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中仙》 第1章 半夜起兴 白日当空,长街上有人往来却十分稀少。酒幡垂着,一阵懒风吹过,它敷衍的抖了抖。店内小二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打着瞌睡,柜台后面,老板一边拨弄着算珠一边唉声叹气。 “生意难做哟!” 门前影子一闪,摇摇晃晃进来个人。老板看了一眼,嫌恶的低声喊门口小二。 小二一个机灵醒来,那人已到眼前。 冲天的酒气和久不洗澡的臭味,把小二冲得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他扶住把手站起身捏着鼻子赔笑脸。 “您老又来了?” 来人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头发如枯草,几根白发点缀其间,大半张脸被胡子和头发遮盖住,不晓得模样生得如何,更不晓得年岁,倒是这半截袖子下露出的手臂,瞧着年轻。 乞丐从腰间摸出一只酒囊递给小二,然后摸遍全身摸出十几个铜板。 “最烈的酒一壶。” “一壶还是打满?”小二笑嘻嘻接过铜板问。 “打满!” “好嘞,您稍等!”小二腿脚麻利往后面放置酒坛的位置走。 掌柜的瞧着这乞丐,眼睛转了转跟上这店小二。 “你干什么?”掌柜的瞧着小二打了四两左右的烈酒,酒舀伸向了另一个坛子。 “掌柜不是您您吩咐的,四两酒六两水?” “如今生意惨淡,就不做这亏心事了。”掌柜的亲自动手,将乞丐的酒囊装满,一脸慈祥的双手奉上。 乞丐嗅了嗅,一口牙露了出来,像是露了一个笑。他显然一直知道这酒里的名堂,便也不道谢转身就走。 小二站到掌柜的身后说:“每天乞讨,攒钱了就知道买酒,为啥不娶个媳妇生个儿子?” “你以为谁都跟你想得一样?去去去,把所有桌子擦一遍去!” 小二一脸委屈,转身去擦桌子了。 掌柜的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看到个戴斗笠的女子打门前路过,她身带异香,腰悬宝剑,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江湖,哪怕是个女子也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惹得起的。掌柜的脑袋一缩,转身回到了柜台里。 夜深人静时,巷子里的乞丐晕乎乎醒来,他揉揉脑袋摇晃着走在漆黑的大街上。 他一边走一边絮叨:“这酒铺里不掺水的酒后劲真大!比得上一口苦中仙,这一觉睡过头回不去了。”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抬头望向街边商铺的房顶,一道身影从上面跑过,脚步如猫,身形如鸟,若是一个不留心怕是发现不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乞丐絮叨着来到城门前,这里大门禁闭。 守城的士兵依着墙睡着了,乞丐来到墙根下一跃而上。三丈高的城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忽然,不知城中哪方一声锣响惊醒了守城兵。他们远远的看到火光,跟着明锣,一时间城中锣声四起,四处都有人喊:“着火啦!着火啦!” 喧哗声锣声整个城都乱了起来! 天际泛起鱼肚白,百姓才知道起火的是一家客栈,据说是住在天字一号房的客人遇上刺杀,这火是那位客人放的,目的是掩护自己逃跑。 那位客人是否顺利逃跑,客栈掌柜不得而知,只是他的客栈烧没了! 山林中,打斗声逐渐靠近,树下坐着个睡得正香的乞丐。 双方打斗已至近前,细观之下竟是一群黑衣男人在围杀一个白裙小姑娘! 藏在被窝里写故事,希望支持我一下! 第2章 林中打斗 林中薄雾游荡,似织女遗落在凡间的纺线,丝丝缕缕环绕在树干、绿草间,一阵风起一白一黑两个人影起起落落。跟着四五黑衣人紧随其后,白影被黑衣人围在当中。 多打一,却是势均力敌,剑影打散这游荡的丝线,宝刀劈碎嫩嫩的叶子,林间霎时有叶子纷粉而落,仿佛一夜秋至。 虽说双方势均力敌,终究随着时间的推移双全难敌四手,何况眼下不止四手。 “惹了百宝阁还想活命?我劝你束手就擒,莫要再逃。”黑衣人中不知哪个向白衣人喊话,他语气中带着笑意,显然这所谓的势均力敌是己方故意做出来的,他们并不打算伤害白衣人。 “休想!”一声娇斥,原来这白衣人却是个女子。 “那便手下见真章吧!” 女子或躲或逃,黑衣人紧追不放。他们谁都没有注意林子越走越深,他们都以为附近没有人烟,直到一枚果核直直飞来,打在一人脸上。 被打的那人倒在地上,虽然很疼却不见伤口,伸手一抹摸到痛处是一片土。 显然发射暗器之人是随手捡了地上的果核,那果核原来是埋在土里的。 “谁?是谁阻碍我们百宝阁办事?” 那人话落,又有几人被果核打中倒在了地上。目标如此明显不可能再隐藏。众人齐齐看向倒在银杏树下的乞丐,他头发胡子乱糟糟,看不清模样,露出的手臂黝黑且脏兮兮的,皮肤显出年轻来。 浪荡的姿态,又衣衫褴褛,十足一个乞丐模样,却不知这百发百中的暗器手法师承何人,这让黑衣人提防。 他们看看乞丐又看了看白衣女子,围打的动作停下,所有人包括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数人都做出十足十的警戒姿态来。 “阁下是何人?” “一个乞丐!”乞丐手指挑着一只酒囊,扶着银杏树艰难站起身后道:“一个醉酒的乞丐。” “不知适才哪里得罪了阁下,让阁下对我兄弟几人出手。” “你们吵着我睡觉了,你说是不是得罪了我?” “这……”黑衣人中那个一直问话的竟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有那性子急的说:“大哥,你跟他啰嗦什么?反正一头牛也是赶,两头牛也是赶,不过一个乞丐你真当他是什么隐世的高手?” “对啊,大哥。不如先砍了这个乞丐,回过头再来收拾这女人。”黑衣人已经跟白衣女子墨迹很久了,此时因有了乞丐的突然打断,所有人都不耐起来。 于是被叫大哥的黑衣人受身边兄弟的影响也不耐起来,他举着刀指向乞丐,“少管我百宝阁的事,被吵着就装看不见,知道吗?” 身为领头人,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所以他并不想砍杀这个乞丐,也没必要在这个乞丐身上浪费时间。 乞丐拔了酒囊上的木塞,狠狠地把剩余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扔了酒囊向这群黑衣人扑来! 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两根一尺见长的金属棍,两棍一合竟跟白衣女子手中的三尺青锋一般,势不可挡! 白衣女子来不及过多反应,双方已经打了起来,刀砍在棍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时间火星四溅。 乞丐的突然加入,让黑衣人转移了围攻目标。按说这时候被追砍的白衣女子应该立刻逃走,但她没有。 她甚至自觉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乞丐只是无辜受累,于是当她再次冲入战局时,便一次次挡在了乞丐面前。 起初,乞丐只觉这女子碍手碍脚,还自作多情以为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等到这白衣女子为他挨了两刀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如果他没有一时之气加入进来,这群黑衣人未必痛下狠手,没见之前人多势众对这女人却是衣服褶都没刺破。 心有愧疚下乞丐不再单打独斗,他尝试与白衣女子配合,及至到了后来将人周密的保护起来。 第3章 尺寸长短 人道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长兵器可以远距离招呼敌人,一旦近身便有顾及不到。而短兵器虽能护住周身,却是一旦拉开距离便招呼不到。 世上要说没有丁点破绽的兵器那必然要称一句神兵,如今这江湖却是从未听闻过,直到在这无7名的树林中,一群黑衣人看到了一个乞丐的兵器。 此物形似短棍,偏比短棍长出尺把,较之长棍又短出尺把,拆开两节拿在手中像极了峨眉刺,偏没有个尖配得上这个刺,且也太长了些…… 黑衣人在百宝阁十几二十年何曾见过这般古怪兵器,最开始的那一下猝不及防,直到后来占人数优势的他们才不至于因没见识过而吃亏。 有人甚至一边与乞丐对阵一边嘲笑乞丐手中的武器,“呦,横扫千军啊?那你这个大圈范围小了点,我们轻松就能躲过。” “是啊是啊,这个抽刀断水要换成刀剑手臂都得被你砍下来。” 白衣女子的突然加入让黑衣人手下顿时失了分寸,两刀一刀砍在后背一刀划破了手臂。 砍在背上的那刀是奔着杀人灭口去的,好在女子穿了金丝软甲,否则后果难料。 黑衣人来不及懊悔,金属棍已戳到眼前,乞丐换了路数,不仅保护了白衣女子还跟她配合起来。 这就让人难受了。 黑衣人这边全是男人,他们追着这女子数天都不见她给他们个好脸,这不辨模样的乞丐却是比他们先一步,跟白衣女子背贴背,胸靠胸的粘在一起,这怎不令人嫉妒?! “你这乞丐知不知道我百宝阁是做什么的?知不知道这女人是属于我们阁主的?” 乞丐呵呵一笑,“百宝阁收集天下至珍至贵的宝物,这宝物不单指财宝还有天纵奇才,天姿国色,我说得可对?” “既然知道你还敢管这等闲事?” “我都说了是你们先吵着我睡觉,若不是你们盛气凌人我何尝愿意与百宝阁做对?” “……”黑衣人沉默,他们自问除一开始确有些跋扈,事后也好声好气的解释过了,如今这局面实在非他们所愿。 虽非他们所愿也断没有停止的意思,因为这乞丐如今已做足了要保护那白衣女子的姿态,双方都不可能退让。 手下的动作再不顾及刀刀皆指向要害,乞丐手中的短棍更像要舞出花来,将他与白衣女子护的密不透风,白衣女子几次想出手都无法在这保护圈里刺出哪怕一剑。 剑刺不出还有飞刀,可惜女子并不擅长飞刀,倒是乞丐之前的果核百发百中十分骇人! “九幻剑法?!”黑衣人中有人惊呼道。 “真的是九幻剑,你到底是谁,怎得会使众阳宗的九幻剑法?” “用棍代剑,若不是这九个剑花当真要被你骗过去!” 众阳宗乃是武林世族,祖祖辈辈皆以内家气劲,外家拳脚见长,直到百余年前,当时的众阳宗宗主在外遗落一名私生子,此子天资绝佳被一世外使剑的高人收做嫡传弟子,一身绝学倾囊相授。 当时那位宗主唯一的嫡子与人私斗致死,为了能有继承香火的人,众阳宗的门人四处搜寻找到了这位私生子,并将他带了回来,一同带回的还有那位世外高人的一身剑法绝学,这便是九幻剑法。 第4章 做牛做马 九幻剑法是最无从琢磨的,剑法共有九招,在江湖上能见识到所有剑招的,也许只有众阳宗宗主的嫡传,能够使出九幻剑法的只怕是宗主的子侄或者宗主本人。 眼前一个乞丐竟是众阳宗宗主嫡脉,这让黑衣人不觉慢了攻击。 那乞丐却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大吼一声:“放你-娘的狗臭p!” 原本用棍棒使出来的剑招杀伤力有限,及至乞丐受了刺激,竟夺下白衣女子手中利刃大杀四方,转瞬地上躺了一地尸体。 乞丐杀了人自己也不快活,他把剑一丢,头也不回的走到先前依靠的银杏树下,捞起酒囊就想走。 “恩人!恩人!”白衣女子追上来,急急行了一礼道:“多谢恩人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来生做牛……” “不必来生!” “啊?”白衣女子疑惑看来。 “不用做牛做马,以身相许就好了。”乞丐停下脚步,看着白衣女子。 先前白衣女子戴着斗笠,后来与人过招被掀了去,此时脸上被一层白纱遮住,虽然看不到真容,一双杏眼大张着十分可爱! “你不是江湖中人?”乞丐怕是看出这白衣女子不乐意,立时转移了话题。 “不是。”女子眼神迷蒙像是陷入到沉沉的回忆中。 “那你怎会搭上百宝阁?又怎会这一身的武艺?” 白衣女子微一沉吟道:“我出身将门,父亲是边关一守城大将,我自小习武。因一些变故于年初嫁入京城,谁知迎亲路上遭遇劫匪,我为百宝阁所救。阁主见我貌美竟哄骗我,要我招待来百宝阁的客人,我尝试了两次,实在受不得那些人瞧我的眼神就逃了出来。” 这女子口述之言乞丐觉得大多不可信,他思索片刻后问:“边城天佑王独女蕊寿郡主大婚当日逃婚,你可知来龙去脉?” 女子愣住,半晌后道:“不曾听说过。” 乞丐眉眼带了几分笑意,转头就走。 女子跟上,“你以为我是蕊寿郡主?” “你若是,你我之间最好就是从没见过,你若不是我就非得挟恩图报让你嫁予我为妻。” “你这是何意?” “蕊寿郡主之父乃是我朝一等一的英雄乞丐佩服,他的女儿只有护着的可能绝不敢想,但其他人倒不必诸多顾虑。” “你为何非要挟恩求报?” “乞丐缺一房妻,乞丐也想有孩子。” 