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扒我马甲》 第一章 文/墨九言 顾九年一袭白衣胜雪,他立在院墙处,挽袖倒了杯梨花酿。 粉白相间的蔷薇爬满古雅的院墙,风拂过,花浪叠叠。 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湛蓝晴空,城郊萱草满地,花海绵延之处,那个人转身对他笑:“顾九年,你我同窗三载,如今你已知我女儿家身份,正好我未嫁,你未娶,不如将就凑合吧。” 那日,山色如黛,她眉眼含笑,胜过三千里的风月。 顾九年沉默了几息,少年隐藏许久的念想再也忍不住,一口应下:“好。” 那年的四月春风温和轻柔,像极了昨年刚酿的梨花酿。 强行从回忆中抽.回,顾九年持杯盏,在蔷薇藤枝下倒了酒水。 清酒倾洒,溅起颗颗尘埃,沾染了他的素白衣袍。 彼时,那个人总会偷偷饮酒,酒品却不好,喝醉后喜欢花言巧语,在太学的寝房蓄意.作.弄.于他。 她总说:“顾九年,你觉得我好看?还是孙尚书家的孙女好看?” “顾九年啊,你再不对我好点,我会让你后悔的!” “喂,顾九年,今天的课业借我抄抄呀。” “……” 又是一阵风拂过,常鸣悄步上前,道了一句:“大人,今上有旨,是时候启程去金陵府了。” 像常鸣这样的贴身随从,打小就跟在主子身边,他知道,今天是那个人的忌日。 十五年过去了,主子日复一日,经年累月,一直守着一个已亡人。 ※※※※※※※※※※※※※※※※※※※※ 宝宝们,作者开新文啦~老规矩,500个红包掉完为止~ 欢迎大家评论、收藏、撒花花~ —————— 【阅读指南】 一、前三章可能略慢热,后期越来越精彩 二、女主前世的死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三、男主十五年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咳咳,划重点) 四、女主是颜狗,前世女扮男装,在太学招惹了无数桃花债…… 五、女主金手指巨粗,入坑需谨慎 六、不要在文下提及任何其他的作者,以及他们的文 第二章 龙.凤.火烛燃的正旺。 施言被顾九年紧紧抱着,她目光开始涣散,腹中绞痛逐渐缓和,听着顾九年嘶哑的嗓音,在她耳侧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对不起!阿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今天是她和顾九年的大婚之日。 她身份尊贵,是冠军侯与大长公主之女,按着身份,像顾九年这样的侯府落魄庶子根本高攀不上。 她在太学女扮男装三年,偏生就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不过……她起初只是看上了他的脸。 皇帝舅舅要将她送去和亲,她便先一步设计促成了她和顾九年的婚事。米已成炊,便是皇帝舅舅也无济于事。 而顾九年也没有让她失望,如今已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他说以此为聘,许她十里红妆。 顾九年容貌清俊、气度出尘,眼下更是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身份矜贵不同往日。 可施言想不通,分明之前还是山盟海誓,怎么大婚之夜,她就成了他的刀下魂。 “为什么……”施言喃喃问道。好歹,死要死的明白啊。 顾九年仿佛没有听见,抱着她时,身子一直在打颤。好像在害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离他而去。 施言的魂儿飘飘荡荡,亲眼看着顾九年抱了她一整宿,她倒是很想继续看看,她为何会死在大婚之夜,可次日晨光破晓,风一吹,她的视线消散,下一刻就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 施言:“……”真想骂贼老天! **** (十五年后) 施言万万没想到她又重生了。 平复了两天后,施言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实事。 净房水汽氤氲,水珠自美人莹白的肌肤上滑落,玫瑰花瓣遮掩之下,是一具足以令得天下男子为之痴慕的曼妙身子。 施言一阵头重脚轻。 伺候她沐浴的妇人,是个四十出头的嬷嬷,人狠话也多。 “这都已经到了金陵府了,你再想逃就打断你的腿!” “你该觉得庆幸,这次挑中你的人是京中贵人。” “等到了贵人府上,今后富贵如何,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好好伺.候新主儿,将来有你的好日子。” “别怪我老婆子没有提醒你,我将你从扬州带出来,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你要是搅黄了这桩买卖,休怪我翻脸不留情!索性将你卖去烟花柳巷去!” “小九啊,你好好反省,断了自己是大家闺秀的念头,今晚就动身去见贵人!” 老婆子谩骂一通,这才给了施言一个清净。 如此魔音灌耳已有两日,施言大约明白了她的处境。 她知道自己死了,但不知因何缘由,她又重生了。 她没有这具身子的记忆,只从这两天的细枝末节中得出一些结论。 这具身子的主人应该是京城的大户小姐,但幼时被人拐卖到了扬州,因着容貌娇妍,被转手卖了高价,当做是瘦马养着。 而这位姑娘不甘心沦落至此,这些年一直想着法子回京。 前阵子,金陵府有人特意去了一趟扬州城,之所以选中了她,是因着她像极了某个人。 所以将她买来送给京中贵人。 这不,原身前几日又在逃跑路上,失足落入了秦淮河,小命归西,这才被自己取而代之。 施言这两日异常的平静,一直在想着前世种种。害得老婆子又以为她起了逃跑的心思,故此,对她看的格外紧。 还要继续逃么? 施言很清楚一个十四五岁的美貌女子,只身在外有多危险。再者,不管是这具身子的主人,亦或是她自己,都想要回京城。 逃,不是一个好法子,何况她知道这具身子根本无法支撑她逃亡。 那……不如将计就计。 她抬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自己的脸,这两日她已经照过镜子,自然知道这张脸像她前世的自己。 谁如此缅怀她? 如此大费周章从扬州挑出一位像她的瘦马? 施言眯了眯眼,水眸潋滟波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故人”。 **** 落日黄昏,仲春的橘色晚霞缀在天际,迟迟不散。 一顶小轿从角门,被快速抬入赵府尹的宅邸。 轿子刚落地,便有一穿着宝蓝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的妇人走上前,这妇人年纪三十左右,看似老练沉稳,她掀开车帘,看了施言几眼,很快收敛眸中惊艳之色,面色无温道:“九姑娘且随我过来吧。” 施言没有这具身子的任何记忆,只知道将她卖来的婆子唤她“小九”,眼下这妇人又喊她“九姑娘”,想来原身并没有一个得体的名字。 施言没有做无畏的反抗。 直觉告诉她,她需要见到买她的那个人。 而事实上,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就在施言被妇人领着迈入堂屋时,她看见堂屋内坐着两名男子,一位年过五旬,一脸淫.浸官场多年的老谋深算之色。 而真正让施言震惊的,是另外一名男子。 此人,她认识! 但…… 又仿佛不认识。 男子身穿一件玄青色暗纹的直裰,背脊挺直颀长。他剑眉星目,五官甚是立挺。最具有特征的,是他左眉上的一小块月牙疤痕,但这并不影响他出众俊朗的容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是靖王--萧渊,今年理应十五,与她同岁。 可…… 眼前男子分明已有二十大几的光景,虽然气度绝佳、容貌俊朗,但经由时光历练出来的老练沉稳,着实明显。 施言愣愣的看着萧渊时,而他也看着她。 但萧渊的眼神却从一开始的片刻失神,突然转为厌恶。 是一种轻蔑的厌恶。 这时,妇人提醒了一句:“九姑娘,还不快给贵人,和府尹大人请安。” 事情太过诡异,从突然被顾九年杀死,再到莫名其妙重生,以及萧渊仿佛一夜之间突然成熟了十多岁……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匪夷所思。 施言怀疑自己正在做一个冗长的梦。 好在施言自认见过世面,她让自己很快沉稳下来,敛袖福身:“给大人,和……贵人请安。” 施言一语毕,就听见赵府尹道了一句:“王爷觉得此女如何?” 萧渊拧眉,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脑中浮现出无数有关那个人的画面,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凝视了片刻,方道:“尚可。” 语气平淡无温,像是打量一个价值存疑的廉价物。 施言:“……”就,心情很是复杂。 当初在太学,这家伙还是她的跟班呢…… 萧渊在当今皇子当中序齿老二,与她的生辰只相差几日,但施言素来蛮横,非让萧渊喊自己表姐。 眼前这人,当真是那个羞涩内敛的少年么? 施言内心又是一番天人交战,表面静默如水,仿佛是个深沉的心机女子。 萧渊唇角溢出一抹不屑之色:“倒是个胆大的,如此也好,一会就见了顾首辅,就看你如何表现了,倘若顾首辅收了你,本王日后将任务一桩桩吩咐给你。” 施言:“……”顾首辅?她记得首辅之位还在张大人手里,哪里冒出来的顾首辅? 这厢,赵府尹道:“筵席一会就要开始了,九姑娘,你日后就是王爷的人,一切听从王爷吩咐就是。” 施言:“……是,大人。” 她记得萧渊暂无封地,倘若能利用他回京,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思量一番,施言依旧佯装服从,不动声色的算计着,与此同时……她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萧渊不知在想什么,一看见施言,就忍不住上前几步,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施言。 他眼底神色复杂:“一会你知道该做什么吧?本王不留无用之人,你若是无法待在顾首辅身边,本王会替你另外安排去处!” 他语气极冷。 一个瘦马,能有什么好去处? 施言:“……”她那个内敛的少年郎,竟原来是个狠角色。 如果没猜错,她现在这张脸是因为像前世的自己,所以才被买来赠给顾首辅。 而她即将成为萧渊安插在那位顾首辅身边的细作。 这一招俗称---美人计。 顾…… 当今首辅姓顾? 施言呆呆的打量了萧渊几眼,终于问出口:“如今是哪一年?妾身前日失足落水伤了脑子,不太记得了。” 萧渊剑眉一拧。 他本就讨厌眼前女子,不要以为顶着同样的一张脸就能成为那个人。 那人世间独一无二,谁也不配成为她! 又见施言这般镇定,甚至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与桀骜,萧渊心头猛然一颤,无意识回道:“元康二十七年。” 有那么一瞬,施言当真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元康二十七年! 这已经是她死后的第十五年了。 顾首辅……该不会就是顾九年吧?! ※※※※※※※※※※※※※※※※※※※※ 阿言:所以……我穿成了我自己的替身? 顾九年:我是不可能受到蛊惑的。 (不久后) 顾九年:(醉酒)阿言是你么?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肯认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言:→_→哎,当年的小狼狗们,如今都已经是大叔了啊,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我心甚痛! 顾九年、萧渊:(捂胸)有被内涵到…… 小冤家们:她回来了么?她真的回来了么? 阿言:看来大家都对我念念不忘啊~ ———— 苏、爽、甜,各种修罗场,大家放心入坑,和其他的掉马甲文不太一样。 ps:本文男主略大,但颜值不受任何影响。 另外,女主前世撩过很多人,冤家比较多,后期会上演大型修罗场。 萧渊是女主的爱慕者之一,等萧渊以后知道真相,他亲手将阿言送到了情敌手上,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另外,宝宝们,第二更红包继续掉落哦~仅限二分啦~ 第三章 施言以前从不信鬼神之说,她只信她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但,此时此刻此地,如果不是她在做梦,那大概她就是疯了。 她死了,一睁眼,已过去了十五年?! 施言怔然之间,萧渊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少女脸上。 从他的角度去看,少女稍稍打扮过,粉面桃腮,菱角唇呈现出诱人的桃花粉,精致的五官寻不出任何瑕疵,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眼梢的睫羽微微上挑。 不做作,不轻浮,恰到好处的勾人。 是个尤物。 明明是个美人,可萧渊眼中没有任何惊艳之色,反而是嫌弃厌恶。 就好像是看见了卑.贱的替代品。这些年,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 见施言失神,他又冷冷道:“记住了,顾首辅不喜欢太过娇软的女子,你不可黏着他,凡事要用心机,总之先留在他身边即可。记住本王的话,否则你今晚被他剁了喂鱼,本王也不会管你。” 施言:“……” 没人她更清楚顾九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彼时,他就喜欢强.迫她换上女装,看着她佯装娇软的样子,也甚是喜欢她缠着他。 但…… 那一切或许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施言拧眉。 内心以极快的速度思量了一番眼下处境。 萧渊大费周章买“她”,是为了将她安插在顾九年身边,当细作。 之所以选中了“她”,是因着这张脸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顾九年倘若真的缅怀亡妻,当初又怎会亲手杀了她? 这个美人计,八成不会成功啊。 施言的唇角溢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嘲讽。 萧渊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一定睛时,面前少女又恢复了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忽的又露出厌恶失色,提醒道:“记住,顾首辅不喜欢太过愚蠢的女子!今晚本王也会赴宴,届时你就当做根本不认得本王。” 施言:“……” 眼下,她要回京城,她的确需要搭上顾九年的东风。 更重要的是,十五年过去了,她很好奇顾九年是否还记得被他一刀戳穿心窝了女子。 锥心之痛宛如隔日。 她更想当面问问顾九年,难道那时的情投意合,皆是他伪装出来的虚心假意? 她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老天垂帘她,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施言觉得……她一定会好好利用。 “王爷放心,妾身知道了。”施言乔模乔样的应下。 在没有弄清楚是敌是友之前,她不会向任何人暴露她的身份。 况且……即便她说了,萧渊也不会信吧。 施言由婢女领着走出堂屋时,萧渊的目光在她背后凝滞,直至她彻底消失。 “王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赵府尹道:“王爷大可放心,这一路上,卑职已命人好生调.教此女。” 萧渊摇头。 眼前却总浮现出方才少女唇间似有若无的笑意…… 萧渊望着外面逐渐暗下去的苍茫天际,剑眉愈发紧拧,失神了。 **** 施言走在千步长廊下,美眸中一抹锐利闪过,隐在一片昏黄的光线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唇角微抿,捏着锦帕的指尖,握的死紧死紧。 对旁人而言,可能已经时隔十五年了,但对她来说,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就宛若昨日,她才嫁给顾九年,而顾九年的那把匕首也才戳进她的心窝。 疼么? 当然疼的! 疼到……疼到麻木,不愿去回想。 而她更想知道答案。 施言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她恰好重生成了一个容貌类似自己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即将被人送到顾九年的跟前,就好像是上苍冥冥之中在算计着什么。 “九姑娘,一会到了酒馈处,你只管想法子接近首辅大人。”身侧妇人叮嘱了一句。 施言表面顺从点头:“省得了。” 要对顾九年用美人计,对她而言,不过是故技重施。 彼时在太学,顾九年为人内敛寡言,但学识文采俱佳,深得大学士器重,他五官俊雅,施言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少年是个有故事的人。有着与同龄人截然不符的深沉敛默。 她起初只是贪玩,一心捉.弄他,没回看他被戏.弄的耳尖发红,施言就一阵狂笑,直到有一日……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后来顾九年看着她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 金陵的夜来得格外迟,秦淮河畔笙箫不绝,四处画舫张灯结彩,奢.淫.浮光映在水面,又如层层叠叠,随波荡开的霞光。 隔着数丈远,于浮光掠影处,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施言眼帘。 是顾九年。 身边妇人又叮嘱道:“那边画舫,左侧穿着玄色直裰的俊挺男子,便是当朝首辅,九姑娘可都听清楚了?” 施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勉强稳住:“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 说句久经世故的话,便是他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出来了。 顾九年啊顾九年,时隔十五年,他非但没有因为时光流逝而颓唐半分。 上苍似乎格外偏袒这个男人,即便隔着数丈之远,施言也能看清男人俊挺无俦的脸,只不过,如今的顾九年再不是当年的白面少年郎。 他身上散发着权臣的冷硬气度。 这种气度绝非是寻常人能够佯装出来的,而是历经数年淫.浸官场权贵,才一步步打磨,又经日积月累沉淀,方才有的从容不迫、气场逼人。 强大的得令人晕眩。 施言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好,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一阵心绞痛。 她那小半生啊,少年时的心思萌动,最美的年华里,感情真挚又充沛,她拿出一切去捂了一颗种子,本以为它终会发芽生根,可到头来,摊开掌心,却是一片死寂荒芜。 “九姑娘,你还杵在这里作甚,方才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里面请吧。”妇人催促。 施言打定了某个主意,她很想知道顾九年看见她这张脸时,会是怎样精彩绝伦的表情,遂施施然抬步,径直朝着画舫方向走了过去。 画舫中灯影交错,酒香与胭脂味混合,有股难言的旖旎之意。 “几位爷,奴家特领了几位姑娘,陪几位爷们喝酒助兴。”妇人一脸谄媚笑道,言罢,便对身边的几名妙龄女子使了眼色。 除却施言之外,另有三名美貌女子被领入画舫。 施言借着抬眼的瞬间,快速扫了一下画舫。 她一惯敏锐,顾九年从京城远到金陵,必然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死后这十五年,家中一切可还好? 而此刻,除却顾九年之外,她还认出了一个老熟人。 是沈浪。 此人也曾在太学读书,因着长的白皙,容貌胜过潘安,人称玉面小四郎,曾经是那般温润如玉,如今而立之年,平添了几许成熟,更显稳重儒雅。 施言的目光扫向沈浪时,沈浪也恰好看过来。 按着一般人的行径,这个时候一定会移开目光,但是施言没有做,她直接和沈浪来了一个“深情对望”。 她如今这张脸不正和以前的自己甚是相似么? 她便是故意引起沈浪的注意。 届时,即便顾九年不中美人计,她还有沈浪这条路可以走。 果不其然,正盘腿而坐,手持杯盏的沈浪双目凝滞,直直看着施言。 这时,身侧妇人轻咳了几声提醒:“咳咳,九姑娘,还不快去伺候首辅大人。” 施言这才断开了与沈浪的对视,不过她转身之前,又故意沈浪俏皮的眨了眨眼。 讲道理,一觉醒来就是十五年后,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小冤家们都成了……大叔,她也甚是诧异啊…… 施言转身,走向一直垂眸不语的顾九年。 而沈浪却是一片震惊、茫然、惶恐、好奇……以至于他延长了脖子,想要再一次看清方才那位姑娘的脸。 沈浪:“……” 这些年不乏有姑娘家对他暗送秋波,可方才那女子分明是……挑逗啊! 只是这挑逗的眼神太过熟悉,似曾相识。 他怔住了。 这厢,施言在顾九年身侧落座,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个男人的皮囊皆是完美的无懈可击,当初若非是因为他这张脸,她也不至于陷入情爱的伪善陷阱。 从她踏足画舫开始,直至此刻,顾九年都不曾看她一眼。 施言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高兴的是,前夫对美人也能视而不见。 沮丧的是,如此一张相似的脸,难道激不起他的兴趣么? 许是顾九年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他终于侧过脸来。 就是这一刻了! 施言带着诡谲的心情,她甚至很想吓吓顾九年。 看看吧,你亲手杀死的新婚妻子,又回到了你面前! 他会吓到吧?! 施言就等着看到他露出失魂落魄之色。 他曾说过,这世上,能影响到他的人,唯有她。 就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施言没有在顾九年脸上看出任何惊慌恐惧,他眼中只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余后再无异样。 他再度转过脸去,对她视而不见。 仿佛,她这个人,亦或是她这张脸都不曾对他造成一星半点的影响。 他不看她! 他竟然不看她! 随即,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走开。” 很淡、很轻,像极了凛冬刮过的一阵寒风。 施言:“……” 这可太超乎她的意外了。 怎么…… 十五年晃过,顾九年都不记得她这个人了么? 她一定要报仇,但不会直接杀了他,她要让他也体会一次锥心之痛,以及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 “我不会再说一遍,走开!”男人又道了一句。 施言内心正一番天人交战,沈浪那家伙标志性的浪.荡笑声传来:“哈哈哈,顾大人,这几年他们给你送的美人当中,以我看,今日这个最像!” 沈浪笑着,仰面将一杯酒水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又落在了施言脸上,有一抹奇怪的情绪闪过。 施言:“……” 所以…… 她不是第一个塞给顾九年的瘦马? 施言突然只觉一阵胃里翻腾。 扬州瘦马,顾名思义,以瘦为美。 她是今日特意献给顾九年的女子,这一整日都饿着肚子,不知是不是被恶心到了,一想到那样多的女子成了她的替身,施言忽的不受控制的朝着顾九年干呕。 “呕……” ※※※※※※※※※※※※※※※※※※※※ 顾九年:我可是守身如玉了十五年啊,不要冤枉我~ 阿言:无耻!不要脸! 沈浪:我的心,它又怦然跳动了起来~ 萧渊:所以,我把自己喜欢的姑娘亲手送出去了?现在拽回来还来得及么? 读者:不,你来不及了,23333~ ———— ps:想拜托大家一件事,这篇文是不是不太好看……作者心里有点慌,如果大家觉得不太吸引人,我打算重新写,求留言告之哦,爱你们~期待大家珍贵意见。 第四章 画舫之中,除却顾九年、沈浪之外,赵府尹和萧渊,以及金陵的几位权贵也在场。 当朝首辅顾九年,出生卑贱,却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入仕后,以雷霆之势崭露头角,锋芒毕露,短短几年时间就入了内阁。斗倒了张首辅之后,遂将他取而代之,成了御前权臣。 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几乎找不到缺点。 唯有一桩事令人匪夷所思。 顾九年容貌清隽,爱慕他的女子过江之鲫,他偏生为了亡妻,一守就是十五载。 这等痴情重义,难免让人以为,他对亡妻的感情至死不渝、情根深种。 故此,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想巴结顾九年的人,都会暗中寻找容貌类似已故顾夫人的女子,而曾经见过顾夫人的人,一定会觉得今日这女子,真真是像极了她。 没想到,就在所有人好奇顾九年的反应时,这女子竟然朝着顾九年干呕…… 胆大包天啊! 怕是很想被剁了喂鱼吧。 施言干呕了两声,倒也没有真的吐出来,因着身子前倾,她的双手无意识的搭在了顾九年的手臂上。 这人的身子骨结实僵硬,半点不像一个文臣。 “大人,妾身晕船,让大人见笑了。”施言感觉到了顾九年的杀意。 她真是太大意了。 重生一次,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顾九年藏的太深,阴骘狠辣,美人计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 所以…… 施言冒险了一次。 上辈子她是真的晕船。 有一次太学学子们一道出来泛舟游玩,她晕船厉害,又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就借机假寐,倒在了顾九年的身上。 那日,他没有揭穿她,一直就那么让她靠着,等到下了船,这人的一条臂膀已经彻底僵麻。 果然,顾九年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她,像是闪过一丝犹豫,杀气没有那么重了,但还是随手撇开了她搭在他身上的双手。 “滚。”男人嗓音低沉,这声音听着无波无痕,但已经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施言:“……” 呵,这人果然是厌恶她的,连带着对她的替身也如此厌倦。 世人更可笑,竟还给顾九年戴上了痴情的高帽。 此时,萧渊拧眉,不知为何,他总忍不住看向施言。 与此同时,萧渊侧目望了一眼沈浪,见沈浪亦是如此,他唇角微微一扬,像是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厢,施言没有法子了,可她必须让顾九年中了美人计,不然萧渊以为她没有利用价值,定会将她发卖。 她现在不能暴露身份,也没有任何依仗。 在场有三人是她的“故交”,但无一人能救她。 就在这时,画舫上方突然传来动静,电光石火之间,几根箭矢“嗖嗖嗖”射入了进来,紧接着,一女子持剑直奔顾九年,嘴里谩骂:“负心人、奸臣,还郡主命来!” 是素素! 施言当场认出了她曾经的婢女。 这都十五年了,她还没放下,一直替自己报仇么? 得见故人,施言本能的红了眼, 而下一刻,藏在暗处的影卫已经出动,一时间,画舫内打成一片。 赵府尹和萧渊退出了画舫,似乎是不想多管闲事。 沈浪大喊了一句:“素素姑娘,有话要说,刀剑无眼,你莫要冲动!” 素素怒视他:“你也无耻,枉郡主生前与你交好,郡主死在这恶人之手,你怎不替郡主报仇?!” 施言怔了怔。 她始终不太相信,当真是顾九年杀了她。 听素素亲口说出,她忽的嗤笑了一声。 事实如此,她还在幻想什么呢?幻想顾九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难处?幻想一定有什么误会? 沈浪哑口无言,他眼光一瞥,突然就见施言眼眶红了,他不免诧异,愈发留意。 作为被刺杀的目标,顾九年根本没有当回事,吩咐了影卫:“不要伤她性命。” 素素“呸”了一声:“狗贼,我白素素一日不杀你,就一日不会罢休!” 沈浪在一旁添油加醋:“素素姑娘,你这都……刺杀了十五年了。”也没一次成功啊。 顾九年没死,沈浪好像很失望。 