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爱美男》 第一章 返程台湾的飞机上。 徐恒放下手中的杂志,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他今年三十一岁,是台湾当红的美容整型权威。 或许是职业使然,每次见到各式各样的美女,他都能立刻吹毛求疵地挑出毛病,哪怕是任何细微的人工痕迹,也休想逃过他的法眼扫描。 他热爱他的工作,并以此为荣。因为他能将上帝的失败作品——丑女,改造成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色。换言之,他的存在对于那些爱美的女人们,可是比那蹩脚的上帝来得更重要和伟大。 他的诊疗室门上,甚至还很臭屁的贴着一行标语——信我者必得美貌! 拥有中、法精英血统的他,本身即有一张教女人们汗颜的俊美脸孔,从小到大,拜倒在他西装裤底下的女人不知有多少,恐怕全部排成队,还可以与大甲妈祖绕境进香团队伍媲美哩,难怪他自恋得厉害。 在徐恒眼中,只有他那法国籍的母亲,和宝贝妹妹——徐臻,才够资格被赞为天生丽质;其余的女人,他根本不屑一顾,若非求诊于他的病患,连瞄一眼都嫌懒。 有时他都不禁要怀疑,自己是否有所谓的恋妹情结,因为每当见到其他男的、公的、雄的生物靠近他心爱的宝贝妹妹,他都会恨不得将他们给除之后快。 徐臻是他心中最纯洁无瑕的天使,任何凡夫俗子皆不配亵渎。而如此俊美杰出的他,之所以单身至今,完全是为了想寻找一位拥有徐臻般气质温婉的女子。只可惜,上帝似乎特别眷顾徐臻,在这世上,她是独一无二的…… 至少,徐恒心底如此认为。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抵达目的地了,他掏出口袋里一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嘴角微扬。 “臻臻一定会喜欢的……”这礼物可是他精心挑选的哪。 最近医院生意兴隆,还得分身到欧洲的美容医学高峰会考察,害他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妹妹一面了,真是思念若渴啊! 正当他神游天外之际,手中把玩的小礼盒不慎滚落在座位旁的走道上,害得迎面而来的一名美丽空服员因此而绊倒—— “啊!”突然间摔倒在走道上,叶真纱忍不住惊叫出声。 “哎呀!”徐恒这才回神,赶紧起身。 跌坐在地毯上的叶真纱,本以为徐恒伸出手来是要发挥绅士风度拉她起身的,谁知—— “麻烦让开点,我要捡东西。”他目中无人地道。 什么叶真纱露出一个职业笑容,怒意暗藏地顺手捡起脚边的小礼盒。“先生,你指的是这个吗?” “没错。”他不假思索便抢了回来。 连声道歉或谢谢也没有,这冒失鬼也太没礼貌了吧 她凤眼微眯了下,迳自爬起身来,瞪了瞪方才险些害她扭伤脚踝的罪魁祸首,心里很不是滋味。哼!若非念在顾客至上的原则,她早就开骂了。 “这位先生,”她深呼吸后,好心提醒道:“请小心保管个人携带的物品,以免造成其他乘客的困扰。” 幸好受害者是她,倘若换成其他老人家或孕妇等禁不起摔的人可就糟糕了。 “真是的……”他恍若未闻,只顾盯着手上的礼盒,嘴里还抱怨道:“真讨厌,漂亮的珠光纸上都留下难看的鞋印子了啦。” “先生,理亏的人明明是你。”她强撑起的笑容瞬间垮下。 “如果你刚刚当心点,也不会把我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脏了。”他不悦道,低头忙着设法去除污痕。 “你……简直是非不分嘛!”她杏眼圆瞠。 闻言,他不经意地抬头一看,不禁微愣了下,这才开始正眼细瞧伫立在他面前的空服员,良久不发一语。 对于异性这种失魂般的盯视,叶真纱早已司空见惯。虽不敢自诩为倾国倾城,但是她对自己的外在条件可也有九成以上的自信,毕竟她的美貌是众所公认的。 而为了不想沦为草包美女,她一向努力充实自己的内涵与智慧,期望能成为一个内外兼具的现代新女性,她相信女人有太多男人无法望其项背的优点,不该再蛰伏于男人愚昧的专权统治下。从今以后,红颜不再是祸水,蛮横无知的臭男人们才是宇宙的大毒瘤。 她其实并不像一些自命为女强人,却刚硬得骇人的男人婆们,相反的,她兼备了女人该有的柔美与男人才有的坚韧,自然地散发出一股不逊于男人的魄力,以及对传统礼教漫不在乎的酷劲,风靡于两性之间。 “……喂,你到底看够了没?”两分钟后,她忍不住打断他无礼的注视。 “喔……”徐恒回神,脱口赞道:“小姐,你的脸挺美的。” 真是鬼斧神工啊!世上竟还有如此浑然天成的美人,教他一时寻不出破绽,实在是太罕见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不屑地冷笑着。男人啊,没一个是好东西,总是见色忘形。 哪知下一秒—— “请问你是在哪家医院整容的?看起来挺自然,想必花了不少钱吧?”他暗自估计着手术花费。 他的职业病又犯了,见贤思齐地想与那位想必技术丝毫不逊于他的同行,好好切磋、讨教一番。 “你说什么”她一听,脸色愀然剧变。 哇 !技术确实高明,连生气时都毫无异状耶!应是道行高深的前辈,太值得他拜见了,机会难得啊! “这是我的名片。”他自皮夹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也是个整型医生,可否请你介绍你的主治医师跟我认识?”他一脸诚心讨教,再认真不过的表情。 “你……”太恶劣了!叶真纱暗自咬牙切齿。 此时,不懂察言观色的徐恒,竟还火上加油,再热心奉送一张丰胸美体的优待卡给她,以表诚意—— “送给你,也许用得到。欢迎你有空来我们医院参观、体验,凭此卡可享八折优惠喔!” 他的笑容刺目极了。 如果他没嘴贱地一再出言伤人,也许她会肯放他一马,但…… 向来美丽迷人的凤眼猝然充满杀气,她握紧粉拳,理智正濒临崩溃边缘。 她承认自己的确不似波霸般有对傲人双峰,但至少也称得上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吧。岂料,生平头一遭,竟有此等眼拙的蠢男,不仅怀疑她的脸蛋动过刀,还暗讽她的身材过于没看头 “收下吧,别客气。”他当她是受宠若惊而反应不及。 “太过分了……”她快气炸了。 紧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她命令自己立刻转身离开,否则难保不会因忍不住一时气愤而失手宰了这个白目的家伙。 “喂,小姐,别走啊!”徐恒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回过身来。“什么事?” 哼,终于知道要道歉了吗?算他识相,总算知错能改,并非朽木。 “你干么急着走?”他不解道。 这很难懂吗?她翻个白眼,没好气地低声道:“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忙。” “你还没告诉我那位替你动刀的医师贵姓大名?”他扬声问道,并在心里推测着一些可能的名单。“他也是台湾人吗?” 够了!怕被其他乘客议论纷纷,她只好又走回去立定在他跟前,悄声却字字清晰地道—— “先生,请勿喧哗,好吗?”她瞄了眼手里快捏烂的名片。“另外我告诉你,徐、先、生。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任何一位整型医师,你别再诬陷我了!” “爱美是人的天性,整过容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何必急着掩盖真相呢?”他口无遮拦地说,引来众人注目的眼光。“你这样的心态很不健康耶!” 暗!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叶真纱恨不能立刻撕烂他的臭嘴,但职责在身,她只能哑巴吃黄连,窝囊地逃离现场。 含冤莫白地承受身后所有的嘲笑,却无法马上对他还以颜色,那感觉实在差劲透了啊!教她永生难忘。 死徐恒,你给我记住!她暗自诅咒着,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将他大卸八块。 * 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正值休假的叶真纱懒洋洋地窝在好友雷秀恩所经营的咖啡屋里。 “好无聊喔……”叶真纱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怎么啦,时差还没调回来啊?”雷秀恩递了杯咖啡给她提提神。“不是已经回台湾两天了吗?你的适应力一向好得惊人,怎么这一趟回来看起来特别累?” “讨厌死了,瞧我的黑眼圈多明显啊,丑毙啦!”叶真纱自怜自艾。“我被那个伦尔陵烦得要命,成天都不得安宁啊!” “是那个人称‘种马王子’的伦二少啊?他可红啦,常上八卦杂志和娱乐新闻。”雷秀恩笑笑,闲聊道:“这阵子他为了赢得咱们叶美人的芳心,听说已浪子回头,收敛了许多,但似乎还是不见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有何起色呀!” “我跟他是绝缘体,八辈子都不可能来电。” “可是令堂好像很中意他,几乎已把他视为准女婿。” “她若真喜欢他,干脆自己去嫁算了,别拖我下水。” “呵呵~~你妈确实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可惜人家伦二少对你死心塌地,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啦!”雷秀恩调侃道:“至少最近半年来,除了咱们冰山美人——叶真纱之外,他不曾再闹过任何绯闻了,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喔!” “搞不好是他以前玩得太凶,这半年来只算是暂时休兵,好养精蓄锐罢了,能代表些什么?”叶真纱啜饮着咖啡。 “飞入豪门当凤凰,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好康事,只有你避之如蛇蝎,丝毫不曾动心,真怪!”说着,雷秀恩端来一盘手工饼干,给好友配着咖啡享用。 叶真纱横她一眼。“喜欢吗?我把这肥缺让给你。”她愿含笑双手奉上。 “多谢你的慷慨。”雷秀恩嘻皮笑脸地拱手道:“只怕小女子我的八字不够分量,承受不起如此鸿福。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瞧,连你自己也不感兴趣,还猛挖苦我。”叶真纱塞了块小酥饼进嘴里,嚼了嚼后说:“欸,新口味喔,还不错吃……嗯,这是啥鬼玩意?”她吐出一张小纸条。 “那是幸运饼干里的占卜纸签,打开来看看吧!” “占卜?准吗?”叶真纱半信半疑地摊开来看。 雷秀恩凑近一看,顺口念了出来:“近日红鸾星动,有缘人千里来相会,爱情运大吉。” “胡扯,分明是骗小女孩的把戏。”叶真纱不以为意,随手将纸条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这么无聊的小玩意亏你想得出来,真幼稚。” “你猜错了,这种幸运饼干才不是我的杰作哩。是对面巷子尾的烘焙坊生产的,听说十分可口而且又灵验,所以我就买来卖卖看喽!” “喔?” “说不定马上就会应验了,你的真命天子即将出现,搞不好就在今天,更或许就在此处相遇喔!” “都几岁的人了,还信这种可笑的东西。”叶真纱嗤之以鼻。“况且,这盘子里所有的饼干全是你挑来放的,根本不能算数嘛!” “可是听烘焙坊的黄妈妈说过,每一包幸运饼干共有十二块,第一块被选取来食用的饼干通常最灵,代表食用者最近的运势耶!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太铁齿。” “故弄玄虚,那是商人惯用的招数,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才不信邪,再吃了第二块。 “是吗?”雷秀恩愣了下。“但是……黄妈妈还说,吃到的第二块饼干,如果和第一块的占卜相呼应,就是表示所预言的事即将应验。” “哼,只有笨蛋才会轻易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叶真纱照例把嘴里的小纸条吐在手掌上。“像这种制造噱头的爱情占卜幸运饼,肯定每一张都大同小异,全写些甜言蜜语,哄骗一些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 “喂,你的口气怎么像个对婚姻和爱情都彻底失望的欧巴桑啊?”雷秀恩失笑道:“虽然咱们俩已经二十四岁,比起店里那群女高中生是显得成熟了许多,但相较于门边那桌师奶们,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啊!不青不黄,正是美味可口的阶段喔!” “什么不青不黄?胡乱比喻!我们又不是蔬菜水果,任人评头论足。”叶真纱这次看也不看一眼手上的纸签,直接就想丢进垃圾桶。 “干么急着丢呢?先看看再说。”雷秀恩眼明手快地拦截下来。 “都说那是骗小孩的可笑玩意,何必浪费心思去看?”她将咖啡一饮而尽,迳自起身去续杯。 “好奇嘛。”眼见进门的客人越来越多,而工读生们已分身乏术,雷秀恩赶紧去帮忙招呼。 “需要支援吗?”她自告奋勇。 “求之不得,不过,没薪水的喔。” “知道,谁教我误交铁公鸡损友。”叶真纱揶揄道。“怪哉,你的店门口是贴了‘禁止男宾进入’的警告标语吗?”怎么客群阴盛阳衰得如此厉害。 “怎么可能。”开店做生意,哪有挑客人的道理。 “要不然整间咖啡屋里近四十名客人,居然清一色是女性,年龄层还非常广泛咧,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吧?”难道现在的男人都不爱喝咖啡了吗? 雷秀恩边在吧台里忙着,边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啦!最近店里常有一位大帅哥光临,几乎固定在每天午后一点多来消费,两点半左右离开。” “你是说……这些女人闲着没事干,每天都定时跑来参观那位美男子。”叶真纱瞠目结舌道:“太夸张了吧” “嘿,拜他所赐,最近这个时段,我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业绩蒸蒸日上哪!”雷秀恩简直乐不可支。 “听你说得天花乱坠,形容得好像那人是宇宙无双的赛潘安,貌惊凡俗的霹雳无敌旷世俊男。”帅哥有啥希罕,她在飞机上老早见识过许多天王巨星、俊男名模,审美标准可高哩。 “他的气质非常与众不同喔!而且爱慕者一天多过一天,通通是呼朋引伴而来,甚至也有些女学生们宁愿跷课来看他,魅力可是非同小可呢!”雷秀恩把他视为财神爷,只差没真的下跪膜拜。 “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看你不如免费招待他,请他天天抽空来你店里展览作秀,好当你的摇钱树吧!” “好主意!”雷秀恩眉飞色舞,异想天开地计划着。“也许我可以找他商量,所得三七拆帐!” “老天,我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她突地眯眼望着好友。“还是……连你也沦陷在他的美色之下了?” “纯欣赏罢了,别想太多。”雷秀恩笑容一敛,有感而发。“我一向把俊男当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生物,再帅我也不会奢想占为己有,那是自讨苦吃。” “秀恩,你之前去日本游学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一提起爱情,你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叶真纱见状,也收敛起笑闹之色。“你该不会故意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吧?” 雷秀恩愣了下,一时语塞。 这时玻璃门被推开了,一点十六分,那位众女引颈期盼的“午后咖啡王子”总算现身了。他又坐在习惯的窗边老位子上,两名女工读生争先恐后地抢着要为他服务。 “哎呀,别扯淡了。”雷秀恩如获救星,立刻转移话题。“瞧,男主角来啦!” 见好友避重就轻的态度,叶真纱也无意再强人所难,遂跟着众人赞叹的目光,一睹那名传言中的美男子的庐山真面目—— “是他”待她定睛将来人看个仔细后,不禁由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跌下来,姿势还不甚雅观。 “真纱”雷秀恩赶紧扶起还杵在地上的她。“我晓得他长得很英俊潇洒,但你也不必反应这么激烈呀!” “就是他!”叶真纱咬牙切齿。 “谁呀?”雷秀恩一头雾水。 “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该死的臭男人!”一把无名火瞬间熊熊燃起,她怒气冲冲地说:“那个没长眼睛的鬼整型医师,名叫徐恒的王八蛋啊!” 好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你可别太冲动喔!”雷秀恩拉住她,提醒道:“现在我店里全是些爱慕他的‘粉丝’,我可不希望你因此惹来杀身之祸啊!” “放心,我还没笨到那种地步。”淑女报仇,三年不晚嘛! 哼!长得帅就能有眼无珠,随便出口羞辱别人吗? 只见在场的女性同胞莫不垂涎得流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而他却不为所动,依旧悠闲地喝他的咖啡,看他的杂志,好不惬意。 “哼,一看就知道是个爱招摇、引人注目的自恋男人!”叶真纱暗暗骂道。 雷秀恩似乎嗅到了一丝火药味,她偷偷地观察叶真纱瞬息万变的表情,已大约猜测到好友的心思。看来,好戏即将开锣了! 孔雀女大战水仙男,猜猜究竟是谁死得比较难看? “该死的徐恒,要是摆不平你,我就跟你姓!”叶真纱已暗暗在摩拳擦掌,目光如炬地瞅着毫无警觉的徐恒。 她美丽又有个性的唇角绽放出一朵冷冷的笑容,教人见了不寒而栗。 这时,徐恒放下手上的咖啡杯,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 “唉……难道美丽也是一种罪过吗?不知又有哪些女人正在惦念着我,真累人!”他斜瞄了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又开始顾影自怜了。 望着眼前诡异的氛围,雷秀恩下意识地摸了摸围裙的口袋,掏出好友方才欲丢弃的占卜签条,偷偷摊开一探究竟—— 冤家来聚头,不打不相识,爱情精采可期。 默念着纸条上的预言文字,雷秀恩不禁噗哧一笑。 哇,好准喔!黄妈妈的占卜幸运饼干果然名不虚传。 “真纱,祝你幸运喔!”她已等不及要看热闹了。 第二章 某日晚饭后,徐恒被妹妹神秘兮兮地拉到她的房间里。 “我最可爱的臻臻,有什么事需要哥哥为你效劳?” “你会愿意替我保守秘密吗?”她撒娇地拉拉他的衣角。“包括爸和妈都不可以透露喔。” “当然。”为了宝贝妹妹,上刀山下油锅都成。 “其实……有件事已搁在我心上三年了,却一直不敢跟别人倾诉。”她的小脸笼罩在一片乌云下,看来十分忧愁。 “臻臻公主的小秘密,哥哥绝对会守口如瓶。”也只有在徐臻面前,徐恒才会收起一身的傲气,竭尽心力地去讨好。 “……”她沉默片刻,拉着哥哥并肩坐在床沿,无奈地叹了声。“唉……” “臻臻,有什么心事尽管跟哥哥说,别独自闷在心里呀!”难得见到妹妹如此愁容满面,教他不由得也难受了起来。 只见她低垂的脸上浮现两片红霞,迟迟未开口。徐恒的眼皮猛然跳着,心中隐隐不安,似乎有不祥的预感。 难道……妹妹恋爱了?!他脸色猝白。 “我……喜欢上一个人,已经三年了。”下一秒,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测,徐臻娇羞地说出这个让徐恒顿感晴天霹雳的噩耗。 “喔!”他痛苦地大叫,忽觉眼前一黑。“天啊!” “哥?”她被他异常的反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突然胃痛而已。”他忙找借口。 “胃痛?!可是……你手抚着的地方却是胸口耶!” “嗯……因为痛得太突然,所以……一时摸错位置了。”此刻,他的心脏已扭绞成了麻花状,却仍勉强苦笑着。 “需要吃颗止痛药吗?”她关心道。“你的脸色那么差,应该早点休息,咱们还是改天再聊吧!” “不碍事。”他深呼吸,勉强挤出笑容。“难得你今天主动找哥哥聊心事,咱们继续吧!我的……胃现在已经不痛了。”因为受创正在滴血的是他的“心”呀,那是无药可医的! “我真的觉得……爱一个人好痛苦喔!”她幽幽地说。 “既然痛苦就不要再爱了!”他眼睛一亮,连忙道:“应该趁早死心,以免将来受到更多的伤害啊!” “真爱哪有如此容易放弃的?”她秀眉紧蹙。“哥,你一定没爱过人,也不懂爱是什么,所以才会把话说得那么轻松吧?” 他急忙反驳。“谁说我不懂爱是什么?” 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没人比他更爱妹妹了。 “哥,也许我之所以爱得如此力不从心,完全是因为……我偏偏去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吧?”她轻咬着下唇。 毕竟,禁忌之恋是毫无希望可言的…… “难道对方已婚了?”他惊呼。“你、你是……第三者?!” 天哪!他清纯可人的妹妹,几时堕落成这个样子的?教他痛心疾首、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了无生趣、看破红尘、不如归去……呃,好像太超过了,总之,他视如珍宝的妹妹,已经被污染、教坏啦! 他一定要揪出那个罪魁祸首,然后将他凌迟处死! “不是啦!”她连忙解释道:“那个人还没有对象啦!我绝不会做破坏别人感情的事,毕竟那太缺德了,况且……我也没那种勇气……”她越说越小声。 “那你到底在痛苦些什么?”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因为人家仍停留在单恋的阶段,患得患失呀!” “对方的眼光很高,看不上你吗?”得了便宜还敢卖乖的混帐家伙,如果让他逮着了,非扒下那人的皮不可。 “当然不是。”她立刻替心上人澄清。“其实……是我自己太胆小了,一直不敢鼓起勇气去告白,只想拖一天算一天罢了。” “是吗?”他咬牙再问:“那人真有那么好,值得你在身旁守候了……三年?”该死,他为何一直没有察觉?! “嗯,对我而言……已算是完美无缺。”提起心仪之人,徐臻的脸又红得像颗苹果,看在徐恒眼里,真是心如刀割。 “他是谁?”徐恒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咬牙问道? 铃铃——铃铃—— 这时,徐臻的手机蓦地响起。一看见来电显示,她的美眸瞬间闪闪发亮,灿如夜空中的星子。 “喂?”她接起电话,随即背转过身去,笑意盈盈地与对方柔声交谈着。“……放假啦?我现在一点都不忙,真的!很高兴接到这通电话……没有打扰到我啦。一起吃饭……当然乐意啊!明天晚上六点,就约在秀恩学姊的‘捕梦咖啡屋’吗?” 明天?闻言,徐恒眉头皱成了死结。明天是他的生日,她在上个月时便答应要陪他一起庆生的,怎能临时变卦?! “臻臻,明天是……”他忍不住插嘴。 徐臻柔荑一挥,阻止他发言。 “哥!”她不悦地挪开手机,小声地下起逐客令。“我正在跟一个很重要的人讲电话,麻烦你先回房去啦!” 难不成这通电话是她的意中人打来的?!可恨啊! “喂,冒失鬼!臻臻明天已经被我先预约了,你休想插队啊!”他怒火中烧,于是隔空喊话,撂下警告。 “哥!”她气得直跺脚,赶紧拿起手机解释道:“对不起,我的身边有点吵杂耶。刚刚……喔,那是隔壁人家养的狗在叫啦!没什么……是啊,晚上老爱乱吠,真是讨厌。”她杏眼圆睁地瞪着哥哥,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放心,明晚我一定准时到。” “臻臻……”他无力地呻吟道,受到极严重的创伤。 没想到为了那不知从哪冒出来,横刀夺爱的家伙,妹妹居然……当他是条爱“催狗雷”的畜生,教他很受伤耶! “……一点也不会啊,反正明天我本来就没啥重要的事要办嘛!呵呵~~” 徐臻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娇笑声,但听在徐恒耳里却犹如撒钉子般,根根都刺在心头肉上。 “我的生日……”他想力挽狂澜。 “嘘!”她示意他安静别吵。 “臻臻,你明明答应过要帮我庆生的……”他刻意压低音量,委曲求全地说明苦衷。 “……农历生日?!真的呀?我只记得国历的,虽然还有一星期才到,可是人家早就把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呢!喔……生日当天要工作,所以才临时决定提前庆生的吗?”她根本懒得理睬一脸如丧考妣的哥哥,甜蜜地与暗恋多年的梦中情人热线当中。 “臻臻……那我该怎么办?” 徐恒可怜兮兮地瘫软在她床边的地毯上,让来回踱步正专心讲着电话的妹妹,一不小心往他背上踩了一脚。但哀莫大于心死,他连惨叫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眼眶发热,顿时感到心酸落寞。 “哎呀,哥,你没事干么趴在地上吓人?”她竟然还低声抗议道,丝毫未察觉到兄长难过的心情。“没事的话,就赶快先回房去嘛,别在这儿妨碍我讲电话,知不知道?” “我在这儿……很碍眼吗?”他气若游丝。 “对啦,快离开嘛!”她再次挪开手机,催赶道。 于是,徐恒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步子,挪出妹妹房间。 才一回头,就见徐臻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也不管门板是不是会撞伤他的鼻子。 “臻臻……”他面对着妹妹的房门,欲哭无泪。 前些日子,他看见徐臻认真地在织毛线,说要织成一整组的手套、围巾和毛线帽,并且特意挑选了他最喜爱的蓝灰颜色……亏他还满心欢喜地以为那些是妹妹为他所准备的,但看样子恐怕是他一厢情愿,会错了意。 “可恶的‘歹徒’!竟敢抢走臻臻的芳心。哼,我倒要亲眼见识一下,究竟是啥三头六臂的家伙!” 心意已决,徐恒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附在妹妹的房门上,企图偷听更多有关“情敌”的情报,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 第二天晚上。 临时被一场医学美容会议耽搁了时间,等徐恒匆匆赶到“捕梦咖啡屋”,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停好车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店门口。 “希望臻臻还在这儿……” 只见店内灯光微暗,一大群人围在吧台前的一张桌子边,似乎正在唱着生日快乐歌。 哼,气氛真是温馨感人啊! 他今天也是寿星,却得不到心爱妹妹同等的重视。思及此,他便五内俱焚,决定要出其不意地偷袭对方,让那人有个永生难忘的生日宴。 他悄悄推开玻璃门,轻手轻脚地偷溜进店里,视力极佳的他,毫不费力地在幽暗的光线下搜寻到他的目标——一名身高约一百七十五公分上下,穿着一件长大衣,头戴那顶他“肖想”已久的臻臻牌毛线帽,并且背对着他的庆生宴主角。 “敌明我暗,好机会!”他快步上前,二话不说便由后勒住那人的颈子,预备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他徐恒的宝贝妹妹,岂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可以轻易染指的?!不给对方吃点苦头,难消他心头大恨啊! “臭小子,今天我非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不可!”