白衣女子沉默了,显然她在考虑。 俩人来到山间一个茅草屋前,白衣女子说:“我给你洗衣做饭但不能嫁你!” “你既然不愿意那不如给我当牛做马二十天,二十天后我放你离开你觉得呢?” “十天。” “你要觉得自己小命只值十天那就十天。”乞丐绕过茅草屋,白衣女子这才看到,茅草屋后面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水声轻微带着几分水气。 乞丐脱了衣裳,毫不避讳的跳入溪水中,白衣女子已经尴尬至极,她被面纱遮住的脸此时红彤彤的,背过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见过。 第5章 注意形象 山泉叮叮,清风送爽。环绕着这一汪清泉,周围绿茵飒飒。清澈见底的流水忽然掀起水花,一颗毛茸茸的黄羊脑袋破水而出! 不对!不是黄羊,而是乞丐的脑袋。原本他披头散发、茂密的胡须遮盖了真容,此时却像极了一头长毛羔羊,若不是露出属于人类的肩膀,猎户见了只怕要搭弓上箭。 偏他不知自己此时面容,又是泼水到脸上又是抖抖肩膀,想象里自己如长着茂密长鬃的骏马无一处不吸引岸上那白衣女子的目光。 他折腾了半晌,余光偏向岸边,却见那白衣女子没走,只不过背身而立没有给他一分目光。 这真是个谨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的良家女子,若当真拜了天地成了夫妻,自己倒不必担心她会因美色跃过墙头去! “咳咳……”旁得男人你不看也罢,似我这等貌比潘安者,不看便是要终身遗憾。乞丐故意发出声音引那白衣女子来看,白衣女子却是入定了一般理也不理。 乞丐有些生气,白给看都不看,她难道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惊世奇男子? 只要看一眼,一眼就能让你非我不嫁! 自信满满的乞丐难得忸怩道:“你把我衣裳扔过来!” 岸上的白衣女子蹲下身,背对着摸索着地面,手都因为羞耻而颤抖了,她一边摸索一边说:“你不会上岸自己拿吗?我保证不看!” “我只这一件衣裳,洗了澡顺便把衣服一起洗了。” “你把衣裳洗了一会儿穿什么?” “就穿这一身湿衣裳,一会儿就被暖干了。” 白衣女子身子一抖,想到一会乞丐带着一身水从小溪里走出来,想着他本就破烂到衣不蔽体的乞丐装,她瞬间收回了手,“不然你等一等,我去树林里给你找干净衣裳。” “你要去扒死人的衣服给我穿?”乞丐惊呼。 “怎么可能?”白衣女子比他还惊讶,急于解释的她忘记了此时的状况,转过了头,然后看到了水面上一颗黄羊脑袋。 意识到不小心看了男人出浴,白衣女子忙捂住了眼睛,但只这一下也让她看清了那颗黄羊脑袋属于乞丐。 “哈……哈哈哈……”白衣女子捂住眼睛笑倒在岸边。 乞丐那被毛发遮住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他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形象有问题,于是在溪水里走动,直走到可以看见倒影的安静水面处,水面倒影里,自己的脑袋毛发微微炸着,像极了不曾被修剪过的长毛羊脑袋。 偏他头发天生带着一点微微卷以及亚麻黄,一颗黄羊脑袋生动形象。 意识到白衣女子就是看了这样的自己才笑瘫在水岸边上,乞丐瞬间把头扎进了水里,扎进水里的那一刻,脑海里浮现出一颗被游水的黄羊脑袋…… “把你的剑丢给我!”乞丐怒吼! 白衣女子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礼,她不加犹豫地把剑丢了过去。水里片刻后传来一声哀嚎,她听得出来,这人在用她的剑刮胡子。 “我去山下给你买几件衣裳,很快就回来。” “我身高八尺,喜欢深色一点的衣裳。” “我记得了,马上回来!”白衣女子离开了溪水边,溪水里乞丐还在跟他的胡须做斗争。 第6章 始于颜值 绿树掩映间,白衣女子沿着上山的路重新来到了溪水边,此时那男人背对着她泡在水里,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我走远些,你换吧!”白衣女子放下衣服背对着溪水等待着。 其实从下山到买衣服再到上山,她有一百次离开的可能,但偏因一个承诺而将自己扣下,这是父辈刻在她骨子里的性格——重诺! 身后水声哗哗,片刻后她听见乞丐说了句:“好了。” 白衣女子回头,西斜的光照给眼前这名男子镀了一个光圈,虽然头发仍旧是披散的,可那张脸当真是刀刻斧凿有棱有角,眉眼带锐光,鼻梁挺而尖,唇色润而薄…… 这样一个极品不该是个乞丐,尤其在他换上一身碧色印花长袍后,那种大家纨绔小公子的贵气盖也盖不住。 显然,有的人洗了澡后就觉得自己出奇的绝美不是错觉,而是实打实的真绝色! “你在瞧什么?”乞丐眼中带着几分了然,嘴上却装着无辜。 “呃,我是……”白衣女子不知所措,脸是红的,心是乱的。她想了半天才理出一丝头绪,“你不是乞丐吧?” “自然。”英俊男子嘴角噙笑,带着几分挑弄的语气说:“你觉得乞丐能会武功?能救了你?” 白衣女子无地自容,她有些羞愧,觉得自己不该以貌取人。 男子却似不在意,拱手抱拳道:“众阳宗逆徒狄豹,敢问姑娘芳名?” “边城华中兴将军之女华苑琼,狄少侠有礼。” 俩人这便算做结识,但人在江湖哪能不起个假名糊弄,毕竟谁也说不准自己遇上的人是忠是歼,因此这互报的姓名是否就是真名有待商榷。 “你我一起把那群百宝阁的黑衣杀手埋了吧?” “好。”华苑琼答应。 但俩人来到放置尸体的林间却是什么也没见到,就好像这群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若不是草叶上还留着血迹,狄豹定然以为自己不曾杀人。 “这是怎么回事?”华苑琼在那片区域里走来走去,看她那个样子,或许以为那些尸体钻进了土里。她惊恐道:“我来时还见那群人躺在这里,怎么这就没了。” 能给百宝阁的黑衣人收敛尸骨,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办成,这说明什么? 说明百宝阁的人到了,并且人数不少,若是他们就在这山林中,他有没有把握逃出生天,有没有把握救下华苑琼? 答案是未知。 就在他思索逃生之法时,三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狄豹周围,将他和华苑琼团团包围。 二比三十,百宝阁培养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狄豹都已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这可如何是好? “诸位可是有什么事?”狄豹故作不知,然后一脸恍然。 华苑琼都佩服这人的演戏能力,她一脸震惊不敢靠近狄豹。 这男人却是把她揽到怀里,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对周围的黑衣人说:“这是拙荆!” “臭小子,百宝阁的闲事你也敢管,如今再来求饶,晚了!” 第7章 甥舅反目 山林中站满了人,轻风拂过林间,鸟儿都失了声般,有一人跃众而出,中年男子年近四十,满面含煞。 许是虚张声势,但在狄豹看来却是怒火中烧、隐忍不发。 他其实是了解百宝阁行事的,因此不想华苑琼出面,他的理想状态是这帮人并不能一眼认出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这样想也是有理由的。 华苑琼一直白纱遮面没有露出面容,他们又不是方才那帮黑衣人,那帮黑衣人又没有留下活口…… “这与你无关!”华苑琼被护在身后,她目露感激对狄豹说:“他们人多势众,你不要掺合。” “放什么p话?你是我小豹子的妻……” “小豹子?”身后传来一声询问,狄豹停了言语,一脸惊恐地回头,看到来人脸色惨白。那人却是嘴角噙笑,一身褐金色长袍走向二人。 华苑琼也跟着回头,她挡在狄豹面前说:“此事与他无关,你放她离开!” 狄豹眼珠颤抖,像是看到了恶鬼,他听到来人问了一句:“小豹子,看到舅舅不问好,这是你曹家教你的礼仪?” 狄豹嘴唇颤抖,“百宝阁阁主大驾,只不知我身边这位女子到底是何人能惊动您老人家。” “她呀!”来人抱手而立道:“她是蕊寿郡主冯舒馨。” 二人四目相对,目光里皆是被骗的懊恼。这懊恼只有三分,另七分是了然。行走江湖他们都晓得自己会被骗,至于那三分,其实是他们对彼此初识的期待。 “郡主好!”男子嘴角带笑,敷衍地行了一礼。 “未请教公子大名。”女子一脸笑,眼中却因男子这一礼而生气。 他凭什么怪我呀?你这个乞丐又哪里真诚了? 我哪里不真诚?你命都是我救的。 俩人的眉眼官司被百宝阁阁主瞧了个明白,他笑着说:“他呀,是众阳宗宗主弟弟家的小公子,是老夫的亲外甥!姓曹,单名一个勃字。小豹子是他母亲给起的小名……” “那这个狄是哪里来的?”冯舒馨问。 曹勃抽出袖筒中的两截短棒合二为一,转身扑向百宝阁阁主,他突然发难让周围人措手不及,百宝阁阁主却是嘴角带笑,高声命令周围人都不要动,转身躲过了来自外甥的一击! “大外甥,功夫又长进了。”百宝阁阁主游刃有余的躲避着,“不过你这手里要是提了把剑,舅舅小命难保啊!” 曹勃一言不发,招招要命。 “当初你若是再坚持坚持,兴许还要唤我一声岳父,这女婿杀岳父倒是不稀罕。” “放p!全是放p!”曹勃满脸凶狠,他怒斥道:“你当我真稀罕你那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女儿!勾-引大伯子不得好死!” 百宝阁阁主未料到他会说这种话,脸色微变,原本长辈戏弄小辈的心思淡去,余下只剩教训! 冯舒馨也看出对方表情换了,她怕自己的救命恩人吃亏,手中宝剑立时就抛了出去,曹勃就地一滚接住,毫不留情的翻身回劈。没有留情,那一剑挡胸滑开百宝阁阁主的衣裳,一道血痕直入血肉里。 百宝阁阁主受伤后当即后退,退出数步便被属下扶住。主子受伤周围人如何能忍,但还是被阁主制止。 “一年了,你竟还在记恨。”百宝阁阁主忍着疼,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曹勃目露凶狠,“我只恨自己顾及这一丝血脉亲情,无法将天下最无耻之人杀尽!” “好好好!”百宝阁阁主苦笑,“今次我看在你母亲面上放你一马,此后你我便断了这情分吧!走!” 就像来时一样,三十几人缓缓退下,冯舒馨来到曹勃面前,看他目光,只觉伤心痛苦。方才二人交手,她看得明白,曹勃有几招是这位百宝阁阁主教的。 第8章 痛苦过往 清风过山岗,叫卖穿街巷。 长街上酒幡挑得最高的小酒馆里,迎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他们吩咐小二把桌椅摆在小店后面的巷子里,那里有一棵大柳树,阴凉、偏僻,适合聊一些不该外人所知的过往。 “我是众阳宗宗主的亲侄子,因为父亲早早过世,大伯几乎就是我的父亲。武功是他教的,因为心疼我年幼失怙,大伯对我比对几个堂兄弟还要宠爱几分……”曹勃嘴上说着自己受宠,脸上却带着十足地讽刺笑容,他说:“我也是最近一两年才明白,吃喝上的照顾疼爱对于众阳宗宗主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一旦涉及最核心的利益,做父亲的还是向着自家儿子!” 原来,曹勃的母亲出自百宝阁,百宝阁阁主是他的亲舅舅。 舅舅家有位表妹,她称不上国色天香,却活泼可亲。且因为两家表亲关系,曹勃与这位表妹可谓是亲梅竹马,两家又亲近便早早订了婚约。 曹勃因被母亲教导一心只等表妹到了年纪嫁给自己,谁知在商议婚事的半年里,表妹变了心,她喜欢上了曹勃的堂哥,堂哥也喜欢她。 百宝阁和众阳宗之间的婚约如果能落在嫡系子弟身上那是再好不过,这件事对两家都有好处,他们甚至问都不曾问过曹勃的意见就把婚约转到了一对儿有情人身上。 当曹勃得知这一消息时,母亲满脸泪痕地跪求他放手。 “是娘的错,娘不该自作多情,本以为是亲上加亲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羞辱,是娘……” 母亲的话他没有听完,得知未婚妻要嫁给别人时他提着剑去见了自己堂哥。谁知却在堂哥那里看到表妹一脸陶醉地依偎在堂哥怀里,二人好似一对神仙眷侣,自己倒像个要拆散鸳鸯的恶人。 虽是如此也无法让他放过这对儿背叛他的亲人,于是长剑刺出! 曹勃永远记得,堂哥身后站着他的两个亲兄弟。这二人往日里与他最好,常常背后说堂哥爱教训人,说如果不是父亲有言在先将众阳宗传给堂哥,他们一定要跟堂哥抢。 就是这两个平日不服堂哥管教的家伙,他们站在一奶同胞身后,拔出剑与他对峙。 “我父亲给你吃给你喝,平日里没少照顾。你那一身无人能敌的剑法武功,哪一样不是我父亲传授,如今倒是仗着这一身的武艺来杀他的儿子,当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曹勃从前总听母亲说,她和父亲不该只生下他一个儿子,该多生几个与他为伴,这样别人欺负他的时候就有人帮忙了。 