。 洛可儿是众人坚实的后盾,那么牧尧会是那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吗? 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希望,只能尽全力搏一搏了。 楚亦凡四人相视一眼,立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像他们这种等级的强者,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 蓝肤人眼神微冷,迅速给怪物大军下达了指令,不计代价剿灭楚亦凡四人,哪怕牺牲无数,只要能拖延足够的时间就好。 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时间足够,这些人类全都要死。 否则死的人就是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千百万的怪物大军猛然调转了头,发疯般冲向楚亦凡四人。 无数朵浪花汹涌袭来,在狂风的席卷下,欲与坚硬的礁石同归于尽。 依长治却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如墨般的云层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遮住了高空所有的光芒,翻滚搅动,缝隙间隐有亮光透出。 大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又亮堂起来。 无数道雷光从云中探出,仿佛千百条细长的电龙窥视大地。 或许是闪电驱散了漫天的乌云,穹顶上的星辰似乎明亮了许多。 更诡异的是,这些星辰仿佛穿过了云层,如瀑布般当头降临,像是一片亮白的光帘。 直到此时,对方才知道这并非真正的星光,而是狂暴无比的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与闪电混在一起,形成了最为恐怖的无上天威。 万雷星尘诀。 轰地一声巨响,冲在前方的怪物大军被雷光炸起,撕成碎片,闪电迅速波及扩散,方圆数里内电光闪动,无数怪物被电流麻痹得无法动弹。 楚亦凡四人转头看向蓝肤人。 蓝肤人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周围的景色很快模糊起来,吞没了蓝肤人的身影。 迷雾再起,厚重得如同泥泞的沼泽,伸手难见五指。 这已经不能算是雾了,更像是黏稠至极的泥水,让人呼吸困难。 众人仿佛身处深泽,全身粘稠,很是难受,连行动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寸步难行。 蓝肤人已经孤注一掷了,若无法拖延时间,在六人围攻之下,他必死无疑。 楚亦凡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但是问题在于,他和其他三人完全找不到蓝肤人的身影,也无法察觉对方的气息。 牧尧可以。 他悄无声息地飞上高空,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醒目的红圈,牢牢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他瞳孔微缩,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情绪。 那道红圈忽然迅速扩大,犹如巨大的太阳,几乎占满了他的视线。 不用说也知道,那座小山肯定是触手巨怪。 可是为什么红圈会锁定触手巨怪? 想到一个可能,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异常苍白。 蓝肤人正在融合触手巨怪。 471 无数绝望中的一线曙光 艳红的光圈看起来很像太阳,但终究不是太阳,更像是一团被搓圆了的巨大虫卵。 有爬虫即将破茧而出,很是恶心。 或许再给对方一点时间,就真要爬出来了。 牧尧自然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 蓝肤人的实力本来就极其强大,若真与触手巨怪融合了,到时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谁都无法猜测。 既然是潜在的巨大威胁,便要扼杀在襁褓之中。 他胸口处的红色转盘骤然间光芒绽放,那是机械之心的力量被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无数细微的红色光粒洒下,像极了如血的花瓣,漫天飘舞。 每一片花瓣中,都蕴含着强悍恐怖的威能,美丽而又危险。 似乎有鲜血淌入沼泽,迷雾的颜色顿时变得非常诡异,看上去红绿混杂,仿佛随手涂鸦的颜料。 蓝肤人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天地间的能量波动,红色光圈蠕动得更加厉害,几近挣扎。 嗡嗡一阵轻响,牧尧身上的鳞甲忽然飘了起来,甲片之间的缝隙逐渐扩大,无数道红光从缝隙里透出,狂暴的能量几乎要逸散出来。 有风从迷雾中掠起。 红色光芒越发凝实。 在机械之心的操控下,这些红光聚而不散,很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锥。 牧尧紧握着这个光锥,掌心间无比炽热,像是握着一大块烙铁,滚烫如火。 便如他此刻的眼神,仿佛要燃烧起来。 那道红圈突然剧烈颤抖,甚为癫狂,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 但对于牧尧而言,对方是什么情绪并不重要,反正都一锥灭之。 牧尧飞得更高,快要到达迷雾的边缘,雾气与云层混为一色,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 周围灰蒙蒙一片,什么都无法瞧见,他的视线却始终锁定住那道巨大的红色光圈。 那么大的目标,根本不可能打偏。 牧尧深吸一口气,猛然俯冲而下,身形化成一道红色的流光,无声无息落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的速度已然突破音障,快到极点。 锋利的锥尖刺破空气,撕裂空间,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个如同小山般的目标。 由于速度太快,锥尖上突然迸出一大篷火花,犹如烟花绽开,烧红了周围的气旋,如同盖上了一层红色的光罩。 尖锥拖着长长的光尾,仿佛流星从极高的天空中快速陨落。 浓密的雾气被这道巨大的冲击力从中分开,触手巨怪的轮廓渐渐隐现,越来越大。 尖锥疾速转动起来,宛如一个坚硬的钻头,气势无坚不摧。 这个钻头毫无阻碍地来到了触手巨怪的面前,只差毫厘。 蓝肤人抬头盯着牧尧,神情依旧平静,眼里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这些情绪里有震惊,有愤怒,也有遗憾,更多的还是不甘。 终究还是差了一点时间,就那么一点点。 不然你们全都要去死。 牧尧心想,远来是客,还是你去死吧。 …… …… 墨渊负手而立,望着黑暗中的那道光屏,沉默不语。 光屏中的画面,是一座形状奇特的仪器,几条细长的环形铁架围绕一个悬浮的球体,沿着固定的轨道缓慢旋转,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如果仔细瞧去,会发现墨渊的眼白之中,居然多出了几条血丝,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这简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即便没有了神格,他的存在也完全超脱世俗,凌驾于凡尘之上,绝非常人能比。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连他都感到如此心力交瘁? 因为他想看看未来二十年的命运,所以太就让他看了。 当然,他要看的未来并不是唯一的,因为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海上的蝴蝶轻盈展翅,引发的风暴会让未来产生无数种变化。 他要看的是所有的未来。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能改变未来的发展,从而分裂出更多的结局,当无数种可能全部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变数的总量是极其惊人的。 从第一个未来开始,到目前为止,总共出现了六万五千二百个结局,每一个结局都天差地别。 这也意味着,墨渊看完了全部的六万五千二百个结局。 整体时间跨度长达百万年之久。 这也是为什么墨渊会显露疲态的原因,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在看完这么多结局后,也会感觉到累。 但这并不是憔悴的原因,他担心的是完全看不到未来。 因为无论是哪个结局,最后总是会回归到天机仪。 天机仪的出现便象征着没有未来。 天机仪总共出现了六万五千二百次。 墨渊不禁有些烦躁。 看过同样东西的次数太多,任谁都会感到烦躁。 他甚至记得环形铁架上面有多少道裂缝,每条裂缝的长度是多少厘米。 虽然世间的覆灭与否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但毕竟在红莲大陆活过这么多年,忽然又有些不舍。 墨渊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陌生的情绪。 或许是神格的缺失,让他的性情不再那么孤傲高冷,更加接近凡人。 天机仪悄然消失,光屏上顿时空无一物,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气泡,缓缓沉浮。 一个新的气泡便代表着一个新的未来。 在这个气泡出现之前,光屏中已经堆积过数万个气泡,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气泡也会像之前的那些气泡一样,绽放片刻,然后消失,宛如烟云。 墨渊轻轻闭眼,将神识放入气泡之中。 气泡确实很小,仿若少女的指甲,但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却极为庞大,若是将这些信息强行灌入凡人的脑袋里,恐怕下一秒便会炸开。 墨渊泰然自若,神情十分平静,只是眼眸中又多了一条血丝。 片刻后,他猛然睁眼,古井不波的脸上微微动容。 有些兴奋,更有喜悦。 他没想到,在等待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后,意外居然真的发生了。 这个新的未来,结局没有天机仪。 这是否意味着,在经过六万五千二百次深刻的绝望之后,世间终于迎来了一线生机? 墨渊快步走到光屏面前,伸指点了一下气泡。 气泡骤然膨胀变大,充斥着整个光屏,然后出现了一些古怪的画面。 画面透出的光芒映照在墨渊的脸上,将他的五官轮廓照得清晰分明,宛如刀削斧刻。 光芒闪动不停,似乎有许多画面一闪即逝。 没人知道画面里的信息是什么,只有墨渊才能看到。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面色逐渐苍白,眼眸里有些不解,甚至有些震惊。 为何最后竟会是这般结局? …… …… 迷雾渐渐散开。 与其说是散开,更确切的说法是被一道狂暴的无形气浪掀开。 牧尧理所当然地击中了那道红圈,理所当然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势。 楚亦凡眉头微皱,心中惊疑不定。 没有鲜血洒出,也没有想象中的惨叫声。 一阵巨响过后,四周居然重归平静。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一阵狂风吹来,云散雾淡,周围的景色顿时清晰了许多。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牧尧手中的尖锥,但是尖端没有刺入蓝肤人的胸口,而是击在了一块灰色的鳞甲盾牌上。 蓝肤人半跪在地上,右边身子膨胀了许多,肌肉极其发达,右手上甚至生出了一块硬皮鳞甲盾牌,看着极为坚硬,居然能挡下牧尧的惊天一击。 很显然,他与触手巨怪的融合应该还算成功,由人类形态变成了怪物形态。 但他的眼神却无比惊讶,神情颇为凝重,仿佛被牧尧捅穿了胸口。 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或许已经痊愈了,所以流露出这样的眼神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牧尧眼神微凛,当即抬起头来,仰望天空,视线开始扫描。 他做这样的举动并非故意找死,也不是突然分心,而是蓝肤人的行为让他心中生疑。 他知道,这道讶异的目光不是看向自己的。 是自己身后的天空。 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蓝肤人都感到惊讶万分? 甚至还带有一抹深沉的恐惧? 472 生死之间的抉择 上一刻还在生死相搏的二人,此刻却不约而同地仰望天空,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共同把酒言欢,观赏明月。 可惜身边没有美酒,无酒不成席,气氛便差了许多。 依长治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但他根本笑不出来。 从这二人的反应来看,必有大事情发生。 蓝肤人对于情绪的把握非常稳定,无论面对多么严重的事情都能保持镇静,哪怕身受重伤也能从容应对,这时却一反常态,震惊失色。 反常必有妖。 迷雾随风散去。 怪物大军的身影显出轮廓。 他们呆立原地,行动僵硬迟缓,似乎被蓝肤人的思维影响,已经停止了对众人的攻击。 除了遍地的怪物尸骸,四周的景色没有任何改变,依旧荒凉。 远处群山环绕,透出苍莽的气息。 洛可儿等人站在百米之外,神情有些诧异。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有些疑惑,惊讶怪物大军为何突然停止了行动。 难道是楚亦凡他们杀死了蓝肤人? 但……那家伙不是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吗? 张巍甚是不解,小声问道:“他们为什么休战了?” 萧凛说道:“你看他们那样,像是休战吗?” 张巍奇道:“不是休战,那他们在干什么?” 千玺双眉微挑,心里想的也是这个问题。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 …… 楚亦凡懒得去想这个问题,他只想蓝肤人去死。 星辰之力喷涌而出,如瀑的白光朝着蓝肤人当头砸去。 随之刺出的,是一根尖锐至极的骨刺。 无数梦伴破空而起,宛如倒飞的雪花,旋转飞舞。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水雾凝成冰晶,仿佛寒冬侵袭。 传说级高手道心坚定,很快便从惊疑中回过神来,对蓝肤人的攻势比先前更加猛烈。 因为这是一个绝好的进攻机会。 蓝肤人怪叫一声,将盾牌立在身边,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还有一些攻击落在他身上,疼痛不已。 但这些痛楚与即将到来的危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五颜六色的光芒同时砸在蓝肤人的身上,犹如烟花绽放,场面很是壮观。 爆发出来的巨响之声更是震天动地,仿佛千万个擂鼓陆续被击响。 楚亦凡的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觉得有些不对。 蓝肤人拼死抵挡四人的攻击,一味被动挨打,根本没有反击的欲望。 他一边举盾防守,一边往后退去。 只是在众人的攻击之下,他没办法迅速撤离。 牧尧看他如此狼狈,心中警戒忽生。 他这不是防御,居然是想逃跑! 之前在与四位传说级高手的战斗中,他始终从容不迫,如今融合了巨怪之后,实力更进一步,几乎达到了化神境巅峰,为何反而露出怯意? 蓝肤人猛然抬头,灰色的眼白里出现了几抹绛红,仿佛凝固的鲜血。 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其他的原因,只是焦虑,还有愤怒。 很像是被逼至绝路的凶残野兽,眼中尽是求生的本能。 他想跑,楚亦凡等人却不让他跑。 这让他如何不焦急愤怒? 楚亦凡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 无论他们的攻击再如何猛烈,也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响声。 换句话说,这些响声不是他们发出来的。 四位传说级高手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 那阵巨响声依然连绵不绝,仿佛催命的鼓声。 响声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如同低沉的雷鸣。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天边,神情无比凝重。 片刻之后,这阵响声忽然一转,变得极为刺耳,像是最坚硬的石块与地面扭动摩擦,吱吱有声,让人心烦意乱。 不过在牧尧听来,这更像是一个钻头在试图洞穿一块精炼的钢板。 问题在于,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比钢板还要坚硬? 而且这声音来自极其遥远的高空。 牧尧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恐慌。 依长治的眼里闪过数道电光。 他的身旁也出现无数道电光。 周围的一切瞬间静止,仿佛一张最真实的画卷。 风平息,烟云静。 路依凝被掀起来的裙裾一角还未落下。 四周寂静无声,很是诡异,但依长治早已习惯这种诡异。 没人知道依长治为什么突然暂停了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暂停时间,接下来很可能会出大事,这是直觉告诉他的。 他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 依长治的性情确实有些冲动,但此时情势不明,他必须谨慎对待。 如果此处有危险降临,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走开,远离是非之地。 以他如今的实力,维持时间静止的极限将近有二十秒。 二十秒对于常人来说非常短暂,但在依长治看来,已经足够让他带走场间所有人。 一道沉闷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传来,狠狠地击在依长治的心间,让他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依长治的脸色骤然苍白无比。 在时间停止的环境下,所有的物体全都静止不动,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包括风声,包括阳光,包括心跳和呼吸。 既然绝对安静,绝对静止,那么……这声巨响是如何传来的? 是什么样的存在,居然可以无视时间的规则? 依长治下意识抬头。 高空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了,露出一片湛蓝的天空,仿佛幽蓝的琉璃。 依长治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纯净的苍穹了,竟然觉得有些稀奇。 然而更稀奇的是,如镜面般的天穹有些变形弯曲,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这块巨大的琉璃中挣脱出来。 这个场景异常诡异,极不真实,犹如最荒诞的梦境。 依长治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从蜃的幻境中醒来,否则怎么可能会看到如此恐怖的场面? 忽然间,琉璃的中心被无形之力刺破了,一个细微的小孔出现在天穹之上。 高空距离地面足有数百万丈,那个小孔之所以看起来很小,只是因为太过遥远。 有透明的银色液体从小孔中钻出,很像粘稠的鼻涕,让人感到有些恶心。 不过很显然,那不可能是鼻涕,更像是张翼用来封住缝隙的琥珀。 但即便是琥珀,又怎能在静止的时间内游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片刻之后,银色的液体往下流淌,在高空中四下扩散,仿佛一个倒扣的光罩,笼盖了方圆数十里的区域。 依长治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这个光罩十分眼熟,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边荒城,云中城…… 依长治猛然醒悟,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两座城市之所以消失不见,是因为当时被这层光罩遮盖,里面的人没法出去,随后整座城市凭空蒸发! 没人知道这层光罩的来历,只知道最强大的修行者也没法击碎它,如今看来,这神秘的光罩甚至不受时间停止的影响! 光罩面积极大,从依长治的头顶当空坠下,假如一旦落地,他们这里所有人,包括蓝肤人在内,都会被彻底困死,再也无法出去。 难怪蓝肤人的神情如此恐慌,原来他早已察觉到了危险! 这危险极为致命,就连异世界的入侵者都避之不及。 光罩继续降落,时间已过去了十一秒。 一道紫光闪过,依长治忽然消失在原地,转瞬之后,洛可儿出现在了三十里之外。 一来一回虽然很快,但也耗费了差不多三秒,依长治没有犹豫,又将牧尧带到了洛可儿的身边。 这两人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当然要先救出去再说。 而且优先救出牧尧,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 时间仅剩最后的三秒,依长治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理论上只能再救最后一个人,或者他自己。 依长治将目光转向路依凝,神情有些凝重。 473 从天而降的灾难 洛可儿和牧尧是依长治最重要的人,路依凝当然也是。 如果时间再充裕一点,依长治会毫不犹豫地救她出去。 但问题是她的位置离依长治确实有些远,如果要强行救她,可能两人都会被困在这里。 依长治已经跑了两趟,对于时间和距离的把握十分精准,偏差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此刻内心有些绝望。 到底要不要拼死搏这一把? 究竟选择以极低的成功率救出路依凝,还是去救一个距离更近的人,这样能救出三人,或者……只能救出两人。 无论是何选择,总会有人为此牺牲,很不公平。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之事。 依长治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每一毫秒的流逝,都在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从犹豫到下定决心,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依长治已经做出了抉择。 他的心情异常沉重,仿佛天穹突然塌了下来,不堪重负,极其难受。 陆清羽离他只有十余米远。 依长治来到陆清羽的身边。 两秒后,一道紫光去势极快,将要到达光罩的边缘。 银色光罩飞速落下,即将笼在大地之上。 那道紫光像是灯笼中的飞蛾,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永远飞不出灯笼的边界。 依长治看着远处的银色光芒,脸色越发苍白。 他已经将速度催到极致了,短短两秒钟奔跑了数十里之远,但看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如果他继续带着陆清羽前行,两人都逃不出去。 光罩的边缘马上要与地面重合,气浪掀起地上的尘土。 陆清羽的表情十分淡定,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依长治低头看了手中的陆清羽一眼,心里默默想着。 然后他揪着陆清羽的衣领,狠狠地将其抛了出去! 陆清羽飞在空中,身子僵硬木讷,确实很像一个无知无觉的玩偶。 他的长发随风飞舞,一缕发丝刚好擦过光罩的边缘。 那一丝黑发如被刀锋割断,散落在地。 陆清羽重重摔在地上,险些被劈成光幕两半,不过幸运的是,他终究成功脱险了。 依长治扑倒在地,扬起漫天灰尘。 时间重新回复流逝。 光罩笼盖了近百里方圆。 众人眨了一下眼睛。 蓝肤人望着周围的光罩,无比愤怒地嘶吼起来,眼中似有火焰喷出! 楚亦凡等人神情微凛,不知道他突然又在发什么疯,不过当他们看到头顶上的巨大透明光罩时,脸色顿时变得极其苍白。 不需要谁来提醒,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情景意味着什么。 过往的事件已经深刻说明,只要被困在这层光罩之中,就不可能再出去了,哪怕你修为通天,也无法逃脱,也不用想将其打碎,否则云中城和边荒城不会走向覆灭消失的结局。 这代表着光罩里所有人的性命即将终结,魂归冥海。 不管是身份尊贵的路依凝,还是天清宫两任掌教楚亦凡和付辰,或是寒川圣女塔利亚,留仙洞主司空千里,甚至是这些异世界的怪物,无一例外,全都要死。 世上没有公平的事情,除了死亡。 在冥海面前,人人平等。 绝望的情绪逐渐弥漫开来,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空气中透出一股沉重的死意,令人无比窒息。 王卫面如死灰,嘴唇一阵哆嗦,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化成了几声神经质的干笑。 司空望月紧咬下唇,眼眶微微泛红,仿佛惊慌失措的兔子。 陈更生将身上的紫色盔甲脱了下来,唇角边满是苦涩至极的微笑。 迦若低垂着头,长发盖住了面容,沉默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间所有的负面表情都出现在各人的脸上,有悲观,有无助,有彷徨,也有绝望。 甚至有人开始自暴自弃。 蓝肤人忽然狂笑起来,圆睁着仅有的一只眼睛,眼白变成了血红之色。 他虽然在笑,但眸子里全无笑意,只有冷漠和愤怒。 如果不是这些卑微的人类阻拦他,这层光罩根本困不住自己! 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境地,全是这些人类害的! 自己就算要死了,也要杀光这些该死的蝼蚁! 似乎感受到了蓝肤人强烈的杀意,怪物大军开始蠢蠢欲动。 楚亦凡四人神色微凝,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场战斗的意义已然发生了改变,不是为了拯救苍生,而是为了能努力多活一刻。 生死之事大过天。 …… …… 依长治站在光罩的里面,静静地看着一米之外的洛可儿,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怕,只觉五脏六腑急速下坠。 他在光罩的这一面,洛可儿在另一面。 依长治很多话想对洛可儿倾诉,不过很可惜的是,洛可儿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微动。 如同一场无声的聋哑剧。 光罩紧扣地面,极为严密,隔绝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声音。 洛可儿无力地拍打着光罩,泪水滚滚落下。 银色光罩冷漠无情地将两人分隔开来,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她觉得自己可能以后再也听不到依长治的声音了。 陆清羽站在洛可儿的身边,俊朗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阴沉的可怕,似要拧出水来。 他的双眉竖了起来,几乎快成两道平行的直线。 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便聪明如他,也想不出任何有用的办法。 洛可儿惨笑一声,开始蹲下身子,疯狂刨挖光罩下方的泥土。 她用的力气很大,动作也很粗野,与平时小女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仅仅片刻,她的指甲里就全是鲜血,皮肉翻卷,看起来凄惨无比。 依长治紧紧盯着她,只觉心也在滴血,痛彻心扉,几乎难以呼吸。 陆清羽急忙拦住洛可儿,想阻止她的癫狂举动。 洛可儿这时情绪慌乱,本能产生了抗拒的念头,神谕之心得到感应,神力骤然爆发,陆清羽被震飞出数米,摔倒在地。 灰尘冲天扬起。 陆清羽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洛可儿怔了怔,说道:“对不起,我……” 陆清羽微微摇头,示意无事,伸袖拭去血迹,目光始终紧盯着光罩,神情若有所思。 一道人影忽然从天而降。 牧尧叹了口气,说道:“上面的路完全被堵死了。” 时间恢复之后,牧尧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飞到了高空,想看看这层光罩的源头。 让他失望的是,那道孔眼居然被银色的光辉堵住,已经无法进出。 “他可以自己逃出来,却选择救了我们三人,其中定有原因。” 听着牧尧的猜测,陆清羽的眼神依旧阴冷愤怒。 既然依长治舍命救了自己,那当然要把他救出来才行。 这无关名誉,只是因为信任。 但依长治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凭什么如此相信自己? 依长治看着他,忽然举起手来,指着极高的天空,不知想表达什么。 莫非看不见的敌人来自天上? …… …… 依长治的动作是做给陆清羽看的,然而极远处的千玺也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的距离虽然非常遥远,但千玺始终关注着依长治,目光片刻不离。 小野注意到千玺的情绪,忍不住问道:“依长治他怎么了?” 千玺语气平静说道:“他刚才很害怕。” 迦若冷笑一声,赞同说道:“可不是吗?我们都被留在罩子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说的不是依长治。”千玺看了迦若一样,摇头道:“是那个家伙。” 他伸手指向远处正与楚亦凡等人纠缠的蓝肤人。 “在危机来临之前,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盯着牧尧,而是惊恐地仰望天空。” 千玺回头望向众人,很认真地说道:“这说明什么?” 小野不解问道:“什么?” “这层光罩并不是那怪物的杰作。” “依长治是在告诉陆清羽,真正召唤光罩的人……在天上。” 众人下意识抬头仰望高空。 那里一片空荡虚无,什么也没有。 474 困兽之斗 天穹一尘不染,透明纯净至极,仿佛碧蓝的琉璃,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因为诡异,所以显得很不真实。 陆清羽认真说道:“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洛可儿看着他,表情很是不解。 陆清羽摇头说道:“我们都以为莫名出现的神秘光罩,是异世界入侵的恐怖手段,为的是屠杀红莲大陆的原住民,从而霸占这个世界,但是……” 他看向洛可儿和牧尧二人,沉声说道:“这个想法真的正确吗?” 牧尧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不由眉毛一挑,若有所思。 陆清羽解释道:“假若他们真有如此可怕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将整个红莲大陆笼罩其中,然后一次全部清除呢?” “再可怕的能力,终究有个极限。” 牧尧说道:“也许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陆清羽轻笑一声,说道:“如果不能,他们为何会露出惊慌的神情?” 牧尧想了想,说道:“确实是我们想错了。” 洛可儿揉了揉微红的眼睛,悲伤地说道:“不是他们,那究竟是谁?” 牧尧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望向清澈透亮的高空,眼眸中闪过无数流光一样的符号,似乎在扫描着什么。 …… …… 迷雾已经彻底消散了。 巨大的光罩十分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些人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毕竟当时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当中。 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他们瞬间绝望,甚至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因为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做些无谓的努力? 或者说是挣扎。 在这个时候,清醒比糊涂更容易令人丧失信心,因为真相总会比想象的更加残酷。 原本喧嚣的战场顿时变得极为安静,如同一座巨大而孤僻的古墓。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蓝肤人忽然觉得非常寒冷。 不是心头寒冷,而是真正感官上的寒冷,严寒刺骨,如坠冰窟。 四周空气中的水汽似乎都被冻成了锐利的冰锥,一根根扎在皮肤上,刺痛无比。 哪怕他的防御力极其强横,也觉得难以忍受,痛苦不堪。 他的脚踝被寒冰冻结,地面上泛起一层厚厚的白霜。 他的血液逐渐冰冻,四肢僵硬无法动弹,意识即将模糊,仿佛死亡降临的前兆。 蓝肤人很讨厌这种感觉,心中有些愤怒。 他与触手巨怪的融合还未完成,先前被那个会飞的蝼蚁耽误了很多时间,如今又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家伙出手捣乱,这些突发状况都是他没料到的。 由于受到严寒的影响,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融合的速度骤然变慢,几乎停滞不前。 塔利亚的双眸明媚动人,面纱下的容貌必然美丽非凡,不知有多少男子想睹其真面容,只是碍于其尊贵无比的身份,根本不敢表露如此大胆放肆的想法。 蓝肤人却只想撕烂她那张秀气的脸。 如果不是她在这里作梗,自己也不会落入这般艰难的境地。 融合的过程尚未结束,很难继续进行,自己也没法攻击,只能像个靶子一样呆在原地,任人宰割。 这样真的很愚蠢,也很没面子,尴尬到了极点。 然而出手的不仅是塔利亚。 路依凝是万法全通的天才,对于冰霜之力的运用炉火纯青,当世间仅次于塔利亚。 冰霜很快变成了厚重的冰晶,蓝肤人的下半身完全被冻在原地,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蓝肤人漠然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怪物大军。 无数怪物从迷茫中回过神来,木讷呆滞的脸上忽然满是杀气! 迦若抬起头来,长发下的面容极为冷峻。 一道道无形剑气聚于胸前,剑尖散发幽光。 维嘉悄悄布下了遍地炸弹,脸上全是汗水。 短暂的宁静过后,毫无征兆,大战再度爆发。 无数凌厉剑气穿过怪物的身躯,绿色的血液漫天飞溅,有些甚至溅到了光罩上,很是恶心。 在鲜血与绝望的刺激下,众人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股狠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反正都要死了,死前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楚亦凡等四位传说级高手也不例外。 他们的目标是杀死蓝肤人。 依长治却另有想法。 一道紫光忽然掠来,在楚亦凡的身边停下。 “他就交给我了。”依长治看着他说道:“你们去帮迦若他们吧。” 蓝肤人被冰霜冻住了,暂时不成威胁,而怪物大军数量极多,迦若他们势单力薄,难以招架,依长治的想法确实没错。 楚亦凡微一思索,认同了他的意见,点头说道:“你小心一些。” 很快,四位传说级高手与路依凝离开此地,加入了剿灭怪物大军的战场。 有了这五人的加入,千玺等人压力骤减,战况很快逆转过来。 在众人的联手下,怪物大军被杀得溃不成军,到处都是断肢和绿血,凄惨无比。 …… …… 依长治紧握着北落紫霄,向蓝肤人步步逼近。 他心里的杀意从未如此强烈。 按理说,光罩里的生物无一例外都会死,但凡事总有变数。 蓝肤人的防御力之强,生平仅见,像是世上最坚硬的钢块,刀枪不入,万法不侵。 何况他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保命手段,求生欲极强。 这般恐怖的怪物,就一定会死吗? 万一,光罩消失后他还没死,人间怎么办? 他一定会杀光红莲大陆的人,再也不会遇到任何抵抗。 这无疑是最坏的结局。 即便出现这种结局的几率微乎其微,依长治也不想让它有成为现实的机会。 所以他决定在光罩消失之前,杀死蓝肤人。 这样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带着遗憾和失望而去。 …… …… 北落紫霄骤然轻鸣,紫光绽放,迸发出嗜血的杀气。 它感受到依长治心里的杀意,此刻也变得有些狂躁,需要鲜血来抚慰。 蓝肤人神情微凛,死死盯着依长治,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之所以慌乱,是因为他现在不能动弹,只能白白挨打。 他的防御力确实强悍,可以硬接依长治的攻击而面不改色,但人力有时而穷,他能接下依长治一剑、两剑……十剑,却不能硬接百剑、千剑、万剑。 水滴石穿,哪怕再坚硬的石头也经不起水滴的软磨硬泡,何况依长治的攻击并不像水滴那般柔弱。 蓝肤人很清楚对方的速度有多么恐怖,一刻钟内挥出上万剑并非难事,就算是他也无法承受如此密集的攻击。 念及于此,他咬了咬牙,神情变得无比决绝,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一脚踩在触手巨怪的身上,开始往反方向挣脱,竟然是要中断与巨怪的融合! 他的表情异常痛苦,脖子上青筋毕露,显得极为狰狞。 肉体撕裂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清晰无比。 依长治神情微惊,没想到蓝肤人居然如此坚决,说断就断,毫不拖泥带水。 该舍弃便懂得舍弃,善于审时度势,这样的敌人最为可怕。 蓝肤人只剩下了半边身体,肉体撕裂后的巨大伤口白骨森然,血肉蠕动,看着恐怖至极,却没有鲜血流出。 片刻之后,重新有血肉生出,填满了缺失的肉身,身躯逐渐修复。 蓝肤人的脸色惨灰一片,比苍白更加虚弱。 中断融合,重塑肉身,消耗了他大量的元气,他此刻的实力已经大大降低。 看着他这副惨状,依长治的脸色渐渐凝重。 被逼入绝境当中的生物,都会爆发出比平常更强悍的战斗力,蓝肤人自然也不例外。 在放下自尊,解除所有的束缚后,他决定孤注一掷。 战斗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底牌好隐瞒了。 蓝肤人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冷漠。 依长治手中的北落紫霄开始颤动。 不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而是下意识感受到了恐慌。 蓝肤人傲然抬头,伸手指向依长治。 意思非常明显。 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475 化身千万,无所不在 化神境巅峰的强者,即使受伤不轻,实力降低了许多,也不是依长治能应付的。 双方境界的差距实在太大。 何况蓝肤人此刻一心想要杀人。 此前在与众人的战斗中,蓝肤人攻少守多,并没有真正对众人造成致命的杀伤,或是因为不屑,或是不擅攻击,如今却一反常态,转守为攻,这说明他已然怒不可遏。 依长治并未慌张,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蓝肤人的弱点是速度,只要对方追不上自己,实力再强也没任何用处。 若要比拼速度,天底下没人能胜过他,所以他非常自信。 蓝肤人似乎知道依长治的想法,微微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依长治看着他,忽觉有些怪异,不由神情微凛。 为何对方看起来比他更自信? 莫非那家伙竟要与自己比拼速度? 下一秒,蓝肤人忽然消失,如同一缕蓝色的青烟,骤然散去。 悄无声息,他出现在依长治的身后,然后一拳击出。 依长治没想到敌人的速度居然变快了如此之多,心里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惊讶。 与先前相比,速度有如云泥之别,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过依长治反应极快,猛然转身,以为能与对方拉开距离,没想到自己反而慢了一步。 蓝肤人的拳头由远及近,瞬间已至面前,仅有数寸之遥。 依长治甚至能看清楚拳头上暴出的青筋,以及皮肤上的纹路。 这一拳平平无奇,却隐含雷鸣风啸,裹挟着恐怖的威压,直逼依长治的面门。 依长治长发狂舞,双眼微眯,脸皮如被刀割,刺痛不已。 他甚至能感到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一下。 这一拳究竟蕴含了多么强大的力量? 周围的情景骤然扭曲起来,仿佛空间都被这一拳打得向外排挤开来。 没有拳风,也没有响动,是因为空气被瞬间排空,犹如死寂的虚无。 依长治不由屏住呼吸,背脊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如果这拳没法躲开,他一定会死。 但是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北落紫霄光芒绽放,如闪电般挡在了两人之间。 拳头轰在剑身上,一道无形波纹从中泛起,扩散到四周的空间,如同水面荡起涟漪,却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毫无意外,依长治凄惨无比地喷出一口鲜血,宛如炮弹般往后方飞去,重重倒地。 即便有北落紫霄帮他挡了一下,他也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力量,受伤不轻。 蓝肤人缓缓收回拳头,神情极为漠然,冷酷至极。 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战场上的某处。 一拳击溃依长治只是开胃菜而已。 他的目标并不是依长治,而是楚亦凡等四位传说级高手。 …… …… 楚亦凡一直在望着依长治这边,神情极为凝重。 蓝肤人一拳击飞依长治的画面被他尽收眼中。 这一拳如果让自己来挡,可能也是同样的结果吗,没有区别。 蓝肤人甩了甩拳头,缓缓向战场这边走来。 他的脚步沉重如山,每迈出一步,便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刻的脚印。 众人忽然生出错觉,似乎蓝肤人脚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他们的内心。 小野面色发白,用力呼吸了几下,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蓝肤人一步步走来,大地仿佛被他震得微微摇晃。 脚步似这般沉重,速度必然缓慢,偏偏他击败依长治的时候,身法又极为夸张,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众人难以接受。 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却如羽毛般轻盈飞舞,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蓝肤人却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修炼到化神巅峰境界之后,便能窥到一丝天机。 战场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两方停止了厮杀。 小野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下。 陈更生大惊失色,想将他扶起来,谁知自己膝盖一软,也跪倒在地。 王卫口吐白沫,已然昏厥过去。 萧凛的眼中流出两道血泪,脸色异常苍白。 迦若的光剑摇摇晃晃,有如断线的风筝,无力坠落在地。 仿佛有一座无形巨山压在他们的身上,瞬间击溃了他们的意志。 …… …… 蓝肤人根本还未出手,这些修为较低的修行者便已经承受不住他的威压,绝大多数人都丧失了战斗力。 他站在战场的最中间,仿佛天神降临凡间,睥睨一切。 楚亦凡心头微惊,赶紧祭出一道巨大的光罩,挡在众人面前。 如果所有人都倒下了,这场战斗的胜负也便成定局。 怪物大军如潮水般齐齐后退,让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 蓝肤人站在怪物大军的前方,表情很是高傲。 杀人诛心,他竟是想要独自单挑全部人。 …… …… 此时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不多,叶荆便是其中之一。 在这场战斗中,他并没有过多参与,换句话说,他始终在袖手旁观。 作为场间最强的几人之一,他这样的做法有些自私,但他有他的理由。 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保护张翼的安全,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不算是个事。 哪怕人类修行者被怪物大军全面压制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手。 因为他觉得这场战斗不会输。 直到蓝肤人来到战场上,他的表情终于变了。 转眼间,叶荆来到了楚亦凡的身旁,非常急促地说了一句:“快退!” 仓惶之间,他嘴上的烟卷掉在了地上,却浑然未觉。 楚亦凡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心头微微一沉。 付辰反应最快,第一个向后退去,楚亦凡等人也随之后退,顷刻间与蓝肤人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 一缕缕幽蓝的火焰从蓝肤人的双目中喷涌而出。 千玺的眼里疑色更重,有些不解。 如此遥远的距离,难道他还想用火烧?等火焰烧到跟前,众人早就分散了,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一缕缕蓝火虚浮空中,聚而不散,犹如一朵朵蓝色的莲花。 蓝色透出冰冷的寒意,虽然是燃烧的火焰,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 片刻之后,蓝色火焰凝聚成形,化成一道道小巧的人影。 每一道人影,都是蓝肤人,只是体型如同六七岁的幼童。 无数个蓝肤人站在远方,组成了一支诡异的军队。 他们的容貌与蓝肤人一模一样,就连眼中的情绪也极为相似。 蓝轩没有露出震惊的情绪,不是因为他对此早有预料,而是根本还来不及震惊,心中就被绝望所代替。 这怎么可能打得赢? 叶荆双眼微眯,沉默片刻,说道:“有点意思。” …… …… 牧尧抬头仰视上方,快速飞往高逾万丈的天穹。 若从地面向上仰望,他此刻已经变成一个极小的黑点,几乎消失在云层之中。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急剧下降的温度已然降至冰点。 如果换做寻常凡人,早已被恐怖的严寒冻成僵硬的冰块。 牧尧自然不会受环境的影响,但也不太好受。 他的胸前红光绽射,机械之心源源不断供能,所以身体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如雾般的云层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从极远处看只是一个小孔,然而这时来到近处,才发现这个窟窿要比想象中大得多。 他的视线透过厚重的云峦,十分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窟窿的模样。 无数粘稠犹如水银的液体,正不停地从这个巨大窟窿中缓缓渗出。 原来,天空确实破了一个大洞。 那些水银般的液体,便如牧尧额头上的冷汗一样,慢慢往下流淌。 476 全世间的希望 汗水不到片刻便被严寒冻住,凝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周围异常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进入了虚无的宇宙。 牧尧的视线紧紧锁定高空中的那个巨大的窟窿,锐利的目光穿透了银色的黏液,看到了更深的远处。 窟窿的后面,是一个缓慢旋转的巨大漩涡,四周有无数雷电环绕,卷起黑云般的气流,肆无忌惮地撕扯着空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凶险无比。 牧尧拂去脸上的白霜,下意识地看向袖口,那里面藏着一个坚硬的铁罐,是张翼用来封堵裂缝的永恒领域。 这是堵住窟窿的唯一办法,极其危险,但是只有他才能做到。 红莲大陆的毁灭与否,此时尽压在他的肩上,沉重如山。 牧尧在心中默念,这次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五分钟前,当他还在地面的时候,陆清羽便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你可以把天上的洞补上,光罩或许就会消失。” 陆清羽的神情非常认真,看着他说道:“这就是依长治先救你的原因,因为只有你才能做到这件事。” …… …… 此处空气极为稀薄,牧尧脸色发青,快要无法呼吸。 他只能选择闭气。 在机械之心的加持下,他能屏息很长一段时间,大约可以坚持半个时辰。 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高空的罡风极为猛烈狂暴,没有任何生物能来到这里,无数暗藏的恐怖气旋如同一个个无形的陷阱,哪怕是牧尧也必须小心谨慎。 刺骨的严寒从四面八方袭来,牧尧的四肢瞬间冻僵,然而有机械之心的能量护体,温暖渐生,驱散寒冷。 冷冽的罡风没有冻僵牧尧的思维,反而让他的心思更加活络。 他继续上升,搅乱无数云雾,一道烟云拖在身后,像是白色的尾巴。 穿行过冰冷湿重的乌云,牧尧来到了云层之上,眼前骤然明亮起来,天穹的全貌顿时一览无遗。 头顶的苍穹极为宽广,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似乎永远没有极限。 幽深的蔚蓝仿佛透明的琉璃,折射阳光之后,显得无比明亮,散发出一缕缕伟岸圣洁的光辉。 人会畏惧于天,自然是因为它的高深莫测。 再如何挺拔的山峰,也无法企及苍天的高度,神祗也只能与天共存,却无法将其征服。 在恐怖的天威面前,任何生物都是蝼蚁,包括所谓的传说级高手。 没有谁能忤逆天的意志,它的地位绝对伟岸,绝对超然,威严十足。 牧尧望着上空那个巨大的窟窿,不禁沉默无语,神情极为凝重,有些不解。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居然敢捅破苍天? …… …… 片刻后,牧尧来到了窟窿下方,仔细抬眼望去,里面黑沉沉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即便他的视线换成了红外线激光,也无法窥探到里面的景色,那片深沉的黑暗仿佛黑洞一般,能吞噬所有的光芒。 牧尧不理解这股神秘吸力的由来,更不理解为何在如此强大的吸力影响下,那些银色的黏液还能源源不断从中渗出,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不过随即他便释然了,连天都被刺穿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 一切皆有可能。 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再去想,他只想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比如,要怎样才能将这个窟窿堵住。 当初在设想的时候,牧尧觉得这应该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只是释放出永恒领域堵住窟窿而已,根本没什么难的。 不过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任务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首先,这个窟窿很大,这代表他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其次,周围的罡风异常猛烈,光是维持着身形便极为不易,更别说还要绕着窟窿飞转。 最后一点,由于风势猛烈,喷出来的气体要正好扩散到窟窿的附近,否则也是失败。 三个因素加起来,几乎难如登天。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办到。 可能除了牧尧。 尽力去做,不留任何遗憾就好。 牧尧深吸一口气,两眼紧盯着黑沉沉的窟窿,眼眸忽然迸出银光。 一行行流光数据飞快从他的视线中闪过,在短短数秒内进行了无数次运算。 那些数字代表着风力的运行速度、轨迹,还有角度。 这其中隐藏的信息量非常惊人,若将这些信息塞入凡人的脑中,瞬间便会爆体身亡。 牧尧表情不变,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一分钟后,他的视线上出现了一道显眼的红圈。 那道红圈位于高空中的某处。 如果从那个位置喷出气体,便能恰好封住窟窿。 当然,这只是一个理论的数值,准确度并不是特别高,假如失败了,还得重新计算,又得另花时间。 牧尧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他在罡风之中飞行,摇摇晃晃,看起来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袖中的铁罐早已冻成了冰块,经过短暂的加热后,终于能按下铁制的开关。 一股橙色的气体从口子里喷涌而出,在罡风的侵袭之下,飘到了窟窿的附近,渐渐凝成琥珀般的固体。 牧尧略感意外,没想到居然一次成功,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琥珀飞速生长,仿佛寒冰蔓延,悄然占据了窟窿的空间。 水银般的粘稠液体依旧流淌而下,依旧落在云层之中,化成一滩灰白的果酱状物,很是诡异恶心。 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不,还是有改变的,而且效果很明显。 粘稠液体渗出的速度逐渐缓慢。 牧尧松了一口气,握了握僵硬的右手,掌心微微发麻。 不是被冻得发麻,而是因为太紧张,导致握拳太过用力。 他的目光始终在窟窿上,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在云层的下方,那层透明的光罩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 …… 迦若跪在地上,衣襟上满是鲜血。 他的银发垂于腰间,脸上的纹路被血染糊,已然瞧不出原本的图案。 他的身前摆着几把断裂的光剑,正在迅速消散,仿佛他的生机。 四个蓝肤人站在他的周围,神情无比冷漠。 这四人身高还不足一米,瞧着像是没长大的孩子,实力却强得恐怖。 每一个化身,都拥有与本体相差无几的修为。 尽管迦若早已开启了盘古模式,但面对四个蓝肤人的围攻,他必败无疑。 换句话说,他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同样的情景随处可见。 张巍躺在一块巨石之中,不停咳着鲜血,萎顿不堪。 血魔刀插在地上,刀身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死了一样。 叶荆捏爆了一个蓝肤人的脑袋,却被身后的蓝肤人一拳击飞,与其一同飞出去的,还有染着鲜血的烟卷。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化身,可能有一百个,也可能没有。 但他知道,自己就快撑不下去了。 幸好这些化身只有本体的修为,没有他那恐怖的身体强度,否则光罩里的修行者早已死光。 在众多修行者的合力防守之下,无数蓝肤人化成蓝焰,随风消散而去,可是付出的代价也异常惨痛。 能打的几乎都倒下了,除了四大高手还在苦苦支撑,但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上千个化身步步逼近,虎视眈眈。 在他们的身后,蓝肤人神情漠然,目光极为冷酷。 我不会轻易杀死你们。 我要狠狠地折磨你们。 数千个化身一拥而上,面带寒冷的杀意。 迦若惨笑一声,颤巍巍站起身来。 他已经准备好死亡的来临。 只是有些可惜,还是没能与依长治痛快战上一场。 想到依长治,便会想起那道神出鬼没的紫光。 有人说死亡前会产生幻觉,看来这句话是真的。 否则自己为什么会看见一道紫光? 恍惚之间,迦若猛然惊醒过来。 那道紫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数千个化身猛冲而去! 477 一人一剑 依长治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 在这期间里,他并没有贸然出击,而是选择在远处观察。 蓝肤人那一拳将他击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被打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呕血倒飞,看似受伤极重,实际上北落紫霄帮他卸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否则他不可能好得如此之快。 北落紫霄在他手中,忽明忽暗,有气无力。 正面硬接化神境巅峰强者一拳,即便是付辰铸造的无上神器,也得休养一段时间。 依长治准备将北落紫霄收起,却感受到了它强烈的抗拒之意。 它的态度非常明显,这场战斗远远还未结束,根本不是休息的时候。 远处的战斗极其惨烈,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接连倒下,但他终究忍耐住了。 如果这时候暴露自己,那便前功尽弃。 他已经找到了蓝肤人的弱点,只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场战斗已经来到了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 众人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或许他们已然认命,人类确实打不赢这些异世界入侵的怪物。 幸好,这些怪物被困在光罩里,无法出去,而且也会死去。 只能说,自己还算死得其所。 但……心中终会有所不甘。 依长治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人类修行者的极限近乎透支殆尽,那么敌人呢? 蓝肤人的实际情况真如他表露出来的那般游刃有余吗? 依长治举起北落紫霄,沉默片刻,说道:“也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 北落紫霄嗡嗡低鸣,似乎在安慰他的情绪。 依长治神情凝重说道:“如果那家伙存活了下来,我们的牺牲将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必须杀了他。” 北落紫霄微微颤动,杀了他是可以的,但是你打算怎么做呢? “以我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那个家伙的。” 依长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我的实力也不止于此。” 他的眼前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胸口纹着一个巨大的太阳。 光彩夺目。 便如他此时身上迸射出来的光芒。 无形气浪冲天而起,卷起漫天烟尘。 “伤门,开。” 毫不犹豫,依长治开启八门遁甲,一口气进入了第四档。 他的全身皮肤开始泛红,那是血管破裂的征兆。 但是他并不在乎。 八门遁甲能够短暂提升修炼者的实力,代价是透支修炼者的身体和未来。 依长治没有未来。 所以他无所顾忌。 …… …… 就在数千个化身冲过来的同时,他也向敌军阵中冲了过去。 蓝肤人的化身实力强横,身体强度却远远不如本体。 所以想要击败他们,就得比他们跑得更快。 这世上没人能比依长治跑得更快。 何况在开启了八门遁甲后,他的速度达到了一个异常夸张的地步。 那是一道真正的闪电,瞬间万里,神鬼莫测。 蓝肤人神情微凛。 数千个化身立即改变了目标,想要围剿那道冲过来的紫光。 在规模如此庞大的军队面前,没有人能存活下来。 楚亦凡吃了一惊,依长治这样的行为,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依长治却从没这么想过,也没时间去想这些。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敌方的身上。 无数凌厉的攻势如同暴雨降临,笼住了依长治的周身。 依长治的表情十分平静。 这份平静来源于他心里强大的自信。 所有动作落在他的眼里,都是放慢了百倍的速度,对他完全构不成威胁。 北落紫霄铮然轻鸣,紫光大盛,似乎极为兴奋。 依长治握剑,然后出剑。 剑锋划过某个化身的颈脖,敌人的头颅冲天飞起,散作一团冰冷的蓝焰。 周围其他的敌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蓝肤人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但是跟依长治比起来,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 依长治从无数化身的缝隙中穿行而过,闪过一道模糊的紫光。 瞬息之后,四周的化身纷纷散开,化成幽冥蓝焰,消散于无。 付辰瞳孔微缩,惊喜之余,有些想不明白,依长治这一剑怎么会有这般强大的威力? 随后他反应过来,原来那道紫光并不是一剑,而是无数剑。 …… …… 从场间众人的视角来看,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紫光迅速冲入敌阵当中,然后那片区域被瞬间清空。 情势转变得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敌人便已被杀戮无数。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依长治杀死了很多敌人。 张巍坐在乱石堆中,颤抖地伸出右手,对着依长治的方向比了一个大拇指,无声地笑了起来。 千玺的表情顿时舒缓了许多。 迦若纵然满脸不服,但也不得不为依长治的表现而叹服。 小野虚弱地长出一口气。 依长治果然是那个永远最能让人放心的家伙。 他若在场,似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由于依长治的表现太过出色,很多人重新燃起了生存的希望。 只有路依凝没有笑容,反而紧蹙眉头。 她的眼中没有喜悦,唯有担忧。 …… …… 短短数秒时间,依长治便斩杀了千余名敌人。 尽管蓝肤人的化身防御力不算强悍,但实力极为惊人,就连叶荆也只能勉强击杀百余,依长治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死千余人,这已经算是一个恐怖的奇迹。 敌阵的中心顷刻间被清空出一大片区域。 无数朵蓝焰幽幽升起,然后散于风中,场面很是壮观。 比无数个化身同时消失更加壮观。 依长治却不仅仅满足于击溃这些虚假的化身。 他一直想要的,是蓝肤人的性命。 如今蓝肤人的面前再无阻碍,那便是杀他的绝佳良机。 伴随着机会的出现,依长治的心中杀意骤生。 这股强烈的杀意化成紫色的火焰,悄然出现在北落紫霄的剑身之上,如同妖艳的剑芒。 一人一剑,彼此心意相通,无需磨合,便能有火花出现。 有人说依长治最好的搭档是牧尧,也有人说是路依凝,但只有依长治自己才知道,与自己配合最默契的,毫无疑问是北落紫霄。 在这份默契的催动下,北落紫霄发挥出了最大的威力。 即便是蓝肤人也很难抵挡这样的杀意。 一道紫光刹那间洞穿了他的胸膛,带走一大蓬蓝色的血花。 蓝肤人的左边胸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 蓝色的血液缓缓淌落,胸膛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蓝肤人皱了皱眉,虽然受伤不重,但是很痛。 他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依长治,没有说话。 依长治读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你再敢出手,我就先杀了你。 回答他的,是一道紫色的剑光。 蓝肤人心头暴怒,决定在此亲手了结依长治的性命。 