他一边动手教训对方,一边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 那受害者也不是只软脚虾,虽然难受得猛呛咳着,却也拚了命地在挣扎,企图化解徐恒的铁臂束缚。 “敢动我妹妹的歪脑筋,想必是活得不耐烦啦?” “放、开、我……”欲窒息的痛苦教那人的声音沙哑。 “要我放过你?”徐恒威胁道:“除非你肯点头答应,从今以后不得再靠近臻臻,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知道吗?” “哥?”徐臻花容失色地目睹着这荒谬的一幕,几乎认不出来眼前那野蛮不讲理的男人,竟是一向对她呵护备至的哥哥。 “喂,你再不松手,就要闹出人命啦!”一位寿星的男性友人想趋前去救人,却无辜地被徐恒的长腿踹开。“啊!” “这是我们个人的恩怨,任何人都不许插手管闲事!”徐恒口气凶狠,表情更是近乎狰狞。嫉妒使人发狂啊! “哥,你别这样嘛,好可怕……”徐臻掩面低泣。 “嗯……徐家大哥,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讲嘛,用不着动手动脚的。”雷秀恩也出面婉言相劝。 “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没啥好说的!”夺妹之恨教他们自此势不两立,今日非争个你死我活不可! “哥,快放手啦!”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受苦,却无力拯救,教她方寸大乱,不由得泪洒当场。 “臻臻……”徐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妹妹掉眼泪。 正当徐恒分神之际,一盘美味可口的黑森林蛋糕,迅速地飞砸在他俊美的脸上,这始料未及的“攻击”让他大惊失色,只能松开一只手,慌忙抹去阻碍视线的蛋糕渣渍。 被钳之人于是乘隙逃脱他的桎梏,转身使劲踢了下他的左脚陉骨,再迅雷不及掩耳地用两指戳向他的双眼。 “哎哟!”徐恒痛得跪倒在地,掩面呻吟。 原本庆生的大好心情,全被这不速之客给搅坏了。反败为胜,占了上风的寿星犹气愤难平,遂挽起大衣袖子,准备好好修理不识相的冒犯者—— “放开!” “我揍死你!” 经过一阵天昏地暗的扭打后,徐恒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作梦也没料到这位爆发力十足,与他近身搏斗片刻的对手,竟然身材如此纤细,简直捏不出几两肉来。呃……不过上身倒是有两“坨”不小的胸肌,只不过,触感似乎太柔软了些?他大感疑惑,不自觉又多按摸了几下。 “混帐!”随着怒斥声而下的,是清脆的巴掌声。 “噢!”无法忍受俊容遭损的徐恒,一手捣着热辣发疼的脸颊,一手粗鲁地硬要扯下对手头上那顶刺目的毛线帽,因为那原该属于他这亲兄长的福利。“凭你也配戴上这帽子?给我还来!”他吼道,翻身压住瘦弱的对手。 此时,混战暂歇,日光灯适时亮起—— 徐恒本来还为手中的战利品洋洋得意,但转瞬间却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地瞅视着被他牢牢坐压在身下的……女人?! 被扯落了毛线帽的叶真纱,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披散在地板上,羞愤交加的粉颊满布红晕,气息微喘的胸脯犹上下起伏着。 “怎么……会是个女人?!”徐恒错愕不已。 难道是他刚刚一时眼花,竟找错了对象寻仇? “该死的……怎么又是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叶真纱好不容易才认出巧克力蛋糕渍下的容颜。 这张即使化成灰她都记得的鬼脸,就是那个曾在飞机上毁谤她整过容的臭整型医师——徐恒。没想到,他竟会是向来与她交好的大学学妹的哥哥?! 她敢肯定,他们两人的八字铁定犯冲,否则怎会一再地以火爆局面相见?搞不好他们上辈子曾结下啥深仇大恨,注定此生要来算旧帐! 徐恒顾不得肮脏,赶紧以西装袖子擦净自己的脸,眨了眨眼后再仔细一瞧—— “你真的是个女人……那我刚刚摸到的不就是……”他左掌翻上呈碗状。 难怪会那么好摸顺手,原来…… “闭嘴!”不希望自己被吃豆腐的糗事让众人知道,叶真纱喝止道。“还不快把你笨重的身体移开?想揩油是不是?” “喔,抱歉。”自知理亏,他连忙退开。 犹豫了三秒,他才想起该发挥绅士礼仪,于是伸出手来,想拉她一把。 “不用你鸡婆!”她没好气道,根本不屑领情。 “喔。”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就当是自讨没趣。 “你刚才干么对我动手动脚的?”她愤怒地质问。 “不好意思,我想我可能是搞错对象了……”可是刚刚吹蜡烛的明明就是她呀,还有妹妹亲手织的毛线帽做铁证。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遇见你……”她喃喃地抱怨,坐起身来,拍去大衣上沾染的灰尘和蛋糕碎屑。 见她缓缓站起身,不想又被嫌挡路的他,赶紧识相地自动往右挪一步,打算让出空间。岂料一片美意却变成了恶意,他竟不慎踩着地上一滩奶油渍,一时脚步打滑,硬生生地往前扑倒!还不幸连累到流年不利的她,两人跌在一块……密不可分。 不仅肢体交缠,就连四片唇瓣也好死不死地胶贴在一起,牙齿与牙齿还碰敲出声音来……灾情惨重啊! “痛……”叶真纱的后脑勺撞地,顿时眼冒金星。 而徐恒那只垫在两人底下,最先着地的左手肘更是光荣殉难——骨折,撕心裂肺之痛,教他眼角立刻迸出泪花。 “天呀,你们没事吧?”雷秀恩焦急跑来关心道。 只不过慌乱之余,她还不忘偷偷用手机将两人这经典之吻拍照存证,日后也好回味留念……顺便调侃好友一番。 “哥……我恨你!”心碎且无地自容的徐臻,哭着奔出店外。 “臻臻,别走……”此刻,纵使软玉温香在怀,徐恒却无福消受,甚至是……欲哭无泪!因为这可是他的处男之吻耶,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送出去了,丝毫不觉有一丁点的甜蜜。他鸵鸟地闭上眼睛,祈祷着这只是场恶梦,等清醒之后,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船过水无痕。 无端端地飞来这场横祸,换来心爱妹妹的误解和指责,真是可怜复可悲的三十一岁生日!简直是……惨绝人寰呀! 然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叶真纱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早知道宝贝多年的初吻,会如此没价值地葬送,她倒不如随便转送给任何人都比他强。 呜……她那美丽的初吻憧憬,该找谁讨去? * 九月二十七日,天气睛。 我觉得进入大学后最幸运的事,应该就是认识真纱学姊了。经过一年来的相处,这才惊讶地发觉到,她在我心底已烙下不可抹灭的印记。如果世上少了她,真不晓得我的人生究竟还有何意义? 徐恒一脸“糊到屎”的模样,低声读着徐臻的日记。 虽然偷窥别人隐私是不道德的,但爱妹心切的他早已决定投靠撒旦,纵使不择手段,也要摸清“情敌”的底细。 为免打草惊蛇,他只好做出私自偷看妹妹日记的下三滥行为。 ……真纱学姊是完美无缺的,至少在我的心目中是无可挑剔的女神。个性爽朗且平易近人,幽默风趣却又不失淑女气质,聪慧机智外更走动静皆宜,真是我唯一的偶像。 他俊眉皱紧。 什么叫“唯一”的偶像?那他这位哥哥呢,难道还排不上妹妹崇拜人选的名单中吗?他差点想咬手帕啜泣去。 真纱学姊不愧是柔道社的台柱,每回的比赛都是凯旋而归。今日我亲自到现场参观,忍不住也跟着热血沸腾,随众人一起替她加油呐喊。虽然那么大声呼喊教人有些难为情,但只要是为了她,我心甘情愿赴汤蹈火…… 读到这一篇,徐恒已是咬牙切齿,火冒三丈。 没想到他那一向温柔娴雅的宝贝臻臻,竟然也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只可惜是奉献给一个外人……而且,偏偏是一个女人。 别说这种畸恋并非破天荒头一遭,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搞同性恋,只要他徐恒尚有一息存在,就绝对不允许妹妹谈这种惊世骇俗的不伦之恋! 其实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任何人都不配掳获徐臻的芳心,管他男的女的、活的死的,总之在他眼底就是容不下妹妹心有所属的事实。 “搞什么嘛!整本日记写来写去全是关于那个叫叶真纱的臭女人,根本就成了本‘传记’啦!”他对此嗤之以鼻,快速翻过好几十页省略不看。 他要找的是有关敌人的个人资料,可不是拜读她有何丰功伟业与过人之处! 怎么办才好?我仿佛越陷越深,对真纱学姊的倾慕之心已无法自拔,真担心终有一日会掩藏不住被人发现…… 该死的!徐恒又一次在心底诅咒那个姓叶的罪魁祸首。 看不下去了!他气得浑身颤抖,重重地合上日记本。若非怕被妹妹察觉到他今日的卑鄙行径,还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手中这本日记,以泄心头大恨。 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物归原位,他将目标转移至抽屉里一个粉蓝色的盒子。 “原来是一堆信件啊!”仔细一瞧,上头的娟秀字迹似乎都出自同一人。 “无聊!都啥时代了,还学什么文艺少女书信往来。传简讯或即时通不是方便多了吗?”他讽刺一笑。 再随手翻了翻几张风景明信片,这才发现是叶真纱由世界各地寄回台湾的,想必是特意留给徐臻作纪念用的吧! “……算她有心。”这点他不得不承认。 东翻西瞧后,他突然在盒子最底下看见一封可疑信件,信封上正是徐臻的笔迹。 “告白信?!”他脑海立刻浮现出一道警讯。 淡紫色的西式信封是黏牢的,这教徐恒有所顾忌,不敢贸然拆开。虽知可笑,他仍不自觉地低头嗅了嗅,希望能闻出啥蛛丝马迹。但除了浅浅的熏衣草香味外,根本闻不到啥鬼名堂。 收信人是叶真纱,连邮票都贴妥了,只差没投递出去罢了。如果他没猜错,这封信应该尘封许久了。 “不行!我一定要抢先一步,阻止任何可能发生的脱轨后续!”他拿起笔来记下叶真纱的住址,决定登门示威,顺便对她晓以大义。 哼,柔道高手又如何?凭他堂堂一个男子汉,难道还怕她这个穿裙子的?她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 虽然打定主意要去找害妹妹陷入畸恋不可自拔的罪魁祸首理论,但由于对叶真纱的工作行程一无所知,在连续扑了十次空后,徐恒才终于如同国父革命般,在第十一次造访时逮住她了—— 锲而不舍地狂按了近十分钟的门铃后,正当他以为又要无功而返,叹口气转过身时,却蓦地听见背后传来了开门声—— “吵什么吵啊?电铃都快被按坏了啦!”叶真纱怒斥。 “谁叫你耳聋,迟迟不来应门?”他回身,口气也非常之不耐烦。 一连吃了那么多道闭门羹,再好的修养也不禁要发火了,更遑论她好死不死的偏偏是他那心爱妹妹的心上人,“情敌”相见,当然格外眼红火爆。 “这是我家,见不见访客全是我的自由。”一见来人是他,她直接准备关上门逐客。 这家伙吃饱撑着吗,干么三番两次找她麻烦? 先是在飞机上出言冒犯她,又恶意捣乱了她的庆生宴,甚至还莫名其妙夺走她的初吻……她没找他算帐去,他倒厚颜无耻地登门来寻晦气,真是有病耶! “喂,慢着!”他迅速挡在门口。“我有重要事找你谈。”随后又补充道:“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要不是情势所逼,他打死也不屑见她的鬼脸。 “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讲任何废话,而且也没那个闲功夫。”她举起一支扳手示意。“我在修理浴室莲蓬头开关。” 瞄了一眼她手上的工具,他语带轻蔑道:“你确定你会修理吗?别白费力气了,干脆打通电话,叫个水电工来帮忙比较实在吧!” “你管我!”她给他一记大大的卫生眼。“没先尝试过,怎知道我到底会不会?”她习惯凡事先靠自己。 早上她去五金大卖场买回来的那组新的莲蓬头附有组装说明书,只要按照步骤做,想必不会太困难才是。 “慢走,不送了。”她态度强硬地再下逐客令。 所谓的待客之道是拿来对待文明人的,对他这种“青番”,无须多此一举。 “不行!我们今天必须把话一次讲清楚不可。”他用手挡住门。“况且,我再也不想多跑一趟了。”身为名医,他的时间宝贵得很。 她像突然想起什么。“这么说来……对面套房的林小姐三番两次在我门口见到的陌生男子,指的就是你吗?” 听说有名长相不俗的年轻男子多次来访却都遇不上她,她本来猜测一定是那个黏皮糖伦尔陵又来骚扰,没料到竟是徐臻家的那位“天兵”哥哥。 “林小姐?”他回忆着。“喔……是一个长得圆圆胖胖矮矮,像是哆啦a梦他妹妹的少年欧巴桑吗?” “说话留点口德!”她十分不以为然。“什么欧巴桑?人家林小姐才刚大学毕业而已,还比你年轻很多欸。” “是吗?可是我看她长得很‘臭老’,还以为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他不假思索地又掏出自己的名片。“麻烦你转交给她。看在她每次都很客气招呼我的分上,所有美容治疗费用都可以打个八五折优待。”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对了,请你顺便再告诉她,长成这样不是她的错,只要她对自己不放弃,我有信心可以拯救她的外表的。”他顿了下,感叹道:“虽然依她本身的条件而言,的确是难度不小。” 有够过分!她实在忍无可忍了! “滚出去!”她举起扳手作势要揍人。“我这儿不欢迎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 “我偏不走,你又能奈我何?”他绝不让步。 “闪开!别用你的脏手玷污我家的门。” “什么脏手?!”他立刻反驳。“你少不识货了!要知道有多少女人得仰赖我这双能妙手回春、化腐朽为神奇的‘圣手’,才能重新拾回做人的希望。” “哼,管你那双是什么怪手,总之你快滚吧!只要你多停留一秒钟,我就觉得周围空气都被你给污染了,你这带‘楣菌’的瘟神!” “不行!”他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不已。“这件事绝不能再拖下去,否则臻臻一定会万劫不复的!我今天一定要找你谈!” 一听到事关她向来疼爱的大学学妹,叶真纱只好悄悄放下原已高举的扳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放他进屋里来。 第三章 瞪着大摇大摆晃进门的不速之客,叶真纱泄愤似的用力关上门。 “有屁要放的话,就先等我把浴室里的事搞定!我刚刚已经拆了一半,得先处理好才行。”她最讨厌半途而废。 “我可没那美国时间久等喔。”他警告。 “爱等不等随你便,我不在乎。”她迳自往浴室走去,头也没回地丢了一句:“抱歉,冰箱里空无一物,没啥可以招待的,如果你口渴想喝水,就麻烦自己去厨房烧开水吧!” 因为浴室故障,这两天她都是借住在雷秀恩家里,还没空闲去卖场采买日常用品。没办法,最近帮人代班比较忙,好不容易放假了,当然想先偷懒一下喽! “待客之道未免太差了吧!”徐恒嘀咕道。 “那要看是对什么客人啊,像你这种‘澳客’,不招呼也罢!”揶揄声由浴室里飘出。 “算了,好男不跟恶女斗,等就等吧!”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徐恒呆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却没一个节目能吸引他的目光三分钟以上。最后他索性关上电视,站起身伸懒腰。 “喂,怎么这么久还没搞定?”他在小客厅里嚷道:“你到底会不会修啊?”真是爱逞强的女人! “要你管!”浴室里的她口气很冲。“本小姐偏喜欢慢慢修,就算修到天黑,只要我高兴就好!” 越修越心烦哩!本想打电话向人求救,却咽不下这口鸟气,不想面对徐恒可想而知的冷嘲热讽。冲着面子问题,她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绝不让他有任何看扁她的机会。士可杀,不可辱! 第一百零一遍欣赏完她简洁却雅致的室内布置后,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缓步走向浴室门口。 “喂,需要我伸出援手吗?”他斜倚着浴室门框,语带调侃道:“看来咱们这位女强人的技术似乎不很高明,身为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我实在不该继续袖手旁观,是不是?” “你这猫哭耗子……”她咬牙道。 “好吧,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我只好委屈自己出手帮忙喽!”脱下西装外套,他取代她的位置,抢过她手中的“机丝头”,蹲身研究着眼前的伟大工程。 “你修过吗?”她一脸怀疑,对他没啥信心。 “没吃过猪肉,至少也看过猪走路吧!”他捡起被她揉成一团扔到地上的说明书,看了看。“相信凭我的聪明才智,没啥能难得倒我的。闪一边凉快去,别碍手碍脚。” “哼。”既然如此,她索性站到旁边去纳凉,等着看他出糗。反正等他出过洋相后,她再叫水电行的人来收拾善后,不差这一点时间嘛! 然而,她好整以暇的表情维持不了多久,十分钟后,惨重灾情突地发生,令在场两人措手不及—— “天呀!”她惊声尖叫。 强烈的水柱狂喷而出,迅速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怎么回事?”他惊魂未定地问。 “还敢问我?”她手足无措地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还不快想个办法挽救?快呀!”她催促着。 徐恒的脸整个皱了起来。“……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天啊,我可怜的名牌西装裤和衬衫、领带全湿啦!”当然……还有内裤也无法幸免于难。 “少啰唆!还不快动手!”她气愤地推他一把。 早知道这男人不可靠,她还偏自找罪受,活该呀! 五分钟后,水势好不容易止住,一场水灾总算是暂时解除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一起松了口气。 剩下的残局,还是等一会儿再做打算吧!当务之急是先把一身湿衣服给换下。初春时节天气仍是微冷,一不小心便会感冒的,轻忽不得。 “真是无妄之灾……”回房换衣服的叶真纱脱下湿透的t恤,叹了口气。“唉……连内衣都弄湿了!”黏在身上怪不舒服的,还是顺便换一件吧! 正当她边发牢骚边解开背后的内衣钩子时,一个没长眼的冒失鬼闯了进来—— “……欸,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模样狼狈的徐恒低头扯着身上衣物,走了进来。“总不能叫我穿着这一身拧得出水来的湿衣服走在路上吧?” “吓!”几乎全身赤裸的她猛一回头,见到他出现,吓得差点忘记呼吸,心跳也乱得失了序。 “啊!”他一抬头,也愣住了。 “不要脸的东西,快滚出去啊!”她满脸爆红,大声斥责,随手抓起一个枕头朝他用力丢过去。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无意间一览春光的他,只得一边抱头鼠窜逃离原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道:“是……是你自己门没锁啊!” 其实……她还挺有料的嘛!当初他为何会目光模糊将她错当成男儿身呢?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决定该抽空去眼科检查一下,也许视力退步了不少喔! “我……我忘记了嘛!”她窘得直想挖个地洞躲起来。“平常只有我自己在家,不习惯随手锁门啊!” “喔……”原来如此。 重新着装完毕的叶真纱先深呼吸了好几次,替自己再三做好心理建设,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刚刚什么也没看见,对吧?”一走出房门她便质问道。 “嗯。”他识相地口是心非道。 “说吧!你来找我干么?”她双臂环胸。 “我是……专程来跟你商量一件天大的事情。”莫名其妙地,徐恒竟一时心虚得不敢正眼直视她的脸。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浮现方才那清凉的一幕,她白皙诱人的娇躯,还有仿佛吹弹可破的肌肤……停!他咬牙切齿地命令自己立刻清醒。 “而这件事与徐臻有关系?” “没错。”他点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认为要解决这难题,首先必须要你的全力配合,因为整件事的关键点正是你!”语毕,他连打了三、四个喷嚏,身体也跟着发抖了起来。 “很冷吗?”她明知故问。 “你说呢?”他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怜兮兮。 “非常抱歉耶。”她故意做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我一个单身女子独居,哪里找得出一套干净的男装给你换?况且,依你如此高大挺拔的身材,恐怕也穿不下本小姐的衣服,所以……只好委屈你忍耐一下喽!” “太没同情心了吧?哈……哈啾!”好冷喔! 不忍见他真的因此而着凉生病,她勉为其难地退了一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件浴袍可以借你应应急。” “聊胜于无。”他的鼻水都快流出来了啦! 三十分钟后,叶真纱端了两杯热咖啡走出厨房,路过浴室时,有些幸灾乐祸地敲了敲门—— “你在浴室里孵蛋啊,还不快出来?” “……”静悄无声。 她不禁窃笑。“我泡了香浓的热咖啡,可以暖暖身子,你再不出来见人,我可要自己喝光了喔!” 下一刻,浴室门扉突地被开启,只见徐恒一脸“便秘”的模样,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然后不发一语地抢过她手中的一杯咖啡,迳自走往沙发的方向。 尾随在后的她终于还是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不准笑!” “没办法……哈哈……”她狂笑不止。“实在太好笑啦……” “不准笑!” “……很适合你哟!”杰作啊! 他额爆青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笑!” 努力克制着笑意,她强装镇定地再次上下打量一遍。“嗯……这件浴袍是上回庆生时朋友所送的生日礼物,还是新的,我一次也没穿过喔!”她憋笑的唇角微颤。“我看它跟你的气质挺速配的,干脆转送给你吧?要好好爱惜,日本限量发行的,价格不便宜耶!”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目露凶光。“恕我无福消受,你留着自个儿穿吧!” 徐恒敢以项上人头打赌,她借他这件浴袍肯定没安啥好心眼,根本是存心想要恶整他一番嘛! 这件短身的浴袍,穿在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徐恒身上,下摆根本不及他大腿的一半。梦幻般的粉红颜色,越看越恶心;背后由白色蕾丝所圈成的心形框框里,该死的……印了个可爱到吐的hello kitty图案。 穿上它,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娘到宇宙最高点。 叶真纱瞧瞧他,又忍不住批评道:“奇怪,你一个大男人,坐姿怎么如此扭扭捏捏的,教人看了怪不顺眼啊!” “因为我里头没穿内裤,怕走光。”他没好气地说。 闻言,她险些将口中的咖啡喷到他的身上。 “你这变态……干么不把内裤穿上?”她脸红问道。 “我的内裤已经湿透了啊,怎么穿?”末了,他故意暧昧道:“难不成你也愿意借我一件替换?” “神经病!哪有人会同意把自己的贴身衣物借别人穿?”她不禁结巴。“更……更何况,咱、咱们非亲非故,而且……男女有别。” 叶真纱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他的腿毛……啧,毛茸茸的好恶心喔! “喂,好色的女人,你的视线到底放在哪?乱看一通,也不怕长针眼?”徐恒不客气地提醒道。 “我……我哪有偷看你,少臭美了!”她心虚道。 哇!竟然还有胸毛耶,不愧是有西方血统的混血儿。 “可以麻烦你到楼下的超市,帮我买一套‘正常’些,能够光明正大穿到街上的休闲服吗?当然还要加上一件内裤。”说是请求,但他的语气却像在下命令般。 “欠你的啊?我为什么要替你跑腿买衣服?”他以为他是她的什么人啊,竟敢叫她去帮忙买内裤?! “随便你。”他心一横,干脆两腿开开,瘫坐在沙发上。 “喂,你这……这姿势有碍观瞻耶!”她抗议着,急忙撇开脸。 “爱怎么坐是我的自由。”他佯装惬意地品尝着咖啡。“你如果不愿意去帮我买,那我也只好等到衣服全干了再回家。反正明天不必赶着上班,随便在哪过夜都没关系。” “你这是在威胁我?”她蛾眉皱紧。 “随你怎么解读。”他决心无赖到底。 沉默了片刻,她心有不甘地起身。“算我怕你。” 她可不想留这个顾人怨的家伙在家过夜,以免毁了一世清誉,那多划不来! “哪!”她朝他摊开手掌。 “你手伸那么长做啥?”他不解道。 “拿钱来呀,休想要我自掏腰包。” “急什么?买回来再给你钱也不迟,又不会欠你。” “谁晓得你是不是会赖帐的小人。”她酸溜溜地道。 “少狗眼看人低。”他快步走回浴室去拿钱包,掏了张两千元面额的大钞给她。“剩下的就算是赏给你的小费吧!” “不稀罕!”朝他吐了下舌头,她认命地出门采买,临走前,不忘叮咛他一声。“千万别接我家的电话,听见了没?” 她可不想被亲朋好友误会她金屋藏“男”,毕竟早已抱定不婚主义的她,再也受不了众人过度关爱的叨念啦! 因为男人都是惹祸精,碰不得啊! * 叮咚!叮咚! 叶真纱出门大约二十分钟后,门铃突地响起。 徐恒懒洋洋地起身去开门,不由得开口抱怨道:“搞什么嘛?哪有叫客人帮主人开门的道理……咦?” 画面暂时定格,门外的人并非购物返家的叶真纱,而是一对陌生男女。一名笑容瞬间僵凝的中年妇人,以及一旁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却呆若木鸡的年轻帅哥。 “咳嗯……”徐恒清清喉咙,有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要找谁?” “呃……抱歉。”妇人回过神来。“我想……我可能是按错门铃,打扰了。” 不可能的!她女儿家里不可能出现这么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所以她一定是走错了,她抚着心律不整的胸口安慰自己。 “可是……伯母,”伦尔陵哭丧着脸说:“这里的确是真纱的家,我再怎么眼花也不可能弄错的!” 妇人只好再次回头瞅着徐恒,好不容易才由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声音,心里尚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请问……这儿是叶真纱小姐的住所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啊!”徐恒倒是回答得很干脆。“请问你找她有什么急事吗?她出去帮我买东西,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 “我是她妈妈。”天啊!叶丽雯简直快昏倒了。 “伯母,小心。”伦尔陵眼明手快地搀扶住她。 为了想讨佳人欢心,伦尔陵一大早就亲自开车去叶真纱在嘉义的老家,载她母亲北上游玩,刚刚还特意陪叶丽雯去精品服饰店挑了件正式的昂贵套装,准备邀请她们母女去品尝全台北最高级的法国料理。 他自认早已摸清叶真纱所有的工作行程,绝不可能会出任何差错,岂料……竟有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偷偷进驻了佳人的香闺。 太可恨了!伦尔陵恶狠狠地瞪着一副以“男主人”模样自居的徐恒,巴不得立刻将他挫骨扬灰,拆吞入腹。 “先请进吧,别在门口罚站。”徐恒自然而然地招呼起客人来。“我来弄点茶水吧。” 他迳自回过身,走到厨房里去烧开水,并开始找寻可用的杯子。 “请问……”望着徐恒在厨房忙进忙出的背影,在沙发上的叶丽雯虚弱地问道:“你是我们家真纱的……朋友吗?” 顾忌一旁痴情追求女儿已久的伦尔陵,她只好把话说得含蓄些,其实是很想直接逼问他,为何会衣衫不整地待在她女儿家里,难不成两人早已经是关系匪浅啦?! “这……”徐恒挑了挑眉。“算是吧。” “你跟她认识很久了吗?”伦尔陵涩涩地追问。 “刚认识而已,还不太熟。”徐恒回头询问:“两位,要喝咖啡还是茶?”他只有在橱柜里找到这两样。 ……农药。伦尔陵悲哀地暗忖。 苦心追求了叶真纱八个月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踏进这套房,岂知热情招呼他的,竟是另一名已捷足先登的男人。 此时,传来了钥匙孔被转动的声音。 “喂,衣服买回来了。”叶真纱推门而入。“啊……” 一进门发现家里竟又多了两位访客,她不由得尴尬地傻笑了下,然后迅速将购物袋塞给徐恒,挤眉弄眼地催促他快去把浴袍换下,省得惹人误会。 “妈,你要北上来找我,怎么不事先通知一下呢?万一扑了个空,岂不是白跑一趟。”叶真纱故作镇定地走回客厅坐下。“好久不见了,你们大家近来都好吗?” “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却反而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是我主动邀请伯母北上度假的。”伦尔陵不甘被当成隐形人,赶紧开口发言,俊容却仍惨绿着。 “是吗?那可真多谢你了。”鸡婆!叶真纱暗骂。 “人家尔陵也是一片好意。”叶丽雯赶紧为他美言几句。“他可真是有心,知道你最近比较忙,都抽不出空回嘉义去,所以才提议接我来看看你的。” “妈,人家本想明天就回家去探望你们的。那么久没回嘉义,我当然也会很想念你们啊!”叶真纱连忙撒娇道。 “唉,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告诉我呢?要不然我也不会冲动地跑来台北。”叶丽雯叹道:“还麻烦尔陵那么劳累地两处往返,真不好意思。” “能为伯母效劳,是我的荣幸。”伦尔陵立刻卖乖。 “我哪知道他会吃饱了没事干。”呸,就知道跑去巴结她老妈,猛灌迷汤外加穷献殷勤。真是个卑鄙小人! “我所做的一切,还不全是为了你……”伦尔陵一脸委屈。 “不需要。”她依旧不肯给他好脸色。 “真纱……”她的冷漠再度浇熄了他满腔的热情。 “女儿呀!”叶丽雯握住她的手,急欲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刚刚那位先生跟你是啥关系?为什么他会穿成这样出现在你屋里呢?” “他是……”叶真纱一时词穷。 “对呀,快告诉我,他究竟是谁?”伦尔陵也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 叶真纱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时,换好一身灰色休闲服的徐恒正巧步出浴室,望着高大俊美,富有斯文雅痞气质的他,她忽地灵光一现—— 有了!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教伦尔陵彻底死心,又能够理直气壮拒绝母亲继续帮衬牵红线的绝佳借口! “亲爱的……”她巧笑倩兮地迎上前去,状似亲匿地挽住徐恒的手,却乘机对他咬耳朵:“闭嘴,待会儿别说话。” “干么对我动手动脚?”徐恒吓了一跳,却反应很快地压低了音量。 “如果你想要我帮你解决徐臻的事,现在就先配合我一下,算是条件交换。”叶真纱小声威胁道。 徐恒无奈地偷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谁教他有求于人呢!为了宝贝妹妹,只好豁出去了。 “你们……”伦尔陵手指颤抖着。 “你们都看见啦,他叫徐恒。”叶真纱介绍道:“是我的现任男友。” 她突然投下这枚炸弹,震惊了所有的人。 “不可能!”伦尔陵面无血色。 男友?在搞什么鬼呀?!徐恒一脸问号地凝视着叶真纱。 “这是真的吗?”叶丽雯也不敢置信。 女儿何时平空冒出了个男友啊,怎么她这做母亲的都没察觉?太教人感到意外了,这一定只是在开玩笑。 “嗯,”眼见计策就要奏效,叶真纱笑咪咪地点头。“我们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了。” 这可不是在说谎,至少他们已有过肌肤之亲——拳脚相向的那时候。 * 捕梦咖啡屋,清闲的上午十点。 听完叶真纱大致的描述后,雷秀恩眨了眨眼,暧昧地追问道:“老实招来,你跟徐恒昨晚真的没有擦枪走火吗?” “需要我斩鸡头起誓吗?”叶真纱的一双美丽凤眼此时散发着杀气,教人见了不寒而栗。 “……太血腥了,不需要。”雷秀恩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轻捋虎须。“对了,你把伯母独自冷落在家里好吗?怎么不带她一起来我这儿坐坐呢?” “她昨晚受到太大的刺激,一大早就坐最早班的火车回嘉义去了。” “换作是我,突然见到独居在外的女儿闺房中,蹦出了个穿着暴露的陌生男子,而且还是在自己心目中最佳女婿人选的陪伴之下,不疯掉才怪。哇噻,真是有够劲爆耶!” “谁教她老是一厢情愿地以为我最终一定会接受伦尔陵。” “那位伦氏小开这回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啊!亏他一直挖空心思去讨你母亲欢心,还以为只要搞定未来岳母,一切都会顺利妥当。”谁知赔了夫人又折兵呢?雷秀恩不禁有些同情。 “那是他自己异想天开,打错了算盘,能怨谁?”叶真纱两手一摊。“言归正传,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 “找我当你和徐恒的伴娘吗?”雷秀恩揶揄道。 “是,婚期订在世界末日那天。”无聊,就爱要冷! “说呀,我洗耳恭听。”雷秀恩作势掏了掏耳朵。 “我昨天才晓得徐臻她竟然……暗恋了我三年耶!”刚听见这消息时,她还以为徐恒是在跟她说笑咧! “哇,女版的断背山哟!” “害我昨晚辗转难眠,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说起来似乎早就有迹可循。” “怎么说?”叶真纱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太迟钝了。 “因为徐臻她太崇拜你了,几乎快到达走火入魔的程度。”雷秀恩分析道:“我早就察觉她注视你的眼神过分热烈,你自己试着回忆一下,她是不是向来对于有关你的事都太投入了,简直快成了紧紧跟随你的影子?你的一言一行,都左右着她的喜怒哀乐啊!” “听你这么一形容,我突然心里毛毛的。” “那你打算要怎么拒绝她的错爱?”雷秀恩好奇。 “唉,这就是我最为难的地方……”叶真纱无奈地叹息道。“她的个性太纤细,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楚楚模样,我真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她。你也晓得,徐臻跟我十分投缘,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一样疼爱啊!” “长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只怕会更难收拾。” “这道理我也懂啊!可是总不能像对付伦尔陵那样去打发她吧?我担心会令她觉得无地自容,万一她一时钻牛角尖想不开,那该怎么办?”左思右想,依旧无计可施。 “明讲不成,可以用暗示的呀!” “怎么暗示?”事不关己,当然讲得那么轻松。 “仿效你逼退伦尔陵的模式啊!让她知道你已经有了相恋至深的另一半,我相信像徐臻如此体贴善良的好女孩,一定不忍心去破坏你的幸福,然后你再试着慢慢疏远她,用这种渐进式的方法,一步步退离徐臻的生命。” “可是徐臻那么聪颖和细心,会相信我这种凭空捏造出的假恋情吗?万一让她给识破了,恐怕会弄巧成拙啊!”叶真纱十分担忧。 “所以你必须把戏演得逼真些啊!不仅是针对她,我有预感,那位不屈不挠的伦氏小开,肯定没那么干脆就打退堂鼓,因为姓伦的他太自负了,绝对不是个输得起的男人。”雷秀恩火上加油。 “瞧你越讲越教人头疼……”叶真纱揉着额角,有些头昏脑胀。“我最近还真衰,尽碰到一堆烂桃花,大概是忘记去庙里安太岁的缘故。” “我看这种难缠的‘桃花障’,恐怕连点光明灯改运都没效吧!只能自力救济喽!” 雷秀恩打算置身事外,别人感情的事,还是甭乱插手为妙,免得落得两面不是人,甚至越帮越忙。 “你真忍心放我孤军奋战啊?太没义气了!”叶真纱唇角向下一撇。“至少也帮我出点主意嘛!” “不怕我尽出些馊主意?”雷秀恩莞尔道。 “参考参考啊!”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嘛! “我猜有一个人,应该会愿意做你这场‘退爱战争’的援兵,好从中互蒙利益。”雷秀恩慧黠一笑,眸光却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谁呀?”叶真纱百思不解。 “那个有严重恋妹情结的徐家大哥喽!” “徐恒?!” “我想他肯定会乐意助你一臂之力,‘开导’徐臻彻底放弃你这位偶像般的学姊,然后迷途知返!”雷秀恩笑咪咪地道。 她敢打赌,这招一定会成功,赌率一赔十喔! 第四章 打铁趁热,为了尽快摆脱伦尔陵的纠缠、家中长辈的逼婚、还有徐臻的盲目爱恋,在与好友雷秀恩商量后的隔天晚餐时间,叶真纱便直接约了徐恒在一家西餐厅见面。 “礼多必诈。”用完餐后,他拿纸巾擦拭着嘴角。“什么事?快说吧。” “啧,”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开水。“好意请你吃顿饭还嫌东嫌西,真不知好歹。” “是不是存心不良,你自己心里有数。” “少把架子端得半天高,别忘了你还有弱点落在我手中。”她冷笑道。 他一听紧张了。“你想食言而肥?” “唉,像徐臻学妹如此死忠的‘粉丝’,我还真舍不得放弃呢!”她佯装一脸惋惜。“也许我不该辜负她一片深情,反正时代不一样了,同性之间也是可以谈场很棒的恋爱,只要别去介意世俗的眼光就好……” “你休想动臻臻的歪脑筋!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爱情是盲目的,你真阻止得了吗?”她存心吓唬他。“我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只要敞开心胸,无视传统的道德枷锁,便可以与徐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你敢?!”他几乎已是面无血色了。 “咱们不妨试试喽!”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若想有效地利用徐恒这颗棋子,首先她必须掌握住主导权,绝不可任他牵着鼻子走。 “叶、真、纱!”他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 “有何贵干?徐恒先生。”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如果你敢打臻臻的坏主意,我绝不轻饶你。” “你太不了解我的个性了。我这个人偏爱冒险,越高难度的挑战,越不轻易放弃,而且势在必得。” “可是……前天晚上你明明答应过我,会离我妹妹远一点,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她越陷越深啊!”他提醒道。 “女人是善变的,这是千古不变的名言。” “说话不算话的骗子!”他脸色难看极了,压低音量骂道:“难怪人家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高兴就好,你咬我啊!”她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痞样。 “……太卑鄙了。”他气得差点内伤。 “其实这件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看你肯不肯为了心爱的妹妹牺牲一下了。”见时机成熟,她投下诱饵一枚。 “说出你的诡计吧!”大不了舍身取义罢了。 “真是个爱护妹妹有加的好哥哥呀,”她取笑道。“瞧你一副准备壮烈成仁的模样,好感人喔!” “废话少说!”徐恒的俊容几乎要扭曲变形了。 “好吧,事实是,我需要你客串我的男朋友。”她说出此行目的。 “男朋友?”他愣了几秒,随即一脸防备地问。“喂,你该不会……对我别有企图吧?” “你想太多了。”她眼睛才没被蛤仔肉糊到咧!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你当我的挡箭牌。” “为了那个伦先生?”他瞧那伦尔陵跟她母亲似乎很熟稔的样子。 “还有徐臻。”她补充道。 “说下去吧,你想要我怎么配合?”反正他已视死如归。 “陪我演一出爱情戏,让伦尔陵和我妈,还有徐臻学妹相信,我们是真的在交往中。”她把计划大略说了一下。 “……有用吗?”他不免迟疑。 “死马当活马医喽!要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吗?”她反问道。 “那位伦先生的种种条件皆是上上之选,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挑剔些什么?” “阁下有何高见?”她双手环胸。 “女人的青春有限,别眼睛长在头顶上,当心拣来拣去,选中一个卖龙眼的。”这是他的见解。“好不容易有这等好货色追求你,该趁早偷笑了。” “不稀罕!”她骄傲地扬起下巴。“本小姐偏不想嫁人!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宁愿自食其力,也不会笨得去搬块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女人主义者?”他吐槽道。“哼,小心人老珠黄时没人要!” “彼此彼此,你这龟笑鳖无尾的恋妹狂!”她不甘示弱地反击。 “胡说八道,我……我哪是恋妹狂?!”他咬牙反驳,表情却像被人揭了疮疤似的无助。 “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相,你自个儿有谱。” “……我没有。”他的内心在挣扎。 “真的没有吗?”她收起嬉闹的脸色,语重心长地轻声劝道:“我看不只徐臻学妹需要被开导,你‘误入歧途’,也同样需要好好想想。” 闻言,徐恒莫名地感到一阵落寞。 他这样无怨无悔地守护妹妹,有错吗?真的是种……病态吗? * 叶真纱的外婆家在嘉义梅山乡的瑞里,那是个几乎四季如春、美景宜人的观光风景区。她的两个舅舅合作经营一座名叫“香雪海”的花草休闲农庄,除了供人参观、游玩,也同时提供食宿服务。 二十年前,叶真纱的父母离异后,她便与妈妈一起回到外婆家生活。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是跟着舅舅们家的一票孩子,在农庄中嬉戏、奔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这样的她应该还算是幸运的吧!虽然生命里缺少了父亲,却得到了更多其他人的关爱。但是由于表姊、表哥们全都结婚生子了,于是德高望重俨然是叶家老佛爷的外婆,以及舅舅和舅妈们,再加上母亲大人,无不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终身大事。 外型姣好且各项条件皆优秀的叶真纱,从来就不缺乏追求者,只是她总是只肯让他们停留在“朋友”的界线边上,绝不允许任何人跨越雷池一步。 也许父母离婚这件事带给她唯一的阴影,就是男人不可靠,爱情难长久吧! 当然,她还不至于偏激地憎恨天下所有的男人,毕竟她的舅舅和表哥们都是顾家、爱妻护子的好丈夫。她愿意相信在这世上仍是有所谓的好男人存在,只不过她没兴趣拿自己宝贵的青春生命去赌运气,因为投资报酬率不高,很不划算。 “快到了,前面的岔路右转。”叶真纱指挥道。 “真麻烦,还要我陪你一起回老家。”想不到身为一个冒牌男友,苦差事可真不少,还得兼任司机伴游。 “要不是逼不得已,你以为我稀罕找你作陪啊!”她也是满肚子委屈。“下一个路口再左转。” “害我得来不易的连休假期都泡汤了……”徐恒仍在嘀咕。 “你很啰唆耶,一路上碎碎念个没完,”她耳朵都快长茧了。“就当我先欠你个人情,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的,可以吧?求你行行好,让我耳根子清静些吧!” “你妈究竟在玩啥把戏,为何非要你带我回老家坐坐?”徐恒实在不明白。“还一定要留我过夜不可?” “我哪知道?”难不成要她去掷筊问神啊? 事隔一个月,叶丽雯对上回北上遇见徐恒的意外插曲一直只字未提,也不再三天两头对她赞美伦尔陵有多深情、多坚持非她不娶。害叶真纱一度以为警报终于已解除,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不必再烦恼被逼婚的事,结果,竟是白高兴了一场。 如果她猜得没错,今天在老家等着她和徐恒的,大概会是一场鸿门宴,要想安然无恙地脱身,恐怕不太容易。 “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该不是晕车了吧?”亏她还是飞遍欧美亚非的空姐,真是逊脚一枚。 “我没那么弱不禁风。”她闷闷地说。 “回家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怎么你看起来一脸肃穆,好像要赴战场一样?” “我的眼皮从刚刚就一直跳个不停,我看大事不妙。”她转头瞪着他。“待会儿到我家,记得照子放亮点,千万别露出了马脚,知不知道?” “还好意思嫌我爱杂念,自己还不是半斤八两?”徐恒叹了口气,横她一眼。“一路上再三耳提面命,又一遍遍重复报上自己的个人档案,我看连你的祖宗八代历史我都快能倒背如流,忘也忘不了了!” 真累人!害他专心开车之余,还得分神去消化她所提供的资料。 “我这叫有备无患。”她又叹了口气。“我告诉你,别看我外婆一脸慈蔼和善,她骨子里可是精明得很。” “怕啥?反正我只不过是暂时替你救救火的冒牌货罢了,又不是真肖想当你们叶家的女婿。”即使搞砸了也不痛不痒,有何好瞎操心的。 “少一副没事人的风凉样,别忘了咱们现在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也懂吧?” “早知道就别答应陪你跑这一趟,自找罪受嘛!” “你少天真了。”她摇了摇食指。“你以为不入虎穴就能保证平安无事吗?如果让我外婆他们亲自杀上台北来,一定会闹得更加鸡犬不宁。” “这么可怕?”他咋舌。 “包管比恐怖份子还难缠。”她下了评语。 闻言,徐恒困难地吞咽了口唾液,寒毛直竖。“假如……我现在反悔‘辞职’不干了,来得及吗?” “太迟了。”叶真纱苦笑道。“头都洗了,不剃行吗?” “呃……不然,等我改天做好心理准备,再来登门拜访吧!”他准备调转方向盘,临阵脱逃……不,是班师回朝啦。 “来不及了,目的地已在眼前。”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往前方看。“瞧,那一群热情招手,守候在农庄门口的,就是我的家人们。”全都列队欢迎他们乖乖入瓮去。 “我们非得束手就擒吗?”难道没得商量了? “对,洗好脖子待宰吧!”她认命道。 徐恒不由得要怀疑,自己当初为何会如此愚蠢地误上了贼船? * 当天晚上,叶真纱和徐恒就在六位长辈亲友的虎视眈眈下,硬着头皮,佯装恩爱地手挽着手回房间去休息。 门一关上,两人强撑许久的笑容皆瞬间垮下—— “只有一床被子而已?!”望着空空如也的床头柜和壁橱里,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为泡影了。 原以为即使不得已得与他同房,但只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总可以暂时忍耐个两晚,岂料天不从人愿啊! 她本来打算让徐恒去睡地板的,现在没有任何多余的棉被可用,教她如何赶他下床?三月初的郊区夜里天气仍凉,若是睡觉不盖被子,铁定会感冒的。 “亲爱的叶小姐……”徐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好歹也是个客人,没道理要我牺牲去睡冰冷的地板吧?况且拜你所赐,我已被你那些长辈们像审问犯人似疲劳轰炸了整天,都快累死了,所以我坚持一定要睡在床上,至于你……请自便吧!” 语毕,他迅速脱去外套,迳自爬上床去躺平,准备休息。 “什么……喂!”她硬扯下他身上的棉被。“谁准许你可以躺在我的床上?快滚下来呀!” “小心隔墙有耳喔!”他好整以暇地不动如山。 说得也是,她差点就忘了,太粗心大意啦!叶真纱倒抽了口气。 “这是我的房间,床当然应该让给我睡啊!”她压低声音道。 “谁鸟你?先占先赢,各凭本事。”他绝不让步。 “你真是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她轻斥道。 “那也要对方是个淑女才行得通,待遇好坏,因人而异!”他回击道。 “像你这样不懂得体贴女性的男人,谁嫁给你谁倒楣,我真替你未来的老婆感到同情。”她嘲讽道。 “担心什么?反正我日后要娶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你,你又何必在那杞人忧天?”他反击道:“干你啥事!” 她嘴角一撇。“你这男人真不可爱。” “再差劲也轮不到你来爱。”他又反将她一军。 “臭美,谁稀罕去爱你啊?”她朝他扮了个鬼脸,真想拿颗枕头闷住他那张嚣张的脸。“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凭你哪配让我叶真纱看上眼?作白日梦去吧!” “别说是白日梦,我就算是不小心作了春梦,也不可能会衰到去梦见你。”他礼尚往来地对她挤眉弄眼。“除非……那是场恶梦。”言下之意是指她面目可憎一如梦魇。 “你……”她为之气结。“算了,好女不跟恶男斗!为了你这种货色气伤身子,未免太划不来了。就当作你是个幼稚无知的顽童,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气死可是验无伤的啊! “说真的,相识一场,给你个良心建议。”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啥狗屁建议?”瞧他狗嘴能吐出啥象牙? “生气多皱纹多,打肉毒杆菌可挺花钱的喔!干脆我就好人做到底,以后都直接打你八折,算你赚到了。” “你在诅咒我会老得快?”她两手叉腰。“像你这种动不动就批评别人外貌的蒙古大夫,甭妄想赚我一毛钱。” “话别说太满,以免哪天闪了舌头。像你如此孤陋寡闻的人,当然不认识我这位技术超凡的名医。”他的口气奇拽无比,令人发指。“不过我这人向来秉持着‘有医无类’的救世精神,日后你来我的门诊时,我绝不会公私不分,拒你于千里之外的。” “我才没那么肤浅。”她不屑地说:“你别以为每个人都会盲目去追求那种虚伪不实的美丽假象,一个人的价值该取决于内心的智慧,外在的臭皮囊不过是用来寄生的工具罢了,不该本末倒置。” “是吗?”瞧她说得头头是道,他不禁坐起身子,揶揄道:“听你振振有词、口沬横飞,充其量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根本表里不一!” “你说谁表里不一?”她愠怒地反问。 “当然是你。”他干脆把话挑明,也好揭穿她的假面具。“你敢发誓,你现在的模样是完全‘天然’的吗?” “你这话在暗示什么?”她蹙眉反问。 “你的脸难道都没动过任何手脚?我才不信。” 叶真纱忍不住掌击床板。“你把话讲清楚,否则别怪我动手修理你!” “我还是觉得你有整过型。”他坦白道。 她顿感可笑。“你认为我这张脸不自然?” “不,很自然,至少以我专业的眼光判断。虽然你的五官并非倾国倾城般完美,但是很有个性、很迷人。” “那你又在怀疑什么?”鸡蛋里挑骨头吗? “不是怀疑,是迷惑。”徐恒目光烁烁地盯着她的脸。“在整型美容的领域中,我的造诣之高是连教授和前辈们都赞不绝口的。”他自豪道,随即话锋一转。“可是,我却在你的脸上找不出一丁点破绽,心里顿时有些不服气。” 她没好气地说:“你之所以会找不出破绽,是因为我根本没整过型!”很卢欸! “不可能,我不信。”他仍固执己见。 “你实在很番耶!”叶真纱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说谎!”他紧咬着不放。“你一定整过型!” “你干么一直坚持说我有动过刀?真好笑,除了你的宝贝妹妹之外,这天底下难道就不可能有其他天生丽质的美女吗?”她真怀疑他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不是浆糊。 “换作别人的话,或许还有可信度,至于你……”他欲言又止。 “你少含血喷人!我叶真纱向来诚实,从来不说谎!” “那我现在为何会待在这儿?”自打嘴巴了吧? “你……这件事例外。”她脸红了下。“我敢发誓,其他的绝无半点虚假。” “我的质疑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亲眼目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何时在脸上动刀的?”有眼无珠,干脆改行去当盲人按摩师算了。“需要我去帮你找只可鲁来导盲吗?”她挖苦道。 “那是因为我看过你整型前的照片,与现在的你简直判若两人,铁证如山不容抵赖。”他理直气壮地说。 “照片?!”她一脸狐疑。“你真确定你所看到的是我本人吗?” 她叶真纱何时冒出了什么所谓“整型前”的照片,还不慎流落在外,被他这位可笑的“正义使者”拿出来说嘴兼批斗? “当然是你本人啊!而且还是你妈亲手拿来给我看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证据。”他回忆着。“那是一本厚厚的蓝色相簿,年代有些久远了。” “厚厚的蓝色相簿……”她努力回想着,终于得到了答案。“你指的该不是我那些小时候的照片吧?” “正是。”他得意道:“无话可说了吧?” 岂料,她竟怒意全消,反而捧腹大笑。 见状,徐恒愣住了。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地发飙,或是死鸭子嘴硬,矢口否认到底,怎知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狂笑不止。 “哈……难怪你会不信……”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是啊!你小时候明明是大饼脸兼眯眯眼,鼻子也很塌,头发鬈得像个黑人一样,还有暴牙咧!”他嫌恶道。 “人家是女大十八变,不行吗?”她笑得肚子好疼喔! “未免相差太多了吧?”他仍是不肯相信。 “我承认自己的确曾做过某些改变,但是……”她强调地说:“我戴过牙套矫正牙齿,也把自然鬈的头发烫直留长,其余的一切皆是原始配备。” 叶真纱见徐恒仍没开窍,索性将脸凑近他面前。 “你靠那么近干么?”他愣了下。 “不信的话,你何不动手摸摸我的脸。凭你的老道经验,一定可以立刻辨出真伪,无需我再浪费唇舌,是不?”让他亲自检验看看,他才能真的心服口服。 “真敢让我碰你的脸?”他虽然举起手,却迟迟不敢碰触到她的脸,怕会伤了她的自尊心。“你不怕牛皮吹破吗?” 徐恒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刚犯了很幼稚的错误。 其实爱美乃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为了悦己者容也是无可厚非。身为一位美容整型医师,徐恒已见过形形色色,为了各种理由而求助于他的病人。所谓医者父母心,因为了解到他们内心的苦衷,他愿意尊重那些为了变得更完美而整型的病患。 如果她的脸真的有动过刀,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批评些什么,方才所有的针锋相对,其实该算是意气用事的无心之过;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沈不住气,害她日后无言以对。 “请动手吧,真金不怕火炼。”她自信满满地说。为了避免四目相对会感到尴尬,她遂闭上了双眼。 迟疑了下,徐恒终于捱不住好奇,双手轻轻地捧起叶真纱的粉颊,低头定睛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到她的肤质极佳,不仅得天独厚,雪白如凝脂,更水嫩得仿佛吹弹可破,压根儿不像作息日夜颠倒的人所有,这肤质想必一定羡煞其他空姐同事吧?再仔细端详触摸她的五官,飞扬有个性的蛾眉,羽扇般的浓密长睫毛,迷人的内双凤眼,挺翘的鼻尖,摸来摸去,似乎也摸不出啥异状。 至于……那玫瑰色的丰润唇办,鲜艳得教人想一亲芳泽。他不觉轻叹了声。 “喂,徐大名医,摸出啥端倪了没?”好痒喔! “急什么,怕我摸出了啥名堂不成?”不知怎地,他的手竟有些流连忘返,乐此不疲,很想再多触摸一会儿。 “算了。”她耸耸肩。“随你爱摸多久就摸多久吧!好好地、仔细地摸清楚啊,待会儿好还我清白,知道吗?” 不催他了,免得又说她是心虚才会怕他摸太久。 他修长的十指缓缓地在她脸上游移着,力道放得很轻,怕不慎会弄痛了她细致的肌肤。他发现自己莫名地喜欢上这样的触感,忽觉爱不释手。 真奇怪!因为职业使然,他不知已摸过多少女人的脸,却不曾有过如此反常的异样情愫萌生。他目光深邃地俯视着她小巧精致的脸蛋,虽然论及美丽的程度,叶真纱还远不及徐臻,却是各有千秋。 透过徐臻的日记描述,他在不知不觉中也慢慢熟悉了“叶真纱”这个不让须眉的好强女人。他清楚她大学生涯中的点点滴滴,以及刚当上空服员的种种甘苦;对她的家庭背景,甚至是她对任何事物的喜好,他都已十分了解。 似乎可以体会到妹妹为何会如此迷恋叶真纱,因为她确实很特别,一点也不矫揉造作,与其他和他接触过的女性,大相迳庭。 “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我的脸呀?”她闭着眼问道。 “……正在看。”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人家真的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以后千万别再冤枉我了喔,晓不晓得?” “……嗯。”他早已神游四方了。 “到底摸够了没?”她的颈子好酸。“我的脸皮都快被你摸掉一层啦,可以结束了吗?” “……再等一下。”猛然回神的他,发觉自己的手正停在她的下颚,于是很自然地便掂起她的下巴…… 第五章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徐恒幽幽地叹了口气。 头一低,他轻易地便攫住了叶真纱微启的朱唇,只迟疑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便放弃所有的挣扎,专注地吸吮着她口中的甜蜜,甚至,舌头还放肆地闯过她的贝齿,直接邀请她的丁香小舌一起共舞。 这样……算是被强吻了吗?!叶真纱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还没决定该做什么反应,片刻后,他已鸣金收兵,退离了她的领域。 两人沉默地四目相交,被一种暧昧的氛围笼罩着,这感觉好奇怪,一时之间也难以形容。 “你……”她先打破了沉静。“为什么突然吻我?” “不知道。”能算是一种冲动吗? 闻言,她双眉一扬,右手高举,而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一记热辣的五爪印烙下,谁教他冒犯了人家,罪有应得。 岂料,她的右手却意外地勾住他的后颈,迎上来主动吻住他的唇! 她毫不客气地进攻,在他嘴里将他那方才不安分的舌头,给彻底蹂躏了一番,以兹教训。 过程中,他的眼睛都因惊愕不已而张大着,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以为她会直接轰他一巴掌的,却料想不到,她竟反而主动回吻了他?! 吻毕,她潇洒地拨了下长发,起身离开床沿。 “呃……”他呆呆地反问。“那你又为什么突然吻我?” “以牙还牙。”谁教他刚刚未经许可便强吻了她。 “……是吗?”这样的惩罚方式,还真教人趋之若骛,甘之如饴啊! “是。”话一说完,叶真纱便转身去关灯,其实也是为了想掩饰自己的羞窘。 她真是有些后悔不该那么沈不住气,做出这种简直违反常理的举动。虽然……跟他接吻的感觉其实还挺不赖的。 刚被他吻住的那一瞬间,她的确有股冲动想狠狠地赏他一耳光,怎知吻着吻着,她居然也开始沉醉其中,甚至当他停止时,她仍意犹未尽呢。 她的潜意识里该不会也有化身荡妇的渴望吧?叶真纱难为情地想着。 这个徐恒确实很不简单,竟然轻而易举就让一向拒男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再三为他破例。不仅不会厌恶他的接近,反而还觉得有他的陪伴是件不无聊的事。和他唇枪舌战的过程中,偶尔也会气得内伤,可是真的满有趣的耶!特别是每当她切中他的要害时,那种占上风的胜利滋味,更是令她颇有成就感。也许,徐恒是她目前唯一能称得上“不讨厌”的异性吧! 幽黑中,徐恒只见叶真纱走回床边,和衣躺在他身旁的空位,拉起被子盖好,一副准备要就寝的模样。 “你……也要睡在这张床上?”而且跟他盖同一条被?!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睡床上要睡在哪?”废话嘛! “你不怕夜里我兽性大发攻击你吗?”他提醒。 “怕啥?”她冷哼一声。“你还不一定有本事把我摆平,我可是柔道黑带三段,不怕死就来试试。” 可恶!这女人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徐恒暗自诅咒。 “你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就这么有自信?”他不悦道。 “其实……我是对你有信心。”她睡意惺忪地说。 “哼,算你有眼光,知道我是个君子。”他得意道。 “错。”好困喔,她打了个呵欠。 “不是吗?”要不然是对啥有信心? “我是相信你……没那个胆。”她翻个身。“晚安,我要睡了。” “你……”欺人太甚了! 足足瞪了她熟睡的背影半个多小时,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她身旁躺下,有些不爽地将被子抢过来一点。 真想索性吃了她,证明自己绝不是个胆小鬼!他闭起眼睛,闷闷地想着。 今晚他铁定会失眠的,还是来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恍惚间,脑海中那一只只跳过栏杆的羊儿,竟都莫名其妙变成了她! 一个真纱、两个真纱、三个真纱…… “天啊!”他猛然睁开眼。 太可怕了!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数之不尽的叶真纱,个个皆对着他冷笑,那一双双带着傲气的美丽凤眼,更是看得他冷汗直流。 “怎么……真的梦到她了?”果真是个吓人的恶梦啊! 此刻,她的倩影纠缠在他脑海间,挥之不去。 漆黑的房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他却能清楚辨认出她五官的位置所在,就像有人替他的眼睛装了夜间搜寻雷达一样。鼻间嗅闻到她头发上的淡淡洗发精香味,是栀子花和百合花的综合味道…… “我一定是中邪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而且,想的全是她——叶真纱。 * 翌日早晨。 有别于叶真纱一脸的神采飞扬,徐恒精神萎靡,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饭厅,有气无力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昨晚他像个白痴一样坐在床沿,盯着叶真纱的甜美睡颜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才终于撑不下去地躺下休息。 好累喔!见四下无人,他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呵啊……” “喂!”有人忽然恶作剧地朝他背后用力拍了一下,正是叶真纱。“嘴巴张得那么大,不怕苍蝇蚊子飞进去啊?” “啊!”徐恒冷不防地惊吓到,还极丢脸地大叫了一声。 “胆子那么小,真是‘俗辣’欸!”她不免取笑道。 如果他胆子真的够大,她昨晚早就失身了!他恨恨地想着。 抚着心跳剧烈的胸口,徐恒闭起眼睛,呻吟道:“我总有一天会被你害得短命的……” “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如此荣幸,可以常常待在我身边给我害到啊!”她走进饭厅,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鲜奶,仰头就灌。 “喂!”他看不过去地纠正道:“女孩子家动作应该秀气点,要用吸管或杯子喝嘛!就这么大刺刺地直接猛灌,太不文雅了。” “敢问阁下是住海边的吗?管得还真宽耶!”她用手背拭去嘴角的牛奶渍。“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啊?”凭啥身分来管她?鸡婆! “我只是看不顺眼你那狼吞虎咽的饿鬼样。”其实是怕她喝得太急会呛着。 “我的肚子好饿,而且快渴死了,哪还顾得了啥形象问题。更何况在你面前,我才懒得装模作样,搞不好反而会被你挖苦是在做作、假仙哩!”放下牛奶瓶,叶真纱动手准备早餐。“喂,你要吃厚片吐司吗?”她随口问道。 “我没胃口。”他没啥元气地摇摇头。 “一日之计在于晨,干么一早起床就没精打采的?”她头也没回地问。 “你一大早醒来去哪了?”猛一睁开眼睛却不见叶真纱的身影,害他睡意全消,只好强撑着疲累的身子起床四处寻找。 “乡下清晨的空气最新鲜了,我当然要趁早起床去舒展一下筋骨喽,谁像你这只大懒猪爱赖床。”她揶揄道。 “谁爱赖床了?”他根本连被窝都还没睡热呢! “本想找你一块去慢跑的,可是瞧你睡得像头死猪,所以我就独自去享受一下晨间运动的美妙感觉啦!” “太过分了,居然放我鸽子……”他低声抱怨道。 “欸,你嘀嘀咕咕地在念些什么?” “……没什么。”他扯开话题。“对了,我们不是预计明天中午过后才要启程返回台北吗?那今天一整天我们要怎么打发时间?发呆吗?” “谁像你就只会白白浪费生命,要发呆的话,恕我不奉陪。”她咬着吐司。 “没办法,这儿我人生地不熟的,哪知道要如何排遣无聊?”他两手一摊。 “我瞧你一脸被猫熊附身的模样,一对‘黑轮’那么明显,干脆回房间去睡大头觉算了。昨晚想家睡不着吗?还是……”她暧昧地笑了笑,莞尔道:“身旁躺了我这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让你彻夜难眠,是吗?” “少……少乱侮辱人了!”他顿时心虚,恼羞成怒道。 叶真纱耸耸肩,无所谓地继续啃着吐司。 “……你在想什么?”他狐疑道:“表情怪怪的。” 她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又低头吃她的早餐。 “有话直说,别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人。” “别问了,”她用面纸擦拭着嘴角。“有些事情咱们心照不宣即可,犯不着说出口来伤人。” “你现在的语气,听得我很不舒服。”他眉头拢紧。 她起身,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了下,才凑至他耳朵旁—— “我晓得你心里只容得下令妹一个‘女人’,但还是不得不忠言逆耳地劝你一句——回头是岸,别越陷越深。”她低声说道:“你跟徐臻之间,这辈子除了兄妹关系外,千万别再存有任何一丝其他的邪念,否则你绝对会万劫不复的。” 徐恒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事实上,打从昨晚他们接吻了之后,他脑海里只剩下叶真纱的一颦一笑,如果不是此刻听她提及,他差点就忘了他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宝贝妹妹。 没想到她的吻竟有如此大的魔力,不仅让他几乎忘记自己原来的“最爱”,还中蛊似地为她失了魂。 “喂,你怎么了?”见他两眼发直,她不安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是不是我的话太直伤了你?” 她感到一丝自责。或许她不该一厢情愿地想帮助徐恒,除去那张在他心中编织已久的错误情网,毕竟两人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交浅言深,实在不宜。 “你这是在同情我?”他突兀地反问。 “假如你不习惯被人过分关心感情世界,我愿意为我方才的失言道歉。”她诚恳地道。“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过吧,是我太多嘴,请你别介意。” “你真的只是因为关心我才说那些话的吗?”不是嫌弃?! “嗯……”她微窘地轻揉了揉自己鼻子,低头承认道:“虽然我们还不太热,可是我一直把徐臻当成自己的妹妹。因为她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好女孩,我很关心她,更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快乐。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我也连带地不忍见你受困于一段明知没有结果的单恋中。但愿你别误解我此刻的用意,我绝非存心要打击你的。” “放心,我感觉得出来你并无恶意。”他略微苦涩地微笑道。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希望你自己能早日想通,别再作茧自缚了。”她轻拍了拍他的背。 “那……”一个想法突地窜入脑海,他还来不及细想,已听见自己开口问道:“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我?!”这应该不干她的事吧? 他瞅着她。“你不是亲口说过欠我一个人情,还承诺日后有机会时一定会还,难道你说的话都不算数?” “你的意思是……现在正是该我回报的时候?” “没错。”休想晃点他。 “这个忙非要我帮不可?” “因为我暂时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的人选,只好勉强将就一下了。”他义正辞严地道。 “听起来你还颇委屈的嘛?”她觉得脸上似乎冒出了樱桃小丸子的招牌黑斜线。“挑我帮忙是因为人选有限?真难为你了。”这得了便宜还敢卖乖的臭男人! “你到底是帮或不帮?” “不帮行吗?”她反问。 “不行!”他斩钉截铁道。 “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嘛!”她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双手环胸。“说吧,我该如何帮助你弃暗投明?” “陪我谈场恋爱吧!”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嗄?”她不解道:“我们现在已对外公开是男女朋友的身分了啊!”这两者有啥差异吗? “我指的是真正有恋爱感觉的交往,反正咱们也都到了适婚年龄。” “你是说……”她面有难色。“那种以结婚为前提的正式交往吗?” “干么一脸惊吓,好像我有多差劲似的?”他没好气道。“要知道,像我这么优的黄金单身汉可是非常炙手可热的,可遇而不可求啊!” “我不是故意嫌弃你,而是……”她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他挑眉。“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如果……你真想找我谈恋爱,就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他好奇问道。 “千万别太认真,就当游戏一场。” “为什么?”这种条件由女人口中说出还真是新鲜耶! “因为我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尤其对婚姻生活丝毫不感兴趣。” “所以呢?”他静待下文。 “谈恋爱可以,结婚免谈。”她认真宣示道。 “成交。”一切随缘吧,反正才刚开始,又还不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闻言,她松了口气。“那……你所渴望的恋爱感觉究竟是怎样的?” “我也说不上来。”他两手一摊。“我没经验。”被人暗恋,甚至倒追的事迹反而不胜枚举。“你说呢?” 这两个一向被人爱,却没爱过人的爱情低能儿,要想探索恋爱的滋味,真是有如盲人摸象。 “徐恒,你这次真的考倒我了。看来这个忙我是帮不上的,”她拱手谦让,自认能力不足。“你最好还是另请高明,以免错过救治的时机,延误病情。” “没关系,咱们可以彼此切磋、研究。”他乐观道。 这么多年来,叶真纱还是第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女人,一旦错过,恐怕再难找到另一个足以与徐臻相抗衡的人选。 “试试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他努力说服道。 “这……”叶真纱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点头道:“好吧。”唉,愈想愈觉得自己答应下来的是件蠢事啊! “真的?”他忘情地拥抱住她。“太好了!谢啦!” “不客气……”是说……有需要抱得那么紧吗? 正当叶真纱感到浑身不自在,想推开徐恒时,她母亲碰巧走进了饭厅,见状忍不住调侃道:“年轻真好,一早就那么恩爱,好教人羡慕呀!” “啊……”叶真纱一怔,立刻反射性地搂住徐恒的腰。“哎呀,让妈你看笑话了。” “徐恒第一次到这儿来玩,你可要好好招呼人家。”叶丽雯吩咐女儿。 “我知道。”她刻意搂着他往外走,以示亲匿。“我正准备要陪他到农庄四处逛逛,先走一步了。” 当着母亲的面戏要做足,叶真纱仰头,对徐恒投去甜蜜一笑,电力之强教他险些招架不住,心不在焉地向她母亲随意挥了挥手道别后,便如傀儡般任她带离了现场。 待徐恒回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一片缤纷馥郁的花海中。 “很美吧?”不知何时,叶真纱已领先了他三公尺之远,正惬意地在花海中手舞足蹈了起来。 “很美……”他赞叹道。 原来所谓的人比花娇,指的就是他此刻眼前之景。 瞧她那副开心的天真模样,真像是误闯了人间的花中精灵,教他一时移不开视线,也不敢轻易眨眼,就怕……一切只是场美丽的幻觉。 “这一大片绚丽的花海可是我们农庄的招牌景致喔,更是许多婚纱摄影公司及情侣游客们必拍的景点,”她介绍着。“也是‘香雪海’之名的由来。” “是吗?”见她笑盈盈地朝他招手,他愣愣地靠近。 徐恒顿觉心神恍惚,但他无力深究原因,只当自己是睡眠不足所致。 “干么一副有体无魂的模样?”她皱眉道:“要是嫌无聊提不起劲,就不必如此勉强自己。”她指着前方一条小径。“这是回我房间的近路,请自便。” 真扫兴,破坏了她散步的大好兴致。她噘嘴暗斥。 “嗄?”他顿时一头雾水。“为何突然要赶我回去?” “觉得困就快滚回房间补眠去啊!”她不悦道:“又没人硬逼你非要跟我黏在一块不可,现在旁边没有其他人在看了,咱们也不用再演戏啦!” “你在生气啊?”他后知后觉地问。 “你又不是瞎子,难道还会分辨不出我现在脸上的表情是喜或怒吗?”问这种白痴到极点的废话未免太多此一举。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沉思了片刻。 虽然一夜失眠让他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但一股陌生的异样情愫,却以一种教人不容忽视的强劲力量正爆发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坠入爱河的前兆?! “你哑啦?”她两手抆腰。“怎么突然惜字如金?” 按他的个性,应该会受不了她如此挑衅而与她唇枪舌剑一番才是,怎会反常地闷不吭声呢?实在让人很不习惯耶!再瞧他直勾勾地瞅着她不放,但俊眸中所跳跃的火焰却不似以往的怒火,太诡异、太令人费解了。 叶真纱匆觉心中警铃乍响。 “我不困。”徐恒忽地一笑。“我很乐意陪你散步,真的。”他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这样感觉怪怪的……”她局促地瞪着两人那紧密不分的手,抗议道:“你快放开我的手啦!” “可是……”闻言,他扬起嘴角,故意贴着她的耳朵说:“我刚刚好像发现你外婆还有舅舅们在偷看我们。”他藉机偷吻了下她的额角。“别回头,会让他们起疑的。所以……我们还是假装亲密些,免得露出了破绽。” “那……现在该怎么做?”她微微紧张道。 “既然想取信于他们,便该表演得逼真些,否则前功尽弃岂不冤枉?”他诱哄道:“你也不想白忙一场吧?” “当然。”她又不是傻瓜。 “现在我需要你的全力配合。” “怎么配合?” “先把眼睛闭上。” “喔。”她乖乖照办。 “头再仰高一点。”他窃笑。“很好,再高些。” “然后呢?”她细声问道。 “然后……”他慢慢地俯首捕捉她微张的唇瓣。 “唔!”她惊愕地立即张眼。她上当了吗? 他轻笑,伸手覆上她的眼帘,不希望气氛被破坏。 他的掌心热热的,微微烫着了她不安的眉眼。叶真纱觉得自己快被徐恒吻得难以呼吸了,只感到头重脚轻,不由得抬手回抱着他,以免因腿软而跌坐在地。 这吻比昨晚两人所曾经历过的还要热烈,情潮排山倒海而来,席卷着这对情芽初萌的爱情娃娃兵。 终于,徐恒吻得过瘾了,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开她那醉人的芳唇。因为再不快点抽身,只怕他会受不了欲望的驱使,当场上演一出野外花海中的春宫戏,与她痛快缠绵一番…… 天哪!那场景光用想象的便教他脸红心跳,更遑论当真付诸行动那还得了,太惊世骇俗啦! 接下来的时间,角色大风吹,换叶真纱糊里糊涂地任由徐恒摆布。一会儿手牵手地在农庄中四处逛着,一会儿又被他当布偶般搂搂抱抱,说要拍些照片好作“道具”;更过分的是三不五时还会突然偷香一下,美其名叫尽责扮演好“冒牌男友”……可是,看他那副自得其乐的快活样,压根儿就不像在演戏,仿佛真的很开心似的。而且还一改昨天意兴阑珊的态度,积极热情地和她的家人们培养感情,不一会儿工夫就将叶家上上下下都收服了,人人皆对他赞不绝口。 晚间,众表哥、表姊们都难得回家聚餐,争相目睹这位耳闻已久的美男子——未来表妹婿的庐山真面目。于是大舅妈提议想换换口味,大伙儿全转移阵地到屋外去开营火晚会、烤肉庆祝。 望着火堆中噼啪作响的焰苗,叶真纱不禁发起呆来…… 那个徐恒究竟是哪根筋搭错线了,居然想找她当作练习恋爱的对象? 虽说谈恋爱的结果不一定要走上结婚这条路,但她仍旧觉得这事并不妥当,似乎……有些疯狂呀! 这就好比去栽种一棵明知无法开花结果的果树,还兴高采烈地忙着替它浇水、除草以及施肥,到头来徒劳无功,何苦呢? 也许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其实谈恋爱不过像是场游戏罢了,等到曲终人散时,一切重新回归到了正常,又何必杞人忧天呢?叶真纱苦笑了下。 她只是有点彷徨,不喜欢这种可能掌握不住的感觉,那样会令她不安与忐忑,好像自己忽然变成一个低能儿般无助。 从小到大,她都很独立自主,不管是作任何的决定,只要是她所坚持的目标,便不轻易更改或放弃。读书和工作,甚至是她所抱持的不婚主义,没有一件事不是循着她所设定的轨道在进行。 唯独……徐恒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老实说,她很不希望跟他牵扯太深,因为他的存在感太过鲜明,一不注意便有可能会完全颠覆了她原有的平静生活。她答应了他,无疑是愚蠢得以发试火,稍有疏忽都将引火自焚,万劫不复。 可是话已说出口了,这时才又扭捏地反悔,是否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她才不愿被他给瞧扁了哩,以为她是在害怕会情不自禁爱上他。 “喂,在想我吗?”一张俊脸蓦地跃现在叶真纱眼前,吓得她差点尖叫。“吃根黑轮吧!”他赶快把手中的食物塞进她嘴里,杜绝高分贝的噪音。 “还很烫耶!”她立刻吐了出来。 “会吗?我试试。”他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莞尔道:“还好嘛,莫非你是猫舌头才会那么怕烫?” “要你管。”她没好气道。 “饿了吧?”他将那串黑轮还给她。“应该不烫了,拿去吃呀!” “你吃过的东西,我才不要咧!”她嫌恶道。 “怕吃我的口水不卫生吗?”他失笑道。 “废话!我才不习惯与别人分食,那多恶心啊!” “我又不是别人,而是你新出炉的情人。”徐恒揶揄道:“咱们都亲吻了好几次,口水不知已交换了多少,现在才想到卫生问题,未免迟了些吧?” “少胡说,谁跟你是情人关系啊?厚脸皮!”叶真纱的脸庞忽地羞红,只因回想起那些相濡以沫的精采画面。 “难道你想翻脸不认帐?”他佯装受伤道:“哎……当初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要求我跨刀演出,如今竟然船过水无痕,过河想拆桥?好绝情啊……” 说着,他霍然起身。 “冻欸!你要去哪?”她急忙拉住他。 “去跟你那些亲友们赔罪呀!”他一脸正经。“他们全都拜托我以后要给你幸福,既然我无能为力达成这项使命,那只好先引咎推辞去,省得害他们对我抱持过高的期望而空欢喜一场,尤其是你外婆……唉!” “你敢恐吓我?”她花容失色。 “你会怕吗?”他皮皮地反问。 “……怕。”虽然这答案很孬,但她也只能没志气地承认了。 第六章 “这女人,喝够了没啊……”pub吧台边,徐恒手里握着威士忌酒杯,一边紧盯着不远处的叶真纱,一边不悦地喃喃自语着。 上回嘉义之行回来后,虽然徐恒几乎每天都会传简讯或打电话给叶真纱,但由于各自工作上的忙碌,两人也已近半个月没有见面了,想不到今晚他们竟会在这家pub不期而遇。 此时她已喝得酩酊大醉,压根儿没发现他的存在,身旁还有几名虎视眈眈的男性友人,正如同豺狼虎豹环伺在侧。