施言:“……”就,有点尴尬。 素素曾经好歹是她的贴身侍女,十五年还没替她完成复仇大业么? 不过遇见顾九年这样的对手,真是太难为素素了。 素素被激怒,影卫挡住了她,她根本近不了顾九年的身,却在这时,她终于意识到施言正眼眶发红的看着她。 素素一惊,随即更是愤然无比,指着顾九年就骂:“好你个无耻之徒,是你杀了我家郡主,现在又找来郡主的替身,你让郡主泉下如何能安生!你这个禽兽!卑鄙无耻!” 骂得好啊! 这也是施言的肺腑之言。 顾九年依旧稳坐矮几边上,目光微沉,不知在想什么,持起杯盏,连灌了几杯陈酿。 素素见自己的人已经连连败退,无计可施,又见施言这边毫无防守,她弃了顾九年,径直走向施言,直接将她拉起,长剑抵在了施言的脖颈上,威胁道:“顾九年,你的心肝宝贝疙瘩,我先带走了,要想赎回人,明日下午来鸡鸣寺见我!记住,不准带人手!” 施言:“……” 不是!素素你可能掳错人了! 什么顾九年的心肝宝贝疙瘩?! 顾九年可能只想拿她喂鱼呢! 施言的这副身子孱弱,素素又会武功,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被素素带离开之前,施言心思一动,对沈浪喊了一句:“玉卿,你记得救我啊!” 玉卿是沈浪的字。 区区一个瘦马,当然不可能知晓朝廷大员的名讳。 施言现在就赌,赌她的小冤家还记不记得她。 沈浪猛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顾九年也终于抬眸,这个时候,施言已被素素带离了画舫。 此时此刻,画舫内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顾九年那双幽深阴骘的眼,望向了沈浪,仿佛是在探究什么。 沈浪心头猛然跳动。 但顿了几个呼吸之后,沈浪表面很快恢复平静,笑着诓骗道:“之间我在扬州城见过这位九姑娘,倒是有过交情。” 顾九年眼眸一眯。 沈浪心中暗惊:不好,这话着实敷衍,以顾九年的心性,必然知道我在扯谎,可……那位九姑娘又怎么知道我的字? 是那个人么? 不…… 她都走了十五年了。 沈浪暗藏心事。 顾九年眼神幽幽的看着他时,沈浪内心……百般复杂。 天知道,他也很纳闷,方才那位九姑娘怎会向他求救,还喊出了他的字…… 沈浪抬手弹了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画舫一片狼藉,他自是无心饮酒,正要越过顾九年离开画舫,这深不可测的男人突然冷不丁道了一句:“沈大人,你好自为之。” 沈浪面不改色,径直往前走,心道:这家伙该不会以为,我特意去扬州,也是为了找那个人的替身吧? 画舫外,萧渊突然上前,靠近了沈浪,沉声问:“玉卿?喊得真亲热,沈大人几时认识九姑娘?” 萧渊眯了眯眼,他还以为是他运气好,能找到如此像她的一个人,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沈浪还能说什么? 眼下越是解释,他越是洗不清了吧? 沈浪拂袖,远离了萧渊几步。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疯子。 那个人死后,他们全都疯了。 萧渊莫名气愤,美人计半途而废,好不容易得来的美人也被人掳走,且这美人极有可能早就投诚了沈浪…… 这或许是一场碟中谍,或是计中计。 萧渊现在想的,并不是救人,而是在想……他要不要灭了那位“九姑娘”的口。 顾九年一迈出画舫,赵府尹上前,恭敬抱拳作揖,道:“首辅,下官监管不利,让歹人有可乘之机,是下官之过。” 大周迁都至上京之后,金陵府的势力盘根错节。 这位赵府尹就连敷衍之态都懒得做出来了。 顾九年非但没有直接揭穿,也并未大发雷霆。 男人清冷卓绝,可他明明.淫.浸.在沉浮官场数年,却又仿佛置身于这喧嚣尘世之外,高冷的像是雪山之巅,凡人不可亵渎的山神。 便是这般漠然处之,就让赵府尹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总觉得,首辅还憋着大招。 无人再提及“九姑娘”。 毕竟,只是丢了一个瘦马,真真无关紧要。 而此时,在场几人却是各怀心思。 **** 施言被带到了一处荒郊。 她的这把小细腰实在纤细柔弱,被勒的生疼,见素素执念甚重,她担心顾九年迟早会对付素素。 劝道:“素素,你死了这条心吧,姓顾的不会来我的。” 素素觉得这女子实在可恶。 谁允许她长的像郡主了?还喊她名字? “闭嘴!不准这么称呼我!” 施言的目光落在了素素脸上,只见她肌肤粗糙,还梳着马尾,看身段就知不曾生育孩子,是还没成婚么? 施言眼眶突然又红了,在她的记忆里,明明素素才刚刚陪嫁到了伯府,她鬓角插了一朵红色小绢花,施言还故意捉弄她,说要给她许一个好男人。 这十五年,她耗尽了她的岁月青春,一直奔波于复仇的路上么? 施言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在街头看见了乞讨的女孩儿,见她可怜,就将她领回府,给她吃食,教她武功,好生栽培她,最终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施言没忍住,抬手去触碰素素已经不算年轻的面庞,眼中润泪。 十五年对她自己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可对素素,却是数年奔波。 素素僵住,但旋即一把将施言的手推开。 “你又做什么?!” 施言极力控制情绪:“没什么,我就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素素:“……”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施言知道,她此刻说什么,素素都不会相信,她心疼素素十五年的付出,和无休止的刺杀。 这个傻姑娘,她怎会是顾九年的对手呢? 幸好,自己又回来了!施言定定的看着面前女子,道: “素素姑娘,实不相瞒。我与顾首辅有不共戴天之仇,之所以接近他,也是为了复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素素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怔住。 她家郡主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但也时常死不正经。 这一刻,她好像看见郡主又回来了。 素素撇开脸,不去看施言,情绪不稳:“不准用这种过眼神看着我,也不要再说这种话!更不准喊我名字!否则我杀了你!” 谁也不可能成为她的郡主! ※※※※※※※※※※※※※※※※※※※※ 素素:这个可怕的女人,她看着我的眼神,为什么充满慈爱? 施言:我是真的爱你啊~ 素素:…… 沈浪:我的心,它好慌,美人朝着我眨眼睛了。 ———— 今天再发一章吧,以便让大家判断一下,这篇文是否可行。 第五章 施言还停留在十五岁。 她没法想象,和自己一块长大的素素,如今是一脸沧桑,她甚至留意到了素素眼角的细细纹络。 素素虽是乞儿出身,但五官秀气,她曾经当真打算给素素物色一个好人家嫁了。 施言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了这一场,让她重生归来,遇见仇家、冤家,也遇见了故人。 她曾少年风流,一惯不太正经。 在爹爹、娘亲,还有长姐的庇佑之下,她不谙世事,一向活的肆意,所以,她可以不顾皇帝的意思,私自和顾九年定下终生。 此刻,看着素素为了自己背负了十五年的仇恨,施言嗓子微哑,道:“素素姑娘,我今日所言千真万确,实不相瞒,是靖王要将我安插在顾首辅身边,我亦不是顾首辅的什么心肝宝贝疙瘩,我与你一样,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施言一腔肺腑之言。 素素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竟然会幻想眼前之人就是她的郡主。 “你不要再说话了。”素素很无力,若非是的确需要眼前女子当诱饵,她真想让她永远闭嘴。 施言动了动唇,很想抱抱素素,她看得出来,这十五年来,素素过得很是辛苦。施言很想告诉素素,她回来了,从今往后,素素不再是一个人。 正要上前,素素突然转身,她总觉得眼前女子怕是脑子不太好:“你要作甚?我告诉你,你不过只是一个替身,是我家郡主的替身!” 施言:“……” 她突然无言以对。 素素让自己极力镇定下来,郡主死了十五年了,又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她面前呢? “我要如何相信,你当真痛恨顾九年?” 施言想先稳住素素,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只要我顺利回到京城,我定与你联手对付顾九年。不过,直接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爱上我,然后我再一刀捅了他,让他尝尝被心爱之人背叛杀害的滋味。” 素素呆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很绝。 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姑娘的处事风格像极了她家郡主。 素素沉默之际,施言耐着性子问道:“素素姑娘,你至今还未成婚么?等回到京城,我找到了家人,我就给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我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素素:“……!!!” 不能忍了,她真的不想忍了。 素素抿着唇,没再搭理施言,她一个人跑开数丈之远,沿着一棵水桶粗的梧桐,身子缓缓下移。 终于,一个人痛哭出声。 她一定是太想郡主了,不然,又怎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这般熟悉。 “郡主,是婢子无能,一直不曾给您报仇!” 隔着数丈远,施言听见了素素的哭声,她想上前宽慰,可她又用什么身份去宽慰? 她的仇,她自己会报,她也一定会给素素一个好归宿。 施言还想问问家中的事,但又担心会让素素怀疑她居心不良,遂只好作罢。 只要回了京城,一切都好办。 素素感觉到了身后一股莫名的凝视,她一回头,果然就见一妙龄女子,正双眼朦胧的看着她。 素素:“……”好想杀了她啊! 施言难得正经:“素素姑娘,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顾九年明日露面。” 素素对眼前这女子甚是怀疑。 施言只好兀自说:“素素姑娘,劳烦你散播这样一条消息出去,就说,多方人马都在暗杀于我。以顾九年多疑的心性,一定会以为,我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我被你掳后,金陵权贵才要灭口。” “顾九年的敏锐力高于一般人,一定会来“救”我。届时,你若还想下手,就可尽力而为,不过……杀顾九年这件事,要是交给我来办比较妥,我有更绝的法子。” 更重要的是,顾九年以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这期间,会保住她的小命。 素素已无力争辩,只能暂时如此。 “若是明日你耍什么花招,我定杀了你!” 施言莞尔一笑,表现出无尽的善意:“素素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 素素:“……” 看着美人清媚倾城的脸,素素握了握拳,喉咙里压着的一句狠话又咽了下去。 莫名于心不忍。 **** 顾九年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一次回到了年少时候,他根本不想醒来,盼着这一刻能长久一些。 少年时光对他而言并不好过,嫡母苛待,父亲视他为.孽.种,家中兄长们将他踩在脚底下,他是泥潭里的渣子,迟早要泯灭。 直至,他费尽心思入了太学,认识了那个稀奇古怪的小郎君。 年少的心思最容易萌动,即便是身处深渊的他,也渴望那一抹璀璨的光束。 梦里一片白雾茫茫,刚刚入秋,太学的学子们一大早就晨起读书。那个人喜欢睡懒觉,恰好顾九年这一日离开的迟,被她一把抱住了腰。 她在太学,一惯如此行事,顾九年起初以为她是断袖。 其实,即便她是断袖,他也想跟她亲近。 “该起来了,不然夫子一会又要训诫你。”顾九年沉着脸,他素来寡言敛默,不会露出其他情绪。 他垂着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雪白的细腕,藏在内心深处的龌龊心思被无限放大。 那一年的顾九年,一心以为自己是个断袖。 并且,他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这样的人,灵魂早就满目疮痍,本就不打算生儿育女,喜欢一个男子又如何? 只要这人是阿言,无论是那男是女,他都想要。 所以,每每看到阿言在太学撩.拨其他男子,他心头酸楚,又恨又气。 画面一转,天际繁星闪烁。 顾九年睡意很浅,他与那个人同寝室,察觉到她夜间离开了寝房,他也忍不住,遂悄然跟了出来。 他一路跟到了太学后山的温泉池旁,月光倾泻而下,他目光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池中央一身皓白的人。 就在他忘却呼吸时,池中人突然转过身来…… “阿言……” 顾九年低吼了一声,嗓音酸涩,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溢出。 他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承尘,很想再次入梦,可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回不到当年当初…… 顾九年听见门外细细索索的声音,他坐起身来,深沉道:“进来。” 常鸣并非故意偷听墙角。 只是,主子梦见夫人的次数愈发频繁了,每次都是叫着“阿言”,醒来后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天。 常鸣推门而入,不敢直视主子失魂落魄的脸,道:“主子,沈大人已暗中派人去了鸡鸣寺埋伏。另外,靖王着实古怪,明明那位九姑娘是他找来.色.诱.主子,这厢却又要杀了她。靖王的杀手已经安排下去了。” 顾九年并不关心一个瘦马。 光是她长的像阿言,她就该死。 “常鸣,你的话太多了。” 常鸣:“……” 他话多么? 他一直都是一个内敛又沉稳的一等随从啊! 常鸣忍不住又说:“主子,眼下好几波势力都开始出动,都是要杀那位九姑娘,可见……此女子估计知道了什么秘密。主子不如先一步将人捉来,她念及主子救命之恩,必然会对主子言无不尽。如此一来,主子也能趁早完成金陵的任务。” 顾九年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被常鸣吵的头疼:“闭嘴,你下去吧。” 常鸣:“……” 那主子到底救不救人? 倒是给一个准话呀。 **** 转眼就到了次日晌午。 施言饿的两眼发花,她被绑住了双手,而此时素素就藏在暗处。 按着施言的推算,顾九年八成会过来,他这个人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旦他以为自己很可能知道金陵权贵的一些秘密,他必然会将她带走。 不多时,鸡鸣寺后山果然有了动静。 但来人不是顾九年,而是一波黑衣人。 施言美眸眯了眯。 有人要杀她。 她猜测是萧渊,估计就连萧渊自己都快搞不清,她到底是谁的人了吧。 她突然勾唇一笑,倒是很想将这一盘棋下下去。 所有人都在迷雾中,唯有她是掌舵人。 黑衣人出现,素素的人也当即露面,两方人马打了起来。 就在施言静等着顾九年时,这人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他并非是只身一人前来,身边还带着愣头青---常鸣。 顾九年眼神暗示,常鸣上前解开了施言手上的捆绳。 施言记忆中的一切都那样鲜活,仿佛昨日才发生过,撇开顾九年不说,她与常鸣也甚是熟悉的:“多谢鸣鸣。” 少女的声音极轻极柔。 她说这话时,还看着他莞尔一笑。 常鸣吓惨了,甚至呆滞住:“……夫、夫人!” 夫人是他的“噩梦”。 总爱捉.弄他,还喊他“鸣鸣”。 可倘若可以换夫人重生,他宁愿折寿十年。不……是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夫人的命。 顾九年拧眉,似乎不悦:“常鸣,走了!” 后山的打斗还在继续,常鸣忍住心惊肉跳,拉着施言就跑。 施言离开之前,转头对正在打斗中的素素笑了笑,用了口型说:“今后,一切有我。” 素素:“……” 这位九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有那么一瞬,素素怀疑九姑娘是郡主的女儿,可想想又不对,郡主死时才刚刚成婚呢。总不能是郡主曾经.绿.过顾九年?! **** 这厢,一直藏在暗处的沈浪最终选择不露面,见施言被顾九年带走,就对手底下人道:“撤、撤了吧。” 萧渊杀人。 顾九年救人。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沈浪兀自摇了摇头,轻叹了几声。 他真真是魔障了,他今日走这一趟,究竟是想得到什么?又或者说验证什么? **** 施言被带到了一处画舫,船只驶离岸边,独舟飘在秦淮河中央。 隔着薄纱,她听见主仆二人在外面说话。 常鸣吱吱呜呜:“主子,她、她……她真的很像夫人!” 顾九年似乎没甚么耐心了:“常鸣,你再说这种话,我今日就让你去西北!” 常鸣:“……” ※※※※※※※※※※※※※※※※※※※※ 施言:我这里有一千种杀了前夫的法子,我最终选择了最狠的那一种。 年年:哪一种? 施言:美人计,先撩你,再让你爱上我,等你不能自拔时,一刀捅了你。 年年:……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欢迎大家提出意见和建议哈,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的文,还是走感情路线,剧情只起到辅佐的作用。 第六章 “那女子方才在鸡鸣寺对你说了什么?” 顾九年了解常鸣,他虽是憨厚,但不会这般不稳重。 一定是那女子处心积虑做了什么手脚,才致使常鸣会觉得,那女子像他的阿言。 他原本以为,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瘦.马,仗着几分姿色,妄图恃美行凶,但到了此刻,顾九年突然很好奇,这女子背后当真是萧渊? 常鸣绷着脸。 他不想去西北吃沙子,也不敢告诉主子,九姑娘喊了夫人此前给他取的小名…… “主子,我、我……”常鸣犯难了。 顾九年生了一双冷冽幽深的眼,当他凝视着人时,总会给人一种被他吞噬的错觉。 “说!” 常鸣蓦的脱口而出:“她、她喊属下鸣鸣!” 顾九年幽眸一滞。 彼时,常鸣是他身边唯一的随从,因为自幼木讷,他又是顾家的家生子,就被指派到了他这个不受宠的庶子身边。 入了太学后,阿言喜欢撩.拨他,连带着常鸣也不放过,还给常鸣取了一个亲昵的小名。 这件事,当年一同在太学读书的世家子弟皆知,并不是什么惊人秘密。 顾九年抬手揉了揉高挺的鼻梁。 看来,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就连多年前的这点小事也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是小看了那女子了。 顾九年冷冷瞥了一眼常鸣,之后转身,撩开纱幔,进入了船舱。 施言仰面,两人的视线正好就对上了。 电光石火之间,二人之间的空气里,有什么诡谲的气氛在漫延。 说实话,施言并不怕露出马脚。 她就是要让顾九年产生错觉,将她当做是亡妻。 而顾九年必然不会相信转世还魂一说。施言要让他将信未信,让他发疯。让他无所适从! 与其直接杀了他,她已在心里将顾九年的下场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与此同时,顾九年身上的权臣气度,的确是冷肃煞气,施言要表现出不同的脾气和秉性。 寻常女子,定然是入不了顾九年的眼了。 “多谢首辅大人救命之恩,首辅今日赶来相救,莫非……真将妾身视作了心肝宝贝疙瘩?” 施言说出这话,不知道有没有恶心到顾九年,她自己的牙先酸了。 顾九年眸色一阴。 到底是久经世事的人,根本不受.撩.拨。 好像时光格外放过了他,他的这张脸即便过了十五年,也寻不出瑕疵。除却平添了成熟稳重之外,无半分岁月痕迹。 顾九年的目光只在施言脸上停留一瞬,他移开视线,眼底透着不屑。 从施言的角度去看,他清高孤冷的就像高山之巅上不可亵渎的一株雪莲。 她真想狠狠.亵.渎.一下! 顾九年不再正眼看她,嗓音磁性清冷:“本官可以救你,可以杀你,你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官腔十足。 施言想胡搅难缠的机会都没有。 杀了他? 不,以她眼下的能力,只怕还没出手,就先成了对方的刀下魂。 她需目光放长远,一切以先安然回到京城为主。 和聪明人耍心机,着实不太明智。 但七分假掺着三分真,就很容易让人信服了。 “不瞒首辅,其实是靖王爷想将我安插在你身边……当细作。”少女眼神水润,像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十分灵动。 顾九年终于转过脸来,他凝视着,不知在想什么。 施言饿得慌,看见案几上的描金小碟里摆着桂花糕,她贪吃,彼时几乎吃遍了整个京城。那时候顾九年生活拮据落魄,她就借口说让他陪着一起逛酒楼。有一次,她将顾九年拐入了.青.楼,气的顾九年小半个月没有搭理她。 看见桂花糕,仿佛看见了亲人。 施言拾了一块,几乎大快朵颐,吃到一半又开始猛咳:“咳咳咳……水、水……呛、呛到了!” 顾九年:“……” 堂堂首辅大人当然不会伺.候人,遂对着纱幔外道:“取水来!” 不多时,常鸣垂眸,提着水壶进来。 施言灌了几杯热茶下去,才顺过气来:“多谢鸣鸣。” 常鸣如芒在背,放下茶壶,转身就走,仿佛船舱内的不是扬州美人,而是湖水猛兽。 这时,顾九年突然俯身,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住了施言的下巴。他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绿扳指,硌得施言下巴生疼。 “为了顺利接近本官,你倒是下了不少功夫?是萧渊告诉你这么做的?” 顾九年的语气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 有那么一瞬,施言觉得自己从不认识他。 彼时的顾九年虽沉默少语,可在她面前就是一头忠实的家犬。 而眼前这人,他阴骘杀戮,仿佛是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的野兽,随时可将她撕咬的血肉模糊。 施言若是否认,那实在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眨了眨眼,少女芳华正好,处处都是顾九年记忆深处的样子:“首辅大人,你弄疼我了。” 顾九年眯了眯眼,指尖像是触碰到了烫手的东西,当即放开,随后又恢复了长身玉立的样子。 施言这具身子的肌肤格外细嫩,稍稍碰触,就会留下红痕。 她知道顾九年不好敷衍,如实道:“的确如此,靖王爷让我留在大人身边当细作,还说如果无法让大人收下我,他便会处理了我。那大人既然今日救了我,看来是打算收了我了?对了……靖王爷还说,我长得像极了大人的亡妻,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哦,对了,他们还教了我诸多尊夫人生前的习性和样子。” 顾九年置于身后的一只手紧握成了拳。 但他面上不显。 仿佛没有因为方才这句话而产生任何的情绪。 这女子对阿言知之甚多,长的也像阿言,竟然敢自称是“我”了,胆子够大。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是这些年中,最像阿言的一个。 顾九年目光微滞,像在打量。 “说,你都知道哪些事?萧渊还交代了你什么?”顾九年目光冷冷的问。 施言在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 看来…… 十五年过来,她这个人当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了。 什么痴情重义,顾九年到底在演给谁看?他留下她,不过是想对付萧渊吧。 施言内心腹诽时,顾九年突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扬州瘦马。” 施言唇角微动,看架势,顾九年对她有了兴趣,甚好。 她上辈子撩了他一次,就能再撩第二次。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是当初的多情少女,一门心思,想嫁给他。 施言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张扬,但足够清媚,介于美与坏之间,但这二者其实可以融合,有时候带刺的玫瑰,比温室里的娇花儿更勾人。 她将计就计:“不愧是首辅大人,能一眼看穿我。我的确不是扬州瘦马,我是被人从京城掳走的,只可惜我伤了脑子,暂时想不起我原先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只知是六岁离家,后来就被当做瘦.马.调./教。靖王爷交代了我许多事情,首辅大人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顾九年若是想要人让开口说实话,他有的是法子。 锦衣卫的那一套严刑逼供,首辅大人耳熟能详。 但顾九年罕见的有了耐心:“说。” 施言道:“帮我找到家人。” 她现在无法认回自己的至亲,只能先找到这具身子的家人,如此,也算是了了原主的夙愿。她占了对方的身子,这也算是报答吧。 “呵呵……” 男人忽的一声轻笑,随后转身对着外面道:“进来,把她丢出去!” 施言:“……!!” 常鸣不太情愿的再度迈入船舱,不知为何,他似乎不敢对施言不敬:“主子……这……九姑娘若是出去,她必死无疑啊。” 顾九年冷冷看了他一眼。 常鸣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九、九姑娘,得罪了。” 施言嗤笑一声,她之前怎么不知,顾九年是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在被扔出去喂鱼之前,她道:“靖王爷让我留在首辅大人身边当细作,大人不如将计就计,我可以传递错误的信息给靖王,如此也能误导靖王爷,我对大人而言,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我可以去说服靖王,让他再一次相信我,届时,我就是两头细作。” 常鸣僵在原地。 真真不想对九姑娘无礼,他这个人可不像主子那般无情。 顾九年鼻音出声,像是不屑一笑:“好。” 施言:“……”这人方才是故意在诈她? 顾九年没打算与施言共处一室太久,这便转身要离开,施言不服气,突然在他身后问了一句:“首辅,你其实根本舍不得我去死,对吧?” 顾九年只是稍稍侧过了身子,给了施言半边俊脸,随后迈出船舱:“要想活着,你就老实的待在船舱。” 这厢,施言很懊恼,又喊:“我晕船啊!” ※※※※※※※※※※※※※※※※※※※※ 常鸣:九姑娘且忍忍,我家主子,其实是一个富有爱心的男人。 年年:那个姑娘太像阿言了,但我不能对不起阿言,无论是谁接近我,我都不会动心。 施言:呵呵~淡淡一笑~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哒~ 第七章 湖风迎面拂来。 金陵是大周开.国国都,又是六朝帝都,今上对金陵贪墨大案大发雷霆,所以这次才让顾九年亲自前来。 旁人只以为是帝王器重他。 但他自己知道,帝王这是在将他当做靶子。 顾九年鲜少饮酒,多半是因为,醉了总会梦见那人,梦见令他疯狂失控的画面。 今日却不知为何,总馋着梨花酿。 久违的味道在舌尖流淌,他突然很想接受了这场美人计。 不为什么,只想玩下去,最后再将设计者一网打尽。 和那女子的容貌毫无干系,他内心默默的想着。 他立在湖边亭台下,颀长的身段,一身玄色直裰,腰间挂了代表着权贵的貔貅宝玉。远看宛若画中人,可走近一看方能察觉,这人周身充斥着煞气,好像想要带着一切共沉沦,谁也别想逃脱。 常鸣疾步而来:“主子,不好了,九姑娘她昏死过去了!” 顾九年:“……”她怎么这么事多? 旁人生死与他皆无关,顾九年仰面灌了几口梨花酿,只淡淡道:“叫奎老来把脉,看她耍什么把戏!” 常鸣:“……” 人家九姑娘是当真晕船,晕过去了。 主子怎么就不信呢。 九姑娘长的娇娇软软,年纪又小,身世又那么可怜,而且还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常鸣犯难了,杵在那里不动。 