但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为何依长治的速度竟然变慢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带着剑芒的北落紫霄突然剧烈燃烧起来! 妖异的紫色火焰仿佛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蓝肤人猛然间心头一跳,那是强烈的警兆之意。 依长治的右手紧握着北落紫霄,没有一丝颤抖。 北落紫霄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蓝肤人。 紫色火焰的势头是如此猛烈,看起来像是将依长治包裹在了其中。 彷如一道绚丽的流星,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划过漆黑的夜空。 依长治的脸庞出现在紫火之中,眼白里布满血丝。 就在刚才出手的瞬间,他开启了八门遁甲的第五档。 “杜门,开。” 478 第六道门 一道凌冽无比的剑意迎面袭来。 紫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仿佛燃烧的霞光,映射出诡异的色彩。 这道霞光之中,除了瑰丽的紫色,还蕴含着红色,以及蓝色。 紫色是北落紫霄的本色。 蓝色是纯净如琉璃的苍穹。 红色则是依长治的眼眸中流出来的鲜血。 天地变色,妖焰绽放。 蓝肤人神情微凛,毫不犹豫地轰出一拳。 他不明白眼前这蝼蚁般的人类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他生出忌惮之意。 他甚至隐隐认为,必须得尽快将其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下手没有留情。 这一拳的威力,胜过先前数倍。 拳头平缓推出,四周的空间骤然扭曲变幻。 恐怖的力量将无形空间击出一道道光影,彷如平静的海面上忽然生出巨浪。 这道巨浪的冲击力是如此猛烈,刹那间激起漫天烟尘,又被无形之力破开,形成了一道笔直的气浪。 气浪一路前行,犹如最锋利的剑气,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轰地一声,气浪狠狠撞击在银色光罩上,就像是最凶残的鲲鹏撞在金蚕丝织成的巨大渔网上,形状拉长扭曲,却始终没有被冲破。 看见这一幕,众人不禁怀疑,如果没有光罩的存在,这道狂暴无比的气浪会不会直接摧毁大荒的领土? 紫焰瞬间吞噬了蓝肤人的身影。 众人的心似乎被紧紧揪了一下。 没有惨叫声发出,也没有哪一方倒下死去。 依长治不知何时来到蓝肤人的身后。 两人背对背站着,沉默无言。 忽有风起。 依长治的脸上逐渐出现了一个三寸来长的血口,然后鲜血狂飙。 那一拳没有打中他,但是拳风激发出来的涟漪依然割伤了脸颊。 蓝肤人保持着举拳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有惊讶,有愤怒,也有不解。 他的整个手掌不翼而飞。 他的脖子上血流如注。 如果剑锋再深入半分,必然会割断他的动脉。 虽然伤不致死,不过大量失血会让他变得十分虚弱,甚至昏厥。 蓝肤人忽然有些庆幸,缓缓转过身来,冷漠地看着依长治的背影。 他知道这个人类已经达到了极限,这一剑若没能杀死自己,那也就到此为止。 …… …… 电光石火之间,对于普通人只是一眨眼,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依长治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口走了一圈。 那一拳看似平凡,实际极难躲开,拳风掀起的无形气浪笼罩住了他的周身,封死了所有的退路,让他无从闪躲,要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利用速度避开,他已经被轰成了肉碎。 正是因为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所以剑锋才没有割断敌人的咽喉。 可惜。 实在是可惜。 他伸袖擦去眼角上的血迹,将北落紫霄撑在地上,转过身来,望着不远处的蓝肤人,眼里尽是遗憾。 他的双腿抖得十分厉害,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开启杜门带来的负荷实在太大,连他的身体都很难承受。 似他这般透支身体,带来的副作用极大,首先是四肢开始不听使唤,接着视线也渐渐模糊,最后甚至会影响到思维的运转。 路依凝睁大眼睛,想起某位因为身体透支导致毙命的燕家天才,面色变得苍白无比。 蓝肤人举起手腕,伤口处血肉蠕动,一只新的手掌缓缓成型。 他颈脖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 只是恢复的速度比之前降低了许多。 “看来还是有点效果的。” 依长治吐出一口血沫,笑道:“我的攻击也不是完全无用。”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身体极为沉重,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粘稠。 蓝肤人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丝嘲意。 这人连站都站不住了,还能有什么威胁呢?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路依凝向前走了一步,准备将依长治拖下战场。 如果他不愿意,那便不得不用些特殊手段了。 …… …… 北落紫霄静静地被握在依长治的手中,炽烈的紫焰尽散,黯然失色。 刚才那一剑燃尽了它所有的精气,此时无法继续再战,陷入了沉睡之中。 依长治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捏紧了修长的手指,认清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还是太弱了。 要杀死好似蓝肤人这么强大的敌人,只开启杜门还是不够。 而且接下来的战斗,只能依靠这对拳头了。 他无比慎重地收起北落紫霄,确保它在后面的战斗中不会受到伤害。 蓝肤人眼中嘲讽之意更浓。 到了这般田地,你还想挣扎什么? 就算自己受伤极重,也不是区区一个蝼蚁能对付的。 忽然间,依长治咳出一口鲜血。 鲜血的颜色有些奇怪,看上去竟是淡淡的粉红,像是新生出来的嫩肉。 众人神情陡变。 张巍站起身来,发出一声惊呼。 楚亦凡的脸色顿时极为阴沉。 他们吃惊的事情不在于依长治突然重伤咳血,而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居然又变强了数倍! 这说明依长治开启了八门遁甲的第六档! 景门! 路依凝忍不住掩住嘴巴,眼眶微红。 她的性情向来平静淡然,此时却快要控制不住情绪。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怔怔地看着远处那名皮肤变成红色的高大男子,心中愤怒渐起,居然压过了担忧。 你到底还要不要命了? …… …… 依长治此刻有些恍惚。 开启了景门之后,他的实力进一步增强,意识却逐渐涣散。 当年燕家的那位天才少年,似乎也是开启了景门,结果灰飞烟灭。 自己会不会步入他的后尘? 他没有去想这件事情。 那个带着太阳纹身的高大的身影,渐渐被明亮的白光吞没。 白光出现在依长治的眼眸之中,仿若璀璨的星辰。 无数道极细的闪电骤然掠过,穿梭于漫天星辰之间。 当星辰之力与闪电本源融合,形成的杀伤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一个白色的光球渐渐凝聚在依长治的掌心。 千百道紫光环绕在白色光球的四周,紫芒与白光的交互,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绝美。 依长治的目光微微失神。 极度的疲累和乏力让他已经很难集中精神。 闪电失去了控制,在他的身旁四处游移,如同无数条残暴的电蛇。 清脆的噼啪声回响在安静的战场上。 这并非闪电的低鸣,而是他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缕缕极细的金色丝线突然从他的周身飞散而去,仿佛下了一场金色的细雨。 那是他的玄天金丝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顿时崩裂四散。 他浑身浴血,似乎随时都可能会倒下,模样十分凄惨。 但没人敢上去阻拦他。 他如血的双眼之中透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意! 这或许是他此生释放的最后一个破灭星辰。 也是最强的一个。 蓝肤人的脸上已经没有嘲意,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即使面对着那四个强一些的蝼蚁,也未曾感受过如此大的压力。 不,那四个人加起来的压力,也没有他这么巨大。 如果只论这一击,或许已经很接近自己了。 不过他有信心可以挡下来,毕竟他征服过无数个世界,从未败过。 所以他跃跃欲试,并不打算逃避,而是要硬接这一招。 依长治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 手中的破灭星辰也越来越沉重。 如果不是自己还保留一丝清醒,这个恐怖的白色光球早就爆开了。 他猛然抬头,确定好对方的位置,然后毅然决然地冲了过去! 破灭星辰无声掠去,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烧着了,可能是周围的空气,也可能是闪电原本的气息。 这道气息冲破了一切阻碍,势不可挡。 哪怕是蓝肤人的拳头也不行。 噗地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蓝色的血肉四处横飞。 依长治被喷了一头一脸。 但他无力躲开,只觉这些血肉寒意十足,仿佛刚从冰窟中捞出来一般。 蓝肤人的心也充满寒意。 他缓缓地低头,看着腹腔上那个巨大的血洞,面色灰白如死。 479 传承的意义,青出于蓝 蓝肤人腹腔上的那个血洞看起来极为渗人,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 如果单论防御力,他无疑是这块大陆上最强大的怪物。 谁知依长治却亲手击破了他的防御,也击溃了他的骄傲和自尊。 蓝肤人看着自己腹部的创口,眼里忽然流露出一丝慌乱。 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尽管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但他就是不愿意相信。 卑微的蝼蚁怎么可能将自己打得如此之惨? 直到从腹腔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冲击他的脑海,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低低闷吼了几声,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本能地想要逃离。 他半跪在地上,面容痛得扭曲变形,竟连腰都直不起来。 真的很痛,痛不欲生。 头一次,他心里生出恐慌情绪,一个荒谬的念头油然升起。 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 更让他害怕的是,他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不知是不是受伤太重的缘故,腹腔上的那个恐怖伤口居然无法复原! 无数幽蓝的鲜血从创口中喷涌而出。 蓝色的血液与红色的鲜血混在一起,变成了诡异的暗绿色。 那些红色的鲜血,是从依长治的身上流出来的。 依长治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无比凝重。 因为蓝肤人还没有死。 所以这场战斗还没打赢。 但是要怎样才能打赢? 刚才那一击已经是自己最强的攻击,却仍无法杀死敌人,该如何是好? 依长治缓缓闭上眼睛。 没人知道他此时的情绪。 如果牧尧在场,可能会透过依长治的眼皮,看到他双眸中燃烧的火焰。 但牧尧此刻正在天上,忙于堵住那个巨大的窟窿。 所有人都认为,依长治会选择放弃,然后倒下,扬起漫天尘埃。 路依凝轻咬下唇,忽然叫了一声:“不要!” 这个声音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其他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包括蓝肤人。 路依凝的本意只是想提醒依长治,不要勉力为之,因为她很了解对方的性情,知道他肯定会拼死一搏。 但这句话落在蓝肤人的耳中,却如同丧钟的嗡鸣。 众人瞬间明白了依长治的抉择,不由神情微凛。 迦若沉默许久,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敬佩。 自叹不如。 叶荆躺在地上,轻声笑了一下,说道:“真有种。” …… …… 依长治睁开眼睛,目光十分平静。 平静代表着不在乎,也代表着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比如他自己的性命。 蓝肤人忽然惊慌起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不怕死吗? 楚亦凡的情绪却非常复杂。 出于对故人的感情延续,他这些年始终把依长治当成亲近的后辈看待,而且依长治在修行上极具天赋,不由让他更加欣赏并爱护这位故人之后。 问题是无论怎么爱护,怎么欣赏,依长治终究只是后辈,需要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接受他的庇护。 直到此刻,楚亦凡才蓦然惊觉,当年自己最看重的这位后辈,不知何时已经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似乎能扛起世间所有。 一抹欣慰的笑容出现在楚亦凡的眼里。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或许这就是传承的意义。 …… …… 付辰沉默片刻,低声笑道:“我不如他。” 在绝对的危险面前,确实很难将生死置之度外。 若是强行要将八门遁甲开启到第七档,这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是疯子,就是圣人。 司空千里嘲讽说道:“吃最好的美食,见最美的风景,你这辈子只喜欢贪图享受,若说思想觉悟,确实比那小子差得远。” 付辰笑了笑,说道:“那又如何,我差得远,你差得更远。” 塔利亚很认真地说道:“就算这是他的选择,我们也不能看着他白白牺牲。” “做出选择总是很不容易的。”楚亦凡望向远处的依长治,说道:“所以我们应该试着理解,然后予以配合。” 司空千里怔了怔,问道:“如何配合,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塔利亚没有说话,而是指向战场上残余的蓝肤人化身。 先前这些化身被依长治杀了一大半,但还有数百人留在场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司空千里恍然大悟。 数百个蓝肤人的化身冲向依长治。 迎接他们的,是无数光球及寒冰,还有锋利的骨刺。 战火再度燃起。 …… …… 蓝肤人强行站起身来,神情极其狰狞,内心充满了愤怒。 他想要利用化身来攻击依长治,趁机撤退疗伤,但这个计划失败了。 那四个可恶的人类不给他任何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先杀了眼前这个人。 他此时受伤极重,但面对受伤更重的依长治,要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不顾肺部的疼痛,他用力地呼吸了一下,然后举起拳头,就要砸落。 这一拳下去,此人必然脑浆迸裂。 忽然间,他心中警戒大生,本能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强烈的危险,拳头下意识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依长治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无比淡然,无知无觉,没有任何情绪。 蓝肤人突然觉得这个眼神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随即他想了起来,当轻易杀死某些敌人之后,他也是这个眼神。 这是看死人的眼神。 “惊门,开!” 一道明亮的光芒从依长治的脸皮下绽开。 依长治的面容骤然扭曲,然后消失在光华之中。 无数道刺眼的光线从依长治的身上溢出,猛然向四周扩散,仿佛一个小型的太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气浪呼啸卷席,漫天烟尘冲飞而起,仿佛无比厚重的阴云,遮天蔽日,然后又被狂风搅动掀开。 光芒闪耀,罡风四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众人无法直视这道光芒,当即转身掩面,耳边一阵嗡鸣,什么都无法听见。 风云变色,大地骤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无数如墨般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堆积而来,遮住了琉璃般的天空。 千万道巨大的闪电从云层中漏出,短暂地照亮了漆黑的世间。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操控着这些闪电,上万道电光沿着轨迹聚拢,骤然凝成了一条极粗极长的电龙,在云中耀武扬威! 这是万雷星尘诀,也是依长治最后的杀招。 可惜的是,他只能引来天雷,却无力再聚集星辰。 但已然足够了。 电龙猛冲而下,裹挟着无上雷威,穿过了银色的光罩,一头扎入了耀眼的光芒之中。 极短暂的宁静过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开! 众人身不由己,被狂风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有些修为低的人,更是飞出了数百米,额头狠狠地撞在石板上,很直接地晕了过去。 此情此景,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逐渐平息,四周重归宁静。 众人头痛欲裂,双耳生鸣,只觉恶心想吐。 但他们完全顾不得这些,甚至来不及拍掉身上的泥土,第一时间望向了战场最中心的那两个人。 究竟谁能在这场恐怖的天威中存活下来? 依长治趴在碎石当中,上半身的衣服完全碎裂,头发凌散无比,全身布满细小的伤口,看着极为凄惨。 他的瞳孔渐渐扩大,意识即将远去。 他的右手食指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极为倔强地不肯昏迷过去。 蓝肤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股蓝色的鲜血缓缓淌下,滴落在地上,他却没有伸手拂开。 不是因为他故意要表现自己的高傲和不屑,而是他确实没法动弹。 他的整个腹腔已经完全消失了,仿佛被人斩开了两截。 若从正面瞧去,可以看见他背后的风景,如此迷人。 480 窟窿后的世界 浓墨般的乌云渐散,露出一片湛蓝而干净的天空。 明亮的光辉从高空的云端洒下,看起来无比圣洁。 这些光辉拂在众人身上,很是温暖,如沐春风。 如果不是头顶的那层光罩,他们或许还能嗅到空气里的清香。 光芒照耀在蓝肤人的脸上,将他惨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金粉。 从远处看去,他站在光明之中,被纯洁的阳光净化,宛如神祗。 蓝肤人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忍不住微微眯起双眼。 白色的光芒笼罩在身上,他却感到遍体生寒。 很多年前,曾经有人对他说过一句话。 再优秀的猎手,终有一天会成为他人的猎物。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随手杀了那人。 蝼蚁临死前绝望的呐喊,与噪音没有多少区别。 他早已忘记那人的样貌,自然也忘记了这句话。 此刻却忽然想了起来。 有些道理听起来刻板,难以意会,只有亲身体了解过后才能明白。 他终于明白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 …… 蓝肤人往后倒下。 无数烟尘冲天飞起。 数百个化身陡然散成冥火般的蓝焰,随风而逝。 后方的怪物大军化成细密的黑灰,瞬间烟消云散。 方圆数十里的巨大战场,顿时变得极为空旷,似乎先前的浴血奋战只是幻境造成的错觉而已。 忽有风起,吹散了这些黑灰,如同墨色的雪花,四处飘零。 众人松了一口气,眼里满是后怕的情绪。 那座压在他们心口的巨山,终于轰然倒塌。 尽管依然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但能目睹异世界的恐怖怪物死去,也是一件快事。 只可惜依长治没看到这一幕。 他无力挪动身子,或者转头张望,只能像死人一样趴着。 无尽的倦意汹涌袭来,他的眼皮竟要渐渐闭上。 路依凝忽然出现在他身旁,白色冰霜喷涌而出,冻住了他的身体。 她下手极有分寸,暂时延缓了依长治的伤势。 司空望月慢慢蹲下,神情紧张地将数十根细长的银针插入依长治的皮肤。 他不是洛可儿,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只能想办法续命一时,依长治终究会死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难过起来,他可以救依长治,但谁能救他? 等待死亡的毒药,是世间最为苦涩的滋味。 短暂的兴奋过后,众人忽又悲伤起来,如果无法逃离这层光罩,他们与蓝肤人的区别无非是多活一天半日而已。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忽在这时,头顶的光罩渐渐模糊起来。 …… …… 众人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并没有看错,光罩的确发生了变化。 之所以会变得模糊,是因为那层光罩在不停地消失出现,快速交替形成了模糊的轮廓,紧接着交替的速度开始变慢,先是消失数秒,然后出现数秒,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光罩不见了。 阳光似乎更加明媚。 微风拂面,空气有些咸腥,混着尘土的气味,那是最真实的气息。 场间忽然非常安静。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居然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光罩会消失的话,那云中城和边荒城的人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醒悟了过来。 张巍扯着嗓子吼道:“快跑,等下光罩再出现就麻烦了!” 如同宁静的海面炸起巨浪,其他人猛然惊醒,开始四散奔跑。 他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好不容易才出现了逃生的机会,万一光罩重现,岂不是又陷入了死路? 人总不能犯两次错误。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混乱,众人拥挤奔跑,想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除了东极高庭、寒川和天元帝国前来援助的老面孔外,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些大荒的修行者,这些修行者实力普通,胆识更是寻常,此时慌不择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 这情景很像是大坝突然升起,无数白色的浪花汹涌奔袭。 但不是每个人都在往外面逃跑。 洛可儿挤在人群之中,往依长治的方向跑去,仿佛逆流而上的游鱼。 她知道依长治伤势很重,所以她很心急。 正是因为心急,而且注意力都在依长治身上,她没注意到有一名壮汉冲了过来。 那名壮汉在慌忙之中将洛可儿撞飞出数米。 神谕之心的力量涌出,柔和地托住了她,没有受伤。 那名壮汉也被撞倒在地,有些狼狈地看向洛可儿,脸上带着歉意。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几句道歉的话。 可惜的是,这句话永远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将他从中劈成了两半,血肉四溅,场面很是血腥。 他的运气实在很差,如果能再往前多跑几米,他便能活下来了。 只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假设。 洛可儿怔怔地望着那两片尸身,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银色的光罩不知为何再次出现了,犹如最冷漠的囚笼,再次笼罩大地。 洛可儿还是没能跑进光罩之中。 随着光罩的落下,狂风顿起,洛可儿双眼进沙,只觉又痛又痒,忍不住落下泪来。 随后,她开始低声哭泣,悲痛欲绝。 离开的人庆幸不已,高兴得痛哭流涕,还没出去的人跪倒在地,表情失魂落魄。 绝境之中给予一丝希望,却发现所谓希望只是命运的捉弄,这绝望足以让人崩溃。 有些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很干脆地昏了过去。 …… …… 牧尧此刻的情绪也有些崩溃。 他抬头看着窟窿上破裂的琥珀,脸色十分苍白。 无数银色的黏液从破洞中喷出,仿佛倒悬的瀑布。 飞流直下三千尺。 他不需要往下看,也知道光罩肯定又出现了。 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窟窿堵住,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三分钟前,他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勉强堵住了天穹上的窟窿,虽觉疲惫不堪,不过能顺利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将铁罐重新塞入袖中,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窟窿,确认完全堵上之后,转身便要离开。 一阵咔咔声在他身后响起。 如同无数密集的拳头,正在不断地击打着挡在身前的墙壁。 轰地一声巨响。 琥珀中间骤然裂开了一个大洞。 银色的液体狂喷而出,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牧尧反应极快,连忙躲开,才没被液体淋中。 他眉头紧皱,看着如瀑的银色液体涌出,脑中念头飞转。 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彻底堵死这个窟窿? 没多少时间留给他思考了。 牧尧低头盯着袖中的铁罐,眉头逐渐舒展。 事已至此,只能尽力一搏。 他用力摇晃了一下铁罐,往虚空中喷出橙色的雾气。 雾气还未来得及凝聚成形,他便飞了进去。 原来他竟是要利用琥珀作为盔甲,冲入那个窟窿中,解决这场灾难的源头。 有机械之心的帮助,他暂时不用考虑呼吸的事情。 这个想法非常大胆,也非常无奈。 因为他别无选择。 金色双翼骤然舒展,顺着气流而上,飞快向上冲去。 牧尧距离那个洞口只有数十米远。 问题是那些银色的黏液全无停歇的意思,他要怎么才能进去? 没有办法,只能强行硬闯。 牧尧冲进了那道银色的瀑布,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琥珀里没有空气,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裹在身旁的琥珀开始迅速消融。 如果他能听见,这声音应该像是烧红的烙铁放进冷水之中,嗤嗤作响。 数十米的距离,大概只飞行了不到十秒钟,牧尧却觉得过了十年之久。 在银色黏液的侵蚀之下,琥珀消融的速度极快,转眼便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失去了琥珀的护身,他的皮肤开始灼痛,仿佛被火焰炙烤,火辣辣的难以忍受。 洞口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三米…… 牧尧狠狠一咬牙,闭着眼睛冲了进去! 短暂的黑暗过后,周围突放光明。 银色的黏液已然消失不见。 牧尧脚踩在地面上,怔怔地望着四周,神情无比茫然。 不是他想象的虚无宇宙,也不是无尽高空。 这里居然是一片奇异的大陆。 一个极为古怪的仪器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不知为何,牧尧分明从未见过这个仪器,却觉得异常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片刻之后,他抽动一下唇角,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天机仪?” 481 我能为她做到的事情 牧尧可以确定,此前从未见过这个仪器。 所以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喊出那个陌生的名字。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当年在墨龙潭的时候,他也曾破解过暗室的密码。 他甚至不知道按下的那几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含义。 远方的天机仪自然也不会告诉他原因。 他不禁有些怀疑,是否有什么神秘的事物影响了他的思维? 一阵沉闷的雷鸣轰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无边无际的荒原骤然变得明亮起来,持续数秒之后,很快又重归阴暗。 无数道扭曲的闪电从穹顶的乌云中穿透而出,张牙舞爪,狰狞至极。 牧尧的目光离开天机仪,投向了更远处的尽头。 在闪电的照射下,他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色。 四周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除了一株枯萎的老树,寸草不生,别无他物。 天空乌云密布,光线十分阴沉,如同暴雨降临的前兆。 在乌云的最深处,有一道巨大的裂口,仿佛吸纳一切的黑洞,无数银色的黏液正是从这个洞中喷涌而出。 这些黏液无声洒落,倾倒在天机仪上,推动着仪器的运转。 这情景非常诡异,银色黏液为何要推动天机仪? 天机仪的运转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一切都不得而知。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天机仪的运转并不是被动的。 片刻后,银色黏液停止了喷洒,天机仪中心那个浑圆的球体却开始缓缓转动。 随着它的无声旋转,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搅动云层,黑洞的周围忽然出现了无数个漩涡似的气浪,其中又有黏液喷出,十分精准地落在了天机仪上。 每当球体转动一圈,天上的乌云便又浓郁一分,闪电也变得更加粗长。 牧尧吃惊地望着天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到这一幕,他终于明白红莲大陆的灾难从何而来了。 罪魁祸首正是远处那座运转不休的天机仪。 …… …… 这些银色黏液逐渐汇聚,形成了一条潺潺溪流,仿佛小型的银色星河,光芒璀璨。 星河奔腾流淌,沿着河道缓缓前行,来到某处断崖之上,然后倾泻而下。 这些银色的黏液像是受到了天机仪的召唤,从天而降,经过天机仪的运转之后,再流向人间,时刻不停。 一切的源头呼之欲出。 牧尧展开双翅,向天机仪飞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天机仪是造成人间悲剧的祸首,那么便要停止它的运转。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其停止,所以只能一炮轰之。 不出一会,他来到天机仪的面前,双掌化成了黑洞洞的炮筒,其中红光隐现。 浑圆的球体忽然光芒四射,无数细长的闪电环绕四周。 牧尧以为天机仪要对他展开攻击,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平淡的声音。 “你如果封住这个源头,红莲大陆将会因为你的冒失举措而走向毁灭。” 这个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音调起伏,听起来很是怪异。 牧尧微微一怔,张望四周片刻,却没看到其他人,忍不住问道:“谁在说话?”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平静说道:“这是你第六万五千二百零一次来到这里,前面的六万五千二百零一次,你都选择去补天,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牧尧盯着眼前的天机仪,沉默无言。 原来这声音竟然是它发出来的。 说话像人类,思想像人类,沟通的方式也像人类,但偏偏不是人类。 它的存在是什么样的意义? 牧尧的心中忽然有些恐慌。 他没有问那六万五千二百零一次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思考其中的含义。 现在的情况已经过于复杂,不能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他不打算给天机仪第二次说话的机会,举起手臂上的炮筒,锁定住了目标。 天机仪猛然抖动起来,无数光粒骤然四散,仿佛荧荧火光漫天飞舞,十分美丽。 牧尧对这画面很熟悉,因为他每次瞬移的时候,都会化成这样的光粒。 光粒随风漂浮,忽然凝聚一处,形成了一道光屏,画面上的场景正是人类修行者与异世界怪物的战场。 镜头迅速抬高,最后停留在高空的某处。 那处是天穹上的巨大窟窿,还有越飞越高的牧尧。 银光般的瀑布飞流直下,牧尧迎着强劲的水流,一头冲入了窟窿当中。 然后消失不见。 类似的画面始终在不停地重复。 补天的过程全都不同,但结局完全一样,牧尧从空中的各个角度冲入窟窿,如此反复,似乎经历了无数轮回。 这也意味着,他总共死了无数次。 牧尧静静地看着画面,越看越觉得滑稽想笑。 如果真有六万五千二百个自己丧命于此,那么自己是不是这六万五千二百零一个? 前面的数万个牧尧,与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颇为深奥,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 他会死在这里,毫无疑问。 因为命运早已做出了安排。 天机仪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是的,无一例外,你都会死在这里,所以你这次确定还会这么做吗?” 牧尧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因为天机仪的态度让他发笑,而是怒极反笑。 凭什么这块铁疙瘩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会摧毁这个古怪的仪器,然后返回人间。 天机仪说道:“易怒、冲动、伪善……善于破坏,这就是人类。” 牧尧很想开口询问,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天机,我运转着整个红莲大陆。” “所以你一定会死在这里。” “你死,他们活,但红莲大陆还是会被毁灭。” 天机仪看透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问,并且用肯定的语气全部作答。 场间忽然变得极为安静。 牧尧微微抬头,看着瀑布般的黏液从极高处落下,汇聚成银色星河,再流淌至人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除了天机仪。 或许是初入天清时因为自己实力太过低微,所以最喜欢啃油腻腻的鸡腿。 或许是自己第一次与机械之心融合,无意间可以穿透到墙的另一边,所以满心喜悦。 或许是成为父亲以后,每天都心念家人,总想着某天可以远离杀戮和战争,与妻女过着平凡快乐的生活。 这是他人生的缩影,此时却如走马灯一般,呈现在他的面前。 天机仪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却没有说话,也许在它看来,这样的情感很是无聊,也完全没有意义。 “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世界毁灭之前,她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呼啦一声。 牧尧身后的翅膀猛然展开,无数道金色的流光四射挥洒,极细的光丝如浪扩散,仿佛一头浑身浴火的凤凰! 482 短暂而美丽的流星 荒原上忽然烧起了一团火。 牧尧变成了一个火人,眼眸也变成了火红色,身上的鳞甲显得极为光亮。 鳞甲折射出来的光芒逸散到天机仪上,光滑的球面似乎也跟着燃烧起来。 当然,这并非真正的火焰,而是机械之心的能量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一缕金芒悄然出现在红炎之中。 片刻之后,红色的火焰逐渐化成耀眼的金芒,仿佛最炽烈灼热的阳光,热浪袭面。 牧尧胸前的那个轮盘飞速转动,迸射出明亮夺目的金色光辉。 他的黑发也镀上了灿烂的金色,一双瞳仁光芒闪烁,看起来不似人类。 气浪翻飞,狂风肆虐。 天机仪安静地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临死前终归要挣扎一下的,这是人类的天性。 牧尧看也没看它一眼,神情渐渐凝重。 一道金光冲天掠起,快速飞向穹顶处的那个黑洞。 黑洞附近隐藏无数气旋,闪电如无数把尖锐的利剑,却无法阻止这道金光的逼近。 似乎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黑洞开始迅速扩散,比先前又大了几分。 一大篷橙色的气体挥洒而出,很快形成了一层坚实的盔甲。 牧尧想要故技重施。 只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快要接近那个黑洞的时候,牧尧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自己走得太匆忙了,来不及留下什么话,更别说与她们道别。 希望依长治能好好照顾她们。 一滴黏液落在他的眼睛上,虽然隔着厚厚的琥珀,也觉得灼热难忍。 这般规模的瀑布,比第一次的时候更加狂暴,也更加纯粹。 纯粹的破坏,腐蚀一切。 但如果飞得足够快,或许便可以在银色黏液全部倾倒出来之前,把它奋力顶回去,然后补好这个黑洞。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几乎痴人说梦,不过牧尧没有灰心,总得试一下才行。 黑洞越扩越大,露出里面的黑暗物质。 牧尧甚至可以看到其中隐含的风暴和暗能量。 那边果然是真正的虚无宇宙,只要进去,绝对会死。 人类无法在虚无宇宙中存活。 更多的银色黏液喷涌而出。 疑是银河落九天。 牧尧叹息一声,原来还是慢了一点。 在刚才短短的三秒钟内,他的视线里闪过无数流光数据,以最快的速度计算着运行的轨迹和角度,所有的算法都使用了一遍,最终结果却是惊人的相似。 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会慢一秒钟。 有时候一秒钟便会决定成败。 比如上天堂,或者下地狱。 牧尧没有犹豫。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 眼中的流光数据悄然消失,近处的黑洞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这时候不需要计算,不需要冷静,只需要一腔热血和余勇。 狭路相逢勇者胜,牧尧从不信这句话,但这时只能用它来安慰自己。 身上的琥珀盔甲已经被腐蚀殆尽,浑身如同被烈火灼烧,剧痛难当。 牧尧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全身皮肤开始腐烂。 他顾不得许多,将气体喷洒在双手上,看起来像是一双凝晶手套。 他来到黑洞前方,将双手放在洞口的边缘。 一股极强的吸力涌来,牧尧迅速挥动翅膀,勉强稳住身形,然后开始往上飞行。 他竟是徒手要将这个洞口强行合拢! 银色的黏液浇了他一头一脸。 无尽的痛楚骤然袭来,牧尧闷哼一声,用仅有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黑洞,更加拼命地向上飞升。 他另一只眼睛被烧坏了。 他将铁罐塞进嘴里,橙色的气体喷射而出,努力修补这个黑洞。 黑洞在一点点缩小,肉眼可见。 牧尧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想的这个办法确实有些效果,可以继续。 不过他发现自己居然笑不出来了。 他脸上的肌肉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嘴唇消失不见,露出白色的牙齿。 他的鼻子也没了,原本是鼻子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洞口。 银色黏液继续喷洒,将他裹在其中。 他的身体正在缓慢溶解。 他的双腿完全消失,露出森然白骨,所幸双手还在,而且还能十分稳定地抓着洞口,倔强地不肯松手。 因为一旦松手,所有一切将前功尽弃。 因为不愿放弃,所以才能爆发出更加强大的能量。 金色的光芒渐渐变成了最纯粹的雪白色。 轮盘的转动快到了极致,仿佛将要飞出牧尧的胸膛。 无数白光从轮盘中涌出,散发着无比圣洁的气息。 牧尧沐浴在圣光当中,身上的血肉如冰雪消融。 他的力气变得更大。 洞口越来越小。 水流也越来越缓。 一阵古怪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荒原。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铁块互相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 一缕黑烟从天机仪上缓缓飘出。 更多的黑烟冲天而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烧着了,糊味扑鼻。 …… …… 牧尧的下半身已然消失不见。 距离洞口被封住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他撑不到那个时候。 他的翅膀猛力扑飞,漫天流光四下逸散,洒落无数光粒。 这是他最后的余辉,美丽且无比短暂。 金色流光很快黯淡下去,被银色的黏液遮挡,再也没有光粒飘落。 牧尧冲进了银色黏液之中。 他什么都无法看见,眼前黑暗一片,因为完全瞎了。 嘣的一声,他的门牙断了。 铁罐被他用蛮力咬碎,其中储藏的永恒领域猛然爆开,如同弥漫一阵浓雾。 浓雾疾速扩散,瞬间包围了黑洞。 银色黏液停止了流动,不再淌落。 那个黑洞散发着橙色的光芒,像极了一轮昏暗的圆月。 荒原上再度燃起了一团火。 咔咔的摩擦声充斥着整个平原。 天机仪静静地立在原地,周围火光冲天,将如墨的天穹染成了鲜血的颜色。 这个空间竟然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紧接着,空间飞速坍塌,地动山摇,所有的事物付之一炬。 …… …… 众人呆呆地抬头仰望,脸上的神情忐忑不安。 就在刚才,头顶的光罩居然又消失了! 这一次,会不会还像刚才那样,先给你足够的希望,然后再让你绝望? 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忽有轰鸣之声,从远方的天际传来,低沉如雷。 下一刻,天边出现漫天流星,悄然滑落,无数火球向地面砸下,映亮了众人满是震惊的脸庞。 仿佛漫天烟花绽放,场面很是壮观。 千玺沉默片刻,说道:“是牧尧,他果然成功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上的震惊顿时化作狂喜。 因为他们知道牧尧独自一人飞上天空,去解除这场危机。 虽然不清楚牧尧是否成功,但是千玺的话在众人的心目中分量十足,既然他说成功了,那就是成功了。 本以为将要毙命于此,谁知居然能死里逃生,这让他们如何不兴高采烈? 无论是那层光罩,还是异世界的怪物,都能彻底毁灭红莲大陆,如果不是依长治和牧尧出手,人世间便毁于一旦。 换句话说,这两人是人间的英雄,是红莲大陆的救世主。 众人高声呼喊着牧尧的名字,兴奋地说道:“牧尧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 有些对破天小队熟悉的人,则大声叫道:“了不起的破天!他们救了我们所有人!” 也不知道牧尧能不能听到这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早就回来了。 千玺面无表情地离开人群,回想刚才众人欢呼的那一幕,觉得无比讽刺。 他知道牧尧肯定回不来了。 劫后余生的人们欢呼雀跃,却没有一个人还记得,或是关心他们的救世主牧尧,此刻身在何处。 人什么时候最孤独? 盛世烟火由你而放,他们都在看烟花,却无人想起你。 孤独的活着,与死亡无异。 前方是一处山崖,陆清羽站在崖边,负手而立。 微风渐起,凄凄惨惨。 陆清羽眺望天边,脸上没有喜悦,只有淡淡的悲伤。 483 结束,以及重新开始 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终于结束了。 不少人脸上带着后怕的表情,仿佛做了一场极为恐怖的噩梦,幸好梦醒了。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们必须重新适应没有了牧尧的生活。 在无数坠落的流星之中,有一道流焰显得特别耀眼,但是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陆清羽注意到了。 那道火焰之中,有金色的光芒照耀,与众不同。 流焰拖过一条红色的尾巴,陨落在数里之外的荒原。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坑,黑色的浓烟悄然蔓延。 陆清羽来到深坑面前,待浓烟尽散,里面显出一个黑沉沉的事物。 那是一个魔方似的方块,在坑中有气无力地飞舞,偶尔迸射出金色的光辉。 牧尧没有了,机械之心却留了下来。 这也预示着,陆清羽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他低头看着机械之心,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 眼眶渐渐微红。 仿佛濒死之人的心跳,机械之心的运转越来越慢,似乎射出的每一道光芒都带着深深的绝望。 陆清羽将机械之心捡了起来。 机械之心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逃走,随后放弃了抵抗。 它忽然有些累了,很想睡一觉。 再也没有光芒迸出,机械之心安静地躺在机械之心的手里,像是最寻常的铁块。 心如死灰。 陆清羽无比凝重地将机械之心收入怀中,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落。 又有一名同伴离开了。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泰然面对这些事情,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做到。 这么多年过去,南宫流云和小冰的死依旧让他无法释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身为破天小队的军师,现在没有伤心的时间。 一阵风悄然掠过,深坑前已然不见了他的踪影。 …… …… 一缕缕绿色的光芒渡入依长治的体内,他的伤势逐渐恢复。 然而他的身体在与蓝肤人的战斗中透支过甚,即便是洛可儿出手,也很难将他治好。 幸运的是,他终究没有因伤势过重死去。 只要没死,洛可儿就能把他治好,但是需要时间。 洛可儿的境界很一般,能发挥出来的神谕之力也较为有限。 无数白烟从她的头顶冒出,发梢黏在满是汗水的脸上,衣服也全部湿了,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她的脸上尽是疲惫之意,似乎就快虚脱,但她的双眼异常明亮,紧盯着依长治,目光极其坚定。 众人唯恐打扰到洛可儿治伤,因此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们的目光始终看向这边。 眼里全是敬佩和崇拜。 破天小队的人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他们能看出来依长治的情况很糟糕,最好的情况便是可以自行走路,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再也没法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依长治缓缓睁开眼睛。 洛可儿瘫倒在地,身后的轮盘也随之消失。 她此刻已经达到了极限,实在无力动弹。 她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还好,总算把依长治救醒了。 依长治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抬头望向天际。 没有了银色的光罩,天穹显得湛蓝清澈,十分美丽。 牧尧成功了,他拯救了在场所有人。 依长治心中石块落地,随即想到了什么,虚弱地张了张嘴,看向天空。 他在问,牧尧去了何处。 没有人回答他。 气氛如死一般凝重。 依长治静静地看着曲凤池等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的心脏仿佛突然被无形大手用力捏了一下。 很痛。 痛不欲生。 唯一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人,是贺峰。 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说话,还以为他们没听明白,解释道:“长治在问,牧尧去哪儿了。” 曲凤池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路依凝低头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双瞳看向贺峰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怜悯。 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他先去探路了,我们待会就能跟他汇合了。” …… …… 陆清羽来了。 贺峰信以为真,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依长治盯着陆清羽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道:“他不回来,我便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陆清羽沉默片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们现在是最虚弱之时,只要大荒或天元帝国有任何歹意,我们便无法全身而退。” 这句话很有道理,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地微微震动。 无数烟尘漫天飘扬,马蹄掀起的尘土遮云蔽日。 大荒的数万军队终于姗姗来迟。 众人的眼中不禁露出惊惶的情绪,不明白大荒军要做什么。 来人究竟是敌是友? 破天小队很快便被重重包围。 阵前方是席诚和兰明鹏,骑在高大的黑色骏马背上,神情无比高傲。 陆清羽脸色苍白,没想到敌人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还快! 破天小队马上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尽管现在还能战斗的人寥寥无几,但是破天的人只会站着死去,而不会跪着苟活。 兰明鹏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仿佛胜利者般居高临下地看着破天小队众人,冷笑道:“首先,我得感谢你们拯救了红莲大陆,不过一码归一码,我们之间的总账,是时候好好算一下了。” 陆清羽心想,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早已预见这样的情况,却无力阻止事态的发展。 便如怀中的那个沉睡的机械之心。 席诚举起右手,数千弓箭手举弓瞄准。 其他人怔怔望着兰明鹏等人,只觉遍体发寒。 拯救了红莲大陆的英雄,才刚从死亡边缘回来,莫非马上又要死去? 兰明鹏察觉到了众人心中的恐惧,神情变得温和起来,说道:“这场行动只针对破天和寒川,其他的大荒英雄和天元盟友便从敌阵中出来吧。” 他觉得他的态度已经足够好,也足够诚意,千玺等人必然会离开人群。 破天小队再厉害又如何,难道还能抵抗数万军队的铁蹄?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似乎胜利已在眼前。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为何大荒和天元帝国没人离开,反而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些眼神里,有不屑,有失望,有冷漠,也有嘲讽。 场间无比安静,针落可闻。 没人开口说话,也没人迈开脚步。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 众人便是用这种方式,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兰明鹏的脸色骤然苍白,心中忽然感到羞愧,然后化成了强烈的愤怒。 他神情阴冷,盯着众人寒声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要跟他们陪葬吗?” 这句话说完后,终于有人动了。 但并非离开。 楚亦凡来到众人的前方,表情平静地说道:“在这种时刻,像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兰明鹏怒道:“楚亦凡,你别忘记你的立场,你现在是大荒的人!” “抱歉,恕难从命。”司空千里打断了兰明鹏的话,很认真地说道:“兰亲王,还请原谅。” 兰明鹏没想到留仙洞都敢反抗自己,嘴唇不由哆嗦起来,厉声喝道:“司空洞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司空千里远眺天边,没有说话。 兰明鹏怒极反笑,转头看向千玺等人,说道:“你们天元帝国跟东极高庭是生死仇敌,难道也想错过这个剿灭破天的绝好良机吗?” 千玺冷漠说道:“我只会在战场上打败他们。”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一起死吧!”兰明鹏面色通红说道:“反正把你们全部杀光,最后的得利者还是我们大荒!” 席诚微微点头,示意弓箭手射箭。 众人神情微凛,做好了以死相搏的准备。 但这一箭终究没有射出去。 大地再次震动,纷乱的马蹄声重又响起。 烟尘如龙卷席,无数兵马快速飞奔而来。 一面锦绣旗帜亮起,那是东极高庭的军旗。 兰明鹏神色无比震惊。 兰汐派出的数万援军终于来了。 这支军队是朝廷的精锐之师,装备精良,席诚带来的人马根本不是对手。 他们今日来此的任务只有一个。 恭迎皇后回宫。 兰明鹏的脸色顿时灰败至极。 席诚摇了摇头,很是无奈,也极为不甘。 难道连老天都如此眷顾破天小队,不愿他们坠入死亡的深渊? 这些浑身散发出铁血气息的精锐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大荒军一眼。 他们的眼里只有皇后。 一名中年将领来到路依凝身前,无比恭敬地跪下,说道:“皇后陛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路依凝平静说道:“辛苦了。” 中年将领沉声说道:“有属下在此,绝对不会让皇后陛下受到任何伤害!” 他虽然盯着地面,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入了席诚等人的耳中。 数十名东极军前来,守护在破天小队身边,手中的刀刃散发着嗜血的寒芒。 大荒军眼神不善地盯着东极军,蠢蠢欲动。 却无人动手。 席诚安静地看着破天小队,没有任何反应。 依长治等人被送入了马车之中,逐渐远去。 司空千里和司空望月等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开。 天元帝国众人犹如一阵青烟,悄然消失。 兰明鹏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这场灾难到头来的最终受害者,是他们大荒。 领土被毁,城市消失,却没杀死破天小队的任何一人。 席诚望着满目疮痍的平原,沉默许久之后,叹息说道:“战争,又要开始了。” 484 那些过去 无尽的黑暗中有一道显眼的光点。 那是一道光屏,以极快的速度播放着无数个画面。 墨渊站在光屏之前,脸色有些疲惫。 他的脸庞被光芒映得雪白,仿佛寒川万古不化的冰雪。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惊讶。 光屏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第六万五千二百零一个结局。 牧尧出现在光屏之中,义无反顾地冲上了天空。 画面不断重复,被墨渊暂停,再倒回。 墨渊忽然皱眉,似乎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道如墨的黑烟。 墨渊将画面放大。 天机仪散发出滚滚浓烟,像是被火烧着了。 看到这一幕,墨渊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笑容。 “命运,上当了。” …… …… 很多很多年以前,红莲大陆还是蛮荒之地。 没有东极高庭,没有天元帝国,也没有大荒,甚至根本没有国家的概念。 人类茹毛饮血,过得很是凄惨。 他们当时考虑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好好生存下去,祈求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在某个不知名之地,出现了某头不知名的怪物。 一头高达数米的巨兽一脚踏出,顿时地动山摇。 在这头巨兽的面前,即便是剑齿虎等野兽也会瑟瑟发抖。 大自然的规则很残酷,也很现实,强者为尊。 巨兽体积庞大,生性凶残,几乎没有天敌。 然而此时它面前却站着很多个敌人。 那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人类,穿着结实的兽皮,手中拿着木制长矛。 不是因为勇敢,想挑战这头恐怖的怪物,而是运气太差。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村庄,原本相安无事,却成为了巨兽的拦路石。 他们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死一搏。 天生对于恐惧的本性,让这些人类脸色苍白,握着长矛的手微微颤抖。 巨兽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对付这样的人类,它甚至懒得挥爪。 不过出于对这些蝼蚁的敬意,它还是决定,认真把这些人类吃掉,不能浪费食物。 所以它发动了攻击。 这些人类根本无法伤害到它,反而有很多人身受重伤。 战斗到最后,人类已经完全绝望。 他们不奢求能杀死怪物,哪怕能伤到它也好。 这时,忽有一道紫芒闪过,仿佛天穹疾速掠过的雷电。 巨兽轰然倒地。 它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死去。 无数烟尘冲天而起。 灰尘中,出现一道青色人影。 那是一个青衣人。 他的相貌普通平凡,没有任何出众之处。 但在那些野蛮人看来,这人与神明没有区别。 一名女子来到青衣人的身旁。 她的容貌极美,身段婀娜,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女。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震惊无语。 但很快他们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天上的神女岂是他们的目光能亵渎的? 神女的手中握着一根蓝色的权杖,巨大的蓝色钻石镶嵌其上。 一缕缕绿光轻盈散出,环绕众人周身,他们的伤势居然立即便好了。 这些人又惊又喜,再也不怀疑二人神明的身份,因为除了神明之外,还有谁能做到如此神迹? 他们赶紧回家,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二人。 木盘上盛满了一块块鲜红的生肉。 青衣人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客气。 神女背生双翼,化成一道流光,冲天而去。 青衣人变成一道闪电,尾随离开。 两人瞬间没入云中,成为两个极小的光点。 众人瞧着这一幕,吓得跪在地上,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膜拜,神情极为虔诚,仿佛最忠实的信徒。 神话便是这样诞生的。 …… …… 极高处的天空,有一座巨大的尖塔耸入云端。 塔顶是一个玻璃封闭的空间。 为何在这个时代,会有如此伟岸的建筑,以及超前的建筑材料,没人知道。 这也是神迹之一。 哗啦一声,塔顶的玻璃骤然碎裂,一道闪电闯入其中。 空间里多了二人,正是青衣人和神女。 一名鳞甲男子出现在塔顶,神情有些无奈,说道:“你的行为和野蛮人有什么区别?” 青衣人不以为意,笑道:“反正也就是你挥一挥手的事情。” 鳞甲男子随手一挥,犹如时光倒流,碎裂一地的玻璃被无形之力牵引,自动还原归位,就像从来没被损坏一样。 青衣人看着鳞甲男子,讥讽道:“墨渊,还在摆弄你的破东西?” 这时的墨渊看起来只是个少年。 既然年轻,必然意气风发。 被青衣人如此嘲笑,他可忍不了,准备反唇相讥,不过有人更加义愤填膺。 神女瞪了青衣人一眼,说道:“路游原,你别乱说,这可是智慧的结晶!” 有了神女帮腔,墨渊也懒得再说,返身回到了工作台前,似乎在捣鼓着什么。 工作台被一块白色的帘布笼罩,墨渊只露出半个身子。 一位俊美的男子站在墨渊的旁边,木然地看着路游原。 他的眼神极为飘忽涣散,毫无焦距,如果不是偶尔转一下头,看起来与人偶无异。 看着很像是人,但终究不是人。 路游原只觉心底涌起一阵厌恶。 他对这个形似人类的家伙没有半分好感,不是因为这位男子的举动太过无礼,而是出于一种发自本能的抗拒。 你明明就不是人,为什么却能以人类的身份存在于世?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不是人了,会如何选择? “王八蛋,如果你敢再看我一眼,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然后从这里丢下去!” 路游原怒气冲冲地对他吼了一句,带着威胁警告的意味。 俊美男子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墨渊对此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 “路游原,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自己的脾气?” 阴影之中,一名面容清瘦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长得颇为俊朗,剑眉星目,若放在尘世间,必然会是一位美男子,只是那一头爆炸似的长发极大影响了感观。 拥有如此发型之人,定然桀骜不驯。 即使无数年后,他在神谕书院的书生打扮也只是伪装。 路游原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还有,他不叫王八蛋,他有名字。” 他转头看向那位俊美男子,笑道:“是不是,太?” 太沉默以对。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别的情绪,他只是觉得眼前的场景非常奇妙。 四神齐聚,很是罕见。 或许连路游原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次会面将给后世造成多大的影响。 命运正是如此有趣。 “雷天一也来了,全员到齐。”墨渊放下手中的活,说道:“正好我也完工了。” 他环视四周一眼,很认真地说道:“从今以后,我会负责科技,我会用适合的方式,将所有科技按部就班地传给这片大陆的人类。” “路游原掌控时间,雷天一掌管刑罚,乔年负责……” 神女嫣然一笑,说道:“我来负责医疗。” “很好,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责任。” 