瞧他们那一个个眼神不怀好意,光用脚趾甲想也知道全都没安啥好心眼。 “搞什么?再三拒绝我的晚餐邀约,就为了沦为这群饿狼嘴边的肥羊吗?”见此情景,徐恒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亏他还一直想抽出空来与她培养感情。 他故意找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准备静静地在旁边观察。 就在她被一名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男同事搂住腰时,徐恒再也无法坐视不理,遂上前去将她自“狼群”中解救出来—— “快放开她!”他挽起衬衫袖子,冲上前去制止。 “喂,你算哪根葱啊,竟敢管老子的闲事?”那名壮男鄙夷道。 “我是她的男朋友!”徐恒无视于对方人多势众,厉声警告道:“还不快把你那双脏手挪开!” “你说是男朋友就算数啊?那我还是她老公呢!”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气氛非常紧张,现场火药味十足,一触即发,分不清后来是哪方先动的手,总之,这几个大男人就突然爆发起肢体冲突,现场拳头巴掌齐飞,好不热闹。 “你们在干什么?!”同行的另两名女同事从化妆室出来,见到这火爆的场面,赶紧居中调停,并且努力唤醒因酒醉而昏睡过去的女主角—— “真纱?真纱?这位先生说他是你的男朋友,是真的吗?” “嗯……?”神智尚有一丝清醒的叶真纱,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徐恒就在眼前,不禁有些大舌头地笑嘻嘻道:“对啊……他就是我男朋友喔……” “嗄?” “原来是真的啊……” 几个登徒子一听,只好识相地摸摸鼻子走人,任由徐恒这半路杀出的护花使者,抢走他们觊觎已久,并且垂涎了一整晚的航空之花。 * 凌晨一点多,徐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烂醉如泥的叶真纱送回住处。 本想先将她安置在沙发上休息一下,没想到才离开一会儿到浴室去拧了条湿毛巾回来,竟见到她已经在沙发旁吐了一地,弄得浑身酒臭,狼狈不堪。 “厚……有没有这么恶心啊……”向来有洁癖的他实在难以忍受这场面,又不知该怎么替她清理干净,心一横,索性把她拎到浴室去彻底清洗一番。 这真是个高难度的任务。他放了一浴缸的温水,然后再将一丝不挂的她丢进去洗泡泡浴。如果她已醉得不醒人事,或许他就不会帮她洗得那么辛苦,偏偏她又半醉半醒,大发酒疯,让他头痛不已。 “喂,你别一直乱泼水,弄得我衣服都湿了!”他无奈地斥道,却拿她没辙。 “哇,好多泡泡喔!” 她傻笑个不停,吹着手上的泡沫,玩得不亦乐乎,倒是苦了徐恒,为她频频捏冷汗。 “你不要站起来!滑倒了怎么办?” 天哪,眼前这位可是他所认识的叶真纱吗?怎么三杯黄汤下肚后,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的精明和干练到哪去了?真想不到她一发起酒疯来居然如此折腾人,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才把她捞出浴缸,将身子擦拭干了,正准备替她把全身衣物穿妥时,她又不安分地闹了起来—— “这件好紧喔,人家不要穿啦。”她动手要解下内衣。“讨厌啦,打不开……打不开呀!”她大呼小叫着。 “小声点,很晚了,别吵到邻居。”他急忙安抚道,哄着她把连身睡衣套上。 “人家不要穿这件啦,不舒服……”她怎么也解不开背后的内衣钩子。“你帮人家脱嘛,快呀!” “别闹了,快穿好睡衣,乖乖睡觉吧!”求求你! “上衣脱掉、脱掉!上衣脱掉!”她竟嗨到唱起了杜德伟的歌。 “真是的……”被搅得灰头上脸的徐恒只好投降,动手帮忙了。 “哇,好凉喔!”内衣一脱,全身仅着一件底裤的她,立刻兴奋地跑来跑去满场飞。“好好玩耶~~”她又开始傻笑。 “别光溜溜地到处跑,你会着凉的。”苦命的徐恒无奈地追在叶真纱的屁股后面,手里还抓着要给她穿的睡衣。 “飞呀~~飞呀~~小飞侠~~”她跑出房间,又跑到客厅和厨房,一点也不觉得累,玩得不亦乐乎。 “把睡衣穿上,否则我就要打你的屁股了喔!”他像个老妈子威胁道。 “抓不到,抓不到!”她摇了摇小屁屁,挑衅着。 “叶真纱,你别把我给惹火了!”他握紧拳头。 “齁齁齁~~来抓我啊!”她又开始乱跑了。 “站住!”徐恒咆哮道:“把睡衣给我穿上!” “呜……”被他这么大声吼完后,她竟像个小孩子坐在地上,耍赖地哭了起来,教他顿时手足无措。“哇~~你好凶喔~~你是坏人、坏人~~”她边哭边指责道。 “老天……”他快被她弄得精神错乱了。“快起来!地板很冷,当心感冒。” “我不要!”她孩子气地拒绝道。 “好好好,那我扶你吧。”他伸出一只手来。 她噘嘴撒娇道:“我要你抱抱,不然就不要起来。”语毕,她竟趴在地上装睡。 哇咧。“好,我抱你起来就是了。”他认命地蹲身抱起她。“我们乖乖去房间睡,好不好?”他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着。 “好!”她终于乖乖点头。 谁知一到床边,她又像只无尾熊,一直抱着他不放。 “快放手。这样子我要怎么帮你穿睡衣呢?”他哄着。 “我不放!”她身子坐在床上,双手却紧环着他的腰,一张小脸就贴在他的肚子上,频频呼着热气。 他低头望着她,只见她那微湿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际和背上,几近赤裸的娇躯黏贴着他,教他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真纱,乖乖听话,让我帮你把睡衣穿上。”他抚摸着她丝般柔顺的长发,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她忽然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美丽凤眼,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像个勾魂使者般教他难以转移视线,只能与她四目相对。 “你是谁?”她娇脆的嗓音如梦似幻地扬起。 “我……”他困难地咽了下口水。“我是徐恒啊。” “徐……恒?”她轻轻地、慢慢地呢喃道。 “嗯。”他觉得喉咙里像有把火在烧一样灼痛。 “徐恒……”她摇头晃脑地思索着。“是谁?” “我是你的男朋友。”他替她找出了答案。 “呵,原来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啊!”她终于肯松开他的腰了,却又立刻跪起身揽住他的颈项,令他更加手足无措。 “真纱,你别靠我那么近,求你……”他哀求道。 “为什么?”她把雪白胸脯压在他的胸膛上。 “因为……太危险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啊。 “可是……人家喜欢抱着你呀!”她笑睇着他,一脸甜蜜惑人的模样。“你不喜欢我抱你吗?” “……不是。”他快被逼疯了! “难道……你不喜欢我?” “不是。”他叹息道。 转瞬间,叶真纱竟热情如火地仰首吻住徐恒,一时天雷勾动地火,决定要将理智彻底抛诸脑后的他,立刻激动地将她扑倒在床上,正当他准备要展开更进一步的行动时,却傻眼地发现酒醉的她已累得睡着了! “真纱?真纱……?”他轻唤了几声,仍是毫无动静。 该死的!撩拨起他沉眠已久的欲火,竟然自己倒头就睡,丝毫不管他的死活,未免太恶劣了吧? 其实,此刻他大可为所欲为,反正她也人事不醒了:但是他却不愿趁人之危,做出任何与禽兽无异的败德行为。 他可不想因小失大,日后无颜面对她呢! 徐恒有些气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小心翼翼地替她套上睡衣,盖好被子。随后,他又拿了抹布、拖把到客厅去处理她先前呕吐的“杰作”……唉,有良心的男人真命苦啊。 * 隔天早上,叶真纱缓缓苏醒,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难过地呻吟着。 “头痛得快要裂开啦……”真想骂三字经来发泄,她努力回想着。“昨晚……我是怎么回到家的?” “嗯……”一股酸气涌上干涩的喉头,教她严重反胃,遂三步并作两步冲至马桶大吐特吐一番。 “臭小春,要离职去结婚有啥好庆祝的?”她一边喃喃埋怨,一边洗脸、刷牙。“居然灌了我那么多杯,害我宿醉……” 接着,她又跌跌撞撞地走到厨房,想倒杯开水解解渴。 “好点了没?”突地,一杯开水自动递到她的面前。 她昏昏沉沈地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徐恒?!” 他怎么会一早就出现在她的公寓里,谁替他开门的? “啊!”愣了几秒,叶真纱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身上只套着一件薄纱睡衣,而且……连内衣都没穿上,真丢人!她赶紧手忙脚乱地逃回房间去换衣服。 望着她的背影,徐恒悠哉地喝着开水。“干么像逃命似的跑得那么快……” 反正该看的和不该看的,他昨晚都看过啦!甚至……还摸遍了。 “哈啾!”两分钟后,换好衣服的叶真纱走出房门,猛然打了个喷嚏。 徐恒似乎早有预感,不慌不忙地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药袋子。“这是一些治伤风感冒的药,等你吃完了我帮你准备的早餐后再吃吧。” “怎么你随身都带着感冒药啊?” “我又不是药罐子,刚才去药房配的。反正记得三餐饭后一定要吃。”他吩咐。“如果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千万要去看医生。”深夜里裸奔了好一会儿,不感冒才怪咧! “喔……”她吸了吸鼻子,果然有些鼻塞。 她突然发现,徐恒其实并不像她起初认为的那么大男人主义,相反地,相处越久,越觉得他还挺会照顾人的。 “你干么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他摸一摸自己的脸,心想是不是昨晚打架时不慎挂了彩。 “……对呀。”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惊觉到。“你的左边嘴角有些血丝,下巴也瘀青了。”她伸手轻触了下他的伤处,关心之词遂脱口而出。“痛不痛啊?” “不碍事啦。”他抬手拭去嘴角上的血迹。 “咦,你的右手指关节也红肿破皮了,是不是跟人打架受伤的?”她本想起身去拿医药箱来,却踉跄了下,不偏不倚地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宿醉还没退吗?”他圈住她的腰。“先别急着站起来,免得又头晕了。” “可是……这姿势不妥吧?”怪暧昧的耶! “别想那么多,这儿又没有外人会看见。把眼睛闭上,我帮你按摩一下,也许等会儿就好多了。”他一边说,一边动手轻柔地揉按着她头部的穴位。 “嗯……”她顿感舒服,遂乖乖地享受他异常体贴的服务。 “以后没事别喝那么醉,对身体不好。”他语气微微泛酸。“幸好你昨晚是遇见了我,要是换作其他心怀不轨的男人送你回家,绝对会藉机吃你豆腐的。” “这么说,我该感谢阁下昨晚的英雄救美喽!”她忍不住开玩笑。“不知道以身相许够不够诚意啊?” “光说不练,一点意思也没有。”他嗤之以鼻。 “你想得美喔,这种玩笑话当然只是说说罢了,怎么能当真?”她失笑道,懒洋洋地将头枕靠在他肩窝。“你为什么会受伤呢?到底发生啥事了?”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谁教你那几位男同事那么猪哥,公然对你毛手毛脚,所以我就……”敢打他徐恒的女人坏主意,分明是在太岁头上动上,活腻啦! “嗯……怎么你的口气怪怪的?”她睁开眼,兴味十足地望着他,问道:“难不成是在吃醋?你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徐恒,别逗了。” “我不能真的爱上你吗?”他双手箍紧她的腰和手,不让她有任何逃脱他怀抱的机会。“还是……你讨厌我,就像对伦尔陵一样?”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令她顿觉尴尬。“欸,你先放开我再说吧!” 此刻,两人的身子贴得好近,她甚至可以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体上的“异状”。这样的姿势不仅暧昧,而且十分危险,都怪她一时过于大意,被他那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给蒙骗了,如今果真“骑”虎难下啦! “回答我。”他温热的气息呼在她最怕痒的耳朵上。 “徐恒,你别这样。”她不争气地瑟缩了下。“你突然靠得我那么近,我……很不习惯耶。” “我想你应该很快就会习惯的。”就像他一样。“你是不是对我很反感,觉得我跟那姓伦的一样教你心烦?”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拿自己与伦尔陵比,很反常耶?”别在她耳畔吹热气嘛,好痒喔!“……喂,你干么啃人家的耳朵?天啊,别把口水留在上头啦!”她讶然惊呼。 “回答我,不然我要继续舔你的小耳朵喽!”他威胁道,很高兴能逮着她的弱点,居上风的滋味真棒。 “求求你别……”她全身鸡皮疙瘩都上来了,脑筋顿时打结。 “告诉我,你真的不喜欢伦尔陵,是吗?” “嗯。”她点头如捣蒜。 “永远也不可能接受他,是吗?” “对。”她依旧猛点头,只求他快饶了她的耳朵。 “那你喜欢我吗?”他再丢出一个问号。 她愣了半晌,一时哑口无言。 看来火力似乎不够。他转而进攻她的另一只耳朵,直接含住她的左边耳垂,轻轻啮咬着、吮吻着……直到她浑身瘫软无力,出声求饶方歇。 “说啊。”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其坏无比。 “我真的……不知道。”不讨厌就算是喜欢吗? 闻言,他的唇撤离了她那已不堪再受蹂躏的耳朵,正当她还来不及松口气时,他的“魔舌”竟转移阵地,一路滑下她洁白的颈侧,并用力吸吮出一枚红印。 “还想要我帮你再多种几颗‘草莓’吗?” “你敢?!”她又羞又气,恨不得揍他几拳。 “我能大胆地把你这句话解读成是种邀约吗?”他笑着问。 “徐恒,你竟敢这么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娇嗔道,满脸爆红,像被煮熟的虾子。 “那样最好了。因为我现在也不打算放过你,所以咱们可以好好地、痛痛快快地纠缠下去。”嗯,好主意。 “放开我啦!”她奋力挣扎。 “亲爱的真纱,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不应该再继续扭来扭去,在我身上磨磨蹭蹭……”因为这举动只会更加挑逗起他的邪念。 从昨晚至现在,他已忍耐了许久,理智濒临崩溃边缘了。 “你不怕我修理你一顿?”她逞强地撂下狠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很值得啊。”他带笑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想立刻向你证明一件事。” “什么?”她瞪大了凤眼。 “证明我的胆子比你所想的还要大。”语毕,他直接覆盖住她微启的芳唇,不容她有任何拒绝的空隙。 徐恒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持要叶真纱马上补偿他昨晚的“损失”。 “……你是屋主,地点由你决定,”他趁接吻的喘息空档问她。“客厅还是房间?”他问着,眼神异常炙热。 “呃……?”她浑身发软,根本毫无思考的能力。 “你喜欢在沙发,还是在床上?”他啄吻了她一下。 “什么?!”她当下一头雾水,只是呆望着他。 “好吧,看来你并没有意见。那么我们就不用再多浪费时间换地方,就地解决吧!”他翻身将她压倒在沙发上。“虽然我目前尚未有其他的经验,但请你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说着,他的吻如雨点般地轻落在她身上…… “等一下!”这未免太疯狂了吧?恍然回神后,她双掌抵在两人身体中间。“你现在想做什么?” “做我们现在最该做的事。”他将她那双碍事的手挪至她的头顶上方,牢牢扣住。“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好感?老实回答我。”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她不得不投降,微颤道:“……有。” “那就好。”他满意地笑了笑。 两情相悦的答案,足以支持他接下来想做的一切。 “你确定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她迟疑道。 “你在害怕?”他垂眸凝睇着她,促狭道。 “我……我哪有。”她硬是不甘示弱。 “那……我可要继续喽,准备好了吗?” “放马过来,谁怕谁?!”她虚张声势,好掩饰心中的无助。 他差点忍俊不禁。“……女侠真是豪气干云,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真纱深呼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凡事皆有第一次,就当学个经验吧!至少……对方也是“原装”的,而且的确称得上是个“好货色”,如此一来谁也不吃亏嘛! “你在想什么?”发现她心不在焉,让他很不是滋味,遂暂停一下,招她回魂。“对我没‘兴趣’?”他一语双关地问道。 只见她低头沉思,似乎在思索着一些重要的事。 她终究是个女人,心里难免有较多的包袱与挣扎。徐恒能够体谅她此时必然的惶恐无助,更愿意耐心地静候她做好最佳的心理建设……嗯,再多等她十分钟吧,希望他还能撑得过去。 “好吧,”叶真纱抬头。“我要你先答应我两件事,言出必行。”这是她经过天人交战后的结论。 “说吧。”一定是要他许下承诺,以示负责吧。 “第一,虽然明白你欠缺实战经验,但还是要请你拿出看家本领来,别令我对自己的初体验印象恶劣。” “呃?”他愕然地张大了嘴,下巴险些脱臼。 “第二,如果你没有把握可以掌控好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不介意你现在就将主导权让给我。”她直言不讳。 “……就这样?”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交代吗? “我还漏了啥重点吗?” “例如——责任问题啊,你不想跟我谈谈吗?” 通常一个正常的女人,应该会希望夺去她贞操的男人,能够对她负责任,让她觉得自己的未来有所保障啊,不是吗? “责任?!天啊……”她花容失色。 “对,就是有关责任。”她的后知后觉教他啼笑皆非。“这么严重的事,你居然轻易给忘了?” “休想!”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休想利用这种事逼我对你的人生负责,我绝不可能认这个帐的。” “我……逼你对我负责?!”这逻辑太匪夷所思了吧。 “快离我远一点!”她庆幸道:“好险,我差点就要上你的当了,真是心机深重的家伙!”她一把推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唉,他需要一颗普拿疼加强锭来治他的头痛。“我是说,你难道不怕我事后推得一干二净,不肯为你的……清白负责任吗?”她是火星人吗?! “原来如此……”她不禁松了口气。瞧徐恒一脸凝重,仿佛天快要塌下来般。原来他是为了此等芝麻绿豆小事在烦恼?真是太杞人忧天了。 “你懂我的意思了没?”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吃完后可以大方地拍拍屁股就走,这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好康事,只有他徐恒竟会为了无法负责任而忧心忡忡,真是太荒谬了。 “懂了。”她如释重负。“我还以为因为你把自己的第一次送给我,所以要我对你负责任咧!害我差点要打退堂鼓了。”放弃今天的尝鲜机会,日后恐怕再难鼓起勇气去试了。 “嗄?”闻言,他真想将叶真纱的脑袋剖开来看,研究一下到底是多了条神经,还是少了哪个细胞构造,怎么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呢?“算了,不管了!” 他开始动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现在钻研那些严肃的责任问题太杀风景了,等以后有空时再慢慢琢磨吧。 “等等!”她急忙喊停。 “又有啥问题了?”他的俊眸已布满血丝。 “我刚刚提的两件事,你都还没回答。” “我现在很忙,没空回答你那些该死的白痴问题。”他脱去自己的衬衫和她的内衣,随手往旁边一扔。 “你真的有把握吗?别太勉强……”未完的话语尽数封在他的唇里,除了回应他的热吻,她已无法专注其他事了。 还没试过就想先否定他的“能力”,欺人太甚!他非给身下这个大女人一点颜色瞧瞧不可! 首先,就由“情”色开始吧! 叶真纱,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大女人,专长便是惹火他、逼疯他、害惨他……唯一的功绩就是教会了他领悟爱情的魔力,并且自此深陷着迷。 他想,他是真的爱上她了,竟然爱上这个他本以为最爱的妹妹暗恋多年的心上人,这种关系还挺复杂的,教人越想越头痛,不如暂且先抛到脑后算了。 “徐恒……”她娇喘连连。 “嗯?”他汗水淋漓。 “等一下……还是换我到上面试试吧。”她跃跃欲试。 “……下次再说。”他恋恋不舍。 “只要一下下就好嘛!”她撒娇道。 “免谈!”一下下就好?!太看不起他了。 “徐恒……” “你真吵!”他索性又吻住她,好讨个耳根清静。 他虽然不奉行大男人主义,但某些小细节上,仍有不想轻易妥协的地方。至少……此刻,他不愿屈居她之下呀! 叶真纱粉拳一握,本想捶打他那厚实的裸肩,但下一秒,却情不自禁地改攀住他的双肩,以免灭顶于欲望之海中……半是本能半是报复地,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肩背肉上,让他彻底体会何谓痛……快! 难忘的痛楚与快乐,难忘的初体验,以及难忘的情苗萌芽时的悸动和疯狂……此时此刻的一切,让他俩一辈子都难忘! 第七章 周末午后,有点闷热的初夏天气。 徐恒慵懒地打着赤膊,靠坐在叶真纱的床头边,欣赏穿着清凉的她在房里走来踱去,整理行李。 事情变得有些荒谬和奇妙。自从那一次擦枪走火后,他们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变化,两人心照不宣地成为对方的固定床伴,讲粗俗点……即是所谓的“炮友”。 他们乐意分享彼此的体温,却绝口不提两人间的责任与关系。可以聊聊天、谈谈心事,但不可逾矩过问对方的私事和干涉交朋友的自由。以上,其实都是叶真纱订下的规矩,因为她不喜欢被绑住的感觉,她渴望能自由自在地过她想要的生活,讨厌被束缚的窒息感。 “这次要飞哪?”他随口问道。 “夏威夷。”怕热的她只穿着内衣裤而已,反正房里又没外人,她高兴就好。“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回来吗?” “不用了。明天几点要上飞机,需要我载你去机场吗?”他知道她的车子进厂保养了。 “用不着麻烦你,我自己搭小黄去就好啦!”大功告成,她把皮箱的拉链拉上,拭了下额上的细汗。 “我明天开始连休四天,闲得很。” “是吗?”她挑了下眉。“可惜我要工作,没空陪你。” “少来了。你这大忙人,就算没工作时也不一定肯抽出时间甩我。” “言下之意是我常冷落你喽?”她失笑。“我是给你机会去外面偷吃耶,怎么不懂得好好把握咧?” “多谢你的美意。如今爱滋病泛滥,我宁可洁身自爱点。”他可不是急色鬼。 “原来是怕死喔,我还当你对我有多痴心呢!”她揶揄道。 他起身抽了张面纸替她擦汗,邀约道:“热吧,要不要一起去冲个澡?” “也好。”她想了想。“我的腿好酸,你抱我去吧!”说着,她伸出两条藕臂圈住他的颈子。 “没问题。”他笑着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浴室。 徐恒很喜欢跟叶真纱一起洗鸳鸯浴,因为够刺激。 她是个勇于表达自己感觉的女人,一点也不会扭扭捏捏,爱吃又假仙得要死。她大方爽朗、爱恨分明……而且热情如火。 维持现在这种暧昧的关系至今已近三个月,他觉得两人身体上的契合度,简直可说是百分百绝佳速配!不是他不想更进一步走入她的内心世界,而是他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总是无法突破她坚强的心防,与她身心灵合一。 他甚至不敢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占有欲有多强,就怕会遭到她的排斥,进而对他避而远之。 她根本不像一般女人,愿意当一棵等候男人倦鸟归巢的树木,甘心情愿地守护与情人共筑的家。相反地,她像只善于漂泊的候鸟,喜欢遨游于蓝天白云之间,季节一到便过境停留一会儿,等养精蓄锐完又拍拍翅膀流浪去…… 爱上叶真纱这样个性的女人不是件轻松的事,徐恒早已有认命的心理准备。纵使再无奈,除了劝自己想开点,安安分分扮演好沙漠里那一片绿洲的角色之外,只能望眼欲穿地等她每一回的逗留时刻到来。 一起享受着香精泡泡浴,徐恒开口问道:“需要我替你的小腿按摩一下吗?” “当然。”他的按摩功夫不输专业的。 “我今晚不回去了。”他想多陪陪她。 徐恒发现自己越来越舍不得与她分开,却总得小心翼翼拿捏好分寸,免得教她嫌烦嫌腻,多委曲求全啊,唉…… “今晚不是你们快乐的家庭聚餐日?不回去行吗?”她背靠着他的胸膛,闭目养神。 “没关系,我父母出国去n度蜜月了,家里没大人。”他叹了口气。“况且,臻臻现在应该也不屑见到我的脸。” 她笑了笑。“你爸妈可真恩爱,教人羡慕呀!” “是啊,结婚都三十几年了,每天都还是像新婚夫妻般甜甜蜜蜜的,也不怕肉麻。”其实他也非常向往呢! “徐臻学妹还是不肯理你?”她关心道。 “别瞧她平常柔顺温婉的模样,真要拗起来,可比头牛还要固执,谁也难以劝服。”他已黔驴技穷。“看来只有慢慢等,等她自己气消了再说吧!” “她还记恨着你横刀夺爱啊?我本以为她伤心一阵子就会没事了,没想到她竟会迁怒于你。”这她可是始料未及。 “我也猜不到啊!”他苦笑。“你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竟远远超过我这个亲哥哥,这么多年来,算是白疼她了。” 上个月的某天晚上,徐臻意外来访,正巧撞见徐恒衣衫不整地走出叶真纱的房间。这打击对徐臻而言宛如晴天霹雳,被蒙骗背叛的感觉教她一时难以接受,从此她不但与叶真纱断绝了连络,连亲哥哥徐恒也一并列进“不往来清单”里了。 “她如此冷漠对你,一定伤透你的心吧?算我连累了你。”话虽如此说,她却半点愧疚感也没有。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得了谁?! “你算是获得解脱啦,但黑锅却由我来背。真不知我前世欠了你多少,今生还得做你的替死鬼。”他认了。 “你不气我吗?”气她害他失去宝贝妹妹的信赖。 “气啊!”气她老是教他捉摸不定,爱得好辛苦。 “喔,那想不想出口气,惩罚、惩罚我呀?”她顽皮的小手滑过他的大腿,勾引道。 “好主意。”他低头轻咬了下她的玉颈。“我肚子正饿着,就拿你来充饥吧,休想抵抗。” “来呀,谁怕谁?!” 她那挑衅的眼神妩媚极了,总看得他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他爱她,他真的爱惨她了,就像中了毒瘾般戒除不了。