顾九年闭了闭眼:“说!” 常鸣道:“主子,九姑娘她是因着晕船,这才昏死了过去,男女授受不亲,属下……不能将她抱上岸。” 顾九年:“……” 他不喜女子亲近,这些年不是没有女子处心积虑接近他,即便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为所动。数年前有一日亲手提剑杀了一个女细作,后来就很少有女子再敢挨近他了。 此番来金陵,身边当然不可能带女人。 晕船会晕死么? 顾九年不敢保证。 他记得,那个人总说:“顾九年,我不能坐船,我会晕死!” 这时,顾九年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没了耐心:“你不去,难道让本官抱?” 常鸣立刻站得笔直:“主子,属下尚未娶妻,不能碰九姑娘!” 顾九年:“……” “主子,以属下看,九姑娘脸色煞白,呼吸虚弱,而且九姑娘不会任何武功,不太可能伪装出来,只是再不救她,这万一……没命了,咱们今日不是白折腾了一场?” “闭嘴!” **** 最终,奎老被常鸣领到了画舫船舱。 他一看见躺在矮榻上的少女,老者眼神一亮,可一寻思年纪又不对,但还是难掩激动,他与顾九年不对付,故意调侃:“首辅,这位……莫不是郡主当年的遗孤?” 顾九年唇角一抽,阿言只跟他好过,他如何会生出这样大的女儿?! 常鸣没有进入船舱,毕竟男女有别,他是个恪守礼节之人,就站在外面,将里面的一切听的一清二楚,顿时身子僵住。 夫人当初嫁给主子时,还不曾有孕啊?夫人哪来这么大闺女?那九姑娘和主子又是什么关系?! 常鸣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浮想联翩。 真真是细思极恐。 这厢,顾九年面色如霜,阴沉可怖,他没有跟奎老一般见识,只冷冷道:“看看她怎么了?” 奎老努努嘴,若非自己有把柄被顾九年握在手里,他也犯不着受这种委屈! 奎老本不想配合,可看着榻上的少女,他不禁心软,取了锦帕盖在少女雪白的细腕上,随即开始把脉。 不消片刻,奎老眼神幽怨的望了一眼顾九年:“首辅,这女子的身子并无异样,但不宜乘船,上岸歇息就能恢复了,老朽这里有一个方子,倒是可以减缓这位姑娘的痛苦。”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晕船这样厉害。”奎老喃喃自语,写方子时,又多加了一味补药。 顾九年拧眉看了一眼施言,等到奎老离开,他上前抱起了施言--- 很轻,很柔,香香软软…… 一刹那间,他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感受。 很旋即,顾九年又恢复了一切理智。 他将施言抱上了岸,搁置在了马车内,全程步履如风。 常鸣正要驱马,就听见顾九年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方才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你知道后果。” 常鸣:“……”方才什么事?是主子抱了九姑娘?他又能泄露给谁去听? “是,主子。” **** 沈浪从鸡鸣时回到驿馆,就见萧渊立在院中,像是等他已久。 沈浪脑壳涨疼,大约猜出了这家伙的来意。 萧渊直接上前,两人个头相当,气势上不分伯仲。萧渊审视了几眼,道:“沈大人这次陪同首辅南下,该不会只是为了查案吧?沈大人与九姑娘到底有什么渊源?” 沈浪是臣,萧渊是君,当初在太学时,这人就仗着皇子身份仗势欺人,萧渊彼时谁都不怕,独独听那个人的话。 沈浪不想过多纠缠,他自己还没搞清楚,为何九姑娘好像认识他,还知道他的字。 “王爷,实不相瞒,下官也同样好奇。不过,九姑娘已经在首辅手上,看来王爷的美人计成功了,下官恭喜王爷。”说着,沈浪作揖。随后越过萧渊,径直往驿馆内走去。 萧渊:“……”他也很想知道,为何顾九年一开始排斥九姑娘,今日又去鸡鸣寺救她。 **** 施言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榻上,身边多了一个梳着丫髻的婢女。 “姑娘醒了?”婢女十三四岁的光景,稚嫩娇俏。 施言坐起身来,已经用过药,不再像画舫时那般头重脚轻。 是顾九年将她带回来的? 果然,他只会做对他有利之事,定然是以为她有利用价值,这才保住她的小命。 施言晃了晃神,让自己尽快恢复。 她和顾九年之前,来日方长。 “九姑娘,婢子名叫扶柳,是首辅将婢子买来,从今往后就在姑娘身边伺候。” 施言:“……” 所以,顾九年这是打算收下她了? 施言内心五味杂陈,她一惯活的肆意,不是一个悲春伤秋的主儿,美眸一眯,吩咐道:“首辅眼下在何处?” 扶柳道:“姑娘昏睡了两个时辰,首辅就在外院吃酒呢,回来后就不曾离开。” 施言当即下了决定:“伺候我洗漱。” **** 施言的容貌介于妖艳和清纯之间,尤其是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她看着人时,有种无辜之感。 顾九年料到她会来。 他这人有洁癖,来了金陵后并没有住驿馆,而是另外安置了一处私宅。 宅邸附近远离闹市,十分安静。 施言走到八角亭,上前盈盈一福,“多谢首辅搭手相救,不知是不是首辅将我抱上了岸?”她故意道。 扶柳身段娇小,而且是刚买过来的,也就是说,只有顾九年能将她抱回房。 顾九年面不改色,确切的说,是面色格外紧绷:“不是本官。” 言罢,他抬眼望了一下常鸣。 常鸣两股颤颤,身子紧绷,并不想背这个锅。 施言突然牙酸,有些想咬人,她更加不想直接一刀捅了顾九年,她终有一日会让他死的很有新意! 施言收敛眸中异色,对常鸣一笑:“多谢鸣鸣,你数次有恩于我,日后等我发达,我会报答你的。” 常鸣目不斜视,一句话没答,因为他根本不知要答什么,无功不受禄,有功的人是主子,九姑娘日后若有造化,最应该感谢之人应该是主子才对。 顾九年好像并不想看见施言对常鸣挤眉弄眼,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卖身契,平铺在了石案上,语气冷冷的,像极了吹了三千里的凛冬寒风,说:“这是卖身契,从今往后,你只能为我所用。” 他盯着施言的眉眼,又加了一句:“是死契。” 施言:“……”过分!太过分了! 以前这人也写了一封卖身契给她,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卖身契,说此生,他整个人都是她的。 生的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现在却倒过来了! 此时,两人各怀心思。 一个打算将计就计,假意中了美人计,将九姑娘当做是亡妻的替身,演给政敌看。而另一个人却在想,等她得了顾九年的真心,她要将那颗心挖出来,然后踩在脚底反复辗轧。 “你叫什么名字?跟在本官身边,不能无名,不如就叫翠花。”男人一脸正经,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觉得他飒气无敌,冷若寒冰。 施言:“……”喝多了? 顾九年仿佛没有意识到施言的恨意,又说:“不喜欢?那就黄花吧。” 施言:“……!!” 常鸣:“……”他今天终于知道,主子醉酒和不醉酒时的区别了。 同一时间,宅院外面盯梢的暗卫,将一只信鸽放了出去…… ※※※※※※※※※※※※※※※※※※※※ 读者:首辅是在凭着实力单身啊。 首辅:本官的实力一直很强大。 阿言:(⊙o⊙)…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第八章 顾九年眼角的余光仿佛是在看什么,但又仿佛什么都没看,站起身径直往前走,目中无一物。 但身子越过施言时,冷冷丢下了一句:“今晚随本官去赴宴。” 随后,顾九年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背影清瘦萧索,但无半分醉态。 施言眼珠子转了转,水澄澄的眼,出现了一刻的茫然,所以……方才顾九年是在拉着她演戏? 施言差点翻白眼,她呵笑了一声。 好一个顾九年,以前她以为这人不过就是聪明过了头,可原来就是一头修炼成精的狐狸精! 他想利用她。 无妨,反正她也在利用他。 施言的目光落在常鸣身上,这人是顾九年的贴身随从,顾九年的一切,他一定知晓。 她撬不开顾九年的嘴,但可以从常鸣下手。 她只是很好奇,像顾九年这样心机城府,且又薄凉寡意之人,这么些年来,身边最信任的随从,还是常鸣。 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顾九年非但缅怀亡妻,连带着对仆从也念旧呢。 “鸣鸣,从今日起,我们都是首辅的人了,你可要多关照我。”施言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看似清纯无害,如同一朵摇曳在春风里的小百花,但实则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亦是清媚。 发自骨子里的清媚。 常鸣身子一僵,眼前老是浮现已故夫人的那张脸,对施言也就难以控制的敬重,“九、九姑娘客气了,既然都是替主子办事,关照你也是应该的。” 施言轻叹一声:“鸣鸣,你真是个好人,可……首辅大人为何整日不苟言笑,我当真很像已故的首辅夫人?首辅他为何至今不再娶?该不会真为了夫人守着吧?” 为什么九姑娘一直奋力寻死呢? 常鸣很是想不通。好好活着不好么? 主子还没走远呢,九姑娘这话必然会传到主子耳朵里,夫人可是主子的逆鳞啊。 这时,顾九年阴沉沉的声音传来:“常鸣,还不快过来!” 常鸣立刻如释重负,转身就走。 施言:“……” 她站在原地,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顾九年,明明是你杀了我。 可你为何要摆出深情不渝的样子。 十五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五年? 所以,顾九年,你这些年到底在守什么? **** 驿馆,萧渊摘下信鸽脚上绑着的手笺,拆开一看,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首辅已中美人计。” “呵呵……顾九年,你也不过如此。” 这本是萧渊想要看见的,可脑中一浮现那女子沉静娇媚的脸,萧渊莫名不爽。 可人是他找来的,也是他亲手送出去的,他此刻却是身心皆不顺畅。 这时,一穿着玄色右衽长袍的男子悄然靠近,上前压低了声音禀报:“王爷,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来了。” 萧渊将手笺捏于掌中,很快恢复常色,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施城大步迈入堂屋,他是为办公务而来,一身绯红色的官袍衬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长,銮带绣春刀,通身散发着权臣的威严与肃重。 施城眉目间尽染厉色,是在锦衣卫摸打滚爬数年历练出来的,直接问道:“王爷,事情办的如何了?” 施城的母亲乃长公主,算着辈份,他与萧渊是嫡亲表兄。 可十五年前,施言死后,加之施家那场变故,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所有的一切也都变了。 锦衣卫一惯目中无人,施城又是其中翘楚,素来冷漠煞气,故此,即便他不敬,萧渊也无计可施,道:“办妥了,阿城,你放心。” 萧渊内心莫名烦躁,接着就问:“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这时,施城突然笑了,冷峻的脸,即便笑起来,也给人危险之感。 “杀顾九年?呵呵呵……你觉得顾九年这人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么?你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就连我二姐都被他抢走了,我猜你早对他下过手,只是从未成功过。何况,我留着他另有用处。” 萧渊面色一沉:“……” 脸面有点兜不住。→_→ 若非凭借他一人斗不倒顾九年,他必然不与施城合作。 **** 黄昏降临,施言记着今晚要陪同顾九年出席酒馈。时下民风不算开化,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只是旁人送给顾九年的瘦马,带出去抛头露面并无不妥。 顾九年今晚只怕又是想借着她演戏。 她很想给顾九年一点难堪,遂精心挑选了一套衣裙。 等到她领着扶柳走出庭院时,就看见顾九年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袍,清风霁月般的秀雅,月下看美人,果真是叫人沉迷。 施言有点痛恨自己不争气。 当年怎就被顾九年这一张皮囊给诱惑了呢?! “让大人久等了。”施言莞尔一笑,掩盖锋芒。 顾九年目光微冷:“本官并非等你。” 施言:“……” 此时,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她穿着一件白底淡水粉领子对襟印小花褙子,下身是淡蓝色百褶裙,穿着实在素的很。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二人的衣裳色调出奇的相似…… 顾九年眸光暗了暗,拇指上的玉扳指缓缓转动,神情不明。 常鸣突然很想说“天造地设”,但看到主子冰霜一样的脸,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在他看来,九姑娘依旧在马不停蹄的寻死。 就见九姑娘忽的俏丽一笑,对他家主子说道:“大人,真巧,看来我与大人的口味偏好很一致。” 顾九年:“……” 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是被什么唤醒,他想起许多年前,阿言故意每天和他穿同样颜色的衣裳,还拽着他在书院四处招摇,生怕旁人不知他二人之前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九年强行让自己回过神,他眉间常年微微紧锁,仿佛深藏了此生都化不开的愁绪,就那么一瞬也不瞬的审视着面前少女。 她太过娇柔细嫩,他杀了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施言眨了眨懵懂的大眼:“大人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不妥么?” 顾九年没有搭理她,径直往前走,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难言的情绪。 **** 一路上,顾九年皆是阖眸假寐,就好像施言根本不在他身边一样。 直至马车停靠在酒馈处,这个人才睁开眼来。 施言正看着他,他睁开眼的一瞬,两人的目光顿时相撞交织,一个冷面如霜,一个娇笑倩丽。 “大人醒了?我看了大人许久,大人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顾九年:“……” 顾九年,你真好看! 久违的熟悉的话在脑中响起,顾九年阴厉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冷漠无温道:“黄花,你是个聪明人,你既知道本官留下你的目的,那就好好发挥你的作用,本官从不留无用之人。” 施言张了张嘴,快要被气伤了。你才黄花,你全家都是黄花! “大人,鸣鸣也无用,大人不是也一直留着他。”施言故意挑衅。 顾九年是活在尘世的佛,想要进入他的心里,小打小闹起不到任何作用。 外面正牵马的常鸣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受了一点内伤。他在九姑娘心里,是个无用的人么? 顾九年没再搭理施言,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施言随后也下来。 秦淮河岸,灯火阑珊下,一对璧人并肩而立,瞬间吸引了无数双视线。 同一时间,一穿着绯红色官袍的锦衣卫也骑马赶到。 施言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张陌生,但又十分熟悉的脸。 施言:“……”阿城?她弟弟?! ※※※※※※※※※※※※※※※※※※※※ 阿言:情侣装了解一下~ 首辅:她为了勾引本官,真是费尽心机,无所不用其极。 读者:→_→ ———— 宝宝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第九章 施言对弟弟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五年前,她出阁的前一晚,弟弟过来找她,少年郎一脸稚气未脱,面色紧绷,十分严肃的对她说:“二姐,倘若顾九年欺负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少年温润如玉,是家中唯一一个处事稳重内敛的人。 冠军侯府百年从武,爹爹是常胜大将军,武艺不在话下,长姐与她也打小偏爱武装,不爱红妆。娘亲是长公主,身份尊贵,金枝玉叶。弟弟最像娘亲,骨子里透着贵气和儒雅。 可此时此刻,施言眼中,只能看见一个.淫.浸.官场的权臣,锦衣卫是帝王爪牙,做的都是黑白两道皆插手的事。 弟弟还是她的弟弟,但年少时的温润已不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杀戮…… 没错,是杀戮。 施言眼眶瞬间红了。 重生遇至亲,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更令人无措的是,即便至亲就在眼前,她也不能相认。 这是一惯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的弟弟啊。 施城驱马上前,面对顾九年,也不带敬意。 他的目光一扫,落在了施言脸上,冷冽的眼突然闪过一丝什么。 替身而已,他这些年见了太多二姐的替身。 可这个女子…… 她哭了? 施城唇角微微一抽,跳下马背,那股子权臣的威压十分明显:“首辅,本官奉命前来协助你调查贪墨一事,这是圣上口谕。” 施城从未喊过一声姐夫,而当年施言死在了大婚之日,他没有将这桩亲事当回事。 顾九年无视他的狂傲,语气一如既往的冻死人不偿命,道:“好,本官知道了。” 施城最讨厌顾九年这一点。 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能够撼动顾九年。 总之,他二人素来不和。 尤其是很多年前的一天,施城看见二姐偷偷在房里藏着一个人,他守株待兔半宿,才终于抓到了这人!就是顾九年!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施言的手腕突然一痛,她被施城捏住了手腕,当年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体格修韧的成年男子,手力甚大,一拉一扯就将施言往前拽了过去。 亏得施言反应快,一手抵在了施城胸口,没有直接撞上去。 她眼眶更红了,傻孩子,我是你二姐啊! 她仰着面,望着清隽的男人,眼神愈发朦胧。 施城本想给顾九年一个难堪,他当然知道顾九年为什么收下一个相貌像极了二姐的女子,可此时,他正要发难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这女子…… 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呵呵…… 他大概是疯了,看谁都觉得像二姐。 施城想要挑衅顾九年的兴致瞬间全无,他放开施言手腕的力气有些大,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甩开,施言这副身子娇弱,直接往顾九年身上倒去,但下一刻,一只大掌摁住了施言的肩头。 她一回头,就发现顾九年的眼神冷若冰霜,他没有看着施城,反而在审视她。 施言:“……” 她方才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被认出了么? 二人对视了一瞬,顾九年就移开视线。 施城呵笑了一声:“首辅很在意这个赝品?巧了,本官瞧着也甚是熟悉,不知首辅可否割爱?” 施言:“……” 熊孩子在说什么?! 他姐姐始终是他姐姐啊! 施言瞪了施城一眼,她知道,弟弟当然不可能真的跟顾九年抢人,但她依旧心情复杂。 施城留意到了施言的眼神,他一怔,随即舌尖舔了舔槽牙,一副狠辣的样子。 “不能。”顾九年清冷的嗓音响起。 施城又是一声无所谓的呵笑,转身入席之前,漫不经心道了一句:“那首辅可要管好你的人了,别让她这样看着本官,会让本官误以为,她对本官有什么意思。” 施言:“……”她果然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可既然都这么明显了,弟弟怎么就没认出她? 目送施城离开,施言再一次感觉到了顾九年的审视,而与此同时,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沈浪、萧渊都在看着她。 施言:“……”她暴露了么? 这时,顾九年语气无波说了一句,声音很轻,仅他二人可以听见:“演技不错。”随即也迈步走向宴席处。 而这厢,沈浪也不得不佩服萧渊,感叹道:“王爷,你这次定然花费了不少心血,这女子.调./教.的像极了那人,不过,想骗过首辅和指挥使还是有些难度啊。” 沈浪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施言,这才施施然入席。 萧渊僵在原地,“……”他几时.调./教.过她?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的眉心越蹙越深,施言拒绝被继续打量,提着裙摆一路跟上顾九年。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桩事,即便她表现的再过明显,这些人也只以为她在伪装…… 夜风中,萧渊在外面驻足半晌,心头有股难言的异样,但他自己也说不清。 **** 施言入了席,在顾九年身侧落座,他这人不喜人伺.候,桌案上倒了酒,但也不饮。 她很纳闷,彼时怎就看上了这样一个毫无生趣的人。 今日参宴的权贵,除却从京城远道而来的顾九年几人之外,便都是金陵府有头有脸的官员们。 名伶抱着琵琶,奏着不知名的曲调儿,施言死了十五年,都不知眼下盛行的那些乐曲。她心情不悦,仿佛被所有人遗忘,即便她难掩本性,也无人能够认出她。 十五年了,他们大约都不记得一个曾叫施言的人。 她现在弱不禁风、身份卑微,就连弟弟也欺负她。 施言兀自仰面灌了两杯酒,顾九年似乎根本不打算干涉她,他将她暂时留在身边,只是另有目的。 杀了她的前夫,就在身侧,但她无法直接报仇。 至亲近在眼前,她却不能相认。 故人们也一个个面容陌生了。 那父亲和母亲呢,他们在家中可都还好? 施言喉咙酸涩,可恶的是,她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喝多了会误事,眼下就连借酒消愁的资格都没有。 “哎……” 她一声幽幽长叹,似是生无可恋。 顾九年五觉惊人,岂会察觉不到她的动静,男人低低斥责:“你太吵。” 施言:“……”她叹口气都不行了么? 施言眼神咒怨的盯着顾九年。 过了小片刻,那道幽幽的视线还在,股九年终于转过脸来。 施言不擅酒力,虽还没醉,但朦胧的眼神出卖了她的酒量。 “大人,我叹口气怎么了?”谁还没有烦心事? 顾九年目光微沉,只是看了她几眼,再度对她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酒馈上突然传来动静,一婢女惊恐大叫了一声:“啊——”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张大人双目浑圆,口吐鲜血,他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呜呜”了几声,当即倒地。 施城对手下使了眼色,当即有锦衣卫上前查看,少顷,该锦衣卫行至施城面前回禀:“大人,张户房暴毙身亡,酒水有毒!”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面露异色,有的金陵府官员吓的立刻丢下手中杯盏。 金陵府另设了户、礼、吏……等六房,而户房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 皇上这次命首辅与锦衣卫指挥使,联手彻查贪墨一事,便是态度坚决,即便金陵府是山高皇帝远,也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施城站起身,环视一周:“无本官允许,任何人不得走出去半步!” 他拔出腰间绣春刀,命人将筵席处的仆从尽数押了过来。 官员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多嘴。 施城是出了名的活阎王,这些年凶名远播,又有皇上撑腰,他的绣春刀指向谁,谁就要倒霉。 仆从们吓的两股颤颤,施城直接问:“说,谁下的毒?” 言罢,他又说:“筵席处人多眼杂,很难下手,且一切餐具酒菜皆是检查过后才端进来,那么,唯一下手的可能,就是当场下毒,这也能解释,为何只有张大人被毒杀。” 施城语气冷硬,仿佛看穿一切。 施言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了些许的欣慰,她的弟弟长大了。 然而,欣慰感没有维持稍许,施言亲眼看着绣春刀落下,直接刺穿了一个婢女的胸口,那婢女当场暴死。 紧接着,施城就如无事人一样抽出了绣春刀,一脸邪魅:“还不说?那本官就一个个都杀了!” 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施城是锦衣卫指挥使,便是他当场杀了一个官员,也无人能站出来置喙。 施言的手脚顿时发麻,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记得,弟弟就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现在却…… 就在施城的刀对准下一人时,施言发现,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人站出来制止,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仆从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陌生。 彼时,在太学,同窗们打闹玩乐,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不知民间疾苦,但做人最基本的品行还是有的。 如今…… 如今却是这般面孔。 “住手!”施言突然大喊。 她无法亲眼看着弟弟坠入深渊,她不知道她死后,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惯想要当一个文家大儒的弟弟,怎会持起绣春刀,做了地狱修罗。 她站起身来。 顾九年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女子真的很会演。 萧渊和沈浪也神情古怪的望着她。 而这厢,施城的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施言觉得,弟弟欠揍。 “大人,我能揪出凶手,还请大人不要再滥杀无辜。”施言走出了席位,她这人素来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以前是,现在也改不掉。 施城嗤笑一声:“哦?是么?那倘若你抓不出凶手,本官就杀了你。” 施言:“……” 这孩子!出于本能,施言再度狠狠瞪了他一眼。 施城:“……”这女子是什么眼神?一会慈爱,一会恨铁不成钢?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赝品有了兴致。 施言毫不怀疑,弟弟真会一刀捅了她,她努力不去看那把滴血的绣春刀。 施言知道,凶手一定就在当场。要刺杀朝廷官员,必然会事先做好周密的计划,直接下毒行不通,只能借助其他机会。而唯一能够接近张大人酒水的途径,便是斟酒。 那就直接排除了当场的小厮。 施言将目光锁定在了跪地抽泣的婢女们身上,直接□□不安全,也不方便动手,她道:“你们几人,将手伸出来。” 有锦衣卫在场,谁人敢不服从。 现场已有人吓尿了,一股子骚味漫延开来。 施言逐一查看,就在看见其中一个穿着墨绿色褙子,满头是汗的婢女时,她反复观察了对方的手指甲。 没有确定证据之前,施言不敢断言,因为一旦不小心,又是一条人命。 然而,就在这时,施城看出了施言的把戏,命锦衣卫查看那婢女的指甲。 不出片刻,锦衣卫道:“大人,果然藏了毒粉。” 