墨渊沉默片刻,说道:“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初衷,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个伟大的使命都会烙印在我们的神格之中,永恒不灭。” …… …… 不知过了多久,偌大个塔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路游原等人早已离去。 墨渊坐在工作台上,看着眼前极似人类的太,忍不住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内心感慨万千。 你是我这此生最伟大的发明,就由你来带领人类,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你的名字,就叫天机吧。 485 黑色信封里隐藏的消息 一年过去了,世间依旧如常。 又是寒冬时分。 鹅毛大雪纷扬落下,墨龙潭被白雪覆盖,仿佛一座孤寂的冰雪之城。 此地靠近寒川国境,要比空桑城寒冷许多,许多本地富豪会在冬季前往空桑城避寒,贫穷百姓只能苦受严寒煎熬,祈求冬天早点过去。 海风如刀,割得海边的渔民面皮生痛,他们不得不围上罩帽,才能出海捕鱼。 渔船划过如镜般的海面,破开一道白色的海浪,波纹荡漾,泛起无数白沫。 碎冰漂浮海面之上,大海碧蓝幽深,偶起波浪,似乎也随着严寒而沉睡。 这样的冬天自然不可能有多少收获,还不如回家睡觉,或者是喝茶。 火炉上的山泉水开始沸腾,一道笔直的白气冲破壶口。 有侍女将碧螺春泡好,放在路依凝的面前,恭恭敬敬离开。 望着茶杯中碧绿的细长茶叶,路依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她记得某位老友也爱喝碧螺春,所以此刻被勾起了一些往事。 片刻之后,她忽然起身,披了件貂皮大衣,推开面前的落地玻璃窗,一道凌冽的寒风呼啸掠来,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 手里的茶杯像是个暖炉,被路依凝握在手中,很是温暖。 炉火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路依凝来到窗外的阳台上,看着几个皮肤黝黑的孩子在海滩上嬉笑打闹。 那些是渔民家的孩子,从小风吹日晒,黑得跟碳一样,丑巴巴的。 但在路依凝看来,瞧着这些孩子打闹,会让自己的心情安宁下来。 青梅竹马的感情总是最美好的,也是最真挚的。 她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只是有时会感到遗憾。 这种遗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强烈。 这里是她处理政务的地方。 她居住在此,已有一年时间。 从大荒回来之后,她不顾朝廷的劝阻,执意要来墨龙潭长住,并且修缮了办公之所,挑选的地点也很玄妙,恰好就是依长治和燕飞白发现的那间暗室,只是被改良了,重新施工,变得富丽堂皇,又不失超前的科技元素。 很多人不理解她为何要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包括兰汐,但她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路依凝依靠在栏杆上,远眺广阔海面,怔怔出神。 一道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沉默不语。 来人知道路依凝的心情很一般,所以不敢先开口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路依凝终于转过身来,平静说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来人身材火爆,一头卷发极为惹眼,正是玖影。 她看着路依凝的面庞,一时有些恍惚,很难移开视线。 因为这张面孔生得太美。 她已经看过无数次,但是每次依然会被吸引,似要深陷进去,即便她也是女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后陛下竟然越来越好看了。 玖影很快回过神来,红着脸低头说道:“零那边好像有了新的进展,需要陛下您亲自前去现场,他们会给您一份详细的汇报。” 路依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眼眉弯成了一道月牙。 玖影吃了一惊,皇后陛下从来都是冷面待人,这时却如此兴奋,看来这个消息对她而言确实无比重要。 可惜的是,这抹笑容很快便被收敛,路依凝淡淡地说道:“有他们的消息了吗?” 玖影说道:“早在半个月前,他们便已离开天元帝国,前往寒川,看起来似乎没有回来的意思。” 他们指的是依长治和洛可儿。 路依凝点了点头,再次转过身去,望向幽蓝大海。 玖影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 路依凝微微蹙眉,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玖影犹豫一下,说道:“或许属下不该多嘴,但是属下听到消息说,兰汐对你一年都没回去的行为,表示非常不满。” 私底下,玖影对东极高庭的皇帝从来都是直呼名讳,没有任何顾忌。 因为她知道皇后不喜欢别人称呼兰汐为陛下。 一个国家,怎能有两位陛下? 路依凝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 …… 无论世间少了谁,生活总要继续。 尤其是当那人成为英雄后,消失在灿烂的烟花之中,无法再赶回来,他的后人总需要有人照顾。 新洲的一处军营里,古彦神情严肃地向陆清羽汇报了上个月的财政收入情况。 陆清羽颌下蓄起了淡淡的胡须,书生气便少了许多。 听完汇报之后,陆清羽不假思索地说道:“还是和往常一样,他、陆清羽、依长治及洛可儿的份额,全部往素衣那边送。” 古彦说道:“是,不过还有一封信,需要大人您来过目。” 古彦掏出了那封信。 那是一个黑色的信封,拆封口处还有一个古怪的图案,看起来极为神秘。 陆清羽一眼就认出,这封信是零寄来的。 他将信封推到曲凤池面前,说道:“看来是有消息了。” 曲凤池的模样依旧未变,还是那般俊朗儒雅。 看到这封信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笑道:“莫非是……” 不知信里面是什么内容,居然连他都激动了起来。 “八九不离十。”陆清羽笑着说道:“我这就去墨龙潭走一趟,家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 …… 墨龙潭已然如此寒冷,寒川境内只会比墨龙潭更冷。 无数雪花漫天飘落,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白雪积盈数尺,野外寸步难行,不光是积雪的问题,还有一些小路被大雪封死,根本走不过去。 道路被封堵,零星散落在路边的小酒馆便成了旅人们最佳的落脚地点。 当然,不会有闲人在这种时节来寒川旅游。 黑水城附近,有一个简陋的小酒馆,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说是坐满,实际上却没多少人,因为这间酒馆实在是太小,总共只有寥寥数桌而已。 桌子上的摆放的食物极少,大部分都是酒水,而且是最粗劣的浑酒,色泽发黄,也只有山间的采药客才会喝这种酒。 对于这些采药客而言,可以没有食物果腹,却不能少了暖身的烈酒。 几杯酒下肚,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酒馆内的气氛便渐渐活络了起来。 这些人的腰间都挂着皮革缝制的药囊,里面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药材。 采药客以贩卖药材为生,不过一般冬天不会出动,毕竟气温太低,吃力不讨好,也容易毙命荒野。 但如果有极高的利益,哪还理会什么季节,即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 寒川有一种较为罕见的药材,名为冰莹草,原本价格并不贵,只买三两一株,谁知这段日子价格飞升,竟涨到足足六十两,引得众多采药客趋之若鹜。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气味,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有些采药客已经喝得微醺,话匣子忍不住便打开了。 这些人四处混迹,消息最是灵通,也最为八卦,此时凑在一起,似有说不完的闲话。 有一名身材瘦小的采药客大声说道:“听说最近天元帝国出现两个穷凶恶极的恶徒,已经有数十条人命在手了啊!” 他虽然瘦小,声音却极为洪亮,在狭小的酒馆中很是刺耳。 最角落旁的两名食客微微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他太过吵闹。 这两人披着斗篷,瞧不清面容,但谁也没注意到他们。 毕竟行走在外,见多识广,看过的怪人无数,披着斗篷又算得了什么。 一名黝黑汉子放下酒杯,皱眉道:“他们根本不是天元帝国的人,早在一年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东极高庭流窜了!” 有人说道:“不过……我听说他们杀的人都是恶人啊,这应该叫替天行道吧?” 另一人嗤之以鼻,冷笑道:“他们算什么东西,替天行道也轮不到他们啊。” …… …… 关于两个恶人的话题很快便被转移了,反正只是酒后吹牛的资本,对这些采药客来说,不管是谁杀人,杀的是什么人,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腰间的冰莹草什么时候才能脱手,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王长明对此最为关心,因为他家中老母卧病在床,急需这笔钱财来治病。 只是来收药材的人怎么还没来,莫非也被困在雪中? 他看向身旁另一位采药客,小声问道:“你今天收获如何?” 那人笑眯眯地说道:“还行啊,你看看。”他将药囊打开,一缕蓝光从中溢出,里面塞着起码有数十株冰莹草。 王长明羡慕不已,说道:“兄弟,你要发财了。”他今天运气不好,只采得几株而已,不过拿来为老母看病倒也足够了。 那名采药客收起药囊,笑道:“最近刘府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要大量收购冰莹草,价格暴涨了二十倍,可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捞上一笔,就能回家盖个大房子了!” 大嗓门采药客有些好奇问道:“说来也奇怪,这刘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黝黑汉子冷笑一声,说道:“刘家可是黑水城城主褚由检的小舅子啊,他帮韩家重新夺回皇位,这刘家的女儿又嫁给了褚由检,这不就一飞冲天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难怪刘家最近行事如此高调。 忽在这时,酒馆的大门被人推开了,刺骨寒风灌了进来,夹杂着鹅毛般的雪花。 众人顿时打了个哆嗦,大嗓门采药客第一个跳了起来,正想让来人赶紧关门,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来人的服饰上时,忽然变了表情,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 486 火锅,以及杀人 许多道殷切的目光投向门口。 这些目光中隐含着强烈的期盼和讨好。 能让这些采药客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自然是因为金主来了。 这也是采药客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两位穿着刘府制服的汉子出现在风雪之中。 对于采药客而言,这两人并不陌生,相当熟悉。 他们是刘府专门负责收购药材的管事,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一位姓黄,一位姓江,别人都称他们黄头和江头。 大门重新被关上,再也没有一丝寒风灌进来。 两位管事随意扫了众人一眼,黄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恭喜诸位,今日冰莹草的价格又上涨了,一株三十两。” 众人皆喜,没想到刘府出手这般阔绰,若不是两位管事在这里,只怕要欢呼起来。 王长明却十分懊恼,早知道拼了命也要多采几株,现在真是亏大了。 江头鼻尖哼了一声,说道:“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敢私自将冰莹草卖给王家村,被我们刘府发现了,后果自负。” 众人赶紧点头,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大嗓门表现得犹为忠心,用力拍着干瘪的胸脯,保证只卖给刘府一家。 采药客排成队伍,开始与两位管事交易。 存货多的采药客,自然眉开眼笑,王长明看着手中的几锭白银,愁眉苦脸。 那两名斗篷人却不为所动,依旧沉默喝酒。 一阵香气逐渐弥漫。 他们的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火锅。 炉火烧得旺盛,红油翻滚,里面的食材上下沉浮。 白的是豆腐,细的是豆芽,脆的是黄喉,黄的是腐竹。 香气扑鼻,直往众人鼻尖里钻。 有些人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更多人则是羡慕地看着这两名斗篷人。 时值严冬,寒川食材奇缺,能吃到干粮便已满足,没人想要吃火锅,因为太贵。 反正只要填饱肚子就行了,但是不能没有酒。 然而闻到火锅的香气时,这些采药客还是有些羡慕,同时也有些惊讶。 这两个斗篷人到底是谁,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虽然只是普通的豆腐、腐竹等素菜,但价格奇高无比。 谁会傻到用花费一株冰莹草的银子去吃火锅。 这两人吃饭的举动也很奇怪。 身形较高的那人用漏勺捞起豆芽,然后十分细心地挑去掺杂其间的花椒,盛到另一人的碗里。 如此反复多次,极为耐心,似乎从不嫌麻烦。 众人心里好奇,忍不住暗中观察。 黄头面若寒霜,不悦道:“看什么,还要不要做买卖了?” 众人脸上堆笑,赶紧老老实实排队,再也不敢望向那边。 …… …… 交易很快就完成了。 采药客拿到了想要的白银,又将目光转向斗篷人那边,寻思着要不要做一回傻子,也点个火锅尝尝,算是犒劳一下辛勤的自己。 两位管事来到斗篷人的身边。 腐竹还飘在红油上,黄喉已然沉底。 白烟蒸腾缭绕,几乎遮住两人的身影。 江头敲了敲桌子,说道:“你们的呢?” 身材较高的那名斗篷人将药囊丢在桌上。 黄头清点了一下冰莹草的数量,有二十株。 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留下了六百两银子,然后准备离去。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三百两。” 两位管事怔了怔,回头看向那名斗篷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长明也惊呆了,这年头居然有人嫌自己拿的钱多? 其他采药客则怒目相视,恨不得将这两人毒打一顿,哪有这样自己压价的,万一刘府觉得亏了,顺势压低价格怎么办? 黄头打量斗篷人一眼,笑道:“你倒是挺机灵的。” 他以为斗篷人故意压低价格,是为了巴结刘府,以谋求更多的好处。 可惜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他见得太多,早已麻木,即便斗篷人主动降价,他也不会收回那三百两,免得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斗篷人笑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两位管事神情微异。 斗篷人说道:“我的意思是,三百两,一株。” 酒馆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采药客假装低头喝酒,不敢再看过去。 酒馆掌柜躲在厨房里,吓得瑟瑟发抖。 炉火发出噼啪的声音,红油沸腾起来,白烟袅袅升起。 两位管事的面容被白烟笼罩,瞧不见神情。 但从他们微微起伏的胸口来看,一定气得不轻。 过了很长时间,黄头终于说话了:“你小子好大的口气。” 他的声音无比阴冷,带着肃杀的意味。 江头冷冷一笑,说道:“如果你们不知道什么是规矩,那我可以教教你们规矩。” 斗篷人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我没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不是卖给你们三百两一株,而是我以三百两一株的价格收购冰莹草,有多少就要多少。” 采药客猛然起身,无比吃惊地瞪着斗篷人,心中好生后悔。 财神爷就在身边,自己却完全不知。 早知道这样,还卖给什么刘府啊,以十倍的价格卖给斗篷人,岂不是能狠赚一笔? 这次真的是亏大了! 有些人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卖出去的冰莹草收回来。 黄头猛拍桌面,怒道:“好家伙,闹事闹到我们头上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一道无形气浪喷出,白烟瞬间被卷开,露出他那张愤怒的面孔。 火锅里的红油往外溅出,犹如火山爆发的岩浆。 这些红油即将洒落桌面。 斗篷人轻笑一声。 时间仿佛忽然倒流,溅出来的红油重新回到了锅里。 什么都没有发生。 黄头瞳仁微缩,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江头却没注意这些。 他才不管斗篷人是谁,反正有刘府撑腰,谁敢放肆,他就教训谁! 他们二人都是修行者,虽然修为一般,但是对付凡人不过手到擒来。 他迈前一步,手掌往斗篷人的头顶拍落。 只是这一掌根本拍不下去。 下一刻,他的双眼睁得极大,往后飞了出去。 轰地一声,墙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洞。 他撞破了酒馆的墙壁,飞出了室外。 无数风雪骤然袭来,众采药客吓得跳了起来,往后退去。 另一名斗篷人忽然抬手,挂在两位管事腰间的数十个药囊纷纷飞起,仿佛认主一般,落在掌心之中。 黄头脸色苍白,看着斗篷人说道:“你是修行者又如何,得罪了刘府,你以为还能全身而退?” 他虽然是修行者,但境界不过初息,这斗篷人能轻描淡写击败他的同伴,起码也是通明的实力。 他不知道王家村的那些农民怎么找到如此强大的帮手,假若能收服这两人为刘府效力,必然也是大功一件,主子一定会有赏赐。 斗篷人盯着火锅里的豆腐,沉默无言。 黄头以为他怕了,继续说道:“王家村一群泥腿子,居然也会找修行者帮忙,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刘府出双倍价格,如果你愿意……” 另一名斗篷人将药囊放在桌上,说道:“有点吵。” “罪不至死。” “随你。” 他们二人一言一语,吃着火锅,谈及杀人,就像在聊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或许在他们看来,黄头的脑袋只是囊中之物罢了。 黄头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他从墙上的窟窿中走了出去。 风雪迎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只觉遍体生寒,藏在袖中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 487 折剑,诛心 刘府位于黑水城的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段。 所有人都知道刘府与城主褚由检之间的关系,因此刘府自然便成为了城中势力最大的那个家族。 只要在街上遇见身穿刘府制服的人,无论这些人身份地位如何,哪怕是负责采购大白菜的管事,百姓们都会自觉让开一条道路。 原因很简单,刘府惹不起。 上一个得罪了刘府的人,被强行挂在城门口,冷风吹了三天三夜后,才被放回去,然后很快就病死了,可是没人敢帮他说话。 毕竟刘府身后的靠山势力太大。 当年韩统被纳兰氏族篡位,险些丢了性命,流落到黑水城来,若非褚由检忠心耿耿,拼死守护左右,恐怕韩统早就被叛军杀害,也没有如今了韩氏王朝。 立下如此赫赫战功,地位当然水涨船高。 褚由检如今乃是韩统面前的红人,风头极盛,令无数人羡慕眼红。 半年前,褚由检终于成婚,夫人是刘府的千金,容貌生得极美不说,最重要的是会哄男人,褚由检被迷得神魂颠倒,将其视为珍宝,千方百计使其高兴,几乎所有的要求都满足,不管是有理还是没理。 有这样的背景,刘府在城中越发飞扬跋扈。 谁敢得罪刘府,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却有人无意间看到,就在昨日傍晚,负责采购药材的江头昏迷不醒,被黄头背在肩上,灰溜溜地逃回府中,神情极为狼狈。 这个传闻很快流遍大街小巷,众人吃惊之余,尽皆猜测,究竟是哪位壮士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捋虎须? 这样的人很勇敢,但下场必然惨不堪言。 人们忽然有些同情他。 当然,帮他出头是不可能的,毕竟大家都还要生活。 …… …… 褚由检此刻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黄头,寒声说道:“那两人真是这么说的?” “大人,千真万确!”黄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歹人极其嚣张,根本不把刘府放在眼里,非但出言不逊,侮辱刘家和褚家,对夫人也很不尊重。” “你听见了没有!”一名美妇人神情怨毒地对褚由检说道:“人家骂我狐假虎威,气焰张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妇人便是刘府千金,眉眼中媚意十足,声音娇嫩,细腰丰胸,的确是难得的尤物,即便盛怒之下,举手投足自有娇媚。 她这些年娇生惯养,本就是刻薄性情,攀上褚家后更是不可一世,何曾受过这般屈辱,黄头心有怨气,添油加醋说斗篷人侮辱刘府,她也深信不疑,立即来找褚由检,要让他帮自己讨个说法。 褚由检沉声说道:“如果那人确实说了这话,我……” “你难道不信老黄吗?”刘夫人柳眉倒竖,怒道:“你看到老江没有,被人打成那样,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在这里打马虎眼?褚由检,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在寒川是不是说了不算?” 褚由检有些无奈,他在外人面前威严无比,面对刘夫人便化成绕指柔,劝慰道:“你别生气,我先找人把那两个家伙抓回来。” 一位红衣男子忽然出现在门口。 他的眉骨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一把血红的长剑背负身后。 褚由检看着他,说道:“霸天,去把这两个人给我抓回来。” 刘夫人微微一怔,没想到居然连霸天都出手了,心中不禁欣喜若狂。 有他出马,那两人只能束手就擒。 她对霸天有着极强的信心。 因为霸天是寒池宫年青一代最具天赋的强者,年纪轻轻,便已是神识巅峰境界。 与寒川的其他修行者不同,他用的是剑。 既然用剑,下手必然不会留情。 黄头想起那两个斗篷人神秘莫测的手段,依旧有些担心,提醒他道:“多加小心,他们应该是王家村请来的高手。” 霸天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厉芒。 忽有风来,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霸天已然不见踪影。 …… …… 黑水城的附近有一条长河。 长河的另一边,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村落。 这座村落的名字叫王家村。 村落较为简陋,住户不多,平时很少有外人前来。 今日却有两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村民躲在屋子里,紧张地透过窗棂,注视着那两名斗篷人。 几个小孩心中有些好奇,想问这两个陌生人是谁,却被大人捂住了嘴巴。 这些村民之所以如此恐惧,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来人的身份。 万一是刘府派来的人呢? 先前在酒馆的时候,两人都坐着未起身,此时走在路上,才发现这两人身材差距极大,一人身形高大,另一位却身姿婀娜,应该是位女子。 两人在村落里走了一圈,然后来到井水,以及村落旁边的溪水边,丢下了几个淡青色的丹药。 众村民更加惊恐,莫非这两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投毒? 做完这些事情后,斗篷男子来到村落中间,扬声说道:“我带来了你们需要的药材。” 片刻之后,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神情依然有些惶恐。 斗篷女子走过来,将药囊递给其中一名少年,他却不敢伸手去接。 斗篷女子很有耐心地说道:“别担心,这里面是冰莹草,村子附近的水源我们也已经处理过了。” 少年将信将疑,慢慢伸出手来。 一道红光骤然射来。 火光闪耀,药囊中间穿了一个洞,剧烈燃烧起来。 少年猛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 药囊掉在地上,刺鼻的焦味逐渐逸散,很快被火焰吞噬。 霸天不知何时来到少年身边。 斗篷男子很是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他是被霸天的气势吓得无法动弹。 少年连滚带爬,浑身裹满灰泥,眼泪鼻涕齐落。 其他的村民顿时作鸟兽散。 他们只是凡人,怎敢与修行者作对? 霸天嫌恶地看了少年一眼,然后望向两名斗篷人,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的神识早已扫过二人,对方修为太低,根本察觉不到什么,不禁有些失望。 对付这种实力低微的废物,老黄和老江居然会失手? 果然是两个狗仗人势的蠢货。 他只想快点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早点回去交差,所以语气很不耐烦,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招惹到褚大人头上,捆起来带走回府!” 数十名壮汉从村口奔来,表情凶神恶煞,将两名斗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出乎意料的是,斗篷人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巍然不动,无比倔强。 霸天微微眯起双眼,没想到这废物实力不行,脾气倒不小,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深刻无比的教训? 斗篷男子似乎看穿了霸天的心思,突然说道:“你是黑水城来的?” 霸天说道:“是又如何。” 斗篷男子说道:“去把褚由检给我喊过来。” …… …… 霸天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感到一阵恍惚,觉得很不真实。 他刚刚说什么? 他要让褚大人亲自过来? 就凭他? 数十名壮汉也呆呆地望着斗篷男子,嘴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噗嗤一下,大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似乎有感染的作用,其他人也随之捧腹大笑。 有些人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死活之人,不知待会进入刘府,接受酷刑拷打之后,这人还能不能说出这种浑话。 霸天没有笑,看向斗篷男子的眼神,跟看死人没有区别。 他知道这个人死定了,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这人凭什么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褚大人曾力助韩统夺回领主之位,是最大的功臣之一,在黑水城只手遮天,翻云覆雨,谁见到褚大人不是恭恭敬敬的,只恨没生多一双膝盖跪下,他竟敢直呼褚大人的名讳,还妄想让褚大人来这里见他? 何其可笑! 这人应该是个疯子。 霸天摇了摇头,心里给出了一个最终的结论。 这样的疯子,不知自己出言不逊,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免得进了刘府后还要遭受五花八门的酷刑。 他决定给这斗篷人一个痛快。 红光乍现,剑芒掠过。 瞬间已至斗篷男子的眉尖,仅有数寸之遥。 斗篷男子轻叹一声,说道:“让给你玩。” 他惜字如金,说的话很少超过五个字,另一名斗篷女子却很清楚他在说什么。 她抬起手来。 那道剑芒仿佛撞上了无形之墙,再难寸进。 霸天陡然色变。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灵气瞬间枯竭! 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人竟会吸收灵气? 但也不可能这么快! 很快他便发现,并非灵气突然枯竭,而是周身经脉被封死了,灵气困于丹田,根本无法运用。 什么御剑,什么气息,全都无法使用。 那他与自己口中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他依然保持着出剑的姿势。 如果有剑芒出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确实极为飘逸,英气逼人。 此刻却如同无声的哑剧,说不出的滑稽。 少年怔怔看着他,忍不住破涕为笑。 笑声传入霸天的耳中。 他的面容变成了铁青之色。 斗篷男子来到霸天的面前,认真说道:“我不会杀你,但会略施惩戒。” 他的右手捏着红色的剑身,微微用力。 剑身逐渐弯曲,仿佛一道拱桥。 霸天的表情骤然痛楚至极。 本命法宝被斗篷人重创,他也受伤极重。 剑身再也无法承受巨力,啪的一声,从中折断,跌落在地。 霸天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极为苍白,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斗篷人,内心震惊到了极点! 488 那位大人物 两截断剑掉在地上,仿佛鲜红的血块。 霸天喷出的鲜血溅在剑身上,更增红艳。 原本还在放肆嘲笑的刘府壮汉此刻一脸茫然,笑容凝固在脸上,如同最生动的雕像。 霸天大人的剑居然被……那家伙徒手捏断了?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神识巅峰的强者啊,也是寒池宫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怎么会败得如此彻底? 这两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王家村村民看着这一幕,惊喜之余,有些疑惑。 他们不认识这两名斗篷人,不过如今看来,这两人敢对刘府出手,似乎是友非敌。 霸天盯着地上的断剑,只觉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狠狠地捏了一下。 这是他的本命法宝,陪同他修行多年,然而却被斗篷人用蛮力折断,实在是痛到极点。 不止心痛,身体也很痛。 痛彻心扉。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勉强站稳了身子,过了好半天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股怒火霎时涌上心头。 刚才他分明扫过此人的识海,却感受不到任何灵气波动,说明这家伙只是个普通凡人,怎么可能一招便毁掉自己的本命法宝? 或许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这一切。 他冷冷地看着斗篷男子,说道:“无耻妖人,不知从哪学来的邪魔妖术,竟敢弄坏我的本命法宝,罪不容诛!” 斗篷男子远眺天边,沉默不语。 霸天以为猜到了真相,所以此人心虚不敢接话,不由怒火更盛,冷声道:“我知道有些阵法威力极强,即便是凡人也能布置,但终究是歪门邪道。你暗算偷袭,公然与刘府作对,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喝道:“我念你们无知,想给你们一个解脱,谁知你们这般不知好歹,狂妄至极!不但暗下毒手,还坏我法宝,等会褚大人亲自前来,你们定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斗篷男子终于望向了他。 另一名斗篷女子也看了过来。 霸天的心情终于舒服了一些。 看来这两个人才知道怕了。 不过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此时怒上心头,想着即便这二人到时求他给个痛快,他也会狠狠折磨二人一番,才会杀死他们。 他甚至想好了要用怎样的折磨手段,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反正一定要让这二人后悔出生在世上,方才罢休。 不过他很快便觉得有些不对。 这两人虽然在看着他,但是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 而是望向了他的身后。 下一刻,两道强大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赶来。 霸天不禁神色一喜,猛然转头。 这两道气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其中一道气息狂猛霸道,无疑是褚由检,第二道气息却带了些邪气,血腥味极重。 没想到连那位大人都到了。 有这两位大人在此,不知那两名斗篷人稍后会死得多么凄惨。 但他马上又觉得有些可惜,看来不能亲手报仇了。 片刻之后,三道人影出现在霸天的身边。 褚由检来了,刘夫人来了。 还有一人,身背血魔刀,浑身煞气十足,正是当今领主大人的亲兄长,张巍亲王。 张巍亲王的地位如此尊贵,即便是霸天这种天才弟子,也只是当年远远见过几面,哪像现在靠得这么近,伸手便能触碰。 霸天盯着张巍,心里十分激动,随后又有些不安,办砸了褚大人交代的事情,这在张巍大人的心中会不会减分? 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张巍的身上,自然忽略了刘夫人的表情。 刘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再也不是先前的嚣张刻薄,而是有些忐忑不安。 “大人,我……”霸天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气氛莫名诡异,不禁闭上了嘴巴。 褚由检看着斗篷人,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张巍从霸天身边走过,来到了斗篷人的面前。 霸天急忙说道:“大人,小心!这家伙邪门得很,会妖术……” 褚由检转过头来,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霸天便再也说不下去。 啪地一声,他的脸上多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他的境界很高,但是褚由检的境界更高。 这一巴掌完全把他打懵了。 霸天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怔怔道:“大人,您……” 褚由检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上,怒道:“跪下!” 霸天稀里糊涂地跪倒在地,额上冷汗沁出。 他并非愚蠢之人,从褚由检的反应来看,隐隐感到自己做了错事。 褚由检揪着他的后领,喝道:“道歉!” 霸天心中不服,自己凭什么给一个陌生人道歉? 但随后发生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他的内心。 张巍无比热情地拥抱了斗篷男子一下,哈哈笑道:“老弟,这都一年没见了,来了也不说一声,你现在怎么喜欢偷偷行事了?” 斗篷男子放下罩帽,露出一张俊朗瘦削的脸庞,脸上还有一道闪电形状的疤痕。 那人笑了一下,说道:“有点事。” 刘夫人来到那人面前,弯腰行了一礼,涨红着脸说道:“依大人,此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跟王家村作对,也不会再故意垄断冰莹草了。” 那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刘夫人松了一口气,知道此事便这么揭过了。 霸天彻底震惊了,此人到底是谁,竟连刘夫人都服软了?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怔了片刻,才不情愿地说道:“对……对不起。” 说完这话,他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正与张巍谈话,根本就没看向自己。 霸天终于明白了,从始至终,那人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不是轻视,不是藐视,而是无视,就像路边的小石头,没人会多看一眼。 他弄坏自己的本命法宝,不是阵法妖术,而是碾压性的实力,自己却完全看不出来。 此人最少是合虚境界。 想到这里,霸天震惊无语,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十分可笑。 …… …… 斗篷男子看向地上被烧毁的药囊,有些惋惜地说道:“好好的冰莹草,都被糟蹋了。” 刘夫人立即拿出一个布袋子,殷勤说道:“这里面全是冰莹草,足够王家村用了。” 刘府家仆赶紧上来,将这些草药逐一派发下去。 王家村村民异常感激地看向斗篷男子。 如果不是他,刘府的态度怎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待众人忙完这一切后,斗篷男子才笑道:“我这次两手空空,没带什么礼物,所以不好意思告诉老哥。” 他虽然在笑,但眼里没有任何笑意,脸上满是疲倦,似乎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张巍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你一年没回东极高庭,那位陆军师都找到咱们寒川来了,如果不是他这次亲自到黑水城来找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已经来了。” 斗篷女子始终默不作声,这时突然摘下罩帽,惊讶说道:“陆清羽来了?难道说……” 她的面容清丽秀气,不是特别漂亮,但看着舒服可爱,尤其是那双月牙般的眉毛。 斗篷男子死气沉沉的眼中陡然精芒迸射,问道:“陆清羽现今在黑水城?” 张巍说道:“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斗篷男子看向褚由检,说道:“老褚,不好意思,我们要先走一步,有什么话等到黑水城再叙。” 褚由检哈哈一笑,说道:“没问题,咱们晚点再叙,这边我全程安排好,你大可放心。” 斗篷男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忽然化成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名女子也消失不见。 张巍随之离去。 霸天骤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 这般恐怖的速度,要取自己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只在动念之间。 此人实力之强,根本望尘莫及。 霸天顿时面如死灰。 褚由检微微叹息,霸天的实力和天赋都是他所看好的,将来必然也是寒川的强者之一,但此次得罪了依长治,那是他眼界太低,受点教训也是活该。 沉默了很长时间后,霸天声音嘶哑地说道:“褚大人,这位前辈究竟是谁?” 他原本意气风发,此刻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褚由检板着脸说道:“那名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神谕女神——洛可儿,至于那名男子,想必你也听见了,张巍大人喊他叫老弟,你说他是什么人?” 风声骤然响起。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霸天错愕半晌,随后苦笑摇头,面上透出一丝释然。 能被那位大人物亲自出手教训,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不过他也骂了对方几句,这样想来,怎么样都不亏。 他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断剑,暗中叹息,无比惋惜。 这学费交的也太冤了。 489 烈酒如火 旧地重游,很多时候变化的不是环境,而是心境。 依长治走在黑水城宽敞的街道上,只觉这座城市陌生了许多。 与一年前相比,黑水城变化极大,虽然从城外看依旧是石城旧墙,里面的建筑却翻新了不少。 马路重新被修缮了,建筑也变得更加富丽堂皇,城中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原本宁静简陋的黑水城如今竟不比空桑城差多少。 这一切当然要归功于褚由检。 但对于依长治而言,外观的变化远远比不上感觉的变化。 很多事情都变得极为陌生。 他远眺那座高耸入云的瞭望塔,很自然地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与牧尧并肩作战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那里是破天小队一战成名的地方。 然而斯人已逝。 瞭望塔也变成了一个景点,供游客参观欣赏,叙说着当年张巍等人的英勇事迹,受无数游客的崇拜和敬仰。 那些被添油加醋、流传于市井之间的故事,不知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依长治的脚步很快。 他心里很急。 张巍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街道上,有些百姓认出了张巍,不由吃了一惊,随后纷纷行礼。 在众多惊讶和崇拜的目光注视下,三人快速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头,像是一阵风。 越来越多人认出了张巍,急忙对着他的背影跪下,仿佛河畔中无数随风歪倒的芦苇。 张巍在寒川名声极好,素有贤王的美誉,自然是因为他性格好,待人也好。 可是贤王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在他前面的那人又是谁,难道是贤王的朋友? 谁有资格做他的朋友? 人总是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待三人消失在街头之后,他们忍不住开始猜测那名斗篷男子的身份。 无人认识依长治。 他们更不会想到,就在一年之前,这人曾经拯救寒川于水深火热之中。 英雄往往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一旦没有了距离,便不再神秘。 …… …… 无论是关系多好的朋友,若太长时间没有见面,自然会对彼此感到有些陌生。 陆清羽此时便对依长治感到陌生。 一年未见,依长治变得更加阴郁,苍老了许多。 他不会责问依长治为何擅自失踪了那么久,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很理解依长治的心情。 因为陆清羽知道这种痛苦有多难受。 更何况依长治和牧尧之间的感情,不是他与小冰、南宫流云能比的。 而且依长治始终认为,牧尧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 倘若一个人时刻活在自责当中,如何还能明媚的起来? 除了无尽的痛楚煎熬,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站在一口古旧的枯井旁边,背着双手,目光落在洛可儿身上。 无数冷风从这口古井中吹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沉闷哭泣。 古井里面没有水,只有无底深渊。 下方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除了猛烈的风雪,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气氛忽然有些沉闷。 每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如何开口。 沉闷太久,便会变成尴尬。 最终还是陆清羽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洛可儿说道:“一年不见,没想到你的境界提升得这么快。” 洛可儿微笑说道:“也就是从神识境界晋升为凝魄巅峰境界。” 她笑得很可爱,也很温暖,宛如清淡的春风。 陆清羽也笑了,心头却微微发寒。 他看出来洛可儿的眼里没有任何笑意。 这个笑容只是一张面具而已。 或许不会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陆清羽不禁暗叹一声,有些好奇洛可儿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当年大荒的事情结束以后,他们平安地回到了空桑城,除了依长治。 回程的路上,依长治的面色极为灰败,每日躺在马车中,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某天清晨,他留下了一张字条,便与洛可儿一同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谁都知道他们是在寻找牧尧。 牧尧没有回来,有些人坚信他已经死了,还有些人认为他还活着。 路依凝回到东极高庭后,便立即赶往了零的大本营,与张翼商讨牧尧的情况。 他们认定牧尧确实是死了,但还有复活的机会,因为牧尧并不是完全的肉身,他的身体起码有一半是机械,理论上存在修复的可能性。 这场会议异常机密,十分低调,没多少人知道内情,最后的结论也就不得而知。 从零的大本营回来后,路依凝便前往墨龙潭,整整一年都没回过空桑城。 每人都有忙碌的事情,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奔波。 路依凝曾写过几封信给依长治,与他交流了一下想法,依长治虽然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尽力一搏。 如今零这边有了新的进展,他自然会马上赶往黑水城,与陆清羽会合。 “辛苦你们了。”没有多余的寒暄,依长治很直接地问道:“零那边怎么说?” 陆清羽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信封,递给依长治。 依长治拆开信封,快速扫了几眼,渐渐喜上眉梢,眼中似乎又有了生气。 这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 片刻之后,依长治将信封还给陆清羽,笑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回去吧。” 这是他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他现在很想快点赶到空桑城去。 张巍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不过却不愿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抱着两个酒坛子,哈哈笑道:“这是一件大喜事,我知道你急着想走,但走之前你得把这酒喝了,喝光了再上路!” 酒香弥漫,熏人欲醉。 张巍抱起酒坛,鲸吞痛饮美酒,一口气喝完之后,擦去衣襟上的酒水,笑道:“痛快,真是痛快!” 依长治见他如此豪迈,不由热血上涌,说道:“好兄弟,我也干了!” 烈酒入喉,似如火烧。 …… …… 一名东极士兵将酒碗放下,微醺的脸庞被篝火映得通红,分不清是喝醉后的脸红,还是火光更红。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拉着旁边一名同伴的手,开始绕着篝火转圈,迈着凌乱的步伐跳舞,很是滑稽。 无意间,他踢翻了放在旁边的酒坛,酒水四处流淌,散发着阵阵酒气,却没人去管。 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 整个军营几乎醉成一片。 贺峰抱着酒坛,倒在地上,已然沉醉过去。 他有修为在身,况且本身酒量就好,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喝醉。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理由买醉罢了。 等那家伙复活回来,可得找他痛饮一场。 其实士兵们并不知道牧尧复活的事情,只是陆清羽心情不错,所以临走前让古彦下令,在军营举办篝火晚宴,好好庆祝一下。 这场晚宴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不过士兵们可不在意这些,反正有酒喝有肉吃便行。 双瞳没有喝酒,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篝火旁,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士兵,沉默不语。 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这位置应该是曲凤池的,但他却没有坐在这里。 从晚宴开始之时,他便忧心忡忡,似乎满怀心事。 双瞳从未见过他如此不安的模样,不由有些奇怪,暗中留上了神。 曲凤池此时正在与幻火小队的军师程影商量着什么,眼里颇为警惕。 幻火、悦君等人围在旁边,听得很是认真。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双瞳没办法听清楚谈话的内容。 过了片刻,曲凤池站起身来,张望四周一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490 像花儿一样凋零 人们被酒精麻痹之后,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便会降低许多。 军营里的士兵们喝得烂醉如泥,自然没人注意到曲凤池已然离开。 这也是曲凤池想要的效果。 那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他不能被任何人发觉到异常。 他离开时的表情十分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遏制不住的焦虑。 雪花挟着细雨落下,北风迎面而来,寒意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曲凤池来到一座古旧的宅院面前。 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其上写着四个小字:利苑别府。 宅院位于小巷之中,非常偏僻,也很安静。 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几乎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利苑别府是破天小队平日里开会的地方,非常机密,戒备森严。 如果有人敢擅闯此地,迎接他的便是无数隐藏在暗处的机关。 尽管牧尧消失在天际,杳无音讯,但是这些被设定好的机关依然有效。 曲凤池进入别府,来到一间暗室之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此处空无一人,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仿佛瞬间解除了所有的伪装,他那俊朗的面容因为极度焦急而变得有些扭曲。 鼻尖上尽是冷汗。 他盯着墙壁的某个位置,沉默了很长时间,脸色越发苍白。 终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伸出手,在墙壁的某块白砖上按了一下。 轰隆一声,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沉闷响起,像是开启了某个十分隐蔽的机关。 片刻之后,白砖陷入墙面。 一个木制的箱子出现在墙壁的格子里。 曲凤池将木箱取出来,深呼吸几下,然后慢慢解开盖子。 一道五彩光华骤然射出,倒映在曲凤池那张如同白玉的脸庞上,色彩光怪陆离。 曲凤池盯着箱子里的光彩,沉默片刻后,叹息一声,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真希望你的消息是错的。” …… …… 时间过得很快,但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则显得有些漫长。 下了一天的雨雪终于在夜晚停歇,黑幕悄然降临,一轮明月现于乌云之后。 月光清淡如水,倾泻而下,世间一片清冷。 因为落雨的关系,道路泥泞湿滑,没人会在这种天气下赶路,四周极为寂静。 忽然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搅碎了宁静的夜色。 三道人影沐浴在月光之下,将他们的倒影拖得极长。 他们在城门口停住。 依长治看着前方的空桑城门,忽然有些感慨。 一年不见,本以为会感到陌生,谁知依然亲切熟悉。 不知破天小队的诸位一切安好? 贺峰是否已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双瞳还是那般孤僻吗? 听说曲凤池完全没怎么变。 这么长时间没见,说不想念是假的,只是以前不辞而别,是因为心有愧疚,如今找到了复活牧尧的办法,自己也该回来了。 东极高庭终究才是自己的家。 在斗篷的阴影笼罩下,依长治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有些开心。 陆清羽却微微皱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诡异。 城门旁边的侧门突然被打开,一队东极军冲了出来,为首的那名士兵沉声喝道:“空桑城被封锁了,任何人不准出入!” 陆清羽没有说话,拿出名牌亮明了身份。 那队东极军认出了陆清羽,态度顿时变得极其恭敬,纷纷行礼,为首那人说道:“原来是军师大人……” 陆清羽没有给他说废话的机会,寒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封锁空桑城?” 为首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说道:“回大人的话,听说有一伙歹人闯入了利苑别府,闹腾的很厉害,不知是出什么事儿了……” “利苑别府?”陆清羽心头一沉,问道:“知道歹人的身份吗?” 为首那人说道:“属下不知。” 依长治说道:“事不宜迟,我先过去看看。” 忽有风起。 他和洛可儿已然消失不见。 那队东极士兵吓得目瞪口呆,为首那人更是瞠目结舌,怔在原地。 他只看见一道紫光闪过,那两个人就不见了。 这究竟是仙法,还是妖术? …… …… 此时已是深夜,空桑城早已进入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异常。 既然没有人,自然也不可能会有灯光。 唯一的亮光来源,便是更夫手中的灯笼,在黑暗中散发幽幽红光,仿佛无数游荡于九幽的冤魂。 刹那间,一道极为刺眼的白光乍起,照亮了小半个夜空。 在夺目白光的映射下,无数红光瞬间失色,消融于夜空之中。 甚至连月光都减弱了几分! 好强悍的剑气! 即便相隔极远,依长治也能感觉到那道白光中蕴含的无上剑气。 浓密的云层被无形之力从中破开,似如划开的波浪,惊恐地四下逃散。 此人剑术之强,完全不在迦若之下,而且犹有过之。 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又在与何人战斗? 依长治的速度极快,片刻后已到利苑别府。 剑光骤然消失。 很显然,这人刚刚才出剑完毕,正准备离开。 但依长治不会给他逃走的机会。 一个白色光球凝聚成形。 破灭星辰如同精准无比的炮弹,轰在了那人的身上! 星辰之力猛然炸开,白光闪耀,那人倒飞出数十米远,颇为狼狈。 借着星光的照耀,依长治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 他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张面孔虽然见得极少,印象却很深刻。 那人名叫陈陌,是一念的成员之一。 依长治神情微凛,马上望向四周。 如果他在这里,那么一念的其他几个人肯定也在。 一道矮胖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之中。 来人正是古德。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死死地盯着依长治,狞笑一下,周围景色忽然扭曲变幻。 漫天血雨飘落,仿佛无数朵带着煞气的樱花,散发浓烈的血腥之气。 整座利苑别府顿时被幻境笼罩,变得极不真实。 上一次古德使出这招的时候,依长治等人无意识地陷入了幻境,落入被动之中,险些落败被杀。 制造幻境,本来就是古德极为擅长的手段。 可惜,如果不是洛可儿在此,或许他可以再次得手。 有神谕之力的加持,连蜃的幻境都困不住她,更何况是梅洛? 神谕之心飞舞旋转,一个巨大的青色光罩悄然出现,笼住了方圆数里。 在光罩的笼络下,血雨骤然消失,幻境顿时灰飞烟灭。 古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苍白。 他被幻境之力反噬,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失去了幻境护身,他面对依长治,只能束手待毙。 依长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一道紫光猛然冲来,转眼已至眼前。 迎接这道紫光的,是一柄无比厚重的巨剑。 这柄巨剑犹如石碑,重逾千斤,挥舞之间竟有摧城拔寨之感。 剑锋划过之处,周围的空间都扭曲起来,可想而知其中蕴含了多么恐怖的力量。 没有风,依长治的头发却被吹拂而起,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的脸皮火辣辣的,如被火烧。 依长治不敢怠慢,十指之间出现了十个细小的光球,那是微型的破灭星辰,每一发都有凝魄巅峰境界全力一击的威力。 霎时间,轰声大作,白光骤然四射,无数烟尘漫天飞起。 使巨剑的那人冷哼一声,接着便再无声息。 依长治往后倒退,背脊狠狠地撞在墙上,险些倒塌。 烟尘弥漫四野,许久后才逐渐消散,一念早已不见踪影。 依长治沉默无言,脸上的神情却颇为震惊疑惑。 之所以疑惑,不是因为没认出那人的身份。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个使巨剑的人,所以才震惊疑惑。 他本以为这人被关在天元帝国的大牢里,没想到逃了出来,而且竟然还跟一念厮混。 恭长卿是天元帝国的年轻才俊,前途无量,就算吃了败仗,日后出狱也会有大好前程,为何会跟一念这些见不得光的虫子待在一起?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转身走进了利苑别府。 一念不可能无缘无故偷袭此地,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院落中的假山完全坍塌,花草尽皆被毁,足以证明先前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依长治的心中越发不安。 他知道一念的实力很强,所以才感到不安。 因为与他们交手的人,必然也是一方强者,所以才会这般激烈。 究竟是谁镇守在此? 暗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股暗红的鲜血从门内往外流淌。 室内浓烟滚滚,似乎硝烟仍未散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靠墙坐着。 他的眼睛依然睁着,目中却无任何光彩。 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血已流干,露出苍白的皮肉。 他就像美丽的花儿一样,被人蛮狠地掐断了根茎,逐渐凋零。 他如玉的面庞上被鲜血侵染,仿佛凋落的鲜红花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他站在血泊之中,如同踩在无数如血的花瓣上,一同枯萎死去,再也无法醒来。 人间不再有曲凤池。 491 手掌下的血字 利苑别府的位置十分偏僻,除了相邻的几户人家,知道此处的人少之又少。 此时天光未明,清晨将至,寒风拂面,很是清冷。 然而宅院的门口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披着大衣,睁着朦胧的睡眼,顶着寒风,打着哈欠,站在宅院门口张望,想透过挡在门口的围栏,看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在睡梦中被打斗声惊醒,心中忐忑之余,又想一探究竟,只是没想到悬镜司来得如此之快,将利苑别府围得严严实实。 百姓们有些失望,开始渐渐散去。 一名清瘦的男子来到宅院门口。 他的眉毛有些淡,腰间悬着一把利剑。 悬镜司的人看见这名清瘦男子,急忙行礼,说道:“大人,他们就在里面!” 清瘦男子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此人在悬镜司中的级别应该不低,尤其是那身金线缝织的黑色制服,更加突显其地位的尊贵。 不过即便是他,想要进入利苑别府,依然显得有些犹豫。 他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宅院里面的人,他知道是谁,而且全都认识,甚至关系匪浅。 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干他们这一行的,谁不是公私分明? 清瘦男子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迈入门槛。 片刻后,大门应声关上。 …… …… 依长治静静地看着尸体渐冷的曲凤池,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曲凤池的胸口,然后转向墙壁暗格中打开的木箱。 里面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陆清羽面色铁青,神情十分懊恼。 他没想到藏在木箱里的东西居然丢了! 洛可儿站在依长治的身后,目中透出几分黯然。 哪怕是她,也无法做到起死回生。 曲凤池生前待她极好,对她照顾有加,也多次帮她解开心结,是个很好相处的朋友。 世间鲜有如此完美的人。 然而像他这么完美的人,却惨死在了这个地方。 命运似乎从未公平过。 很快,这股悲愤化成了愤怒,以及强烈的杀意。 洛可儿盯着地面上凝固成块的血迹,眼神渐冷。 陆清羽伸手拂在曲凤池的面上,想让他瞑目。 手掌轻拂而下,曲凤池却仍然睁着双目。 眸子黑白分明。 陆清羽心头一凛,感到有些不祥。 脚步声渐起,有人来到了暗室门口。 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制服,胸口绣着悬镜司的标志。 见到曲凤池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神色微异,似乎有些惊慌。 没人敢开口询问曲凤池的情况。 依长治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悬镜司这些人甚至能感受到隐藏在沉默中的杀气。 直到那名清瘦男子来到以后,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依长治看向那名男子,低声说道:“马修师兄。” 这名清瘦男子正是马修,他加入悬镜司多年,立下无数功绩,早已平步青云,居于悬镜司高位,面对当年的小师弟,他依然保持了足够的尊敬。 他本来是有事来找破天小队,谁知居然亲眼目睹了曲凤池的死状,心中不胜唏嘘。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无比敬重的师兄居然会死得如此凄惨。 更让他难过的是,并不止一人牺牲。 他甚至隐隐感觉,或许在未来不久,便会爆发一场大战,不知是内部的肃清,还是红莲大陆重燃战火,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有很多人死去。 