他那时不服气,他明明有兄弟的。有这几个堂兄弟在,谁敢欺负他?! 可他从没想过,如果欺负他的是他那几个堂兄弟又该怎么办? 那时曹勃拼了!既然都被人骂了是白眼狼,何妨就真做一回白眼狼。于是,兄弟四人打架,三打一,曹勃没有留情,那三人被激起火也不留情。 吐血、受伤,曹勃没有落下风。他一向是兄弟几人中剑法武功最好的,但是这好却打不过大伯。 大伯出现了,一剑挑开曹勃手中的剑,他忍着怒火让人送走了表妹,留下兄弟四人受训。他说曹勃已故的父亲,说江湖纷争,说众阳宗的内忧外患,最后说起了对自己的教养之恩,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都在说他的不懂事,不顾全大局,为了儿女情长不要手足,字字句句如刀将曹勃对这里最后那一份温情狠狠抹除。 “……勃儿,你说你对得起谁?”大伯语重心长地问。 曹勃看着曾经无比孺慕的大伯,冷声道:“手足?抢弟媳妇的手足?让弟弟被人耻笑的手足?人说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者不共戴天,不曾想却会发生在我身上!” “勃弟?!”堂哥惊呼,“何至于……” 曹勃此言一出,对面的父子四人皆变了脸色。 “别人愿意受这奇耻大辱我不愿意!”曹勃恶狠狠地看着父子四人,道:“从此以后我便不是你众阳宗的人了,行走江湖再不自认姓曹!” 就这样,曹勃叛出家门,自取名姓狄豹! 第9章 痛苦交换 一张方桌一左一右坐着一男一女,桌上放着一壶酒以及一坛酒,说是共饮其实一直是对面的男人在独自喝闷酒,因为喝的急喝的多很快就红了眼睛有了醉意。 “小二,菜怎么还没上?”白衣女子拍了拍桌子。 她记得今早这人就是一身酒气,如今天色快黑下来了都没见他吃过饭,若是再不吃些,这人怕是要难受。 小二战战兢兢走上前来,说:“姑娘,咱家厨子两日前就不在这儿做事改去别家了。咱们这儿如今就只卖酒,若是您跟这位公子再晚来几日,咱们这酒铺都要撤了那幡子了,关门大吉咯。” 白衣女子拍桌,显然以为是这小二故意拖延的借口,不想手腕被人捏住,她正要挣脱,对面那人道:“他不曾说假话,昨日我还在这里打了壶酒,以往他家都掺水的,昨日那壶竟没掺水,想是生意做不下去心灰意冷下没了斗志。” “……”白衣女子竟有些同情的看了店小二一眼。 那店小二却是被惹毛了,“你放p!我们这里昨日只有一个乞丐来买酒,何曾见过你?” 男人笑了笑松开白衣女子的手腕兀自喝酒,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白衣女子瞧了他一眼,对小二说:“你家后厨在何处?我二人还不曾用过饭,你们既然没有大厨,便我自己随便炒几个菜,一会儿你让你们掌柜瞧着该给几个钱,这样如何?” 小二立时又恭敬起来,带着白衣女子走去了后厨。 不到一刻她就带着小二走了回来,托盘上放着三道菜,两碗面,这做饭的速度不比大厨慢。 三道菜放上桌,一道炒花生,一道炒鸡蛋,一道炖肉片,虽然卖相一般,但对于一天没吃饭的人而言可算是山珍海味了。 男人与对面的白衣女子说了伤心往事,又喝了酒,肚子空空便不再客气,拿过筷子便大口吃起面来。 英俊的男人,即便狼吞虎咽也是豪放的不羁的,赏心悦目的……可惜,心中藏了太多伤心往事,吃了两口便一滴眼泪落在了面碗里。 本就饿着,喝了一顿闷酒,又吃一顿掺着眼泪的饭,嘴里、心里滋味能好受? 白衣女子觉得自己该劝劝,却不知从何说起。 男人却是掩耳盗铃般的说:“我已经一年没吃到一口正儿八经的饭了,平日里就在这街上躺着,有人可怜扔个自己吃了半截的馒头……” 幸亏小二此时已然离开,要不然就会认出这桌边坐得贵公子样的人,就是那整日里来店里打酒吃的乞丐。 白衣女子瞧着他这样惨兮兮,忍不住出言道:“谁不是背着半身伤痛,不过我与你的伤痛不同。你的伤痛多半是别人对不起你,只要你愿意原谅他们也就不会折腾自己。我的呢,那是自己作出来的,我得求着人家原谅我,可惜啊,那人已去,我要认错得去死。偏我又舍不得死,只能这样逃婚、离家,四处折腾。亏得我爹名声好使,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多会给些照顾,要不然早就出事了。” 第10章 边城英雄 一城的西北方是茫茫大漠,开阔狂放却又凄凉,城门内是安居乐业,人世繁华。 这里便是边城。 城主天佑王守护边境,护持一方百姓长达40年,他是这天下唯一的异姓王,由朝廷亲自颁下旨意授世袭罔替金匾! 说是殊荣谁不知道是个黄金枷锁,曾经天佑王是个江湖人,因心中存着一份热血而去了边城,又因原主将临阵脱逃不得已被推上主将之位,朝廷顺势而为颁下召令给他名言言顺守护边城的名分,从此扎根边城直到五十七岁生下唯一独女。 女儿三岁时,边城上下一心与沙漠里的汗儿蛮族打了个狠的,这一仗可保边城三十年安稳,天佑王心里想着到汗儿蛮族卷土重来,他的宝贝女儿已嫁人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及她,便放心离世了。 他的离世边城上下以及朝堂、江湖都有所准备,毕竟守护边城的四十年里他受过多少次伤,又有几次死里逃生他们都知道,但这些人中要除去三岁的冯舒馨。 天佑王年少时拜师无数,是江湖上有名的天资绝佳的少侠,很多人都以为他会自立门派,广收门徒。谁知他竟在弱冠之年领了官职,守护边境,这一守就是四十年。 原本他只想将一生血肉用尽,从未想过什么娶妻纳妾,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事。他虽是朝廷封的天佑王,脑海里向往的还是孤身一人浪迹江湖,无妻无子无牵无挂。但谁会晓得救下一寡妇,那寡妇一心要给他留下血脉。 这事其实简单的很,且在边城很常见,无非是寡妇年少时嫁给了心爱的竹马,竹马打仗没能回来,他们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寡妇是有机会再嫁的,可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竹马,就这样守寡二十年,已然昨日黄花,没多少姿色了。 边城安居乐业并不代表就没有恶人,寡妇有一门酿酒的手艺被人盯上,那人也没多大势力,但有三五个大男人也足矣吓坏寡妇。 他们不图她的色就图她手里的酒方子,虽不图她的色,可言语上的侮辱也足矣逼死一个一心为丈夫守节的女人。 “大嫂,你身子匡了这么久,也想念男人的吧?” “是呀,是呀,要不要兄弟们满足你一下?” “兄弟们不嫌弃你肉松,你瞧着兄弟们的身子是不是很喜欢?” 有人脱了衣裳露出上半身,又是抖又是在她眼前晃,多看一眼就说她想男人,手推在他们肩膀上就说她欲火焚身,打算投怀送抱。 寡妇被逼的面红耳赤羞愤难当,他们就开始推诿,言语间更加放肆。 “呦!嫂子这是瞧上你了,快快快,把人抱屋里去!” “是瞧上你了,你看她那屁股,恨不得贴你身上去!” “你们俩一起,我怕嫂子匡了这么久一个满足不了她……” 寡妇终究忍不了这等轻薄,她奔出家门,直奔城中最大的水井而去,她自己家的井是丈夫打的,她不能污了丈夫的家门。 谁知那日赶上天佑王出城巡街,年近六十的男人,虽因常年征战面容上粗糙了些,总归身姿坚挺不输少年。 他飞身而起,在井边救下了那个寡妇,寡妇受尽刺激,命虽暂时保住了却总浑浑噩噩,时不时就要寻死。 天佑王把人带去了王府,因这一变故,城中谣传天佑王爱寡妇,救了人就不打算放人走,趁人之危,卑鄙下流! 寡妇自知给这位大英雄添了麻烦,心中愧疚。又听说府内没有女主人,如果天佑王真爱寡妇倒好了,毕竟寡妇也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偏他只一心守城,立誓为边城百姓血泪洒尽…… 寡妇心中感动,做了个决定,她要给大英雄生孩子。 大英雄不愿意怎么办? 示弱、撒娇、哭求、磨缠,女人会不会的所有招数她一一学来,全部用在这个男人身上! 若是不知二人身份,或许会骂一个老不休,都是夕阳红玩什么纯情暧昧,偏他们都是半生孤苦,来日无多,这份不甚美观的黄昏恋,终究还是如年少夫妻一般,开出花馥郁芬芳…… 寡妇怀孕了,大英雄非常惊慌。他的女人年近四十,如何能生? 寡妇却非常坚持,她承诺大英雄只要这一个,无论男女。 九死一生生下一个女儿,寡妇很沮丧,可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再为他生第二个孩子了。 大英雄却非常满意,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了,谁知道中途还有天伦之乐可享,这都是寡妇给的。 她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自己的名声,也不顾守寡半生的旧日情份,一心只想给他幸福,他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女人! 崇拜、感激产生的爱情,女人报答的方式很直接,就是给你生孩子!大英雄可能开始不懂,但当属于他的孩子抱在怀里,这个男人从心里妥协了,他真的 第11章 女扮男装 大柳树下,男人吃饱喝足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冯舒馨叫来了店小二收钱,俩人吃饱喝足离开。 长街上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并排走着,冯舒馨说:“我以后叫你什么?” “狄豹。”男人眉毛微挑,道:“曹勃早就死了!我叫你什么?” “我改名换姓是不希望给自己招惹麻烦,你如果不怕麻烦叫我冯舒馨也可,郡主也可。” 狄豹笑了,“郡主父母的感情真让人向往。” “向往?”冯舒馨微笑摇头,道:“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短,我父王又常在军中,他们不像夫妻,倒像是长官与下属。” “可是在人生最后一刻,王爷定然觉得不枉此生。” “你又如何得知呢?”冯舒馨苦笑,似想起许多过往。 边城的天佑王府是一个三进的大宅子,在寡妇住进来以前从未有前院后院之分。寡妇住进来以后,便有了后宅。 天佑王生下女儿冯舒馨前,长年住在军营,仅有的几次长住也是因为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必须要有个安稳的地方养伤,这才在王府住上三五个月。 他这样不重视衣食住行,王府的规格自然不能跟京城的皇亲国戚比。但自从有了女儿,他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如此下去,便开始布置王府。 一个常年征战的行伍中人,又如何能知晓京城那些大世家们如何养护女儿?他给冯舒馨建了个比武场,木刀木剑从她刚会爬就准备好,还有木马…… 若是家中生了儿子,这般准备倒也无妨,可冯舒馨是个姑娘。 有人说天佑王想儿子想疯了,只有寡妇知道,她的大英雄不会养孩子,单纯地只以为冯舒馨是他的女儿,老子喜欢的东西孩子一定会喜欢。 寡妇不想辜负她的大英雄,也不想让身为父亲的男人失望,所以,哪怕在他死后,冯舒馨都没有一日像个普通姑娘那样学习过女工。 冯舒馨在父亲死后得封郡主,皇帝保留天佑王封号,让他的家眷在边城天佑王府继续过她们的安稳日子。 如果母亲是个大家闺秀,如果母亲没有特别崇拜父亲,如果母亲没有一时想差了,兴许冯舒馨能像个一般姑娘那样,到了年岁顺利嫁人。偏她母亲一心想着女儿那个英雄父亲,且因为没能给大英雄生个儿子而心生愧疚,竟找了人教女儿功夫,甚至找人教女儿兵法,竟奔着要培养个女将军去了。 天佑王给女儿建的比斗场成了困住女儿的牢房,从五岁开始没日没夜在上面翻滚。教她功夫的都是父亲的同袍,他们训练上阵杀敌的士兵,一招一式全是如何将敌人置之死地的招数,如果冯舒馨学得不好也就罢了,偏她真的很又天分。 诸位叔伯倾囊相授,他们甚至叫来了家中子侄同冯舒馨一起训练。 若这只是个故事,兴许会演出一段青梅竹马的良缘来。可冯舒馨从来都是女扮男装,那些同她一起训练的儿郎们,皆把她看作兄弟,若说有哪里不同,也就是他们练功练得热了可以扎堆儿找个不算隐蔽的地方洗澡,而冯舒馨却要由人伺候着回到母亲那里清洗自身。 尽管她一直女扮男装,但是在边城也无人不知蕊寿郡主的模样以及她爱穿男装。 第12章 想逛花楼 若是不曾去过边城,多数人会以为这里荒凉,人烟稀少,殊不知在天佑王打败汗儿蛮族后,这里繁华、人来人往,热闹程度不逊于京城,甚至因为有汗儿蛮族以及南边的商队来此进行交易,这里的东西更稀罕,人群更喧嚷。 这年,冯舒馨十四岁。 如今的她和一众小伙伴不再被教导,而是惯例进行训练。这日傍晚,结束一日的功课,除冯舒馨外的一众人相约要去“寻花楼”。