那婢女意识到事情败露,正要咬舌自尽,就被锦衣卫捏住嘴脸。 施城吩咐:“不要让她死了,本官要好好审问。” “是!大人!” 锦衣卫办事雷厉风行,整个过程迅速果决,如一道疾风刮过。甚至就连那婢女的喊叫声都被制止住了。 这时,施言猛然警觉了一件事,方才弟弟那样随意杀人,是做给在场的人看的…… 而她误打误撞,不小心“坏”了他的事。 施言的手突然被抓起。 她冷不丁的又瞪了施城一眼。 这人却唇角勾起,仿佛是猎人总算是物色到了心仪猎物时的兴奋。 “九姑娘是吧?”施城带着厚茧的手摸索着施言的手背,他的力气甚大,疼的施言直皱眉头,“首辅哪日不要你了,你就去找本官,本官很欣赏你。” 施言快要被气死了。 她被弟弟调戏了? 这孩子……怎么能对一个像自己姐姐的人下手? 施言又瞪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气冲冲离开。 施城:“……”总是瞪他?她是觉得活腻了吧。 **** 酒馈戛然而止,金陵府的官员们皆是脸色各异,但谁都没有多说一个字,皆纷纷散去。 施城手中捏着一条雪白色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他心爱的绣春刀,直至那锦帕浸染血色。 他叫住了萧渊:“王爷挑选的那女子不错,处处都像我二姐,看来王爷没少花功夫教她。” 萧渊身子猛然一僵,如被雷击。 “……”不,不是他教的! ※※※※※※※※※※※※※※※※※※※※ 萧渊:表姐,是你么?宝宝心里苦啊。 施城:→_→ 阿言:你们都会后悔的!哼~ 首辅:演技不错~ 沈浪:只有我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劲么?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见,么么么哒~ 第十章 施言鼻端仿佛还充斥着血腥味。 她脑子里曾经的弟弟,和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脸不断重复交织,一阵神情恍惚。 她被顾九年带出了筵席处,上马车之前,她转过身,正好看见施城一手搭在绣春刀上,一边大步迈出了酒馈。 万家灯火之下,隔着遥遥数丈,她又在弟弟眼中看见了杀戮。 这时,顾九年仿佛是轻笑了一声,嗓音磁性独特,轻荡在夜风中:“你演了这么久,无非还是想让本官留意到你。” 施言:“……” 不是…… 首辅大人,您是不是太自恋了? 施言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她和长姐打小就是霸王,从不听从家中安排,但弟弟不一样,他处处讨人喜欢,是家里最善良的一个孩子。她和长姐猎杀小白兔,他会急忙忙上前制止,不惜花上一个月时间给小白兔治伤。 如春风暖玉一般的少年,如今却…… 施言对上了顾九年讽刺的眼,顺着他的话,道:“大人,这都瞒不过你,我的确很想得到大人的青睐。那大人对我今日的表现满意么?我是不是更像大人的亡妻了?” 顾九年的眸色瞬间一暗,看着眼前少女,他情绪不明。 萧渊和施城往这边走来,施城的唇角还挂着邪邪的笑意,这孩子算是彻底长歪了,施言一脸阴郁悲哀的想着。 施城挑眉,没再注意一个赝品,只对顾九年道:“首辅,本官今晚还要继续审案,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目中无人,就连走路的姿势也透着邪恶之人的特色,十分狂放桀骜,就好像这天下为他独尊。 施言目送他骑马离开。 而这厢,萧渊一直在盯着施言。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萧渊动了动嘴,前日的威严冷肃尽数消失,他问道:“这位是九姑娘吧?” 萧渊明知故问。 施言忽的无奈一笑。 真想告诉萧渊,顾九年知道一切,他大可不必如此伪装。 为了在这几人之间继续周旋下去,施言略略福身:“回王爷,妾身正是九姑娘。” 萧渊眼疾手快,不知是怎么了,就在施言朝着他行礼时,他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礼。 施言:“……” 顿时,气氛尴尬。 堂堂王爷竟然不敢受一个瘦马的礼,这就……太奇妙了。 施言蹙了小眉头,幽幽的望了萧渊一眼,这家伙该不会认出她了吧?她突然兴奋了,故意道:“王爷,小女子不懂,王爷这是什么新式礼仪?” 美人肤色莹白,是那种毫无瑕疵的白,白的晃人眼。她五官秀美,清纯中透着几丝明艳,许是年纪还小,双眸格外清透,像隔着一层琉璃。 她虽看着娇弱柔美,但实则大胆的要命。 面对权贵,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惧怕,反而……像是藐视? 萧渊心头咯噔了一下。 糟了! 他为何会觉得,他自己买来的这瘦马会是阿言? “非、非、非也!” 萧渊僵住了,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他怎会结巴了?!此地仿佛不宜久留,他亦不敢继续开口,直接对顾九年抱了抱拳,随即转身离开,步履匆忙,像是逃之夭夭。 施言:“……” 酒席散去,官员们纷纷离开,可疑之人皆被锦衣卫带走,只怕这金陵城很快就要有一场大变故。 施言转头看着顾九年:“靖王爷他好像结巴了。” 顾九年眸色幽暗,隐在一片光与影的交织下,像是在想什么,沉默稍许,他突然笑了。 施言斜睨他:“大人笑什么?” 顾九年未作隐瞒:“本官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你不说也没关系,本官总会查到。” 言罢,他转身上了马车。 施言随即也跟上,她并不怕顾九年查到什么,真要是能查到这具身子的家人,倒也是替原主了了夙愿。 **** 萧渊没有回驿馆,直接去见了赵府尹。 他越想越是不对劲,此刻只想将九姑娘抢到自己身边来,不管她到底是谁,他定然要查清楚。 “你说什么?卖身契在顾九年手里?九姑娘要不回来了?”萧渊突然急躁。 顾九年……九姑娘…… 怎么这两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会这般顺耳服帖呢? 赵府尹以为,萧渊还想继续灭口,道:“王爷,是不是咱们想多了。那九姑娘一直养在扬州,如何会知晓金陵府的事?她倘若当真知晓,眼下也已经将一切都告之了顾九年。杀不杀她,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倘若王爷非要灭口,倒也可以从长计议,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瘦马,顾九年总不能拼命护着。” “不能杀!”萧渊突然低喝。 赵府尹一怔:“……” 下令灭口的人是靖王,现在说不能杀的还是靖王,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赵府尹纳闷一问:“王爷何意?” 萧渊闭了闭眼,脑中无法将九姑娘的脸挥散,眼下说什么都是徒劳,说多了,只有后悔。 **** 次日,萧渊眼中布着血丝,昨夜辗转未眠,今日他不打算继续等下去,直接来了顾九年在金陵的私宅。 守门小厮看了一眼萧渊的随从递上的鱼牌,恭敬相迎:“王爷也来了,里面请。我家大人在院中吃茶呢。” 也来了? 今日还有谁登门? 萧渊穿着一身宝蓝色簇新长袍,腰上挂着一块羊脂玉,身形挺拔,体格十分修韧,腰身精瘦细窄,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五六的光景,正当是男子时光大好时。 他被小厮领入庭院,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沈浪这家伙也来了! 他这人无利不起早,必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庭院中,顾九年、沈浪在八角亭下吃茶,九姑娘就坐在顾九年身侧。 顾九年穿的是右衽淡蓝圆领长袍,而九姑娘则是一身蓝色素面杭绸褙子,两个人色调一致,皆是容貌上乘,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单是一眼,萧渊心头一紧,实在太讨厌这副岁月静好的画面,他想冲过去,再将这二人生生拉开,最好是永生永世都不要碰面! 但,萧渊也只是在脑子里幻想了一遭。 沈浪先开口:“王爷怎么来了?” 萧渊没给好脸色:“本、本、本王怎么就不能来了!” 我.日!怎么还结巴?! ※※※※※※※※※※※※※※※※※※※※ 萧渊:本王病了,勿扰。 沈浪:没人扰你,是你自己跑来的。 首辅:最近,本官好像格外的受欢迎。 众人:你误会了!真的!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 ps:因为周四要上第一个榜,字数得压在3万字以下,所以,这一章短小君哦,以后日万补偿给大家。 第十一章 人在尴尬的时候,最好是能保持沉默。 萧渊俊脸紧绷,神情极为严肃,仿佛全天下人都亏欠了他的,他兀自落座,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甚是不悦。 故此,即便沈浪十分想嘲讽两句他的结巴,也不便开口了。 萧渊这人报复心甚重,沈浪极力克制住了快要狂笑而出的心情。 施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少女正当妙龄,容色上乘,若说美貌是罪过,那她这张脸恐怕要将牢底坐穿。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沈浪和萧渊。 在她的记忆之中,顾九年可没有这么好的人缘,这二人一大清早就登门造访,八成不是来找顾九年叙旧了。 他们是因自己而来。 施言唇角的笑意稍稍放大。 这时,另有一小厮疾步上前,对顾九年恭敬道:“大人,施指挥使来了。” 施言眸色一亮,虽然对弟弟长歪的事实很气愤,但不代表她不想见到他。阿城也来了,他是终于起了疑心了么?阿城能认出她么? 除却施言之外,顾九年面无他色,他这人一贯如此,好像这世间再无任何事情会影响到他。 他仿佛戴着一张刀枪不入的面具,面具之下的真容,无人可以探究到。 沈浪则眸色一眯,不过旋即就恢复正常。 而萧渊则一时半会不敢开口说话,明明与旁人交谈时,他毫无结巴之状,怎会一看见九姑娘就…… 心中烦闷,萧渊抬眼朝着九姑娘望去,见少女眉眼清媚,粉唇扬起一抹妖艳的弧度,而这时,九姑娘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没有一丝丝恐惧与羞涩,竟然直接施施然与他对视。 萧渊做贼心虚,立刻移开视线。 他查过了。 九姑娘在来金陵之前根本没有见过沈浪,不可能知道沈浪的字,她更是不会认识施城,况且区区一个扬州瘦马,如何会在昨晚那种场合之下,气定神闲的抓到了下毒之人…… 萧渊对天发誓,他当真没有.调./教.过九姑娘。 萧渊内心仿佛缠绕着一团乱麻,无法可解。 这时,施城大步走来,这人的唇角略微的斜斜上扬,单是看面相,也仿佛能看到他骨子里的邪恶,像美丽妖娆的世人花,危险且致命。 施城眸光锐利,一眼就意识到了熟悉的慈爱的目光。 “呵——”这女子有点意思。 他呵笑了一声,直接迈入八角亭,对着在场三位权贵虚虚一礼,随后直接落座,唇角依旧挂着他标志性的笑意,道:“经本官夜审,此番金陵贪墨一案已有眉目。” 顾九年、沈浪,以及萧渊皆是圣上指派而来,施城亦然。 这四位都是大周朝堂的顶级权臣,可见圣上对金陵府的重视。 顾九年持盏饮茶,姿态清高孤雅,并未表态。 萧渊觉得,他此时不宜开口。 场面诡异的安静,沈浪无奈,只能勉为其难附和了一句:“施大人辛苦了。” 正当用早膳的时候。显然,突然冒出三个不速之客,饭菜是不够的,顾九年侧过脸来,对站在他身后的施言吩咐了一声:“黄花,府上来了贵客,你去后厨做几样小菜。” 施言:“……” 她忍! 能忍辱负重待在仇人身边,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施言对在场几人盈盈福了福身,转身时,脸上笑意尽散。 顾九年发现,沈浪、萧渊,以及施城的目光都看向了黄花,他眸光一暗,捏着杯盏的指尖微微一紧,面上依旧毫无他色。 施城嗤笑一声:“黄花?是个好名字,首辅大人果然才高八斗。” 顾九年不否认,他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文曲星的头衔不是白来的。 沈浪:“……” 萧渊:“……”→_→ 他怎么总觉得自己亲手将九姑娘推入了.禽.兽.的怀抱?烦!甚烦! **** 施言上辈子贪吃,一般情况下,顶级吃货对美食都有独到的见解,她来到后厨,婢女扶柳已将食材准备好。 “九姑娘,首辅大人口味清淡,姑娘可一定要少加盐。” 口味清淡? 她怎么不知道? 以前她拉着顾九年去长安街吃辣锅子,这人从未提出过异议。 施言麻利的系上了围裙,挑了四条肥美的桂花鱼,另做了酒醉鸭肝,施言忙碌时,扶柳在灶下烧火,不一会就被.诱.人的香味引得连连咽口水。 不多时,四份桂花鱼条,以及四份酒醉鸭肝便做好了。分别搁置在了四个托盘中。 施言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不然,如何能对得起上辈子海吃海喝了数千两银子…… “扶柳,这一份给施指挥使。”施言特意交代了一句。 扶柳不甚明白,怎么不算太过稀罕的食材,经九姑娘之手后,就仿佛浇灌了琼浆玉露,这般吸引人…… 而且,九姑娘所指的这只托盘中,桂花鱼最肥,鸭肝的分量也最大,九姑娘好像有点偏心啊。 “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施言又道。 扶柳忽的身子站直,虽然听说九姑娘是旁人送给首辅的瘦马,可方才她总觉得九姑娘气势骇人。她没多问,这便端着托盘去了前院。 这厢,趁着无人留意,施言抓了把细盐洒入了其中一只托盘,并且亲自端着给顾九年送了过去。 **** 少顷,饭菜上齐。 三人发现,施城的那份,比起他们的要丰足一些。 不过,菜香扑鼻,美.食.色.泽.诱.人,眼下不是计较一时得失的时候。 施城素来目中无人,彼时在二姐的熏陶之下,他对美食也格外钟爱,便直接下了筷,鲜美鱼肉入口,他仿佛瞬间身处湖泊汪洋,通身心舒畅。随即开始大快朵颐。 萧渊尝了一口酒醉鸭肝,一口下去根本不够,几筷下腹,描金小蝶已经空了,他略略不满的望向施城面前高高叠起的鸭肝。 沈浪也吃了起来,舌尖尝到味道,他顿觉今日这一趟来的十分正确。 顾九年不.重.欲,这些年就连口舌之.欲.也没了,八角亭安静的针落可闻,唯有银筷碰撞碗碟的声响。 这厢,顾九年夹起一块酒醉鸭肝,一口下去,他忽的拧眉。 再侧过脸时,就见施言正幽幽一笑:“大人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么?” ※※※※※※※※※※※※※※※※※※※※ 萧渊:太好吃了,本王能把人抢走么? 弟弟:姐姐果然最爱我! 沈浪:明天还能来蹭饭么? 顾九年:人人都在惦记我种的小黄花,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见啦~正在积极存稿,v后日万哈~ 第十二章 萧渊的菜分量不多,只好就着汤汁吃了两碗白米饭。 一旁的扶柳看呆了。 她是前日才被首辅大人从金陵西市买来的,她此前在大户人家做过粗使小丫鬟,原以为京城的达官贵人过惯了奢贵日子,会跟寻常人不一样。 不曾想,京城的贵人是这般紧衣缩食,就连这点菜汤也不放过。 沈浪伸出空碗时,扶柳一时心急,忙低垂脑袋,道:“大人,后厨米饭不足了!”首辅和九姑娘还没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吃呢! 沈浪:“……” 这个顾九年怎么回事?都官拜内阁首辅了,还这般抠抠巴巴,对后厨如此苛扣。 沈浪自诩,他好歹是朝堂出了名的美男子,断然做不出要饭吃的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暗暗收回了瓷碗。 施城是武将,也还没吃够。 三人望向顾九年面前的饭菜,见他未动分毫,顿觉这人暴殄天物。 有九姑娘在身边,他也不能这般不尊重珍馐美味。 顾九年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难得抽搐了一下,他放下了银筷,饮了几口清茶,他可能需要降降火气。 几人正各怀心思,扶柳收拾好碗筷后,也无人提出要离开。 而萧渊一直在找机会留意九姑娘。 他发现,九姑娘对施城格外优待。 萧渊内心曲折百回。 一开始,他的确处心积虑找到了一个神似阿言的女子,然后再费尽心思将她安插在顾九年身边,可眼下疑点重重,他后悔了。 扶柳小脸紧绷,后厨的饭菜所剩无几,这几位大人也太能吃了,她端上了刚泡好的君山银针,然后立侍在一旁,不一会就见几位大人将一壶茶水喝了个精光,一杯接着一杯,就仿佛这茶水也分外吸引着他们。 扶柳:“……” 大人们那样能吃?还如此饥.渴?以前都是过的甚么清苦日子呀? 扶柳觉得,她现在亲眼所见的,和曾经听说过的贵人们纸醉金迷的生活,截然不同啊。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顾九年倒也没有逐客,比起另外三人,他更加气定神闲。 沈浪是个人精,惯会察言观色,最擅长“敌不动,我也不动”,所以,他醉心品茗,绝不做出头鸟。 施城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骨子里透着桀骜不驯,像一头不合群的孤鹰,他坐姿不端,边饮茶,边似笑非笑。 而萧渊最先没有忍住,事先将腹稿默念了三遍,以防发生类似于结巴的变故,他脱口而出,“本王对九姑娘的厨艺甚是欣赏,不知首辅可否割爱?本王母妃近两年胃口缺缺,本王想尽尽孝心。” 沈浪喝茶的动作一滞。 好一个萧渊,九姑娘是他送出去的,他还好意思要回去?! 施城好整以暇的看戏,目光落在九姑娘身上时,这胆大包天的九姑娘,又在慈爱的与他对视。 呵呵…… 施城挑眉,这些年没有一个替身能像九姑娘一样,将二姐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 不过,假的,终归还是假的。 他只忠于二姐,不像他们这些人,会对赝品关注有加。若是让二姐知道,二姐必然会生气。 这时,顾九年放下了手中杯盏,他这人不苟言笑,但并非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黄花她……秀色可餐,本官近日来胃口也不好,不能割爱。” 萧渊:“……”他好.燥啊! 施言:“……” 她知道,瘦马可随意转赠,她眼下的身份和处境,即便在场这四个男人联手将她给卖了,她也无法置喙。 萧渊一开始的算计,是利用她来上演一场美人计。 而此刻,萧渊无疑是开始怀疑她了。所以才又想将她要回去。 可顾九年呢…… 他又在算计什么? 施言就站在顾九年身后,从她的角度去看,男人背影挺拔笔直,单是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过尽千帆的气度。 “三位大人还有何事?”顾九年淡淡启齿。 他说出这话,三人也不便久留了,对视了几眼,才纷纷起身告辞。 扶柳终于松了口气。 倘若三位大人要留下吃午饭,那可就得重新买米了…… 顾九年和施言还没用饭,那三人一走,顾九年叫住了施言:“黄花,今日他们几个吃了什么,你就给本官重新做一份,若是本官不满意,你就当着本官的面吃光。” 施言:“……” 施言无法,只能又去后厨,她虽不能再使诈,但饿上顾九年一会还是可以的。于是,早饭硬生生被她拖到了接近晌午时,她端着托盘去书房见顾九年,看见他清隽的面容略显憔悴苍白,约莫是饿久了之故,她的内心总算是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大人,饭菜好了。”施言笑盈盈道。 顾九年无视她的故意挑衅:“放下,你可以走了。” 施言当然没兴致陪着仇人用饭,放下托盘转身就离开。 顾九年眯了眯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开始用饭。 他先尝了一口鱼肉,猛地一怔,随后就吃起了醉酒鹅肝,不消片刻,常鸣就听见自家主子吩咐道:“来人,添饭!” 常鸣:“……”看来,今天大人们的胃口都很不错啊。 **** 次日,锦衣卫开始满城抓人,一时间金陵府的六房衙门皆是人心惶惶、坐立难安。 赵府尹单独见了萧渊。 他有些忧虑,一路急匆匆赶来,额头溢出薄汗:“王爷,施指挥使行事狠辣,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公报私仇?” 提及报仇…… 萧渊默了默,当年与施家案子有关的官员,前些年几乎尽数调到金陵府,彻底远离了京城的权势中心,施城这些年看似桀骜不驯,但萧渊知道,他没忘记那晚…… 萧渊拧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片刻方道:“赵大人不必惊慌,即便锦衣卫这次是奉命行事,也不会牵扯你我。” 闻言,赵府尹也并未吃下定心丸。 在他看来,施城就是一个疯子。 **** 入夜,常鸣领着一男子快步迈入书房。 常鸣目不斜视,将人带来后,就退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合上,守在了外面。 顾九年负手而立,茜窗挂着湘妃竹帘,透过细细的缝隙,隐有光线没入,洒在他清隽的脸上。 他身后的男子颤颤巍巍跪地,恳求道:“下官参见首辅大人!下官恳请首辅搭手相救,下官日后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肯请首辅看在往日情分上,庇佑下官这一次!” 说着,中年男子时不时抬袖擦汗,仿佛已到了穷途末路了,眼神中透着绝望。 顾九年侧过身子,他的目光清冷,是那种不带有任何温度,仿佛是九重天之上的谪仙,审视着凡间蝼蚁。 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想要本官从锦衣卫手上救下你,也不是不可以。” 中年男子抬首仰望,露出惊喜之色。 下一刻,顾九年道:“本官想要知道,十五年前,你从施府离开之前,与冠军侯都说了什么?” 此时,中年男子眼中的欣喜,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知道顾九年的手段,也知锦衣卫不会放过他,仿佛是早有准备,他后槽牙用力一咬,剧毒入喉,立刻口吐鲜血。 “来人!”顾九年唤道。 常鸣推门而入,然而已经太迟,男子还剩下一口气,他被顾九年揪着衣襟,含糊道:“首辅大人,下官奉劝一句,不要再查……查下去。否则我今日下场,就是你、你……” 男子当场暴毙。 常鸣从袖中取出帕子,给顾九年擦手。 他道:“冠军侯出事之前,见过的人不止王大人一个,可这些年,这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也未免太过蹊跷了。会不会与夫人的死也有关系?” 明明是来求生的,但一提及冠军侯府,王大人宁可自尽…… 所以,到底是多大的势力,让王大人放弃求生?嘴里藏着毒,看来是早有准备,也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 常鸣不敢继续想下去,身子骨蓦的袭上一阵寒意。 顾九年没说话,他闭了闭眼,重新面对着湘妃竹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 接下来几日,施城带着锦衣卫满城抓人,顾九年身为首辅,对此并不插手。 萧渊和沈浪也不是多事的人,皆在静观其变。 他们几人显然还是太低估了施城的疯狂程度,不出三日,但凡涉嫌此番贪墨大案的官员皆被锦衣卫收押,且即日起押回京城受审。 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施言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 只要能够回到京城,见到爹爹娘亲,亦或是找到她这具身子原主的家人,那么她的处境会比眼下好太多。 启程这一日,施言对顾九年的态度格外“友善”,她亲手做了早膳,一份是香酥鸭子,另一份是素烩三鲜丸。在杀了仇人之前,她得将他养肥啊。 眼下正值仲春,顾九年习惯在园中的八角亭用膳。 施言放下托盘,刚要退至一边,小厮上前禀报:“大人,靖王爷、沈大人和指挥使来了,说是要邀您一道回京。” 顾九年持起银筷,先吃了几块鸭肉,才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一语毕,顾九年又对施言道:“黄花,你先回去收拾,不必再过来伺.候。” 施言:“……”她还想给弟弟做份早饭呢。 施言离开之际,恰好施城、沈浪以及萧渊三人由小厮领了过来,三人望着施言离开的背影,一致以为九姑娘一定是去了后厨。 结果,三人在八角亭落座,等了半天,也不见施言过来。又眼睁睁的看着顾九年面前的瓷碟见了底。 而顾九年无半分好客之态,也不问问他们是否用过早膳。 此时,顾九年已经餍足,他用了雪白色锦帕拭了拭唇角,姿态优雅脱尘,面色无温,对常鸣道:“去通知九姑娘,现在可以启程了。” 三人:“……” ※※※※※※※※※※※※※※※※※※※※ 首辅:本官真是太受欢迎了,没法子,天生的盛世美颜。 扶柳:饭桶们又来了,qaq~ 萧渊:抱歉,我是冲着九姑娘来的。 沈浪:我就想知道首辅大人的饭点。 施城:我是不会承认,我是来蹭饭的~ 阿言:我离开的这些年,生活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见,么么么么哒~ 第十三章 施言带着扶柳过来时,顾九年已经上了马车,常鸣走上前,但离着她足有五步远,目不斜视,道:“九姑娘,主子让你上马车。” 施言唇角一抽。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备受顾九年宠爱的侍.妾。 其实,到了这一刻,她还不太明白,为何顾九年会收下她。 她的利用价值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以顾九年之能,他根本不必在意她能带来的那么一星半点的利用价值。 施言莞尔一笑:“多谢鸣鸣。” 扶柳以为“鸣鸣”这个称呼就是常鸣的名字,于是她牢牢记住了。 常鸣这些年一直跟在顾九年身边,他家主子不近.女.色,他也没有与女子接触过,这下突然冒出两个,常鸣用一脸严肃掩饰浑身心的不自在。 “不谢。”丢下两个字,常鸣一手持剑,大步离开。 施言要上马车之际,目光望向了一身大红妆花飞鱼补罗的施城,他似乎甚是不悦,隔空就能感觉到杀气。 而同样骑在马背上的沈浪与萧渊,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三人似乎对顾九年的马车十分有敌意,时不时眼神幽怨的望一眼。 施言:“……” 看来,不仅仅是她对顾九年有成见,而是他这人本就不招人待见! 施言朝着三位一脸阴郁的权贵福了福身子,这才上了马车。 车厢内,顾九年正阖眸假寐,其实,这个人当真生的好看,完美的五官如同上苍用刀斧雕刻而成,羽睫比女子的还要浓密曲长,肤质极好,几乎存不出任何瑕疵。十五年过去了,他脸上一丝褶子都看不见。 马车开始行驶,施言看着顾九年,他就近在眼前,对自己似乎并不防备,倘若她此刻手上有一把刀,是不是能直接杀了他? 她甚至在脑子里演练了数次。 可就在她回想着上辈子顾九年是如何杀她时,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唯有她被顾九年抱着的那一幕。 那之前呢? 施言怔住,她猛然惊觉,她好像错过了什么,记忆中仿佛存在了一个她不知道的盲点。 这时,顾九年突然睁开眼来,“你看够了么?” 施言吓了一跳,回忆和现实交织,险些被他吓出斗鸡眼。 但她很快收敛一切神色,顾九年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他能杀她第一次,就能弄死她第二次。 “首辅大人,我方才总觉得王爷和其他两位大人,对您甚有成见。”施言微微一笑,像是故意挑衅。 顾九年幽眸微眯,对上了少女笑盈盈的大眼,他语气极淡,道:“今日从金陵府启程,会路经镇江府,随后再从西津渡口上船,等辗转到京杭运河,便一路北上入京,整整一个月都在船上渡过。本官觉得,黄花你无需操心本官之事,还是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 这是在威胁她! 而且,他威胁成功了! 一个月在船上……那这辈子她又活不过十六岁! 是能屈能伸?还是顽强的与恶势力对抗? 施言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她笑容变得谦逊有礼:“首辅,今天早上的饭菜合胃口么?实不相瞒,我还会很多菜谱,淮扬菜、川菜、徽菜……便是御膳房也做不出我的手艺。” 顾九年剑眉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挑,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一年,他以为阿言还是个少年,他从未见过那般贪吃,而且很会吃的少年,拽着他四处逛酒楼。 “顾九年,甭管是淮扬菜、川菜,还是徽菜,但凡你想吃的,我都能给找来!” 