洛可儿瞧出了他内心的为难,说道:“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马修很认真地说道:“事关重大,有些以难启齿,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跟我去确认一件事情。” 依长治不知道马修要让自己去确认什么,不过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与自己有关系,或许涉及到曲凤池的死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转头对洛可儿说道:“你留在这里,我们去去就回。” …… …… 天光如水,朝霞透过雾纱般的流云,轻抚大地。 可惜好景不长,微红的霞光仅出现了片刻,便被厚重的乌云所吞噬。 风雨飘摇,无数冰冷的雨丝从天而降,仿佛直沁内心,让人遍体生寒。 依长治走在冷雨中,没有撑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脸庞与发梢。 不是故意装作不在乎,而是他此刻实在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三人沉默而行,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小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冷雨让人烦忧。 依长治的心中却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小巷中有很多闲人无所事事,见到依长治前来,下意识地伸手要钱,可当他们看到后面的马修时,顿时转过身去,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都知道悬镜司是什么样的地方,只要进去就出不来了。 没人再敢看依长治等人一眼。 没过多久,马修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处依旧是一条僻静的巷子。 但有所不同的是,这条巷子已经被悬镜司封住了。 因为有个人躺在血泊当中,早就死去多时。 依长治微微眯起眼睛。 那个身影依稀有些熟悉。 他很想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从陆清羽无比惊讶的反应来看,他应当没有看错。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曲凤池死了,是因为一念的偷袭。 那么贺峰死了,又是谁下的手? 依长治来到贺峰的身前,神情很是淡漠。 可能在别人看来,依长治对贺峰的死并不关心,甚至有些漠然。 然而只有洛可儿才知道,他这个看似冷漠的反应,代表他真的快要爆发了。 马修轻声说道:“依师弟,还请节哀……” 依长治回头看了他一眼。 马修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眼神中包含的情绪十分复杂。 有悲伤,有疑惑,有不解,也有茫然,还有很多很多。 然后所有的情绪都被愤怒所吞噬,化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短暂的沉默过后,依长治忽然说道:“我要带他回去。” 马修很理解他的心情,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叹息道:“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贺峰不但是依长治他们的同伴,也是自己的好友。 当年在寒川并肩作战的情景,他从来没有忘记。 马修拍拍依长治的肩膀,沉声道:“好好保重,我既然穿着悬镜司的制服,此事迟早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依长治准备抱起贺峰。 悬镜司某位年轻人却急了,说道:“等等,尸体不能擅自移动,你们这是破坏现场……” 轰地一声,这人突然飞出数米之远,将后方的墙壁轰出了一个窟窿。 烟尘滚滚,那人倒在乱石堆中,已然昏迷过去。 悬镜司其他人急忙抽出武器,盯着依长治,严阵以待。 依长治耷拉着眼皮,目光望向地面,闷声道:“你们也想死吗?” 马修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拦住属下,说道:“别轻举妄动!” 他看向依长治,有些紧张地解释道:“他们都是刚进来的,不懂事,你就别计较了。” 陆清羽蹲在贺峰的身旁,端详了片刻后,低声说道:“他的右手食指上有血。” 依长治怔了一下,连忙将贺峰的右手翻开,地面上出现一个血字。 是个池字。 依长治抬头看向陆清羽。 陆清羽也在盯着依长治。 这个池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492 雪中葬礼 不知是不是寒流来袭的原因,东极高庭的冬天要比去年寒冷得多。 空桑城很多年没下过雪了,今日却被白雪覆盖,面貌焕然一新。 人们换上了厚厚的棉袄,兴高采烈地走上街头,迎接大雪的到来。 很多孩子此前从未见过雪,只觉极为新奇,开始打起了雪仗,大人们则着手准备新年必备的物品。 比如春联,比如汤圆,比如鞭炮。 因为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空桑城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自然也是新的希望。 雪花是孩子们的玩具,但对有些人来说却很烦扰。 比如白雪覆在棺盖上,遮住了上面的名字,必须隔几分钟就得拂去才行。 陆清羽拂开碎雪,露出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曲凤池。 贺峰。 葬礼是在城郊外的某处陵墓进行的。 听闻这片墓地风水极好,很多达官贵人都选择此处作为安葬家属的地点。 这么好的宝地,价格自然不菲。 依长治根本不在乎。 钱不是问题。 两个黑沉沉的棺材已经被埋到了土里,只是还没填土。 泥土与白雪混在一起,仿佛酱色的泥泞。 很多人站在棺材的前方,排着整齐的方队,低头默哀。 这其中不乏东极军的高级将领,朝廷的高官贵族。 能请来如此多的贵人,除了依长治本身的地位和威望,曲家的势力也是原因之一。 曲家的人来得最早。 曲凤池的父亲站在土坑的旁边,盯着儿子的棺木,老泪纵横。 曲家在空桑城称得上是大家,自然会有不凡的气度。 他没有责怪依长治,也没有质问破天小队,只是伤心落泪。 曲凤池的母亲却没来,听说在家中伤心欲绝,几近疯癫,根本出不了门。 曲父虽然发色已白,但向来精神矍铄,此时却显得极为疲惫。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贺峰的家人一个都没有来。 他的父母早亡,亲戚朋友也几乎没有来往,此刻显得尤为冷清。 路依凝一身黑纱素袍,站在依长治的身后,神情十分平静。 身为皇室中人,她有资格作为代表前来,算是朝廷对于曲家和破天表示的慰问。 兰汐当然没有来。 他也不会来。 路依凝目光流转,在远处的某株大树下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安志雄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地望向这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雪与他的黑发掺杂在一起,看起来很像是稀疏的白发。 齐延石面容悲戚,小声安慰着曲父,眼睛肿的像个桃子,表现的比曲父更加悲痛,似乎死的不是曲凤池,而是齐云川。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依长治、陆清羽、洛可儿和双瞳。 破天小队只剩下了四个人。 风雪来袭,四人的身影在白雾似的雪花中显得异常孤单。 凄凄惨惨戚戚。 …… …… 葬礼很快就结束了。 在依长治等人的注视下,墓坑很快填上了土,众人开始祈祷,祝愿死者安息。 人潮逐渐退去。 陆清羽强忍着悲伤,陆续将客人送走。 没过多久,偌大个墓地就只剩下破天小队三人,路依凝,以及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青年。 陆清羽知道这人是幻火小队的军师程影,见他依然不走,不免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程影眼眶微红,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曲师兄他生前对我很好,我想再多看看他。” 陆清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比如节哀顺变,逝者已去,不要太难过。 他现在完全没心情去安慰别人。 一道瘦高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曲凤池的墓碑之前。 来人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泛着白色的微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他的怀里抱着一坛酒。 路依凝微觉讶异,说道:“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来。” 奈良苦笑一声,说道:“同袍一场,当然要来送别一下了。” 他拍开酒坛上的封口,举起痛饮一口,有些感慨地说道:“万人迷,傻大个,认识你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和你们喝酒,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倾斜酒坛,如水的烈酒倾注而下,浸入泥土之中,顿时酒香四溢。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向依长治说道:“曲凤池在是出事之前,我曾经提前写信知会过他,自从牧尧去世以后,天元帝国便一直觊觎着机械之心。” 陆清羽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这就是一念前来偷袭的原因?” 奈良点头说道:“一念已经和天元帝国展开了密切的合作,我也是通过其他的渠道,得知他们会来抢夺机械之心,并且第一时间便警告了曲凤池,没料到还是慢了一步。” 洛可儿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奈良将酒坛递给依长治,说道:“复活牧尧的事情,你们准备何时进行?” 依长治接过酒坛,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机械之心如今下落不明,这件事恐怕要无限延期了。” 双瞳突然用力咳嗽了一声。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双瞳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们看。”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还未揭开,便有光丝从缝隙中溢出。 众人神情微变。 路依凝忍不住说道:“这是……机械之心?” 双瞳说道:“这是曲凤池出事的那天早上,他偷偷递给我的。” 布包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类似魔方的物体,正是机械之心。 众人不禁大喜过望,本以为机械之心早已被一念夺走,谁知曲凤池留了个心眼,居然交给了最不起眼的双瞳。 谁都没怀疑到双瞳身上,包括破天小队自己,一念就更不可能会想到。 陆清羽盯着机械之心,忽然疑惑说道:“如果曲凤池早就将机械之心放在双瞳身上,那墙壁上的暗格是谁打开的?除了我们这几个人,别人不可能会知道那个机关。” 依长治皱眉说道:“这里面有个问题,曲凤池早就将机械之心交给了双瞳,那他为什么还要打开那个木箱?” “还有……” 他扫了众人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贺峰临死前写下的那个池字,又有什么含义?” 这两个问题,没人能回答的上来。 墓地前顿时安静至极。 依长治叹息一声,说道:“在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暂时不考虑复活牧尧。”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容反驳。 陆清羽自然知道依长治在想什么,因为他不想看到牧尧刚复活回来,就得知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去的消息,那样实在太让人痛苦。 依长治转头看向双瞳,很认真地说道:“我需要悬镜司方面掌握的所有情报和信息。” 双瞳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493 流言蜚语后面的那只手 利苑别府的暗室已经被清理过了,只是那股浓浓的血腥之气依然挥之不去。 依长治五人聚齐在此,按照往常的位置坐下。 其中有三个位置是空的。 陆清羽环顾四周,微微皱眉。 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不过在场的都是心性坚毅之人,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处理。 双瞳的手中拿着一个密封的纸袋,这是她从悬镜司那边要过来的。 纸袋只是寻常的羊皮纸,但上面用朱砂画出来三道红线,表明这份情报十分机密,不得外泄。 按理说即便是破天小队,也没办法直接从悬镜司取得这份情报。 这需要马修点头。 所以双瞳拿到了情报,顺利无比。 在凝重的沉默当中,依长治等人看完了这份情报。 众人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陆清羽双眉微挑,又仔细看了几遍,疑惑更甚。 情势非但没有变得明朗,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情报上写得很清楚,在曲凤池死去的那天,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甚至可以用坐立不安来形容。 曲凤池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很少会见他这般焦虑,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在试图强行镇定自己的情绪。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惊惶不安? 片刻后,陆清羽看着双瞳说道:“曲凤池是从什么时候表现出这种情绪的?” 双瞳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陆清羽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从曲凤池出现情绪上的异常,直到他死亡的这段时间,实际只有四个时辰左右。” 依长治沉声道:“这四个时辰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依凝想到了某种可能,说道:“会不会是得知了一念的消息?” “不会。”陆清羽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就算曲凤池得知一念要来抢夺机械之心的情报,也不可能这么焦虑,毕竟这里是东极高庭,他完全有办法应对,甚至向皇后求助,肯定还有其他的状况。”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众人再度陷入了思考。 陆清羽盯着手中的情报,轻轻眯起双眼。 如果有其他的突发状况,曲凤池是如何得知的,又是谁通知他的? 既然曲凤池会相信这个情报,说明那人与他关系相熟,所以究竟是谁? 事情推算到这一步,便无法继续进展下去了。 因为手中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只能重新换个角度去思考。 陆清羽的脑中顿时浮现出曲凤池的身影。 如果把他每天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习惯作为出发点去推算呢? 当自己不在的时候,曲凤池每天都会做些什么? 他会关心东极将士的生活状况。 他会跟进账本,去检查验货。 账本。 陆清羽突然起身。 这个举动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洛可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莫非陆清羽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陆清羽开始漫无目的地翻阅账本,一目十行扫过。 事实上,他也只是试一试,碰碰运气而已。 所以他看得不是特别认真。 然而还是被他发现了某个蛛丝马迹。 只是他表面上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被人察觉出他有所收获。 放下账本后,他看了路依凝一眼,什么也没说,再次坐下。 依长治不解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陆清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说道:“没有,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众人微觉失望。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穿一身军装,正是古彦,只是他平时都会呆在军营里,很少会来这里,莫非又带来了其他的消息? 古彦忧心忡忡,明显满怀心事,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路依凝在此,急忙行了一礼,道了声安好,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汇报情况。 依长治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尽管放心。” 古彦踌躇片刻,说道:“现在坊间的流言蜚语对我们非常不利……” 洛可儿问道:“那些闲人又说了什么?” 古彦吞吞吐吐道:“他们说……破天小队长期垄断市场,欺行霸市,并且长期贪污,结果分赃不均,发生内讧,大打出手,曲凤池杀了贺峰,随后回去又被刺客杀了,还说……破天小队罪有应得,天道好轮回,谁也逃不过。” 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连破天小队自己都不知道内情,结果流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演变成了这样的说法。 实在可笑。 往往无稽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洛可儿笑了一声,说道:“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陆清羽却有别的想法。 他微微冷笑,说道:“正愁不知从何查起,对方就露出了马脚。” 依长治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问道:“此话怎讲?” 陆清羽解释道:“不管是愚民百姓的猜测,还是他们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些人的呼声是绝对无法凝聚在一起的,因为他们只是乌合之众罢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形成统一的声音,必然有人在背后推手,只要顺藤摸瓜,揪出背后推手,就能查明真相。” 众人默默点头,恍然大悟。 路依凝立即说道:“我会用我的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查到谣言的源头。” 陆清羽说道:“这件事动作要快,不然他们……” 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一位不速之客走了进来。 破天小队众人神情微凛,随后站起身来。 虽然很不满此人擅自前来,但毕竟对方是御金库总管,总要给几分薄面。 安志雄的面容十分冷峻。 他看着破天小队众人,挑了挑眉,似乎有话要说。 依长治皱了皱眉,说道:“安大人。” 安志雄正色说道:“朝廷接到举报,破天小队有贪污、垄断等行为,影响极坏,所以现在立案调查,我会彻查你们的账务,并且需要相关负责人回去协助,同时破天小队被限制行动自由,不得离开空桑城一步。” 暗室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 原来坊间流传的谣言只是组合拳的第一式。 那个神秘的背后推手,竟是想要瓦解破天小队。 真是野心勃勃。 依长治盯着安志雄的眼睛,说道:“安大人,你确定要这么做?” 安志雄漠然说道:“依将军,你若肯安心配合,于你于我都好。” 洛可儿不忿说道:“可是,管理账本的是曲凤池,他已经……” 安志雄冷声道:“难道只有他一人管理账本?” 这时,陆清羽长身而起,说道:“我去吧。” 安志雄身后几名手下走上前来,就要拿人。 陆清羽似笑非笑地望着安志雄。 安志雄面色一沉,对手下喝道:“你们第一天来办事的?” 那几名手下被一顿呵斥,哪还不明白安志雄的意思,灰溜溜地走了回去。 如果陆清羽不肯配合,自然也不会主动站出来。 陆清羽看了依长治一眼,对安志雄说道:“安大人,此去不知多久,劳烦等我片刻,我有些工作方面的安排,需要给依长治交代。” 安志雄很直接地走出了暗室,顺手将门关上。 洛可儿忍不住说道:“你真的要去?万一是个陷阱……” 陆清羽点头说道:“对方已经出招了,我们如果不接,吃亏的必然是我们,但没关系,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依长治沉默片刻,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陆清羽来到依长治的身边,在他耳旁悄声说了几句。 依长治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震惊! 494 打蛇七寸 这个震惊的表情一闪即逝,很快消失不见。 依长治面色从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还是慢了一些。 路依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靴尖。 她没有问陆清羽说了什么,因为即便问了,依长治必然也不会说。 不过没关系,她自有办法知晓。 “我先去查一查,谣言的根源在哪里。” 路依凝抬起头来,说道:“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们。” 留下这样一句话,她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转身离开。 依长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双眉微挑。 他知道路依凝起了疑心,本来也想解释几句,但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整个破天小队。 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同伴,他必须谨慎对待,小心再三。 哪怕是对着路依凝,最好也缄默三口。 …… …… 走出利苑别府,路依凝回头看了宅院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依长治不再无话不谈。 尽管彼此总是努力想要遗忘对方的立场和身份,但终归是既定事实,无法忽视。 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那就这样吧。 白雪纷扬落下,覆盖了宅院的道路,青石上凝结了一层晶莹的薄冰。 一连串秀气的脚印在雪地中向前延伸,仿佛无数朵枯萎的落梅。 利苑别府的门前已然空荡荡一片。 北风呼啸掠过,吹起鹅毛似的雪花,漫天飞舞。 路依凝缚紧了披风的束带。 不知过了多久,她来到某处偏僻的小巷。 她注视着巷口旁边的墙壁。 因为过新年的缘故,墙壁被刷得很白,与雪花的颜色极为相近,几乎分辨不清。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墙边的某处角落不知被哪位顽童信手涂鸦,一个滑稽的小人形象跃然于上。 路依凝盯着墙壁,久久没有离去。 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这幅画很有意思,让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曾经在依府也干过同样的事情。 她只是在等人。 玖影从暗巷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对着路依凝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说道:“皇后陛下。” 路依凝望着那个画功简陋的小人,说道:“破天小队是否真有极严重的贪污问题?” 玖影想起坊间那个传言,幽幽说道:“关于贪污问题,恐怕朝廷中无人清白。” 路依凝目光疑惑地看向玖影。 她对此有些无法理解。 她从来不需要亲自用钱,自然从未考虑过银钱的问题。 她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在红莲大陆上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强大组织,为何会执着于钱财的问题。 玖影很清楚路依凝的性情,所以明白她此刻的想法,说道:“贪污的问题,假若无人彻查,自然就不是什么问题,可一旦处于非常时期,就会变成很大的问题,而且极为致命。”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拗口,不过路依凝听懂了。 但她仍然不同意破天小队的做法。 这实在是很愚蠢。 片刻之后,路依凝收回目光,问道:“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找出流言的源头?” 玖影想了一下,说道:“若是其他人去查,思路会很简单,谁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谁就最有嫌疑,但如果是皇后陛下您亲自查的话……” 路依凝很认真地说道:“那我们直接去御金库问。” 玖影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属下明白。” 她的身影消失在暗巷之中。 …… …… 依长治坐在利苑别府的暗室里,回想着陆清羽临走前的交代,神情有些凝重。 他刚才拿着账本核对了一下,发现陆清羽确实是对的。 洛可儿和双瞳仰头看着他,眼里有些好奇。 她们也想知道陆清羽究竟说了些什么。 依长治从回忆中醒来,说道:“账本里面关于藏锦坊的资料和记录,全都被人撕毁了,时间点是一年半前,也就是破天小队从大荒回来以后,藏锦坊的入库数据全部消失。” 洛可儿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几年前,破天小队利用职位之便,开始走私境外货物,将稀有私货通过边境运送进来,然后倒卖给黑市或者有需要的大客户。这些货物的来源仅他们一家,再没有别的渠道,破天小队因此垄断了市场,大发一笔横财。 但问题在于,他们赚来的钱财等同黑钱,无法存在正规的钱庄里,而且东极高庭的税收不低,按理说他们需要交一大笔税,包括在战争时收缴来的神兵法宝,要按照一定比例上交给朝廷,然而破天小队从来不遵守、也不尊重这些规则,自然便据为己有。为了安置这些钱财,陆清羽决定在码头上开辟一个仓库,名为藏锦坊。 如今藏锦坊藏有钱财无数,还有很多神兵法宝,由专人把守,不仅如此,陆清羽还布下了阵法,只要有人敢擅闯藏锦坊,即便是凝魄巅峰境界的强者,也无法抵挡阵法的攻击,换句话说,藏锦坊里面存放着破天小队积累多年的财富,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曲凤池会如此紧张。 洛可儿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马上摇了摇头,说道:“曲凤池向来冷静镇定,即便藏锦坊出了事,也不至于会那般惊慌失措。” 依长治喃喃说道:“是啊,为什么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色,说道:“虽然这件事还不足以揭开谜团,但我们应该往真相前进了一步。” 疑云逐渐散开,莫非那个幕后黑手的最终目标,居然会是藏锦坊? 那还真是打蛇七寸,招招致命。 依长治猛然起身,对古彦说道:“你马上安排人转移藏锦坊。” 古彦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地离去了。 依长治重新坐下,面色极为凝重。 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现在能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了。 他需要情报,确切的情报。 看来还是要走一趟。 依长治轻叹一声,转头对洛可儿说道:“最近的情况很不太平,而且非常诡异,你可以去素衣那边,陪她和七七住一段时间,顺便告诉她们有关复活的事情,等这事解决了,我就去接你。” 洛可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道:“好。” 若在一年前,她肯定会犹豫纠结,认为自己无用,帮不了什么忙,然后黯然神伤。 但现在她已能坦然接受很多事实。 她很明白自己的局限在何处。 有时候回避并不是示弱,反而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现在的她,比以往更加自信。 这次的敌人不是来自真枪实刀的战场,却比战场中的厮杀要危险得多。 她笑着说道:“正好,我可以去找素衣精进一下厨艺,等陆清羽回来后,我可以大展身手,让你们尝尝我新发明的菜式。” 495 雪夜中的烈火 皮靴踩在雪地上,声音很是酸涩难听。 风雪依旧,空桑城内积雪盈寸。 或许是很难遇见这样的下雪天,街道上竟然没人扫雪,路面极滑。 原本洁白的雪花被无数人踩过,逐渐变成褐色的泥泞,显得很是肮脏。 黑色的雪,融化成黑色的污水。 有些孩子摔了几跤,嚎哭片刻之后,开始踩雪泄愤。 他们似乎浑然忘了刚看到白雪时的兴奋和期待。 有人从这些孩子们的中间走过。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跑过来,脏兮兮的小手无意识地蹭在了依长治的衣袍上,那块污渍看着十分显眼。 依长治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孩子一眼,没说什么。 他加快了脚步,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雪花落在他的罩帽上,冰冷刺骨。 过年前总是很热闹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街道上的人流比平时更多,商贩大声吆喝,叫卖着摊上的货物,想在年关前多赚一笔,这个年过的也能更加舒心。 这些噪音落在依长治的耳中,极为刺耳。 依长治微微皱眉,想要尽快离开这条闹市。 他的目的地是城南的金轩酒楼,距利苑别府不过数里之遥,以他的正常速度而言,很快便能抵达那边。 依长治并没有这么做,那样太引人注目,尤其是这种非常时期,更要保持绝对的低调。 因此他随波逐流,缓慢穿行于闹市之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内心有些烦闷。 自己的速度再快又如何,终究还是要受到环境的影响。 便如他的人生,总是限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充满了无形的束缚。 这种感觉相当不痛快,而且很难受。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之中,仿佛大海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 …… 半个时辰之后,依长治来到了金轩酒楼的门前,抬头看了门楣上的牌匾一眼,然后跨步迈了进去。 金轩酒楼在空桑城非常出名,不仅因为菜式特别,口味出众,而且装修得富丽堂皇,豪华至极,许多权贵大家经常光临于此,甚至还吸引了不少朝中官员。 像这样的地方,自然不愁没有客源。 依长治走进大门,顿觉香气扑鼻,四处充斥着吵闹的喧哗声,大堂中几乎全部坐满,还有些食客坐在墙角,一边嗑着瓜子聊天,一边等候其他食客的离去。 有小二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客官,您几位?” 依长治说道:“我有座位了。” 小二微微弯腰,笑道:“祝您用餐愉快。” 依长治走过热闹无比的大堂,又绕过几条小道,最后在一堵白墙门前停下。 墙上画着两头貔貅神兽,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依长治伸出手指,在右边那头貔貅的眼睛上点了一下。 下一刻,墙壁骤然后陷,露出了一道暗门,不知通往何处。 依长治走入暗门,墙壁再次缓缓闭合。 暗室并不昏暗,相反还较为敞亮,墙上的烛台灯火通明。 三米之外,又是一道暗门。 依长治推开那道暗门,一阵刺耳的喧闹声再次响起。 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他此刻身处一间巨大的赌场之中。 餐饮只是明面上的幌子,金轩酒楼真正敛财的来源,就是赌博。 这间赌场的面积比先前的大厅还要宽敞,赌博的人自然也就更多,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出入于此。 赌场如同一面照妖镜,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还是身份低贱的市井之徒,都会在这里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有人输红了眼,不惜押上自己的妻儿,想要扭转败局,结果一败涂地,被人架起胳膊扔了出去。 对于这样的人,依长治并不同情,甚至没往那边瞧上一眼。 他已经看到了想要找的人。 赌场的某个角落,坐着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披金戴银,珠光宝气,身边还围着几名壮汉,很是显眼。 依长治来到那个胖子身边,问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胖子周围的壮汉横了他一眼,喝道:“哪来的浑货,敢在莫老爷面前放肆?” 被称为莫老爷的胖子摆了摆手,眯着眼睛望向依长治,似笑非笑道:“眼力还行。” 依长治没有跟他废话,直接说道:“无往不利。” 这四个字听起来非常普通,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莫老爷却如同触电一般,整个肥胖的身躯突然弹了起来,肚子上的肉浪夸张地颤抖着,看着很是滑稽。 他死死地盯着依长治,颤声道:“我要看看你的脸。” 他身后的几名壮汉吃了一惊,有些不明白眼前这斗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连莫老爷都被吓到了? 依长治没有摘下罩帽,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为了你的安全,最好不要这么做。” 莫老爷犹豫片刻,目光闪过一丝精芒,说道:“请跟我来吧。” 他没敢再看依长治一眼,直接转身向某个方向走去。 依长治跟在他身后。 他不怕这个莫老爷搞什么鬼,因为此处是绝对安全的。 毕竟有那个人在。 没过多久,莫老爷将他带到了某个房间的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请进。” 依长治推门而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大桌子,几张椅子。 但周围的墙壁却被涂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看来房间的主人有一颗粉色的少女心。 一个窈窕的身影坐在桌子上。 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依长治眼前。 依长治似乎对此司空见惯,很自然地看向了那人的脸庞,罕见地露出了微笑。 那人咯咯笑道:“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我这里。” 依长治说道:“老师,你还真够神秘的。” 梦梦玩弄着微卷的发梢,笑道:“那是自然,层次低的人,以为我金轩酒楼只做餐饮,层次稍高些的,知道我还开赌场,但没有人知道,赌场也不过是个幌子,并不是我真正的营生手段。” 多年过去了,梦梦的容貌和身材几乎完全没变,只是那头顺直的长发被烫卷了,美颜中增添了几分可爱。 依长治沉默良久,感慨道:“我确实没想到,你能将天罗网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早就知道天罗网的存在,只是想不到经过多年的拓展,天罗网居然成为了东极高庭势力最大的情报组织。 这一切都是梦梦的功劳。 当年梦梦离开天清宫的时候,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付辰甚至亲自挽留,也无法让梦梦回心转意。 原因很简单,她早已厌倦了争斗和教学。 何况雷天一的出现,对她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雷天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神又从何处而来? 这些谜团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备受煎熬。 所以她成立了天罗网,专门收集和贩卖情报。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些问题,否则这辈子都难以安心。 要得知这些真相,只有她一人是不足以成事的。 她需要金钱,大量的金钱。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生意比开赌场更加赚钱,必然是贩卖情报。 正合她意。 破天小队一直和天罗网保持合作的关系,互相交易各自的情报。 甚至可以说,破天小队能积累那么多的财富,天罗网也出了不少力。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需要一个很好的平衡,来把控双方之间的距离和分寸。 幸好无论是陆清羽,还是梦梦,都做得不错。 但现在陆清羽被抓进去了。 依长治只能亲自前来。 他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曲凤池死了。” 梦梦有些惋惜地说道:“多好的学生,还是天清宫里的万人迷,可惜了。” 她摇了摇头,又道:“进了破天小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上升机会,却又非常危险。” 依长治下意识地抬头看她,问道:“什么意思?” 梦梦摇头说道:“只会向前冲的愣头青,根本不考虑任何后果。” 依长治神情微凛。 梦梦平静而认真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速度不可能有你这么快,如果他们都像你这样莽撞前冲,可不就引火烧身了吗?” 依长治沉默无言。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懂梦梦说的话。 思考片刻后,他决定直入正题,正色道:“我这次过来,是想买几个情报。” 梦梦笑道:“这样吧,我送你三个情报,不用钱。” 依长治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梦梦便已说道:“第一个情报,御金库其实并没有掌握破天小队确凿的贪污证据,所以用不了多久,陆清羽就会被放出来。” 依长治微微点头。 梦梦又道:“第二个情报,曲凤池在死前的那天,曾经接触过罗夏。” 罗夏? 依长治吃了一惊。 罗夏是破天小队不共戴天的死敌。 为什么曲凤池会去见他? 依长治想了想,问道:“第三个情报呢?” 梦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咯咯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送你三个情报吗?因为现在的你,很可能不会再有什么钱来买我的情报了。” 依长治猛然抬头,盯着梦梦。 梦梦神情自若地坐回了椅子上,面带微笑。 霎时间,依长治明白了一切。 来不及向梦梦告辞,他便冲出了金轩酒楼。 夜色近晚,风雪催急。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 然而天空却是红色的,如被血染。 无数火焰冲天而起,火光明亮,舔着黑色的夜幕。 依长治看到火烧的方向,一颗心瞬间下沉,直落谷底。 496 民心亦是武器 即便相隔很远,依长治也能听到远处的喧哗声。 穹顶的乌云被镀上了一层红边,如被暗红的晚霞辉映,透出浓重的血色。 那处失火的位置,是空桑城唯一的码头。 这些年来,码头周围的地盘始终被破天小队所控制。 因为藏锦坊就在那里。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往往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可能猜到,原来破天小队多年来积累的财富就藏在人们的眼皮底下。 依长治瞬间明白了第三个情报的内容。 有人盯上了藏锦坊,并且要将其毁灭。 就在东极高庭,就在空桑城内,就在依长治的眼前,明目张胆地毁掉他们多年的心血! 何其嚣张? 谁有这样的胆量,谁又有这样的本事? 狂风骤起,依长治顿时消失在原地。 一道紫光如闪电般飞上屋檐,迅速往藏锦坊的方向奔去! 冷风迎面而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片刻后,他赶到码头,只见藏锦坊火势汹涌,浓烟四起,遍地断梁碎瓦,狼藉一片,大部分珍宝被付之一炬,成为焦黑的灰烬,随风而去。 依长治的神情变得极为震惊。 不是因为藏锦坊被烧毁成为废墟,而是他看到了无比惊人的一幕。 无数百姓冲入火海之中,仿佛飞蛾扑火,抱起还未被烧掉的金银珠宝,又发了疯般向外冲去! 他们双眼通红,面容狰狞,似乎已然失去了理智,竟不顾熊熊火海,毅然决然地踏火而行,就为了多掠夺一些藏锦坊的钱财。 尽管事先在身上浇了冷水,但他们依旧被烈火烧伤,有些人甚至浑身浴火,全身被烧得焦糊发黑,痛苦地惨嚎起来,却仍然颤巍巍伸手,想要抓住散落在身旁的几张金叶子。 这些暴徒已经完全疯了。 他们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与贪婪的野兽无异。 依长治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到了一个老仇人。 只有那人才有这样的胆识,能用各种方法手段去煽动无知的愚民。 事实上,早在很多年前的墨龙潭时,那人就已经用过这一招。 东极军副将陈涛就是这样被逼死的。 罗夏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躲在幕后,如同狩猎的毒蛇,极为耐心地等待着自己露出马脚。 如今牧尧等人已死,陆清羽被抓去了御金库,便是最好的进攻机会。 依长治没有选择出手杀死这些人,救回那些钱财。 或许罗夏就是想他杀人。 只要他敢杀人,就会落下口实。 钱财没了还能重新赚回来,但罗夏太过危险,决不能留。 依长治杀心顿生,不过却没有试图从那群暴徒中寻找罗夏的身影。 像他这般狡猾的爬虫,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依长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烧越旺,无数钱财毁于一旦。 他低头沉默,眼神逐渐冰冷,仿佛最尖锐的利刃。 …… …… 夜色渐浓,依长治站在利苑别府的花园之中,负手而立。 凉风拂过,掠起几朵梅花,悄然落在依长治的肩膀上,犹如干涸的血块。 依长治的衣袖微微颤动。 他真的很生气。 这些年来,他其实没怎么将罗夏放在眼里,因为罗夏与天元帝国和大荒相比,分量确实太轻。 他并非不想收拾罗夏,而是懒得收拾。 这人行事诡异无常,神出鬼没,很难找到他藏身何处,何况此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什么事情能威胁到他。 他甚至认为,罗夏只不过是藏在暗角处的蟑螂,根本不足为惧。 然而这只蟑螂今天却狠狠咬了他一口。 不过他又能怎么办? 以前遇到问题或者困难,有牧尧自告奋勇做马前卒,有路依凝出谋划策,陆清羽等破天小队的成员也会经常来此小聚,如今偌大个宅院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他不想惊动以太,毕竟太叔的身体越来越差。 到底该如何除掉罗夏? 一人独处有助于思考,但依长治现在根本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去思考。 这种独孤的感觉有些陌生,很不好受。 他沉思良久,忽然伸手一扬,一道耀眼的紫光直冲天空,如烟花般猛然绽放。 没过一会儿,古彦如一阵风般闯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何事,依长治便先说道:“我现在需要用人,最近东极军有什么优秀的人才?” 古彦想了想,说道:“幻火小队还行,毕竟是从天清宫毕业的,只要是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无论巨细都处理得不错。” 依长治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都过来吧。” 古辰应声离去。 依长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说道:“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院落的某处阴影中现身。 玖影精通刺杀之道,非常擅长隐匿气息。 但是依长治的感知极其敏锐,玖影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这里是利苑别府,即便玖影是路依凝的心腹,也不会擅自闯入。 她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任务在身。 玖影面无表情地说道:“此刻时辰太晚,皇后陛下出行不便,于是特意安排我过来给您带几句话。” 依长治盯着院中的梅树,没有瞧她一眼,漠然道:“请说。” “第一件事,关于坊间的流言蜚语,有人匿名举报破天小队暗中贪污,并且提供了确切的证据,所以安志雄才会亲自过来,要求破天小队调查协助。” 玖影看着他说道:“不过后来发现这些证据是伪造的,既然没有证物,过不了多久后,陆清羽便会被释放出来。” 依长治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对于这件事情,依长治早就从梦梦那处获得情报,所以并不惊讶。 玖影压低声音说道:“这次谣言的传播速度之所以快,是因为底层民众在流传,这个谣言源头,来自一个名叫济世堂的民间机构。” 依长治转头看向她,眼神微冷道:“济世堂?” 在东极高庭待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间机构,难道是最近才成立的? 玖影说道:“济世堂是两年前兴起的一个慈善机构,平日里给穷苦百姓提供馒头、稀粥等食物,冬天则派发棉衣,毛毯。从今年开始,甚至还会经常派发钱财,赢得人心无数,势力也越来越大,东极高庭内到处都设有济世堂的分部。” 依长治沉默片刻,说道:“幕后主使是谁?” 玖影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人知道是谁创办的,也没人知道这种无缘无故的慈善,意义到底是什么。” 依长治非常认真说道:“那就继续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497 记忆中的府邸 清晨时分,第一缕阳光从远方的地平线探照而出。 依长治早已坐在大堂之中,没滋没味地喝着手中的清茶。 他几乎彻夜未眠。 对依长治而言,每多一刻睡眠时间,破天小队便离逆境的深渊更进一步。 世事无常,谁会想到当初立于峰顶的破天,居然会在短短数日内分崩离析? 原来这世间有很多事情,脆弱得让人无法想像。 比如人心,比如财富,比如声望。 还有很多很多。 维持或者扩展需要很长时间,然而毁灭只需一瞬。 头一次,依长治心中生出无力感。 他盯着杯中茶,只觉有些独木难支。 便如漂浮在水面上的那片茶叶,独孤无依。 人一旦遇到了难以承受的压力,最容易想起的人,便是父母。 此时此刻,他就很想念以太。 依长治从小失去父母,由以太拉扯长大,在他的心中,以太几乎等同于父亲。 看来得抽个时间去看看太叔了。 当然,依长治之所以会坐在这里,除了无心睡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站起身来,离开了大堂,来到了某处偏厅,幻火小队早已在此恭候。 依长治起得早,幻火小队则来得更早。 昨晚古彦找到他们,告知依长治要见幻火等人,这些年轻人自然有些激动,猜测依长治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 幻火甚至认为,这或许是依长治对他们的考验,只要通过这个考验,他们日后在东极军内的地位和声望便能水涨船高。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幻火感到无比失望。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依长治直接问道:“你们听过济世堂吗?” 幻火怔了怔,说道:“知道,是坊间的一个慈善机构,这两年才开始出名的。” 依长治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表现出众,所以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去调查一下济世堂,他们的资金从何而来,以及他们的幕后掌控者的身份是什么。” 幻火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有些不明白依长治为何要这么做。 震惊之余,便是深深的失望。 本以为能大展身手,结果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一个简单至极的任务? 要调查济世堂,何须他们出手? 这算不算是大材小用? 石岳脾气火爆,很自然地流露出几分愤慨的情绪。 但这是依长治的命令,幻火等人无法反抗,只能答应。 这时,程影忽然走出列队,诚恳道:“明白,我们会完成您的交代。” 依长治此前在葬礼上见过此人,对他印象不错,看着他说道:“我见过你,在曲凤池的葬礼上,你后来很迟才离开。” 似乎触动了某些心事,程影眼眶微红,无比真诚地说道:“曲师兄他一向待我们很好,所以我很希望有机会能为他做些事情。” 依长治认真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过先要弄清楚此事,记住,我不要模棱两可的答案。” 程影行了一礼,说道:“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 …… 幻火小队离开了利苑别府。 没过多久,依长治也走出了宅院。 他重新披上了斗篷,将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阔别多年的依府。 他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在他生命的前十六年里,依府是他唯一的家,是他生长的祖宅。 他的童年,他的无数回忆,无论美好或是不好,全都发生在依府,至今难以忘怀。 然而自从天清宫毕业后,他便住进了利苑别府,极少回去,跟以太联系也的不多,此时却很想去依府瞧瞧。 不知道太叔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穿行于人群之中,沉默前进。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依府的门口,缓缓摘下罩帽,抬头望向这座极为熟悉,却稍显陌生的府邸,感慨万千。 没想到一年没见,依府又有新的变化。 那两扇红木大门似乎修缮过,看着干净整洁,门口的那对镇邪的石狮也换了,右爪下压着石头幼狮,比以前更具威严。 门前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家丁,身材孔武有力,应该是以太这几年新收的佣人,毕竟他行动不便,确实需要人来照顾。 或许是依长治站在门口的时间太久,引来了这两名家丁的怀疑。 “去去去,别在这里逗留!” “此处乃是依府,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依长治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趟家,居然还被怀疑成贼人了。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慢慢走上台阶。 两名家丁以为他要硬闯,赶紧抽出腰间的木棍,作势欲打。 一道紫光骤然闪过。 依长治瞬间消失不见。 哐当一声,木棍掉在地上。 两名家丁瞪大了眼睛,还以为大白天看到了鬼,不由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 依长治此刻站在大门后面,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往府邸深处走去。 当初他与以太住在这里的时候,偌大的府邸竟连一个佣人都没有,很是冷清。 如今却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或者说,依府终于开始有了生气。 这种感觉还不错。 更让他惊喜的是,整座依府都重新装修过,变得与以往有所不同。 原本开满桃树的花园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奇形怪状的假山,下方开辟出一汪清池,杨柳低垂,绿意匆匆。 石桥边的那座小凉亭变成了花圃,无数品种相异的花朵种植其中,姹紫嫣红很是美丽,花香扑鼻。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却还模糊地残留着儿时的记忆。 依长治来到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那座小院落。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认识了路依凝,只是这座院落已经变成了佣人洗衣服的地方。 全都变了。 便如他现在的人生,也与那个时候完全不同。 但有一个地方没变。 他往宅邸的某个方向走去。 路上的佣人们从未见过这个生面孔,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纷纷打量他。 数十道好奇的视线落在依长治的身上。 依长治没有理会这些佣人,径直向前。 他要去的地方,就在前方。 那是一株巨大的槐树,参天蔽日,不知存活了多久。 树下摆放着一张破旧的竹椅。 一名灰发中年男子躺在竹椅之中,却没有睡着。 他转头看着依长治,眼白里满是通红的血丝。 他额头上的皱纹极深,仿佛被刻上去的一般。 依长治的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太叔越来越显苍老了。 或许是在那场战役中,雷天一下手太狠,至今仍未恢复元气。 两人相视许久,似乎有满腹心事要与对方述说。 片刻后,依长治露出了笑容,说道:“太叔,我回来看你啦。” 以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 498 真正的幕后之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太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依长治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动作很轻,但依长治却觉得沉重如山。 因为这个动作隐含了很多的意味。 有时候不必说话,只需一个眼神,他们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依长治知道以太其实很满意。 当年的青涩少年,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看着一颗幼小的树苗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还有什么能比这事更有成就感呢? 自己多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这就很好。 远处的众多佣人望见这一幕,不由极为惊讶。 那位穿着斗篷的年轻人究竟是谁,竟能让主人如此动容? 很快,他们就想到了一个人。 以太并不是依府真正的主人,他们记得当年还有一位少年,名叫依长治,是个身世颇为传奇的人物,从天清宫毕业之后,便加入了东极军,立下赫赫战功,节节攀升,短短数年居然晋升成了将军。 只是这人很少回来,没想到今日竟是出现于此。 众人渐渐围拢而来,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依长治,有些人甚至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在依府待了几年,终于亲眼看到了依家的人。 以太看着他说道:“快中午了,还没吃饭吧?” 依长治笑道:“来得匆忙,连早饭都没吃。” 以太说道:“那正好。” 他转身对一位老者说道:“去准备食材,我要下厨。” 佣人们吃了一惊,主人竟然要亲自下厨? 主人已经多少年没进过厨房了? 看来这位少主的到来,确实让主人异常高兴。 依长治盯着以太的后背。 他的身姿不再挺拔,而是有些佝偻。 依长治的眼角不禁有些发酸。 以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不过是做些家常小菜,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 …… …… 依长治坐在大厅里,望着桌上的几道菜肴,感慨万千。 龙井虾仁,脆皮鸡,腌笃鲜,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菜。 以太根本没忘记他的口味。 桌子上放着两个酒杯,旁边摆放着金轩酒楼最著名的桂花酿。 尽管是冬天,以太的额头上还是布满了汗水,似乎做这些菜耗费了不少精力。 但他不以为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两个酒杯满上。 两人举杯相碰。 美酒入喉,醇香四溢。 依长治开始低头吃菜。 龙井虾仁滑而不腻,脆皮鸡外酥内嫩,腌笃鲜汤白汁浓。 依长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年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一碗饭很快见底,又添了一碗。 以太不停地帮他夹菜。 看着他低头扒拉着饭粒,吃得极香,以太的唇角不由扬起。 只是他隐约觉得,少爷此次回来,并不是单纯为了吃顿饭。 “少爷,突然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依长治抬头望向以太,由衷地笑了起来。 假如有外人在此,定会无比惊讶。 谁能想到冷若冰霜的依长治,居然也会露出这般灿烂的笑容。 他嘴里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想你了。” 以太微微点头,说道:“多吃点。” 依长治再次低下头去,盯着碗里的剩饭,眼神飘忽不定。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以太倾诉。 包括这次破天小队面临的巨大危机。 但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以太现在的生活,他实在不愿再让其卷入未知的危险和烦恼。 自从与雷天一一战后,以太的身体每况愈下。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 稍微让人欣慰的是,以太终于能好好享受悠闲的日子,不必再四处奔波。 即便让以太知道了这些事情,也无力再帮他做些什么,除了徒增烦恼,对改变自己的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家人总是会变的,不可能永远像以前那样。 他眼睁睁看着以太逐渐老去,却无能为力,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远处,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以太。 “太叔,我还要一碗饭。” …… …… 当天,依长治没有离去,而是住在了依府。 很多年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睡过,他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好在房间内所有的摆设和布置都没变过,甚至连床单的样式都一样,而且十分干净。 想来以太每天都会让人将此处打扫的一尘不染,就是因为自己可能某天会回到这里。 依长治对此非常满意。 他准备好好睡一觉。 突然有人敲门。 一名佣人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少爷,有一位姓程的先生来访,说是有紧急事件需要求见。” 依长治骤然警惕起来。 程影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而且被打扰了休息,他心里有些不满,但他还是换了身衣服,走出门外。 不出片刻,依长治来到某处偏厅,程影已在那里等候。 依长治看着他,皱眉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在依府?” 程影连忙道歉,低声说道:“大人,属下查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认为有必要马上报告给您,谁知古彦大人说您出去了,想到最近应该是很多烦心事,所以就猜想大人您是不是回家了。” 依长治不耐地说道:“你查到了什么?” 程影说道:“是关于济世堂的,他们每天都要派出大量物资,因此我便顺藤摸瓜,一路查探,发现大部分物资都是从墨龙潭运过来的。” 依长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程影说道:“在这支运队当中,我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 依长治接过,仔细看了一眼。 那人长相平凡,皮肤却是浅蓝色的,瞧着怪异至极。 依长治觉得这人确实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程影说道:“大人,这就是您当年在军营中一招击败的蓝魔神。” 依长治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难道济世堂的背后,竟有救世军的影子? 真有意思。 程影认真说道:“救世军于两年前忽然消失后,这个济世堂就开始崛起,蓝魔神既然参与了此事,所以属下大胆猜测,罗夏必定是济世堂的幕后主使。” 这的确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 依长治的声音骤然变冷:“找到他们的运输线路,把运货的人全部干掉,我们要将这个济世堂连根拔起。” 程影有些犹豫,说道:“这样做会有问题,虽然济世堂的管理者的罗夏他们,但下面的人几乎都是底层的老百姓们,如果就这样粗暴地一刀砍死,必然惹来无数非议。” 依长治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说道:“我不在乎这些,这些百姓之中,很多也是救世军的人,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程影想了想,说道:“属下不明白大人为何要针对济世堂,这事也轮不到属下来过问,但属下还是想建议几句,既然济世堂要养活这么多人,而且幕后主使又是罗夏,他的钱财必然来路不正,绝对有很多非法营生,只要我们多派些人手,全线布控,就有办法抓住他的把柄,到时候再将他掀翻不迟。” 这个回答听起来滴水不漏,依长治沉思片刻,说道:“问题在于,我们现在并没有这么多人手。” 程影忽然笑了一声,说道:“大人,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跟悬镜司合作,不一定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 依长治静静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与马修合作?” 