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便问寻花楼是做什么的? “是男人们找乐子的。”一个少年,黝黑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爹爹、叔伯们不让告诉你。” 平日里做什么都一块儿,此时忽然被排除在外,冯舒馨如何愿意? 她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那里不是女儿家该去的地方。”又一半大少年出言阻止。 “你来说为何我不能去?”冯舒馨不死心,挺胸道:“我不像个男人?” 像! 彼时的冯舒馨脸跟这群少年们一样,脸蛋又黄又黑。常年练武的缘故,身子骨颇为健壮,全然不似女儿家柔弱单薄,可以说,若不是家中的女性长辈提醒,他们哪里会意识到这位一块儿长大的郡主是个女儿家! 尤其在知道寻花楼这样的地方,有义气的少年们一定会想要分享,偏家中男性长辈,以及兄长们都提醒过,要他们避嫌。 冯舒馨一百一千个不服,凭什么那寻花楼她的兄弟们能去她不能去?将撇下她的少年们打一顿,只要不带她去就一直打下去。 少年们再抗揍也挡不住一直如此,于是终于答应。但是,他们有条件。 “说来听听。”冯舒馨一身青衣短打分外朴素,完全没有性别特征。 “一、你不能告诉长辈,包括王妃。” 寡妇其实算不得王妃,因为朝廷不承认,朝廷只认她生下的是天佑王的女儿。但在边城,所有人都叫寡妇为王妃。 “二、今日带你去寻花楼,兄弟几个的钱都由你来给,是你请我们去的。如何?” 冯舒馨是天佑王独女,虽然她的母亲不被朝廷认可,但是这整个天佑王府都是她母亲当家,唯一的女儿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何况她还是朝廷亲封的郡主,身上有俸禄,因此她手中的钱是她这些兄弟想都不敢想的。 “三、你只能在我们兄弟几个眼皮底下行动,不能跟着任何人单独去什么房间。” 这些少年们,大的十七八岁已经订下婚事,小的跟冯舒馨一般年纪十三四岁,这年纪的少年正是对异性产生向往与好奇的年纪。他们是男子,自问去这种地方不会吃亏,他们这位“兄弟”可就不一定了。 “四、这事得悄悄的夜间进行,你届时用轻功翻墙出来,切记不能被王府中的下人看到。” 他们生在武将家,就算被父母明令禁止去逛花楼,也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偷偷瞧上一瞧。少年们又爱炫耀,哪怕知道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还是忍不住多嘴。他们自己说无所谓,若是有人发现冯舒馨也去了花楼,他们小命难保。 第13章 花楼窘境 长安巷寻花楼,人还没靠近便闻到各种花香,明明是冬末百花沉睡,偏只有这里仿佛一门之隔内是百花盛放! 一身锦色华服的小公子跟在一众狐朋狗友前来长见识,“他”眼睛里藏着羞涩的好奇,行动上轻快显得十分迫切。 快到门前时,这锦衣小公子问身边的好友,“不是说晚上来吗?这大白天能看什么?” 几名少年脸上个个儿发囧,其中最机灵的某人道:“我兄长说,白日里的歌舞最是好看。” “噢?”小公子脸上好奇,伴着友人走进大门,“那倒要瞧瞧。” 少年们一脸菜色,他们答应带好友来花楼里开眼界,一时激动竟不曾深想为何这里只接待男人,连似好友这般女扮男装者都少? 少年们不是家中独子,大多上面不止一个哥哥,即便家风再严正哥哥们没去过也听说过,尤其少年们的哥哥多数已成婚,这就更好解释了。 少年们得知真相后已经预想到挨打的命运,偏好友是郡主,他们被长辈下过死命令,要敬重不可怠慢。 阻止是不可能阻止的,且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不带她看夜间的节目。 进了寻花楼,吹拉弹唱,轻歌曼舞,没有不堪入目的打扮,少年们长舒一口气,心里想得是天一黑就带人走! 几人选了一个包间,华服小公子进去以后,又是开窗又是翻箱倒柜,看来是一心想找到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的。 这时花楼掌柜迎进来,身后带着三五个姑娘,少年们脸色大变,惨白惨白地问:“掌柜这是何意?” 花楼掌柜人精一般打量着这群少年,她微微一笑俯身一礼道:“几位小公子有礼了,我这几个女儿会些按摩的手法,您几位若是哪里有不适尽可以让她们伺候。她们还会唱曲儿、跳舞、弹琵琶呢,您几位要是来消遣的,不妨也听一听、看一看?就当救一救她们了。” 女扮男装的冯舒馨何曾见过这个,脸上泛起笑意就要答应,少年们却是心慌气短,好像这些姑娘们会玷污了他们好友似的。 “不用!”一个说。 “不必!”又一个说。 “我们就是来喝茶吃点心的,这些都不用!” 少年们赶瘟神一般拦在冯舒馨面前,而被挡住的“小公子”满脸不悦的把几人拨开,她说:“都留下,若是伺候好了有赏。” “郡……冯兄弟!”一人道:“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来这儿就是花钱的。”坐到方桌前,冯舒馨一摆手,“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我若瞧得高兴统统有赏!” “好嘞!”花楼掌柜忙招呼女儿们,女儿们隔了一面珠帘坐到了对面。掌柜的回过神来去看今日的大金主,发现这人虽与身边少年别无二致,但那眉宇间的秀气却是藏不住的。 是个小姑娘!谁家管不住女儿让她出现在寻花楼这种地方? 掌柜的不是蠢人,一合计便猜出这位的身份,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缓缓地退出了这里。 “都坐!”冯舒馨招呼小伙伴。 少年们无法,只得没精打采的坐下。 第14章 一曲红尘 不得不说,靠这个吃饭的花楼姑娘的确人美艺绝。包厢里原本紧张的少年们都放松下来,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欣赏着,直至天色渐晚…… 少年们犹如上了发条,时间一到就催促着冯舒馨离开花楼。 但至那日以后,每三五日他们就要相约去寻花楼听曲看歌舞。去得机会多了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就在这时冯舒馨认识了除她的竹马兄弟以外的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从花楼的姑娘那里打听到冯舒馨这个只看歌舞的冤大头,也从掌柜那里打听到冤大头女扮男装很有可能是天佑王独女。 他倒是没起什么坏心思,当然主要是不敢起坏心思。 他脑子里想着结识蕊寿郡主,这样他在边城的生意能好做些。为此他观察许久,一厢情愿觉得郡主身边的小子们在欺骗郡主。 于是,用了点法子支开少年们与郡主搭上了话,并假装不知她的真实身份,邀她见识见识夜间的寻花楼。 中年人也是怕的,怕这位由他单独陪着会出事,所以当晚来得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些他在边城结识的好友。 男人夜间活动是什么?左拥右抱,亲亲我我,冯舒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肯定被吓到了。她坐在包厢里久久无法平静,脑子里尖叫着想要逃走。 但是当歌舞再起,与之前看到的大不相同,她忽然就忘了身在何方。 冯舒馨在王府中看到的女子,母亲、下人少有露出手臂和小腿的,偏这夜间跳舞的花楼女子,脚上不穿鞋袜,露出半个小腿,袖子半截露出小臂,跳舞时唇角媚笑,眼睛带勾,即便她看不明白也被这大胆的着装与舞蹈引得目不转睛。 那跳舞的女子原本是隔着珠帘,跳着跳着来到眼前,手臂圈在喝酒、聊天的男人肩头,手指在他们脸上、手臂上、胸膛上游弋,动作越发火热大胆…… 她们都被掌柜的叮嘱过,华服的“小公子”是蕊寿郡主,是个女的。因此,人手一个美人,只有冯舒馨怀里没有,她心中不平,竟要上手去夺。 这一举动把知情人都给镇住了,中年人觉得荒唐,花楼女子们觉得稀奇,但所有人都没把她抢人的举动放在心上。 冯舒馨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她笑着看向花楼的姑娘们,“谁伺候的好就给谁。” 姑娘们愣了愣,她们不相信蕊寿郡主舍得这颗夜明珠。 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把夜明珠塞回去,又从随身荷包里捏出一枚莲子大小的珍珠。 “那夜明珠是陛下赏赐的贡品,给了你们怕是要招惹祸端,不如就给这颗珍珠,我还有十几颗,你们如果伺候好了我就一人给一颗。” 这珍珠或许没有那夜明珠珍贵,但只一颗也要几十两银子,花楼的姑娘再不敢犹豫,争先恐后来到她身边。 有捏腿的,有捶背的,还有喂她吃喝的……中年人瞧着一阵无语,见一姑娘手指摸上蕊寿郡主的脸,他更是恶寒。 冯舒馨也不自在,她不明白被姑娘们簇拥的快乐,看不懂这些男人们为何被摸一摸就陶醉到不行,她并没有特殊癖好,她只是喜欢漂亮的她们和自己呆在一起! 而在这些姑娘这里,不被占便宜就有好处拿想想很划算,于是在此后的大半年里,只要蕊寿郡主出现身边就有她们的身影。 跟花楼女子做朋友,若是在京城只怕要连累一府名声,府中姑娘都不必寻婆家了。偏冯舒馨人在边城,在这个地界没人管得了她,连她母亲都不行! 第15章 异域女郎 正是一阵东风过,春暖花开又一年。就是这一年,边城与汗儿蛮族的通商最为繁盛,寻花楼里多了颇有异域风情的美人。 冯舒馨从没见过,第一次见就被那大眼睛的姑娘迷住。 身边坐着花楼里的头牌,比冯舒馨还要大个三岁,她一脸不满,红唇微翘的把那张花痴脸掰到面前。 “小公子难道也要学那些个臭男人喜新厌旧吗?” “姐姐这是哪里话?”冯舒馨心虚的端起面前的果酒喝了,道:“我不是没见过么,瞧着新鲜。” 头牌原本只是假意着恼,此言一出立刻起身就要走。 冯舒馨出手抱住她腿,“好姐姐,不气不气。” 头牌重新歪倒在她身上,眼睛里还带着怒气,但说出的话却已是在讨好了,她说:“我算瞧明白了,天下的人都一样,都贪个新鲜。倒不如早早赎身寻个人嫁了,也好过求着盼着想着你们哪天能记起我,给我一个安身立命的活法。” “姐姐若是愿意,我给赎身钱就是。”冯舒馨早就想给她赎身,奈何她不愿意。 “我是要嫁人生子,又不是只图个自由身。你是能让我嫁,还是能让我生儿育女?” 冯舒馨无言。 她混在这花楼里,虽然这地方外人听来污秽不堪,但因她身份特殊,老爹于此地百姓、商贾都有大恩,所以行走间没人敢算计,也无人敢对她不敬。这一年来都晓得女扮男装的是蕊寿郡主,却没传出任何于她名声有碍的流言。 她是边城人人捧着的小公主,花楼里所有的姑娘都愿意伺候她,毕竟没有特殊要求钱还给得多,谁不愿意呢? 可要说哪个想跟她长久发展,那简直就是笑话,被人玩弄半生的女子想要个家,那种有男人呵护,有儿女依靠的家,这个冯舒馨可给不了,毕竟她是个女人!谁会想不开要跟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呢! 头牌揽住冯舒馨的肩膀,小声在她耳边说:“郡主早晚也要嫁人的,难道还想过一辈子这种日子?” “婚姻大事我哪能做得了主?我这种要陛下赐婚的。” 头牌目露羡慕,“那必然是惊才绝艳、家世非凡的少年,若有一日陛下赐婚,郡主可要好好学一学贤妻良母的做派呀!” 冯舒馨一脸忧虑看向场中那跳舞的异域舞姬,且不说这舞蹈如何既美且媚,单只说她露着肚脐,大腿若隐若现,胸口饱满,锁骨天然……简直是眼睛的福利,从未有像此刻这般,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这等绝色若是娶回家,每天还能好好练功吗? 手缓缓伸进随身的绣袋里,摸出那颗没舍得送出去的夜明珠,头牌看到夜明珠眼睛一亮,却见这“小公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新来的异邦美女,她不由得心里“啊忒~这就是个小色魔吧?!得亏是个女娃,要是男子天佑王注定晚节不保,这就是纨绔、色痞,不肖子孙啊!” 那异域美人是个识货的,看到夜明珠,一舞毕来到了冯舒馨桌边。 这个小“色痞”竟然看向头牌,眼神竟是“请你自觉的”暗示,头牌被气得不轻。离开的慢了,还被这异域美人撞了一下。 头牌心中不平,想着郡主这样一个女子竟也惹得她们花楼里的姑娘们争锋,她来到掌柜身边。 掌柜问:“你告诉她那位是郡主了吗?” 头牌眼珠一转,道:“说了,不会怠慢郡主的。” 事实上没说。冯舒馨外表装扮太像一个少年公子,那异邦美人若是不知她的身份,定然要一颗芳心暗许,女人爱上一个根本不可能爱自己的人会有怎样的后果?头牌非常期待! 第16章 情不由己 金银首饰店里,一身银色衣衫头戴银冠的“小公子”靠在高高的柜台上,挑拣着木盒里的首饰。 有人从店门前走过,看到是他转身走了进来。