她是株曼陀罗,是株罂粟花,是株长满尖刺却美丽诱人的娇艳蔷薇:而他只是只被迷惑了心智的无助蝶儿,甘心留连徘徊于她身旁,至死方休…… * 次日午后,趁着航班休息空档,同事们临时起意,决定要结伴去夏威夷美丽的海滩上钓些猛男帅哥解解闷。 “真纱,要不要跟我们去参加比基尼选美派对?” “你们去吧,我没兴趣。”她意兴阑珊道。 “你该不会想待在饭店睡大头觉吧?瞧瞧这一大片蔚蓝海岸多炫目啊,不趁此机会玩个尽兴,就太辜负自己喽!” “对啊,工作之余不忘娱乐嘛!” 拗不过众人的拚命鼓吹,叶真纱只得入境随俗地换上一套水蓝色的比基尼泳装,半推半就地任同事们簇拥着来到耀眼的银白色沙滩上。 夕阳西沈,彩霞满天,景致美不胜收,望着沙滩上成双成对的游客们,她突然想到了徐恒—— 呵,那个老是被她耍得团团转,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可怜虫。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有了亲密关系后的隔天,徐恒一本正经地给了她一串钥匙,说是有他个人独居的公寓钥匙,甚至还包括他那辆名贵法拉利跑车的备份钥匙…… 当时可是把她吓得呆若木鸡呢!他如此突兀的举动究竟代表什么?心甘情愿将个人全部家当交给她吗?! “真矬耶……”回想起那时情景,她便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其实是藏着一缔甜蜜的。徐恒对她其实非常认真,关于这一点她当然心知肚明,却总喜欢装作漫不经心,故意惹得他气急败坏。 她觉得在爱情的世界中,谁的感情表现得较多,谁便是弱者,而她的个性一向好胜好强惯了,根本受不了那种没有安全感的弱势感觉。 后来,虽然她也礼尚往来地把家中的钥匙复制一份给他,却嘴硬地胡扯出另外的理由,告诉他这么做的用意只是需要一个免费的“台佣”。 而他居然也傻傻地信以为真,只要是她出国不在家的期间,他就会安分地在闲暇时自动去帮她打扫屋子,换洗床单、枕头套与被套,甚至采买欠缺的日用品以及补齐冰箱里的食物。 徐恒真是傻得可爱,压根儿不像外表所显现的那么高傲和大男人…… “真纱,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派对地点在那边,瞧你越走越远。” “嗯?喔。”真纱回过神,淡淡一笑。“我想自己一个人去散散步,不跟你们一起去凑热闹了。” 不等同事们反对,叶真纱便迳自往沙滩另一头人烟稀少处走去。 她独自一人悠闲地漫步,浪花一波接一波地微微冲刷着她的脚踝,四周的人群逐渐退散,似乎都被派对上的热情音乐给吸引了去。 “也好,给了我一个难得的清静空间。”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夜空如此晴朗,不知道徐恒这次的连休假期如何排遣无聊,是不是依旧当只勤奋的小蜜蜂在她的公寓里忙碌着呢?思及此,她唇角微扬。 “嗨,美丽的小姐,一个人吗?”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英文搭讪。 “无聊。”她才懒得理睬这种烦人的苍蝇,遂头也不回地加快步伐往饭店走去。 “嘿,别急着走嘛,咱们有缘在此相遇,不妨交个朋友。” 听他那口流利的英语,应该是位外国男子才是。 “真倒楣。”她最讨厌这种以为东方女子都好拐的臭洋鬼子! “小姐,干么这么冷淡?”男子朗声笑道。“多认识些朋友又不是件坏事。” “抱歉,我男友在饭店里等我了,请你去找别人吧。”她使出杀手锏。 “开玩笑的吧?你真的名花有主了吗?”男子犹不识相地继续缠着。 “我干么骗你?我跟我男友恩爱得很,很快就要论及婚嫁了。”她头也不回地撒谎道。 “结婚前都还算自由身,可以多比较看看啊!”男子似乎乐意当个跟屁虫。 烦死了!“你别再紧跟着我了,待会儿我男友看了会生气,他的醋劲很大,小心惹他抓狂修理你喔!”她厉声警告。 “哇,他这么凶呀?!”男子咋舌道。 “对呀,因为他非常爱我,无法容忍其他无聊男子骚扰我。”哼,还不快滚? “真可惜,我实在很欣赏你耶……真的不能做个朋友吗?” “对不起,不方便。”她不假辞色地拒绝。 “但是,小姐……”男子突然伸手往前搭住她的肩膀。 以为她是弱女子好欺负吗?这无礼的举动令她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便抓住这无耻色狼的手臂,给他狠狠地来一记过肩摔。“喝!” “哇啊!”男子突然被人腾空摔落沙地,痛得哀叫。 “这是警告你,别随便对女士动手动脚的,知道吗?”她冷声道。 “哎哟……真纱……”他的腰都快断了啦! 嗯?好熟悉的一张脸?“徐恒?!” 他怎么会出现在夏威夷? “哈啰……唉……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哇噻,很久没挨她打了,几乎快忘记她的身手有多么敏捷,多手下不留情啊! “好哇,你活得不耐烦啦,居然敢恶整我?”她扳了扳手指头。 “哎……”徐恒连忙坐起身,开口讨饶。“女英雄请饶命,下次不敢了。” “你要来夏威夷,事先怎么没跟我说?” 她没好气地问道,伸手正要拉他站起来,谁知他反而一使劲,将她拉进怀里,紧搂着不放,随即低头吻住她。 热吻方休,他才灿烂一笑,告诉她:“这可是我精心安排许久的,怎能够提前走漏风声呢?” “你是闲得发慌啊,这么无聊?”她嘴上嫌着,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果真是心有灵犀耶!她正想念着徐恒时,本尊就立刻出现了。 “很高兴见到我吧?”他一脸得意。 “臭美,谁爱看到你这个讨厌鬼呀?!”她扮鬼脸。 “口是心非。”他又啄吻了她一下。 “所以说……这次连假是你故意排定的喽?”她与他并肩坐在沙滩上,欣赏着落日渐沈的静谧美景。 “当然喽!”他十分珍惜能与她相聚的每一刻。“因为下个月院方推荐我去东京著名的整型医院教学部做客座讲师,大约要在日本待上两个月吧。” “这么突然……”她神情有丝落寞。 不知怎地,她最近越来越讨厌跟他分离太久,甚至一度冲动地想向公司申请改调短程线或是国内线的航班,就只为了希望能多拨点时间……让他来黏。 “是啊,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或许会忙得没时间陪你。” “这样……很好啊,我的耳根子就可以清静些了。”她故意逞强道,好掩饰心中突来的强烈失落感。 “哎……你这没良心的女人。”他幽幽叹道。 她耸耸肩。“反正咱们向来聚少离多,没差啦!” “对我可是一大打击耶……”他嘀咕道,俊脸黯然。 “嗯,你刚刚在说什么?太小声了,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他拥着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身上。 “你看,好美的夕阳呀!”她手指着海平线的方向。 “可惜太过短暂了。”他有感而发。 就像他们每回相聚时那种甜蜜醉人的美好感触,总是稍纵即逝。 真希望能早日将这个爱折磨人的小魔女给“绑架”回家当黄脸婆,如此他才可以高枕无忧,不再提心吊胆怕被别的男人抢走。 说来实在可笑,他徐恒可是众女争夺的黄金单身汉耶,却只有叶真纱这个女人这么不识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真是暴殄天物,活该当雷公的点心。 “喂,我如此挖空心思地飞来陪你,是不是该有些奖赏呢?” “嗯?你想获得怎样的报酬,说来参考参考吧?”她不答反问。 “我当然是想……”他暧昧地轻咬着她怕痒的耳朵。 “满脑子的黄色思想!”她娇声斥责,却毫无说服力。 “走吧,咱们回饭店去。趁这机会预先补足即将分别的那两个月的分吧!”他打横抱起她,笑得可邪恶了。 “臭徐恒,大老远跑来就只想着这种事!”她突地满脸羞红。 “在这种极富盛名的蜜月海滩,理所当然是要从事情侣们度蜜月时最爱做的活动啊!”他理直气壮道。 “……真拿你没辙。”她又好气又好笑。 叶真纱不禁想,假如他们永远都能如此甜蜜、快乐,自己的后半生就与徐恒这个男人相依相偎……似乎也不太糟糕嘛! 但,眼下她只想好好把握这份恋爱中的幸福,至于什么婚姻、责任或承诺,那都太沉重了,她暂时还没勇气去面对。 她很喜欢徐恒,所以实在无法去想象,假如婚后有一天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两人必须为了离婚一事而对簿公堂、恶言相向……她想到就怕。 爱太伤,最怕海誓山盟转眼成空;情太烈,却往往只能燃烧一瞬间。就像当初她亲眼看见父亲绝情拂袖而去的残酷背影,还有那一段母亲深夜偷偷以泪洗脸的悲伤岁月……总觉得一切都仍历历在目,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以致潜意识里那样强烈地排斥婚姻。 如果能一辈子简单地只谈恋爱就好了!叶真纱天真地偷偷想着。 * 对于恋爱中的男女而言,浪漫的七夕情人节自是意义非凡。 只可惜某徐姓牛郎因工作缠身尚逗留在日本,于是放叶真纱这位娇俏的织女孤零零地在台北家中发呆。 “臭徐恒,干么不准我去东京找他?”她捶打着沙发上的抱枕出气。 亏她好不容易才跟同事“乔”来了假期,想飞去日本跟他一起度过这个温馨浪漫的节日,谁知竟遭到他的拒绝—— “你少无聊啦!我这几天非常忙,就算你来了也绝对没有时间陪你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千里迢迢赶来。假如没啥重要的事,你干脆就在家里休息好了。”昨晚徐恒在电话中这么跟叶真纱吩咐。 “不去就不去嘛,稀罕!”听见他如此敷衍的说辞,她当场气得挂电话。 要不是因为整整两个月没见到徐恒了,她才不屑干这种活像傻瓜似的蠢事咧!其实……大部分的冲动,也是源于上次他特意飞去夏威夷陪她,所带给她的深刻感动,让她不禁也想投桃报李,礼尚往来一番,岂料一片好意,竟被讥为……无聊?! “好样的!徐恒,你给我记住。”她掐住抱枕,把它想象成是徐恒的脖子。 今天可是他们正式交往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耶,居然各分东西,像啥话嘛?! 难道是她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了?叶真纱心下一凛。 “干脆出门去逛逛吧,免得一个人在家一直胡思乱想。”她丢开抱枕,准备回房去换件衣服再出门。 然而,当她伫立在繁华热闹的市区街头时,却不由得开始后悔了。 路上都是双双对对、浓情蜜意的情侣,教人看得更加触景伤情。 “到处都是闪光弹,真刺眼……”她不禁轻叹道。 凭她的行情当然是不乏追求者的,只是自从认真看待与徐恒的关系后,她便不再答应其他异性朋友的任何邀约,甚至比起从前更加的冷若冰霜。 因为在乎徐恒,所以她宁愿断绝一切外在的干扰。 不知过了多久,一心闪避街上碍眼情侣档的她,竞无意间走到了人烟稀少的暗巷里,直到听见流浪狗们争斗的吵闹声,这才回过神来。 “真是,早知道就在家里睡大头觉还有意义些……”她摇了摇头,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走没几步,她赫然察觉身后有异,竖耳一听,竟是一串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该不会是想抢劫的吧?!”叶真纱心跳加剧,赶紧加快步伐。 走了几步,她发现此处实在太荒凉,四下无人,着实危险!这么一想,她立刻头也不回地拔腿往前跑。 “想逃?”后头忽然传来男人威胁的话语。“门都没有!” 依那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平稳的气息来判断,她推测身后的歹徒可能颇为壮硕;纵使她自恃有柔道黑带的身手,却也恐怕难敌如此恶徒啊! “我实在太大意了……”她懊悔不已,却是为时已晚。 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性命可是非常宝贵的,她得快逃回人群里才行。 “给我站住!”这时,歹徒终于追上她,长臂往前一抓,使劲揪住叶真纱飘扬在后的长发。 “好痛……”她的头皮简直要被活生生地撕扯下来般疼痛。 “看你还想往哪逃!”歹徒冷笑。 她本想反击打退恶徒,岂料所有能使的防身招数都被对方给一一破解,实在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 “放开我!”她努力挣扎着被铁臂所钳制的身子。 “啧、啧,没想到我今晚的运气真不错,居然能够逮着像你这样美味可口的好货色。这下子可人财两得喽!”他肆无忌惮地伸手在她全身上下摩搓着。 “住手!”她花容失色,内心惶恐,瞬间不知所措。 歹徒那副色欲熏心的嘴脸教人毛骨悚然,她拚了命地狠狠咬住他的手,企图要挣脱开来。结果,此举反而激怒了对方,重重地回以两记掌掴,打得她顿时眼冒金星,一阵晕眩。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随后,他一连骂了好几句三字经。 “我……”踉跄了几步,叶真纱跌坐在柏油路上,她开口求道:“我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你,拜托你放过我吧!” “到嘴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今晚老子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男子汉!”歹徒狞笑着,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她,带往一旁不远的荒废空屋内。 “放开我!” 面无血色的她使劲往歹徒身上拳打脚踢,逼得他不得不暂时松手。“干!” “噢……”跌落在门柱边的叶真纱,仿佛抓住浮木的溺水者,立刻牢牢抱住那根梁柱,任歹徒如何拉扯就是不放。 “你给我放手!”无计可施之下,歹徒居然残忍地扯住她的左脚脚踝,打算要将她硬拖进去。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记疑似骨头断裂的微弱声音响起,叶真纱才终于体力不支被拖进屋子里。 “救命啊……”她惊骇地放声呼救。 “干!别大呼小叫了。”进屋后,他粗鲁地将她丢在水泥地上,并且狠踹几脚以示警告。 “痛……”叶真纱痛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闷声喊疼。 “不要叫了,”歹徒一脸狰狞地淫笑着,令人不寒而栗。“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子保证会让你欲仙欲死,永生难忘的。” 徐恒……快来救我啊……此时此刻,她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徐恒的身影。 她宁死也不愿让徐恒以外的男人碰!叶真纱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瞪视着一步步朝地逼近的歹徒。 接着,她眼角扫到一旁角落有支空酒瓶,当下心生一计。 她先静躺着不动,假装已经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好让对方因此而疏于防备。 “哼哼……认命了是吗?”歹徒果然上当,满意地笑道。 趁着他低头准备扯开裤头时,叶真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抄起那支酒瓶,往他头上用力一敲! “啊!”歹徒额角立刻鲜血直流,他捂住伤口,大声骂道:“贱女人!” 她连忙爬起身,推开歹徒,拔腿就跑。 跑了近两百公尺后,直到确定已真正甩开那名煞星,她才敢缓下脚步。这也才发现自己的左脚其实已经伤得不轻,无力继续狂奔了。 她一跛一拐地往前又走了几步,左脚却实在痛得受不了,最后,她索性坐在马路边,浑身伤痛加上身无分文,真教她无助极了。 “徐恒……”她又惊又怕地把脸颊埋进双臂之间,喃喃唤道:“徐恒,你在哪里?”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需要他的抚慰啊! 对目前的她而言,徐恒就是最安全的避风港,她从没有像此刻如此渴望投入他的怀抱中。 “徐恒,快回来啊!我真的好想你……”叶真纱几乎快崩溃了。 她泫然欲泣,双手掩面,瑟缩着不停颤抖的身子……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身体猛地一僵,深怕又是方才那个凶狠的歹徒追了上来。 “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需要我们帮忙?”来人是个男子,柔声询问着。“咦……你?!”男子讶异不已地惊呼道。“你是真纱?!” 她抬起头,凤眸圆睁,也同样难以置信。“……伦尔陵?!” 真没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 第八章 日子在忙碌的教学讲习中拖牛步似的捱过,好不容易结束在东京的最后一堂课,徐恒便迫不及待地赶往机场,只希望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台湾去见叶真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遑论他已经两个月没看到她了,当然思念得紧。 今天正好是七夕情人节,也是他们交往后遇到的第一个节日,如果能够一起庆祝肯定会更加有意义,所以他才会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他满心欢喜地买了一大东花和高级红酒,岂料却意外扑了个空。 “我记得她今晚并没有排班啊!为何不在家呢?”在沙发上枯等了许久的徐恒看了下手表,已经十一点零五分,这么晚了,她居然还没有回家? “难道……有其他追求者约了她?”他喃喃自语,眉宇深锁。 搞什么鬼?!打从晚间起她的手机便一直无法接听,难不成正是因为心虚吗? 他只不过才去了日本两个月,总不可能世界就此风云变色了吧? “不,我该对自己更有信心才是。”他摇摇头,企图甩掉那些负面思想。 徐恒将右手伸进胸前的西装口袋里,竟觉得躺在绒布盒子里的对戒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就好像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实在受够了叶真纱若即若离的态度,害他始终患得患失,整颗心像是悬在半空中似的,痛苦极了。 继续这样跟她周旋下去,他铁定会未老先衰,元气耗尽呀! 于是趁着旅日期间,他终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就是——直接拐她进礼堂!如此一来,才能真正一劳永逸。 本来以为可以在这样一个浪漫的七夕夜里跟叶真纱互许终身,交换誓言,怎知竟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大大失算啊! “真纱究竟野到哪去了?”他沮丧地瘫坐在她套房中的沙发上。 会不会因为太无聊,跑出去跟一些单身的朋友们彻夜狂欢了? “早知道我就该先跟她约好时间,别老是玩这种心血来潮的惊喜游戏。”唉,真是踢到一块大铁板啊! 排除万难地赶回国求婚,却遍寻不到心上人芳踪,好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苦涩一笑。 郁闷到不行的徐恒就这样独自呆坐在小客厅,屋子里只有茶几上的台灯发出微弱光亮以供照明,一室的漆黑恰如他此刻的心情。 寂静中蓦然传来钥匙孔被转动的声音—— “终于舍得回家啦……”他没好气地低喃,正起身准备去迎接时,却错愕地听见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于是他反射性地往后一退,将身子藏匿于沙发后,伺机而动。 “电灯开关在哪?”只听那男人询问道。 “在你右手边那根柱子旁。”叶真纱疲累地回答。 “累了吧?我先扶你回房间去休息。” “谢谢。” 可恶!居然轻易便让其他男人进入她的香闺?!徐恒挝胸顿足地想着。 片刻后,房里又传出了暧昧的交谈声—— “小心点,慢慢地躺上床去。”男人低沉的嗓音听来有些耳熟。 “动作轻点,你弄痛我了啦!”叶真纱抱怨道。 “……奸夫淫妇!”房外的徐恒低声咒骂,额爆青筋。 为免打草惊蛇,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努力按捺飙进房里杀人的冲动。 过了约十分钟。“那……这样可以吗?”男人试探地问道。 “嗯,舒服多了……”她叹息道。 竟敢背着他劈腿?!太过分了,她到底有没有将他徐恒放在眼里呀?“呼……我要先冷静点……” 他告诉自己必须静观其变,屏息倾耳再听—— “真没想到我伦尔陵也有踏进你闺房禁地的一天。”男人畅怀笑道。 “是啊,可真恭喜你呀!”她不禁挖苦道。 徐恒一听,左胸口猛地揪疼。“原来是伦尔陵……” 他顿时内心无比挣扎,思忖着究竟该不该出面去“打扰”他们。 “当初若不是那位整型名医从中作梗,也许咱们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喽!”伦尔陵半开玩笑地说。 “呵呵……”她干笑,不予置评。 “瞧,兜了一大圈,老天还是给我如此的好机会,让你重新接受我啊!” “抱歉,以前是我看错你了。”她坦率地认错。 “现在亡羊补牢也不算太迟喔!” “好,改天一定邀请你到‘香雪海农庄’,让我们盛情款待。” “这么久没去拜访伯母了,她应该很想念我吧?” “那是当然的喽,谁教你以前一直努力地在巴结她,老哄得她开开心心的。” “对未来的岳母大人本来就该竭尽心力去讨好嘛!”伦尔陵理所当然地说道。 听着他们相谈甚欢的话语,徐恒只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生了根,突然之间动也不能动,体温更在瞬间陡降,背脊凉飕飕的。 也许就在他在日本忙碌的这段期间,伦尔陵后来居上,并且乘胜追击,终于还是打动了叶真纱的芳心?于是……可怜的他——徐恒,便莫名其妙地被人暗中淘汰出局! 自傲如他,竟会沦落到这般可悲的田地,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徐恒深怕得面对那种当场捉奸在床的绿云罩顶窘况,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孬种地悄悄离去,不惊动任何人。 走出大厦后,他将价格不菲且象征爱情的玫瑰花束,一把扔进垃圾桶。然后带着那瓶原本为了求婚而准备的名贵红酒,回家麻醉、浇愁去。 * 叶真纱始终不知道徐恒已结束日本方面的讲习工作,早就返回台北,甚至还到过她的住处,当然更不晓得他正因为误会而与她闹着别扭。 就在她受伤的第四天傍晚,雷秀恩一如前几天般抽空替她送来三餐,吃饱后,两人便坐在叶真纱的床上闲聊着。 “你跟徐恒闹翻啦?”雷秀恩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啊,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叶真纱喝了口开水,把止痛药吞下。 “要是没有吵架,为什么你都受伤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也不见他来照顾你呢?真奇怪!”这男友未免太失职了吧?! 叶真纱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有工作在身,总不能为了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就叫他大老远由日本赶回来伺候我吧?” “你……”闻言,雷秀恩一脸狐疑地瞪着好友,小心谨慎地试探道:“你不知道徐恒已经回来了吗?” “他回台湾了?!”叶真纱难以置信。 “难道他都没打电话给你?”事有蹊跷喔! 她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他没跟我连络。” 人在生病或受伤的脆弱时候,尤其需要情人的抚慰,本来她以为徐恒还必须待在东京忙碌,所以不敢奢求他能随时陪伴在侧。岂料,他居然莫名其妙地给她来个人间蒸发? “他前两天有到我店里来喝咖啡,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耶,大概是刚回国,医院还有许多工作要忙吧!”雷秀恩试着打圆场。 “哼,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用不着去麻烦他这个大忙人。”她赌气道。 “或许是你们之间有点误会,干脆找个时间,面对面地好好沟通一下。”雷秀恩建议道。“需要我替你打通电话吗?” “不必多此一举,他若真的想避不见面就随他高兴吧,本小姐不稀罕。” “真纱……你明明就很在乎他,干么要那么ㄍ一ㄥ呢?” 她下巴一抬。“我做人向来洒脱,从不拖泥带水。” “你这叫死鸭子嘴硬。”雷秀恩吐槽道。 “……反正,我绝不会主动找他的,管他爱失踪多久都是他家的事。”她是个负伤在家休养的病人,总有要任性的特权吧? “真受不了你,那么死爱面子。”雷秀恩无奈地叹道。 “总之……我不可能先低头的。” “难道不怕你俩这段恋情就此无疾而终?” “缘起自然会有缘灭的一天,迟早的事。”她佯装潇洒道。 “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雷秀恩摇摇头。“算了,懒得管你们的闲事,但愿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扰。我先回店里去忙喽,有事再call我吧!” “谢谢你专程送晚餐来,慢走,恕我不方便送客。”叶真纱苦笑地指着左脚上的石膏。 “我走喽,自己好好保重。”临去前雷秀恩依旧不放心地说:“要不然你就通知你的家人们来接你回农庄嘛,也好有人可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我不想让他们操心,所以都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她警告道:“你最好也给我守口如瓶,别去当‘报马仔’。” “就爱逞强。”雷秀恩实在是败给她了。 听着好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叶真纱隐藏多时的落寞和感伤终于一涌而上。她垂头丧气地靠坐在床头边,随后又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她这几天真是倒楣透了,出门散步也会碰上歹徒,幸亏恰巧遇上正与新婚妻子出门庆祝情人节的伦尔陵。 最教叶真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位刚出炉不久的伦夫人——风笛儿,虽然与她初次见面,但从头到尾都对她表现得比伦尔陵还要热络、关心;整个晚上一直拉着她的手,温柔细心地安慰着她。 本来当晚风笛儿要留下来照顾叶真纱,但是由于有孕在身又逢初期害喜阶段,所以该提议马上让伦尔陵驳回;到警局做完笔录后,就先被送回家去休息了。 说真的,她实在非常佩服他妻子的雅量,居然肯牺牲自己期待已久的浪漫七夕烛光晚餐,陪伴丈夫去协助那个他曾经爱慕过的女人。换作是她,恐怕难以做出如此心无芥蒂的高尚行为吧? 看着他们俩甜蜜恩爱的模样,真教她不禁羡慕又嫉妒,但另一方面,她也替伦尔陵感到高兴,总算寻觅到真正属于他的真命天女了!这让她可以减少心里的罪恶感,不必再背负他这笔感情债。 反观她自己的感情世界,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会平海掀风波呢? 