程影正色道:“没错,只要我们能抓住他们一个把柄,他们就会露出马脚,有了这个机会,我们便能在不杀人的前提下抓到罗夏,到时将济世堂连根拔起也只是时间问题。” 依长治沉默良久,说道:“我考虑一下。” 499 墨灵的眼泪 第二天清晨,依长治很早便起身,与以太道别。 他确实很想在依府多留一阵子,多陪伴以太几天,只可惜没有时间。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当然,他也对以太做出了承诺,有空一定会回来住几天。 听了这话,以太的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多仆人们站在门口,恭送依长治的离开。 那两名家丁也在其中,态度极为恭敬。 在见识到依长治如鬼魅般的身法后,他们又惊又怕,后来才知道这位竟是自家少主,更是惊慌失措。 暗中痛骂自己眼瞎后,他们不免有些惶恐,万一少主来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 幸好少主心胸宽广,不跟他们计较。 风起,雪落。 一道紫光闪过。 依长治骤然消失。 …… …… 悬镜司位于空桑城最中心的地段,距离皇宫不足数里,周围戒备森严,巡卫极多,无人敢随意接近。 作为东极高庭最为严厉,也是最为权威的执法部门,悬镜司中人无论是行事还是言谈,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或许还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他们大多数都是铁血军人出身,讲究的是纪律严明,执行力速度到位,一丝不苟。 但凡是罪犯宵小,只要被关押到悬镜司来,不管有多么嘴硬,倔强不肯认罪,几轮审讯下来,该说的实情全都抖得一清二楚。 在这里,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可言。 当然,寻常的罪犯也不会被关来这里,只有穷凶极恶之徒,或者朝廷权贵才会在此接受审讯拷问。 悬镜司门楣上的那块明晃晃的金牌,仿佛一面最清晰的照妖镜,所有人无处遁形。 然而今天却有一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依长治站在悬镜司的大厅之中,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向那块刻着“悬镜司”三个字的金牌,沉默不语。 很多悬镜司中人围在他旁边,手持武器,满脸戒备。 无数道愤怒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尽管依长治是东极高庭的名人,但并非所有人都见过他。 这些人之所以会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敌意,自然是因为那天在小巷之中,因为贺峰一事,他盛怒之下,对悬镜司动了手。 悬镜司的人向来团结,甚至可以说记仇护短,依长治打伤了悬镜司的人,这让他们如何不感到无比恼怒? 若不是上头有令,他们早就忍不住对依长治动手。 他们的目光是如此愠怒,似要吃人,要是换成寻常百姓,恐怕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依长治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无关自信,只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这些人加起来在他手里都走不过一招,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片刻后,马修来到了依长治的身后。 依长治转身看向了他。 马修知道他来此是为了什么,苦笑说道:“依师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换一处说吧。” 依长治平静说道:“请师兄带路。” 在众人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两人离开了悬镜司。 他们去的地方,是悬镜司旁边的一处小茶馆。 茶馆不大,客人也极少,或许是时辰还早的缘故,茶博士睡眼惺忪地过来,忽然见到竟是马修,吓得浑身一颤,顿时睡意全无,急忙来打招呼。 马修对他笑了笑,说道:“我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 “那是当然!”茶博士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我知道大人谈正事时总需要空间,这个我明白!” 他将马修和依长治迎入某间包厢,然后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好奇地看了依长治一眼。 片刻之后,茶博士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还有一小盘点心。 冬瓜糖、草莓冻,还有黄桃干,都是很常见的零食。 马修看着依长治的眼睛,认真说道:“依师弟,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相信我吗?” 依长治没有马上回答。 他低头盯着杯中茶叶,说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如果按照规矩来办事,我现阶段的调查结果,是不能向你透露半分的。” 马修随意拈起一块黄桃干,说道:“但……师弟你不是外人,而且曲师兄对我们来说,更是在天清宫内极少数关系很好的同伴。” 似乎想起当年往事,他叹息一声,说道:“当初是我主动开口拜托曲师兄,临时加入你们队伍,帮你们完成任务,所以我非常愿意将调查结果于你分享,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相信我吗?或者我换一个问法……” 马修稍稍凑近了依长治,沉声道:“我能不能相信你?” 依长治抬起头来,很诚恳地说道:“师兄,从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都是我在天清宫里为数不多……让我尊敬的人。” 马修欣慰地笑了起来。 他等待的就是这句话。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文件袋,放在依长治的面前,说道:“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在其中。” 依长治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羊皮纸。 上面记录的,是某个人的详细资料。 那人的名字很奇怪,竟然叫灵魂眼泪,想来应是绰号。 灵魂眼泪,变异人。 他原本是墨龙潭的本地人,两年前杀了几人,犯下重大命案,后来其母替他顶罪,潜逃出城,随后又成为齐柏川命案的重大嫌疑人,遭到全国通缉。 此事惊动朝廷,齐家极其震怒,誓要抓出凶手,谁知此人却如人间蒸发,消失无踪,直至今日依然逍遥法外。 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切,自然离不开罗夏的帮助。 有关此人的信息十分稀少,不过在悬镜司强大的调查能力下,他的许多往事还是被深挖了出来。 资料上显示,这人后来化名为墨灵,成为了罗夏的心腹。 同时附上的,还有他的画像,以及生平事迹。 依长治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的目光落在资料的某一行,上面用红字标识着他能力的特殊。 墨灵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人心。 用他的眼泪。 依长治双眉微挑,神情有些凝重。 居然还有这种奇事? 只需要一滴眼泪,溶于清水之后,无论如何稀释,但凡有人喝下了掺了眼泪的水,便会被墨灵控制。 沉默良久之后,依长治放下了资料,摇头道:“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物。” 马修微微一笑,心想悬镜司有很多档案都是绝密,你不知道的事情可不知这一件。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目光透过旁边的窗户,落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天光明亮,晨色如水。 城内一片宁静祥和。 这般良辰美景,最适合饮茶。 此刻茶馆的门口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摊档,其上摆放着几个蒸笼,冒着腾腾热气,仿佛笔直的白雾。 摊档的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龙,足有数十米长,而且人数还在继续增加。 这些人衣衫褴褛,明显都是些社会底层的穷人,眼巴巴望着蒸笼,垂涎三尺。 有人掀开盖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馒头。 排队的穷人顿时两眼放光,有些人拼命往前面挤,撞倒了几个人,被撞的人内心不忿,转身破口便骂,若不是有人维持秩序,只怕下一秒便会大打出手。 马修眯了眯眼睛,说道:“济世堂,近两年出现的一个慈善机构,专门接济穷人。” 依长治点头道:“我也有所耳闻。” 马修啜一口清茶,说道:“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然而不到两年的时间,等我们察觉到的时候,他们竟然已有了东极高庭内近三成人口的信众。” 他轻轻放下茶杯,神情忽变凝重,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包厢内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无论任何风吹草动,只要济世堂一声令下,这些人都会信以为真。” 马修看着依长治的眼睛,说道:“就前两天的事情,码头无故着火,烧死了很多人,我们之前还以为是济世堂让这些人去敛财,后来才知道,原来它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试验墨灵的眼泪。” 依长治瞬间理解了很多事情。 他目透寒芒,冷声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罗夏这样的人,就该一剑杀之!” 马修顿时也明白了很多。 他有些惊讶地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罗夏是济世堂的幕后主使了。” 依长治没有说话。 马修正色道:“师弟,我很清楚你的脾性,所以有几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几句。” 依长治说道:“请指教。” 马修说道:“济世堂内人员构成非常复杂,并不全是坏人,如果不分青红皂白,一剑杀之,势必会错杀很多无辜的人。” 依长治沉默无言。 马修继续说道:“而且罗夏性情狡猾,始终躲在幕后,我们没有任何证据,现在好不容易查到了眼泪的事情,只要能找到他们稀释眼泪的场所,人赃俱获,此事便能了结。” “还有,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希望你听了以后,不要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依长治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马修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在曲凤池的体内,发现了眼泪残留的痕迹,也就是说……曲凤池的死,必然与济世堂有关。” 周围忽然一片死寂。 依长治转头看向窗外的摊档,目光微冷。 马修只觉一股极强的压力迎面而来,额上微微出汗。 这份压力不是冲着他来的,但逸散出来的威压依然让他感到心悸。 空气中仿佛多了几分凌厉的气旋,嗤嗤作响。 哗啦一声,桌上的两只茶杯骤然碎裂! 500 失败者,只有死 茶水四下飞溅,桌上湿了一大片,却没多少热气冒出。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茶水渐凉,尚有一丝余温。 只是这温热的茶水与依长治此刻的心情相比,无疑是凉的。 依长治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烧得他难受至极,几乎无法呼吸。 他腰间的某样东西似乎也随着他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一道轻鸣响起,北落紫霄欲要出鞘饮血。 马修轻叹一声。 依长治得知真相后大动肝火,自在他预料之中。 但罗夏的身份今非昔比,又岂能说杀就杀?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将这事告诉依长治,却被依长治冷漠地制止了。 “既然已经知道罗夏会在何处出现,只管一剑杀之。” 依长治沉声对他说道:“我向你保证,决不会伤到无辜之人。” 若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马修,而是其他人,依长治根本不会理睬,直接就去杀了,何来这么多废话。 可这人既然是马修,他总得给师兄几分薄面。 然而他心里极为不甘,异常愤怒。 曲凤池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却惨死于罗夏的阴谋,这让他愤怒到了极点。 这一年来,依长治的心情始终极为阴郁,若不是牧尧复活的信念苦苦支持着他,或许他早已撑不下去。 他经常在深夜里幻想,破天小队的所有成员都能再次重逢,牧尧可以平安复活,顺利回来,大家依然如那般亲密无间,就像是一家人。 但这情景不可能再出现了。 天亮了,梦醒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依长治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你亲手毁掉了我最后一丝希望,我也会毁灭你所有的一切。 包括你的性命。 马修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依长治以为马修在顾虑些别的事情,看着他说道:“马师兄,我知道这事让你很为难,因为你不能按规矩办事,也拿不到任何功绩……” 马修打断了他的话,认真说道:“依师弟,我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年里,在东极高庭,我们根本找不到罗夏的踪迹吗?” 依长治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马修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现在摇身一变……”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喧哗声。 仿佛有很多人同时来到街头,兴高采烈而又无比庄重地游行庆典,拜祭神灵。 这种情况只有在特殊的节日才会出现。 透过泛着白雾的窗棂,依长治看到了街道上的情景。 原先只有数百人的队伍,此时竟然汇集了数千人之多。 冒着热气的馒头逐渐在寒风中变成坚硬的石头。 这些百姓纵然饥饿,纵然困苦,眼里却似乎完全没有这些香喷喷的馒头。 在这种神圣的时刻,馒头与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在看着另一边。 那是街道的尽头。 百姓们纷纷跪下,中间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这场面无疑令人震撼至极。 即便是皇帝亲自前来,规模和待遇也不过如此。 甚至略有不如。 因为跪皇帝只是迫于淫威,或许不是本心。 从这些人无比虔诚的目光来看,他们的尊敬绝对发自内心,仿佛朝圣。 他们等待的人究竟是谁? 下一刻,街道尽头忽然出现了四个人。 依长治认得其中三人。 御金库主观安志雄,悬镜司次尊齐延石,以及…… 罗夏。 刹那间,整条街道顿时变得极为安静。 所有人都低着头,屏住呼吸,静等罗夏的到来。 何其壮观。 依长治眼神渐冷。 一道凌厉之极的杀气从窗棂中迸射而出,宛如一道无形剑光,刺向罗夏的面门。 安志雄微微皱眉。 齐延石似笑非笑。 他们都感受到了依长治的杀意。 他们本来不知道依长治在此,不过现在知道了。 两道颇有深意的目光转投在罗夏的身上。 他们很想知道罗夏该如何应对依长治的愤怒。 罗夏的脸庞依旧被白布蒙住,看不见五官。 面对依长治的怒火,他表现的十分平静,像是根本没有感觉。 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依长治的目光忽然转向了另一处。 罗夏旁边站着一个人。 此人容貌颇为年轻,仿佛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理应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他却死气沉沉,如同一潭死水。 马修皱起眉头,也感到了几分诧异。 少年沉默前行,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没有任何生机。 又或者说,他的生机早就被吞噬殆尽。 依长治之所以会看向此人,是因为他的杀气不知何时被吞噬了,悄无声息,十分诡异。 由始至终,这位少年没有向依长治的方向看过一眼。 依长治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很不舒服。 他知道这少年是谁,因为就在片刻之前,他曾看过此人的档案。 只是没想到,灵魂眼泪档案上附的那张照片看着老气横秋,真人却这般稚嫩。 罗夏低头与安齐二人说了几句,便大步走向茶馆。 灵魂眼泪跟在他身后。 道路两旁的人跪的更低,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 对于这些百姓而言,罗夏便是他们的信仰。 很可惜的是,他们无比崇拜的目光是对着地面,无法让罗夏感受到。 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罗夏此刻的视线,恰好落在茶馆的某个窗户上。 依长治回头望向马修,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罗夏会与安齐等朝廷重臣走在一起。 马修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说过了,他早已今非昔比。” 依长治沉默地看着他。 马修说道:“两年前,罗夏去了一趟天元帝国,在那边做起了生意。他为人静明,算无遗策,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带动了天元帝国的经济发展。” 他轻叹一声,说道:“你也清楚,天元帝国的经济本来就不行,谁知因为罗夏的突然崛起,天元帝国的经济居然复苏了不少,如此优秀的人才,自然受到了宇文家的接待。” 依长治冷笑道:“邪门歪道。” 马修苦笑道:“邪门歪道?你要知道,现在的他已是天元帝国的经济顾问,同时又是我国明面上的大慈善家,赢得名声无数,如果你就这样把他一剑……” 吱呀一声,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罗夏站在门口,灵魂眼泪在他身后。 他沉默片刻,有些感慨说道:“没想到几年没见了,今天刚回到东极,竟然有机会与你依长治喝杯清茶。” 他此刻谈吐得体,举止稳健,十足一名成熟商人,哪还有半分当年疯癫的样子。 依长治看了他一眼,漠然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不怕死,所以我拿你没办法?” 罗夏儒雅地笑了起来,说道:“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依长治盯着桌上碎掉的茶杯,没有说话。 “嘿嘿嘿……” 罗夏的笑声越来越低沉,也越来越放肆。 直到最后,终于变成了那无比熟悉的疯癫狂笑。 “嘻嘻嘻……啊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嘿嘿……” 白布上用墨水涂成的五官扭曲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面孔。 “你能拿我怎么样?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来,杀我……我求你来杀我,杀我啊!” “嘿嘿哈哈哈……嘻嘻嘻嘻……” 他凑近到依长治的面前,狞笑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毁掉陆清羽,毁掉破天,毁掉你们的,我敢发誓,你们破天小队的人……将一个一个死去,惨不堪言。” 马修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封何等嚣张放肆的战书? 沉默很长时间后,依长治慢慢抬起头来,盯着罗夏的眼睛,说道:“罗夏,我承认以前的确小看了你,但现在……我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对手,真正的敌人,你要玩,我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两人目光相交,似乎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异口同声道: “输了的人,一定会死。” 501 责任由谁来扛 马修坐在悬镜司的某个房间中,盯着手边的茶杯,怔怔出神。 天气寒冷至极,即便再烫的茶水在放了半个时辰后,也会渐渐冰凉。 琥珀色的茶水似乎要从杯中溢满出来。 他连一口都没动过。 他沉默低头,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 几天过去了,依长治和罗夏那针锋相对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 这场矛盾,明面上只是破天与罗夏的私人恩怨,实则牵连极深,影响极坏,就连他都感到无比棘手。 不知过了多久,马修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胸口处一眼。 一个黄金铸成的胸针别在心口位置。 这个胸针代表着身份和地位,悬镜司中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资格佩戴。 他身上的笔挺制服一尘不染,看上去极有威势,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既是一种认可,也是无声的警醒。 马修出身平民家庭,没有任何背景,一直以来靠的便是天分和努力。 因为天分,他进入了天清宫,因为努力,他得以顺利毕业,加入悬镜司。 正是由于他那勤勤恳恳,谨慎认真的态度,才能平步青云,节节攀升,这是嘉奖,也是敲打。 穿上了这套制服,便是提醒自己,时刻都不要放松警惕,否则一夜之间,什么都有可能失去。 命运真的很玄妙。 他小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在悬镜司混得这么好,然而他也明白,以他这样的家世背景,到后面只会爬得越来越慢,甚至停滞不前。 没办法,谁让他是农民的儿子呢? 不像某些大世家的弟子,生来便是领导者,位于高处,比如齐家。 齐云川的成绩并不如马修,但他父亲是悬镜司次尊,所以毕业以后,两人的际遇天差地别,他虽然职位不低,却只能窝在悬镜司中,调查一些疑难案件,齐云川却能培养私军,还能占地收税,这对于马修而言,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他忽然有些口渴,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冷茶入喉,让他打了个冷颤。 这个房间布置一般,没什么特别起眼的,不过马修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自然知道齐延石的办公室,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凡。 比如这张办公桌,看着平平无奇,其实是天元帝国顶级的红衫木,价值千金。 又比如桌上的那支白色狼毫笔,是寒川雪狼的绒毛制成,雪狼又极为珍惜罕见,整个红莲大陆也不过十余支而已,可想而知价格之昂贵。 只是简单的办公用品便如此低调奢华,也只有大家族才拥有这样的底蕴和财力。 他今日前来,是有要事与齐延石汇报,但是等了许久,齐大人依旧未至。 等待的时间总是百无聊赖,马修暗叹一声,又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件事情。 悬镜司一直以来便流传着某个说法,在悬镜司中,无论是谁,地位高低如何,这辈子总会遇到一件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大案。 马修看着手中的茶杯,忽然想到,或许现在这起案件,便足以改变自己一生。 从接手这件案子后,他开始四处寻访,找出了不少疑点,这些疑点或者证据全都指向济世堂,后来更是亲眼见证了罗夏与依长治的暗战,他渐渐发现,事态开始往他担心的最坏结果发展。 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任何懈怠,为此准备了大量证据,只为等到适合的时机,力图将济世堂一网打尽。 为了给曲凤池和贺峰报仇。 这也是他为何会在此的原因。 他需要向齐延石汇报所有的细节,并且上交自己寻来的资料,只有获得批准以后,才能开始行动。 所以他其实很急,心急如焚。 一杯冷茶下肚,马修有些坐立不安。 又等了半个时辰,齐延石终于来了。 他推开门,还没等马修说话,便道:“罗夏不是街上的那些普通人,你明白这点吗?” 马修微微一怔,没想到齐延石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齐延石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想动他,相当于动天元帝国,其间有极多变数,哪怕是最好的结果,譬如人赃俱获,但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便是将他安然无恙地遣返天元帝国。” “但是……”马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他本来想说曲凤池的死和罗夏必然有关系,不过这话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有些时候,有些话说出来也于事无补。 齐延石拂去身上的雪水,慢慢坐下,看着马修说道:“你和曲凤池、齐云川,都是同一年进的天清宫?” 马修木然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传授你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吧。” 齐延石说道:“如果罗夏死了,这意味着东极高庭少了一个济世堂,可天元帝国却是少了一个经济支柱。” 马修慢慢抬头看向他。 “少了一个济世堂,要去忙活的是御金库,不是悬镜司,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齐延石认真说道:“为你的伙伴报仇,有时候并不需要你自己出手。” 马修双眉一挑,有些不太明白。 他正想再问几句,齐延石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马修对齐延石行了一礼,走出门去。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悬镜司,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齐延石的那番话始终在他脑中回荡,萦绕不散。 究竟是什么意思?齐大人在暗示什么? 为你的伙伴报仇,有时候不需要你自己出手。 意思是让破天直接杀人吗? 他的脑海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了,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 人在压力极大的时候,便会回想起当初无忧无虑的日子。 当年在天清宫时,他们心无旁鹫,刻苦修炼,只为了以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很纯粹。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岁的增长,出现了越来越多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如果让破天小队去杀人,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所有的责任自然是由破天去扛。 马修琢磨着齐延石的言中之意,神情若有所思。 …… …… 雪花纷扬落下,如同随风飘零的花瓣,旋转飞舞。 空桑城内的积雪越来越厚,气温也越来越冷。 除了某处宅院。 雪花来到宅院的上空,便被无形之力弹开,四散而去。 自从曲凤池出事后,依长治便在利苑别府的周围加上了阵法。 宅院的大门被悄然推开,数个人影陆续离开。 依长治坐在大厅之中,亲眼看着幻火等人逐渐走远。 先前召集幻火等人,是为了提前告诉他们任务的内容,以及各人分别要做的事情。 原本依长治还想细说,谁知某位不速之客的闯入,让他不得不草草结束了这次会议,并让幻火小队众人快速离开。 路依凝来到大厅中,看着依长治,沉默无言。 依长治不知路依凝为何突然前来,不过恰好他也想将掌握的情报告诉路依凝。 然而当他看到路依凝的眼神时,便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就一并沉默。 路依凝显然有话要说。 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如果明天有机会,你一定会杀了罗夏,对不对?” 依长治毫不犹豫地说道:“十年前,陆清羽杀了罗夏的弟弟,明天我不杀了他,这事就永远不算完,而且我很清楚,这种仇恨……只有当某一方死绝了,才算是结束。” 路依凝挑了挑眉,说道:“你知道杀了罗夏,意味着什么吗?” 依长治说道:“杀了罗夏,意味着为曲师兄和贺峰报仇,如果有任何责任需要我扛,我可以来扛,但……你能袖手旁观吗?” 路依凝听懂了这句话。 但她一时之间给不出任何答案。 所以她再度陷入了沉默。 依长治也闭口不言。 气氛极为凝重尴尬。 忽然间,依长治将目光投向门外。 下一秒,大厅中只剩下路依凝一人。 依长治站在某个人的身后,眼神极为冷冽。 那个人正是程影,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一张娃娃脸上既委屈,又惊惶。 依长治寒声说道:“我不是让你们离开吗?” 一想到刚才与路依凝的对话有可能被听到,他便怒不可遏。 程影转过身来,委屈说道:“依大人,这次任务地点是在墨龙潭的边境,但您已经被限制离开空桑城了,我心中不解,所以才返回来说这件事的。” 502 同样的人,同样的城 夜色深沉,寒雾弥漫,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 浓密的云雾遮天蔽日,四周仿佛一片寂静的死域。 狂风呼啸而起,带起雪碎与石砾,无数冰屑漫天飘卷。 墨龙潭的夜晚,总是比东极高庭的其他城市来得更快。 这座城市当年是滋生罪恶的温床,毁灭重建之后,那些罪恶几乎已被清除殆尽,但唯一不变的,依然是笼罩在头顶处的惨淡愁云。 乌云盖顶,翻滚搅动,一如往昔。 有一种人,不管离开了多久,一旦回来了,他还是他。 罗夏站在墨龙潭最高的那座高塔上,望着空中的雪粒,脸上的白布被雪水打湿,又凝结了一层薄冰,仿佛冻结了他的面容。 这里曾经是当年陆清羽来过的地方。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暗处作乱的黑影。 他现在的身份,就连齐延石这等人物都感到无比忌惮。 罗夏的身影在阴云的笼罩下,显得模糊一片,甚至瞧不见他的影子。 距离黑暗越近,自然也会变得更加黑暗。 罗夏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冰冷刺骨的雪花拍打着他的面孔,带给他一种异样的快感。 数年前,曾亲手将墨龙潭推向深渊的那个男人,此刻又重新降临于此。 他可以毁掉这座城市一次,也可以毁掉第二次。 灵魂眼泪站在他身后,沉默无言。 他整个人毫无生气,耷拉着眼皮,黑眼圈极浓极重,不知多久没合过眼,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 在别人看来,若不是他的胸膛因为呼吸略有起伏,还真以为他只是一具尸体。 风雪掠来,寒意刺骨。 他感到更加困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与寻常的眼泪不同,他的泪水竟似一颗闪耀星辰,在黑暗中熠熠发光,格外显眼。 眼泪滴下,无声地落入一个小瓶中。 瓶子里全是星辰般的眼泪,宛如一条微型的星河。 罗夏转身看着他,白布上用墨水涂就的五官迅速扭曲,似乎极为兴奋。 “你可真是我的宝贝啊,嘿嘿嘿……” 他的语气颇为疯狂,其中更是透出一股贪婪的意味。 灵魂眼泪仿佛想到了自己的过去,眼中光芒闪烁,躬身道:“大人,是您给了我活下去的意义,如果不是大人……” 罗夏举起手来,制止了他想说的话:“我说过,永远不要有感动的情绪。” 灵魂眼泪急忙说道:“没有,只是想着终于可以帮罗夏大人达成心愿了,所以心里颇为感触。” 罗夏没说什么,缓缓来到高塔的边缘,低头俯视下方。 尽管已是深夜,但下方依然人流涌动,无数饥民排起了长龙,场面颇为壮观。 高塔的下方,是济世堂的总部,从晚上亥时开始,便会派发饥民所需要的食物和衣服、被褥,其余的救济品则会由车队运送到东极高庭的其他城市去。 罗夏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看看他们井然有序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生厌恶……” 他站在极高的塔顶处,说话自然无人听见。 有些饥民无意中看到了高塔上的罗夏,忍不住惊呼起来,引得更多人抬头。 他们都知道罗夏大善人的名声,目光不禁带上了尊敬与感激。 有些饥民甚至颤巍巍下跪,感谢罗夏的慷慨和善心。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罗夏此刻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目光都是尊敬的,其中有数十道目光满含警惕。 悬镜司的人早已乔装打扮,遍布四周,时刻监视着济世堂和罗夏的一举一动。 马修披着斗篷,装成饥民,藏在队伍的最后方,两眼死死地盯着罗夏。 为了这次行动,他将悬镜司内能调用的人手全都调动了,务必要一次成功,只要能现场看到罗夏将融入眼泪的食物分发给穷苦百姓,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其拿下。 风雪之中,自然布下了无数眼线。 哪怕是在那座高塔之上,罗夏与灵魂眼泪的举动也被尽收眼底。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修随着大队缓缓前行,一条条即时情报也陆续传入他的耳中: “灵魂眼泪正在产出迷魂药剂!” “罗夏已经拿到了迷魂药剂!” “罗夏和灵魂眼泪离开了高塔,正向下走!” 马修微微眯起眼睛。 他抬头望去,高塔上果然不见了二人的踪影。 这时间比自己预计的快了不少。 难道是罗夏发现了什么? 他知道罗夏此人极为狡猾谨慎,但此次行动属于绝密,除了内部人员之外,不可能有外人知晓,或许他的离去只是个意外? 马修自信悬镜司内部决不可能有内鬼,因为所有人员都经过了极严格的身份筛选,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神情严峻,转身离开了人群。 下一刻,有一条加急情报传了过来。 “报告大人,有未知目标出现,正在快速地靠近济世堂,手上还提着一个箱子。” 马修神情微凛。 如此重要的时候,是谁来了? 他迅速来到某处高楼,往目标赶来的方向张望。 这个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但来人究竟是谁,马修一时却想不起来。 忽然,又有一条情报传来:“大人,远方另有几名未知目标出现,正迅速向这边赶来,请指示是否需要拦截?” 马修极目远眺,果然在那道人影的后方,又出现了数道人影,但因为天色太黑,看不清相貌。 汇报情报的属下此时显得极为焦急,说道:“大人,请下指示!” 马修盯着那数道人影,默不作声。 片刻后,前面的那道人影绕了个弯,突然消失不见。 而在后方的队伍之中,猛然冲出一人,往马修的位置快速掠来! 那个声音更加焦躁,重复道:“大人,有未知目标来袭,请速下指示,是否需要拦截?” 马修说道:“先按兵不动。” 那道人影来到马修的身边。 狂风骤然掀起,马修不得不紧紧按着罩帽,免得被大风卷走。 他脸色苍白,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极快的速度,往往能掀起狂猛的飓风。 造成这么大的声势,自然是因为依长治来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依长治如此胆大包天,连朝廷的禁令都不顾。 马修看着依长治,神情凝重说道:“依师弟,所谓规则,对你来说只是一纸空文吗?” 依长治沉声道:“你们悬镜司的人看不住我。” 马修叹息一声,无言以对。 依长治说道:“他人呢?” 马修知道他说的是谁,沉默片刻后说道:“十秒钟后,他会出现在济世堂门口。”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能一起入伙。 马修扯下耳中的通讯仪,按掉开关,用无比认真的语气,低声对依长治说道:“不管什么情况,答应我,一定不要杀死罗夏。” 503 暗室中的决战 马修的态度很诚恳,却又有些咄咄逼人。 很显然,他并不希望依长治因为冲动破坏了原定的计划。 不过他也清楚,依长治的性情有多么执拗,这番说辞多半没什么效果,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依长治沉默了。 沉默无疑是一种态度。 他盯着马修那双真挚的眼睛,心里有些为难。 他不想欺骗这个老好人。 拒绝老实人是最难的,因为老实人的愿望往往总会落空。 然而他这次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死罗夏。 他此行杀意已决。 济世堂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罗夏在无数饥民崇拜的注视下,走入济世堂的大门。 时间不等人。 依长治转过身,就要离开。 马修将通讯仪塞进口袋里,认真说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在这里杀了他,燕南衣的悲剧将会再次上演。” 依长治停住脚步,决定给马修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沉默了会儿,说道:“今日,我与他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轰地一声巨响,气浪翻卷,一道紫光骤然乍现。 马修微微低下头。 那道紫光太过耀眼,刺痛了他的双眼,几乎流下泪来。 更重要的是,他一时竟无法面对依长治的杀气。 那一道道杀气凝若实质,仿佛无数把无形之刃,割得他面皮生痛。 依长治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道紫色的闪电疾速冲向济世堂。 一旦动手,便是不死不休。 双瞳开始动了。 幻火等人掀开斗篷,也往济世堂的方向冲去。 依长治的举动敲响了进攻的号角,这是之前便已商量好的作战计划。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破天小队和幻火小队将要强行闯入济世堂。 罗夏大人遭歹人行刺? 这个想法顿时在人群中发酵开来。 众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霎时带上了强烈的愤怒! 有些年轻人甚至离开人群,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双瞳他们跑去。 不管是谁,敢对罗夏大人不利,全部都要死! 马修急忙打开通讯仪的开关,对属下吩咐道:“都冲进去,抓住罗夏!” 那名属下惊讶于马修为何关闭了通讯仪一阵子,不过没有多问,应道:“遵命!” “还有,依长治起了杀心,一定要阻止破天他们杀人!” 那名属下怔了怔,下意识说道:“那些未知目标是破天的人?” 马修没有回答,而是掐断了通讯,往济世堂那边赶去。 依长治造成的巨大动静自然引来了护卫们的注意。 数十名护卫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试图拦住依长治继续前行。 紫光猛然绽放。 鲜血飞溅。 短短一瞬间,数十名护卫便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痛苦哀嚎。 他们的后脚踝伤口极深,似乎被利刃割伤,鲜血渗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是他们终究活了下来。 或许是马修的那番话提醒了他,依长治留了一手,并没有杀死这些护卫。 这些护卫不是什么修行者,只是些会武功的凡人,对依长治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留了他们一命。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那些冲过来的年轻人不禁犹豫了,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向前,依长治等人已然闯入了大门。 …… …… 济世堂的占地面积极大,其中道路纷杂交错,十分复杂,依长治微微皱眉,竟不知该往哪儿走才对。 他能感知到罗夏就在前方不远处,但究竟躲在哪里? 他转头看向双瞳。 双瞳睁大眼睛,瞳仁迸发微光,七彩流溢。 片刻之后,她忽然向前走去。 依长治知道她找到了路,当即快步跟上。 济世堂内灯光昏暗,甬道极多,仿佛一座巨大的迷宫。 众人穿行其中,只觉复杂无比,若不是双瞳在前带路,恐怕早就迷路了。 不知走了多久,双瞳忽然停步。 前方只有一条道路。 只是这条路异常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神秘的房间。 依长治强烈感觉到罗夏就在房间里,知道双瞳并没有带错路。 她之所以会停下,也是想要自己先行。 依长治穿过黑暗的通道,来到那扇门前。 他与罗夏的距离之近,仅隔了一扇门而已。 到了这时,依长治反而收敛了杀意,不想打草惊蛇。 他轻轻扭动大门的把手。 出乎意料的是,这扇门并没有被锁住。 依长治推开大门,里面没有一丝光线,漆黑一片,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因为罗夏就在里面。 即便伸手不见五指,他也自信能靠神识感知击杀罗夏。 当初他连异世界的怪物都能杀死,何况区区一个罗夏? 大门被推开瞬间,马上又被关上了。 依长治站在黑暗中,沉默无言。 仅仅刹那间,他便牢牢锁定住了罗夏的气息。 隐忍许久的杀气骤然爆发,黑暗中顿时狂风大作! 一道紫光照亮了无尽的黑暗! 依长治长久以来所有的愤怒全都凝聚于这一记杀招。 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就算罗夏的防御力再强,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北落紫霄的锋利。 “咦?”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颇为惊讶。 一道金光陡然闪现,迎面撞上了北落紫霄! 依长治神情微异,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 金光与紫光纵横交错,缠斗在一起,气浪猛烈至极,尽情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依长治知道出手之人不可能是罗夏,因为罗夏没有这样的实力。 这女人是什么身份,莫非是罗夏的贴身保镖? 而且她带给自己的气息为何如此熟悉? 无论此人是谁,绝对是一名实力极强的修行强者,甚至不在自己之下! 短短数息之间的交手,他便已判断出对方的境界,至少也是合虚强者。 更让他心惊的是,此人的战斗经验似乎异常丰富,出手刚猛无比,却又充满了试探的意味,在同样的黑暗环境下也能做到不慌不忙,说明临敌时心态极稳。 像这样的高手,在红莲大陆根本不多,罗夏这又是从何处请来的强者? 顷刻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名字,比如迦若等别国高手,但都被一一否决了,因为出手的人是一名女子。 除了路依凝,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两道光芒短暂相触,刹那分开。 依长治没有犹豫,直接开启了生门。 他可以确定罗夏就在旁边,为了防止事情生变,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这名女子。 开启生门之后,依长治全身紫光大盛,暗室被微微照亮。 狂风鼓荡,气旋翻飞。 那名女子的脸庞隐藏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罗夏就站在暗室一角,脸上套了白布,瞧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可奇怪的是,他却举起了双手,仿佛在做投降状。 依长治见他如此举动,不由心往下沉,隐隐感觉自己中计了。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瞬间将他笼罩在其中! 这金光仿佛一道巨大的光柱,与那名女子先前的攻击完全不同,看起来更像是释竹卿的拿手绝招! 依长治只觉肩上压了万钧山岳,沉重至极,当即单膝跪地,脸色苍白无比。 轰轰轰轰—— 这道金光的威力是如此强悍,斗大的暗室根本承受不住这般重量,竟然直接崩裂轰塌! 一声巨响,大门被气浪轰飞,门外人影幢幢,不知来了多少人。 “不准动!” “抓住他们!” “先抓住罗夏!” 悬镜司的人几乎全部来齐,将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马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暗室,不由轻叹一声。 罗夏狂笑起来,说道:“我已经举起手了!” 门外的光线涌了进来,暗室里不再黑暗,所有人无处遁形。 依长治下意识看向那名女子。 梦梦正一脸诧异地瞪着他。 依长治微微眯眼,心头无比震惊。 难怪此人的实力如此强悍,天清宫的导师能不强悍吗? 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帮助罗夏? 或者说……其实她根本完全不知情? 罗夏站在角落里,脚边放着一个手提箱。 他举着双手,不断发笑,似乎极是得意。 墨水涂成的五官扭曲成了一个诡笑的面孔。 “嘿嘿嘿……哈哈哈哈……嘻嘻嘻……” 504 接受审判的人 癫狂的笑声在暗室中回荡,钻入众人耳中,显得极为渗人。 悬镜司的人虽然知道罗夏的真面目,但听到这个笑声,依然汗毛倒竖,心头发寒,望向他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慎重。 这人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更让他们奇怪的是,罗夏分明处于不利的形势,却笑得如此嚣张放肆,莫非他还留了什么后手? 罗夏大笑说道:“我已经举手投降了,但他……他没有举手,哈哈哈哈!” 依长治此刻被金光笼罩,别说是举手了,就连站起来都极为困难。 他脸色苍白,抬起头看着罗夏,眼里满是凌厉的杀意。 谁都知道是罗夏在暗中搞鬼,在马修看来,这种恶趣味真的令人十分厌恶。 他似乎非常享受戏弄人心的快感,并且乐此不疲。 马修走上前去,一巴掌把他的双手拍下来,沉声喝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金光骤散,依长治缓缓起身。 他盯着神情有些茫然的梦梦,挑眉问道:“梦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仿佛寒川万年不化的玄冰。 马修也看了过来。 他对此有同样的疑问。 为什么天罗网的幕后人会在此处? 梦梦怔了片刻,一双好看的双眉逐渐竖起,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弥漫开来。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生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这对她来说十分屈辱,也非常丢脸。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或许我来得不是时候。” 这个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 齐延石站在暗室门口,目光落在依长治的身上。 “依将军,朝廷早已颁布了禁令,我想你本人是知道的。” 依长治厉声说道:“所以你要来抓我回去?” 齐延石漠然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要知道为了带你回去,我整个悬镜司几乎倾巢而出。” 马修吃了一惊,难怪从刚才开始,外面就静悄悄的再无动静,原来济世堂方圆数里早就被齐延石带来的人控制了。 不过听齐延石说,整个悬镜司倾巢而出? 这得出动多少人? 依长治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依长治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罗夏,双目中似欲喷出火来。 齐延石看向双手垂下的罗夏,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罗夏注意到了齐延石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我犯罪了吗?” 齐延石沉默良久,说道:“现在还不知道。” 罗夏冷笑一声,说道:“但我知道有人犯罪了。” 他的眼神瞟向脚边的手提箱。 这是梦梦带过来的,此时却落在了他的手里。 马修喝道:“你要做什么?” 罗夏狂笑道:“正好,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我有好东西要给你们看一看。” 他弯下腰,准备捡起那个手提箱。 马修冲上前去,说道:“别乱动!” “怎么?”罗夏忽然换了一种语气,极委屈地说道:“你是想包庇罪犯吗?” 刚才还像失控的疯子般狂笑,下一刻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含冤莫白的老好人,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世间最优秀的戏子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句话,马修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若再强行相逼,只会适得其反。 关键在于,这手提箱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马修看向梦梦说道:“梦教授,这里面是什么?” 依长治也看着梦梦。 他心里有个直觉,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最后一败涂地。 如今的自己便像一头迷茫的困兽,四面楚歌,找不到出路。 梦梦咬着下唇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接了一个活,报酬多得惊人,任务的内容也很简单,有人让我亲自将这个手提箱送来济世堂,仅此而已。” 罗夏蹲下身子,将手提箱打开,一道光芒从中绽放,投影在墙上,形成了一道光屏。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陆清羽无比正义地审判南霸天。 只是被审判的对象调转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光屏之上。 依长治的身影出现在光屏之中。 他的面前站着程影。 他面若寒霜,低声说道:“我不在乎这些,这些百姓之中,很多也是救世军的人,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暗室中忽然变得极为安静。 光屏里的情景实在太过真实,根本不似伪造。 梦梦俏脸雪白,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仿佛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缓缓将依长治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画面忽然变幻。 这一次出现的人,是当今东极高庭的皇后陛下。 路依凝轻声说道:“你知道杀了罗夏,意味着什么吗?” 依长治说道:“杀了罗夏,意味着为曲师兄和贺峰报仇,如果有任何责任需要我扛,我可以来扛,但……你能袖手旁观吗?” …… …… 有些人开始露出怯意,感觉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知晓了大人物不可告人的秘密,谁知道会不会被秋后清算? 尤其是那位皇后陛下的手段,他们可是清楚得很。 他们开始后悔参与这次行动,不过一想到或许齐大人会帮自己撑腰,心中的恐惧稍微减轻了一些。 但这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画面一转,场景变成了墨龙潭。 路依凝多次出入于某个神秘的办公室,而办公室的地点,便是当初依长治和燕飞白在墨龙潭发现的神秘房间。 这意味着什么? 莫非墨龙潭当年被怪物袭击,竟然与皇后陛下有关? 这个念头太过大胆,没人敢再继续往下想。 …… …… 不知过了多久,光屏里的画面终于播放完毕。 最后定格的镜头,是依长治那张冷漠阴鸷的面容。 那句狠话似乎犹在众人耳畔回响。 “十年前,陆清羽杀了罗夏的弟弟,明天我不杀了他,这事就永远不算完,而且我很清楚,这种仇恨……只有当某一方死绝了,才算是结束。” 真相呼之欲出。 依长治竟是想要罗夏的命! 众人震惊无比,没想到破天与罗夏之间居然存有如此深刻的仇恨,连不死不休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霎时间,无数道惊诧的目光落在依长治的身上。 暗室里针落可闻。 依长治抬头盯着满是雪花的光屏,神情异常平静。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是被撞破真相后的无奈。 或许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罗夏将手提箱拿起了,恭恭敬敬地递给齐延石,感慨道:“我之所以回到东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当初杀害我弟弟的凶手。” 他慢慢伸手指向依长治,冷声道:“画面里的这个人,是不是很像他?” 众人沉默无声,没人敢开口说话。 齐延石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表情若有所思。 罗夏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起来:“这个家伙,大言不惭地说要毁掉济世堂,毁掉由我亲手建立起来,时刻为我故乡的穷苦百姓布施的慈善机构,他甚至还说今晚要杀我,他是不是杀人犯?” 马修轻叹一声。 情势居然被罗夏硬生生扭转了。 原告变成了被告,他撇清了所有的罪责,依长治却将遭到千夫所指。 如此心机,如此口才,实在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罗夏神经质地笑了几声,最后补充了一句:“对了,他好像还是东极高庭的将军,算不算知法犯法?” 依长治静静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忽然间,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在笑。 马修顿时紧张起来。 他知道依长治要暴起杀人了。 北落紫霄铮然轻鸣。 一道刺眼的紫光猛然炸开,无数道凌厉的杀气四散飞去! 双瞳微微一怔,想不到依长治的实力比起一年前又精进不少! 周围的人突然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一道道无形杀气仿佛最尖锐的利刃,刺入他们的心口,难受到了极点。 有些修为较低的人甚至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更多的人手脚发凉,双膝微微颤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依长治来到罗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我现在要杀你,你能怎么样?” 罗夏没有说话,显得十分淡定。 或者说,有恃无恐。 505 有内鬼 这句话从依长治口中说出来,并非威胁,而是陈述。 他的意思很简单,我现在就要动手了。 想反抗?请便。 他根本不在乎。 哪怕齐延石和马修等人就在旁边,他也无所谓。 这件事情闹到最后,终究是朝廷要去解决的问题。 罗夏微嘲一笑。 白布上忽然出现了淡淡的紫气。 依长治的右手高速振动,伸至罗夏的胸前。 只要轻轻按下去,他的胸膛便会像最水嫩的豆腐一般,碎成肉泥。 然而下一秒,依长治的手悬停在了空中。 罗夏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不想知道曲凤池……还有那傻大个是被谁杀死的?” 依长治眯着眼睛,没有作声。 罗夏冷笑道:“继续陪我玩下去,这一局是你输了,但你现在还没到死的时候。” 依长治渐渐放下右手。 他很想将罗夏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现在还不行。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众人面露惊色,不知罗夏对依长治说了什么,竟能让他愤然住手? 看来这场风波,会暂时平息了。 不过似乎有人并不愿就这样放过罗夏。 程影冲到罗夏的身前,猛然拍出一掌,怒道:“我杀了你,为曲师兄报仇!” 他的右掌仿佛被火烧着,通红如碳,威力无比惊人。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骤然冲出。 轰地一声,程影的右掌撞在了剑芒之上,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推了几步。 程影面色潮红,胸膛气血翻涌,喝道:“是谁?” 马修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通体透亮,寒光如雪。 他面若寒霜,沉声道:“悬镜司在此,休得放肆!” 程影怒视他一眼,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嘿嘿嘿……哈哈哈……嘻嘻嘻……” 罗夏大笑起来,拍手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们都敢杀人灭口,可谓胆大包天!如今证据确凿,你们悬镜司到底抓不住他们?” 悬镜司众人面沉如水,事态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齐延石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 他来到依长治的面前,凝重说道:“依将军,希望你能配合一些,有什么事等回去后慢慢再说,不要在这里搞事,弄得大家都脸上无光。” 依长治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门去。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悬镜司灰头土脸地返回空桑城复命。 本以为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在此将罗夏绳之以法,谁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反而将计就计,竟令依长治身陷囫囵。 马修很不甘心地叹了一声,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这次算是一败涂地了。 幸好此行是秘密行动,否则悬镜司必然名声扫地。 …… …… 从济世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微亮。 一缕如水的晨光照在依长治的脸上。 依长治此刻的内心却有些寒意。 罗夏不是一个怕死的人,难道杀死曲凤池和贺峰的另有其人?或者说……罗夏身后还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存在?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悬镜司的人跟在他身边,紧盯着他。 依长治并没打算逃走, 他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黑压压的乌云悄然降临,遮住了那缕鲜活的朝阳,大地忽然变得灰暗一片。 便如四周无数饥民的眼神那般阴冷至极。 罗夏从门口走出来,引来无数欢呼声。 他就像个万人敬仰的英雄,享受着人们的敬意和崇拜。 在这沸沸扬扬的欢呼声当中,悬镜司和破天小队只能变成一个笑话,或者小丑。 依长治仰头眺望天际,神情无比木然。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似乎做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结果,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从未被改变。 …… …… 马修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带走了一块香喷喷的糖饼。 这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巷子,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贩卖声不绝于耳。 马修一边低头啃着糖饼,一边穿行于大街小巷之中。 他带着罩帽,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忽然间,有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哎哎,你知道几年前墨龙潭的事情吗?” “我知道啊,那城市不是被怪物毁掉了吗?” “但是你知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难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嘘……我告诉你,听说那些怪物之所以会出现,与当今的皇后陛下有关呢……” “不会吧?你当真?” “喂,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些怪物好像就是皇后陛下捣鼓出来的……” “真的假的?” “现在大家都这么说,我哪知道真假啊?” 马修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两位正在买菜的大妈,尽管压低了声音,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啊,我听说那个什么破天,不但贪污受贿,而且还强取豪夺罗夏的资财,更残忍的是,他们居然杀害了罗夏的弟弟,还想灭口罗夏!” “罗夏?不就是那个大善人吗?” “哎呀,可不就是吗?” “真是没天理啊,莫非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破天那些人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包藏祸心,现在已经被悬镜司一锅端了!” “那太好了,善恶终有报……” 马修苦笑一声,并没有阻止那两名大妈胡说八道的兴致。 因为这些流言在半个月前便已传遍了市井街头,破天小队如今早就名誉扫地。 依长治也在半个月前被关进了大牢里。 形式对破天小队来说极为不利,几乎已被逼上了悬崖。 马修将啃了一半的糖饼用油纸包了起来,向某条小巷中穿行而去。 他没有回悬镜司。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某间破败的院落门口。 这间院落看着像是住宅,其实是一间极为低调的监狱。 这监狱里关押的犯人,都是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因为怕被劫狱,所以选了这么一个无比偏僻的地方,归属悬镜司秘密管辖。 