显然,这人认识。 “冯舒馨……”来人一身灰色软件,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军营回来。 “放肆!名字是你随便喊得?”冯舒馨头也不抬。 入冬前,一起练武长大的伙伴们就纷纷入了伍,只有蕊寿郡主冯舒馨,她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同伙伴们一样建功立业。 这也是为什么,她独自在寻花楼大半年,家里人没一个追究的。也许,他们压根都不知道! “郡主终于记起自己是个女子,来店里给自己买首饰了?” “讨打啊你?”冯舒馨抬头,小伙伴这大半年变化很大,更冷硬,更高大了,她问:“你怎么想起回来了?是来……” 话未问出口,对方转身就走,边走边解释道:“我只有半日假,回来相看媳妇的,先走一步!” 目送小伙伴的背影,冯舒馨的眼睛里盛满了遗憾、失望以及羡慕。 同样学习弓马骑射,她因为父亲在江湖上混过,剑术、轻功在这些伙伴中只高不低,但却因为她是个女子,这些没日没夜的练习都成了摆设,毫无用武之地! 有时她甚至很羡慕花楼里的姑娘们,她们唱歌、跳舞、弹奏乐器统统都有人欣赏……只有她,这世上只有她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却什么也换不到! 忽然她想起昨晚,在寻花楼有人因为沫尔倒在她怀里而寻衅滋事。 沫尔就是寻花楼新来的舞姬,一名汗儿蛮族的年轻姑娘。冯舒馨用一颗夜明珠引得她坐在她身边,靠在她肩头……这样绝世的美人自然不止冯舒馨喜欢,不争不抢的美人如何算得上美人? 客人们打起来的时候,她轻松护着怀里的人儿,让她不被任何人骚扰。 翻倒的桌椅,凌乱的珠帘,以及倒在地上的果盘、酒壶……只有冯舒馨怀里岁月静好。 自昨晚以后,那异域美人就打上了她冯舒馨的标签。知晓冯舒馨身份的人只笑笑全不当回事,唯有沫尔,一颗芳心暗许! 她向冯舒馨提了个要求,要他用九十九两白银打造一套郃珈。郃珈是汗儿蛮族男子向女子提亲时的聘礼,九十九两银自然不是每个汗儿蛮族男子都备得出来的,总要有那么一件作为聘礼。 是的,郃珈其实是一套首饰。这套首饰包括戒指、手镯、项链,以及最重要的挡风纱。 挡风纱顾名思义,它是用来包住头脸的。 汗儿蛮族的挡风纱非常精致,除了有花纹还会有流苏,这流苏一般是金属材质,当风起时,哗啦啦十分悦耳! 冯舒馨打听了郃珈都有什么,却忘了打听这东西不可乱送。因此,当她把这些交给沫尔后,那姑娘是如何的欢喜,如何的激动,如何的向往! 她想嫁给“小公子”,她想有个家! 但谁能想到,边城上下都知道蕊寿郡主喜欢女版男装,偏这位异域美人初来乍到不知内情,且花楼里嫉妒她的人众多,也无人主动告知…… 就这样,沫尔抱着有朝一日赎身离开,届时与“小公子”双宿双栖。 她的愿望何等朴素,却料不到这个愿望最终实现不了! 第17章 女负心汉 边城的五月,关门外牧草翠绿,黄色的羊群欢天喜地的在草地上奔跑。关内送来的春风,也带来了一则好消息。年满十五周岁的蕊寿郡主将被召回京城,与六皇子择日完婚。 忽然被赐婚,边城上下却早都知道有这么一天,因此不悲伤,反而跟草地上的黄羊一样欢天喜地,甚至到了张灯结彩的地步。 而这些,与寻花楼的异域美人沫尔毫无关系,她在等她的情郎。 半个月,整整十五日她的情郎都没有登门,每日摩挲着整套的郃珈,却等不到要娶她的人。 她去问楼里的人,开始时用得是汗儿蛮族的语言,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边城百姓大部分都听得懂日常用语。 这些人里不是只有她的情郎独一无二。 近二十年间,因为没有战乱双方通商往来,很多百姓要给南边来的商人做通译,寻花楼里的姑娘们更直接,要伺候的可不止南边来的商人,还有汗儿蛮族人…… 她们知道她在找蕊寿郡主,可她在备嫁,谁敢明说?万一这姑娘跑上门要问个清楚明白,她们郡主的名声岂不毁了? 没人敢说,甚至楼里的掌柜暗暗不让她出门,相思成疾,沫尔直接病倒在床上。 楼里有位姑娘要被赎身了,她临出门前去了沫尔房间,跟她说:“你不要等她了,好好地伺候两年,自己賺够钱离开!” “好姐姐,你能出门,你去给他带个话吧!就说我旁的不求,只求他来看我一眼,我就想问个明白。” 美人即便是病了也别有风情,那姑娘想告诉她真相,却怕她受不了这刺激,便只得点头答应。 百姓登门天佑王府的家将是不会阻拦的,于是这寻花楼里的姑娘很顺利的见到了一身女装的郡主。 大半个月没见,郡主大不一样。行走举止,脸上白皙,像个贵女的样子。 “郡主你这?” “嗨!这半个月每天被京城里来得婆婆教规矩,她们还带来了什么玉肤雪肌膏,每天都要我从头抹到脚,看看……跟刚退了毛的羊羔子似的。”冯舒馨只当遇上好友,一通抱怨道:“姐姐要不要?如果要得话,我匀给姐姐两罐。” “不用!”门前的姑娘欲言又止,她没有说沫尔相思成疾,只道:“沫尔病了,郡主有空闲的话,且去瞧瞧她。” “病了?” 这年头谁家有个病人都是天大的事,因为谁都保不准这一病就是再难起床。 于是,蕊寿郡主就这样直接叫了轿撵,一身女装的进了寻花楼。 看到这个样子的情郎,可想而知沫尔受了多大刺激,尤其这位面庞白嫩,看不出往日模样的女子,一声声关切地问:“哪里不适,请了哪个大夫,吃得什么药?” 沫尔一口血喷出,抓着一脸惊慌的女子袖口问:“你…是不是有个一胎双生的兄长?” “我爹娘就我一个孩子,这城里的人都知道。” 沫尔难以置信,“都知道?花楼里的她们也知道?” “是啊,我是陛下亲封的蕊寿郡主。” “天佑王独女……” “是。”冯舒馨一脸疑惑。 “你为何要送我郃珈?” “不是你要的吗?给你夜明珠你不要,你要的那些也没多少银子,不过是这城里的铁匠见过没打过罢了,多给钱也不费事……” “那夜明珠何其珍贵,郡主舍得?” “不过稀罕而已,我见得多了,倒不觉得它有何稀奇。” 沫尔看着面前的女子,苦笑,一腔真心错付,再难回转,她只求此人离她远远的,永生不见! 将人赶出门,冯舒馨站在门外难以理解。她回头,是寻花楼里的姑娘们,她们远远地瞧着热闹,一脸你这个“负心汉”的表情。 “我是女子!”冯舒馨再迟钝也是有感觉的。 姑娘们转身,脸上不屑,一人一个语气词“嘁!”扑面而来的嫌弃。 原来负心汉要这么大群众压力吗? 冯舒馨去敲门,门内传来沫尔的咳嗽声,“郡主娘娘现下应当在备嫁,备嫁之人如何能在花楼里流连,难道不怕这事传进京城坏了名声?” 门口没了声息,片刻有脚步声远离,盼了十五日却盼来一场空…… 第18章 顶尖嘲讽 “你一个女子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还跟异域美人有过一段爱恨纠葛?!”男人的声音太过响亮,惹来路边百姓回头张望。 但是长长的大街上人烟稀少,卖货的和买货的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无法令这些人多驻足哪怕一瞬。 “你小声点。”冯舒馨的脸红成一片,大约是对年少时做得荒唐事生出了些许不适。 狄豹自知失言,但脸上带出的却是不服气,他小声说:“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众阳宗嫡脉弟子从小洁身自好,倒不如你一个女子活得潇洒通透。” “没有这等经历也是好的,当负心汉心里承受不住。”冯舒馨一脸怅惘道。 “沫尔的结局是什么?”狄豹一脸沉重的问。 “你怎知?” “世人谁不知蕊寿郡主的婚礼仪仗进了京城,却没有举行大婚,婚前郡主就逃婚了。” 冯舒馨仰头看了看天空,眼圈红了,她看向狄豹说:“我从未跟人说过这些。” “你已经说了很多了。”狄豹瞥了她一眼。 “她死了。” 果然,狄豹目光一沉,道:“她为了你都吐血了,你竟然就那样离开?” “我又哪里知道她不晓得我是个女子。”冯舒馨一脸冤枉道:“我大婚前又去寻她,她在人群中应付很多男人,花蝴蝶一样。我以为我大婚对她没有影响,但是我还念着寻花楼不是长久之地想为她赎身,但是她不愿意。” “你又不能娶她,你给她赎身她又能去哪里?” “她也是这样说得。”冯舒馨道:“我以为她是有了自己想走的路,却不知她走了绝路。” “她是怎么去的?” 冯舒馨一脸哀伤,“算是自尽。” “你是怎么知道的?” “沫尔有个妹妹,她来杀我时说得。”冯舒馨说。 那时冯舒馨刚刚到达京城,水土不服婚期延后半月。她病了一场,京城的蕊寿郡主府整日里飘着药香,每日里都有御医进出。 因为府内有边城去的下人,以及宫里赐下的内侍,人员复杂,彼此都不熟识,这就让沫尔的妹妹钻了空子。 她一路摸到冯舒馨的卧房,彼时她正卧病在床,可以说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沫尔的妹妹名叫香香,姐妹二人是双胞胎,同时成为了罪奴。姐姐被卖去了边城做舞姬,妹妹被卖入百宝阁,成了一名杀手。 冯舒馨见到沫尔的妹妹以为是她找了来,心里高兴。却不想对方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小姑娘眼中含泪,却下不了手。 “我姐姐真蠢,竟为你一个女人自尽?”香香强忍眼中泪水,“明知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家,又为何送她郃珈。你难道不知汗儿蛮族的女子,一生只能收一个人的郃珈?” “……”冯舒馨惊呆了,“沫尔自尽了?怎么会?” “你去长生天问她!”香香不再与她多言,告知来历,告知她死因已够了。 冯舒馨还没活够哪里舍得死,再说她自觉冤枉也不肯死,于是她拖着病体与之交锋。好在这位香香技艺不精,且因为第一次杀人手下有顾忌,无法下定决心下死手,不然自己就算长出三头六臂病中也无力抵挡。 俩人交手数个回合,护卫才到,最后结局可想而知。香香被押入大牢,朝廷因她出自百宝阁从而怀疑百宝阁心怀不轨,而冯舒馨因为知道了沫尔的死决定逃婚,百宝阁为了摆脱嫌疑紧追不舍,这才有了树林里的一幕。 “这样说来,那十几人不该杀的。”狄豹低声说。 冯舒馨却不这样想,如果不杀他们,他们会一直纠缠她。但她跟百宝阁回去,边城异域舞姬爱上边城蕊寿郡主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她倒无所谓,反正皇家不会再要一个逃婚的儿媳妇,但沫尔一腔深情错付却会被人议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沫尔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沫尔的那个妹妹也没感情,她来杀自己就是死敌,她不会给死敌求情,综上她并不想跟着百宝阁回京! 第19章 千里探母 城门前,有人进有人出,一男一女俩人走出城门,站在官道上不知何去何从。他们其实都有点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从不想回到过去生活的地方继续。 狄豹丢了姓名,不愿再以众阳宗弟子自居,但他母亲,他还是想再见一见。 冯舒馨跟他一样,不过她才俩月没见母亲,倒没有狄豹那么迫切。 “我不能回去,我不想见我堂哥,更不想见他的妻子!” “不能因为别人就不见自己亲娘,要不偷偷去见?”冯舒馨提议。 冯舒馨从一位有封地的郡主到一名闯荡江湖的女侠其实是很随性的,虽然逃婚有点欺负皇帝,但一来她有父亲的荫蔽,他的功绩足够照应她一生,只要她不做出背叛国家的事,这朝堂上就有愿意为她说话的人;二来,如今的皇帝为着去年的洪涝,在为祭天一事忙碌,腾不开手收拾她;这三来嘛,与她订婚的那位皇子不受宠,皇帝对他也不多上心,总之,朝廷多以照顾功臣后人的心态照顾她,只要不犯大错,她的日子舒坦着呢! 也因此,她不介意狄豹言语上的轻薄,因为她从不怕任何男人的恶意,只要她看得见就能躲得掉。 至于鼓励狄豹回家探望母亲,她这不是对众阳宗好奇嘛! 闯荡江湖不就是要看各路高手打架?! 狄豹却没意识到冯舒馨有这等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他只觉得这姑娘体贴,不愧是天佑王的女儿(和这有关系吗?)。 但他很怕回去看那两个背叛他的人,因此有些犹豫。 冯舒馨看他皱起的眉毛,道:“天黑去,陪你母亲吃一顿饭立刻就走怎么样?” “你要跟我一起去?”狄豹一脸,你这人怎么这么积极? 冯舒馨看他挑眉的模样,眼睛里的探究,心虚了一瞬问:“你想我一起吗?” “……去,不过我要告诉我母亲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你答应吗?” “你要不怕落个跟当今皇子抢媳妇的名声,我倒也无所谓。”冯舒馨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她并不反感狄豹这样称呼她。 可能因为他将自己打扮干净后太俊了,孔夫子说:食色,性也。她非常信服这一点,反正这要换个歪瓜裂枣的这么说,一定拿出郡主的威严,招呼江湖上所有敬重她爹的侠士,把那歪瓜裂枣打到改口! 