其实,顾九年知道,她是看出了自己手头拮据,故意拉着他出来进补。 喉咙干涩,唇齿间传来铁锈腥味,顾九年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他咬破了舌.尖。 就在施言狐疑之时,顾九年对外道了一句:“不走水路。” 常鸣顿了顿,按理说水路更快,他们来金陵时,便是乘船而下,主子突然改变了注意,莫非是……为了九姑娘? 也是了,毕竟,九姑娘是会死于晕船的女子。 常鸣纳罕,主子如今为了一口吃食,竟怜香惜玉了…… “是,主子。” 施言:“……” 她暗暗吐了口浊气,顾九年竟然选择做一个人,她真是想不到。 这厢,得知顾九年改变行程,萧渊第一个附和:“本王也不走水路。” 沈浪当然也打算同行。 施城不屑的呵笑了一声,正好他想引蛇出洞,水路太过顺利,不利于他的计划,于是,一行人诡异的达成了默契,皆改为了陆路。 **** “什么?那群京官突然弃了水路?!” 从金陵通往镇江府的官道上,一群黑衣人正埋伏在官道两侧的茅草丛中。 烈日当空,茅草丛中一阵闷热。 领头的黑衣人只差暴跳如雷,以免打草惊蛇,他从昨夜就带人在此埋伏,却被告之刺杀目标突然改了道儿?! 京城的贵人们,都是这般随.性.所.欲.么? 做好的决定,怎么能改就改呢?!太没有原则!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头儿,莫非是咱们的计划败露了?否则,首辅他们一行人不可能弃了水路回京!” 领头人拧眉沉思,“走!他们改陆路,那我等就一路追过去,拿人钱财□□。总之,不能让锦衣卫带着那几个犯事官员活着回京受审!” 领头人做了一个灭口的绝杀手势。 “是!头儿!” **** 将将晌午,一飞鱼服锦衣卫骑马上前,在施城身侧低语了几句。 施城唇角一扬,他的笑意总是带着几分邪意,正如他这个人,给人一种他是生于深渊的错觉。 施城突然抬手,让队伍停下,对着顾九年的马车,慵懒道了一句:“首辅,时辰不早了,暂时就地歇个脚吧。” 顾九年的马车停下,与此同时,萧渊和沈浪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原本今日早晨,几人是故意想去顾九年的私宅蹭个饭,谁知这个顾九年没有半分对同僚的友爱之心。 三人皆是名扬天下的人物,当然不会张口讨饭吃。 队伍一停下,随行仆从生火烧水煮饭,锦衣卫提着几只肥肥的野鸡过来,亲手交给了施言,道:“九姑娘,我家大人说,今日中午吃烤鸡。” 施言坐在马车下边,顾九年“赏”了她一只小杌子,就将她赶下了马车,他自己则依旧留在车厢内假寐。 弟弟要吃鸡,施言当然会给他做。 上辈子她年少轻狂,鲜少担起姐姐的责任,当初只知顾九年拮据落魄,整日照拂顾九年,却是忽视了弟弟。 “好,让指挥使大人稍等片刻,烤鸡一会就能好。”施言道了一句,又望向了施城,见他提着绣春刀,立在牢车旁,像是在和犯事罪臣说些什么。 这次被押回京城候审的官员之中,施言认出了一位。 不是户部侍郎张大人么?他后来远调至了金陵府? 施言秀眉微蹙,留了一个心眼。 她总觉得,她缺失的十五年仿佛发生过什么。 扶柳给施言打下手,几只野鸡处理干净后,施言又让常鸣寻了一些新鲜荷叶过来,她做了叫花鸡。 不多时,野地的风一吹,杂夹着荷叶香的叫花鸡“出土”了。 萧渊、沈浪早就端坐笔直,虽然面容稳重,但眼神之中已经透露出了嗷嗷待哺的焦急神色。 施城款步走来,大喇喇的正对着三只叫花鸡落座,态度很是明显----他是想一人.独.霸.三.鸡。 萧渊和沈浪忍了忍,反正有三只,而且这野鸡长的极好,十分肥美,即便施城想吃独食也是无法一人承受的。 施言挽袖,用了匕首将叫花鸡撬开,裹在外面的一层干裂泥浆脱落,再剥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清香的荷叶,于是,油亮多汁的肌肉呈现在了几人眼前。 就在三人思忖着到底该选哪一只鸡时,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下一人。 顾九年今日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腰间坠了墨玉,白玉冠束发,逆着光走来,人如谪仙。 三人瞧见这一幕,目光一致逐渐染上淡淡的敌意。 顾九年这人长的好看就罢了,关键时候还过来跟他们抢鸡。 三只烤鸡,四个人分,明显就不均了…… 顾九年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不受待机,落座后直接掰了一只肥美的鸡腿,又用了洗干净的荷叶包好,吃相儒雅斯文。 施城唇角一抽,随即也用新鲜荷叶包了一只鸡腿。 现在还剩下四只鸡腿,萧渊和沈浪当然不甘示弱。 施言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她素来不愿意受委屈,也不管自己是否有资格上台面吃饭,用了匕首切了几块肌肉,安静的享用美食。 不一会,三只烤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见了。 扶柳:“……”她瞧着几位大人身段修韧,腰肢精瘦,都是清瘦之姿,莫名怀疑大人们是不是过惯了拮据惨淡的日子。 常鸣:“……”又吃完了么?不知道他能不能讨要一副骨架子啃啃…… **** 队伍没有启程之前,施言并没有上马车,一来是痛恨顾九年多吃了一只鸡腿,二来她对这次被押送回京的罪臣当真很是好奇。 四周皆有锦衣卫把守,她无法靠近,只能佯装无意路过,再多多打量几眼。 这时,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悄咪咪道了一句:“咳咳咳……我都已经知道了。” 施言吓了一跳,一转过身就看见了萧渊的脸。 她狐疑一问:“当真?王爷真的都知道了?”所以,这厮到底知道什么了? 萧渊大喜,见九姑娘这般态度,他再次开口时,又结巴了:“表、表、表姐?你真是表姐!” 施言:“……” 不容易,终于有人认出她了! 施言在萧渊的灼灼盯视之下,仿佛一脸受惊过度,一双雪嫩的柔荑晃了晃:“王爷!这可使不得!我身份卑微,岂能给你当姐姐!” 萧渊:“……” 此时,顾九年、施城,以及沈浪几人纷纷望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山风卷着声音荡入茅草丛,吹入了黑衣人的耳朵里。 黑衣人震惊了。 京城的达官贵人可真会玩,难道眼下京城正兴起“姐姐弟弟”这一套么? 不像金陵,倒是“情哥哥、娇妹妹”备受追捧一些。 ※※※※※※※※※※※※※※※※※※※※ 萧渊:表姐,是你么? 阿言:大叔,不要乱认亲戚。 萧渊:……(胸口中了一箭) 施城:九姑娘,她又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顾九年:小黄花是我的,烤鸡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沈浪:→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明天掉马预警啦~大家猜猜看,谁最先揭开了马甲→_→ ps:这大概是一篇美食文…… 第十四章 那位似乎是当朝靖王爷。 领头黑衣人露出一抹鄙夷之色,堂堂王爷,求着一位小姑娘当弟弟,这可真是世风日下! “头儿,牢车那边,锦衣卫看守严谨,咱们现在要趁着他们没动身之前下手么?”一黑人问道。空气中从不久之前就开始弥漫着烤鸡的诱人香味,令人无法专注,味蕾被引.诱,无端浮躁。 领头人观察了一下形势,眸色坚毅,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道:“蠢货!锦衣卫刚刚从金陵启程,今日必定严加看守,且再等一等,届时趁着他们掉以轻心,便是我等开始一网打尽的时候!” 领头人说着,遮掩在面巾之下的唇角勾了勾,他如此思虑缜密,这次的任务必然能够马到成功!届时,他在杀手界定能名声大噪。 “还是头儿英明!” **** 萧渊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沈浪和施城皆知,九姑娘是他借了赵府尹之手,送给顾九年的。 甚至于,顾九年也可能知道,九姑娘是他布下的美人计。 可这才短短的几日功夫,他又想将人抢过来,便是萧渊自己也觉得他魔障了。 面前少女才十五,她如何会是阿言?! 萧渊俊脸微沉,看了施言最后一眼,直接甩袖,愤然转身离开。不知是气施言,还是气他自己。 施言笑了笑,看在他最先认出自己的份上,以后会给他多加一点饭菜…… 队伍尚未启程,众人尚在休息。 萧渊用了一张肃重的脸,勉强稳住了场面,沈浪却不放过他,笑道:“王爷,九姑娘的确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但你也不能如此轻.浮。” 萧渊沉着脸,没有搭理他。 他岂会不知,沈浪也一定在怀疑九姑娘的身份。 这时,施城忽的嗤笑了一声,他长了一双桃花眼,但这双桃花眼盛满无情,目光落在了顾九年脸上,语气颇有深意,道:“方才王爷可是将九姑娘认作了我家二姐?真奇怪,为何首辅就没有这种错觉呢?” 施家二姑娘曾经嫁给了顾九年。 萧渊时隔十五年,还依旧心心念念着别人的妻子,可见其心思当真不纯啊! 就……很尴尬了。 顾九年抬起一只手,搭在了施城肩头,对小舅子十分包容,语气无波无痕,道:“我便是不认得自己,也不会认不出你二姐。” 言罢,他起身,幽眸凝望了萧渊一眼,像是递了一个“我夫人即便不在人世了,你也不能觊觎”的眼神,随后款步走向马车。 萧渊兀自闷闷的呵笑了一声,无端烦躁。 **** 日落之前,队伍抵达了客栈。 施城这些年习惯了蛮横霸道,命人驱散了所有住客,罪臣被关在马房,他站在客栈二楼回廊下,俯视四野。 一锦衣卫上前,恭敬道:“大人,那批杀手尾随了咱们一路,估计会在今晚下手。” 施城的视野之内,他看见一妙龄女子在客栈庭院中洗菜。而这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仰面望向了他,随即灿然一笑。 瞬间,夕阳余晖皆失了色。 施城薄凉的唇一抽,移开视线,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九姑娘为了博取他的注意,真是处处心机。 “大人以为,是否该布下罗网了?大人?”锦衣卫又问。 施城神情懒倦,不屑一笑:“不过就是一群蝼蚁,大鱼还在后面。” 锦衣卫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屈身退下:“是,大人,属下明白了。” **** 施言在客栈后厨找到了卤,打算给做一份打卤面。 明日是弟弟生辰,她和弟弟相差三岁,却恰好是同一日出生。 以免被人盯上,她没有直接打探弟弟的事,他是否娶妻生子,又是如何进了锦衣卫,这些她皆不知晓。 打卤面做好后,施言撒上了一层辣子油和芝麻,又配了香菜点缀。 扶柳从未见过这般色泽诱人的打卤面,她咽了咽口水,问道:“姑娘,这面……当真是给施大人送去?那首辅那边呢?” 几位大人自午膳过后,就一直互相不对付。扶柳一心以为,大人们是因为鸡腿的事闹了罅隙。 九姑娘这样一碗水端不平,就怕大人们之间的矛盾会更甚。 虽然……扶柳也着实不明白,贵人们怎会为了几口吃食就闹上了,但她亲眼所见的事实便是如此啊。 施言点头:“去吧,趁热给施大人端过去。” 十五年了,弟弟还会喜欢打卤面?亦或是记得给他做过打卤面的二姐么? 施言不能笃定。 **** 这厢,扶柳战战兢兢的将打卤面端到了客栈二楼,有锦衣卫守在门外,威严肃重。 她不明白,九姑娘为何不讨好儒雅俊朗的首辅大人,偏要招惹指挥使这座煞神。 “官爷,这是九姑娘让婢子给施大人送来的打卤面。”扶柳抖着心肝道。 她话音刚落,门扇突然被人从里打开,就见到能令小儿啼哭的施大人已经赫然立在门口。她身子一僵,差点吓的转身就走,这时就闻杀人不眨眼的施大人似笑非笑吩咐了一句:“端进来吧。” 扶柳低垂脑袋,当即照办。 她刚放下托盘,就听见施大人又道:“九姑娘,她还说了什么?” 呵,竟知道他喜欢打卤面。 扶柳莫名纳闷,但万般紧张之下,脑子里一片浆糊,脱口而出:“姑娘说,她做的打卤面得趁热吃,凉了就失了味儿了。” 施城唇角的那一抹看似邪恶的笑意突然僵住。 像他们这样的人物,出门都会备用专门的银筷,他手中银快.斜./插./在打卤面里,片刻才淡淡启齿:“退下。” 扶柳哪里敢多看施大人一眼,即便总觉得施大人怪怪的,也未多想,抱着托盘,迈着碎步,麻利离开。 施城落座,看着打卤面出神。 明日是他生辰。 彼时,二姐都会给他准备一份打卤面。记忆中的打卤面,和眼前这碗逐渐重合,浓淡适宜的酱料,汤汁浓而不腻。辣子油混着芝麻,散发出刺激味蕾的香气。 他眼中似乎没了焦距,又似乎凝聚在了这一碗打卤面上。片刻,施城的唇微张,尝了一口打卤面。 “呵呵呵……” 施城捏着银筷的指尖发白,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不是寻常时候的邪魅之笑,而像是瞬间释然后一时难以自制的笑。 但笑过几声后,他猛然站起身,随后打开房门,疯了一样冲出去。 此时,扶柳才刚刚回到后厨,她喘着大气,嘟囔道:“姑娘,方才可是吓死婢子了,婢子以前从未见过锦衣卫,只听说被锦衣卫盯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施言淡淡一笑:“傻丫头,有时候真正的毒蛇可能就藏在身边。”亦如当年的顾九年,在大婚之日杀了她。 扶柳似懂非懂,她与九姑娘的年纪相差无几,但总觉得九姑娘是个深奥的女子。 就在这时,一道绯红色人影突然出现,未及施言和扶柳反应过来,指挥使大人已大步上前,一把捏住了施言正在炒菜的手…… ※※※※※※※※※※※※※※※※※※※※ 施城:姐姐再爱我一次! 萧渊:表弟也是弟啊,求关爱~ 沈浪:打卤面么?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份? 顾九年:总有人想采我家的小黄花,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十五章 指腹摸索着少女的手心。 触感细腻、柔软,比尚好的绸缎还要丝滑。 根本不像是时常掌厨的人会有的一双手。 施城的目光落在面前少女清媚的脸蛋上,她眉眼如画,眸若墨玉,的确是个美貌的女子,而真正令得施城留意的,是她那双盈盈秋水眸。 她的眼好像会说话,又像是藏着秘密。 总之,这绝对不是一个女子被男人抓着手时,该有的神情与坦荡。 她无所畏惧,根本不将男女大防放在眼里,又或者说,在她眼里,施城根本不是其他男人…… 这一刻,施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他的心在狂跳,恨不能立刻撕开眼前的一切帷幕,他想将真相彻底看个清楚。 施言的手生疼,锅里的菜继续翻炒,她问道:“大人,可是打卤面不合胃口?” 施城喉结滚动,一改常态的桀骜不驯,只盯着施言的眉目,道了一句:“九姑娘真名叫什么?今年芳龄几何?你若不想待在首辅身边,本官可以帮你。” 施言:“……” 弟弟的态度大变,让施言难免怀疑什么。 目前,她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京城家中的一切也一无所知,当然不怕被弟弟认出来。 可真到了这一刻,施言迟疑了。总觉得等待她的一切极有可能令她难以承受。 施言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时,外面突然响起打斗声,另有锦衣卫寻来:“大人!有杀手!” 该锦衣卫一进后厨,就看见了指挥使正拉着首辅身边---那位扬州瘦马的手…… 锦衣卫:“……” 大人不好.女.色,这些年一直孤寡一人,又与首辅大人素来不和,八成是故意与首辅作对,这才调.戏.首辅的人。 一定是这样! 但下一刻,这位锦衣卫就发现,施城抓着九姑娘的手,仍旧没放开,不仅如此,似乎还抓的更紧了。 “大人,这批杀手是冲着犯官而来!”锦衣卫又道了一句。 很显然,对方是要杀人灭口。 一旦这几名犯官死了,金陵府的贪墨大案,只会成为一摊烂账。 施城终于放开了施言,他的目光落在了施言手腕上,见娇嫩肌肤上留下了醒目的红痕,他张了张嘴,但到嘴的软话又咽了下去。 他小半生癫狂,一时间难以改变本性。 又看了施言几眼,指挥使大人似乎是欲言又止,对下属道:“走!都给本官活捉那伙人!” 终于,后厨是剩下施言和扶柳二人。 外面打斗一触即发,兵刃相撞的声音刺耳骇人,扶柳求生.欲.极强,顺手将后厨的门合上,气喘道:“姑娘,您是首辅的人,日后万不能与施大人如此亲密。” 毕竟,像她和九姑娘这样的人,皆是命不由己、身份卑微,万不能误入歧途。 扶柳一想到方才这一幕,又劝道:“姑娘不如尽快争取首辅大人的宠爱,等到入了京,也能早日有个名分。只要当上首辅大人的侍妾,姑娘日后就有大造化了。姑娘万不能三心二意,婢子皆是肺腑之言呐!” 施言:“……”竟无言以对。什么叫她三心二意? **** “如大人所料,杀手是冲着那几名犯臣而来,不过,这批杀手着实无能,大人此前猜测没错,这次只是一个调虎离山计。”一锦衣卫见施城赶到,遂上前禀报。 在看见指挥使大人的神情时,该锦衣卫一怔。 大人在笑。 这笑意在他唇角边荡漾开来,有种难掩的愉悦。 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甚至于,雪白的牙齿也格外惹眼。 即便没有合不拢嘴那样夸张,但唇角咧开的弧度也着实罕见。 大人笑起来,竟然唇角不再是斜斜上扬的了…… 日落西斜,残霞呈现橘黄色,施城回头看了一眼后厨的方向,又是一声低低的嗤笑:“饶了他们的小命,都关起来,随后再审。” “……是、是!大人!” 众人:“……”指挥使今日格外心善啊。 一场打斗很快结束,顾九年没有迈出房门半步,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萧渊与沈浪站在回廊下观望,倒不是打斗有多精彩,而真正的精彩之处,是施城的脸…… 两人对视,似乎对某些事情心知肚明。 沈浪问道:“王爷,你此刻在想什么?” 萧渊眼神幽幽:“那沈大人又在想什么?” 沈浪淡淡一笑:“我觉得,王爷此刻必定十分后悔。” 萧渊:“……” **** 晚饭要开始了,施城没有直接去前厅,而是去找了沈浪,一进门就道:“借本官一身衣裳。” 沈浪:“……” 施城身上沾染了血渍,他出门在外,皆是清一色的飞鱼服,这次专门来借衣裳,沈浪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施大人与靖王爷体格相当,为何不向靖王爷去借?” 萧渊的衣袍皆以玄色为主,施城觉得无法衬托他的气度:“太.骚.气,本官不喜。” 沈浪:“……” 沈浪的衣袍皆是文人雅士的调儿,他觉得,根本不适合施城,然而,施城已经大喇喇的走到箱笼前,自己开始挑选。 不多时,施城挑了一件月白色杭绸直裰,在沈浪房里用了香胰子净手之后,方才离开。 沈浪很想提醒一句,顾九年今日也是一身同款的月白色直裰,但他转念一想,一个字也没提。 到了前厅,施城过来时,顾九年也恰好入座,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有什么古怪的气氛在漫延。 但他二人一惯目中无人,很快就对彼此视而不见。 “不知九姑娘准备了哪些饭菜?”沈浪有些迫不及待,拾了锦帕擦了擦银筷。 明日是施城生辰,施言今晚的确准备了丰盛下酒菜,扶柳来来回回四趟才上完菜。 施城扫了一眼,眼梢也挂着笑意。 冬笋玉兰片、龙井虾仁、杏仁豆腐、雪菜黄鱼、清蒸肉末蛋…… 都是他爱吃的。 二姐什么都记得。 “哈哈哈……”施城一阵欢快的郎笑声,不顾同坐的三位,他先持筷吃了起来。 这时,施言去酒窖找了一坛子陈酿过来,她以前喜欢饮酒,酒品却不好,还被弟弟骂过女儿家不够矜持。 “九姑娘来了?” 施言正要递出酒,一双大掌朝着她伸了过来,接过酒坛子的同时,施言感觉到对方拉了一下她的手。 施言神情复杂的望着施城:“……”这孩子,今日怎么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施城的小动作,被萧渊看见了,施言给他盛饭时,他也想摸一下小手,无关乎男女间的风.月,他只是想确定什么。 然而,下一刻,施言眼疾手快,当即避开,还冷冷瞥了她一眼。 萧渊:“……” 他和施城的待遇有些略大啊。 再看两人面前的米饭,他的这一碗甚是平坦,施城的那一份却堆成了小山。 萧渊又看了看顾九年的米饭,见他的分量比自己的还少,他总算得到一点安慰。 施城用过一碗米饭,又叫了一碗,扶柳上前伺.候,正好接过空碗时,却被施大人给拒绝了,就见施大人望向了九姑娘,还笑着说:“劳烦九姑娘了。” 施言还能说什么了? 弟弟在她眼里终归是个孩子,她当然要宠着点:“施大人客气了。” 扶柳:“……”不过就是添个饭而已,九姑娘添的饭,难道格外香么? 施城这人一贯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他突然对九姑娘态度大变,也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 扶柳看着饭桶里的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又见桌上几道菜渐渐见了底,心情郁结。算了……她不指望大人们留下的残羹冷炙了,但愿九姑娘一会也能给她做一份打卤面。 饭饱酒足后,沈浪用锦帕优雅的拭了拭唇:“首辅大人好福气,能得九姑娘这位红颜知己。” 他此言一出,正喝茶的萧渊猛咳了起来。 九姑娘是他送出去的。 没有他的话,顾九年哪有红颜知己! 施城面色忽的一沉。 他当然知道是萧渊将九姑娘送给了顾九年! 而且,起初还是他的主意。 确切的说,是他策划,萧渊施行。 好气啊! 施城眸光不善的望向萧渊,他很想找人打一架。 萧渊与他对视,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讲道理,他也痛恨施城,若不是施城出的馊主意,他也不会将九姑娘塞给顾九年。 二人眼中饱含恨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顾九年不关心任何事,他起身,对施言道了一句:“黄花,跟我回房。” 施言:“……” 她怎么觉得,顾九年真将她视作私有物了。 沈浪目的达到,也优雅的站起身离开。 厅堂很快就只剩下萧渊和施城两人,二人目送了九姑娘离开,再看向彼此时,眸中含恨。 施城一拳头砸了过去,萧渊躲闪不及:“你这是作甚?!” 施城:“有气没处撒,所以找你!” 萧渊:“……!!!” 沈浪没有走远,就在廊下窥听,几声打斗传来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冽磁性的嗓音:“沈大人,你设计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沈浪身子一抖,一回头就看见顾九年负手而立,不知几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沈浪:“……!!!”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下官不知首辅大人是何意?”沈浪没怕过什么人,可这个顾九年真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他拥有谪仙一样的面庞,心却是无底深渊。 顾九年眸光淡淡:“沈大人,你在心慌。” 沈浪:“……”他是鬼么?! ※※※※※※※※※※※※※※※※※※※※ 施城:姐姐!我来救你了~ 顾九年:不要过来,我和黄花需要交流交流感情。 萧渊:本王看着每个人都觉得像情敌。 沈浪:→_→ 读者:实不相瞒,一大波情敌正在来的路上,23333~ ———— 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十六章 施言在房中踱步。 她这才猛然惊觉,她没有单独的卧房,也就是说,今晚极有可能与顾九年同房。 好你个顾九年,名义上为了亡妻守身,现在遇到一个和亡妻神似的人,这就快要把持不住了? 顾九年那方面到底如何,施言是知道的。 他和她在太学那会,他即便一惯素寡着一张脸,可好几次他都呼吸不稳,她能够感觉到他的隐忍。 花朝节那日,他们偷偷躲在树下.耳.鬓.厮.磨.,施言便察觉到了那一.柱.擎.天的存在。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施言自言了一句,觉得自己实在不可理喻,她晃了晃脑袋,想将脑中一切的年少不懂事抛之脑后。 茜窗突然被人撞开,施言望过去,就见一个熟人越窗而入,在她来不及做出反应之时,素素已经持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素素姑娘,又见面了。”施言莞尔一笑。 白素素一袭黑色劲装,她沉着脸,此刻外面天色已经大黑,但方才她躲在暗处,亲眼看见了九姑娘跟在顾九年身后,二人一同入了寝房。 此刻,烛火下,又见美人面颊酡红,像涂了胭脂,又像醉了酒。 但……更像是少女动了情后的模样。 她家郡主当年,每回与顾九年“私.会”之后,都会是这样一张娇妍酡红的脸。 素素眸色极冷:“哼!真是没想到,九姑娘你也被那奸佞的美.色.所.迷了?!看来你终究是要死在我的手上!我告诫过你,顾九年不是什么好人,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如何还没行动!” 施言呆了呆。 被.色.所.迷? 她又被顾九年给迷住了? 这怎的可能呢! “素素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施言要解释,看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箭矢声。她再度望向了白素素,“素素姑娘,你和外面的人不是一伙的吧?千万不要小看了顾九年和施大人,如果没猜错的话,锦衣卫此刻正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白素素冷声呵笑了一声:“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与任何人联盟,便是知道今晚有变故,这才现身。” 白素素一言至此,幽幽道:“我已暗中盯了你许久!说!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她是郡主的贴身婢女,但郡主没有将她当做下人,还很宠着她,她对郡主的厨艺当然一清二楚。 “素素姑娘,其实我……”施言不忍看着素素再这样下去,她说过,一定会让素素这辈子有一个好归宿,上辈子没有办到,她这辈子定要做到。 施言想将一切告诉素素。 素素和别人不一样,这个傻姑娘,眼里只有她这个郡主。她死后这十五年,素素从来没有为了自己活过一日。 未及施言开口,素素忽的一笑:“其实我都明白,你如此大费周章学我家郡主,无非是想引起顾九年的注意。但你需得万万谨慎,万不能自己陷入进去。顾九年这个大奸佞惯会引.诱.纯.情女子!当初我家郡主就是被他给骗了。” “丑话说在前头,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你在顾九年面前就一文不值了!失.身可以,不能失了心。” 施言:“……” 不是……素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和顾九年之间,一开始就是她主动在先,也是她追求、撩.拨了顾九年。 还有……她几时纯.情.过? 素素对她的误解太深。 失.身? 她为甚又要向顾九年失.身? 素素挟持着施言,道:“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今日且还是让我杀了那奸佞!你放心,我只是将你当人质,不会真的杀了你。” 施言:“……” 素素怕是半分都不了解顾九年,他岂会在乎旁人性命? **** 无数箭矢从远射过来。 沈浪率先躲在了栏柱后面,对着厅堂内正打斗的两人大喊:“别打了!又有刺客!” 今日第一波刺客恐怕只是开胃菜,眼下才是玩真的。 沈浪再一定睛,顾九年已经不见了踪迹。 沈浪:“……”这人真的是鬼么? 他和施城、萧渊,以及顾九年都不同,是真正的文臣,不会半点武功,这个时候必定要好好呵护自己,不能有半分差池。 这厢,施城与萧渊停止了互殴,他二人心知肚明,今日的两波刺杀是有人故意安排。 箭矢“嗖嗖”不断地飞射过来,重点攻击之所是马厩。 “大人,犯臣已按着您的吩咐先一步押到后院!眼下一切正按着计划进行。”锦衣卫上前道了一句,又说,“另有一事,首辅大人与九姑娘被人挟持走了。” 锦衣卫以为,指挥使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 毕竟,指挥使这十五年,无时无刻都想弄死首辅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二人被谁挟持,此刻身在何处?!”施城沉声低喝,他绝无可能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该锦衣卫如实道:“九姑娘是被白素素挟持,首辅赶到时,又出现另一波杀手,至于究竟是谁的人,属下暂时不知,方才首辅的人乱了阵脚,一时间走失了。” 白素素在锦衣卫已经是耳熟能详。 