站在门口的狱卒一脸警惕地盯着马修。 马修摘下罩帽,露出了胸前的徽章。 两名狱卒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马修示意他们继续把守大门,不用理会自己。 打发掉两名狱卒后,他沿着幽暗的甬道,走到某间密室的门口。 早就有人在那里等他了。 路依凝素面朝天,依然遮不住秀美至极的面庞。 她穿一身白色的柔纱,仿佛一朵柔弱的白色浮萍。 马修对她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参见陛下。” 路依凝看了他很长时间,轻声说道:“这件事,你可是将前途都赌了进来。” 马修坚定说道:“我有我心中的正义,这是我自己自愿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似乎有光芒闪动,真挚无比。 “以后的事,就交由上天来决定。” 他将手中的糖饼揣回怀中,但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掉了出来。 马修没有往地上再看一眼,转身便离开了此地。 路依凝弯腰捡起那个东西,原来是一个钥匙。 她将钥匙插入密室的锁孔,大门应声打开。 里面没有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没有恐怖的怪物。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坐在暗室之中,正在闭目养神,面色十分祥和。 路依凝反手将门关上,说道:“我倒是佩服你的心性。” 那书生正是陆清羽,一身青袍一尘不染,表现得极为淡定。 他微微睁眼,说道:“若要认真思考,这里当然是最合适的场所。” 路依凝望向四周的墙壁,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墙壁上写着很多个名字,有罗夏,有依长治,有灵魂眼泪,以及曲凤池、贺峰等。 所有的名字都被一根根黑线串联了起来,构成了一张人物关系网。 而这所有的线索指向的全部方位,都走向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字: 池。 这是什么意思? 陆清羽究竟在推算什么? 沉默良久后,陆清羽轻声问道:“长治是不是也被关起来了?” 路依凝冷静说道:“半个月前。” 陆清羽问道:“我有多少时间?” “三天。” 这番话说完,两人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陆清羽缓缓起身,看向墙壁上的那些名字说道:“我心里已经推导出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如果我猜对了……” 路依凝双眉微挑,说道:“就能走出现在的困境?” 陆清羽笑了一声,说道:“那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流亡。” 他轻轻一挥手,一道火光出现,墙壁上的名字付之一炬。 路依凝微微一怔,问道:“就这么烧了?” 陆清羽看了她一眼,说道:“它们已经在我的脑子里,留着也没有意义。” 路依凝皱了皱眉。 她并非不信任陆清羽,只是在这种极度不利的局面下,她不认为只靠陆清羽一人便能扭转乾坤。 她需要陆清羽给出一个详细的计划。 路依凝盯着陆清羽的双眼,认真说道:“第一步,你准备怎么走?” 陆清羽的眼底忽然透出一道寒光。 他无法容忍有人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捣鬼。 “东极军中有叛徒,否则影像不可能会流出给罗夏。”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第一步,找到这个叛徒,然后撬开他的嘴。” 506 飞雪中的无声警告 新年刚过,空桑城的皇宫内还残留着少许喜悦的气氛,走廊上一排排红色灯笼还没来得及撤下,上面覆了一层白雪,看起来很像幼年时吃的冰糖葫芦。 只是这里是皇宫,即便是过年这种喜庆庄重的大事,也会因为皇室特有的沉闷肃穆而将喜悦压抑至最低点。 天色阴沉,寒风呼啸,然而皇宫依旧金碧辉煌,奢华壮丽。 即使没有阳光的照耀,屋檐上镀金的瓦片仍能反射着细微的光芒,盘旋在大殿柱子上的那条金龙栩栩如生,眼眶里镶嵌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 之所以会如此奢华,是因为皇宫是东极高庭的脸面,自然要恢弘大气。 更重要的是,朝廷的金库里面有的是银子,兰氏皇室有的是底气。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东极高庭的综合经济实力已然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黄金、翡翠、宝石等奢侈品更是不计其数。 闪闪发光的黄金固然很好,很美,但如果看得久了,也会有些头晕腻烦,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庸俗的铜臭味。 所以皇宫内的某处别苑成为了宫女们最爱逗留的地方。 那间别苑十分素雅,红瓦白墙,极为清淡,名字也很爽利,叫素心。 仿佛一桌油腻的丰盛宴席中穿插了一碟清爽脆口的小菜。 这是皇后陛下专门为自己建造的一处住所。 当初宫廷工匠们并不明白为何要弄得如此朴素,皇后陛下只说了一句话。 没有障眼之物,明镜无尘,看得更清楚。 别苑很快就造好了,但皇后陛下却没来过几次。 自从大荒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皇宫。 别苑之中有一条池塘,碧水清澈见底,数条锦鲤悠然游过。 即便皇后陛下常年不来,依然会有宫女打扫此处,清理池塘,帮锦鲤喂食。 不过今天换了一个喂食的人。 路依凝手中握着一捧鱼食,缓缓洒落池塘中。 那些臃肿肥胖的锦鲤察觉到动静,纷纷游了过来,急不可待地张口吞食。 清澈的池水瞬间被搅浑了。 做完这一切后,路依凝拍了拍纤纤素手,然后转身。 有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院落有一株梅花树。 忽有风起。 一朵梅花悄然落下,飘到兰汐的肩上。 两人四目相交,神情极为平静。 这是一年以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梅花随风而落,在纯白的积雪中很是刺眼,仿佛凝固的血迹。 “从大荒回来后,朕就没有再见过你。” 兰汐的容貌依旧是那般阴柔俊美,似乎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少影响。 然而他的眼神却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世间当然有神奇的妙方可以常驻容貌,只是眼神骗不了人。 岁月催人老,他正一年年老去。 路依凝却逐渐成熟,步向巅峰。 谁都不知道她日后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真没想到……再次见到你,却是因为这种事情。” 他略微疲惫地说道:“你这些年在做什么,从来都不与朕说。” 路依凝说道:“我以为夫妻之间自有默契,无声胜有声。” 兰汐微微皱眉,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听起来像是解释,实则言之无物,无赖到了极点。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道:“墨龙潭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他的语气十分沉稳,隐有威严,像是在质问。 路依凝平静说道:“没做过的事情,要怎么承认?” “不是你做没做过,而是天下人认为你做没做过。”兰汐看着她说道:“没有人对真相感兴趣,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路依凝说道:“那就不必解释,你是天子,天子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兰汐没有说话。 路依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还是说……想要解释的人,是你?” 别苑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阵北风吹过。 无数朵梅花飘然落下,仿佛一场短暂的血雨。 兰汐看了她很长时间,眼神渐渐变得淡漠平静。 “有些棋子……到了应该抛弃的时候,若下不了狠心,犹豫要不要抛弃,就会将自己拖下水,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听到这句话,路依凝的脸色微微发白。 兰汐不再多言,拂袖转身,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了解皇后心念旧情,但机械之心还请尽快交上来吧。” …… …… 奢华富丽的皇宫是东极高庭的脸面,是国力财富的象征,但并非所有人都衣食无忧。 若不亲自来空桑城的贫民区瞧一瞧,恐怕很多人都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没饭吃,也没有御寒的衣服。 许多衣衫褴褛的孩子打着赤脚走在街头,双脚被冻得红肿干裂,瘦弱的小身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只能不停地奔跑,才会让他们稍微感受到一些热量。 朝廷虽然有派发救济粮食,但完全是杯水车薪,若不是济世堂的存在,恐怕早已有不少人饿死冻死在街头。 一名穿着斗篷的男子从这些孩子身边走过。 他对此没有任何怜悯,也没有难过悲伤。 因为他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饥饿、寒冷、疲惫…… 这些感受,他比任何人都要深刻,难以忘怀。 若没有这些痛苦的经历,他也不会想要如此卖力地往上爬。 片刻之后,男子来到一间简陋的木屋前。 他推开大门,风雪呼啸灌入,整间屋子骤然冰冷,床榻上有一名妇人开始咳嗽。 男子赶紧关上大门,摘下罩帽,来到那名妇人的身边,颤声说道:“娘,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妇人颤巍巍地坐起身来,说道:“影儿,你……你来了?娘没事……” 或许是久病成疾,她骨瘦如柴,容貌干枯丑陋。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药味。 程影眼眶微红,激动道:“娘,孩儿已经把家中在三十年前所欠的债务全都还清了!” 听到这句话,程母落下泪来,虚弱说道:“影儿,你实在是命苦……我们从来没能给你什么,你却一直要为前人还债。” 她将目光转向床榻旁边那张破旧木桌上,咬牙说道:“程府所谓的辉煌过去,却成为了你的包袱,你……毁了它吧。” 木桌上放着一块华丽的牌匾,表面镀着纯金,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这块牌匾是如此奢贵,与周围简陋破败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为何竟会在此出现? 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敕造程府。 这是圣上亲手赐予的重赏,意为程府乃是奉圣上诏令而建,尊贵无比。 只有被封赐的人才会此殊荣。 但如今程家却落魄至此,甚至浪迹于贫民区中。 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块牌匾是往昔的荣耀,也是今朝的负累。 程影的娃娃脸上古井不波,眼中却凶光迸射。 即使在军中杀敌,他也不曾露出过如此凶狠的眼神。 凶狠之中带着一丝痛苦,一丝犹豫。 这可是圣上亲自赐予的荣耀,难道真要毁在自己手中? 程母侧转过身子,凝视着程影的脸庞,坚定道:“不要沉湎于过去,也不要让过去毁了自己的未来。” 看着自己儿子的脸,她心中很是欣慰。 这名受尽病痛折磨的妇人,双目中忽然透出幸福的光彩。 儿子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她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 …… 程影再次推开大门,走出木屋,脸上的表情已经释然了许多。 眼前的景色却让他吃了一惊。 漫天大雪,悄然飘落。 东极高庭的历史上,从未下过这般大的雪。 周围白皑皑一片,天与地连成一线,极目处尽是白色积雪。 此间仿佛变成了圣洁的雪国。 程影有些茫然,忽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寒川,还是在东极高庭。 他回头看了木屋一眼,想着娘亲极易受寒,下次回来定要多添几个炉子。 这时,一张黑色的卡片从天空中飘落,与飞雪混在一起,在一片白中异常显眼。 程影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仅仅瞥了卡片一眼,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苍白,便如脚下的积雪,没有一丝血色。 卡片上只写了两个字: 诛邪。 507 虚假的胜者 诛邪两个字,对墨龙潭来说,代表了很多意义。 很多年前,它以正义使者的姿态出现,后来却背负着邪恶的名头惨淡收场,最终随着墨龙潭的毁灭一同消失。 正与邪的矛盾在这两个字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谁会想到,它居然在十年之后重新出现。 程影的脸庞跟雪一样苍白。 他慢慢抬头,目光落在数十米外的一株老树上。 一名戴着天狗面具的男子站在树下。 程影捏着卡片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内心慌乱之余,又有几分诧异。 那人为何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天狗男子穿过风雪,悄然而至。 他静静地看着程影,什么话也没说。 程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能允许我讲一个故事吗?” 天狗男子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默许了他的要求。 程影说道:“从前有位小男孩,出生在某个逐渐败落的贵族家庭,家庭本就贫寒,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他的父亲却还将继承的官位拿去卖掉赌钱,最后输得家徒四壁,只剩下一个象征着昔日荣光的御赐牌匾。” 天狗男子笑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 程影面色苍白道:“小男孩很不服气,凭什么自己会出生在一个如此不幸的家族?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男孩成长为一名少年,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竟然天赋异禀,不由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振兴家族的繁荣,自然而然也将所有的担子都扛在了肩上。” 他的声音渐渐沙哑,盯着天狗男子的双眼说道:“我问你,如果是同样的情况,某天有一个极好的机会落在你的身上,你若能答应对方开出的条件,出卖自己的组织,成为一名间谍,在关键时出卖同伴,便能实现自己的抱负理想,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天狗男子还没回答,程影忽然露出一个可亲的微笑,说道:“要是让我来做这个选择,我自然是会答应的。” 他的表情一下子由严肃变得风和日丽,那张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 天狗男子想了想,有些遗憾地说道:“只可惜,这种事情从来都没发生在我身上。” 程影微笑说道:“看来你是在怀疑我了,对吗,陆军师?” 天狗男子沉默片刻,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目光极为冷漠。 他没有询问程影如何得知天狗男子的真实身份。 原因显而易见。 罗夏是最了解诛邪的人。 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证据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依长治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陆清羽没有跟他废话,直接问道:“你如何解释那些影像会出现在罗夏手中?影像发生时的场景,大部分时间你都在场,但你却从未出现过,必然是有人想施加陷害,进一步离间破天小队。” 程影很认真地开始思考,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当天还有一人在场。” “是谁?” 程影轻声说道:“是悬镜司的马修,而且在曲师兄去世的那天,马修还与曲师兄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陆清羽的目光忽然有些游离。 马修与曲凤池是为了什么事情争吵? 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想来程影应该不会欺骗自己,因为只要自己去问,便知程影有没有说谎。 陆清羽沉默转身,准备离去。 噗地一声,他的身子骤然僵硬。 雪地上忽然多出了数十点殷红。 一只手自他的背后插入,再从胸口探出,心脏还捏在手里,扑通扑通跳动。 陆清羽的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只手通红如血,分不清是陆清羽的鲜血,还是催动功法所致。 程影死死地捏着那颗跳动的心脏,面容狰狞扭曲到了极点! 几滴鲜血飙在他的脸上,显得阴沉又惊悚。 陆清羽艰难地想要回头,程影用力喘息几下,狠狠地捏爆了他的心脏! 肉泥混着鲜血沁入雪地之中,凄美而又血腥。 陆清羽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向前扑倒。 一大滩血迹缓缓渗出,仿佛无数朵艳梅同时绽放。 程影大口大口地喘气,两眼发直,盯着那只满是鲜血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后,他突然狂笑起来,恶狠狠地叫道:“哪怕你再聪明也罢,只要被我抓到一个破绽,最后的胜利者还不是我?” 北风呼啸而至,无数朵雪花落在陆清羽的身上。 他的眼睛依然睁着,似乎死不瞑目。 远处的某株大树倒映在他逐渐消散的瞳孔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株大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高一矮。 高个子一袭青衫,仿佛文弱书生,另一人是短发女子,容貌俊秀,气质冷淡。 书生撑着一把大黑伞,雪花落在伞上,无声四散而去。 他打伞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短发女子。 双瞳对于幻术的掌控已经非常熟练了。 她的眼眸中光彩流溢,旋转流动。 从她的视线里看,程影忽然对着空气猛拍一记,接着放声大笑,笑得异常癫狂。 就像一个赢了赌局的瘾君子,卑劣又可笑。 以程影的实力,自然只能身处幻境而不自知。 陆清羽微微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然而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对程影究竟有多么失望。 如此优秀的人才,却不能为自己所用,实在遗憾。 双瞳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现在怎么办?” 陆清羽平静说道:“已经确定是他了,先弄晕他,然后带走。” 双瞳点了点头,七彩流光的瞳孔忽然变成纯黑色。 远处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程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双瞳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说道:“你当初为何怀疑他?” 陆清羽说道:“不确定,所以要试一试,毕竟能怀疑的人已经很少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树上。 老树的最顶处的树枝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来的。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这很好理解,因为他必须得来。 程影的情报,包括他家里的情况,都是他提供的。 除了悬镜司,没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马修向来很佩服陆清羽的直觉,以及胆识。 直到与此人合作后,他才知道陆清羽的智慧比自己想象的还深。 陆清羽慢慢将黑伞收起,说道:“首先,找到他的雇主,搞清楚他们有什么目的。” 508 被迫的妥协 审讯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想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巴,有很多种办法,但若面对的是程影这种聪明而坚定的人,似乎除了残忍的酷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且就算能让对方吐露实情,也得有分辨供词真伪的能力。 因此审讯的重任自然落在了陆清羽的身上。 幸好,陆清羽很擅长审讯他人。 说到看透人心的本事,天底下没有多少人能胜过他。 至于供词真伪,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要的只是一个最接近真相的说法。 审讯的地点就在利苑别府。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陆清羽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青衫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 双瞳在门外等了很久,见他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忍不住问道:“结果如何?” 陆清羽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双瞳的神色有些疑惑。 她看得出来陆清羽是想说些什么,但他为什么不说? 良久之后,陆清羽忽然叹了一声,说道:“报仇简单,可破天怎么办?” 这句话听着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双瞳却听出了言下之意,柳眉如剑一般拔起。 陆清羽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悄然远去。 …… …… 沼狱是空桑城关押重犯的监牢,里面关着无数朝廷要犯,以及罪大恶极之人。 牢狱的最深处有一间固若金汤的牢房,那里曾是千玺的容身之处,但自从他回到天元帝国后,这座牢房便空了出来。 很显然,若没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一般人不可能被关在这间牢房里。 然而就在十几天前,又有人被关了进来。 依长治坐在一块发霉的蒲团上,正闭眼沉思。 四周昏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寻常人若是在这里呆得久了,恐怕不出数日便会发疯。 在这里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不知白昼,不知夜晚,静得像一座坟墓,所有的感观全部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孤寂与空虚,几欲令人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依长治缓缓睁开双眼。 黑暗中顿时出现了两道红光。 他的眼白中布满血丝,目光有些癫狂。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是平静,那是因为他在极力克制着愤怒的情绪。 牢房内恶劣的环境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的心情。 或许只有千玺这样的妖人,才能常年在此却依然保持着理智。 依长治的手脚并没有被铁锁捆起来,因为朝廷知道那些东西根本就困不住他。 虽然朝廷明面上说是关押,但对于依长治而言,这牢房其实只是一个软禁的场所,一切全看他的心情。 只要他想走,天底下没有任何地方能拦住他。 他不想走。 他只想静静地在这里等待。 等待着一场无比讽刺的审判。 他曾是拯救了红莲大陆的英雄,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此刻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真是悲哀。 门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片刻之后,两名全副武装的狱卒紧张地打开牢房的铁门,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说道:“大人,有人想见您。” …… …… 寒风拂面,月冷影清。 沼狱内有一座简陋的庭院,专门供罪刑较轻的犯人放风。 此时的庭院内空无一人,自然成为了最好的交谈场所。 依长治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在黑暗的牢房里待的太久,让他闷得几乎快要窒息。 当然,他也有很多话想对陆清羽说。 陆清羽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依长治在想些什么,所以才支开了那些狱卒,不让他们靠近这里。 依长治抬头望着夜空中银钩般的月牙,说道:“如果我们那天在大荒没有出手,你认为红莲大陆上的人们还能看到如此美丽的夜景吗?” 清风骤停,庭院内静寂无声。 依长治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盛。 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仇恨。 仇恨愤怒的火焰几乎将他完全吞噬。 他盯着陆清羽说道:“是我们破天拯救了红莲大陆,这一切没人知道,也没人感激,倒也就罢了,但是……”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狂躁,怒喝道:“他们现在却要为了一个神经病来审判我,这到底算什么?” 刹那间,无数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遮住了那道弯月。 天空顿时更加黑暗。 雷声剧烈轰鸣,数条电龙在乌云中若隐若现。 陆清羽沉默片刻,问道:“如果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是会有人牺牲,你愿不愿意尝试?” 依长治眯起眼睛说道:“什么牺牲?” 陆清羽说道:“交出机械之心。” 依长治冷漠道:“如果不交呢?” 陆清羽叹了一声,说道:“那么破天小队很可能就没了。” 风雪停息,一片安静。 依长治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他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欲言又止。 陆清羽眉毛挑得极高,沉默不语。 他知道依长治想说什么。 但他希望依长治会作出其他的选择。 良久过后,依长治有些艰难地说道:“交出机械之心,小牧就真的没了。” “小牧没了,曲师兄、贺峰也都不在,破天小队已然不复存在了。” 说完这句话,依长治似乎长舒一口气。 刹那间,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心若死灰催人老。 陆清羽语重心长道:“牧尧没了,但是素衣和七七还在。” “曲凤池、贺峰没了,但是双瞳还在。” 他看着依长治,认真说道:“而且洛可儿还活着,你不要以为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依长治低头沉默。 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他不想说,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做错事的孩子往往喜欢掩耳盗铃,如果没人说出来,自己也会佯装糊涂。 然而此刻被陆清羽提醒后,他才发现其实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件事,需要跟路依凝商量一下。” 说完,依长治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他的眼里满是悲愤。 交出机械之心,或是破天小队彻底覆灭。 他被迫选择了后者。 这跟大局无关,只是形势所迫。 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基本决定了众人日后的命运。 依长治终究是妥协了。 陆清羽拂袖离去。 依长治没有直接拒绝,说明已经被说动了。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整个谈话的过程不是很愉快,结局却令人欣慰。 庭院中只剩下依长治一人。 他静静地站在一棵树下,眼中无喜无悲。 没人能了解他此时内心的苦闷。 片刻后,他缓缓闭上眼睛,进入了冥想状态。 周围一片黑暗,如同最寂静的深渊。 依长治站在黑暗之中,脸上的表情极是平静。 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似乎跟沼狱的牢房没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这里的情绪异常真实,仿佛直达内心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无尽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微光。 依长治站在微光旁边,平静的面容在照射下显得颇为阴沉。 一股名为寂灭的情绪悄然而至。 微光便是寂灭,悲凉至极。 依长治沐浴在微光之中,心里越来越难过,越来越悲愤。 他的胸口隐隐胀痛,仿佛有一把利剑即将破膛而出,剧痛难以忍受。 忽然间,一道凌厉无比的杀气从天而降。 四周的黑暗骤然烟消云散。 依长治猛然睁眼,抬头望天。 一柄沉重的巨剑如山岳临顶,呼啸而至! 恐怖的气浪四处纷飞,掀起飞沙走石。 嚓地一声,依长治身边的那棵树竟是被剑气劈成两半! 他仰头看着那柄巨剑,心口处的怒火似要喷薄而出! “这空桑城,现在你们说来便来了?” 509 真相大于一切 极遥远处的天穹忽然生出一道亮光。 银月乍现,光华如水。 无数团聚拢的乌云被无形之力粗暴撕开,化成丝丝缕缕的破碎棉絮,流于天际。 依长治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巨剑压顶,带来的气势不亚于一座山岳降临。 烟尘冲天飞起,仿佛淡薄的轻雾。 没想到数日不见,恭长卿的境界又有提升。 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能对依长治造成多大的影响。 一道紫光闪过,庭院内突然刮起狂风。 依长治来到恭长卿的身边。 狂暴而恐怖的气息猛然炸开,一个白色的光球出现在他的手中。 恭长卿很清楚他想做什么,却没停止这次进攻,反而更加坚定地往下刺去! 轰地一声,巨剑狠狠地没入了地面,细碎石屑四散疾飞! 一股无形力场悄然扩散而出。 依长治的身形微微一滞。 四周的空气似乎变成了泥沼,拼命挤压着他的空间,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力场的影响下,他的速度瞬间降低了许多。 原来恭长卿从一开始的攻击目标就不是他。 依长治的速度宛如鬼魅,寻常的刺杀如何能中? 自然要用最稳妥的方法才行。 狂风大作,掀起恭长卿的罩帽。 那一头金发在夜色中显得极是显眼。 只是金发中掺杂了无数根银丝。 恭长卿的右手紧握剑柄,漠然地看着依长治。 仅仅一个眼神,依长治便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以前与恭长卿交手多次,深知对方的剑阵基本以防御为主,再配合重剑斩杀,这次却变了。 看来与一念勾结,让他更清楚该如何针对自己。 有人忽然出现在依长治的身后,如同影子一般。 他手中的剑悄无声息地探出。 陈陌的剑很快,也很隐蔽,这一下足以杀死世间绝大部分的强者。 他是极优秀的剑客,但很少人知道,其实他也是一名刺客。 然而依长治的反应比他更快。 他早就知道恭长卿的攻击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杀招必然隐藏在身后。 刹那间,依长治的身子突然变得模糊,似乎有无数个他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身。 又或者全都不是真身。 这一剑刺中了依长治的后背,却仿佛落在了空处。 陈陌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眼前依长治的身影渐渐消失,原来竟然只是一道残影。 他的真身究竟去了何处? 一道光芒自恭长卿身后出现。 那是星辰之辉,亦是雷电之力。 恭长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但他没有回头。 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依长治的破灭星辰已然出手。 一道狂猛至极的啸声从恭长卿唇间迸出。 他的金发狂舞飘起,四周忽生气旋,脚下的地面震动碎裂,响声惊天动地! 面对巨大的危险,他竟是直接开启了盘古模式! 剑阵生出金光,笼罩在他的周身,挡住了依长治的全力一击! 罡风猛然爆发,气浪疯狂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石制的桌椅在巨力的轰击下尽成齑粉,漫天散去。 白光炸开,刺眼夺目,逸散出来的力量仿佛无形的炮弹,喷涌而出,击碎了某面墙壁,发出惊天巨响! 沼狱地动山摇,如同引发了一场恐怖的地震。 狱卒不知发生何事,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关在牢房里的囚犯们则开始大声狂笑起哄。 尘烟滚滚,遮挡住了恭长卿的身影。 片刻后,数十名狱卒急匆匆赶来,不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整个宅院被毁得面目全非,已然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依长治站在宅院的中间,神情有些凝重。 恭长卿和沉默已经不见了踪影。 “别动!”狱卒们满脸戒备地将依长治围了起来。 依长治低着头,没有理会他们。 有些狱卒开始张望四周,怔怔地说道:“是不是有人越狱了?” 一想到可能有囚犯会逃走,众狱卒哪还顾得上许多,赶紧冲入庭院之中,想要查出那些并不存在的蛛丝马迹。 狱卒长走到依长治的面前,有些紧张地说道:“大人,请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 依长治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眼里流露出一丝嘲讽。 恭长卿潜入沼狱,妄图刺杀自己,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恐怕又会编织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哪怕身负再多罪名也好,不过审判二字。 …… …… 如今的利苑别府很是冷清。 在曲凤池等人相继死去后,这里几乎常年没有人在,渐渐快要被人遗忘。 庭院内的石桌上甚至积起了厚厚的灰尘。 青石板路周围的花圃无人照料,早已生出了许多杂草。 这些杂草青郁葱葱,倔强而霸道地从泥土里吸取养分,生命力惊人无比,原本种植的那些花却干枯凋零。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地方便会彻底被杂草取代。 马修低头看着这些烂成泥泞的花瓣,心中有些感慨。 这完全就是破天小队的真实写照。 沉默良久后,他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凉亭边上的那名书生。 幸好破天小队还有他在。 有他在,就有希望。 马修慢慢走到凉亭旁边,对陆清羽说道:“还有两天,审判大会就要开始了,直觉告诉我,重点还是地上的那个池字。” 他的表情有些担忧,说道:“而且你不昨天是已经审讯过程影了吗,不妨让他站出来做证人如何?” 陆清羽看着马修那双缺少睡眠满是血丝的眼睛,平静说道:“他们都说,以前在天清宫的时候,你就是一个老好人,毕竟这年头愿意为别人真心付出的人已经极少了,在我看来几乎不可能存在……” “不过你算一个。” 马修微微一怔,不明白陆清羽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报以一笑。 “但是……” 陆清羽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如何才能保全破天?” 马修皱了皱眉,说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陆清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要毁掉一个人的名声是非常容易的,可能只需要一个布局,或者一个疯狂的夜晚。” 马修知道他说的是罗夏亲手毁掉依长治名誉的事情。 “要把这些被毁掉的东西重新建立起来,可能需要十年时间,甚至更久。” 陆清羽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认真说道:“马修,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马修的眉毛渐渐扬起,眯眼说道:“所以呢?” 陆清羽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事了,说得严重一点,为了你的个人安全,你最好马上退出对此事的调查。” 马修心里有些震惊,两只眼睛眯得更厉害,仿佛两条黑色的细缝。 他惊讶的是,难道陆清羽就这么放弃了? 为什么保全破天小队,要让他停止调查,莫非此事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知道陆清羽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代表对方肯定知道什么事情,这个后果甚至沉重到他无法承担。 但他还是很不甘心。 他需要一个能说得过去的解释。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依师弟的意思?” 他抬头看着陆清羽,幽幽说道:“难道曲师兄和贺师弟……就这样白死了?” 这是疑问,也是一种无声的质问。 他的胸口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烧得他有些心烦意乱,艰于呼吸。 陆清羽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花圃中的杂草上。 那些翠绿色的杂草郁郁葱葱,充满勃勃生机。 鲜花枯萎成泥,埋于土中,早已瞧不见原本样貌。 马修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清羽的态度已然表明了一切。 马修知道此人性情谨慎,不该说的话决不会多说一句,能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已经极为难得。 “若有什么消息,尽可通知我。” 马修叹了一声,准备告辞。 他的内心依然十分不甘。 因为不甘,所以他想说些什么。 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真相应该大于一切。 陆清羽的态度根本改变不了马修心中的正义。 他沉默片刻,认真说道:“我依然相信这世界有正义存在。” 丢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去。 看着马修的背影,陆清羽平静的脸上渐渐露出疲态。 无论是依长治还是马修,没人理解他的做法,得不到支持的感受,真的有些艰难。 可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从程影的口中得知那件事情之后,他试图想见路依凝一面,却始终联系不到对方。 路依凝似乎有意避开他。 不过这也没办法,路依凝冰雪聪明,自己会去找她,自然是为了机械之心一事,为了避免当面拒绝的尴尬,索性拒之不见。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无法再追查下去了。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归去。 他从牢房里出来太久,是时候要回去了。 陆清羽迈起脚步,向利苑别府的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走得相当缓慢,给人一种沉重如山之感。 至于后面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 510 公开审判 三天后,审判日来临。 马修带着罩帽,行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或许是这几日没睡好的缘故,他显得更加消瘦,脸颊陷了下去,整个人无精打采。 今天在空桑城中,即将发生一件极其轰动的大事。 破天小队的依长治将要接受朝廷的审判。 最重要的是,这场审判将会公诸于世,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审讯这位极为著名的东极军大将。 这么难得一遇的大事,百姓们当然会去凑个热闹。 走在街道上的人群明显比往常更多了。 马修的眼神有些阴冷。 公开处刑,这对于依长治来说该是一件多么羞辱的事情? 经过卖糖饼的铺子时,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买一个糖饼。 他甚至没有往铺子那边望一眼。 无数窃窃私语的议论从四周传入他的耳中。 “我听说破天小队居然跟天元帝国相勾结了!” 说话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高瘦青年,脸上犹带着气恼的神情。 他的同伴冷笑一声,说道:“天元帝国的那个一念都来劫狱了,还能有假吗?” 另一名青年手中的糖饼啃了一半,闻言惊讶道:“啊,那依长治岂不是叛国吗!” 高瘦青年撇嘴道:“叛国?恐怕早就合谋了吧!” 马修的目光穿过厚厚的罩帽,落在那三名青年的身上。 真不愧是罗夏,坊间的流言传得如此之快,而且众人深信不疑。 人们总是愿意以最恶劣的心思揣测他人,并且信以为真。 从天堂到地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跑了过来,狠狠地在高瘦青年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颤声道:“别乱说话,小小年纪谈论什么国事!” 高瘦青年有些委屈地说道:“爷爷,我没乱说话啊,破天小队那帮人就是叛国了!” “你……你真是太傻了!”老者气得脸色涨红,怒道:“今天是这个说法,万一明天又反转了怎么办?到时候乱说话的人都要砍头,我看你有几颗脑袋可以被砍掉!” 高瘦青年脸色苍白,不敢再说话了。 老者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领,喝道:“跟我回去,今天不准你再出门了!” 高瘦青年无奈离去,另外二人也尴尬散去。 他们的动作引来了周围百姓的注意,老者的那句话似乎很有威力,所有在谈论依长治的人全都闭上了嘴,气氛有些沉闷。 马修微微冷笑。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审判日,却不打算亲自去现场。 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依长治。 何况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去办。 陆清羽已经回到他该去的地方,那么自己也要开始行动了,为了心中的正义。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利苑别府,此处早已空无一人。 他想去的地方,是那间关着程影的审讯室。 审讯室就在别府的某间偏厅,大门没锁,但由于阵法的存在,程影无法离开此地。 他缓缓推开大门,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娃娃脸。 只是这张娃娃脸再也没有了人畜无害的样子。 程影抬头看着他,眼里的神情十分复杂。 其中有狡诈,有冷漠,有不屑,也有无所谓。 眼神和表情往往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程影已经不需要任何伪装,自然便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这个看起来阴险狡诈的青年,才是最真实的程影。 …… …… 很多年前,东极高庭曾有一名高官被查出巨额贪污,圣上盛怒无比,为了彻底羞辱他,特意建造了一个审讯台,名为明镜台,就在皇宫的门前,在无数百姓的注视下,一条条宣布此人的罪状,引来人人喊打,数不尽的菜叶臭蛋当头砸来,那名高官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当场便吓得精神失常。 处斩了这名官员后,明镜台并没有拆掉,而是保留了下来,用以警示以后的官员。从那时候开始,朝廷里贪污或者其他违法的事情便收敛了许多,然而每隔几年,便会有一名罪大恶极的官员被押上明镜台来,接受世人的唾弃和责骂。 上次有官员被押到明镜台上,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今日便轮到了依长治。经过这些年的修缮,明镜台已然不复当年那般简陋,周围全是宽敞的看台,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高台,四条笔直的路直通场外,这已然成为了空桑城的一处著名景点。 午时已过,看台上早已坐满了观众,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依长治的到来。 这些人手里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鸡蛋、胡萝卜等杂物,只要依长治出现,这些东西便会毫不留情地往他头上砸落。 兰汐身穿一袭明黄色的皇袍,坐在看台位置的最高处,神情平静漠然,居高临下地俯瞰高台。 罗夏也到了,背着双手站在高台上,沉默无言。 他是此案最重要的证人,自然不能缺席。 片刻之后,看台下的某扇石门缓缓推开,依长治在两名悬镜司强者的押送之下,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霎时间,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巨大的嘘声,无数蔬果鸡蛋迎面砸来,像是落了一阵雨。 那两名悬镜司强者挥了挥手,周围竖起一道无形屏障,所有的杂物都落在了屏障上,浑浊的蛋清慢慢流下。 在一片谩骂声中,依长治走上了高台,暴露在无数百姓的眼皮底下。 此情此景,仿佛依稀见过。 很久之前,他参加红莲武道会的时候,似乎也有同样的经历。 只是当时迎接他的是热烈的欢呼声,而非现在刺耳的嘘声,以及千万道杀人的眼神。 由于多日未见阳光,依长治一路上始终眯着眼睛,直到站在高台上,他才渐渐适应了光线,慢慢恢复了视力。 他看见罗夏就在不远处。 罗夏表现的非常平静,哪还有半分癫狂之色。 一名大神官神情严肃地看了依长治一眼,轻轻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噤声。 周围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审判正式开始。 大神官开始朗读依长治的罪状。 贪污、受贿、走私、买凶杀人、勾结敌国…… 一条条罪状罗列出来,每一条都是杀头的死罪。 看台上的百姓忍不住又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没想到依长治居然是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简直坏事做尽,丧尽天良! 而且他居然还想杀死建立济世堂的大善人,罗夏? 简直罪不可赦! 看台上有许多曾被济世堂救济过的百姓,此刻早已勃然大怒,红着眼睛就要冲下看台,要不是有卫兵拦着,恐怕早就拿着菜刀冲向依长治了。 面对百姓们的愤怒,依长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仿佛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兰汐望着高台上的依长治,一双秀眉微微挑起。 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如此镇定? 列举完罪名之后,大神官打开那个箱子,开始播放证据。 出于对某些人的保护,这些影片被处理过了,只有依长治的形象和声音是真实的。 随着影像的播放,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谈话内容全被周围的百姓听见了。 “十年前,陆清羽杀了罗夏的弟弟,明天我不杀了他,这事就永远不算完,而且我很清楚,这种仇恨……只有当某一方死绝了,才算是结束。” 这句话播完之后,场间的愤怒情绪几乎达到了顶点。 这些恼怒的群众将手里能扔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有些人甚至脱下自己的鞋子,往高台上扔过去。 仅转眼工夫,高台上便变成了一座垃圾场。 依长治仿佛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罗夏的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就是要让依长治万劫不复。 大神官收起箱子,冷漠地对依长治问道:“画面中说话的人,是你吗?” 511 本性决定选择 陆清羽很擅长审讯。 马修比他更加擅长。 身为悬镜司的重要人物,他这辈子不知道与多少恶徒打过交道,经验自然丰富。 在他看来,最难对付的人有两种,一种人是心如死灰,死意已决,这样的人即便使用酷刑,也很难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至于第二种,就是程影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 他静静地看着马修,眼里尽是嘲讽之色,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那张清秀的娃娃脸因为狰狞而扭曲变形。 寻常人被这样的眼神盯上,都会心里发毛,全身不寒而栗。 马修却没受到任何影响。 他心如明镜,不受动摇,见过的恶人也太多,自然不会被程影这副架势吓到。 他坐在程影的身前,轻声说道:“将你所知道的全部事情,从头开始说一遍。” 程影狂笑几声,翘起二郎腿,嘲讽道:“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陆清羽了,为什么又要重复说一次?” 马修沉声道:“你是怎么接触到罗夏的,他要你做些什么事情?曲凤池是怎么死的?贺峰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如今或许只有程影能告诉他真相。 当然,他很清楚程影决不会乖乖配合。 程影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马修,冷笑道:“原来陆清羽什么话都没跟你说,他应该很想保护你的安全。” 程影的态度十分轻浮,那股高高在上的意味让马修很不舒服。 明明是他在审讯对方,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双方互相调换了角色。 马修微微眯起眼睛,目中寒光一闪,审讯室内的气氛逐渐凝重。 他按捺心中的火气,冷冷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配合这件案子,我会为你申请庇护,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你就能恢复自由之身。” “哦?是护证条约?”程影漫不经心的表情敛去,换上了一副吃惊的面容,“只要我尽力配合,说出所有事实的真相,就能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份,然后离开这里,对不对?” 他的语气变得十分诚恳,眼里也流露出几分期盼,仿佛被马修的这番话打动了。 马修皱起眉头,点头道:“对你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不明白程影的态度为何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但他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程影脸上的惊讶表情只维持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护证条约对我来说有个屁用!” 他毫不掩饰对马修的嘲讽之意,这态度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 马修黑色的瞳仁里出现一抹冷意。 “你之所以对罗夏言听计从,是因为他不折手段,是不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身去,再转过来的时候,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形状古怪的道具。 那是两个铁制的圆环,分别套在左右两根食指上,圆环的中间是一个生满利齿的铁圈,只要两根食指微微用力,铁圈就会慢慢变小,任何东西都会被轻易切断。 比如人的手指。 “你是我能掌握到的唯一一条线索,所以我早已做好了真相被长埋于地底的打算。” 说完这句话,他将铁圈套在了程影的中指上。 程影挣扎几下未果,瞪大眼睛望着他,脸色苍白地说道:“你想屈打成招?” “我没有多少耐心了。” 马修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是怎么接触到罗夏的?” …… …… 明镜台的喝骂声渐渐平静下来。 大神官冷眼看着依长治,等待着他的回答。 画面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么明显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发问。 因为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那人就是依长治。 依长治沉默片刻,说道:“是我。” 尽管这个回答没有出乎观众们的意料,但他们仍然对此报以热烈的嘘声。 大神官点了点头,说道:“传第二名嫌疑犯!” 又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陆清羽缓缓走了出来。 在两名悬镜司强者的带领下,他走上高台,站在依长治的旁边。 从始至终,他没有往罗夏那个方向瞧过一眼。 大神官继续说道:“这里面说的那个名叫陆清羽的人,是不是你?” 陆清羽神情平静地说道:“是我。” 大神官的语气冷漠平伏,问道:“你是否承认如依长治所说,亲手杀死了罗夏的弟弟,并且计划杀死罗夏本人?” 依长治和陆清羽没有犹豫,异口同声道:“我承认。” 看台上的观众们不禁哗然起来。 他们知道依长治是谁,却不清楚陆清羽是什么人。 不过这也能理解,陆清羽行事向来低调,也很少抛头露面。 然而不管他是什么人,终究是依长治的同伙。 年纪看起来如此之轻,前途无量,怎么就跟依长治同流合污了呢? 有人无比愤怒地叫道:“他居然承认了,真是厚颜无耻!” “罗夏大人是多好的善人,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人心怎么能如此恶毒?” 无数嘲讽或是责骂的语句传入依长治和陆清羽的耳中。 大神官没想到他们承认得如此爽快,不由怔了一下,又问道:“十年前,墨龙潭曾经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这场浩劫是不是由你们破天小队组织策划的?所以你们日后才会有那么多机会扩张势力。” 依长治没有回答这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这完全就是毫无根据的污蔑。 陆清羽也没有说话。 但是在周围其他人看来,他们的沉默便是代表了默认。 有些人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顿时震惊到了极点。 为了一己私欲毁灭一座城市,这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叫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 “这还有审判的必要吗?应该将破天小队碎尸万段!” “希望陛下可以明察秋毫,绝对不能放过这几个无耻败类!” “说起来,罗夏大人好像也是墨龙潭的本地人,难怪他们会结怨了。” “哼,要不是罗夏大人福大命大,恐怕十年前就死在破天的手里了。” 面对这些愤怒的指责,依长治忽然生出错觉,似乎这里的观众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将自己跟陆清羽淹死。 然而他的意志异常坚定,不会受到这些人的影响。 在极为吵闹的喝骂声中,他的思绪忽然飘到了远方。 当年在红莲武道会的时候,四周也是像现在这般喧哗热闹。 周遭的场景仿佛发生了变化,他又回到了比武台上,与其他三国的参赛者激烈奋战。 那些愤怒的叱喝变成了最热切的欢呼声,振奋人心。 司空望月忽然出手。 依长治身受重伤,无力抵挡对方的攻击。 这时,曲凤池奋不顾身地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拦下了司空望月的偷袭。 看着曲凤池倒在地上,俊美的脸上露出痛苦神情,依长治的心仿佛被无形之力狠狠地捏了一下。 他很想帮曲凤池做些什么,却无比悲哀地发现,其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红莲武道会可以靠自己的实力扭转局面,但是现在呢? 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明镜台上,接受无情的审判。 512 尘封历史的诛邪 审讯室很长时间没有打扫,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两根带血的手指滚落在地,很快变得极为肮脏。 程影的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脸上满是冷汗,呼吸异常急促。 十指连心,他的中食二指断了,剧痛钻心,几乎要痛晕过去。 马修的表情非常平静,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程影狂吸凉气,眼神有些崩溃,愤怒地叫道:“我已经说了你想知道的答案,你还要怎么样!” 马修冷冷地说道:“因为我对这些答案不满意。” 两人的地位终于掉转过来了,马修是高高在上的审讯人,程影只能卑微地看他脸色。 程影呸了一声,恨恨道:“什么狗屁老好人,还不是滥用私刑!” 马修一挥长剑,一道剑火喷涌而出,瞬间将那两根手指烧成灰烬。 程影的脸色更加苍白,喉间发出一阵嗬嗬怪声。 虽然这两根手指已经断了,但是亲眼看着它们被烧成飞灰,内心的感觉又是怪异,又是难过。 他终于惊觉,马修的确是个老好人,可也狠得下心肠,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做事拿捏有度,而且毫无心理障碍,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马修收起长剑,说道:“你说要帮家里偿还巨额债务,所以才听信罗夏,替他办事,但这根本说不通,我了解陆清羽的性情,如果只是为了钱,你完全可以向他开口,陆清羽向来惜才,不可能拒绝你的请求。” 程影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表情,沉默良久后说道:“是我贪污在先,偷拿了藏锦坊里的财物,结果被罗夏发现了。” 马修目光闪动,看来事情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程影咬牙说道:“他威胁我,如果不帮他监视破天的行动,就要将贪污的事情告诉曲凤池喝陆清羽他们,我……我没办法。” 或许是马修的手段太过冷酷,程影此刻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嚣张。 马修决定乘胜追击。 他看着程影,认真说道:“刚才你戏弄我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作为证人,我会帮你申请护证条约,你将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份,重回自由之身。” 程影的眼中顿时透出纠结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 他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汗如雨下。 马修说道:“不急,我还有时间。” …… …… 明镜台四周的叫骂声越来越响亮。 依长治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的冷漠态度彻底激怒了看台上的百姓。 大神官的脸上露出不耐的情绪。 沉默很长时间后,依长治终于开口,轻声说道:“我没做过,当时我们还在天清宫,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百姓们听到这个回答,当然很不满意,再次怒气冲冲。 “他居然还不敢承认!” “敢做不敢认,算什么本事?” “哼,以为这样就能洗脱罪名?太天真了吧?” 有些人开始往高台上投掷石块,也不管会不会砸到大神官和罗夏。 悬镜司不得不出面主持秩序,才勉强阻止这些愤怒的群众。 大神官开始与左右两边的神官交头接耳。 依长治的辩解其实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片刻之后,大神官转头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罗夏,说道:“证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全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罗夏的身上。 这些百姓很想知道受害者到底会怎么说。 罗夏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依长治和陆清羽的面前。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 他的语气渐渐哽咽,说道:“他们终于承认了杀人的事实,我的亲弟弟……罗超,可以死而瞑目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积攒了多年的委屈、愤怒和伤心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百姓,有些人也开始伤心抹泪,更多的人则为他呐喊助威。 “看来罗夏大人这些年很是难熬。” “当然,自己的弟弟被恶人杀死了,肯定伤心难过。” “幸好老天开眼,抓住了这些恶徒!” “罗夏大人不用伤心,今天便是这些罪人的审判日!” “好人有好报,罗夏大人给予过我们那么多帮助,此事必然会有个好的结果。” 有些狂热的追随者甚至大声叫道:“罗夏大人加油!我们会陪您共渡难关的!” 大神官有些不满地往那些狂热者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觉得这些人实在太吵闹了,愚昧无知。 兰汐唇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嘲意。 罗夏稳定了一下情绪,轻声叹道:“现在可能有很多人多不知道,在十年之前,墨龙潭曾经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名为诛邪。” 有些老人惊讶地说道:“诛邪?