如此想着她露出一个笑,这笑让狄豹打了个寒噤,有种被猎物盯上的感觉。 有了决定,俩人又转回到城里。不一会儿,两匹马奔出城门。马上的一男一女都带着遮帽,马儿踏出一片尘土,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方。 行了约摸半日,马儿累了,俩人也有些受不了,便在中途一个茶棚里休整。 茶棚外,马儿吃着,茶棚内二人喝着茶。 狄豹说:“还有半日路程,天黑前能到。” “哦。” 狄豹望着远方的路,有那么点近乡情怯的味道,他转头看向冯舒馨,目光里露出感激的意思。 如果不是她,他哪会鼓足勇气去见母亲? “对不起啊,我没什么钱。这一路都要你照顾。” “无妨,这对我来说不是事儿。” 狄豹笑笑。 就当二人准备重新上路时,茶棚被人围住,蒙面盗匪手持斧头、镰刀来到他们面前。 第20章 林中争斗 林风飒飒,一片枯叶悠哉哉飞落。茶棚里的掌柜在看到围上来的人时,从茶炉边的地上捞起一柄斧头,原本憨厚的一张脸霎时变得凶恶起来。 狄豹和冯舒馨背靠背立在人群中,他们不确定茶棚的掌柜到底站哪边。 其实眼前的这些劫匪也很可怜,看他们手里的工具和身上破烂的穿着就知,都是普通百姓这是被逼的没了法子。 水涝一年,三年休养生息,到底要逼死逼疯多少百姓,上面的人哪里知道? 冯舒馨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她察觉身后的男人始终没动,就问:“你不会以为他们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吧?我死了九泉之下都不会放过你!” “以你跟百宝阁十几名黑衣杀手纠缠的劲头会死在他们手上?” “不会,但你要倒戈就说不定了。” “我为何要倒戈?”狄豹笑了,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你看得很准。他们不过是想讨口饭吃,不如……” “我逃婚至此你以为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冯舒馨怒了,“你觉得我荷包里能有多少钱?” 狄豹似被说服了,他转头去问茶棚掌柜的,“你站哪边?” “肯定站公子你这边,他们要打砸我的茶棚,抢我的粮食的。” “说够了没有?”一名年轻男子,脸上蒙了块布从人群中走出,显然这人就是这帮人的领头人,他手里拎着一把刀,看外形有点像衙差的刀,如果是真的那这人的来历就待考究了。 不过狄豹自认是江湖中人,他跟大多数江湖人一样,不喜跟朝廷人打交道,最好的解决争端的办法就是江湖事江湖了。 倒不是害怕与衙差打交道,只是怕麻烦而已。如果不是衙差最好,是也没关系,他自信自己的轻功可以应付任何事。 想通此节也不过花了一息,他对那年轻人说:“不知诸位想如何?” “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年轻人说着又用刀指向两匹马,“牵走!” 料不到他们会这么直接,话都没说几句就要动手抢马。见一人走向他们的马,身后的冯舒馨把方桌上的茶碗丢了出去。 一名劫匪的后脑勺被敲,像是战场上将领喊出的“杀”,双方立刻动起手来。 茶棚掌柜的大喊:“去外面动手!” 话音刚落,有人砸倒了茶棚内的方桌,冯舒馨一剑劈上,摔倒的那人就地一滚,那剑劈断了方桌的一个桌腿。 这番惊险震慑力十足,劫匪不敢再动,冯舒馨又跟狄豹背对背站着。这样清丽绝伦的佳人,这样温文尔雅的男子,他们站在一起就似一对璧人,偏他们手上毫不留情,脸上的表情坚毅,仿佛已下定决心立杀不赦。 不过是不想死,何至于就要以命相博。 有意志力不坚定的劫匪屈膝跪下,一张中年人的脸上满是愁苦,他双手合十跟狄豹二人说:“二位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家中老母七十,儿子二十生了病,孙子尚在襁褓,实在不得已才来抢劫,二位,求求你们给我一家老小一条生路。求求你们了。” 第21章 这么简单 林间依旧风起,树叶在地上翻滚,只是气氛却与之前不同。地上跪了十几人,有人脸上、手上还挂着伤。他们抢劫的心还不坚定,对狄豹、冯舒馨也没有那么大的恨意,他们只想要点养活家人的钱财。 狄豹一脸为难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也是被她养的,这衣服还是今早新换的。” 领头人仔细观察,发现狄豹虽然收拾的板正,模样也好,可皮肤黝黑,脸上起皮,此言不虚。他眼球一转扯下蒙面,脸上尽显讨好之意。 “姑娘,你瞧我模样如何?”男人收了刀,摩挲着下巴,自以为笑得邪魅狂狷,一定能引得富婆倾心,最好双手奉上她腰间荷包。 “不要脸!”狄豹双眉抖动,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那人一双笑眼带着几分不认同的笑意,“大家都是出来卖……混的,怎么就许你跟着这位姑娘,我就不行。你觉得你模样比我长得好就好?兴许人家姑娘更爱我这模样呢?” “……”不止狄豹失了言语,跟在这年轻人身边的劫匪,以及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都一脸奇葩共赏的看着他。 冯舒馨倒是很平静,她在寻花楼里混了两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倒不觉得冒犯。她之所以不出言,是在想事情。这头一件就是自己腰包里的银子够不够? 无人出言,茶棚里的掌柜怒了。 “好不要脸!”掌柜道:“就你那贼眉鼠眼如何能跟这位公子比?也不瞧瞧,一个劫匪姑娘若是要你岂不明珠暗投?” 狄豹笑了,转头道:“掌柜的还知道明珠暗投?” “见笑了,”掌柜地深揖到底,说:“若不是年景不好家里无人生计,学生还要往上考一考。” 茶棚掌柜竟是个读书人?狄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悲哀,的确年景不好,百姓都出来当盗贼了。 冯舒馨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银角子,压在了翻倒的断了一只腿的方桌上,她道:“这是补偿掌柜的。” 劫匪们眼睛都直了,眼巴巴瞧着冯舒馨,她说:“你们想要也不是不行,但我有要求。” “说来听听。”领头的年轻人把长刀一撇插在泥地上。 “我同他已有婚约,是不能再嫁旁人的。”冯舒馨的话让狄豹一脸惊讶,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们今次赶路是他要带我回家见婆婆,若是顺利只怕就要成婚。一路上不知还有多少似你们这般的盗匪,我们需要人手。你们之中无牵无挂者,可当作护卫,我每月给一两银。这个价格雇佣护卫是便宜了些,但你们自问真能保护我们吗?不过充个人场,别叫我婆家看轻了我……” 话说到此处已有人心动,大叫着,“我家里没人了,我愿意护送姑娘。”“我家中父母有兄弟照看,等我有钱了再奉养也来得及!我跟着姑娘!” 就连那领头人也是一脸心动。 冯舒馨接着又拿出一两银角子,“不愿意跟来,或者无法跟来的,我能给的只有这个。说白了你们打不过我二人,虽然东西拿得少,起码不用死,对不对?” 其余人交换眼神,中年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感激地捏着那枚银子,带着人散去了。 第22章 夜间探母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官道上,马车两边伴着四匹马,车外鸟语花香,车内狭窄异常,尤其对于高大的狄豹而言。 “既然都要坐马车了,怎么还选这么小的?” “村里人哪有什么宽敞马车,你这人比我这个郡主还难伺候。” “郡主出身行伍,在下活到如今吃过最多的苦也就这一年,受得最大的委屈也就未婚妻被大哥抢了,哪里坐过这么狭窄的马车?脑袋都不能立着。” “我觉得你并非嫌弃马车窄小,你在暗指我矮。” “……”狄豹笑笑,“郡主这是哪里话?” “少贫嘴!”冯舒馨横了男人一眼,说:“你要实在不舒服去外面坐在,或者骑马去!” 狄豹从座位上滑下来,“那还是坐车舒服。” 俩人都没有发现,这一天几次并肩作战,他们的关系仿佛经历了好长时间的相处,有点亲近,又有点默契。 马车摇晃到天黑终于来到了众阳宗的地界,这里是由几座大城组成,地貌多山,多林,城中地势最高处便是众阳宗。 “你母亲住在宗门里吗?”冯舒馨从马车里伸出头来,站在车辕上远眺那众阳门,只觉比她父王的王府还要巍峨。 “我是嫡脉弟子,我母亲是嫡脉家眷自然都住在宗门里。” “不好进。”冯舒馨说。 “我出身众阳宗,你觉得我会进不去?”狄豹非常自信。 “哦,那就请狄公子多关照了。”冯舒馨说。 “你也要去?” “这是什么话?若不走一趟,何必千里跟着你?” “你不会真打算见婆婆吧?” 冯舒馨微微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狄豹笑了,“好。” 夜晚,二人租住的小院里护卫们都睡了,两道黑影推开门窗,一左一右聚到了墙根底下,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翻上了墙,落地无声,猫一样的钻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 “你怎么从窗子里翻出来?”狄豹问。 “如果半夜有人找我,发现门锁着就不会轻易进入。”冯舒馨说:“许会以为我在屋里睡得正熟。” “……”狄豹转身,被冯舒馨一把拉住,“松开!我再重新出来一次。你坦白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偷偷去寻花楼两年都没被家人发现的主因?” “嗯。”冯舒馨拉住这人,道:“但这里谁找你?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当郡主那会儿,半夜会有人来看我睡得好不好,饿不饿、渴不渴,这里谁管?我不过是做惯了的。” “以后我也这样。”狄豹没有勉强自己再回去。 俩人齐齐飞檐走壁,不一会儿就落进了众阳宗院门内,冯舒馨不敢相信这么轻松,她回头去看大门,不会这里没有护卫吧? 正想着,一对人走过,若不是她足够瘦小被树挡住,真说不定就被发现了。 之后二人一路沿着墙根、屋檐、水缸、大树、山石的遮挡来到了一处偏院,院子不仅偏,大门还歪了,露出一条缝。 狄豹要跃上墙沿被冯舒馨再度拉住,“你母亲住这里?” “怎么?” “我父王虽然只有我母亲一个女人,但她名分上仍旧只是侧室。可你母亲是你父亲正室啊,这院子是不是太简陋了些?”她说着又看了看众阳宗的其他建筑,“这地方跟冷宫似的。” “一句话说不清,已经到门口了,进去再说。”狄豹催促冯舒馨快些,二人就一起翻墙进了他从小长到大的院子。 第23章 偷摸回家 静谧的小院三间青砖绿瓦房,院子里铺着几块石板供人走动,若这房子出现在乡下,或许会有人夸一句这家真有钱真舍得。可这房子出现在众阳宗内,歪的门,破的窗,处处都显出被人遗忘的富足。 但看狄豹似乎并不惊讶,显然他们母子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这让冯舒馨费解。 且先放下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狄豹来到门前,房门半合着露出一条光,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在等下缝着衣裳。 忽然有人影在灯前一闪而过,狄豹和冯舒馨齐齐收回脑袋,二人隔着门板听到一个丫鬟轻声说:“夫人,天太晚了,赶紧安置吧?” “缝完这边就好,等勃儿回来了能穿新衣裳。”妇人脸上尽是慈爱。 冯舒馨看向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男人脸上尽显温柔,对母亲的眷恋无论何时都是相通的。她不自觉软了心肠,忘了一些不该有的猜想。 二人就这样扒着门缝看到门里的人熄灯,从小院出来狄豹的一颗心仍久久不能平静。二人七转八绕,冯舒馨只能确定这不是进来的路,倒不知这是要去往何处。 终于,狄豹在一个红漆大门前停下,只观这门便知此处合该是嫡脉子弟应当居住的院子。冯舒馨想问这里是哪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身边已不见那人的踪影。 无奈,冯舒馨只得放轻脚步随着狄豹进了院子。刚一进去就被人扯到身前,嘴巴被堵住。 “轻点,你以为这里还是我娘的院子?”狄豹将冯舒馨控制在怀里,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见她不挣扎了,便在她眼前朝几个方向指了指。 