毕竟,她坚持不懈刺杀了首辅十五年。 又毕竟,她曾是冠军侯府的人,还是指挥使二姐的贴身婢女。 施城顾不得他布下的局了,也没有问及后院那些犯臣,沉声低喝:“来人!留下一半人马看守此处,另一半人马立刻出去找人!定要将人给我找回来!” 锦衣卫上前问道:“是!属下定将首辅大人找回来!” 施城唇角猛地一抽。 他才不盼着顾九年活着回来。 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 施城突然又道:“本官亲自去找!” 众人:“……” 指挥使对首辅大人可算重情重义了。 **** 夜风萧瑟。 火把光照亮了四野。 施言被素素一路挟持,除却素素之人,还有数十杀手紧追其后。 直至到了一处荒郊野地,施言又猛然警觉了一桩事。 “……”不对,这大概又另外一波人马,方才袭击客栈的杀手是冲着犯臣而去,而眼前这些人的目标是顾九年。 眼下朝中到底有哪些势力? 对方未免太过大胆,当朝首辅也敢下手。 施言拧眉,不免对朝中局势甚是好奇:“素素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顾九年的人正和杀手打斗,施言发自灵魂一问。 素素依旧持剑架在施言脖子上,畅快一笑:“只能说,某些人作恶多端、多行不义。看来非但是我想杀了顾九年,想要他死的人比比皆是。” 施言又问:“所以,素素你是提前就知道有人要杀顾九年,这才趁机将我带出,你是担心顾九年又会逃脱,才将我当人质。可是素素姑娘,你……” 你可能高估了我在顾九年心中的地位了。 施言欲言又止,此时已多说无益。 而此时,素素见杀手连连败退,她的仇人顾九年还如谪仙一般,安稳如初的站在那里,素素破口大骂:“废物!这都是杀不了顾九年!” 施言表情微妙的变化着:“……”傻姑娘,你不也刺杀了十五年未遂?顾九年真要是那么容易死,当初就轮不到他杀了自己了。 素素突然拉住了施言的胳膊:“对不住了九姑娘,你虽像郡主,但你终究不是郡主。要怪就怪你如今是顾九年的枕边人!” 一语毕,素素直接将施言推向了顾九年。 前方有巨石,施言这具身子是被当做扬州瘦马养大的,腰身纤细如柳,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饱饭,真真符合了“瘦美人”的称呼。素素臂力很大,施言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顾九年身侧的巨石旁栽了过去。 施言:“……!!” 不出意外,她这一世要死在熟人手里。 然而,下一刻,她万万没有想到,顾九年会身子一移,挡住了那块巨石,施言结结实实的栽进了顾九年的胸膛。 还没来得及错愕,素素持剑砍了过来:“狗官,拿命来!”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前来增援的杀手已至,黑夜中,只听见“嗖嗖”的箭矢声飞了过来。 不知谁人大喊了一句:“糟了!箭上有毒!大人快撤!” 素素缠的紧,杀手的攻势亦是步步逼人,施言被顾九年抓着手腕,然后就听见他波澜不惊的嗓音:“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什么? 一片混乱之中,施言望着男人,火光下,他眉目清冷,这人的眼神仿佛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生死对他而言,似乎根本无关紧要了。 像一具行尸走肉。 “那就跳吧。” “……!!!” 下面就是长江,眼下水流正急,无法探知下游凶险。施言万没想到顾九年要带着她跳江。 再者…… 素素和杀手都是冲着顾九年来的,和她毫无干系啊!要跳,他大可以自己跳,不要拉上她啊! 施言在心里将顾九年反反复复诅咒了数十遍。 “主子!”常鸣大惊,但赶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好在此处山谷不高,这一代并没有险峻高峰,不过矮谷密林深幽,下面又是长江,主子和九姑娘会被水冲去哪里?! “素素姑娘,我家主子放过你那样多次,你竟还下如此毒手,你太过分了!”常鸣咬牙切齿,他从没打过女人,不然…… 素素总觉得顾九年死不了。 她冷哼了一声:“那奸佞方才中了我一剑,我这次特意在剑上摸了毒。”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顾九年不会死。 为什么会这样? 素素自己也很懊恼。 常鸣:“你……” **** “阿言……阿言你别走……” 施言脑中一片嗡鸣,耳边听见有人在唤她。 她睁开眼来,微弱的月光照出了眼前人的面孔,他清冷如玉的面庞染上其他情绪。 她是被顾九年.压.着的,这人幽冷的眸子有些混沌,像是醉了。他浑身滚烫,一遍遍喊她。 施言呛了好几口水,喉咙生疼。 “阿言,是你么?阿言。” 施言的下巴被男人捏住,她想要推开,然而,下一刻男人的脸突然凑了下来。 随即,施言感觉到,他薄凉的唇在轻颤。 舌./尖.一/.顶,探./了进来…… 施言:“……”我去你个顾九年! ※※※※※※※※※※※※※※※※※※※※ 施城:感觉不太妙,小黄花绝对不能被猪给拱了。 顾九年:我梦见了阿言,还梦见了我和她在做那个事,我希望可以再来一次~ 施言:滚! 沈浪、萧渊:→_→阿言终于看见了顾九年的真面目!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明天见啦~ 第十七章 “唔……” 施言死后,灵魂一醒来就是十五年后。 她没有体验十五年的漫漫岁月长河。 于她而言,一切皆发生在昨日。 所以,她对顾九年的味道、气息、唇,皆是十分熟悉。 当初在太学,她看上了顾九年,她并非是深居后宅的大家闺秀,她要嫁的人,必然是她真心心悦之人。在大婚之前,她已经诱.惑着顾九年,和她卿卿我我。 彼时是她主动在先,但很快顾九年也沉迷其中,每回与她独处都想要与她耳.鬓.厮.磨。 年少懵懂、两情相悦,情到浓时,难免想要进一步接触。施言又不是寻常女子,她去过边陲打过战,游历过四海,见识过广袤大千世界,不受世事礼教的束缚。 故此,两个人彼时差一点就烈火焚烧了干柴。 然而,此时此刻,施言没有半分肢体接触的旖.旎,顾九年的身子太沉,且滚.烫.灼.人。 他习过武,力道惊人,此刻又是意识不清,仿佛要将施言辗轧碎了,再一点点吞入腹中。 施言回过神时,这人已经攻城略地,她不可能与顾九年再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遂用力一咬。 施言下嘴极重,仿佛掺杂了上辈子死时的所有愤恨,她也有委屈、不解、埋怨……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却转头就在大婚之日给了她一刀。 她伪装的太过无情,但并非是刀枪不入。她也有心,也会疼。 铁锈味在唇齿间漫延开来。 顾九年并未放开施言。 他好像就不觉得痛,用力太过,此刻就想要施言整个人摁入他的骨血之中。 像是经年孤独之后的久别重逢,又像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生死痛苦皆置之度外,他只想抓紧这一刻的美妙。 “唔……!!” 施言腾出的双手在顾九年肩头捶打。 真够不要脸的! 当初杀了她,如今怎好意思装傻,仿佛还很在乎她! 终于,顾九年松开了施言,两个人都气.喘.不匀,血腥味从唇齿间荡入空气里,显得诡异的旖旎。 宛若方才发生了一场抵死的纠.缠。 “阿言……” 顾九年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触施言额角的发丝,动作轻柔,像呵护着掌中至宝。 从施言的角度去看,男人眸色朦胧,眼梢带着几分醉意,方才还发白的唇,此刻染上了一抹嫣红。 真可恶! 这人便是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是如斯俊美。 素素说的没错,顾九年就是凭借着美貌四处招蜂引蝶。 施言还在喘气,她的这具身子比不得上辈子,真真是娇气的很。 “首辅,你让开!”施言愤怒。 在男女之事上,她才是掌控着主动权的那一个! 被人……强?! 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顾九年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的眼底赤红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经历了什么血雨腥风。 静静看了施言一会,顾九年喉结滚动,他的嗓音喑哑,带着十分明显的轻颤: “阿言,是我不好,没能护着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定杀了他们所有人,替你报仇。你乖乖等着我,等我办好一切,就来寻你。” 施言:“……” 有那么一瞬,施言差一点对顾九年的话信以为真了,她也希望杀她的人,是另有其人。 她脑中一阵抽搐的疼,上辈子临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记不清。 “顾九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施言问道。 顾九年笑了,他这人本就生的好看,十五年的时光沉淀,令得他气质更是出尘,笑起来可令得天下美人折腰。 “阿言,我会亲手毁了大周江山,给你陪葬。” 施言:“……!!!” 下一刻,施言还想继续追问,顾九年的脸缓缓靠近,最终压在她脖颈间,再也没了意识。 施言怔了怔,她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喂!顾九年!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无论她怎样呼喊,顾九年没有一丝动静,施言会一些医术,找到了顾九年的手腕探了探,发现他还有脉搏,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来…… 她并不盼着他就这么死了。他怎么能死的这么轻巧呢,他和她之间还有没算清的账,且等来日方长。 四处安静如斯,施言借着月光打量四野,大约知道此刻正身处荒地。夜风微凉,好在顾九年身子滚烫,她倒是不觉得冷,她太乏了,脑子里一片迷茫、震惊。 顾九年要毁了大周江山给她陪葬,那到底是谁杀了她? 不多时,顾九年稍稍动作,施言落入他怀中。 他双臂如铁,不容任何人逃脱。 罢了,就这样待一宿吧。 施言心里喃喃了一句,便也昏睡了过去…… **** 天刚刚擦亮,东边天际还泛着蟹壳青。 施城连夜寻人,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他沿着长江一路往下寻,在一处灌木处看见了令他眼眸发红的一幕。 “都退下!谁也别过来!”施城低喝一声。从他的角度去看,九姑娘被顾九年抱在怀里,两人之间毫无缝隙,顾九年的手还搭在了九姑娘的腰上,仿佛是彻底占.有的姿势。 这时,一道寒光乍现,兵器发出的锐利声音响彻天际,是施城突然扒出腰间绣春刀,他眸色骇人,眼底充斥着杀戮…… ※※※※※※※※※※※※※※※※※※※※ 施城:都别挡着我!我要杀了顾九年! 沈浪:暗暗拍手~ 萧渊:同意,支持!上吧,不要犹豫! 顾九年:你姐夫,始终还是你姐夫~ 施言:→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因为榜单缘故,不能超过字数,所以控制了一下,v后爆更哈~ 第十八章 “……大、大人?”站在不远处的锦衣卫惊吓到了。 大人寻了一夜,终于寻到了首辅,总不能此刻又想杀了首辅吧? 不对! 难不成大人苦苦寻觅之人,并非是首辅,而是九姑娘?! 施城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握紧了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只要他抬手一刀下去,顾九年就能当场毙命。 就在这时,施言听见动静,她微微睁开眼来,天光乍亮,她眯了眯眼,就看见弟弟的脸逆着光,他手持绣春刀,就站在离着她一丈开外的地方。 她挣扎着要起身,但顾九年的胳膊和一条大长腿都压在她身上,保持着将她拥在怀里的姿势。 “哐当”一声,绣春刀跌落在地,砸在了地面的青石上,施城大步上前,几乎是一把撇开了顾九年的手臂与长腿,又将施言拉了起来。 施言身形清瘦,施城稍稍一提,就将她给提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少女不过才能挨到他的胸口,施城布满血丝的眸子微闪,他唇瓣干枯,似是许久不曾饮过水。 施言看见他滚动的喉结,这才突然想起了顾九年的伤势:“施大人,首辅受伤了,恳请施大人速速救治首辅。” 在她还没搞清楚一切之前,顾九年还不能死。 施城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微肿的唇上,他随即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顾九年,见他唇瓣上有一块明显的破皮,施城立刻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亲的? 唇都亲破了? 施城讨厌顾九年,若非是顾九年引.诱.了二姐,二姐不会十六岁那年就早早嫁人,也不会…… 施城的手捏着少女的肩头,她瘦小又孱弱,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施城不知道是怎么压制住当场砍杀了顾九年的心情,问道:“九姑娘,你受伤了么?” 施言摇头,觉得弟弟怪怪的。 她不能保证弟弟一定猜出了什么,毕竟起死回生、借尸还魂这种事太过诡谲:“我无事,可首辅他好像中毒了。” 是么? 他怎么还不死呢! 施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紧绷着一张俊脸对身后的锦衣卫做了手势,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吩咐。 锦衣卫会意,上前将顾九年抬了起来。 这时,萧渊和沈浪也随后赶到,他二人格外关注细节,一眼就看见了顾九年破了皮的唇,似乎还有些微肿,仿佛是不久之前被人狠狠咬过。再一看九姑娘的唇,嫣红娇妍,像涂了上好的口脂。 他二人顿时控制不住自己想入非非。 顾九年终于暴露出了野性,而且还对九姑娘用了.强。 九姑娘宁死不屈,顽强反抗。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首辅命真大啊。”沈浪轻叹了一声,得知顾九年还活着,他似乎很是失望。金陵的那些杀手着实上不了台面,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萧渊也颇为惋惜:“是啊,本王听说昨晚两拨两人马都在追杀顾九年,真真是可怜了九姑娘,平白遭了罪。” 萧渊握了握拳,九姑娘的身份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要怎样才能从顾九年手里解救了她? 沈浪递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过去,很想说一句“若非是因为你,九姑娘也不会落入首辅掌中”。 常鸣带着奎老火速赶来,见自家主子还全须全尾,这才松了口气。 ……不对,主子除却昨晚被素素刺了一剑,唇上也有伤呢。 “主子!主子您醒醒!”常鸣哽咽。 顾九年被抬起往回送时,常鸣想起了施言,转身道:“九姑娘,昨晚主子若非是为了救你,也不会走出客栈。” 施言:“……” 她心情复杂,一时间五味杂陈。眼下只迫切的盼着早日归京,她定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头出。 **** 素素站在施城面前,她见对方眼中充斥着血丝,似是情绪不对劲,问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冠军侯府已不复存在了。 但素素还是将施城视作半个主人,依旧是她的公子。 一天又快过去,外面夕阳西下,光线透过湘妃竹帘照入,形成一段白练,落在了男人清隽疲倦的脸上,施城捏了捏眉心:“日后不得对九姑娘无礼。” 素素已经知道顾九年和九姑娘都还活着。 连她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直觉告诉她,顾九年可能会长命百岁。 一想到郡主当年的遭遇,素素就甚是不服气:“公子,难道就连您也要将郡主给忘了?九姑娘就是一个替身而已,公子何故认真?!” 施城握紧了绣春刀刀柄:“若非看在二姐的份上,我……” 施城忍了又忍,素素是他这辈子唯一忍过的女子,谁让她是二姐的心头爱呢! 二姐那样聪明的女子,偏生养了一个蠢货。 施城好言相劝:“近日不要再接近顾九年,这些年若非他有意放过你,你早死了!” 这个傻女子若是死了,二姐定会伤心。 素素咬着唇:“公子不为郡主报仇!我却做不到!” 丢下一句,素素就要冲出去,她现在就在客栈,而顾九年也眼下昏迷不醒,正好是下手的时机。 施城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站住!二姐还活着。” 终于,素素的步子顿住,不可置信的望着施城,她当然不会怀疑施城的话:“……郡、郡主她现在在哪里?” 施城不明白,二姐为何会如此疼惜白素素。 换做是他的话,白素素不知道死在他刀下多少回了。 二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重情,对顾九年好,对曾经太学的那帮人都好,甚至还对一个婢女格外好。 施城心里不痛快,胸口堵闷。 他威胁了一句:“暂时不能告之你,你若坏了我的事,就别怪我不留情!” 素素立刻警觉,她瞬间红了眼,又破涕为笑:“公子,我明白的!郡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郡主还活着!我会等着郡主。” 素素离开后,施城扶额揉了揉眉心,扪心自问,他不想将二姐再让给任何人。 谁都不行。 这时,一锦衣卫在外面敲响了门扇。 施城收敛异色:“进来。” 这锦衣卫上前恭敬禀报:“大人,首辅的确中了毒,但奇怪的是,毒并未伤及要害,又有奎老医治,首辅大约明日就会醒了。” “呵呵呵……”施城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肩头抖动。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顾九年啊顾九年,这样你都死不掉。 老天凭什么对你一人格外优待! 施城的右手五指极有规律的敲击着黄花梨桌案,问了一句:“九姑娘如何了?” 锦衣卫回禀:“大人,九姑娘眼下正在首辅房里伺.候着呢。” 施城幽眸猛然一睁。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如何能行?! 施城起身,大步迈出屋子,行至顾九年的房门前,被常鸣挡在了外面。 从常鸣的角度去想,夫人死后,施城十分痛恨主子,他当然不能让施城接近主子:“施大人,我家主子在歇息,还望施大人莫要叨扰。” 施诚冷笑:“本官奉命协助首辅办案,眼下首辅身受重伤,本官照料首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还请九姑娘出来,今晚……本官亲自照料首辅。” 常鸣:“……” ※※※※※※※※※※※※※※※※※※※※ 阿言: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不要打闹。 顾九年:不打他,我很关爱晚辈~ 施城:呵呵呵~冷笑而过~ 沈浪: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窃笑) 萧渊: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哒~ 第十九章 施言坐在床沿,她凝视着顾九年的脸,一遍遍回想着他昨晚失控之后的那番话。 用大周江山给她陪葬? 她的死,与大周江山有何干系? 男人面容清俊,五官立挺,他此刻的肤色极白,整张脸唯一不协调的地方就是破皮且红肿的唇。 施言:“……” 她昨晚下嘴的确有点重啊,还隐约可见牙齿印。 此时,施言诡异的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不得不说,顾九年的.吻.半点不曾生疏,她真怀疑顾九年是不是偷偷找人练习过。 但昨晚他意识不清时,当真喊了她的名字,那是绝望与欢喜的眼神交织。 不像作伪。 他还记着她。 门外响起动静,施言听见了弟弟的声音。 她又望了顾九年一眼,这才起身去开门,弟弟就站在门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面容略显萧索憔悴,但并不颓唐。 “九姑娘,首辅这里就交给本官吧,本官……恰有机密要事与首辅商榷。”施城俯视着面前少女,二姐还是最初的模样。但他再不是曾经那个稚嫩少年了。 施言纳闷:“施大人,可首辅他还没醒。” 施城淡淡一笑:“无妨,本官与首辅交情甚笃,首辅眼下昏迷不醒,本官如何能放心?天色已黑,九姑娘恐怕不便留下。” 一言至此,施城迈入房内,手掌握住了施言肩头,将她轻轻推了出去,随手就合上了房门。 常鸣惊奇又震惊。 施大人几时这般好心? 他很担心施大人会对自家主子做些什么,对施言道:“九姑娘,你可得守着主子,施大人对主子恨之入骨,只怕晚上会对主子做什么!” 施言:“……” 弟弟是那种人么? 她怎就不信呢? “鸣鸣,你早些歇下,奎老既说过首辅明日会醒来,那便一定会醒来。”施言淡淡一笑,她也乏了,昨晚被压的厉害,浑身皆酸疼不已。 常鸣看着施言离开,他后知后觉,猛然意识到了一桩事--- 九姑娘是如何知道奎老的名字? 常鸣心中一阵狂跳,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可他又不敢擅自离开主子的寝房门口,以防施大人当真会对主子如何。 **** 夜深人静,施城毫无困意,他一手摸索着绣春刀的刀柄,原本打算睡在脚踏,但木板僵硬,着实算不上舒坦。 一看见顾九年的脸,他就来气,更别提看见对方微肿的唇。 施城索性长腿一迈,上了榻,将顾九年往里侧推了推。 想想还是不够解气,他索性拉了顾九年身上的被褥,盖在了自己身上。 施城对顾九年的厌恶根深蒂固,从一开始偷窥到二姐房里藏着一个男人开始,他就毫无理由的厌恶顾九年。 最可恨的是,他还不能杀了他! 不管顾九年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就是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如此闷闷不乐了半宿,施城两宿未睡,也逐渐来了困意…… 次日一早,天际才将将隐露鱼肚白。 顾九年本能的睁开眼来,他这人没甚.欲.望.,每日皆是鸡鸣时起,几十年如一日,从未贪睡过。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即便有伤在身,顾九年依旧警觉性极强,他一侧过脸来就顿时怔住。 饶是积压了数年权臣的.淫.威.,也没让他稳住此时此刻的心绪。 他猛然坐起身来,随即扯痛了身上的伤口。 施城同样警觉,他醒来的那一瞬,甚是纳闷,他竟然在顾九年身边睡到了天明。 不过,只要不是二姐陪着顾九年过夜就行。 他自己牺牲一点,当真无关紧要。 施城很满意顾九年脸上的表情,看到他阴郁的样子,施城心情大好,唇角斜斜一扬,呵笑了一声:“早啊,首辅。” 顾九年:“……” 施城施施然下了床榻,面对着顾九年伸了一个懒腰,又笑着说:“首辅,鉴于总有人想让你死,本官提议,在回京的路上,皆由本官亲自护你周全,如何?” 顾九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怎会不知道小舅子是故意揶揄。 他也下榻,二人身段皆是颀长高大,不分伯仲。 顾九年是文官,可恨的是,手脚功夫不在施城之下,便是中了毒,且受伤在身,这人还是摆着一副“老子无所畏惧”的臭脸。 “不用劳烦你,本官自有人照料。”顾九年淡淡一言,准备驱客,“出去,本官要沐浴。” 他仿佛在嫌弃自己身上很脏的样子。 施城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睡了一夜,首辅就这般嫌弃?” 顾九年神情寡淡的看着面前男人:“……施城,你在故意引起本官注意,或者说,你是在故意激怒我,为什么?” 施城:“……” 他最是讨厌顾九年这一点了。 这人仿佛总能看穿一切。 他当然不会让顾九年知道,二姐又回来了。 顾九年抢了一次二姐,他绝对不会再让顾九年抢第二次。 他如今一无所有,孤寡一人,只有二姐了。 施城握了握拳,舌.尖.传来铁锈味,是他自己咬破了自己的唇舌,男人低低的邪魅一笑:“首辅,你误会了,本官又不是京中爱慕你的那些女子,岂会故意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施城丢下一句,留给了顾九年一个三分坏七分邪的笑意:“对了,忘了告诉首辅,首辅的睡姿很斯文。” 顾九年:“……” 罢了,他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阿言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 他忍了施城十五年,他还能继续忍一忍。 故此,即便施城挑衅了顾九年,他也没有任何反击。 顾九年抬袖嗅了嗅,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染上了施城身上的气味,不过除了那股龙涎香之外,还有淡淡的不知名的幽香。 他不喜人近身伺.候,前几日买了扶柳,是将她给了九姑娘,以免他带着一个女子上路,总有不必要的麻烦。 沐浴过后,顾九年换了一身衣裳,行至铜镜前那一瞬,他怔住了。 抬手碰了碰破皮的唇,竟还有些痛感。 顾九年:“……”上火了? **** 施言已经备好了早饭。 她心中藏着太多事,故此,顾九年几人过来时,她并没有回避。 不管是顾九年、弟弟、沈浪,亦或是萧渊,他们皆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贵,位于大周权势的中心。与他们几人接触,是能够获知当下政局的最好途径。 顾九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玄纹直裰,面容清隽,除却有些憔悴之外,看不出受过重伤的样子,倒是他的唇有些惹眼的异样。 施言的目光当即从他的唇上移开,试图去忘记他强.势.霸.道的.舌…… 几人落座,桌上摆着四份打卤面,幸好每一份都多加了一只卤蛋,不然萧渊心里又该不平衡了。 施城一直留意着九姑娘,自是察觉到了九姑娘方才盯着顾九年的唇看。 他手中银筷在打卤面中泄愤的搅拌了几下,随即从他自己碗里夹起一只卤蛋,搁置在了顾九年碗里,关爱一笑:“首辅失血过多,需得多进补。” 顾九年有洁癖的事,众人皆知。 更别提吃别人碗中之物。 就在萧渊和沈浪等着看好戏时,顾九年拾筷,从桌上小蝶中夹了一块酱黄瓜递到了施城碗里:“施大人客气了。” 两人对视,唇角皆含着笑。 但这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萧渊、沈浪:“……” 这才睡了一觉,局势就大变了?! 施言:“……”她也是从未想过顾九年和弟弟会有和睦相处的一日。 彼时,她记得自己与顾九年定下婚事之后,弟弟就一直闷闷不乐,鲜少正眼看顾九年。 早饭过后,施言跟着顾九年入了寝房,借着换药的名义,想要打听一些事。 门扇合上,施言将药箱打开,却闻顾九年道:“你出去,本官自己来。” 呵,现在倒是矜持了。 昨晚若非她反抗,他差点探.入她的裙底。 施言莞尔一笑,少女的水眸纯澈干净,但又透着极致的媚:“大人昨晚为何要救我?” 她的那点利用价值,并不足以令得顾九年做到这个份上。 顾九年自控力骇人,绝对不会是馋她的厨艺。 两人对视间,顾九年的目光莫名落在了施言的唇上。少女的唇饱满莹润,比寻常时候更加丰盈娇妍,她是个美人,与他的阿言一样。 顾九年很快收敛目光,淡淡启齿:“黄花,人要想活的长久,话不能太多。” 施言:“……” “那,大人可还记得,昨晚你我跳下矮谷后,又发生了什么?”施言直直盯视着顾九年,企图在他淡漠无温的脸上发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顾九年一怔。 他不记得什么,倒是做了一场意犹未尽的美梦。 ※※※※※※※※※※※※※※※※※※※※ 顾九年:梦里什么都有,我决定以后多做梦。 施城:磨刀霍霍.jpg~ 沈浪:有基情! 萧渊:原来是这样啊! 阿言: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听不懂,都怪我太纯洁,23333~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马上回京城,正式开启修罗场模式~ 第二十章 顾九年看着眼前少女。 她生了一张明艳的脸,有六分像他的阿言,只是他的阿言素来狡黠多媚、风华昭昭。少女清媚的眼中却多了仇恨与阴霾。 