当然知道,就是那些假装正义的面具人。” 有些年轻人则好奇问道:“诛邪是什么?” 老人耐心解释道:“就是一伙戴面具的神秘人,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到处杀人惹事,最后倒霉的还是寻常百姓,就是因为这些家伙,连累很多人的家都被砸了。” 年轻人倒吸一口冷气,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 …… 罗夏说道:“当时的诛邪不可一世,以正义使者自居,认为自己高于法律,口口声声要清理墨龙潭的罪恶,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越俎代庖。” 陆清羽静静看着他,眼神异常冷漠。 “墨龙潭的惨案就是诛邪一手造成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罗夏猛然指向陆清羽,大声说道:“他就是诛邪的首领!” 仿佛一块石头砸进了如镜的水面里,激起千层浪! 人们无比震惊地瞪着陆清羽,没想到此人看着年轻,却是这般来头! 诛邪和破天,果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谁都不是好东西。 陆清羽的表情依旧平静。 平静是最好的掩饰。 他的胸口燃起一团火焰,炽热无比。 恍惚间,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小冰惨死的情景。 他还记得罗夏是怎样一拳一拳将小冰活活打死的。 鲜血与脑浆掺在一起的红白之物刺激着他的眼球,令他至今难忘。 南宫流云也是间接死在罗夏的手里。 如果不是那些怪物,他也不会透支生命,将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墨龙潭的浩劫与诛邪无关,但诛邪却是罗夏亲手毁灭的。 结果现在形式却反转过来,变成了罗夏在指责自己? 真是可笑至极! 大神官看向陆清羽,冷声道:“你们可认罪?” 513 人是我杀的 这一声质问极具威严,充满冷厉,给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咄咄逼人。 依长治抬起头来,眯眼问道:“认什么罪?” 这是他站在明镜台上以来,第一次正视大神官。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耐。 或许是想到曲凤池当初在红莲武道会救了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心中有些恼火。 又可能是现场的愚民对于罗夏百般拥护,让他觉得可笑至极。 总而言之,他此刻非常不爽,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大神官,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当然是一种极其嚣张的挑衅行为。 明镜台忽然安静下来。 四周的百姓怔怔地看着依长治,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狂妄大胆,连东极高庭的无上律法都敢蔑视! 大神官也没想到依长治这般放肆,眼中冷意更足,寒声道:“墨龙潭的那场浩劫,是不是破天为了自己能上位,制造出来的一个骗局?” 面对这种莫须有的指控,依长治忽然冷笑了一声。 明镜台的气氛变得越发怪异。 沉默很长时间后,依长治眼皮微垂,说道:“是我救了你们,是我们破天小队……拯救了整个红莲大陆。” 大神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们破天小队拯救了你们这些卑微的生命,听不懂吗?” 依长治猛然暴怒起来,喝道:“我应该让异世界的怪物把你们全都杀了!” 似乎所有的怒气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这一道喝声如同平地炸起恐怖惊雷,回荡在明镜台的周围。 大神官首当其冲,只觉胸口一阵窒闷,几乎要呕出血来! 他脸色极其苍白,震惊于依长治的突然发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家伙,竟敢藐视神官,胆子太大了!” 有些人不满地指责依长治的行为,但更多人却被他那暴怒的表情吓到了。 “为了救你们这些蠢货,我最好的兄弟牧尧,现在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破盒子!” 依长治冷眼扫过看台,看着那一双双迷茫而又愚昧的眼神,讽刺说道:“我有罪,罪该万死,这是不是你们想听到的?” 大神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义正言辞道:“我们决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依长治愤怒地打断了他,说道:“我的罪,就是一次又一次将你们这些混账拯救出来,并让自己的同伴变成了牺牲品!” 天色渐暗,乌云密布,四周变得一片黑暗。 轰地一声巨响,天边骤然炸起惊雷,无数闪电穿梭云中,仿佛天威震怒。 依长治的视线穿过大神官,落在看台的百姓们身上,厉声喝道道:“你们这群蝼蚁都应该记住他的名字,如果不是他自愿付出生命,你们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吃饱了撑的来参加这场可笑的闹剧?” 大神官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又惊又怒,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看台最上方的兰汐。 让他失望的是,兰汐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场间的气氛极为凝重。 那些百姓们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说什么。 尽管周围人多,但依长治的气场太过强大,压得他们根本不敢造次。 一道刺眼的闪电从翻滚的乌云之间游过,瞬间照亮了偌大的明镜台。 依长治无比悲愤地望着四周,咬牙切说道:“我不奢望你们感恩,但是你们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牺牲,才有了你们这些臭鱼烂虾的今天。” 他深吸了一口气,恨声说道:“我希望我确实是你们口中的那个恶魔,或者让异世界的怪物们踏遍这个世界,这样就能将你们这些白痴撕成碎片!” 狂风掠起,高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被吹得四散而去。 大神官紧紧捂着脑袋上的帽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险些站立不稳。 那些修为极低的神官则踉踉跄跄,有人甚至从高台上跌了下去。 数十名悬镜司的强者迅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极为凝重的表情。 场面开始渐渐失控了。 修行强者,情绪能影响到周围的环境变化。 依长治显然有那样的实力和资格。 这些悬镜司的强者盯着依长治的举动,如临大敌。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依长治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是战场上的杀神,纵横沙场,令敌军闻风丧胆。 但问题在于,如果这尊杀神忽然调转了头,将屠刀伸向自己,又该如何抵挡? 兰汐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老太监微微点头。 有人快马加鞭地赶往天清宫,想要请付辰过来。 如今整个东极高庭,也只有天清宫掌教才能制住他了。 …… ……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被依长治的气势震惊了。 罗夏却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场面无疑是他最喜欢看见的。 依长治暴起杀人,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到时候红莲大陆不会再有他的藏身之地。 一道道紫光凝若实质,仿佛漫天四散的刀芒。 即便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也能感受到依长治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意! 有些人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倒下,有些人则吓得尿了裤子。 更多人开始离开看台,想要逃出此地。 围在高台四周的悬镜司强者们准备出手。 就算不能伤到那位杀神,能拖延一点时间也好。 他们已经做好了被依长治杀死的心理准备。 忽然间,紫光消散,明镜台变得风平浪静。 依长治静静地站在台上,神情无喜无悲,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众人的集体幻觉。 大神官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愤怒地说道:“你……你……” 他很想呵斥依长治几句,但哆哆嗦嗦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依长治低着头,没有看他一眼。 他之所以没有继续发飙,是因为他发现以太和洛可儿也在看台上。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 以太的眼里尽是担忧,洛可儿的眼里尽是泪水。 如果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杀人,将会迎来怎样的后果? 一瞬间,依长治突然清醒过来。 他必须忍耐下去,哪怕是为了最爱最亲的人。 片刻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做过。” …… …… 利苑别府。 程影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神情颓然焦虑。 就在刚才,他将一大半的真相抖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是陆军师他自己猜到的,不是我告诉他的。” 马修洞察人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而且也清楚程影肯定还有隐瞒,决定趁热打铁,认真说道:“放心吧,不仅是你,你娘亲的安全也会得到保证。” 听到这句话后,程影的眼中流露出非常复杂的情绪。 有放松,有解脱,有愧疚,有煎熬,也有下定决心的狠厉。 他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道:“曲凤池……是我杀的。” 514 难以接受的真相 依长治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只是因为明镜台的周围非常安静。 他的话语仿佛在众人耳边响起,轻柔而又清晰。 他不愿背负这些不存在的罪名,所以才想向四周的百姓传达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也是一种无声的抗争。 只可惜,审判的结果从来不会因为这些无谓的抗争发生变化。 法律只讲证据,铁证如山。 哪怕这些证据并不是真的。 经过短暂的平复后,大神官正了正衣帽,重新站在依长治的身前。 他知道依长治不会杀人,所以收起了害怕的情绪,心里减少了很多负担。 在漫长的历史当中,从未有神官像他这样狼狈,近乎羞辱。 他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露自己的愤怒,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审判继续进行。 大神官向依长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藏锦坊是不是归你们破天小队所有?” 依长治无法否认,只能默默点头。 大神官再次与左右交头接耳。 很快,他拂袖离去,前往看台的最上方,向天子兰汐汇报案件的详情。 依长治和陆清羽站在明镜台上,等待着最终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有些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难熬的,但……这未免也太久了一些。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大神官才折身返回。 明镜台更加安静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无数道目光落在大神官的身上。 大神官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宣读审判结果。 破天小队杀人、贪污罪名成立。 藏锦坊的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民众,也是破天小队的责任。 听到审判结果,看台上的百姓开始欢呼起来。 以太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洛可儿情绪失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破天小队确实曾经为东极高庭立下汗马功劳,但法律不近人情,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如今铁证如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今没收破天小队的所有财产,并且……” 说到这里,大神官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依长治。 依长治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充公,贬为庶民,流放,无外乎是这些惩罚。 没收财产只是小事,真正致命的,是破天小队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静静地等着大神官说出最后那句话。 然而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大神官的眼神绕过了他的肩头,怔怔地望着后方,似乎看到了极为震惊的事情。 兰汐也站了起来,俊秀的眉眼里尽是惊讶。 明镜台的入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 那是两男一女。 女子一袭白纱,身材婀娜,脸上蒙着面纱,尽显出尘之感。 两名男子的五官依稀有些相似,其中一人身负巨刃,看起来孔武有力,面容憨厚,另一人衣饰华贵,气度不凡,显然常年身居高位,来头必然非同小可。 兰汐一眼便认出了这三个人的身份,所以才会无比惊讶。 寒川新王怎会突然大驾光临? 他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骤然变得极其苍白。 依长治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远来是客,兰汐虽然内心极为震惊,却不会失了礼数。 在无数双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韩统、张巍和塔利亚缓缓走到看台的最上方,与兰汐并肩坐下,然后很自然地寒暄起来。 东极高庭是寒川的同盟国,双方高层之间的关系算是不错,场面上看起来也颇为融洽,只是兰汐偶尔还是会露出几分不自在的表情。 审判大会忽然变成了交际大会,依长治等人被晾在了高台上,仿佛被人遗忘。 大神官呆呆地望着兰汐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台上的百姓们也目瞪口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 不是说好要审判依长治和破天小队吗? 怎么就成了一场闹剧? 兰汐勉强笑了笑,看着韩统说道:“韩领主,要来之前怎么先不说一声,朕连一点准备都没有,怠慢了贵客。” 韩统乃是寒川大领主,身份尊贵,兰汐纵然脾气不好,也不能发作,这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被推出去斩了。 韩统很诚恳地说道:“我新上任不久,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次过来是想向陛下取经的。” 兰汐笑道:“取经不敢当,交流心得而已,不知领主大人在哪些事情上有疑惑?” 韩统微微一笑,说道:“我很想知道,那些实力强大,曾经对国家立下无数功劳,却又犯了错误的将领……应该如何处置?” 兰汐抬起眼皮,瞥了韩统一眼,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韩统也礼貌地笑笑。 张巍没有笑。 他一言不发,十分关切地盯着明镜台上的依长治,脸上满是忧色。 兰汐知道张巍是依长治的结拜兄弟,所以才如此关切。 最重要的是,依长治曾亲自化解过寒川的危机,对韩统而言功劳极大,几乎等同于开国功勋。 兰汐忽然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派依长治去寒川。 如今想来,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韩统等人今日前来,目的再明显不过,自然是为了保住依长治。 韩统转过头去,对张巍说道:“你别担心了,如果依长治真的有罪,那肯定要罚!” “不过……如果依长治被贬为庶民,流放边疆,此等人才不能再为东极高庭所用,实在太过可惜,不如我们将他收纳为寒川子民,你看如何?” 张巍惊喜道:“那再好不过了!” 兰汐的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他没想到韩统竟然这般直接,上来就单刀直入。 “依长治虽然有罪,但不管怎么说,也算为东极高庭立下过汗马功劳。” 兰汐笑道:“年轻人总会犯错,罚是要罚,不过还是要给改过的机会。” 说完这话,他对身旁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心领神会,急匆匆而去。 他走下看台,来到大神官的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大神官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他不愿修改定好的判决结果。 可这是陛下的决定,他能怎么办? 老太监咳嗽几声,尖着嗓子说道:“现在继续宣读审判结果!” 大神官无奈地叹了一声,扬声道:“现今没收破天小队的所有财产,念在破天小队杀敌有功的份上,三日内将机械之心上交国库,所有罪名便可既往不咎。” 听着如此荒谬的判决结果,罗夏忍不住跳了出来,怒道:“杀人贪污,祸乱社会,只要交钱就行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难道杀人不用偿命吗?” 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依长治等人除了罚款之外,没有贬为庶民,也保留了官职,这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只要职位还在,钱财很快又能积累起来,他要的是破天小队从此落入尘埃,再也无法翻身,然而这个幻想却无情地破灭了。 受到他的情绪影响,看台上的百姓们也大声起哄,表示不接受这个判罚结果。 只是愚民的意见根本无法左右最终结果,木已成舟,大局已定,再也无法改变。 依长治松了一口气,相比剥去官职,这个判决已经算是很轻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次之所以会逃过一劫,是因为韩统和圣女的面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生出更多疑惑。 韩统他们怎么来了? 片刻后,张巍他们走出看台,低头俯视依长治和陆清羽。 依长治对他们投去感激的目光。 张巍的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再次见到依长治让他非常开心。 韩统双手负背,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陆清羽盯着塔利亚,轻轻冲她点了点头。 塔利亚沉默地对他行注目礼。 看见这一幕,依长治顿时明白了一切。 审判就此结束。 在一片叫骂声中,兰汐早已悄然离开。 他走得很急,甚至没有安排饭局为韩统等人接风洗尘。 不过韩统三人也不在乎,他们这次过来本身就不是为了兰汐,而是依长治。 如今依长治相安无事,他们自然十分高兴。 至于接风洗尘,只要是对的人,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 …… 马修戴上厚厚的罩帽,脸色苍白地离开了利苑别府。 在离去之前,他留下了某样极为重要的东西。 利苑别府的那间暗室里多出了一个密封好的纸袋。 里面装着的是程影的口供,案件的文字记录,以及程影的亲手画押。 那些文字记录详细叙述了所有的经过。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带走这个纸袋,而是留给了破天小队。 更准确地说,他是将纸袋藏了起来。 走出利苑别府的大门时,马修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听完程影的口供后,他的心情沉重至极。 那些不可告人的消息带来的冲击力是如此震撼,以至于他的信念都开始动摇。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所坚持的正义、信仰……是否真的存在? 夜色渐深,远处的灯火明灭不定,瞧着极不真实。 原来这就是真相。 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515 云樱才露尖尖角 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无比失望。 大恶人依长治居然逃过一劫,没有流放,没有贬职,果然是官官相护。 坊间又有传闻,依长治是买通了大神官,所以才没有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甚至有人说依长治曾经跪在兰汐面前,乞求饶过破天小队,才被赦免。 然而传闻终归是传闻,并不会影响依长治喝酒的心情。 巨大的云樱树下,粉色的花瓣片片飘落,仿佛下了一场瑰丽的雪。 云樱树冠遮云蔽日,整座院落都被粉色的樱花包围,场景美不胜收。 树下有一座凉亭。 凉亭内有一张石桌。 石桌上摆放着几盘小菜,几壶美酒。 有些花瓣落在盘中,增添了几分点缀之色。 凉亭四周挂着轻纱,又被花海环绕,仿佛身处仙境,远远瞧去,如梦似幻。 张巍何曾见过如此美景,忍不住赞道:“长治老弟,还是你知道享受。” “这座别院名叫云樱居,是当年我为解可儿思乡之情而建成的,她家乡就在天元帝国的云圣花海,景色比这里更加美丽。” “只可惜……”依长治饮完一杯酒,面无表情说道:“这地方明天就不属于破天了。” 韩统听着这话,下意识地往旁边的白墙上望去。 墙壁上雪白干净,什么都没有。 韩统的目光,其实也没有落在墙上。 一墙之隔的外面,站着数百名朝廷禁军,手持武器,正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两边的气氛对比有些玄妙,墙外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墙内欢乐融融,赏花饮酒。 若不是看在韩统的份上,这些禁军早就冲进来抄家了。 “我再敬各位一杯。” 依长治将空杯满上,有些遗憾地说道:“今日之后,便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地方招待各位了。” 张巍黯然片刻,沉声道:“长治老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东山再起之日,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来我们寒川!” 依长治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天元帝国视我如死敌,我若是去了寒川,东极高庭便有借口撕毁同盟条约,对你们来说无异引火烧身,可不是什么好事。” 洛可儿见他一杯又一杯地干,不知喝了多少杯酒,不由暗叹一声。 她知道依长治修为高深,不会喝醉。 既然不会醉,便意味着他始终能保持清醒,就会忍不住思考一些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自己折磨自己,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酒过三巡。 众人渐渐有了酒意。 依长治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双瞳的面前。 双瞳疑惑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辞退信,以及一封悬镜司的邀请函。 “邀请函是我找马修师兄要来的。” 依长治看着树冠上的云樱花,说道:“从明天开始,世间再无破天小队。” 张巍等人盯着酒杯,沉默不语。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双瞳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她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达反对,因为她本来就不善于说话。 她抱起一壶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一滴都没流出来。 洛可儿眼眶微红,情绪有些难过。 与双瞳相处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双瞳喝酒。 这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 …… 酒阑人散。 韩统等人已然离去。 月光如水,云樱树冠静静浮动,仿佛平静的海洋。 依长治坐在凉亭之中,手里还拿着酒杯。 四周早已空无一人。 他来到云樱树下,折下一根树枝,放在怀中。 花香幽甜,沁人心肺,很有催眠的功效。 依长治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微微闭眼。 杯中酒尚未饮尽。 依长治沉沉睡去。 在梦境之中,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全是过去难忘的回忆。 牧尧那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年入宫考试时,面对强大的敌人,牧尧没有放弃,而是咬牙强撑,最终获得了胜利。 后来护送商人,机缘巧合下得到了机械之心,又无意间与其融合,结果过载发热,差点危及性命,幸好最后相安无事。 这个惊心动魄的奇妙经历,从此改变了牧尧的命运。 牧尧飞上高空填补窟窿的场景,他其实并没有看见,因为他当时正与蓝肤人血战,还是后来陆清羽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他只知道牧尧头也不回地去了。 然后化作漫天烟火,迸发刹那光华后,消逝于高空之中。 他没见过那个画面,但他能想象到那样的场面。 所以在梦中,他亲眼看到了牧尧的离去,却无力阻止。 灿烂的烟花绽放过后,什么都没留下。 他印象中的那个牧尧,一身黑甲,背生光翼,静静地站在前方。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牧尧的身影对依长治来说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但不知为何,此时却显得有些陌生。 他挥动一下光翼,洒落无数光粒。 那是他留给世人最后的英姿。 牧尧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一瞬间,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那个位置只剩下一个机械之心,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它甚至没有挣扎,而是听天由命,毫无生气。 一缕缕红光从机械之心的内部透出,仿佛生机慢慢流逝,变得死气沉沉。 “对不起,在拯救你和保全其他人的抉择中,我选择了其他人。” “希望你不要怪我。” 依长治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知是对牧尧说,还是说给自己听。 一道亮光突如其来,有些刺眼。 依长治眯起眼睛,猛然从梦中惊醒。 远方晨色如水,天光微亮。 天亮了。 …… …… 利苑别府的门口被朝廷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百姓挤在远处看着热闹,议论纷纷。 既然看不到依长治被流放,能看着他被抄家也是好的。 朝廷已经宽限了一天时间,但此刻韩统不在,他们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未免夜长梦多,朝廷必须尽快将机械之心拿到手。 安志雄站在大门外,沉默无言。 这次抄家行动是一件大事,所以由他亲自带队。 他当然知道此次并非为了破天小队的财产,而是机械之心。 如此强大的神器,不能留在破天小队的手里。 有些禁军快要忍耐不住,说道:“大人,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 “再等等。” 安志雄冷漠地阻止了这些蠢蠢欲动的禁军。 “还差一刻钟,不要为自己的年轻付出代价。” 那些禁军听出话里隐含的威胁意味,不由悻悻退下。 毕竟那人是依长治,是东极军的大将,也是战场上的杀神。 没人愿意得罪他。 但这不代表没人敢得罪他。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 安志雄往那边瞥了一眼。 领头的是一名年轻将领,容貌平凡普通,眼神却有些阴鸷。 安志雄微微冷笑。 机械之心果然有极大的魔力,连齐家都意图染指。 不过这可能也是朝廷的意思。 齐延石这些年深得圣上欢心,齐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竟隐隐压过了安家一头。 甚至连齐云川都能稳坐大将之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齐云川来到安志雄的面前,点头道:“见过安大人。” 安志雄回应道:“见过齐将军。” 他看着齐云川,冷笑道:“齐将军这几年没有任何战功,却能步步高升,真可谓是英雄出少年。” 齐云川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将领却忍不住了,正想发作,却被齐云川伸手阻止。 他如何听不出安志雄的言中之意? 只是他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吵架,而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情是如此重要,让他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安志雄的嘲讽。 自己早已觊觎那件东西多年,此行势在必得! 忽然间,只听吱呀一声,利苑别府的大门被推开了。 依长治从门中走了出来。 一支云樱树枝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露出尖尖一角。 上面开着一朵云樱花。 真的很美。 516 无法实现的有朝一日 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比人们想象中更快。 尤其是一些让人愤怒难过的坏事。 墨龙潭远在东极高庭的边境,再过去便是寒川的领土,按理说离空桑城极远。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审判的最终结果。 所以这些百姓的情绪变得异常糟糕。 在某些有心人的带领下,他们自发走上街头,开始绕着墨龙潭游行,以此来抗议朝廷的黑暗及不公。 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派人来阻拦愤怒民众们的游行,因为他们在私下收黑钱的时候便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场面渐渐有些失控。 但位于漩涡深处的济世堂却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是如往常那样,该布施的布施,馒头、被褥等救济物资依旧按时派发。 如此平和之举,不带一丝火气,就像委屈无奈的认命,越能引来无数百姓的怒火。 今夜,前来领取救济粮食的人们明显比往常更加暴躁。 领完自己份额的馒头之后,很多人都没有离去,而是站在济世堂的门外,用自己的态度表达对罗夏的支持。 人数越来越多,四周黑压压一片,望不见尽头。 既然聚集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对审判大会展开一番激烈的讨论。 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最尖锐的批判。 他们的意见几乎惊人的一致,朝廷故意包庇依长治,官官相护,其心可诛。 依长治罪恶滔天,即便杀一万次头也不为过,朝廷居然只是不痛不痒的罚款,连牢都不用坐,这算什么事儿? 他们很想指责朝廷,还有王法吗? 还有天理吗? 这未免也太黑暗了! 济世堂始终没有说话,十分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敢怒不敢言的受害者角色,惹来无数民众同情可怜。 这效果也是罗夏想看见的。 蓝魔神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群情激愤的贫民们,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他放下窗帘,对手下人认真吩咐道:“破天已经解散了,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开始加大剂量。” 几名手下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他们来到一间暗室,里面堆满了馒头、花卷等要派发出去的食物。 这些人戴上面罩,从旁边的保险柜中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满了湛蓝如宝石的液体。 这些液体全是眼泪。 他们将眼泪倒了出来,掺到了食物里面,眼泪迅速消融,渗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这些人离开了暗室,顺手将门锁上。 到了明天,这些食物便会被分发到无数饥民的手中。 他们的势力将会更加壮大。 …… …… 短短一夜之间,墨龙潭似乎又在向黑暗的深渊陷去。 便如十年前的墨龙潭那般混乱不堪。 济世堂的门前并不是人最多的地方。 路依凝新建成的那间办公府邸前面围着成千上万名百姓。 万人空巷,道路水泄不通,场面极是壮观。 悬镜司的几名重要官员站在府邸门口,紧张地盯着这些闹事群众,丝毫不敢大意。 数十名悬镜司强者与民众对峙,脸色异常慎重。 里面的那位大人物可是皇后陛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只能自刎谢罪。 幸好这些百姓也忌惮路依凝的身边,没有失去理智地强行闯入,而是静坐抗议,无声地表达自己对朝廷的强烈不满。 这股巨大的压力让那些悬镜司官员感到浑身不自在。 尽管天气严寒,他们的额头上依然满是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淌。 …… …… 路依凝此刻站在阳台上,两指间捏着一个精致的玻璃酒杯,美丽的脸庞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今日的海面不再平静,显得狂暴汹涌。 北风掠起,卷起无数苍白的浪花,翻滚的海面上凝结了一层淡薄的雾气,仿佛玄冰散发出的白霜,寒意十足。 水雾逐渐扩散,笼罩整片海面,极远处的地平线模糊隐现,海天相接,分不清彼此。 天地间阴暗无光,湍急的巨浪拍打着黑色礁石,无数水花漫天飞散。 这样的天气确实极为恶劣。 海边的渔民早已躲了起来,岸上空空荡荡,显得十分寂寥。 路依凝缩了缩肩膀,似乎有些冷。 洛可儿坐在阳台上的竹椅之中,杯中酒喝了一大半,雪白的脸颊已然微红,看着很是可爱,如同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我以前从不喝酒,即便是结婚那天也不例外。” 路依凝晃了晃手中的玻璃酒杯,杯里的圆形冰块漂浮在琥珀色的酒面上,仿佛一座细微的冰山。 她将美酒倒入杯中,发出冰块与玻璃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仙音。 “你听。”她看着洛可儿,说道:“这声音,是不是很像亲近之人打开心房的声音。” 这个形容有些抽象隐晦,不过洛可儿听懂了。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上下沉浮的冰块,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总能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情景。” 路依凝回到竹椅上,有些慵懒地蜷起身子躺下,这时的她尽显小女人姿态,哪还有在外面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洛可儿低着头,忽然说道:“我总觉得人在往生之后,会存在于万物之间。” 这句话似乎有深意,又似乎没有。 路依凝看着她,没有说话。 洛可儿认真说道:“以前失去家人后,我悲伤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后来慢慢发现,爹娘他们好像就藏于周围的一切事物之中,比如炼药的丹丸里,或是行走街头之时,忽然在陌生人群中发现他们的身影。”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也许是带着这种想法,我渐渐不再悲痛,或者说……有种莫名的情绪慢慢地超越了悲痛。” 阳台上顿时安静下来。 大海无比广袤,容纳百川。 浪花忽然不再拍打礁石,变得极为安分。 这是洛可儿的感悟,也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态度。 确实很有意思。 路依凝看了洛可儿很长时间,有些感慨地说道:“依长治有你,真好。” 洛可儿笑了起来,轻轻捂上了嘴,脸蛋更红,似乎有些害羞。 那抹隐藏不住的幸福从她的眼里流露出来,如同一汪春水,让人心生暖意。 …… …… 树枝上的云樱花还很鲜活,娇嫩欲滴, 四周阴冷的色调似乎一下子增添了几分光彩。 花先现身,人再出现。 依长治站在门口,盯着门口围拢过来的数百名朝廷禁军,沉默无言。 刚刚那些急着想要进去的人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依长治就这么随意站着,神情自若。 但在别人看来,他的身后仿佛刀山火海,危险到了极点。 这是常年征战沙场才会拥有的恐怖威势。 他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支军队,无人能敌。 安志雄看着他说道:“依将军,现在方便吗?” 依长治点了点头。 安志雄说道:“得罪了。” 在他的示意下,朝廷禁军开始陆续进入府中。 安志雄很清楚依长治的实力有多强。 他也明白依长治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所以他放低了姿势,尽可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诚心诚意,并无恶念。 相比对齐云川的出言讥讽,这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走到依长治的身边,轻声说道:“留得青山在,有朝一日,依旧可以卷土重来。” 依长治平视前方,用沉默代替回答。 有朝一日这四个字,往往对应的含义是永远没有。 齐云川翻身下马,来到依长治的面前,十分诚恳地说道:“依师弟,我是来收缴机械之心的,为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安志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众所周知,齐云川与依长治的关系很差。 如今依长治失势,齐云川得势,他真的愿意乖乖交出机械之心吗? 没有想象中的发怒和争吵。 依长治平静说道:“不是应该直接交给兰汐吗?” 朝廷禁军的脚步很明显迟滞了一下。 有些人猛地转过头来,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刚才居然敢直呼陛下的名字? 齐云川也没想到依长治会这般大胆。 但他根本不怕依长治,不禁眼神微冷,傲然道:“我没有说谎,我有陛下赐予的文书,可以证明……将由我来融合机械之心。” 517 为了你,对抗整个世界又如何 齐云川的态度很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有些嚣张。 依长治当然心里不喜,眼神微冷。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这世间从来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但总会有人重蹈覆辙。 周而复始,愈演愈烈。 这无关选择,更多时候只是命运的安排。 依长治看了齐云川一眼,寒声道:“兰汐那么想要机械之心,结果竟要让你来融合?” 如果说先前只是有些不悦,那么现在则变成了震惊和愤怒。 他本以为机械之心是要上交朝廷的,结果居然给了齐云川,这让他如何不恼? 因为心里有气,所以他的言辞非常尖锐,十分冷漠。 听到依长治再一次肆无忌惮地说出圣上的名字,安志雄微微皱眉。 果然是依紫霄的儿子,连性格都如此相似。 只是太刚易折,他如果公然要跟朝廷对着干,吃亏的终究只会是自己。 朝廷禁军的脚步放慢了许多。 气氛开始渐渐凝固,充满肃杀之意。 齐云川脸色微白,冷漠道:“依师弟,你难道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他的脸上虽然严肃,内心却狂喜无比。 这么多年,终于能把依长治踩在脚下了! 从天清宫毕业到现在,他一直在与依长治明争暗斗,试图压过对方一头,只是依长治实力太强,在战场上立下无数功劳,大出风头,他根本抓不住依长治的把柄,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不断扩张势力,却无可奈何。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看着依长治那张愤怒又无奈的脸庞,他的心里充满快意。 虽然保住了官职和性命,但他非常清楚,依长治在东极高庭已经没有任何未来可言了。 他,齐云川,才是这场斗争中最后的赢家。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依长治摸了摸心口。 那里藏着一个布包。 布包里面装的是机械之心。 他突然很后悔面对这样的局面。 如果早知道是齐云川来接手机械之心,或许他根本就不会亲自现身。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大局已定,再也没有办法挣扎。 这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洛可儿他们。 迎着齐云川嚣张而又热烈的目光,他缓缓地将布包掏了出来。 尽管内心极为不甘愤怒,但他的手依然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高估了自己的情绪。 他本以为上交机械之心的时候,自己不会再有什么负面情绪。 不过他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那个人是齐云川,所以他异常不甘。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带着机械之心离开,但终究没这么做。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将布包递在齐云川的手里,脸色苍白至极。 他交出的不仅是机械之心,还有自己的尊严。 安志雄静静地看着依长治,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依长治做出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虽然很让人难过。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曾经告诫过依紫霄,只是那家伙根本没听进去。 依长治显然比他的父亲更懂取舍,这样就很好。 假若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何未来? …… …… 齐云川接过布包,急不可待地打开。 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的方形物体,如同涂成墨色的魔方,毫无生机。 就像一个死物。 牧尧死了,机械之心自然也就死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依长治没有再看机械之心,转身便要离开。 他的责任已经完成,当然不会再留在这里。 齐云川却不打算放他走。 他眉头紧皱,看了机械之心几眼,说道:“且慢,这东西要怎么用,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赝品?” 依长治停住了脚步。 但他没有回头。 片刻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又继续沉默前行,只留下一个背影。 齐云川见他竟敢无视自己,不由怒上心头,喝道:“好大胆子,你敢用赝品欺骗圣上,该当何罪?” 依长治再次停步,紧紧捏着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紫气! 若不是顾忌洛可儿他们的安全,他早已愤然出手。 但要是齐云川故意一再刁难,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忽然,齐云川凄厉地惨叫起来,似乎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依长治猛然转头。 齐云川满头是汗,神情狰狞地捂着自己的右手,痛得五官都变形了。 他的掌心居然被烧掉了一大块皮,露出红色的血肉,瞧着极为渗人。 机械之心掉在地上,滚动了几圈。 原本死气沉沉的立方体不知何时迸射出一缕缕红光,金色光粒飞舞环绕。 它在地上不安分地跳动着,白色的雾气悄然飘出,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依长治的心猛然一跳。 整整一年,机械之心都像是一块沉睡的石头,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现在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究竟是为什么? 依长治往前走了一步。 刹那间,他感受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 气息是从机械之心里散发出来的。 那是牧尧的气息! 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要放弃我……” 依长治微微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这声音实在太真实了,就像牧尧在他身边低声耳语。 周围的情景骤然变得十分缓慢。 所有人的动作在他眼里都是慢动作。 他仿佛超脱于这个世间,用上天的视角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他看见齐云川捂着右手,汗珠从下巴滴落。 他甚至可以透过那滴晶莹的汗珠,看到后面扭曲变形的世界。 无数禁军从四面八方冲来,向机械之心扑了过去。 他们跃在空中,身体以奇怪的角度扭动,面容无比狰狞,看起来颇为滑稽。 机械之心疯狂跳动,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拼命挣扎! 一声声呐喊回荡在依长治的脑海之中,如同挥之不去的执念。 “不要放弃我……” “不要放弃我。” “不要放弃我!” 时间骤然静止不动。 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这句话上。 周围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依长治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剧烈至极。 他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 即便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会尽力一搏,不留任何遗憾。 一道紫光猛然绽放,仿佛最闪亮刺眼的电龙,穿梭于人群之间。 粉色花瓣随风而起,翩然舞动。 那是云樱树枝上的花瓣。 数十名禁军四散飞出,狼狈地摔倒在地。 依长治站在机械之心的面前,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隐藏的激动! 你拯救了整个世界,而我愿意为了拯救你,对抗整个世界。 518 那是一个夕字 那天,空桑城中的百姓们看到了一道紫光。 这道光芒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一个人也许会出现幻觉,可如果所有人都瞧见了那幕景象,便不再是幻觉,而是事实。 空桑城里没有风。 如纸片般的雪花从高空笔直飘落,轨迹很是平稳。 很多人走上街头扫雪,免得积雪太多,道路湿滑。 一条黄犬蹲在街道的路旁,十分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片刻。 忽然,它睁开双眼,抬起头来,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危险。 狂风乍起,紫光闪现。 那条黄犬吓得狂吠一声,还没来得及溜走,便被罡风卷起,飞了出去。 无数人被劲风掀翻在地,扫帚漫天飞舞,然后落在其他人的头上。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道一闪即逝的紫光,浑然忘了疼痛。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非是天上的闪电成了精,无意间落入凡尘? 这道紫光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城门,瞬间不见踪影。 一炷香时间后,紫光便已来到墨龙潭的门前,一头钻了进去。 空桑城距离墨龙潭足有数千里远,即便快马加鞭也要花费近半个月时间,紫光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紫光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障碍。 因为墨龙潭的守军根本来不及反应,紫光便冲了进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墨龙潭并不平静。 无数百姓在街上游行,抗议着朝廷的黑暗和不公,同时愤怒地声讨恶贯满盈的依长治。 所以很多人都瞧见了那道紫光。 他们惊讶万分,纷纷议论,却没有一个人看清楚笼罩在光芒里面的人是谁。 依长治的脸色有些苍白。 由于跑得太急,他开始微微气喘。 他的眼神无比坚毅,仿佛面对巨大的危险,誓死也不回头。 诀别诗烈酒入喉,生死与共情意重。 紫光冲进人堆里,撞翻无数民众,随后在一片凄惨的哀痛声和叫骂声中离去。 片刻后,紫光来到那座办公府邸前,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蛮不讲理地闯了进去。 悬镜司那些官员不由大惊失色。 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大约可以猜出来。 如果真是那人,他们毫不意外对方的到来,因为那人与皇后陛下的关系极深。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人不是正在空桑城接受陛下的惩罚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阳台上忽有风起。 路依凝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洛可儿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 依长治的神情极为凝重,慢慢伸出右手。 机械之心在他的手中不断跳动,如同一息尚存的活物。 “小牧还活着,我们不能把他交出去。” 他的语气平和,表情也很平静,然而无论是路依凝,还是洛可儿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急。 …… …… 一名青衫书生行走在利苑别府之中。 依长治被赦免了,他自然也相安无事。 他今次过来,是想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所以他心底还是有些不甘,有些伤感。 不过这些情绪又有什么用呢? 胜者为王,败者卑微如尘。 他来到那间暗室。 这里是曲凤池死去的地方,也是他经常来的办公场所。 破天小队的大部分决策,都是在这间暗室里制定出来的。 他听到从云樱居那边传来的凌乱脚步声。 那些朝廷禁军应该已经进来了。 机械之心也可能被拿走了。 过不了多久,这地方也将会被查封。 他看着暗室墙上挂着的各种锦旗和勋章,沉默无言。 这些象征着他们过去的标志,从此便不复存在。 不知为何,陆清羽忽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已经劳累了这么久,何不借此机会休息一下?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靠着坚固的椅背,身体后倾,渐渐放松了精神。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的那个纸袋上。 纸袋的封面什么字也没有写,陆清羽却马上坐起身来,表情颇为警惕。 他确定这个纸袋不是破天小队的人放进来的。 那又会是谁? 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 …… 墨龙潭的夜晚一向比空桑城来得更早。 围聚在路依凝府邸门口的百姓依然没有离去,似乎想要死磕到底。 很多人搬来了被褥和干粮,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这些物资自然都是由济世堂来提供。 夜色逐渐降临,寒风乍起。 骤然间,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仿佛剧烈燃烧的火焰,径直没入云端! 厚重的乌云被红光粗暴地撕扯搅碎,露出黑沉沉的天际。 众百姓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天空犹如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红光映射其中,似乎有大量岩浆将要倾泻而出。 人们开始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不顾周围都是人,踩踏无数同胞。 一时间,众人死的死,伤的伤,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整个墨龙潭顿时陷入惊恐的混乱当中。 许多悬镜司官员冲上前来,试图稳定秩序,但慌乱之下的饥民们早已丧失了理智,发了疯般连带着他们一起撞倒在地。 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 这道红光是如此显眼,就连远在空桑城的兰汐都看见了。 他站在皇宫的瞭望塔上,远眺那道巨大的光柱,神色阴晴不定。 这道红光来自路依凝府邸里的那间实验室。 实验室与十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原先中间的那座高台被拆掉了,换成了一台巨大的机器。 机器的中心部位是可容纳一人大小的透明容器,里面注满了淡绿色的溶液,无数微小的泡沫不停上浮,仿佛沸腾的开水。 一个拳头大的立方体悬浮在溶液之中,不断上下扑腾,像是在网中挣扎的飞蛾。 依长治、路依凝和洛可儿站在一旁,表情有些紧张。 机器的顶端迸射出冲天的红光,直接透过了屋顶,射入苍穹。 三人的脸庞被红光映成血色,看起来颇为诡异。 紧张代表着期盼和希望。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 …… 空桑城有一座不起眼的房屋,位置极为偏僻,环境较差,按理说这个地段只有穷人才买得起。 但若走进屋内,则会发现里面的装修布置倒还算讲究用心,结构一板一眼,朴实无华,看着十分舒服,那些家具显然也价格不菲,却没有任何奢华浮夸之感。 要做到这一点,确实很不容易。 这间屋子的主人必然行事踏实,而且低调。 房间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荣誉勋章,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椅子上挂着悬镜司的制服。 屋内一地狼藉,凌乱不堪,似乎有人在翻箱倒柜寻找什么东西。 这与屋子里的整洁风格完全不相符合。 这是马修居住的屋子。 他今天没有前往墨龙潭。 哪怕悬镜司所有人都去了那里。 在那个得知真相的午后,他自己走入了黑暗,却再也没有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静静地倒在凝固的血泊当中,眼中早已失去了生机。 …… …… 陆清羽拆开纸袋,快速往里面扫了一眼。 原来这是马修留给自己的。 纸袋里的文件详细记录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包括程影的供词。 陆清羽有着一目十行的本事,所以他看得很快。 然而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却慢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句话。 这句话顿时让他背脊生寒。 那是程影最后的供词。 “当时我就在案发现场,回头在毁灭证据的时候,我看到贺峰在地上留了一个字。” “那是‘汐’字。” “我把那‘夕’字一半抹去,换成了一个‘也’字。” 供词的内容很简单,一秒钟便读完了。 但对于陆清羽来说,却如同过了一万年之久。 519 双面间谍 自从大荒回来后,依长治带着洛可儿消失了一年。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 兰汐看着他与路依凝结婚时的画像,沉默无言。 画像里的他虽然神情淡然,但眼里的笑意依然流露了出来。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与路依凝的关系如今会僵到这个地步。 他缓缓在宫内行走,低头沉思些什么。 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有多么烦扰。 几名太监远远地跟在后面,有些担心地盯着兰汐的背影。 他们知道陛下的心情非常不好,自然不敢贸然打扰。 陛下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他们嘴上不说,心底却清楚得很。 若皇后是寻常的女子也就罢了,陛下决不会这般郁闷,可皇后乃是天清宫的修行者,据说还是万法全通的天才,是个极其不凡的人物,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兰汐来到了素心别苑。 几名宫女向兰汐请安后,很自觉地出去了。 兰汐来到池塘边,微微蹙眉。 昨天才换了池水,锦鲤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他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一丝苦笑。 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他却无法瞧清路依凝的内心。 沉默许久之后,他不需要再掩饰什么,脸上露出了失落、无奈和失望的情绪。 路依凝还是不在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 他回想了很长时间,发现大概在十几天前,她从大荒回来后,态度就彻底变了。 皇后回宫,这是一件大事,当然要安排一顿丰盛的宴席来接风洗尘。 然而那天晚上,路依凝始终面若寒霜,眼中尽是悲伤之意,根本不加掩饰。 所有人都看出来路依凝的心情不好,所以都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喝酒。 依长治没有出席,因为他受伤太重。 破天小队的其他人也没到场。 兰汐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当问起机械之心之时,路依凝仍然保持沉默。 这是一个很无礼的举动,不过兰汐认为这是皇后因为失去了同伴而太过悲伤,明天就会没事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完全错了。 第二天,路依凝便不辞而别。 从此以后,素心别苑再无皇后的身影。 …… …… 皇后的突然离去,成为了兰汐的心结。 子伦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 往往国家动荡,便是从高层的矛盾开始的。 身为东极高庭的内务官,他觉得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在某个夜晚,他悄悄求见了兰汐。 兰汐的脸色很是难看。 不是因为子伦的突然求见,而是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依长治的突然消失。 他想找依长治谈谈机械之心的事情,却发现那家伙居然失踪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路依凝也随之一同失踪,再也找不到人。 他对此并不意外,因为这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好,他只是很生气,甚至愤怒。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他根本无法容忍! 子伦明白陛下的心思,很认真地说道:“陛下,恕臣直言,如今在东极高庭之中,破天的实力最强,就连能与他们分庭抗争的势力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家独大……” 兰汐的神情更加冷漠。 子伦恍若未觉,继续说道:“……以前他们有着皇后这层关系牵制着,即便狂妄自大,但也必然忠心耿耿,只是现在看来,他们恐怕很难管教了……” 他越说越偏,兰汐不耐烦道:“不知所云,有什么办法便直言,少在这里说三道四,尽扯些没用的东西!” 子伦诡秘一笑,说道:“陛下,其实臣认为,我们应当在破天小队里安插一些可靠的眼线。” 兰汐听到这话有些意外,皱眉问道:“你有合适的人选?” 子伦压低声音说道:“听闻程家的后生,与破天小队走得很近。” “程家?” 兰汐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程家便是那个家道中落的大家,当年在东极高庭也算是显赫一时,只是由于某些原因衰败了。 不得不说,子伦这个计谋确实不错,兰汐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轻声说道:“朕要知道破天的一举一动,还有……机械之心的下落!” 子伦微笑说道:“定不负陛下所托。” …… …… 藏锦坊是破天小队的物资仓库,程影是仓库主管。 身为陆清羽的心腹之一,他兢兢业业地记录着每一笔开支,维护账本的更新,这是他每天都要完成的工作。 当然,账本是他伪造的。 仓库里每进一批货,或是每收入一笔钱财,他都会偷偷地扣一点留给自己。 正所谓积少成多,日积月累,程影这些年不知道暗中搜刮了多少财富。 因为他很穷,他需要钱来还债,尽管这些债务不是他欠下来的,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这些事情自然不能被陆清羽知道,否则他将身败名裂。 