他指的那几处都有巡逻的守卫,这一次冯舒馨基本是被狄豹牵着前行的。这院子很大,二人躲着来来往往的守卫,几乎用了进众阳宗一半的时间才到达狄豹想进的那处。 二人坐在屋顶上,隔着一棵玉兰树看着对面的屋子。那里有个年轻妇人,梳着好看的发髻,头上金玉钗环应有尽有。 “这是……你大哥的院子?”冯舒馨问:“娶你未婚妻的那位?” “是。”狄豹看着那年轻妇人的背影说:“我与她青梅竹马,她送我如意双环作为定情信物,谁知一朝变心见要不回那如意双环,就故意将其打碎。” “……”冯舒馨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瞧着那背窗而坐的妇人,道:“她或许过得并不好。” “你如何知晓?” “感觉。”冯舒馨说:“她好像过于瘦弱了。” 她话音刚落,那女子就站起身,走到了窗前。二人都看到这女子怀着孩子,但脸上并没有将为人母的快活,这怎么可能? 这时两个丫鬟来到她身边,“少夫人,且先睡吧?” “大公子呢?”丫鬟沉默,年轻妇人苦笑,道:“去见允儿了?” 丫鬟点点头,年轻妇人一脸果然如此的失望,转身离开了窗前。丫鬟关了窗,隔绝了屋顶上二人的视线。 狄豹说:“大哥身边有两个跟我们兄弟一块儿长大的丫鬟,一个叫允儿,一个叫兰儿。我还在家里的时候,跟允儿关系最好。大哥曾说,等我成亲后就将允儿给我。” 至于给他做什么,出身王府的冯舒馨心领神会,无非做妾。 她撇撇嘴,“我觉得你这大哥对你并非你所言那般关照,反而像是仇人作出的事。” “你为何要这样说?”狄豹面无表情,眼睛里却像燃了火。 冯舒馨似没看到,她说:“抢你 第24章 恩怨偷听 黑风吹动树叶,身边的男人忽然从屋顶上跃起,若没有院子里的灯光,冯舒馨怕是看不到这人飞去了哪里。 紧随其后飞掠过几个屋顶,终于落在一片青瓦上。冯舒馨跟着翻下屋顶钻进了墙角的黑暗里,男人适时握住她的手,二人钻过了一个小门。 “这是?” “我花了十年修的秘密通道,整个众阳宗只有你知道。” “我可不是你们众阳宗的人,你不该告诉我的。” “你是天佑王的女儿我相信你。”狄豹牵着冯舒馨的手,二人走进了一个不算宽敞,彻底黑暗的地下通道。 冯舒馨一向自以为比男人还要胆大,但在这片黑暗里她只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忽然眼前亮了起来,她看向光源,竟是一颗夜明珠,比当年她想送沫尔的还要大。 “哪里来的?” “进那小门前拿的。”狄豹说:“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冯舒馨闭上嘴不敢再问。 狄豹看向她的脸,冯舒馨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她甚至都比不上他的未婚妻。这或许跟她常年习武有关,总之脸上的表情过于坚韧,少了属于女性的柔美。 但此时地“不问”竟像在他心间浇了一瓢温水,暖烘烘地,让他不自觉握紧了掌心里的小手。她不问,他却有心情细说。 “我师父其实就是我父亲,我的九幻剑法就是他教的。”狄豹苦笑,“他教我剑法时格外严厉,不许我唤他父亲只准叫师父。他跟大伯一起与人争斗,早早去了,他离家以前我们父子还吵了一架,当时我说宁肯没有他这个父亲,谁知这竟是我们父子最后的对话。” 冯舒馨跟着一脸沉痛,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们父女俩或许也曾享过天伦之乐,但她父亲离世时她年纪太小了,对父亲仅有的印象只剩一个高大的轮廓。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二人沿着漆黑地甬道向前,有时要向上走,气流会新鲜些。有时向下走,气流浑浊,二人要屏息向前。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冯舒馨不耐烦时,她听到了人声。那声音就在一墙之后,狄豹从墙上拿下一块木片,隐约可见有灯火。 但他们的视线仅能看到桌子或是椅子腿,大部分视野都被地面阻隔。 “你岳父在信中当真说了那小兔崽子使出了九幻剑?”一个略显苍老地声音说。 另一个年轻人轻蔑道:“是,今日傍晚收到从百宝阁飞来的信鸽。” “他们你认识吗?”冯舒馨在狄豹耳畔说。 狄豹从没跟一个女人这样靠近过,湿热地气息喷在敏感地肌肤上,他有些心猿意马,走神了。 冯舒馨只得又问了两遍,狄豹这才找回神智帮她解答:“这就是我大伯和大哥。” 至于父子俩哪个是哪个,根据声线遍听得出来。 “九幻剑,九幻剑,明明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爷爷当年为何只把这剑法传给了二叔?”一人愤愤道。 狄豹解释:“这是我最小的弟弟,也是我大伯最小的儿子。九幻剑只传给嫡脉,但我爷爷跟堂兄弟们的爷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想来他们并不会……但不对啊,我亲眼见过大伯使出九幻剑……” “因为你们的太爷爷是嫡子,曹勃的太爷爷是那个野种,是那个外室子!”狄豹的大伯声音尖刻,显然他并没有狄豹描绘地那般慈爱。 冯舒馨去看狄豹,男人震惊不已,道:“我太爷爷,我从未听我爹提起……我母亲也不曾说过。” “他们兴许不知道。”冯舒馨小声说:“这种事总是在意的人会说,不在意的人或者无所谓的人不会提的。” 狄豹愣在原地,与他们一墙之隔的父子几人,却没有停下谈话。 第25章 真实世界 漆黑的大街上,男人急匆匆走在前面,身后的女人加快脚步也追不上,关键她不敢追上来,生怕这人会把满腔的怒火迁怒到他身上。 回想在地下听到的那些,那些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天塌地陷的悲剧,冯舒馨亲眼看着狄豹的脸从一脸疑惑到无比震惊,再到眼含热泪、恨意滔天,最后再到生无可恋、悲愤交加,简直无法形容。 除了一个惨字,她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原来狄豹的大伯和他父亲不是亲兄弟,虽然有相当近的血缘关系。且由于一个九幻剑法,这二位闹得很不愉快,甚至狄豹父亲的死,他那位大伯都插了一手。 “宗主之位本来就是我的,何须他让?”狄豹大伯咬牙切齿,“若不是当年我还未出生,何时轮到一个野种来继承我众阳宗?你们那二爷爷不是不教我九幻剑法吗?我哄得你二叔教了,可惜啊,至今我也只学了八式,最后一式他既然不愿意教,那我也不介意九幻剑法变成八幻剑法,若这世上只有我一人会,那这八式也足以傲视江湖了。” 话里话外都在说着他有多恨狄豹的父亲,或许是压抑久了,所有事都在这一晚全部说尽。 比如关于当年那一战,“你二叔也是个英雄,下了药还能支撑那么久,险些在最后一刻反杀,若不是我在他背后捅了一剑。” “天太黑他不知道是谁捅了他,要我好生照料他的妻儿。或许你们二婶已经察觉到我会对你们那个弟弟不利,竟想靠与娘家联姻保住他的性命,可惜啊……” “可惜大哥捷足先登。”狄豹那位二堂哥堪称捧场王,他说:“也是爹你当机立断。” “勃弟武学天分极高我早就看不顺眼,可惜给他女人他不要,非说要等那个女人进门。”狄豹的大堂哥愤愤不平,“若不是用了这个法子,还真是棘手。” “大哥既然娶了大嫂也该对她好些,大嫂如今怀着你的孩子呢!那可是咱们曹家的嫡子嫡孙。” “她有个贪图权势的爹,如今还惹了当今不喜。”曹勃大哥说:“我让她活着已是恩赐。再说,她与勃弟青梅竹马,二人早有婚约。偏见了我一面就变心,水性杨花实非贤妻,若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哪能好吃好喝地被供起来。还是允儿对我实心实意,当年我想将她赠给勃弟,她哭了好久……” 亲如父子兄弟全是假的,中间还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另有欺骗、愚弄,狄豹属于曹勃的那部分竟然全是假的。 冯舒馨非常同情,想到他一边说与曹家恩断义绝,甚至改了姓名,一边又自诩众阳宗嫡脉弟子,这样矛盾又引以为傲,今晚以后不会再有了。 想着这些的冯舒馨没有注意到狄豹放慢了脚步,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 狄豹说:“曹勃这个名字是大伯起的,筷子吃饭也是他教的,他说要教我们兄弟四人九幻剑法,我一直纳闷第九式为何不教,却原来他根本不会……” “你别难过。”冯舒馨不会劝慰人,她只是一脸哀伤地看着男人。 “我父亲是他杀的,我未婚妻是他们有预谋抢夺的,人抢走了不好好照顾,还要贬低人,从而侮辱我……” 他们父子没有侮辱你,他们并不知道你在偷听。冯舒馨想说却说不出来,只静等下文。 “……他想当武林盟主简直是做梦!”狄豹怒道:“我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对啊,除了说了一堆恩怨情仇,还说了五日后的武林大会。冯舒馨逃婚独自闯荡江湖,这样的盛会哪里肯错过?也怪他二人消息闭塞,一路而来竟不知江湖上要召开武林大会。 第26章 男人太怂 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院子南面的厢房打开一条缝,一个人影翻了出来。就在他准备跃上墙沿的时候,被人一把扯住。 “你?”狄豹看着近在咫尺的冯舒馨,脸上的痛苦没来得及隐藏,“你松开,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冯舒馨一脸严肃,“若是你当真狠得下心昨晚为何不动手?听到你父亲的死因,他们父子多年的愚弄时你为何不动手。天马上要亮了你要去,你怎么想的?” “我是众阳宗的嫡脉弟子,武林大会将在众阳宗举行,这等盛会……” “接着编,你最好自己信了。” “你是我的谁?管得太宽了吧?” “你花了我多少钱,想一死了之赖掉这笔钱吗?” “……”男人因这句话身体一软靠在了墙根,坐在了地上,“我不甘心我想问个清楚。” “都是假的,有什么可问清楚的?”冯舒馨面对着狄豹说:“事实就是你大伯从没把你父亲当成兄弟,甚至把他当成掠夺者,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你堂兄弟也没把你当成兄弟,他们只当个玩伴,或者更过分只当是个小猫小狗……” “你凭什么这么说?”男人目露凶狠,一把将冯舒馨推倒,逃避一样的要往自己房里钻,门一推是在里面锁着的,才想到这法子是谁教的。 而他身后,冯舒馨追了上来,她说:“你心里清楚的很,你看不到你母亲住的院子,我不怕坦白告诉你我天佑王府一个婆子的院子都比你母亲的好。” “众阳宗一个武林门派怎么能跟一个王府做比?”狄豹一脸你在说笑。 “可是你众阳宗比天佑王府大得多,难怪遭陛下忌讳。”冯舒馨一脸深思,然后道:“你大哥的院子比我父王住的主院还要大得多,这你又怎么说?” “你逃婚大可回边城,陛下不曾下旨追捕于你,也不曾怪罪天佑王府,为什么?”狄豹一脸怀疑,“你是不是带着铲除武林势力的任务才来闯荡江湖的?” “胡说什么?” “你说陛下忌讳众阳宗,我可从没听过,只听说因你的缘故忌讳百宝阁。” “……”冯舒馨有点生气,他这话说得没有毛病,但事实却是她什么任务都没带。 “怎么不说了?”狄豹终于推开了窗户,“不是很能说吗?” “你来说吧!”冯舒馨十分无语,“我承认我没你想得多,我也很纳闷陛下为何不下令追捕我,以前的那些想法都太幼稚了。” 狄豹翻身入窗,“我困了,等我醒来再说吧!” 窗子关上,冯舒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糊弄了。人家只是转移话题,不想跟她聊自家事而已。并不是真的怀疑她身上带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任务,这让她心生愤怒,抬手要砸窗户,窗户再度打开。 “你也回去睡个回笼觉,一会儿带你去街上逛逛。”狄豹说。 看着强忍难过的狄豹,冯舒馨觉得自己再说那些是一种残忍,好像在他伤口上又捅了一刀,她心生不忍道:“你也好好休息。” “对了,”见冯舒馨要走,狄豹说:“你那些钱我会还的。” “我不是……”想解释自己不是真心想要债,窗户已经再度关上了。 冯舒馨看着没有再被打开的窗户只觉得自己被迁怒了,真是无比冤枉。这个男人没救了,就让他被他那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大伯骗去吧! “还有!”就在冯舒馨准备迈步离开时,窗子又打开了,“白天带你认识个人,不要乱说话。好了,没事了,休息去吧!” “哦。”冯舒馨迷迷糊糊被男人挥挥手目送离开。 