难道是徐恒在东京另结新欢了?!思及此,她不免怒火中挠。 “想分手的话就直说嘛,何必来这套?”叶真纱捶打身旁的枕头出气。 怕她会哭哭啼啼不肯放手吗?太看扁她了! “臭徐恒,迟迟不现身,问题就能解决啊?”她对着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怒吼。“就只会当鸵鸟,没出息!” 吼完,她眨了眨湿润的双眼,命令自己绝对不许哭。 她是叶真纱,怎么可以像其他弱女子一样为了一个负心汉流眼泪呢,那样子做……太愚蠢了,更不值得! “叶真纱,你这个大笨蛋。早就警告过你,沉溺于爱情是会迷失自己的,你偏不信邪,终于尝到苦头了吧?” 下一秒,她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懊悔不已。 * 沉溺于爱情,果真会迷失自己。徐恒此时对这句话也颇有同感。 他脱掉医师袍,无精打采地准备要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去开车回家。经过医院一楼大厅时,忽然惊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自妇产科看诊处走出。 一把无名火猛地燃起,他快步冲向那人,打算兴师问罪—— “伦尔陵!”他气急败坏地喊道。 “是你啊!徐恒,好久不见。”人逢喜事精神爽,伦尔陵回头见到是他,立刻开心地寒暄道。 “你这狗改不了吃屎的花心大萝卜!”他二话不说便赏了伦尔陵一拳。 “噢!”伦尔陵吃痛地捣着脸颊。“你……你撞邪啦?干么没事乱打人?” “我这是替天行道,教训一下你这个用情不专的混蛋。”他理直气壮。 “你少信口雌黄。”伦尔陵用手背抹去嘴角血迹,这徐恒出手可真重啊! “像你这种随便搞大女人肚子的家伙,人人得而诛之。” “喂,你别话越说越难听喔!”伦尔陵这下真的火大了。 “她是谁?”徐恒瞪视着伦尔陵身旁娇小的甜美女子,口气凶恶地问道。 “她当然是我老婆啊!我们今天是来做产检的,究竟哪里碍到你了?”无故挨了一记拳头,真是倒楣。 若不是怕惊动了爱妻和肚子里的胎儿,伦尔陵早就与徐恒大打出手了。 “你竟然偷偷结婚了?!”徐恒怒发冲冠。 “难道我结婚还得事先征求阁下的同意吗?”莫名其妙! 徐恒沉默了片刻后,阴沈道:“……太不可原谅了。” 可怜的真纱一定是被他蒙在鼓里,才会无辜地沦为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万一等她得知真相后,将要情何以堪呢? “笛儿,我们走,别理这个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伦尔陵护着妻子,准备离开。“哼,今天的事,算我自认倒楣,总行了吧!” “你休想一走了之!”徐恒揪住伦尔陵的后衣领。 “王八蛋,你烦不烦啊?!”伦尔陵已忍无可忍,回头奉送一记铁拳。 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的徐恒,非但不退缩,反而像头盛怒的狮子般,张牙舞爪地朝伦尔陵扑了过去,两人再次扭打在一块。 “别打了!别打了!”风笛儿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想要上前劝架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笛儿,你躲远点!”伦尔陵混乱中不忘妻子的安危。 此举更加刺激了徐恒,让他火冒三丈,出手毫不留情。 “你都有老婆了,干么还跟真纱纠缠不清?”他质问道。 “胡说八道!我几时去招惹过她了?”伦尔陵惊险地闪过他的攻击。 “你背着妻子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帐,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徐恒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对我老婆可是忠心不二,你别想恶意抹黑我。”伦尔陵不爽到了极点。 “你敢发誓只爱你老婆一人?” “我对笛儿的感情天地可为证!” “你这个爱情骗子!”徐恒真替叶真纱感到不值。 “鬼话连篇!我到底骗了谁呀,还需要劳烦你出来伸张正义?”伦尔陵骂道。无故沾来一身腥,衰毙了! “其他受害者的冤屈,我无能代讨,但是……既然真纱受了委屈,我就无法坐视不管!”徐恒俊眸里布满血丝。 闻言,伦尔陵顿时傻了半晌。“……真纱受了委屈,关我屁事?” 她身上的伤是歹徒造成的,与他何干啊?! “说这种话,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呸,一点担当也没有。 “……等等!”伦尔陵灵机一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老天爷可以作证——那歹徒真的不是他找去的。 他伦尔陵绝对不是那种会挟怨报复的无耻小人。况且,他有今天的幸福美满家庭,也算是拜叶真纱间接所赐,他感激她都来不及啦,怎可能雇人去伤害她呢? “那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容你抵赖!”徐恒紧揪住伦尔陵的上衣。 “亲眼所见?你的意思是……难道真纱遭到歹徒伤害时,你人也在当场?!” “你说什么……真纱遭到歹徒伤害?!”徐恒错愕地追问道:“她现在还好吗?伤得严不严重?” “耶?你刚刚不是说什么……你曾亲眼所见吗,为何还多此一举地反问我?”伦尔陵都被他给弄糊涂了。 “那意外是何时发生的?”徐恒方寸已乱。 “就七夕情人节那晚啊!真纱那时候好可怜耶,被打得浑身是伤,连左脚都骨折了。”伦尔陵同情道。 “所以……当晚你才会送她回家?”徐恒恍然大悟。 “废话!难不成叫我见死不救,任她继续坐在马路边哭啊?” “她……哭了?!”好胜心那么强的叶真纱居然也有无助得哭泣的时候? “是不至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啦,但是那副泫然欲泣却又强忍着的模样,看来更教人心疼,我老婆当时也在场啊,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 “是啊,真纱姊那时候肯定吓坏了!”一旁的风笛儿抚胸道:“毕竟那个穷凶极恶的坏蛋差点就对她性侵得逞,聿亏真纱姊福大命大,这才逃过一劫。” 原来……全是一场误会! “我真是个大猪头!”徐恒自责道。 “对啊,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打人,的确像头脑震荡的猪。”伦尔陵没好气地道,但似乎也有些明了冲突发生的前因后果了。 “很抱歉,我误以为真纱跟你……有暧昧,所以才会一时失态。” “跟我猜想的差不多。”唉,恋爱果然会教人变得盲目。 “还有……感谢你们夫妻俩为真纱所做的一切。”徐恒诚挚地鞠躬致谢。 伦尔陵与妻子相视一笑后,耸了耸肩。 “请问……现在阁下是不是有啥更重要的人必须去见呢?”他好心提醒。 真纱!“没错,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徐恒一惊,立刻飞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伦尔陵不禁翻了个白眼。“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连声再见也不会说。” “别跟他计较了。我看这几天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将心比心,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的无心之过吧!”风笛儿劝丈夫释怀些。“哎呀,你嘴角都破了,痛不痛啊?”她心疼地问道。 “当然痛啊!老婆大人回家要帮人家‘秀秀’喔。”伦尔陵乘机撒娇。“我刚刚可是看在你亲爱的真纱姊姊面子上才饶过他的,下不为例!” “是喔?那我可得代替真纱姊谢谢你喽!”她亲了下丈夫的脸颊。 “呜……诚意似乎不太够。” “那……这样总行了吧?”趁着无人注意时,她又踮起脚尖,在他微启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这还差不多。”他虽不满意但可接受地扬起唇角。 * 急于探视佳人伤势的徐恒,匆匆忙忙赶到叶真纱的住处,正准备按下门铃时,这才忽然想到她目前伤重在身,恐怕行动不方便。 “还好,原以为再也没机会派上用场的。”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大门钥匙,迳自开门。 屋里每一盏灯都被点亮着,却不见佳人踪影。 “也许已经睡了吧。”于是,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她的房间。 悄悄进了房门,只见形容憔悴的叶真纱静躺在床上休息,床头旁的音响正播着广播节目;房内的美术灯也开至全亮,压根儿不像她平日必须关灯、安静才睡得着的习惯。 应该是最近缺乏安全感吧…… “都怪我太差劲了。”竟然在她最需要人安慰时,临阵脱逃。 徐恒悄悄地来到床边,俯看着叶真纱睡梦中犹紧蹙眉心的苍白小脸。双眼细数着她素颜上斑斑的瘀痕,越数越心疼,越看越……惭愧。 真纱,我实在太幼稚了,竟然不够信任你,就连事后也鼓不起勇气去查证事情的真伪,只会鸵鸟地一味逃避、钻牛角尖!他心底自责地呐喊着。 他怯怯地伸出手想碰触她,但又怕会惊扰到她的睡眠,一只手便这样僵在半空中,仿佛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这一刹那,徐恒突然许了一个誓言——除非真纱已不再需要他,否则任凭海枯石烂,这一辈子他都将对她不离不弃! 他的人生真的不能没有她啊,因为失去了她,已再无生存的意义。 逃避她的这四天里,他简直像个有体无魂的稻草人,镇日像行尸走肉,犹如活在地狱般的痛不欲生。 “这几天……我像是作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梦,恐怖极了。”他发誓再也不犯同样的过错,害人更害己。 “你别过来啊!走开……不,不要碰我!不要……”这时,叶真纱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身子蠕动,痛苦地梦呓着。 她是不是又梦到受袭击时那幕不堪的情景?思及此,徐恒心如刀割。 “救我……徐恒,快来救我啊!”她眼角泛着泪光。 闻言,徐恒真是羞愧,没料到自己对她而言如此重要。 “真纱,对不起……”他眼眶蓦地一红,整颗心绞痛着。 无暇顾及其他了,他情不自禁地拥紧她,柔声呼唤着:“真纱,是我,你快醒醒。恶梦都已经过去了,有我在,保证没有人敢再来伤害你了。” 可是,可怕的梦魇却还是紧缠着她不放,教她面无血色的额际微沁着细汗。 “为什么……徐恒,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梦境猛地转换,叶真纱仍伤心欲绝地喃喃呓语。 冷不防听见这句话,他几乎无地自容。 “没想到我也是害你作恶梦的帮凶之一。”他苦笑。 渐渐地,她又恢复了平静,像只小猫咪似的嘤咛几声后,在他怀中磨蹭了会儿,寻找着舒服的姿势好入眠。 在徐恒温暖、厚实的怀抱中,叶真纱终于露出惬意的微笑。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躺在床上陪她睡觉。 “这几天……你一定没睡好,也没吃好吧?”他用手指轻描着她明显的黑眼圈以及清瘦的脸颊。 唉……他何尝不也是如此自虐着。 “好好睡吧,我会一直在旁边守护你的。”他在她额间印上一吻,没多久,也跟着沉沉睡去了…… 第九章 隔天一早,叶真纱幽幽醒转。 “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她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睁开美眸,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被困在一双结实的臂膀间,那异常熟悉的味道和身体的触感,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认得出来是谁。 “原来我并不是在作梦啊……”昨夜,就是这种熟悉的安全感让她睡了个好觉吧。 然而,三秒过后,她微扬的唇角倏地往下一撇。“臭徐恒,你给我滚开!” 她毫不客气地将睡梦中的他一把推下床铺,迷迷糊糊摔落床下的徐恒,则是一脸无辜地搔了搔头发—— “呃……睡得好好的,干么把我推下床?” 她寒着脸斥道:“你这个擅闯民宅的恶贼,谁准你睡在我床上的?” “嗄?我……我是用你给我的钥匙开门进来的,怎么会是贼呢?”他睡眼惺忪地说。 “把我家的钥匙还来!”她伸手索讨。 “为什么?”他瞠目结舌。 “你不是爱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客吗,干么还在寒舍现身?”她讽刺道。 “真纱,我……”他一时辞穷。 “你知不知道,七夕那晚我究竟遇到多么可怕的事?我差点被人……”她余悸犹存,再也说不下去。 “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他忏悔道,赶紧起身拥她入怀,想亡羊补牢地给予安慰。 然而自尊心甚重的她,丝毫不领他这个情,又一次将他推开。 “我们分手吧!”她突地在他心湖投下一枚原子弹。 “为什么?”他还是只能笨拙地重复说出这三个字。 “反正你已经另结新欢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长痛不如短痛,她决定慧剑斩情丝。 “我没有啊!”他急忙喊冤。 “好聚好散,我先预祝你幸福美满。从今以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如此流利顺口的分手词,她昨晚可是忍着心痛一遍又一遍反复练习过。 因为她叶真纱向来潇洒不逊于男人,就连分手这种感伤事也要处理得漂漂亮亮,至于……难过和无奈的心情,就只有留待时间去冲淡吧! “我绝不可能答应跟你分手的。”他坚决反对。 “你真是个下流无耻的花花公子,竟然妄想脚踏多条船?!”她当初真是看走眼了,居然委身于他。 “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个呀!”他当下指天誓日。 “少花言巧语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她双手环胸,撇过头去。 “真纱,一切都是误会……”他双掌抹了下愁苦的俊脸,试图解释。 “犯不着浪费时间跟我解释什么。”她盛怒的美丽凤眼变得犀利无比。“从今以后,爱交多少个日本妹或是洋妞,都是你家的事,与我无关。” “你先冷静点,听我说嘛!”由于理亏在先,他急得汗如雨下。 看样子真纱是误会他在日本有艳遇了,所以才会大发雷霆;但是如果他把之所以闹失踪的真相坦白告诉她,依她的那种烈性子,只怕情况将会越弄越糟。 真惨,进退维谷啊!徐恒顿觉世界末日近在眼前。 “劈腿就劈腿,还有什么好说的。”哼,优柔寡断地,算啥男子汉! “其实……我躲着你,是有……苦衷的。”他的思绪飞快运转着,突然茅塞顿开,心生一计。 “有何苦衷?”明知有失尊严,她仍是忍不住问了。 “因为……我在害怕。”他说出一半的事实。 “害怕?!”这答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对,因为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他打蛇随棍上。 “为什么?”她有那么面目可憎吗?! “我怕你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以后再也不肯理我。”他瞬也不瞬地凝睇着她,开始善用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电眼”,发射超高伏特的电力。 “你……今天怪怪的耶!”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很久没看过徐恒那么认真的神情了,这让叶真纱有些不习惯。 “实不相瞒,为了这件事,我已茶饭不思地困扰多日了。”他故作忧郁状。 “你没头没尾,拉拉杂杂地讲了一大堆,到底重点在哪里?”她都头晕了。 他露出一记魅力四射的笑容,希望能奏效,将她彻底迷得昏头转向,好达成他的奸计……不,是一石二鸟之计才对。 “真纱,我想向你求婚。”择日不如撞日。 “呃……”啥米?! “请你嫁给我,好吗?”他单脚下跪。 “你是说……因为害怕求婚被拒,所以才迟迟不敢现身?”言下之意,是因为他尚未付诸行动就先“锉咧等”喽?! “人家‘面皮’薄嘛!”他还有脸在那边装可爱。 叶真纱顿时浑身无力。不是为了听到徐恒的求婚而乐晕了,而是……被他的“天兵”行径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笨蛋。”她低声骂道,贝齿咬得格格作响。 一想到正当她因为无妄之灾而独自负伤在家,忍受着痛楚与孤寂煎熬时,他竟然不是为了忙碌于工作不得已才冷落她:而是因为……这样一个无聊又可笑的理由迳自钻着牛角尖?! 那她这几天所受的委屈心酸到底算什么?难怪有人常说气死验无伤啊!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呢?”他犹不知死活地调侃道:“该不会害羞了吧?” “徐恒。”她仍旧低着头,柔声地对他招招手。“请你靠过来一点。” “你决定立刻给我答复,不需要多一点时间考虑吗?”他受宠若惊。 早知求婚如此容易,他八百年前就该开口了。徐恒欣喜若狂地想着。 她点了点头,耳根子都红了,似乎非常娇羞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满腔怒火,蓄势待发。 “真纱……”他不疑有他,乖乖地送上门去。 “眼睛先闭上嘛!”她央求道。 “好。”他满心欢喜地期待一记缠绵悱恻的热吻。 叶真纱抬起头来,眸光异常闪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迎面奉送他……一记爆栗!让他永生难忘。 “以后不准你无故搞人间蒸发!尤其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知不知道?”她用半撒娇的语气撂下警告。 “遵命。”谨遵懿旨,喳! 徐恒含笑领受,很开心终于雨过天青了。只要她能够不再生他的气,让他做牛做马都没问题啊! “那……求婚的事呢?”他期期艾艾地问。 “想都别想!”她毫不考虑地拒绝。 这种时候要想她答应下嫁,再等五百年吧! * 虽然要徐恒为她做牛做马也没问题,不过……要达成这承诺的难度还是不容忽视啊。 某个周末假日早晨,麻雀们栖息在阳台栏杆上,吱吱喳喳喧闹着。 “好了没?我都快饿扁啦。”叶真纱娇声斥责。 “好了、好了!亲爱的真纱小姐,您的早餐来喽。”身系白色带荷叶蕾丝边围裙的徐恒,卑躬屈膝地呈上一份营养丰富的早点。 “动作慢吞吞的,存心虐待我的胃啊?”凤眼微眯。 “我即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怠慢您呀!”他嗫嚅道。 她随意用叉子拨了拨瓷盘里的食物,挑剔道:“讨厌,你的荷包蛋又煎得烧焦了,还有……这培根香肠,天哪,居然没有熟耶!” “真的吗?!”他一脸惶恐。“对不起,我真的很努力想做好……” “想害我吃了拉肚子吗?如果真那么不情愿,就干脆别做算了,又没有人拿枪在后头逼你。”她丢开手中的叉子。“我的咖啡呢?” “在这儿。”他赶紧双手奉上。 她轻啜了口热气氤氲的咖啡,随即很不文雅地噗一口吐了出来,恰巧喷在徐恒已然笑得僵硬的俊美脸庞上。 “怎么是酸的?”她皱眉道。 “不可能吧?!”他拉起身上的围裙将脸擦干净。 “不信你自己试试看。”她没好气地说。 “咖啡怎么可能会是酸的呢?”他自言自语地端起她面前的精致瓷杯,浅尝一口。“呕……味道真是可怕。”他勉强吞咽了下去。 “早餐没一样能入口的。我今天一早起床的大好心情,全都被你给毁了啦!” “实在很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会改进的。”他涎皮赖脸地讨好道。 “光说不练,一点长进也没有。”她毫不客气地吐槽。“我看以后你也甭费心亲自下厨,因为你实在是没那种慧根。” “真纱……”他顿感受伤。“我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和‘爱’心啊!” “你这种‘好意’,恕我的胃肠无福消受。”她敬谢不敏。 “要不然……看你想吃什么,我立刻出去替你买回来。” 叶真纱考虑了一下,决定道:“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外面吃早点吧。受伤至今一个多月,除了回医院复诊外,几乎天天闷在家里头,挺无聊的耶!”再不活动一下,筋骨都快生锈啦。 自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徐恒就像为了赎罪似的每天到叶真纱的住所报到,为她“做牛做马”,悉心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末了,为了节省时间和麻烦,还有……心存不良企图,他索性直接搬来跟她一起住。 这期间,颇有忧患意识的他,机伶地向她询问了伦尔陵的联络方式,美其名说要代为致谢,感激他们夫妻那么热心地帮助过她。实际上,却是暗地里好说歹说,威胁兼利诱,甚至只差没当面下跪哀求他们夫妻绝对要保密,千万别在叶真纱面前露了口风。 万一让叶真纱晓得徐恒曾经“怀疑”过她与伦尔陵有染,恐怕他就算是只九命怪猫也不够死,下场肯定会凄凉无比的。 他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服侍”她个把月了,眼见她的伤势日渐好转,再过不久即能销假上班去,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辛苦也都是值得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又矛盾地感到怅然若失,因为他上次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求婚,似乎不被她当成一回事。而勇气尽失的他,也只能继续陪着她“装傻”,绝口不敢再提起这么敏感的事情。 唉……求婚之路,看来真是崎岖难行呀!徐恒感叹着。 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步步为营喽! * 求婚尚未成功,新郎仍需努力。 一个月后,伤势痊愈的叶真纱又恢复了空中飞人的生涯。 这次飞往欧洲的航班是她复职后的第一趟远程。一早,徐恒开车送她到机场。后,在她临下车前,给了她一枚别致的星形钻戒。 “喂,拿去。我想应该戴得下吧。”徐恒佯装漫不经心地说,甚至连正眼都没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买很久了,一直忘记拿给你。” 他就这么大刺刺地把戒指搁在掌中递过去,毫无包装,更没有放置的盒子。 这样的轻描淡写态度,其实只为了想掩饰他那患得患失的紧张情绪罢了。 “这是什么?”她瞪着他摊开的手掌,蛾眉微蹙。 “戒指呀,你看不出来吗?”他失笑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何突然送我这玩意儿,是不是别有居心?” 莫名其妙就想套牢她吗?!哪有如此便宜的好事。 “你可别想太多了,误会我另有企图。”他佯装不耐地把戒指塞给她,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我只是偶然经过东京的珠宝店橱窗,看见这枚戒指挺有设计感的,似乎满适合你,所以就买啦!” “无缘无故的干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嫌自己的钞票太多啊,怕没处摆吗?”她拿起戒指仔细端详着。 他的眼光还不赖嘛,这的确是她会喜欢的款式类型。 她挑了下眉,索性试戴看看,大小正巧合适右手的中指,像特意量身订做般刚刚好耶!她轻讶地想着。 “我随便买买的,没想到尺寸刚好。”他口是心非道,其实是曾经趁她不注意时,偷偷量过她的指围才订制的。 事实上,这是枚情人对戒,属于他的那一枚,已经被他当成项炼坠子戴在脖子上了,但他不希望太早被她发现。 “无功不受禄,这戒指多少钱,我折现给你吧!”这枚钻戒令她爱不释手。 “又没多少钱,你放心收下。”啧,真是不解风情的女人。 “你若不肯收我的钱,那我只有把戒指还你喽!”她作势要拔下戒指。“你是知道我个性的。”咦,拔不掉?! “别拔了。”他伸手阻止,急中生智道:“如果觉得受之有愧,你到义大利时就顺便买个礼物回送我吧!” “礼物?好啊,你想要什么?”她询问。 “看你的诚意喽。”他最想要的是她的“心”。 “好吧,我就自己看着办喽!”她准备开车门下车。“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啦!” “等等!”他突然拉住她的皓腕。“给我个道别之吻吧,当作我送你来机场上班的车资。” “没问题。”她妩媚一笑,凑上红唇,打算蜻蜓点水一下。 徐恒却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良久,良久…… 直到上了飞机,远渡重洋到了米兰机场,叶真纱似乎都还能感觉得到徐恒当时留在她唇上的温度和味道…… “真纱,发啥呆呀?”一名尾随她进入化妆室的空服员同事拍了拍她的肩。“哇,好漂亮的戒指,男朋友送的吧?” “臭雅茹!”叶真纱像做坏事被抓到似的,斥道:“你吓了我一大跳欸!” “谁教你想事情想得那么入神,连我靠近了都没察觉。”王雅茹揶揄道:“在想你那位帅哥医生男友吗?” “不行吗?”语毕,叶真纱的视线又移回戒指上。 “干么一直盯着看,难不成这是枚求婚钻戒?”王雅茹一脸想探听八卦的模样。“你终于也昏头啦,愿意放弃单身生活了?!” “怎么可能。”她自认还清醒得很,不可能做出傻事来。“你知道我是不婚主义者。” “很难说喔。”王雅茹眨了眨眼。“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之下,谅你插翅也难飞哟!就像我当时一样,还不是乖乖点头同意被拐回家。” “你……很爱你的未婚夫吗?”她好奇道。 “嗯,恨不得与他做一对连体婴,永远不分开呢!” “真肉麻欸。”叶真纱调侃道。 “哼,这叫有情趣!” “你觉得结婚是件幸福的事吗?”她又问。 “那是当然的喽!”即将嫁为人妻的王雅茹笑容满面。 “你难道不担心会为了迎合他和他的家人们,而失去自我?内心都不曾因此感到彷徨不安过吗?”听说婚姻里最棘手的莫过于婆媳问题了。 “爱能够给你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一切,可以勇敢接受任何挑战,”王雅茹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哪怕最后弄得遍体鳞伤,但至少曾经无悔地爱过、痛过,人生就不算白走一遭呀!” “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不愿给任何人有伤害我的能力与机会。”叶真纱不希望重蹈母亲覆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好珍惜身旁爱你,而且也是你所爱的人,以免失去后留下遗憾。”王雅茹突然语重心长地道。 “哎哟,你干么突然一本正经的,我很不习惯耶!”叶真纱笑道。