顾九年突然觉得,留下她一命也未尝不可。 无关乎所谓的替身情节,他只是想在这一生尚未了结之前,能有一人呈现出阿言的样子。 十五年,他失了所有欲.望与念想。 昨晚的梦,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活着……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顾九年眸光微冷:“那么黄花,你来告诉本官,昨晚发生了什么?” 施言:“……” 这厮惯会伪装,施言不能保证,他一定什么都不记得。 门外,施城半点不想听见二姐和顾九年之间发生了任何事,常鸣堵在门口,他呵笑了一声:“怎么?本官要见首辅,还需得通报?” 施城手中有今上特赐令牌,他就像是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就是皇亲国戚,也照惹不误。 在京中,人人见了指挥使大人,皆是悄然避退。 惹不起,那躲起来总行吧! 常鸣熬了数日,身子骨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他不太明白,施大人为甚这几天总缠着他家主子? 房门内,施言和顾九年之间的谈话被打断。 顾九年拧眉,并不想继续与施城“同床共枕”,他俯视着施言,半威胁的口气:“今晚,你留下陪.寝。” 大户人家,主子每晚入睡,自然是有下人侍.夜。 但据施言所知,顾九年根本就没有这个侍夜的习惯。 他不是一惯不近女.色么? 如今,不仅收到下了扬州.瘦.马,还让女子陪.寝。 即便这.瘦.马是她,陪寝的人依然是她,但施言心头依旧很不快活。 她和顾九年之前,只能是她先忘记顾九年,也只能是她做负心的那一个! 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淡蓝色裙裳,领间绣了几朵蓝色小花,像在春风里逐一绽放的“勿忘我”,幽蓝幽蓝的颜色,映入人眼。 顾九年单方面宣布:“此事就这么定了。” 门扇被打开,施城往里望了一眼,见二姐与顾九年之前似有剑拔弩张之势,他暗中窃喜。 顾九年不喜人挨着九姑娘太近。 不为其他,只因九姑娘像极了他的阿言。 旁人挨近了九姑娘,便是对阿言的亵渎,顾九年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施大人来得正好,眼下回京要紧,本官的伤势并无大碍,今日就启程吧。” 施城眉目清冷。 别说是素素了,就连他都怀疑顾九年这人会长命百岁。 顾九年当初在伯府落魄拮据,幼时就被主母残害,这人非但好生活着,还设法去了太学,得了大儒赏识。 这些年在朝中树敌无数,却亦然活的很是坚.挺…… “呵呵,好,本官这就下令。”施城咬牙切齿。 仿佛是唯恐顾九年活的太轻松,趁着他有伤在身之际,施城下令,快马加鞭回京。陆路颠簸,别说是伤患,就是普通人也经受不住。 入夜后,施城故意选择错过驿馆与客栈,众人只能在沿途的荒郊歇脚。 对此,沈浪与萧渊便是想抱怨,也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最起码,在荒郊夜宿,顾九年没有机会对九姑娘伸出邪恶的魔爪。 **** 一月后,京城。 透过撩开的车帘,施言望着外面的光景。 大周都城,物宝天华、王气蒸蔚。 十五年了。 她终于又回来了。 隔了漫漫时间长河,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冠军侯府、爹爹、娘亲,还有长姐都还好么? 真到了这一刻,施言突然很害怕去寻求她想知道的一切。 马车停下,外面传来一道阴.柔.的嗓音:“诸位大人,皇上已在太极殿等候多时,大人们一会且随咱家入宫觐见吧。” 施言认出了来人,正是皇帝舅舅跟前的大红人---东厂厂督,曹令。 过了十五年栽,曹令还是那副阴骘腐黑之态,倒是眼角的褶子和鬓角的白发显出了岁月的流逝。 “本官知道了。”顾九年淡淡一言,拉下了车帘,阻碍了施言的一切视线,他面容极淡,但眼神仿佛在探究,“黄花,你认识曹公公?” 施言心头一惊,谎称:“首辅,我自幼被拐,家中人都记不得,又岂会认得朝中权贵,大人真会说笑。” 马车继续前行,入宫觐见之前,几位大人都需得先回府换洗衣服,以免冲撞了龙颜。 顾九年摩挲着玉扳指,目光依旧在施言脸上:“黄花,你在撒谎。” 施言:“……” 她突然无话可说。 顾九年漫不经心合眼:“无妨,本官会查出来。” 施言斜睨了这人一眼,见他已阖眸假寐,索性又很狠瞪了他。 这厢,施城看着顾九年的马车远去,他握紧了缰绳,一刻都不想让二姐待在顾九年身边,对心腹手下吩咐了一句:“去!给本官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九姑娘身世!” 他无法光明正大的抢人,但是九姑娘的家人可以。 “是,大人!” 该锦衣卫终于明白大人这一路上的反常,原来不是也因为首辅,而是为了九姑娘啊! 啧啧,两位权臣争抢一名女子,日后有好戏看了。 **** 到了顾府。 施言发现府中一切基本上还是如初时候的样子,即便顾九年如今已经位列权臣,但府内并未重新修葺,就连巷子口的那株歪脖子柿子树,还是原先的样子。 顾九年不曾领过任何一个女子进门。 他下了马车就兀自去后院沐浴更衣,府上的嬷嬷一时间摸不清施言的身份,但一想到施言是首辅亲自领回来的,想来已经是首辅的人。 嬷嬷提醒道:“姑娘,你得切记,在这座宅子里,梅苑那处不可踏足。” 施言心头一跳。 梅苑…… 那不是她与顾九年大婚的婚房之所么? 不准人踏足? 顾九年总不能这些年当真念及着亡妻。 施言眼下无心顾及这些,她已迫不及待想要归家看看。爹爹和娘亲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就算是她如今换了一个身份,只要爹爹和娘亲可以认出她,她依然还是家中最得宠的女儿。 施言莞尔一笑,极力保持着镇定,问道:“嬷嬷,您可知冠军侯府现今如何了?冠军侯与夫人身子可还健朗?” 施言不敢往坏处想。 忍了一路已是艰辛。 她知道,老嬷嬷或许会将她问出的话,如实禀报给顾九年。 但这无关紧要。 尤其是,她如今已经开始怀疑,当初杀她的人并非是顾九年。 施言刚问出口,老嬷嬷顿时面露惊惧之色,仿佛是被吓到了,她左右环视一番,确定无人窥听,又见施言有些眼熟,遂提醒道:“九姑娘啊,此话莫要再问,若是被上头知道了,这是要遭殃的!” 冠军侯府,已经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施言如坠冰窟。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脑中一阵嗡鸣,人人都经历了十五载了,独她还停留在最初的时候。 她是如何被安置在后院,嬷嬷又交代了她哪些事,以及扶柳也是如何惊叹府邸的奢华……施言一概没有听清楚。 直至夜幕降临,顾九年还没回府。 施言对顾府的构造一清二楚,她换了一身衣裳,趁着扶柳睡下,独自一人悄然从角门出了府。 施言很有强的反侦察能力。 倒不是她足够谨慎,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顾九年一定会派人盯着她。 即便过去十五年,她对京城依旧熟悉。故意在朱雀大街绕了半圈,这才快步往冠军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家,她来了。 施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是心慌,还是跑得太快。 就在踏入熟悉的青桐巷子口时,她的步子缓缓顿住。 心口仿佛又被匕首捅了一刀。 疼呐…… 面前哪有什么冠军侯府,一片荒芜废墟,满目疮痍,处处皆是家族落败之后的惨状。 看着废墟之所,早就枯草丛生,已有些年头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迈入了废墟,借着一堵墙,挡住了她的身子,她双腿无力,蹲跪了下去,终于泪落如雨…… 到了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就在眼前了! 黑暗处,施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看着二姐捂唇痛哭,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喉咙里呜呜的低鸣。 他喉结滚动,没有上前,始终在暗处。 他很想告诉二姐,这世上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他…… **** 顾九年归来时,已夜色浓郁。 一头戴纶巾穿皂鞋做书生打扮的男子,上前恭敬道:“大人,九姑娘她……” 男子名常松,与常鸣是亲兄弟,也是顾九年的心腹之一。 “说。”见常松犹豫,顾九年不耐烦,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晚格外心不在焉。 常松如实禀报:“大人,九姑娘她偷偷去了冠军侯府之前的府邸,而且还故意绕过朱雀大街,似乎知道属下一路跟踪了她。” 顾九年:“……” ※※※※※※※※※※※※※※※※※※※※ 顾九年:很好,女人,你又成功引起了本官的注意。 施城:姐姐不怕,我一直陪着你~ 施言:我要造反!必须造反! 众爱慕者:同意!支持!阿言做什么都是对的!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一章 顾九年先是怔住。 他今日在宫里饮了酒,虽不过量,但深幽若海的眸有了一丝丝的波澜。 旋即,他呵呵低笑了几声。 如此别出心裁的美人计,真真是太难为黄花了。 顾九年闭了闭眼,仲春的空气里有玉兰花的味道,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恢复一片清明:“继续盯着她。” “是。”常松应下,有一句话他始终没说出来,便是他那个糊涂弟弟悄咪咪告诉他,九姑娘就是夫人。 常松觉得,这当真是天方夜谭。 也就只有常鸣那个傻子才会信以为真。 主子是何许人也,岂会相信这种三岁半的把戏。 **** 顾九年又去了梅苑。 庭院中还挂着大红色绉纱的灯笼,房中的一切摆设皆是大婚时候的样子,就连鸳鸯喜被也没有更换。 顾九年重新立在了院墙处。 金陵一行归来,蔷薇花都谢了。 月华如练,他又想起那年初春,他去太学后山寻她,那时微风轻柔,她眠在花中,像是随时要羽化而去。 顾九年一直都很怕。 她就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他拼命往上爬,总想着有朝一日,有能力紧紧抓住她。 可最终,她还是走了。 这些年,不少人送来阿言的替身,顾九年没有收过一人,他还梦见过阿言。 梦里的阿言甚是气愤,还警告了他:“顾九年,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你这辈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知道她霸道。 彼时,就不允许他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她真傻,珠玉在前,他眼里哪还能容得下旁人。 阿言对这事一贯小心眼,顾九年担心日后在轮回的黄泉路上,阿言会与他置气,遂一开始就弃了找个女子传宗接代的念头。 “阿言,你放心,我顾九年这辈子,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你的位置。” 顾九年对着爬满院墙的蔷薇花藤说道,喑哑的嗓音低沉到了极致。 **** 夜色苍茫。 施言一步步从废墟中走出,在青桐巷子口呆立片刻,她抹了泪,突然又是一路狂奔。 此时的朱雀大街,人声罕见。 施言仿佛眼中无物,又像是毫无目的走在长街上巡视,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最佳的机会,她的身子娇软没有武功,但还记得当年的武功招式,她身上藏着一把匕首,直接摁住了醉酒的汉子,威胁道:“说!冠军侯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醉汉原本还神情迷糊,一听见“冠军侯府”四个字,像是被人突然浇了一桶凉水,身子打了一个激灵。 脖颈传来痛感,醉汉意识到对方不是闹着玩的。 “……我、我说!我说!女侠饶命!” 醉汉絮絮叨叨,施言每听一个字,她的心口就像是被人生生刮了一刀。 夜风从不知何处的地方飘来。 施言身子晃荡。 醉汉已逃之夭夭。 施言继续往前走,脚步虚浮。 她手中的匕首还滴着血,一滴滴落在青石地面,没入夜色。 冠军侯造.反,被诛杀…… 长公主殉情…… 两位郡主,一个难产血崩而亡,另一个刺杀帝王未遂,又畏罪自尽了。 施家唯一剩下的一个男丁,还是皇帝念及血亲的份上饶了他一命,虽在朝为官,但再也不是皇亲国戚,也无法继承施家数百年沿袭下来的爵位。 呵呵呵…… 造.反? 施言只知几位伯父战死沙场,小叔为了大周英年早逝,死时才将十八,尚未娶妻。 施家满门忠烈,每一代人都为了大周流血流汗。 何来造.反?! 长姐自幼习武,怎会轻易难产血崩? 而她自己又岂会自戕?! 所以……最宠她的皇帝舅舅,灭了她全家?!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施言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影子拖了老长,她背影消瘦,却又有一股子决然不服输的傲气。 施城尾随在她身后,无声的走了良久。 直至发现有人跟踪上来,施城悄然隐藏了起来,而此时,施城就看见,二姐像是已经恢复了情绪,她收好了匕首,又从角门入了顾府。 二姐…… 我定将你接到身边来。 他真的一无所有,只剩下二姐了。 **** “定北侯府?此话当真?” 施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查到九姑娘的身世。 锦衣卫如实回禀道:“定北侯府虽是领养了一个女孩儿,但这些年一直在找十年前走失的那个孩子,属下原本也不敢笃定,但九姑娘与侯夫人当真相似。另外,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定北侯的夫人,是您的表姨。” 施城猛然惊觉。 难怪九姑娘会像二姐,原来是这层关系。 定北侯的夫人是已故的康王之女,与母亲是堂姐妹,容貌上略有几分相似。 “可还有信物作证?”施城又问。 锦衣卫取了半块玉佩出来:“大人您看,这块玉佩便是在扬州那会,从九姑娘身上取下来的,此物正是定北侯府所有。” 定北侯府乃当朝权贵,若是二姐去了侯府,他便少有机会接触。然而,更重要的是,定北侯与顾九年不对付! 施城沉吟半晌:“暂时不要泄露出去,本官再想想。” “是,大人。” 施城几乎彻夜未免。 将二姐送去定北侯府,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他更想将二姐留在自己身边。 **** 次日,施言醒来时,脑壳发胀,但这不影响她的行动。 她知道长姐留下了一个孩子,她上辈子没有死之前,还给未出生的侄儿准备了见面礼,只可惜,那份礼始终没有送出去。 顾府已经分家,顾九年得势后,嫡出的几房都被迫搬出了顾家祖宅。故此,眼下府上的人员关系十分简单。唯有顾九年一个主子。 施言要出府,无人阻挡。 扶柳跟在她身后,她是初次来京城,从未见过京城的繁华,难免震惊所见到的一切。 “姑娘,你快看,京城的包子都格外大呢。” 施言艰难一笑。京城何止包子大,水也格外深呢,稍有不慎,阖家覆灭。 长姐当初所嫁之人,是高太傅的长孙,但施言无法直接去高家,她得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 然而,就在主仆二人在高家附近转悠时,施言后脑勺突然一痛,她意识到危机的那一刹那间,已经为时已晚,下一刻,她便失去了意识,朦胧之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这婢女也一并带走。” 声音有点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 不知过了多久,施言幽幽睁开眼来,一入眼是黄花梨的千工大床,床幔是玄色暗纹的,一股子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像是男人的床榻。 “醒了?” 顺着声音望去,施言看见弟弟正坐在圈椅上,他今日穿着常服,是一袭石蓝色的杭绸直裰,身上少了戾气。 施言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后脑勺,不明白弟弟将她掳来作甚? 施城倒了一杯温茶,他走了过来,亲自递给了施言,虽是少了戾气,但依旧邪魅纨绔:“实不相瞒,本官打算让九姑娘长久住在府上,不知九姑娘可否愿意?” 施言:“……” 弟弟的心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施城不介意二姐想歪,他也并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悠悠一笑:“本官不比首辅差劲,九姑娘待在本官身边,本官会敬重你。” 施言喝了口温茶压惊。 弟弟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这可要不得。 施家的案子,她一定会查下去,也必然会报仇。 但她不能将弟弟牵扯其中,弟弟是家里唯一剩下的一条血脉了。 报仇没有回头路,她选择一个人走。 施言下了榻,理了理裙摆,正色道:“多谢施大人厚爱,我已是首辅的人,还望施大人不要勉强,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 施言要走,施城往她面前一站,挡住了她的去路。 施言往左,他就挡在左边。 施言往右,他又往后边挪。 弟弟胸膛僵硬,且又高大,施言在他面前宛若一只娇弱无力的鹌鹑。 两人对视,施城慢悠悠,且好整以暇笑道:“我若不放人呢?” 施言:“……” ※※※※※※※※※※※※※※※※※※※※ 施言:弟弟很横呐~ 萧渊:本王也想来抢人。 顾九年:我的人,谁敢抢? 沈浪:我决定坐收渔翁之利。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哒~ 这一章有点沉重,但熟悉作者文风的都知道,基本上还是走轻松路线~ ps:红包发完了,v后有抽奖活动哦,大家不要过错,下次发红包的时候会在作话通知大家~ 第二十二章 施言万没想到弟弟会这般蛮横。 在她的记忆之中,弟弟温文尔雅,自幼就长得秀气。 施言当然不可能留在弟弟身边。 她的仇非同小可。 如今换了一重身份也好,她即便报仇,也绝不能拉着弟弟下水。 何况,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待在顾九年身边,还要方便接近大周权势的中心。 她不仅要回到顾九年身边去,还需走进他的心里。 “施大人大约是忘记了,我是首辅身边的人,卖身契也在首辅手上,施大人若是不放我走,只怕首辅不会依。”施言不舍对弟弟撂下狠话。 她也想留在弟弟身边。 询问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可否有人给他过生辰,他又是否适应了孤寡一人。 两人对视,一高一矮,一个眼神复杂,另一个眼中隐显暴戾与阴骘。 施城垂于袖中的手握了握。 二姐为了顾九年弃了他一次了。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再发生第二遍。 深藏在骨子里的恐惧被激发,施诚突然伸手捏住了施言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往自己跟前拽了拽,低头一字一字问道:“你就那么想回到顾九年身边去?” 十五年了,二姐心里还有顾九年?! 施城忽然很后悔,在回京的路上没有直接杀了顾九年。 他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二姐,绝不能再被顾九年抢走了。 绝不能! 施言手腕生疼,她没有料到以前那个温润如四月暖阳的弟弟,会突然这般暴戾。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少年清越的声音:“舅舅!舅舅听说你回来了。” 门扇是开着的,少年步子浮夸,三步并成两步,锦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浮起一抹嚣张的弧度。 施言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少年身着宝蓝色纻丝直裰,墨发用了玉扣固定,尚未束发,他身段修长,肤色白皙,眉目之间有几分像弟弟。 施言瞬间眼眶微红。 这孩子……是长姐的。 少年一定睛,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那个不好女.色的舅舅,正紧紧捏着一女子的手腕,而这女子正泫然欲泣的看着他,仿佛是受了惊吓的小美人在向他求救。 这眼神、这容貌、这气度……统统是他此前不曾遇见过的。 少年走上前,又细细打量了施言几眼,一股子纨绔风流:“舅舅,这是哪来的小娘子,长得好生俊俏。” 施言:“……”我是你小姨啊。→_→ 这孩子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可……他正在用什么眼神看着她?! 施城正在气头上,他没有和二姐撕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而二姐明明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如今孤寡一人,却还不留在他身边,偏要去想那个顾九年。 他癫狂数年,难以自持。 偏生这个时候冒出一个侄儿。 施城此前的确无条件的宠着侄儿,但如今二姐回来了,这世上再无人能够比得上二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施城态度不佳:“你先出去。” 少年却不依,抓起了施言的另一只手,笑道:“舅舅,这小娘子甚得我意,不如让给我吧。” 但凡他想要的一切,舅舅都会给他。少年自信的以为着。 施言:“……” 她倒是不介意少年的无礼,她很想摸摸他,只可惜小姨错过了他的幼时,不能亲手抱抱他了。 此时,施城已忍无可忍,他一手放开了施言,另一手一股大力将少年推到一侧,几乎是沉声怒喝:“高耀明,你给我站好!不准再动手动脚!” 施言一怔。 高耀明,小明……是个好名字。 只是,好像有点浪的起飞啊。 高耀明还是第一次被舅舅怒凶,他对方才瞧见的美人就更是好奇了:“不是……舅舅,你说过,什么都能给我的!” 施城可能并不想让二姐看见他残暴的一面,吩咐道:“来人,请九姑娘去后院。” 施言很想劝说施城,不要对侄儿那般凶残,但嬷嬷已经强行将她拉了下去。她眼下既没有那个身份管教弟弟与侄儿,也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据说,她是因为刺杀皇帝未遂,这才自尽的。 无论真相是什么,她的身份一旦暴露,随时会连累了身边人。 施言刚走出月门,就听见身后少年的惨叫声传来。 “啊!舅舅,你不能打我!” “舅舅——轻、轻、轻点!” “啊!疼疼疼……舅舅不要打脸!” 施言:“……” **** 高耀明狠狠吃了一顿毒打后,才被锦衣卫送去了高府。 施城许久没有平复心绪。 顾九年跟他抢人,侄儿也抢。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桩事,二姐是二姐,但其实……又已经不是二姐了。 他为何不能将她强行留在身边?不仅要留一时,他甚至还想留一世。 既然二姐不与他相认,他也索性装作不知。 邪念就像是种子落入土壤,一旦生根发芽,便只剩下肆意疯长,无法抑制。 施城将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见。 他的暴戾、阴骘、毒辣,皆不想让二姐瞧见。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男子的声音传来:“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须臾,门扇再度打开,施城已经恢复了常态,但开腔说话时,嗓音喑哑:“说,何事?” 男子不敢多问,直言道:“回大人,首辅的人已经找来,就在府外徘徊,八成是知道咱们掳走了九姑娘。” 顾九年知道又怎样?! 施城颔首望向庭院中的玉兰花树,父亲和母亲常年镇守边关,长姐与他年纪相差大,唯有二姐与他一同长大。顾九年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二姐身边时,他就急了。 他愤恨、卑劣、小气,就是见不得二姐和顾九年好。 施城吩咐道:“九姑娘是贵客,她要做什么,皆不要阻拦。至于顾九年的人,一个都别放进来!” 男子应下:“是,大人。” ※※※※※※※※※※※※※※※※※※※※ 小明:舅舅打我,我不再是舅舅最爱的宝宝了!呜呜呜~ 施城:收起你的狗爪子,再有下次直接剁了! 施言: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啊~(心情复杂) 顾九年:总有人觊觎我家小黄花。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 ps:弟弟是个极为复杂、偏执阴暗的人,后期分晓。 第二十三章 施言昨夜一宿未睡。 她只是个凡胎.肉./z体,一觉醒来十五年后,家中突变,至亲不在了,她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能撑到眼下,无非是因为怀有仇恨,还有仅存的亲人。 能支撑一个人继续往下走的原因,无非只有两个:爱和恨。 被婢女领到后院厢房,她坐在桌案旁,竟是无意间睡着了。 施言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又回到了当初时候,顾九年夜半.翻/.墙.来找她,说要提前大婚,施言不解,就问他为什么。 那年的少年眼稍微红,他一惯正经,那晚却突然抱紧了她,说:“阿言,尽快嫁给我,我等不及了。” 起初,陷入男女风.月的施言,只以为顾九年爱惨了她。 但是此时此刻,她猛然惊醒。 顾九年不是那么浮躁冲动的人,他为何突然要提前婚期,况且那时离着大婚也才只有将将两个月了。 莫非…… 他之前知道什么,所以要她提前嫁过去。 罪不涉外嫁妇。 施言惊坐起,她还没有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就被坐在她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施城不知几时过来的,一手还搁置在她的头心,像是在摩挲着她的发丝,弟弟已经不是当年的稚嫩少年,他已完全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魄,而此时,他正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 施言晃了晃神,一天一夜的焦虑,令得她原本清媚的容色略显憔悴,但并不枯槁,如雨打过的栀子,透着凄楚可怜的美。 她站起身,不动声色撇开了施城的手:“施大人,我能走了么?” 她望着施城,很难想象他这十五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难怪如此杀戮暴戾。 忍受着仇恨,还要给仇人尽忠,原来这些年最难的人是弟弟。 施言哽咽,但没有哭出来。 弱者没有哭泣的资格。 老天也算是厚待她了,让她的魂魄沉睡了十五年,免去了这十五年的风霜残酷。 施城慢条斯理打开了他提过来的攒盒,一手抓住了施言细腕,拇指指腹稍稍摩挲了几下,实在太细软了,他稍一用力就能掐断,这样娇弱的二姐,只能老老实实安居后院,待在他的身边。 “九姑娘,坐下吃点心。离开的事,你想都不要想。另外,本官会设法将你的卖身契取来,从此你与顾九年就再无瓜葛。”施城极其霸道。 施言又气又心疼。 故意激怒他:“施大人与首辅,曾有过过节?” 施城凝视着施言的眼,淡笑之间,神情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虔诚:“九姑娘有所不知,顾九年抢了本官最重要的东西。” 施言:“……” 门外有锦衣卫靠近:“大人,该出发了。” 施城这才放开了施言,又恢复了亦正亦邪的笑意:“本官有事在身,九姑娘在府上不必拘束。” 弟弟大步离开,施言看着桌案上摆着的各色点心,又开始发愁了。 她接下来的路充满荆棘,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她不能让弟弟知道,她回来了。更是不能拉着弟弟一起赴火海。 即便弟弟起疑,她也要抵死不认。 **** 入夜,一辆青帷马车缓缓停靠在了顾府大门外。 修长清瘦的手撩开了车帘,顾九年兀自下了马车,月华如练,落在男人清俊微冷的面颊上。