所以他不敢多拿,每次都只拿一点。 陆清羽是一个非常细心谨慎的人,很容易会发现账本上的漏洞。 幸运的是,曲凤池比较护短,拿这么点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怎样,最多说自己几句,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对曲凤池充满了感激。 这一天夜里,他写完账本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出发将账本交给曲凤池。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有两个人出现在不远处的街角,沉默地看向这边。 那两个人的外表非常奇怪,其中一人骨瘦如柴,看起来虚弱无比,另一人头上罩着一个白色的麻布袋,五官用墨水涂就而成。 此际时辰已晚,夜色渐深,两个模样诡异的人突然现身于此,感觉极是恐怖。 程影眯起眼睛,思考着这两人的来历。 很显然,他们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这里是空桑城,是谁这么不要命,敢在破天的头上动土? 罗夏忽然笑了起来,怪异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听到这个笑声后,程影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可他不是早已消失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来者不善,程影将账本放在怀中,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罗夏走了过来,说道:“别紧张,我不是来打架的。” 程影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不认为你敢在这里动手。” 罗夏笑了一声,说道:“我是来帮你发财的。” 程影挑起眉毛,眼露疑惑。 “准确地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能让你重新获得之前失去的东西。” 罗夏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仿佛理所当然。 程影看着他,冷笑道:“身为一个通缉犯,没有自首的觉悟,居然还说什么给我机会,真是大言不惭!” “可怕,而又可笑。”罗夏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一个成年人最大的悲剧就是不自知。” 他脸上的五官扭曲变形,尖声说道:“你已经能够骗过自己,假装不记得是谁的眼线,帮谁监视破天了吗?” 程影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苍白。 他愣愣地待在原地,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周围极为安静,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宛如激烈的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 他确实受到兰汐所托,帮朝廷监视破天小队的一举一动……但罗夏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处于极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的,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知晓! 他抬头看向罗夏,那张麻布袋的面孔仿佛变成了最恐怖的魔鬼。 罗夏的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程影没有试图乞求罗夏饶过他,因为他很清楚对方的性情,这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怪物,他既然会来找自己,肯定另有所图。 罗夏的声音充满了讥讽,说道:“如果我把这件事捅出来,陆清羽会怎么想?” 程影深呼吸一下,凝重说道:“你想怎么样?” 罗夏慢慢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道:“兰汐知道什么,我也要知道,而且……我要先于他知道一切。” 520 家贼难防 空桑城的夜晚很冷。 程影的心更冷。 月光倾泻落下,他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变长拉伸,显得无比孤寂。 本以为攀上了皇帝这座大山,自己便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谁知罗夏的出现,让他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 面对罗夏的威逼,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忍气吞声,按照对方的吩咐去做。 假若他孑然一身,罗夏的威胁未必有用,然而他不能不考虑他的娘亲,也不能让程家的名誉蒙羞。 这些都是他无法割舍、放不下的东西。 或许罗夏也明白这一点,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地出现。 程影盯着墙上的黑影,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恐慌的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再也无法回头。 片刻后,他悄然离去,来到了利苑别府。 曲凤池这时已经在府中等待着他。 也许是有些心虚的缘故,程影竟然不太敢直视曲凤池的眼神,低头说道:“这是今天的账本,您可过目一下。” 曲凤池接过账本,随意翻了翻,丢在了桌上,没有说话。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程影紧张地捏着拳头,鼻尖微微出汗。 他以为曲凤池发现了自己是眼线的事情。 连罗夏都知道这事,曲凤池自然也有可能知晓。 如果等下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 良久之后,曲凤池叹息一声,说道:“你从天清宫毕业多久了?” 程影说道:“两年了。” “这两年的时间里,你们幻火小队成长了很多,也可以独立去完成一些艰难的任务,特别是你,我让你接触一些机密的事情,是因为我对你寄予厚望。” 曲凤池的语气有些古怪,看着程影说道:“所以今天有件事情……我想问你,如果是你来处理的话,会怎么办?” 程影的心跳渐渐加快,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让一个新人去维护仓库的日常管理,但是后来发现,每次收入的物资总是会少一点点。” 曲凤池的声音非常轻柔,可是落在程影的耳中,却如惊雷炸响,“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不过时间长了,总是会被发现的,所以……你会怎么办。” 程影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汗如雨下。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蠢的人也能明白曲凤池的意思。 事情已然败露,程影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决定他的生死。 他张开嘴巴,正要回答早已编排好的谎言,谁知曲凤池却抢先说道:“我查过了,你没有赌钱的嗜好。” 程影微微一怔,沉默不语。 曲凤池有些失望地说道:“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毕竟每个人都有苦衷,所以我自己把缺口补上了,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程影猛然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内心窃喜无比。 原来曲凤池说的是这件事情,并不知道兰汐的事情。 他不禁有些后怕,万一自己刚才冒冒失失招了,那便万事休矣。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程影小声说道:“曲师兄,我发誓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曲凤池见他如此惶恐,轻轻叹了一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 …… …… 程影走后,曲凤池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阴沉。 程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让人失望,尽管原谅了他,但心里终究会有点不太舒服。 双瞳走了过来,看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不由微微皱眉,不过没说什么。 她本来就不擅长安慰别人。 何况现在也不是安慰的时候。 她刚才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奈良寄来的,而另一封没有署名,只写了两个字: 诛邪。 字迹的上面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红叉,看起来很是血腥。 曲凤池很清楚诛邪代表着什么,所以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他先是拆开了奈良的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字迹也颇为凌乱,大意是事态紧急,要求曲凤池立即前往老地方碰个头。 老地方指的是青湖小筑。 至于另一封信就更简单了。 信纸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注明了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这是有人指明要他在那个时间点抵达那个地方。 但这人是谁,有什么企图? 这两封信之间有联系吗? 时机实在太巧了,令曲凤池不得不感到怀疑。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敢在空桑城装神弄鬼。 …… …… 一个时辰之后,曲凤池来到了信上所说的那个地址。 此处是一栋年久失修的旧楼,位置极其偏僻,似乎连重建的必要都没有,也不知道主人是谁,就这样被孤伶伶地遗忘在此,与尘埃和孤独为伍。 出于谨慎,曲凤池围着这里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事情总不可能这么简单。 能知道诛邪的人,必然与破天小队有极深的羁绊。 无论是好还是坏。 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但那神秘人还未出现。 曲凤池站在阴影之中,无比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却一无所获。 莫非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他准备离开。 忽然,有人走进了这栋旧楼。 细碎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十分响亮。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清楚了来人。 那人生了一张标志性的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是如今满脸是汗,似乎非常紧张。 曲凤池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程影会在这里。 难道他就是寄信人? 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从程影茫然的神情来看,他对此并不知情。 曲凤池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苍白。 有人跟在程影的身后走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麻布袋。 这是怎么回事? 曲凤池只觉现在的情况混乱无比,程影什么时候跟罗夏勾结在一起了? 程影明显很是紧张,情绪也随着暴躁起来,似乎对于在这里与罗夏碰头感到非常抵触。 “为什么选这里?”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你让我在这个鬼地方等你是什么意思?” 罗夏冷笑一声,说道:“让你时刻记得自己背负了什么,这样才能帮你认识你自己。” 程影的呼吸有些急促,半张面孔藏在黑暗之中,沉默无言。 “说吧,赶紧交待一下最近的状况,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 程影沉默片刻,很不情愿地说道:“依长治还没回来,刚去了寒川。” “陆清羽也跟着去了寒川,具体原因还不知道。” “兰汐想要机械之心,因为他要制衡破天,不想让破天一家独大。” 曲凤池惊讶地看着程影,目光一动不动,仿佛第一次认清这个人。 原来破天的情报竟是由他泄露出去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自己给了他莫大的信任,结果回报的却是这个。 曲凤池忽觉无比心寒。 罗夏听完程影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还要赶着去向兰汐汇报破天的情报,那你走吧。” 程影狠狠地瞪了罗夏一眼,转身离开了旧楼。 曲凤池顿时明白了一切。 程影是兰汐安插进来的眼线。 这件事情被罗夏知道了,反过来利用程影的卧底身份,来监视破天的举动。 他什么都明白了。 旧楼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直到罗夏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嘿……” 罗夏大笑片刻,骤然转头看向曲凤池,说道:“曲凤池,你说说看……如果兰汐现在想要机械之心,你们到底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521 心中的恶魔 原来这一切都是罗夏故意做给曲凤池看的。 他特意喊曲凤池来此,除了拆穿程影的真面目,还点明了兰汐的想法。 他没有等曲凤池回答,便转身离去。 很明显,他并不想跟曲凤池对话,只是为了说出这一句话。 但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假如皇帝陛下对机械之心起了贪念,破天小队该如何抉择? 交,还是不交,这是一个问题。 而且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曲凤池没有说话,那张英俊的脸庞已然满是汗水。 因为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兰汐想要机械之心,他们自然必须要交出来。 但他很清楚依长治的性情,事关牧尧的性命,依长治绝对不会妥协。 哪怕是路依凝出面劝说也无济于事。 整个东极高庭,只有破天小队有这样的实力抗命。 然而一旦抗命,那就是抗旨,便是与朝廷以及皇室作对,破天小队能承受得住皇帝陛下的怒火吗? 没人知道破天小队有没有能力经受抗旨的后果,包括他们自己在内。 事情开始变得棘手了。 如果兰汐在依长治和陆清羽都不知情的前提下,单独找到自己,要求他交出机械之心,他该怎么办? 而且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自己曾经重用的人也变得不可信任。 更让他惊恐的是,就在来这里之前,他去了青湖小筑一趟,见了奈良一面。 奈良的神情很是焦急,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明天晚上,一念会来抢夺机械之心,而且势在必得。 牧尧早已身死,依长治与洛可儿双双失踪,此刻的破天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说完这话以后,奈良便匆匆告退。 曲凤池望着他远去,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将此事上报朝廷,请求兰汐派人支援,兰汐必然会以此为借口,将机械之心以代为保管的原因收回去,那肯定就要不回来了,到时候如何向依长治交代? 把机械之心交给路依凝?这个办法更加不行,她如今远在墨龙潭,假若自己这时离开,空桑城迟些出了什么乱子,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所有的应对方法都被否决了。 曲凤池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解决手段。 他将手伸进胸口,摸出一个布包,里面裹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立方体,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生机。 “如果只是一天,那就想办法熬过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段时间……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他盯着死气沉沉的机械之心,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 …… 回到利苑别府后,他立即找来了双瞳与贺峰。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对方的目标很可能是他,那就要第一时间将机械之心转移,双瞳无疑是最好的人选,由她来保管再合适不过。 至于贺峰,他的任务也很简单,如果明晚出现敌袭,他尽量闹大动静,这样一来对方也怕打草惊蛇,到时候也会对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或许是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曲凤池的脸色明显比以往更苍白。 贺峰注意到了这点,不禁有些讶异。 他很少见到曲凤池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曲凤池并没有告诉他程影的事情。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先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等陆清羽回来之后再做处理会更好。 他不想让双瞳等人也被牵扯进来。 毕竟这些事情太过耸人听闻。 而且以贺峰他们的脾气,倘若知晓了真相,还不知会做出怎样的出格举动。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稳定局势。 不过他闭口不谈,不代表双瞳他们不会怀疑。 临走之时,双瞳特意看了他一眼,想从他的眼里瞧出些什么。 可惜,除了伪装出来的淡然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 …… 时间过得很快。 第二天晚上的篝火晚会如期举行。 很多士兵都喝得酊酩大醉,但有些人则刻意保持了清醒。 程影似乎满怀心事,滴酒不沾。 从宴会开始,他便一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眼神时不时扫过曲凤池等人,面前的食物一口都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起身,与幻火打了个招呼,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曲凤池随之而去。 双瞳沉默地看着他离开,那双柳叶似的眉毛高高扬起。 不知为何,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 …… 程影的速度很快。 但或许是因为紧张,他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的曲凤池。 又可能是曲凤池的行动太过隐蔽,让人难以发现。 片刻后,程影来到了利苑别府,直接进入了那间暗室。 曲凤池站在门口,看着他打开了暗格里的保险柜,心底生出一丝悲哀之感。 自己尽心尽力提携此人,没想到却被反咬一口,这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程影仍然没发现曲凤池的到来,仔细地盯着那个保险柜,似乎在思索打开的办法。 曲凤池摇了摇头,说道:“你在干什么?” 程影的动作顿时凝固了。 过了很长时间后,他转过头来,脸色异常苍白,说道:“我只是想看看……我们今晚到底要保护什么东西。” 到了现在,依旧谎话连篇。 曲凤池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今晚,一念是想来抢夺机械之心的吧?”程影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我是觉得……必须来看看机械之心是不是藏在这里,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它。” 他的笑容很可爱,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若是不认识他的人,看见他这个笑容,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曲凤池只觉得无比恶心。 那张满是笑容的娃娃脸下,隐藏着丑陋而又膨胀的野心,以及无法抑制的恶念。 “不要再装了。”曲凤池失望地说道:“程影,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你不必再以这副虚伪的面具来面对我。” 程影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曲凤池,沉默无言。 曲凤池的情绪逐渐平伏,说道:“你现在还有机会,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们如果能并肩击退一念,事情便仍有转机。” 程影盯着自己的靴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曲凤池继续说道:“我查过那栋旧楼,是你程家以前的住宅。” 程影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曲凤池也在场。 当然,肯定是罗夏让他来的。 曲凤池忽然提及他家以前的旧楼,不管是什么动机,他都觉得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他站在曲凤池的面前,就像是赤身裸体的婴儿,没有任何秘密,也没有任何尊严。 不,不止是曲凤池,还有罗夏,还有兰汐。 他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 可怜,而且可悲。 程影始终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庞。 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心中的恶魔此刻正在滋生。 那个逐渐膨胀的恶魔,也许才是真正的他。 522 死亡的真相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恶魔。 这与善恶无关,只是天性和本能。 无论是出于保护自己,还是为了某些利益迫害他人。 很多事情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我还能如何回头?”程影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曲师兄你为人极好,但若是被破天的其他人知道了,我必定身败名裂。” 他的脸庞依然埋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喜怒。 曲凤池很真诚地说道:“为了保全你的名声,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不过当这事过去以后,你要主动去向陆清羽坦白,这是唯一挽回的办法。”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了程影好,毕竟这样优秀的人才走向邪路实在太可惜。 程影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却没说出口。 因为外面忽然引发了很大的动静。 利苑别府的大门外似乎聚集了很多人,闹出了不小的骚动。 程影从阴影里抬起头来,望向曲凤池的眼神无比真挚。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用表现来表达悔过之心的。” 那眼神里不但有着真挚,还有对做错事的悔恨和懊恼。 曲凤池欣慰地说道:“这样就很好。” 说完这话后,他转过身去,准备出去看看外面的动静。 噗地一声闷响。 一只手从他的后背穿过,再由胸口探出,手里还攥着一个红色的东西。 那是他的心脏,依然砰砰跳动着。 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曲凤池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地。 一大篷鲜血洒在地上,仿佛无数朵死亡的蔷薇。 他低头看着那只被鲜血染红的手,只觉浑身的力气正急速消失。 他没有尝试着回头,因为他已经没力气回头了。 他只想问程影几句话。 明明自己给了对方一条出路,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可惜的是,他这话直到死也没问出口。 因为他刚想张嘴,就有鲜血从嘴里喷出,化成了一声闷哼。 程影捏着他的心脏,感受到渐渐虚弱的跳动,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过了,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恶毒,充满了嘲讽与恨意,“但你连恶人都不敢做,还想给自己立牌坊,你有什么资格领导别人?” 曲凤池浑身发冷,视线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人终有一死,只是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农夫与蛇的例子发生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无比讽刺,不过更多的却是悲哀。 “把机械之心交出来吧,你们没办法和陛下斗的!” 程影的面容变得极度扭曲,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破天是厉害,但要怎么跟整个东极高庭对抗?为什么不肯现实一点?即使是依长治也不可能!” 曲凤池无力反驳,他的意识已然开始模糊,全身灵气迅速泻去,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弥留之际,他感到有几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快速靠近。 程影也察觉到了,抬头望着黑暗的天际。 没想到一念居然来得这么快。 “看来是没办法了,至少……我要保全我自己。” 沉默片刻后,程影凑近曲凤池的耳边,轻声说道:“多亏你没有告诉别人……关于我的事情,谢谢你。” 然后他捏碎了曲凤池的心脏。 曲凤池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恭长卿来到利苑别府之中,感觉到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顷刻消散,不由微微皱眉。 究竟是谁死了?而且还抢在他们的前头? 他们的潜入引起了东极高庭的注意,现在有无数东极军正往这边包围,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抢走机械之心。 然而破天小队某位成员的突然死亡,打乱了他们的原定的计划。 程影从暗室里冲了出来,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扯着嗓子叫道:“曲师兄……曲师兄被一念的人杀了!” 听到曲凤池这个名字,恭长卿顿时心往下沉。 这明显是一个陷阱。 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泼污水。 如果是这样的话,机械之心肯定也不在这里。 这意味着计划完全暴露了,必须赶紧离开此地。 念及于此,恭长卿立即说道:“撤退!” 成百上千的东极军冲了过来,将利苑别府围得水泄不通。 恭长卿等人跃上屋顶,且战且退,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贺峰急匆匆地赶到利苑别府,恭长卿等人已然离去。 他只看到曲凤池倒在血泊之中,凄惨死去。 程影跪在曲凤池的尸体旁边,哭成了一个泪人。 在这种时候,贺峰没有惊惶,反而冷静下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曲师兄被一念偷袭,就在我面前……被暗杀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曲师兄就死了……” 贺峰不再多言,将曲凤池搬进了暗室里,靠着墙坐下。 趁着这个时候,程影悄然离去。 东极军冲进了利苑别府,看到这一幕时,不禁吓得脸色惨败。 他们都知道破天有多么护短,曲凤池若是死了,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和处罚? 贺峰沉着脸说道:“所有人都守在这里,不得离开,今天决不能再有人死去!” …… …… 半个时辰后,程影来到当年程家旧楼门口的某条胡同。 胡同里空无一人,是个很适合做事的地方。 旧地重临,他的心情应该完全不一样。 只是现在没时间感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站在空旷无际的黑暗中,程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影子。” 今夜没有月光,自然也就没有影子。 影子只是接头的暗号。 片刻后,一名青衣女子从阴影中出现。 她肌肤胜雪,容貌娟秀,气质宁静温雅,竟是一名极美的女子。 但这样的女子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若不是心智有问题,便是有恃无恐。 很显然,这位女子绝对不一般。 因为她是易水寒的首领,别说是黑暗之处,即便龙潭虎穴也去得。 她静静地看着程影,说道:“什么事情,如此着急?” 她看着很像是女人,但终究不是女人。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很有磁性,然而与外表全然不符合。 程影很清楚这位看起来很像美丽女子的杀手之王有多么恐怖,脸上却毫无惧色。 他捏了捏拳头,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暴露了,但也把问题解决了,我……我杀了曲凤池。” 群芳妒轻笑一声,说道:“皇上要的东西呢?” “暂时还没办法拿到。” 群芳妒说道:“既然你已经把知道你身份的人都杀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影沉默片刻,咬着牙说道:“我干不下去了,我要退出。” 群芳妒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古怪,说道:“你现在即便想退出也来不及了,毕竟你都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程影微微一怔,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群芳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很快,程影发现群芳妒并不是在看他,而是望向了他的身后。 顺着群芳妒的目光,程影缓缓转头。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之中。 贺峰满脸寒霜,一道道凝若实质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事情果然是这样。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简直不得好死,应该拧下他的脑袋来祭拜曲师兄。 气氛瞬间凝固了。 双方四目相交,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很长时间后,贺峰忽然说道:“你的戏演得很好,可惜忽略了很多细节。” “曲凤池的伤口是从身后刺进去的,一念的人怎么可能从后面偷袭他?” 程影说道:“为何不能?” 贺峰说道:“在明知道一念会来的情况下,只有他相信的人才可能偷袭他。” 程影说道:“这只不过是推测。” 贺峰的脸上寒意更甚,说道:“我让所有人都不准离开,然后你就不见了,这又该如何解释?” 他步步逼近,继续说道:“所以我一路尾随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到事情居然是这样……”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从程影的脸上移开,转到了群芳妒的身上。 他曾经见过这个人。 无论是美貌,还是实力,此人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只是没想到,当年她曾试图刺杀兰汐,现在居然又为兰汐做事。 世事真是奇妙。 他看着群芳妒说道:“我认识你。” 523 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贺峰曾经见过这人。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或许路依凝不会嫁给兰汐。 易水寒的杀手之王,光是这个名号便已足够引起他的警惕。 群芳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美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嘲意:“你当然认识我,毕竟我还手下留情,饶了你一命,否则你哪能享受这些年的荣华富贵。” 贺峰脸色阴沉,说道:“当年你刺杀兰汐,今日居然又被他所用,他既然有如此心胸,为何又要对破天出手?” 群芳妒咯咯笑道:“跟当年相比,你的实力精进了很多,脑子却没长进多少,亏你还能跟着程影找到这里来,看来只是他这个废物运气不好罢了。” 嘶啦一声裂响,数十条红色的绸带骤然飘起,无风而动,无数根细长的银针漫天飞舞,上下浮动,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仿佛星辰闪耀,泛着刺骨的寒光。 这些死物若有灵性,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成为了群芳妒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是绸带还是银针,都变成了最致命的杀人武器。 绸带仿佛缠绕的巨蟒,绕上群芳妒的肩头,将她苍白的脸庞添上了一抹鲜艳的红。 “蠢货,当年我便是听令于陛下,成全了一桩婚事!说起来,我还算是陛下的媒人!” 贺峰骤然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隐藏的含意是什么? 漫天银针陡然颤动起来,如飞蝗般扑向贺峰的面门。 刹那间,黑暗中闪过无数点细密的银光。 贺峰不及细想,暴喝一声,全身迸射出耀眼金光,仿佛炽热的太阳! 他的双足猛地踏在地面上,踩出数道裂口,气浪翻卷。 叮叮叮—— 银针扎在贺峰的胸口上,像是刺在了一堵坚实的墙壁,四下弹飞。 当年在群芳妒的面前,贺峰毫无还手之力,如今修为暴涨,竟能与群芳妒不相上下。 群芳妒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身为杀手之王,她当然事先调查过每个人的实力,对于这种场面并不意外。 第一次出手只是试探。 银针又起,这次的攻势更加凌厉,速度也更快,光芒骤然闪过,群芳妒那绝美的脸庞冷若冰霜。 白光乍现,一蓬银针穿透黑暗,瞬间来到贺峰的身前。 贺峰沉声一喝,屈膝半蹲,双臂护于胸前,仿佛无法逾越的铁门,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的面门。 银针一头撞在金光之上,绽放出无数道火花。 被劲风一激,灰尘满天飞扬,犹如厚重的雾霾,遮住了场间的视线。 四周忽然归于平静。 群芳妒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举袖掩着口鼻,盯着浓雾深处。 片刻后,灰尘渐渐散去。 贺峰早已不见踪影。 群芳妒心中顿时戒备大起,正要退后,脚下的地面忽然拱了起来,一只大手破地而出,抓住了她的脚踝,蛮不讲理地将她拖了下去! 轰地一声巨响,地洞中金光爆开,仿佛数万斤重锤狠狠地砸了下来。 两道人影借着气浪冲出。 群芳妒披头散发,衣襟破裂,显得极是狼狈。 她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两股殷红,顺着脸颊划落,看起来受伤不轻。 贺峰趁她立足未稳,一拳砸中地面,溅起无数烟尘,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犹如发生了一场惊怖的地震。 群芳妒身形摇晃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一道金光猛然冲来,在光华的另一边,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如猛虎般扑了过来。 在群芳妒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贺峰揪住了她的衣衫,猛力抛向天空! 群芳妒在空中无法借力,只能任由自己跌落在地,霎时烟尘大作,贺峰扑了上来,对着群芳妒拳打脚踢,双眼通红地吼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他亲眼目睹曲凤池的死,早已怒火冲天,心中悲愤交加,此刻想的是先打死群芳妒,再去找程影算账。 只是他低估了群芳妒的实力。 尽管被打得口吐鲜血,毫无还手之力,群芳妒的眼里却始终看不到任何惊慌。 她脸上忽然生出嘲讽之色,哈哈笑道:“废物,空有孔武之力,完全没有速度可言!” 刹那间,气浪翻滚喷涌,群芳妒飘然跃起,身如鬼魅,转眼便与贺峰拉开了差距。 花开无言,叶落无声。 杀手之王终于开始露出锋利的獠牙。 她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实体,只剩下虚无的幻影。 贺峰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肘上插着一根银针。 这根银针堵塞了他的灵气,他逐渐感到体力不支。 一根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刺来。 贺峰拼尽全力,也无法追上群芳妒,反而被银针刺中。 或许这世上只有依长治能跟得上她的速度。 群芳妒就像一只狡黠的猎豹,肆意玩弄着自己的猎物。 当敌人筋疲力尽之后,再发动致命一击。 程影躲在阴影之中,看着群芳妒与贺峰之间的决战,脸色苍白至极。 他自认为实力不俗,谁知这两人展现出来的实力居然如此恐怖。 若不是突施偷袭,曲凤池又怎会被他杀死?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 …… 贺峰喘着粗气,极为不甘地倒下了。 他的身上插满了银针,犹如一只垂死的刺猬。 他的脸色通红如血,就跟他衣服上鲜艳的血迹一样。 群芳妒来到他的身边,嘲弄说道:“破天不过如此,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呢,可能是那个患有眼疾的小姑娘?” 贺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喘不上气来。 群芳妒冷笑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贺峰面色涨红,艰难说道:“我……我有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别杀我……” 群芳妒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有意思,破天居然还有贪生怕死之辈?” 她捋了捋凌乱的发梢,像是一位俏生生的邻家少女,凑到了贺峰的近处,微笑说道:“有话直言。” 贺峰两眼发直,气若游丝道:“依……依长治……他……” 群芳妒不禁又靠近了一些,问道:“依长治怎么了?” “依长治……让我送你下地狱!” 贺峰忽然怒吼一声,鼓起最后的力气,一头撞在了群芳妒的鼻梁上! 这一下速度太快,又太过突然,群芳妒完全没有防备,往后飞出数米,轰然倒地,满脸都是鲜血,就此昏迷过去。 贺峰大笑几声,脱力倒下,虚弱到了极点。 程影出现在贺峰的身旁。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变成了残忍的决绝。 “对不起了,谁让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呢?” 贺峰就此死去。 程影喘着粗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很不真实。 两名破天小队的成员都死在他的手上。 他们还是自己的师兄。 这件事情听起来很疯狂,但他还是做了。 为了活下去,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突然间,他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眼眶里却有泪花隐现。 笑了一阵后,他又将目光投向贺峰的尸体,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到贺峰的手旁,写了一个血字。 那是一个汐字。 这个字当然不能让别人看到,但若刻意擦去,肯定会令人起疑。 他想了一下,将这个字改成了池字。 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到群芳妒的身边,呸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让你说我是废物,哈哈哈……” 524 醉翁之意不在酒 墨龙潭头顶的天穹被红光捅出了一个黑洞。 常年聚拢的厚重乌云也被光柱搅碎撕烂,红光四处流溢,映红半边天际。 雪花飘落,仿佛无数红色的血块。 城中百姓四散奔逃,惊恐的情绪瞬间传播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他们没有忘记,十年前的墨龙潭似乎就是这么消失的。 依长治的脸庞也被红光映亮。 他面无表情,看似平静如水,眼里却流露出几分焦虑。 路依凝和洛可儿也有些紧张。 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机械之心上。 泛着气泡的液体包裹着机械之心,它在其中不断翻滚沉浮,用力扑腾,卷起无数泡沫。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的立方体渐渐发生变化,不停膨胀、扭曲,慢慢变成了一个人体的形状。 看到这一幕,依长治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既然能发生变化,说明这个办法可能是对的。 牧尧的确有机会可以复活。 只是这个人形没有血肉,有的只是冰冷冷的钢铁机械,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 机械之心被无形之力揉捏拉伸,变成了一副骨架,然后液体源源不断地补充进去,慢慢填充着这副骨架,肌肉纤维渐渐丰盈,等修复完毕后,便轮到表层皮肤。 依长治静静地盯着机械之心,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是个无神论者,蔑视一切,但在这一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求苍天。 忽然间,他猛地抬起头来。 有三道极凌厉的气息冲了过来。 路依凝也察觉到有人来袭,冷声道:“每到重要关头,这些人就来搞事。” 外面有人突然大喊起来,听得出是悬镜司的一名官员,接着就是一阵爆炸声,掺杂着几声惨叫。 北落紫霄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厉鸣! 依长治微微转头,望向旁边的某处墙壁。 北落紫霄瞬间化成一道紫光,向那堵墙冲了过去! 迎接那道紫光的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一柄锋利的巨剑。 巨剑破开墙壁,狠狠地撞上了紫光,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 石屑纷飞,烟尘冲天而起。 淡薄的尘雾之中,一道紫光迅速闪过,如同高空中的闪电,穿行云端之间,如梦似幻。 一名高大的金发男子手持巨剑,无数蓝色光粒环绕在他身边。 恭长卿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进入了盘古模式的第二形态。 此次抢夺机械之心,他势在必得。 依长治面色阴冷,眼底闪过一道厉芒。 谁敢打扰牧尧复活,他就要杀死谁。 哪怕对方是恭长卿,也一剑杀之。 顷刻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气浪翻滚,吹散了周围的尘埃,显出恭长卿的身影。 北落紫霄旋转飞舞,在他身边纵横来去,却无法攻破他的防御。 依长治不愿多生事端,所以决定亲自出手。 …… …… 就在这时,狂风忽起,一道剑光照亮了密室。 陈陌的剑尖对准了路依凝的后颈,悄无声息地刺了过去。 他是刺客,也是剑客,最擅长的就是杀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骤然苍白。 一根冰柱不知何时出现在剑尖之上,挡住了他这鬼魅一击。 无数道冰刀拔地而起,陈陌迅速后退,但小腿还是被冰刀划伤,血流不止。 路依凝转过身来,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她的手中凝聚出一把冰剑,寒气四溢。 陈陌没有说话,拔剑便上。 既然偷袭不中,那不妨当面击杀。 对方虽然贵为东极高庭的皇后,但毕竟是一介女流,他有获胜的信心。 而且若能将其击毙于剑下,他的名声必然水涨船高。 出乎意料的是,路依凝的剑法比他想象的更为强悍,剑光密不透风,找不到任何破绽。 更诡异的是,路依凝每出一剑,地上便会出现一个光球,散发着恐怖的威力。 交手片刻后,地面上已经汇聚了数十个光球。 路依凝忽然举起长剑,数十个光球被无形之力牵引,冲天飞起,聚而不散,然后劈头盖脸地朝陈陌砸去! 就像下了一场暴风雪,看似云淡风轻,却有雪山崩塌,毁天灭地之感。 陈陌的脸色顿时比雪还要白。 突然间,周围的光线变得黯淡,无尽的黑暗汹涌袭来,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但在一瞬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原貌,只是这一扰乱,陈陌便逃出了路依凝的攻击。 古德怔怔地看着洛可儿,没想到自己制造出来的幻境如此轻易就被破解了。 在此之前,洛可儿也曾经破过他的幻境,只是没有这么快,这也让他放松了警惕。 一道绿色轮盘浮现在洛可儿的身后。 她周身绿光浮动,长发飘舞,仿佛高不可侵的女神,令人心生敬畏。 古德咬了咬牙,毅然对洛可儿发动了攻击。 这里是墨龙潭,也是东极高庭的地盘,不成功便成仁,他必须尽力一搏。 一道道墨绿色的绿芒从他的掌心出现,疾速射向洛可儿的面门。 这些绿芒中蕴含剧毒,常人沾之即死,只是洛可儿万毒不侵,根本无从畏惧。 …… …… 六人全力出手,府邸经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被毁得面目全非,大部分仪器都被砸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玻璃和碎屑。 谁都没注意到仪器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瘦,脸庞被罩帽挡住,瞧起来极为神秘。 梅洛始终隐藏在暗中,看着依长治三人被引开注意力,然后突然现身。 他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是他盯着机械之心,眼中有些疑惑。 这真的是机械之心吗? 不过时间不等人,他来不及多想些什么,一掌击碎了仪器的玻璃。 泛着气泡的液体从破洞中流出,机械之心也随之从中探出。 令人惊异的是,它非但没有停止修复,反而还加快了速度。 但没有了液体的保护,它自身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机械之心开始冒出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气味。 更恐怖的是,修复的过程中似乎超载过热,这具人形的铁块居然发出凄惨的呻吟。 所有人都听到了机械之心的惨叫。 依长治猛然转头,眼中凶光一闪即逝。 古德目瞪口呆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梅洛有些不确定道:“我想……这就是机械之心。” 恭长卿双眼圆睁,怒吼道:“那还在等什么,快摧毁它!” 梅洛再不犹豫,提掌拍落。 一道绿色的光罩忽然笼住了机械之心。 洛可儿脸色苍白地咬着下唇,背后的轮盘越转越快。 光罩的防御力极为惊人,梅洛根本无法伤及机械之心分毫。 而且在光罩的神力加持下,机械之心的修复速度再一次得到了提升。 恭长卿见势不妙,不顾依长治就在旁边,举起巨剑就要往光罩上劈落! 这时,机械之心骤然爆发出一团耀白的光芒,刺眼夺目至极,众人猝不及防,微微闭上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见恭长卿大声叫道:“是时候了,动手!” 依长治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他们毁坏机械之心。 他闭着眼睛,往机械之心那边靠拢,路依凝也极有默契地跑了过去。 他们在静静地等待。 地上到处都是路依凝聚集的光球,只要一念不慎踩中,必然会发出动静。 但奇怪的是,几秒钟过去了,他们却没听到任何响动。 片刻后,光芒渐渐散去。 恭长卿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依长治看向机械之心的位置,那里出现了一个人。 严格来说,是一个很像人的金属物体。 他全身被微弱的银光包裹,皮肤上流动着金属的光辉,材质像极了机械之心。 他的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装置,还有一圈圈的金属丝线缠绕,像是机械迷城里面的机关人,只是明显更加高级。 或许是尚未完全凝固的原因,他的容貌有些模糊,但从轮廓来看,确实有些像牧尧。 牧尧似乎复活了,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问题在于,机械之心就在这里,恭长卿刚才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路依凝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苍白。 她猛然张望四周,除了满地狼藉之外,别无他物。 洛可儿不知去了何处。 525 重生 府邸的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 红光此刻尚未完全散去,从中可见穹顶上被撕碎的流云。 恭长卿等人必然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抓走洛可儿? 依长治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脸上再难维持先前的淡然。 他的内心极为犹豫,甚至可以说煎熬。 洛可儿是一定要去追的,但如今偏偏又有意外发生,拖住了他的脚步。 牧尧好像也复活了。 到底该顾哪边才对? 机械之心化成的人形慢慢爬起来,身上蒸汽缭绕,吞云吐雾,体内时不时发出一些噗嗤噗嗤的声音,像是运转太快的机械因为负荷过重不得不泄压。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目中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容貌与牧尧几乎完全一致,但他并不是牧尧。 他更像是一个拥有牧尧外表的金属怪物。 依长治心慌意乱之下,没有注意到这点,路依凝却注意到了。 既然牧尧已经安全复活,他就该去追洛可儿了。 然而就在这时,悬镜司的数名官员冲了进来。 他们十分警惕地盯着依长治,如临大敌。 依长治眯起眼睛,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来阻拦自己。 实在不行,就从天花板上的那个破洞中撤走,反正这些人也追不上。 忽然,府邸的屋顶传来一阵凌乱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道巨网将破洞挡得严严实实。 上天入地,让你无所遁形。 北落紫霄微微抖动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全都杀了。 路依凝拦在他面前,说道:“你最好不要拒捕,免得多生事端。” 依长治无比阴沉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路依凝知道他在想什么,认真说道:“我会派人去找洛可儿,而且小牧他才刚刚复活,好像情况有些不对劲。” 依长治沉默片刻,往后退了几步。 这代表他同意了路依凝的建议。 悬镜司官员将此地封锁了起来,府邸周围安排了数十名修行强者看守。 只不过这里是路依凝的私人办公场所,他们不敢做得太出格,只是做些例行检查,也没有刻意限制依长治的自由。 在这个过程中,牧尧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木然的雕塑。 忙完例行检查后,依长治被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临走前,他盯着路依凝的眼睛,说道:“无论如何,都要把洛可儿找回来,拜托了。” 他从未这么求过人,这还是第一次。 路依凝自然知道他这句话里隐藏的分量,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依长治离去后,路依凝马上下令,全城寻找一念组织和洛可儿的踪迹。 牧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 路依凝转头看向他。 沉思一阵后,她拨通了零组织的通讯仪。 …… …… 半个时辰之后,张翼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牧尧,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登时如花儿般绽放开来。 他来到牧尧的面前,像是欣赏着极高雅的艺术品,小心翼翼地触摸了几下。 牧尧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瞧他一眼。 仔细端倪了片刻后,张翼凝重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牧尧木讷地看着他,沉默无言。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 好像也是在这里。 但……这人是谁,这里又是何处?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云层渐散,露出银白色的月光。 这个场景其实并不少见。 不过对于墨龙潭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观。 世人皆知,墨龙潭的上空常年被乌云笼罩,别说是月光,就连太阳都不多见。 月光轻柔如水,通过天花板上的那个破洞,照射在牧尧的身上,仿佛最纯净的圣光。 牧尧忽觉内心的某个地方像是被触动了。 他抬头盯着天上那个轮盘似的圆月,眼前浮现出一个古怪的仪器。 那是一个被数道半圆形铁架环绕的支架,沿着特定的轨迹,永远运转不停。 银色的黏液从支架中流淌而出,将天穹捅出了一个大洞。 黏液从高空落下,摧毁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无数百姓凄然死去。 如果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世间无疑要走向毁灭。 有人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所以那人毅然决然地飞上了天空,试图去修补天上的那个窟窿。 壮烈而又悲惨。 这些凌乱的片段在他的脑海中一闪即逝。 他不明白这些画面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如果能弄明白这些事情,他便能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的目光呆滞,远望天空,显得痴痴傻傻。 不过他一直都是这副模样,所以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包括张翼和路依凝。 哗啦一声轻响。 一道金色的流光双翼出现在他的背后。 双翼迸射出来的光华是如此耀眼,将整间密室映得无比亮堂! 仿佛最强壮的狮子亮出了自己的利爪,牧尧的气质在一瞬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牧尧,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股恐怖的威压从他身上扩散而出。 狂风四起,众人顿时站立不稳。 牧尧挥动一下翅膀,刹那间冲天飞起,撞破了拦住破洞的巨网,犹如一道金色的流星,迅速没入天际。 他的动作太快,仅在电光石火之间,在场没人能反应过来。 路依凝毫不犹豫地唤出一条冰龙,站在其肩上,也从破洞中飞了出去。 牧尧冲到高空之中,低头俯瞰墨龙潭,神情有些迷茫。 罡风呼啸袭来,犹如狂暴的漩涡,他立于风中,洒下无数光粒,仿佛神祗降临。 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吓得目瞪口呆,还以为真遇到了仙人,纷纷跪拜。 牧尧没有在意这些,他慢慢抬起头来,远眺某个方向,眼中闪过无数红色流光字符。 那是前往空桑城的方向。 路依凝远远追来,喊道:“你要去哪里?” 牧尧没有回头,而是在沉默地计算些什么。 三秒后,他似乎确定了方向,猛然一展翅膀,快速往空桑城的方向飞去。 “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路依凝见他要走,赶紧催动冰龙的速度,跟在他身后追去。 人们的头颅垂得更低,神情更加恭敬虔诚。 一个长着翅膀的仙人,还有一条巨大狰狞的冰龙,这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神奇景象,若不是有这么多人看见,他们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幻觉。 直到牧尧和路依凝远去后,他们才慢慢站起来,神情震惊地议论起刚才的景象。 …… …… 墨龙潭距离空桑城极远,但牧尧很快就赶到了。 他飞到城中的某处宅院上空,然后迅速坠下。 轰地一声巨响,他落在庭院的草坪上,溅起一地泥土。 他抬起脚来,草坪上显出两个脚印,被踩坏的绿草歪歪斜斜,很是凄惨。 这一幕非常熟悉。 他记得有一个大块头就经常这么干,故意把草坪弄得乱七八糟,自己没少呵斥过他。 可是那个人是谁? 这又是什么地方? 或许是动静闹得太大,宅院的主人被惊醒了。 黑漆漆的屋内点亮了一支蜡烛,一位披着风衣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牧尧与她四目相望。 女子容貌清丽,气质端庄宁静,应该是某位大家闺秀。 但是在见到牧尧以后,她便再也无法宁静。 蜡烛从她手中落下,掉在地上,瞬间熄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牧尧,眼眶渐红,神情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激动。 一名穿着睡衣的可爱小女孩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娘,怎么回事,谁来了?” 说完这话,她就看到了牧尧,揉着眼睛的手忽然停在了空中。 “爹爹!”小七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仿佛乳雀归巢,一路小跑过去,扑进了牧尧的怀中。 娘亲很久之前说过,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长时间后才能回来。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苦苦等待期盼,希望爹爹能在某一天回来,最好是带份礼物。 如今好不容易才盼到爹爹,她自然喜不自胜。 素衣掩面流泪,然后慢慢走到了牧尧的身旁,张开臂弯,将牧尧和小七抱在怀中。 这次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路依凝静静地站在宅院的一角,看着这温馨一幕,眼里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回来就好。 牧尧呆呆地瞧着母女二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那名经常踩坏草坪的大个子,他名字好像叫贺峰。 容貌英俊的师兄,名叫曲凤池。 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是不是叫依长治,还有路依凝? 那位眼睛奇特的高冷女子,依稀记得名字叫双瞳。 还有那个喜欢卖弄智谋的臭屁军师,名叫陆清羽的家伙。 他认识这些人。 霎时间,大量记忆宛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记得自己呆在一个黑暗的密封空间,永不见天日,几乎快要发疯。 那里如同一间无尽的囚笼,时刻折磨着他的精神。 他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已经忘了有多久。 直到某一天,黑暗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光屏,齐云川的脸现于其中。 看到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他忽然感到头痛万分,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地喊道:“不要放弃我!” “啊!——” 牧尧捂着自己的脑袋,大声惨叫起来。 小七被吓了一跳,哭道:“爹,你怎么了?” 路依凝神情微变。 素衣手足无措。 回忆的惨痛与现实的痛苦交缠在一起,牧尧只觉脑袋快要炸开! 然后他倒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一只乌鸦驻足在宅院的墙头上。 看到这一切,它展翅飞去。 乌鸦通体漆黑,与夜色融为一体。 片刻后,它飞到某条阴暗的胡同里。 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从黑暗中伸了出来。 很少人会有这么白皙的手,像是常年浸泡在牛奶中一般。 尽管夜色极深,这只手却依然白得发亮。 乌鸦停在这只手上,扑棱一下翅膀,发出一声刺耳的唳鸣。 子伦挥了挥手,乌鸦很识趣地飞走。 他望着牧尧宅院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他再次回到阴影之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程影失去了联系。 牧尧又重新出现。 这样很不好。 《一念破天》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