她嘴里说得轻松不在意,心里也因这席话而感触良多。 来不及表达的爱意,一定会让人连死也都不能瞑目吧?尤其是像她这种坦率个性的人,向来就不喜欢装模作样,做些违背心意的事情。因为虚伪会令她浑身不自在呀! 最重要的是,经过上回七夕夜遇袭的事件,以及那段误会他移情别恋的痛苦后,让她更加肯定徐恒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她爱他,这已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之所以迟迟不肯对他的求婚表态,完全只是为了惩罚他一度在她最需要他时因故缺席罢了。 这么一想,她立刻做出了决定——不管两人是否能有幸白头到老,她都不愿再掩饰自己的情意,平白蹉陀了她与徐恒这段感情和缘分!毕竟茫茫人海中,有缘又有情的人并不易寻。 一股莫名的冲动教叶真纱拿出手机,准备传一则简讯给远在台湾的徐恒,打铁要趁热,免得自己又不小心龟毛了起来。 “你慢慢忙吧,我先出去外面等你。”王雅茹临去前又回过头来笑道:“加油喔!” “好啦、好啦……”叶真纱的脸微红,挥手催同事先离开,别扰乱她的心情。 先深呼吸了口气,她缓缓地按着手机键,边思忖着该如何将心意完整的传达给除恒知道……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破巨响,伴随着剧烈的天摇地动,刚将简讯传送出去的叶真纱,只见眼前火光遽现,整个人被强大的爆炸力量震飞了出去…… 痛!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发出疑问都来不及。 好不容易一切恢复了平静,化妆室外,王雅茹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硝烟四起、犹燃烧着零星火花的化妆室。 才相隔几分钟,怎么就发生了如此教人难以置信的意外?! “真纱,真纱还在里面啊……” 王雅茹捣着嘴,眼泪随即夺眶而出。 第十章 其实私底下,徐恒常与叶真纱的家人们联络,为的就是拉拢他们当他的盟友,希望可以更加顺利地和她交往下去,甚至能够结为连理,修成正果。 这次他趁叶真纱出国,跑了一趟“香雪海农庄”,本来只是想找他们商量一下如何进行求婚最为事半功倍,没料到他们个个都比他还要积极,竟自动自发地帮忙了起来,誓言要让叶真纱有个永生难忘的求婚回忆。 于是大家兴高采烈地同心协力,在农庄里打造了一栋花团锦簇、梦幻浪漫的“求婚小木屋”,但愿能就此打动佳人芳心,点头同意与徐恒步上红毯。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徐恒便先行返回台北,等明天接到叶真纱后,再一同回嘉义。就在他开车北上的路途中,手机突然传来收到简讯的铃声,但他正处于一种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紧张心情下,根本无暇理会,只当是惯常扰人的诈骗广告而已。 一回到自己独居的公寓,他竟意外地看见妹妹红着眼眶,神情异常地蹲坐在他家的门口。 “臻臻?”发现妹妹一脸惨白,身子还微微颤抖着,他于是急忙问道:“你怎么突然跑来了?什么事?” “你……你跑哪去了?”徐臻哽咽,情绪似乎很激动。“为何手机都收不到讯号?” “我刚从嘉义赶回来。”他将妹妹搀扶起来。“大概是手机没电了吧。” “……你还没有看到电视新闻吗?”她已经虚弱得站下住。 “周末连休的高速公路上严重塞车,我哪有时间看电视。”他开车开得疲劳极了。“发生什么事了?” “真纱学姊她……”徐臻泪水又溃堤了。 “真纱怎么了?”徐恒屏息以待,心中惊惶不已。 “她在米兰出事了!”徐臻掩面呜咽道。 他的身子震了一下,脸色刷白。“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徐臻抽抽噎噎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视新闻?! 万分惊慌地,徐恒赶紧掏出钥匙开门,冲进客厅打开电视,锁定新闻频道。终于,无情又可怕的答案跃现眼前—— 米兰机场女用化妆室遭恐怖份子放置爆裂物,爆炸造成多名旅客轻重伤…… 徐恒呆若木鸡地瞪着萤幕上所列出的一长串伤亡名单,其中一位重伤、有生命危险的台籍空服员,名字赫然就是叶真纱。 根据新闻报导,由于该枚连续爆裂物火力不小,当时只要是身在化妆室里的旅客们几乎都或轻或重遭受到波及。 “怎么会这样……”徐恒踉跄了下,神魂涣散。 “真纱学姊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徐臻早已泪如雨下。 一旁桌上的电话猛然响起,惊醒了他。 “喂?”他似乎已有预感,这会是真纱的家人打来的。 “徐、徐恒……”果真,电话彼端的叶丽雯已泣不成声,久久无法言语。 “嗯,我刚到家……”他悲痛又沉重地道。“已经看到新闻了。” 伤心欲绝的他一时之间也讲不出安慰的话来,因为此刻他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出国的事,我会尽快安排好。别太担心,我会陪你一起去米兰……接真纱回来。”说到这儿,他不禁也跟着哽咽。 挂上电话后,徐恒顿感精疲力竭,倒坐在沙发上。 他无力地闭上眼,耳畔不时传来徐臻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思绪急速倒转至过去与真纱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忆起了她的喜怒哀乐还有千娇百媚,以及两人曾共有的许多甜蜜时刻。 欢乐竟会如此短暂,仿佛雪泥鸿爪般随即消逝无踪。 真是讽刺极了!当他正欢欣鼓舞地与她的家人们筹备着求婚计划时,身在异乡的她竟有可能因为一场爆炸意外而香消玉殡?! “老天,祢真是残忍……”他幽幽地说,泪水自紧闭的眼角缓缓滑下,哀莫大于心死。 望着哥哥流下的眼泪,徐臻终于明白他对真纱的感情绝对不亚于她,此刻他心里的哀恸或许远胜过她吧。 “哥,我也要跟你们去米兰。”徐臻吸了吸鼻子。 徐恒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一手按住眼睛,无声无息地淌着泪水,一行接着一行…… 当天深夜,徐恒才在手机里发现那则叶真纱传给他的简讯,当下百感交集,痛不欲生—— 徐恒,未来的漫漫长路,你愿意与我携手同行,不畏任何风雨吗? 真纱 未来的路?万一真的不幸天人永隔,他该如何与她携手同行? * 爆炸意外发生的第三天,徐恒和叶丽雯匆忙赶赴义大利米兰探视,当他们发现叶真纱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顿时都喜极而泣。 谁知才一会儿工夫,他们竟又从快乐的天堂猛地坠落地狱,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原来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叶真纱虽然被弹至距离较远的位置,没有遭到之后接二连三的爆炸威力波及,幸运地捡回一条小命,但却因为头部严重撞击而陷入了重度昏迷,昏迷指数更常在三至五之间徘徊,教徐恒他们忧心忡忡。 经过几天时间沉淀,一度震惊国际的米兰机场女厕爆炸案,也被其他更耸动的新闻给掩盖,就渐渐地被媒体们给淡忘了,唯有受害者家属和亲友们仍旧惦记着这份伤痛,并永生难忘。 “……虽然她目前尚未清醒,但是种种生命迹象都还算很稳定,算是已经脱离了险境,请你们暂且宽心吧!”医师对叶丽雯和徐恒解释道:“只是为了病人的安全着想,目前还不适合让她经历长途飞行,回国就医。” “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比植物人好不到哪去啊!”徐恒沮丧地低语。 都过一星期了,她仍旧不见好转,就像个受到诅咒而沉眠不醒的睡美人。 “真纱……我可怜的女儿……”叶丽雯握住女儿缠着绷带的冰冷小手,哭泣道:“你要更坚强一点,早日康复啊。” 其实,昏迷中的叶真纱并非毫无意识,她清晰地听着身旁亲人们担忧的话语,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她也非常想快点睁开千斤般沉重的眼皮,只是欲振乏力罢了。 此时此刻,她总算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何谓生不如死,原来,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加折磨身边的人。 早知如此,她当初何不干脆一死百了,也好过拖累大家为她担心受怕,患得患失,终日不得安宁。 “真纱,如果你能听见我们所说的话,千万别轻易放弃希望……”徐恒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安慰道。“我相信老天爷不会对我们那么残忍的,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岂料,她的泪珠儿不减反增,纷纷自苍白的颊畔坠下,弄湿了枕头套。 她费力地想起身开口说话,却徒劳无功,压根儿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妈,徐恒……与其必须如此浑浑噩噩地活着,倒不如让我就此沉眠不醒吧! 叶真纱在心里哭喊着。 “不可以!我绝对不允许你有任何轻生的念头。”仿佛有心电感应似的,徐恒语带哽咽地搂住她。“如果你敢死,我一定会奉陪到底的。” 徐恒,何苦呢? 叶真纱向来美丽精神的凤眼如今却紧闭着。 “你怪我自私也罢,总之我已决定这辈子要与你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因为现在形同废人的她,再也无法回报他任何的深情付出。 “真纱,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啊……”他轻捧她的小脸。“无论你情愿与否,自从那天你亲自戴上我送你的戒指起,我就认定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闻言,她微微地颤了下。 “这就是我为我们的婚礼所准备的婚戒,也是我愿与你此生相依的誓言。”他在她的额际印上一吻。“为了我,为了所有关心你的家人和朋友,你要勇敢地战胜命运,努力克服一切障碍。” 我不想害你们失望,可是我对自己毫无信心呀! 叶真纱心中充满无助。 徐恒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似的,遂柔声鼓励道:“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度过种种难关,替你加油打气。” “是啊,真纱,妈妈相信你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了。”叶丽雯眼眶泛红道。 听着最深爱的两个人真挚的告白,叶真纱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地沉稳下来。 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向无情的命运认输,一定要奋战到底。 因为她不是一个胆小鬼,岂能不战而降呢?! * 爆炸意外后第十天午后—— 由于加护病房有规定的开放探病时段,为了节省往返医院和饭店的时间,徐恒白天都待在医院里的家属休息区打发空闲,只有夜里才会回下榻处睡觉。 “叔叔,今天可以拜托你再念故事给我们听吗?”一个肤色蜜褐的小女孩央求道。 望着一双双纯真无邪的希冀眼神,徐恒欣然答应,接过小女孩递来的故事书,清了清喉咙,准备开始“讲古”。 他们全是些长期住院的病童,生活十分无聊苦闷,这几天徐恒都会尽量抽空陪伴他们,用勉强过得去的义大利文为他们说故事。一来打发漫长的枯等时间,让自己没空胡思乱想;二来也算是做点举手之劳的善举,帮助这群可爱的孩子们。 “喔,今天你们想听什么故事呀?”他看了下绘本封面。“原来是‘睡美人’啊!”他微笑地念着故事书内容。“嗯……从前从前,有一个王国里……” 围绕在徐恒周围的病童们个个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这已是个老掉牙的床边故事,但是在他活灵活现的生动表演下,仍是教大家陶醉其中。 时间就在如此欢乐的气氛下流逝,不久故事便进入了最高潮的尾声。 “……王子温柔地印下一吻,谁知奇迹便发生了。公主缓缓地眨动长睫毛,睁开那双如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复活了过来。”他笑容加深。“就这样,王子与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城堡里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语毕,鼓掌声和笑声此起彼落,他若有所思地合上童话绘本。 真好,童话故事就是有这种好处,总是能够欢喜圆满落幕。 “叔叔,你怎么在叹气呢?”小女孩收回故事书后,好奇问道。 “笨蛋,因为叔叔的女朋友跟睡美人一样,被巫婆的诅咒给害得昏迷不醒啦!”一名胖男孩插嘴道。“所以叔叔才会那么伤心难过嘛!” “既然这样,叔叔你长得那么帅,一点也不输给王子,也许可以跟他一样,用吻来唤醒公主呀!”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异想天开地说。 “……可能吗?那只是个虚构的童话故事罢了。”徐恒摇摇头。 “试试看嘛,搞不好有用喔!” “对呀,叔叔你就试一试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怂恿着。 “这……”徐恒迟疑了下,望了眼壁上的时钟,探病时段又快到了。 如果一切真能如童话故事那样心想事成,该有多好啊! 于是,仿佛即将赴战场屠龙的英勇骑士,在一群病童们的打气欢送下,徐恒踏上前往加护病房的荆棘道路,一步更沉重过一步。 每回探视之前,他总是满怀希望,却都无功而返。一次又一次的期盼落空,逼得他几乎不敢再抱持过高的期望,以免挫折越深。 带着忐忑难安的心情,他又再次来到叶真纱的病床畔。 “真纱……你今天还好吗?”他执起她雪白柔荑。“已经十天了,也该睡够了吧?快点醒来,我们一起回‘香雪海农庄’,大家都引颈期盼等着你呢!”他苦笑了下。“伯母因为伤心过度体力不支,我就强迫她留在饭店休息,所以她今天不能来看你了。” 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替她梳理着凌乱的长发,徐恒内心感慨万千。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梦那么吸引你,让你舍不得醒来呢?”他不禁鼻酸。“你好自私啊,只顾着自己睡得安稳舒适,丝毫不管身旁的亲友为你伤心……” 眨了眨泪眼,深呼吸过后,他又继续哽咽道:“真纱,你真狠,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要与我携手同行,不畏任何风雨的,怎能说话不算话呢?”他顿了下。“还是……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论生死都和你在一起?” 那也没关系呀,只要是她的要求,他绝对会毫不犹豫追随到底。只是,叶真纱却这么半死不活地拖着,反而教他无所适从。 漫无止境的等待是可怕的,让人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真纱,真纱,真纱……”他不断地在她耳边低哺着她的名字,企图以疲劳轰炸扰她清梦。 他就是想把她给“吵醒”,最好可以像往常一样惹得她发火、发飙,即使换来她一顿教训也无妨,他全都乐意接受。人家说打是情,骂是爱,他多怀念从前可以挨她这种甜蜜折磨的惩罚。 虽然每次她生起气来,总是扬言要将他挫骨扬灰,绝不轻饶。但是,他其实心知肚明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所以拳头才会老是重重举高,却偏偏轻轻落下。 纵使这种打情骂俏的相处模式令他乐在其中,当然更教他流连的是叶真纱温柔和善解人意的一面,她对待他体贴的时间,远比刁蛮时候多。 她可以在受伤、赌气期间将他当“台佣”使唤差遣,却也可以在他忙于医院工作时,不厌其烦替他送上亲手做的爱心便当;甚至当他为了准备赴日当客座讲师前夕,连续数晚陪他熬夜整理教学资料…… 林林总总的恋情回忆片段加起来,足够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顾不得形象,忍不住泪洒当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徐恒情不自禁地倾身俯首吻上叶真纱干涩的唇瓣,泪水在无意间亦同时落在她微启的口中,顺势滑入她干渴的喉咙里…… 此刻,叶真纱终于明白一件事—— 原来,男人的眼泪同样是苦苦、涩涩的。 她幽幽醒转,也许是因为平躺太久了,顿觉全身僵硬酸痛。睽违多时的光线好刺眼,害她赶紧又闭上了双眼。 正沉溺在悲伤情绪的徐恒尚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仍迳自吐露着心声—— “真纱,求求你快醒醒……只要你能平安无事,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哪怕是下半辈子让我替你做牛做马也好……” 他吸了吸鼻子,不顾身旁医护人员的侧目,一心一意只想唤醒沉睡中的恋人。 管他什么面子或男性尊严,失去了叶真纱,他一切都不在乎了。哪怕丢脸丢到外国去,只要她能恢复意识,就算逼他当众下跪磕头也可以。 “真纱,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呀!没有你的陪伴,我简直快活不下去了……”说着说着,徐恒痛不欲生地掩面哭泣了起来。 这时有人已快看不下去了,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但他置之不理。 “真纱……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最爱,除了你,我不可能再喜欢上其他女人了。” “你敢发誓吗?”突然天外飞来这么一句。 “我当然敢发誓啊!以我的生命都可以!”太过分了,竟敢质疑他的真心? “万一她永远不醒,你该怎么办?”又一个问号丢来。 “我……”他透过指缝间哽咽道。“我相信她不会对我那么残忍的……” “万一她就这样丢下你不管,一命呜呼了呢?”问话者还真是好奇。 “万一……”他双肩一颤,随即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不会让她孤身上路的。” “你是说……你愿意为了她而殉情喽?” “没错。” “大傻瓜!”对方居然嗤之以鼻。 闻言,他不禁火大。“要你管!” “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这种可笑的蠢事啊!” “你是谁?凭什么说我的爱很可笑?”士可杀不可辱,他抬眸瞪向那名冒失鬼,下一秒,却下由得目瞪口呆—— “就凭我是当事人啊!”叶真纱眨了眨那双美丽的招牌凤眸。“我总有权拒绝你这个‘爱哭爱跟路’的讨厌家伙吧?!” “……真纱!”他立刻忘情地拥住她,心花怒放。“真纱!你终于醒了!” “因为你实在太吵了,我想继续赖床都不行耶!”她唇角微勾。 “太好了,真纱,真的太好了!”他紧紧地抱着她,永远都不想放手了。 “喂,你这样……我快不能呼吸了啦!”她微弱地抗议道。 “真纱,我亲爱的真纱!”他捧住她清瘦不少的脸庞,目不转睛。“我该不会是在作梦吧?天啊,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我情愿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厚,好痛耶!”她不悦,使劲推开他。 “啊!”猛然跌坐在地上的徐恒,欣喜若狂,竟难以自抑地又哭又笑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喂,你疯啦?”叶真纱顿感无地自容。“快站起来呀,别这么丢人现眼!” “万岁!我的真纱没事了,她真的没事了!”他已克制不住自己,大叫大笑起来。 “徐恒,你真的很吵。”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气又羞,窘到了极点! “各位,我的真纱终于平安无事了,呜……”他的双眼变成了水龙头,泪水迅速地泛滥成灾。 “徐恒,拜托你行行好,替我保留点颜面嘛!”她无奈地求饶。 最重要的是——求求他,别再大声嚷嚷她的名字了!老天爷啊,她可不希望自己因为今天的荒谬情景,就此扬名海外。 他可以不要脸,她可还想做人啊! “苦尽甘来,我们总算能够就此白头偕老了。”抹去泪水后,他随即单膝下跪,当众上演俗毙了的求婚戏码。“真纱,请你嫁给我吧!” “呃?”她一愣,翻了个白眼。 天哪,谁来一刀砍了她,将她由眼前的难堪场面解脱吧! “叶小姐,你就答应他嘛!”一旁的护士们鼓噪着。 他这些天的深情表现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于是纷纷帮忙敲边鼓。 “嫁给他啦,快答应嫁给他!” 叶真纱无力地呻吟了声,用被子把头给蒙住,企图当只眼不见为净的鸵鸟。 当下,她只觉得自己醒来得真不是时候。“早知道就多睡个两天……”她自言自语。 “真纱,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烈女怕缠郎,今天他索性豁出去了。 此时,众人似乎都忘了身处的场所是个禁止喧哗的地方,不约而同地齐声哼唱着结婚进行曲,让平日忧伤愁苦的加护病房,瞬间感染了温馨的气氛。 而唯一还保持清醒的就只有叶真纱,迳自哭笑不得地躲在被子里。“让我消失吧……” 臭徐恒,结婚后看她要如何修理他!她摩拳擦掌地暗忖。 结婚就结婚嘛,谁怕谁?! 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一辈子纠缠不清喽!思及此,她的唇角不禁漾起一圈又一圈幸福的涟漪。 【全书完】 后记 首先,我必须先说声抱歉,因为这可能会是一篇有些感伤的后记。 对我而言,这本小说的意义非凡,因为在将它由手写稿转为电脑稿的过程中,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措手不及的遗憾,而这远比当初双胞胎女儿早产时的打击,更加重大。 我的父亲突然因为多重器官衰竭陷入了昏迷,在加护病房整整躺了十天,然后撒手人寰,留给我的亲人们无限的哀伤和难以置信。 为什么生命会如此脆弱呢?一个才五十三岁,从来没啥重大病痛的人,怎么会在住院做全身健康检查的期间,突然回天乏术呢? 犹记得父亲在住院的前一天,还特别独自开车由桃园南下到彰化来找我,甚至莫名其妙地跟我的公婆交代说要好好照顾我。 临去前,他随口向我抱怨道:“你真偏心耶,为何只写你妈的故事,改天有机会也写写我嘛……” “好啦,我哪天有灵感时再帮你写一个喽!”我当时半敷衍道,心里还想着来日方长,急什么咧? 谁知,三天后便接获我父亲猝然病危的消息。 这个意外让我深切地体悟到一件事,人真的应该懂得把握当下,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要立刻去付诸行动,因为有些时候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也许是父女连心,那一天下午我一直感到很不安,很想打父亲的手机跟他说说话,但是因为忙着写稿还有照顾正顽皮好动的双胞胎女儿,于是就耽误到傍晚才打电话,可是却始终无人接听。后来才晓得,那时候父亲正因抽肺积水而不省人事,面临抢救中。 那天,正当我有些心神不宁地在准备晚餐时,婶婶来电告诉我父亲病危了,要我赶紧赶回桃园去。眼泪一路狂飙,在两个多小时的车程里,我的脸颊未曾干过。 由于加护病房有严格的规定探病时段,我只能苦等到隔天早上才可以去探望父亲。内心忐忑不安的我,一见到重度昏迷还插着许多管子的父亲,简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怎么才事隔几天不见,他却变得如此憔悴啊!泪水又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正如同此刻,我写着这篇感言时,那幕教人肝肠寸断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般,清晰得犹如一场梦魇。 在加护病房中,我紧握着父亲冰冷的手,心中却只想到一件事,除了孩提时代之外,我似平不曾再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或是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当下便暗暗发誓,等父亲康复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地补偿这个遗憾。无奈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等不到像这本书中女主角的那种奇迹降临,我只能泪眼崩溃地抱着父亲的遗体,后悔莫及…… 该爱的时候没来得及尽心尽力,等到失去后才扼腕不已,此乃人生一大憾事。不仅仅是男女间的情爱,父母子女、兄弟姊妹、甚至是周遭的亲朋好友,我们都应该珍惜这份难得的缘分。毕竟茫茫人海中,有幸能在一起,是多么可贵啊! 爱身旁所有应该去爱的人,把握住每一个能幸福共处的时刻,佛家说:知福惜福之人更有福。 父母离婚后,我跟父亲其实始终众少离多,直到他过世了,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究竟有多爱我这唯一的女儿。旁人在整理他房里的衣柜时,愕然发现当初我结婚时他所穿的那套西装竟然完好如初,近七年来,他甚至连主婚人的胸花都还保留得好好的,以兹纪念,于是我们决定,让他穿着那套西装入殓。 准备葬礼期间,父亲的左邻右舍都争相来看我,因为很少到他住处的我,对他的邻居来说是久闻其名却不见其人。他们说我父亲生前时常向他们提起我,还有这对可爱的双胞胎外孙女,言谈之间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听得我更加难过不已啊! 葬礼后,弟弟交给我一张父亲亲手写的信纸,因为上面有我的名字,所以拿给我当作纪念。纸上只有八个字:xx女儿……接下来的四个字却潦草得看不清,那是封来不及写完的信呀! 这让我十分讶异,父亲从没写过信给我,而这封未完的信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呢?我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此时边写边哭的我,已无力再研究此事,这封信恐怕已注定永远是个谜了。 人死不能复生,伤心之余,我只能安慰自己,父亲去了天国后,将可以无忧无虑、无病无痛,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吧…… 亲爱的爸爸,虽然晚了一点,但我还是诚心诚意地为您写下这篇文,希望您在天国一切安好,能快快乐乐地笑看人世间所有爱您的亲人们,还有保佑年迈的爷爷奶奶身体健康。 最后,我愿将此文献给我最爱的永森爸爸! 我爱您! 《无敌爱美男》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