大门口的莲花灯台中,灯火迷离,照出清浅光线。 他浑身上下仿佛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有不可忽视的权臣威压。 便是什么都不做,也给人高不可攀的矜贵气度。 已将入夏,但顾九年身上却仿佛透着丝丝寒意。 常松悄然无声上前,禀报了一句:“大人,九姑娘被施指挥使掳走了,似乎不打算放九姑娘回来。” 顾九年冷峻无温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反应。 眼梢微微一挑,像是颇有兴致的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施城的做法太过明显嚣张。 无非也是想让他觉得,九姑娘就是阿言。 顾九年淡笑而过,不以为然:“我知道了。” 言罢,他迈腿走入府内。 常鸣忍不住了,难道只有他一人瞧出了端倪?主子如何会看不出来九姑娘就是夫人?! “不是……主子,九姑娘她、她……她不能待在施府!”常鸣都快焦虑成疾了,奈何根本无人相信他的话。 而此时,顾九年清冷的背影已经扬长而去。 常松叹气劝道:“二弟,你就别再异想天开了,九姑娘是九姑娘,夫人是夫人,大人火眼金睛,如何会辨不出这样简单的事?这明显是有人给大人下套啊,要不要中美人计,那也是大人自己做决定,你就莫要跟着操心了。” 常鸣:“……” 真是这样么? 难道真是他太过愚钝,被九姑娘的伪装给蒙骗了? **** 施言安安静静在后院待了两日。 以顾九年之能,此刻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哪里。 两日的乖巧,恐怕还不足以令得弟弟掉以轻心。 但她等不及了,她必须要出去一趟。 这一日清晨,得知施城已出府,施言便带着扶柳出了府门。 因着施城此前交代过,她在府上是贵客,故此并没有人挡着她出府,但不出施言所料,她一出来,身后便有人跟着。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施府大门外早有人暗中守着。 施言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果然,等她带着扶柳还没走多远,常松和卫达二人就打了起来。 常松是顾九年的人,她早就见过。 而卫达曾是冠军侯府的人,他自幼跟在施城身边,是施城的心腹。 施言得了机会,对扶柳道:“你先回去,莫要跟着我。若是走丢了,小心人牙子卖了你。” 丢下一句,施言当即跑开。她对这附近甚是熟悉,趁着早晨集市人多,很快就将自己顺利隐藏。 扶柳呆了呆,此处离着施府还很近,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好像……不能乱走。 正手慌脚乱,打算折返,一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扶柳大喜,随即又喜极而泣:“鸣鸣,你怎么才来?” 常鸣正想去找九姑娘,被这一声喊,顿时俊脸涨红…… 等到常松和卫达意识到不对劲,二人纷纷赶来时,早已不见九姑娘踪迹。 **** 露水深重,施言盯着眼前的墓碑良久,久到双腿逐渐没了知觉。 记忆中的长姐.才.色.双.绝,爱慕者比比皆是,她并非寻常女子,世间能配得上她的男子极少。 施言怎么都不会相信,难产血崩会是长姐的结局。 冠军侯府出事,长姐也死于非命,真相如何,想都不用再想了。 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施言暗暗发誓,她终有一日会将仇人的头颅提过来,让长姐安息。 “长姐,我回来了。”施言哑声说。 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是枯枝被人踩断的声响,施言回头一看,只看见了一抹宝蓝色锦缎衣角,随即那人迅速隐入林中。 是个男子,但并没有看清脸。 施言:“……” 会是谁? ※※※※※※※※※※※※※※※※※※※※ 常鸣:我太难了。 蓝衣人:我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施言:你是哪一位?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哒~ 第二十四章 是谁一大清早也来了长姐的坟前? 施言一时间毫无头绪,十五年的变数太大,她不在的这十五年,任何事情都要有可能发生。 施言不知不觉到了集市。 日光高照,已至孟夏。 她行走在熟悉的朱雀大街上,素白的裙摆沾染上了露水与些许污渍。 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眼中仿佛毫无焦距,步子轻缓,纤细纤柔的身段,宛若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了。 长姐的仇、父亲母亲的仇、施家满门的仇…… 她定要好生思量,一步步接近皇位上的那个人! 不远处传来躁动声,施言毫无所觉。 朱雀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开来,两匹矫健的骏马疾驰而来。 “让开!快让开!” “驾——吁!” 高耀明认出了站在长街中央的少女,他勒紧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抬起,幸好少年臂力尚可,否则当街就会酿成惨状。 另一纵马的少年也强行停了下来。 一时间,施言周身皆是喧哗声。 看热闹的百姓不免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姑娘莫不是吓傻了,看见了高家公子与盛家小公爷,怎还不躲开?” “啧啧,倒是个标志的美人,可惜今日撞上了这两个小霸王。” “高公子是指挥使的外甥,盛小公爷是首辅大人的外甥,他二人素来不和,为了一匹马都能大打出手,今日该有好戏看了。” “……” 吵! 太吵了! 施言从复仇大计中回过神,秋水眸那一刹那间尽显狠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两名少年打量着,其中一个是长姐之子,这孩子虽是长歪了,但年纪尚小,还有机会扶正他。 看见高耀明,施言一时间没有忍住,突然泪落如雨。 倘若长姐还活着,见到儿子如此.浪.荡.纨.绔,大约会被气伤了吧? 此时,高耀明也一眼就认出了施言,毕竟这等容色的女子确实是很少见的,再者,他前几日为了讨要这女子,还被舅舅打了一顿,如何能不记忆深刻? “呦,这不是九姑娘么?我舅舅,他不要你了?你怎的还哭了?”高耀明挠了挠头,即便少年纨绔,但瞧见美人落泪,也难免稍稍收敛。 一旁的盛小公爷嗤笑了一声:“这女子是谁?我瞧着好生眼熟啊。哭什么哭?你若不考虑考虑小公爷我?” 高耀明扬起手中马鞭,甚是防备:“小爷的人,盛裴治你最好不要起任何心思。” 两位少年自幼不和。 无论什么都要抢上一抢。 施言的出现,无疑又激起了少年的好胜心。 无关乎任何风月,仅仅是想辗轧对方。 施言:“……” 裴家小公爷?是那个孩子么?她嫁给顾九年之前,顾九年的庶妹倒是嫁入高门为宗妇,还生下了长孙。当初满月酒上,施言还抱过他。 倘若当初没有变故,她便是盛小公爷的正经舅母。 亲眼看着孩子们如此顽劣不堪,真真是太欠教训了! 施言小脸微沉,但因着容貌柔美明艳,便是这般表态,也没有给人任何威压之感。 相反的,她流露出来的风情,娇妍中透着几许清纯,让两位少年看呆了呆。 脑中不约而同冒出“如斯美人”四个字。 “小娘子,你姓谁名何,今年几岁,家住何处?”盛家小公爷咧出一嘴大白牙,一来的确对眼前美人感兴趣,二来是故意气死对头。 高耀明手中马鞭当即扬起:“姓盛的,九姑娘是我的人!” 盛家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两人即将剑拔弩张,但谁也没有真的做出第一步。 施言唇角一抽。 这二人纨绔归纨绔,但终究还有底线,当街纵马尚且有舅舅护着,可真要是动起手来,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呵呵呵……” 少女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毫不夸张的说,她笑的花枝乱颤,以至于双肩不停的抖动。 两位少年明显怔住,施言又是一声冷笑:“打啊,怎么不打?是根本没胆子吧?你二人仗着家中势力胡作非为,真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一样犯怂?我大周律法中明文规定,当街纵马者仗责三十!” 两位少年皆是一呆。 竟一致觉得小美人性子凶悍的很,与京城贵女们不太一样呢。 只见美人面容冷漠如霜,像是极寒之地盛开的雪莲花,极致的美,极致的纯,但同时似乎包含威慑力。 而且,她所言在理,他二人找不出一句话置喙。 施言眼眶发红,抬手摸了把泪,对少年又道:“呵,真没出息!不是要当街抢人么?既是如此,倒是相互较量一番,我素来看不惯弱者。” 两位少年:“……” 他们被人鄙视了? 还是被一个小女子给鄙视了?! 士可杀不可辱,高耀明对盛小公爷一惯看不顺眼,此时此刻,他仿佛是受了大刺激的公鸡,扬起手中马鞭,直接朝着对方抽了过去。 盛家小公爷也不是吃素的,随即开始反击。 “住手!” 就在两位少年当街大打出手时,一磁性低醇的嗓音传来。 紧接着,朱雀街道上驶来一辆青帷马车,待马车停下,一穿着淡青竹叶纹额直裰的男子走了下来。 今日休沐,顾九年穿的是常服,他刚从法华寺续了长明灯归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男人一出现,看好戏的百姓们纷纷避让开,对于首辅大人,他们畏惧、敬仰、敬重之意皆有。 顾九年单是往那里一站,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两位少年,仿佛一瞬间被衬托成了白斩鸡。 “舅舅……我、我……”盛家小公爷登时就结巴了。 高耀明收起马鞭,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可能他自己很惧怕自己的舅舅,故此,看着死对头在舅舅面前吃瘪,他心情甚好。 顾九年看向了施言。 男人幽眸微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多了一丝涟漪。 这时,一众锦衣卫骑马上前。 施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冷冷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外甥,看来上次下手太轻,臭小子根本没有吸取任何教训。 刚才还傲慢的少年顿时如被霜打,灰溜溜的蹭到了施城跟前:“舅、舅舅……” 两位少年一时间都沉寂了。 施城瞥了高耀明一眼,便再也没有多看他。 施城下了马背,与顾九年对视,两位舅舅之间的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看热闹的百姓们很自觉的纷纷避让了稍许。 施城又看向了施言,神情晦暗不明,这才抱拳对顾九年道:“既然两个孩子要打,那便让他二人打个痛快吧。” 顾九年薄凉的唇微微一动:“也好,本官同意。” 高、盛两位小公子又呆住了。 说好的,不能闹事呢?! 舅舅们这是在考验他们么? 不能打,绝对不能打!这是个陷阱。 施言脑壳疼,有些无力面对。 她与顾九年对视的一瞬间,竟察觉到这人的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笑意高深莫测。 下一刻,顾九年上前,直接捏住了施言的手腕,他身段挺拔修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九姑娘,你玩够了,也该和本官回去了。”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顾九年强行牵着施言,将她拉向马车…… ※※※※※※※※※※※※※※※※※※※※ 高小公子:舅舅啊,你争点气,九姑娘被人抢走了。 盛小公爷:还是我的舅舅厉害一些。 顾九年:那是必须的! 施城:→_→ 施言:上天让我重生,一定是为了衬托我的心灵美,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见九姑娘被舅舅拉上马车,盛小公爷脸上溢出一抹胜利的笑意,他骑马离开之前,向高耀明竖.起了中.指。 挑衅意味十足,仿佛是在向高耀明传达了一句话:我舅舅赢过了你舅舅,那就大致可以等同于,我赢了你。 顾九年的马车继续前行,盛小公爷骑着马,屁颠屁颠紧随其后。 高耀明快要气炸了:“舅舅!九姑娘她、她……”怎么能被人带走了呢?舅舅不是一惯很厉害么?今日怎么遇到首辅,就不太行了呢?! 施城眸光乍寒,望着顾府的马车逐渐远去,他握紧了绣春刀刀柄,无意识的磨动了后槽牙。 只觉身侧的外甥太吵嚷:“你闭嘴!” 高耀明到底是害怕舅舅的,但又不甘心九姑娘就那么被别人领走了:“那个……舅、舅舅,九姑娘还能不能要回来?” 少年没甚底气。 施城眉目阴沉,侧目冷冷瞥了外甥一眼,他抬手捏住了少年的后脖颈,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二姐不顾及他,总不会不顾长姐之子,毕竟,外甥还是个孩子。 高小公子仰面望着他舅舅,就见舅舅眼中流露出一抹异样慈爱的目光。 高耀明:“……”他有点胆颤是怎么一回事啊。 **** 顾府。 盛小公爷突然很后悔一路跟到了舅舅家中。 他就知道,舅舅始终是舅舅,即便他如今已身高七尺,但在舅舅面前,他气势全无。 他不过只是对那位九姑娘很是好奇,舅舅何必这般较真? “常、常大哥,舅舅他真是这个意思?”盛小公爷俊脸拧巴。 “小公爷,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你就别为难我了。”常松指了指了一旁的太湖石子铺成的小径。 盛小公爷张了张嘴,但到底是不敢真的惹怒了舅舅,无奈之下,只好往小径走了几步,随后撩袍跪下。 哎呀! 钻心痛啊! 盛小公爷顿时想哭了。 不过,他的好奇心依旧甚重。那位九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坐上舅舅的马车。这还不止,好像指挥使大人也对九姑娘格外不同呢…… 膝盖那个疼啊,好奇心那个重啊。 好在,舅舅今日胜了一筹,他也跟着沾光,在高耀明那家伙面前嚣张了一把。 此时,施言已经去厢房换了一身衣裳,她到顾府时,扶柳已经到了:“姑娘,对亏了鸣鸣将婢子带回来,姑娘你……没事吧?” 九姑娘到底是首辅大人的什么人? 扶柳暂时搞不清楚。 九姑娘被施大人掳走两日,首辅难道就一点不介意么?京城的贵人,真是让她捉摸不透呢。 施言淡淡笑过。 如今,名节对她而言,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带着扶柳往前院走,顾九年说要见她,她正好也想探探顾九年的口风。没过一会,行至花园,施言就看见了跪地的盛小公爷。 施言:“……”是该狠狠训斥,如今的纨绔子弟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较之她以往的行径,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盛小公爷也望了过来,日光之下,美人一袭白地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腰肢纤细,百褶裙随着她的走动,宛若春花绽放。 病若西子胜三分。 盛小公爷眼神呆滞,脑子里只浮现出这一句话。 但同一时间,施言锐利的眼神与他对视。 盛小公爷吓了一跳,即便施言很快移开了视线,他还是身子一凛。 美人超凶啊。 不愧是舅舅看上的女子。 盛小公爷默默的想着。 **** 施言到了前院。 顾九年就坐在八角凉亭下。高耸入云的香樟树遮住了头顶烈日,院中一片绿荫匝地。 施言走了过去,见石案上摆着一坛子开封的酒,闻起来像是梨花酿,她上前敛袖俯身:“大人,我来了。” 顾九年抬眼看她。 那双死寂一样的眸,映着施言的脸。 真像啊。 便是施言自己也觉得,如今这具身子的脸,真正像极了她自己。 她眼梢一挑,冲着顾九年娇笑了一下,她知道顾九年的所有喜好,甚至于他的所有敏感点。 施言挽袖亲自给顾九年斟酒,美人脸上挂着甜而不腻的淡笑,像久违的风拂过桃花枝头,引得桃花纷落,迷了人眼。 “大人,且饮。” 施言亲手将杯盏递到了顾九年唇边,但男人的薄唇毫无动静,只是那样一瞬也不瞬,用了死寂一样的眼看着她。 施言半点没有被威慑到。 她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淡红口脂落在了杯盏边缘,暧.昧丛生。 “大人,我尝过了,没有毒。”美人娇妍一笑。 顾九年的目光从施言的唇,移到了杯盏边缘那抹淡淡的粉上。 记忆猛然如潮水般翻涌。 彼时,阿言一惯喜欢捣腾各种味道的口脂,有蜜桃味的,也有山梨味的。她就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诱.惑.着他一起,二人深入.探讨了如何品尝口脂的法子。 突然,顾九年伸手捏住了施言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拉。 淡淡的蜜桃味就浮在鼻端。 是阿言彼时最爱的味道。 他甚至记得他们唇齿.相.缠,一同品尝口脂时的一切悸动与温度。 “你不是!”不是他的阿言。 顾九年突然暴戾。 她不是阿言,不是阿言! 顾九年,你不得再胡思乱想,阿言会生气。 你不能让阿言不高兴。 顾九年闭了闭眼,用力甩开了施言的手腕,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无尽的冰冷。 施言险些没有站稳。 这厮当真半点不怜香惜玉。 施言很好奇,为何独独顾九年一口咬定她不是施言呢? 仿佛在他心里,施言那个人已经死的透彻,再不会归来。 施言明知故问:“首辅方才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什么?” 顾九年似乎不再想继续玩这个无聊又伤神的游戏:“你被施大人困了两日,且今日裙摆上沾染了紫罗兰花粉,还有露水和黄土,你去过坟地,你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我知道,你与我夫人有诸多相似之处。今日一早出现在朱雀街,也是在等我出现吧?” 施言:“……” 她一直以为顾九年成熟而内敛,甚至年少时候还有些羞涩,竟没想到原来他是这般自恋。 这时,顾九年眸露杀机:“谁也不能成为她,你也不例外。” 施言心头猛然一颤。 倘若杀她的人当真不是顾九年,那他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又或者,这一切无非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痴情,只为弥补他心中愧疚? 没有查清楚之前,施言谁也不信,也不敢信,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那首辅为何要留下我?”施言问道。 这个问题,就连顾九年自己也怔住。 但旋即,男人似乎在美人清媚的脸上找到了答案:“呵,因为别人想要你,本官偏不给,你即便不是阿言,也不能顶着这张脸成为别人的人。本官哪日赴死,哪日便带上你。” 施言:“……!!” ※※※※※※※※※※※※※※※※※※※※ 施言:前夫是个大变态~ 顾九年:我就对你一个人变态。 高小公子:舅舅,你要加油了啊~ 盛小公爷:我舅舅从未都是战无不胜~ 施城:呵呵,淡笑而过~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六章 顾九年留下她,就是因为一张脸么? 没有任何其他缘由? 施言承认她自私,她并不想看到顾九年对自己的替身感兴趣。 即便那个替身就是她自己。 她和顾九年之间,经历过纯真年少,他是她轻狂岁月里的影子。 人和影子,如何能分开呢。 即便她回来了,但名义上,他和他依旧是生死两隔。 施言突然很好奇,这些年她在顾九年心中究竟还保留着怎样的位置。 她莞尔一笑,唇角小梨涡荡漾:“我若说,我就是首辅夫人呢?” 她在他面前,没有任何普通人面对权臣的敬畏与恐惧,那双漂亮的眸千变万化,时而纯澈、时而妖媚、时而狡黠。 更重要的是,她在他眼前,仿佛没有任何阶级差距,反而还会凌驾于顾九年之上。 这种发自骨子里的自信是难以伪装出来的。 即便如何心机城府,眼睛也骗不了人。 顾九年在美人幽幽凝视之下,他的胸口猛然刺痛不已,等回过味来,竟是不久之前忘却了呼吸。 “呵呵呵……”男人突然一阵低低的轻笑,声音从他的喉管发出,磁性低沉,仿佛是压抑了已久。 下一刻,顾九年伸手,捏住了眼前美人的脖颈。 他掌力甚大,轻易就将施言擒住,纤细柔弱的脖颈在他掌中,掌心能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多么鲜活的生命。 顾九年看着美人,她眼中神色依旧那么坚毅,真真是和这副娇弱的身子半点不相符。 美人的脸色逐渐涨红,发白…… 顾九年眼前顿时浮现出那晚的情景,阿言在他怀里,逐渐失了颜色。 顾九年没怕过什么事,却是怕极了那晚的噩梦重现。 心爱的人死在自己怀里的滋味,此生难以治愈。 蓦的,顾九年手一松。 他到底还是没有杀了她,但也不打算放她走。 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就这样将她困在身边吧,如此一来,他还想能够自欺欺人的以为,阿言的气息还在。 “咳咳咳……”施言瘫软在地,不断猛咳。 她真是没料到,顾九年这般暴戾。 顾九年起身,再不看施言一眼,走时只丢下了一句:“想活命,少说话。” 施言:“……” 他是想告诉她,她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一张脸么? **** 次日,施言醒来时已是日晒三竿。 很奇怪,得知一切真相,她痛恨浮躁过后,心绪已是异常平静。 扶柳伺候她洗漱时,总觉得九姑娘眼神坚毅,仿佛不是深居内宅的女子,注定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之人。 “姑娘今日这是要出门么?”扶柳见施言淡扫峨眉,不免多问了一句,在看见施言脖颈上的红痕时,又劝说她,“姑娘,婢子有话与您说。首辅大人愿意留下您,一定是看重您的,您可千万别触首辅大人的眉头了,您的确生的美貌,但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先夫人啊,婢子听府上的嬷嬷提及,首辅大人对先夫人情深义重,这些年一直为了先夫人守身如玉呢。” 扶柳单纯,没甚心机。 起初,顾九年便是看在她毫无心思的份上,才买下了她。 越是天真的人,越是安全。 施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略略失神。 守身如玉…… 扶柳感叹一声,兀自又说:“婢子还听说,先夫人在大婚之夜过世的,首辅真正是可怜人,竟守了这么多年。” 扶柳拧着秀眉,仿佛对顾九年心疼不已。 施言:“……”世人对顾九年是有什么误解? 顾九年表面的确是清心寡欲,但绝非是柳下惠,他有多么容易.动.情,施言比谁都清楚。 眼下,不是计较她和顾九年之间的事的时候。 收敛一切心绪,施言带着扶柳出了门。 以她对顾九年的了解,顾九年不可能允许她凌驾于他之上。 她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另辟蹊径。 施言让车夫在集市转了半晌,又在朱雀大街绕了三圈,仿佛只是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 暗暗跟在其后的常达一脸狐疑:九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晌午时候,施言下了马车。 扶柳一路转的头晕:“姑娘,您今日究竟是想作甚?” 施言唇角微微一扬。 昨日去长姐坟前的蓝衣男子,恐怕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按理说,他必然会格外留意自己。 施言很好奇,他到底是谁。 “去酒楼吃饭,反正首辅大人有钱,记在首辅账上便是了。”施言淡淡一笑。 扶柳:“……”这样真的好么? 不远处,施城眸光锐利,即便隔着数丈之远,也看见了施言脖颈上的红痕,他握紧绣春刀的手,发出骨节摩擦的声响。 与此同时,施城也很好奇:二姐,这是在闹哪一出? 一个时辰后,施言吃饱喝足,从酒楼出来。 但她并没有等到蓝衣男子。 施言默了默。 这就更奇怪了…… **** 定北侯府。 锦衣卫的突然到来,自然引起了阖府上下的重视。 定北侯身形修韧,高大挺拔,容貌俊挺,看上去不过才四十岁的光景。虽是武将,但不失俊朗儒雅的气度。 他一身右衽淡蓝圆领长袍,迈入堂屋,对施城的来意,很是不明。 要知道,武不涉政。 当年冠军侯府的惨案,就是最好的例子。 故此,定北侯一惯清高,不喜与京中权贵们走的太近。尤其这人还是施城---一个被帝王灭了阖族,却还效忠于帝王的狼人。 卫严面色微沉:“不知指挥使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 施城转过身来,一改常态,抱拳对卫严做了一揖:“侯爷,我的确有要事告知于你。” 显然,卫严万没料到,指挥使大人会这般态度恭敬。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卫严面不改色,防备心甚重,尤其担心施城会拉着他做什么惑乱超纲之事:“说。” 施城看出了卫严的提防。 他素来不顾及任何人。 但是无法,他要将二姐暂时安置在定北侯府,只能与定北侯套近乎。 施城忽的咧嘴一笑,少了煞气:“姨父,坐下说吧,你我本是近亲,何故这般生疏。” 卫严:“……” 此处好像是他的府邸,施城这般自来熟是甚么意思?他还知道自己是他的堂姨父,此前目中无人的时候,怎么不提及近亲? 此事有诈,卫严更防备了,他总觉得施城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不像是侄儿讨好姨父,反倒像是少年郎君在讨好未来岳丈…… 卫严绷着脸落座。 施城眼神示意了他。 卫严心中明了,对堂屋中下人道:“都退下吧。” 待厅堂内再无旁人,施城取出了半块玉佩出来。 未及他开口,卫严的心猛然一抽,几乎是瞬间将玉佩夺了过来:“这、这……这是囡囡的玉佩,岂会在你身上?!” 卫严的手在发颤。 施城看得出来,卫严很在乎那个丢失的女儿,如此甚好。 有定北侯府出面,顾九年不放人也不行。 于是,施城添油加醋的,将一切说看了一遍。 卫严起身,在堂屋内踱步,一时间无法静下来:“囡囡她……在顾九年手上?这些年竟沦落在了扬州!” 卫严铮铮铁骨,愣是当场红了眼眶。 扬州瘦马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道。 施城又说:“侯爷莫急,据我所知,顾九年只是将表妹当做了我二姐的替身。但卖身契终归还在顾九年手中,况且,表妹乃侯府千金,她这些年沦落到扬州之事,万不能被人知晓,还望侯爷配合,与顾九年协商一番,给表妹重新编排一个身份。” 卫严内心,震惊与心疼交织。 恨不能领兵杀去扬州,将所有欺过囡囡的人都砍了。 但眼下囡囡在顾九年手中,顾九年与他又是宿敌,此事不太好办。 不过,施城也未免太过自来熟了,表妹都唤上了…… 卫严也不是寻常人物,总觉施城动机不纯。 “哦?是么?指挥使的意思是……”卫严安耐住救女儿于虎口的焦急心情,追问道。 施城淡淡笑过。 突然发现,将二姐暂时安置在定北侯府也没甚不好。 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表妹,到底还沾亲带故。 “侯府千金并未走失,只是十年前经大师算命,千金命中注定一劫,唯有在外潜心修行十载,方能消祸。如今十年期限已到,侯府千金可以回来了。” 闻言,卫严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妥:“事不宜迟,本侯这就去向顾九年要人!” 施城与卫严一道出了府门。 看着卫严带着一众护院朝顾府的方向疾驰而去,施城唇角溢出一抹笑意。 二姐,你既不认我,那日后就只能是我的表妹了…… ※※※※※※※※※※※※※※※※※※※※ 施城:表哥和表妹之间,最容易这样那样~ 顾九年:又来了一个抢黄花的人,本官偏不让。 高小公子:这回是我舅舅赢了一局,233333~ 盛小公爷:舅舅加油!舅舅冲啊!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文文明天开始v啦,凌晨万字更新掉落,明天会发完所有存稿→_→ 作者的存稿,就跟作者的存款一样,从来都留不住啊,qaq~ ps:v后一周有抽奖活动哦,中奖者100个币。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四章 《所有人都想扒我马甲》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