第27章 好友助力 阳光照在头顶,小院里站着三五个男人,他们无所事事的研究着墙根的蚂蚁,以及讨论二人为何不住在一处…… 南北两间厢房开了门,一男一女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护卫们都闲着,冯舒馨从腰间摸出一枚银角子递给其中一人。 “去买点吃得用得,咱们要在这院子里住上半个月。”冯舒馨想了想又捏出一枚银角子,“找个给我们做饭的婆子,如果有剩余你们兄弟几个去喝酒。” “夫人跟老爷要出门?” “对。”冯熟悉去看狄豹,男人显然并没有睡好,黑眼圈很明显。 “要去见一位义兄,不知何时回来。”狄豹说:“你们把夫人说得这些安排好就是。” 护卫们纷纷答应,二人齐齐上街去了。来到街上,二人去了成衣店,一人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着彼此相似的衣裳倒像借着衣裳有了几分夫妻相。 冯舒馨脸有些热,率先就要离开成衣店。狄豹喊了她一声,“我没钱!” “哦。”冯舒馨一脸尴尬地回头,从荷包里拿钱给了店主,捏着自己的荷包有点忧虑,一包银子如今只剩一个底了。她问狄豹,“我是不是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狄豹拉着她走出了成衣店,“你才知晓?你当这里是边城啊?不过也不必当心,今日我们要见的这个人会给我一部分银两。” “嗯?” “两年前给义兄开镖局花了200两,他说每年给我三分利,去年赚了五十两,今年或许没那么多……” “五十两很多吗?” “是两百五十两!”狄豹一脸你以为我傻吗? 冯舒馨掐指一算,问:“我能投吗?” “现在用不着。”狄豹说:“你不是快没钱了,我养你就是。” “我堂堂敕封的郡主,何用你养?”冯舒馨冷哼一声甩开了男人的手臂。 狄豹笑着跟上冯舒馨,说:“这边,防鱼酒馆。” 防鱼酒馆不是很大,在一个巷子深处,门面都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剧冯舒馨观察,这样的一个酒馆根本就没什么生意? “这是镖局开得。”狄豹给冯舒馨解惑道:“有货物运送都在这里交易,开这个酒馆一来是给镖局的兄弟有个落脚处,二是增加收入,无论是镖局的兄弟还是来此交易的主顾都要出钱才能在这里吃饭喝酒。” “外人也就罢了,自己人也收费?” “这你倒不必放在心上,他们都有食宿补贴的,等于这个钱转了一圈还会回到镖局这帮兄弟手里。” “如果我一顿吃了一个羊腿呢?也补贴?” “你说呢?”狄豹不答,二人一起迈步进入到防鱼酒馆里。 此时,最显眼处坐着一个彪形大汉,这人一看就非常可靠,不用猜就知晓是镖局的人。那人背对着他们,吃东西的声音非常大,说一句风卷残云也不为过。 听到有人接近,他头也不回,只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放在了方桌的一个桌角上。看那钱袋的样子也有百两之巨,狄豹招呼冯舒馨坐下,然后递给她一双筷子。 桌面上摆了三个菜,别看只有三个菜分量却很足。一份酱牛肉,淋漓的汤汁十分诱人;一份鱼肉鲜汤,浓白的色泽用黑瓷碗盛着,看着就觉有食欲;一份烧鸡块,一块块鸡肉大小均匀,色泽酱黑,一看就很入味。 “吃!”狄豹说。 冯舒馨看向彪形大汉,见他嘴上不见一根胡须,这与他的形象完全不符。她一脸疑惑,大概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了。大汉吃了七分饱抹抹嘴后,笑了。 “我女儿还小,有胡子的爹她害怕。”大汉笑得一脸含蓄,眼睛里的温柔与他这外表更加不符。 之后的时间里,狄豹跟这位鱼裘大哥一起,你一眼我一语的讲起江湖第一大帮——漕帮的过往。 这段过往中间还夹杂了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爱情,冯舒馨也是从这里开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当真身在江湖。 第28章 第一帮主 运河长约三百里,宽约十二丈,来来往往的船舶无数,其中三教九流数不胜数。在这些船只当中,十艘里有六艘船上都挂着旗幡,上书一个“漕”字。 这就是天下第一大帮漕帮的船! 漕帮的帮主名叫鱼英雄,三十九岁接任帮主之位,当时的帮众有三千八百人。这些人里有前任帮主的心腹,有鱼英雄的竞争者,也有他的兄弟、养子以及爱人。 鱼英雄生在船上,父母皆是渔民。他长大后统共娶了三位妻子,头一个是青梅竹马。彼时二人少年夫妻,合该恩爱甜蜜,可惜那时的少年空有一身蛮力,一无所成。年轻地妻子变了心,趁着夜间丈夫睡着时上了别人家的船,从此杳无音讯! 第二任妻子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鱼英雄可怜她才娶了她。娶第二任妻子时,他已过而立之年,身边养了几个小子充作养子。 那个寡妇的拖油瓶比鱼英雄的养子们都大,他自觉身份上比这些养子们高一头,常常欺负他们。 孩子们开始为了养父隐忍,后来忍无可忍合所有人之力把拖油瓶给打了。打得太严重,寡妇害怕儿子真因此死掉,便要鱼英雄把养子们扔下船。 鱼英雄是指望养子们以后能把他托住,因此充耳不闻。 这下子寡妇不愿意了,竟直接要下船,跟鱼英雄合离,这婚事就这样黄了。 第三任妻子是鱼英雄三十六岁那年打水匪,从水匪那里抢来的。据那姑娘自己说,她本出身医学小家族,一家人乘船游玩遭遇水匪,她的家人都被水匪杀了。她被水匪掠去水寨,原计划是造些毒药报仇,谁知竟被漕帮的人救了。 这个会医术的姑娘只有十六岁,到了适婚的年纪。可她比鱼英雄年纪最大的养子大六岁,高不成低不就的,姑娘也知她这身份的令人为难。于是自请嫁给鱼英雄,只请他为家人报仇。 灭了水连寨四十三个当家,是鱼英雄能当上漕帮帮主的最大倚仗,但谁能想到他是为了一个女人做了这些。 姑娘大仇得报,更名鱼玄机,从此成了鱼英雄的妻。 船上的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平静,鱼英雄深知没有武艺傍身的女人,总有一日要吃亏。于是他带着养子以及娇妻在船上练武,为了精进武艺,他们还拜师学艺,转眼三年过去,鱼英雄成了漕帮帮主。 但漕帮内部并不稳定,终于有一日,鱼英雄带着帮众远行,船停在码头,甲板上歌舞声起,却是一场鸿门宴。 鱼英雄胸口中刀,他的养子们带着他逃离了大船,乘坐小船去见鱼玄机。 夫妻二人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漕帮内部发生分歧,鱼英雄的养子们不知该何去何从。就在这时,鱼玄机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是鱼英雄此生唯一的血脉,他的养子们以及拥护他的兄弟们,带着鱼玄机以及鱼英雄的遗体连夜逃离了漕帮。他们打算另立一个漕帮,只等鱼玄机生下孩子。 葬了鱼英雄,一群将近三百人的队伍在运河上隐姓埋名的生活着。直到某一天,四分五裂的漕帮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仿佛瞬间找到了发泄渠道,一帮散沙迅速集结将鱼玄机等人团团围在河道中央,双方人群就这样打了起来。鱼玄机落入水中,她奋力拼杀不落人后,但彼时冰雪消融,刚刚开春,河水寒冷竟让她掉了鱼英雄唯一的孩子。 第29章 爱而不得 运河水滚滚,一场大战活下来的人不足百人,他们一起躺在芦苇丛里。鱼玄机就在鱼裘身边,她昏迷不醒,是被鱼裘拖上来的。 那时的鱼裘十四岁,鱼玄机二十岁。他们名分上是养母、养子的关系,但实际上鱼裘一直暗暗喜欢着这个比他大六岁的女人。 知道鱼玄机有了养父的孩子,他一边为养父高兴,一边又因自己那段情再无开口的可能而难过。 及至把人送去医馆,得知孩子没了的时候,鱼裘有一瞬不知该悲该喜。 鱼玄机清醒后留给孩子的时间不多,她哭了一场便打起精神琢磨眼前几十人的出路。他们最终还是想做漕运生意,只有这个他们这些人才熟悉。且因为要做漕运,他们许多人都生出了幻想,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新成为第一大帮。 有这个梦想的人都在努力,鱼玄机虽然做得少,但她像极了他们的图腾,指引着他们前进。 两年后,鱼玄机带领这群人拥有了九艘大船,人数扩大到三百人。这样的成就最大的功臣属于鱼裘,他真的不愧是鱼英雄最看好的养子,这小子各方面都拔尖,他才十六岁。再给他几年时间,或许真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这一年,鱼裘进了花船。男人到年纪了就忍不住想女人,他最喜欢的那个得不到,有个以次充好的也可。 当他回来时,鱼玄机嘱咐他别闹得太过分,如果实在不行她愿意给他张罗婚事。被喜欢的人说给张罗婚事,还有比这个更令人悲伤的事吗? 那天鱼裘第一次朝鱼玄机大吼:“我的事不用你管!真当自己是娘?” 鱼玄机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鱼裘自知失言,迅速躲了。 他回到自己的舱房,越想越是难过。于是连夜下了船,一走就是仨月。这三个月里,鱼裘结识了狄豹,彼时这小子还叫曹勃。 曹勃师从众阳宗,是宗门所有人一致认为的武学奇才。他傲气十足,仿佛谁都看不起。二人的相识缘于一场赌局,胜者可得一柄三合伞。 三合伞精钢打造,与其说它是一把伞,倒不如说它是一件可攻可守的兵器。三合伞上有六种拆卸手段,每一种都有它独特的功能,但显然它不是用来遮风挡雨的。 伞只有一把,想要者必须经过考验……一番属于高手过招的比试后,只剩鱼裘和狄豹。二人打了好多场不想再打了,于是三合伞的前主人提出,一赌定胜负。 过程略显荒谬,总之三合伞给了鱼裘,而狄豹得了一个好友。 好友之间难免有说漏嘴的时候,鱼裘喜欢上自己的养母让狄豹震惊不已。听闻二人相差不大,他就出了个馊主意。 还是童子鸡的小狄豹是这样说得,“女人嘛,就得哄,哄的她晕头转向,哄的她对你生出依赖;若是哄不管用那就强势一些,如霸王硬上弓……” “这太不君子了,不行。” “老兄啊,你想想女人韶华易逝,你犹犹豫豫难道要等一百年?” “不可能!”鱼裘斩钉截铁道。 “这就对了。”狄豹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他说:“你为她花船逛遍也没能压制住情愫,既如此倒不如霸王硬上弓!” 鱼裘的热血都被撩起来了,他拍拍狄豹转身就走,仿佛一条漏网的鱼。 第30章 夜船突袭 初秋的水面漂着薄薄的水雾,一阵风来吹得船上灯笼摇晃。久在船上生活的人都察觉到要变天了,夜间一定有一场雨。因此大船靠岸,船上的人纷纷躲进船舱早早休息。 雨滴砸在甲板上,滴滴答答有些扰人。但对于常年生活在床上的人来说,这是催眠曲,能让人迅速睡着,并且睡得很沉。 当然,船上是有巡逻的兄弟的,可他们只会防着外人不会防着自己人。 鱼裘上了船就被巡逻的兄弟发现了,一般一艘船只会有两个人巡逻。 “裘大哥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鱼裘慌了一瞬,跟着道:“你们俩回去歇着吧!这里我守着。” “这怎么行?要是被大当家发现了,我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鱼玄机是船队的大当家,原本会有很多人不服的,奈何她曾是漕帮前帮主的遗孀,就算当个吉祥物也有人追随,因此没人有意见。 “这不有我嘛!”鱼裘脑子一转,一脸慎重的说:“我离开船队这么久,怕大当家怪我。等明天一早她看到我巡逻了一晚上,说不准就不忍心怪我了。” 这二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无缘无故离开船队那么久,大当家怎么可能不气?若是看到他守了一夜船,说不准见到他第一眼就心疼的让他休息去了。 于是,二人不疑有他,让鱼裘守了主船。 鱼裘等二人沿着木板桥去了其它船上,又等了片刻等雨下起来以后才离开了甲板。 鱼玄机的舱房是最大最宽敞的,分上下两层。且因她是女子,男女有别,她跟其他船员的舱房并不在一个方向,双方隔着一个巨大的货舱。 对此,鱼玄机起初是不同意的。她觉得自己这个大当家合该同兄弟们吃住一起,当然她这个一起,是指同一个舱房不同舱位。 还是鱼裘说,就算鱼玄机不是女的,大当家也不该跟船员一起。因为当家人,并不用非要跟兄弟们同甘共苦,起码漕帮帮主就有单独的住处。 鱼玄机思索良久,觉得鱼裘说得对,便住进了这个二层舱房。 虽然舱房有二层,但是居住条件不能跟陆地上的客栈比,更遑论宅子。 这二层舱房,底下是整船人吃饭的厨房,他们平日里基本都是炖菜,倒不必当心油烟的问题。 楼上是鱼玄机的卧房,房内有桌椅,有一床榻。 床是新打的,固定在舱房的地板上。长年累月的用布帘遮挡,这样谁来了都看不到布帘后面的她是怎样一副形状。 卧房内两面有窗,一面可以看到船头,一面可以看到沿途风景。因为人会从厨房往上爬楼梯,所以这卧房没有正儿八经的门,只有一个长在地板上的通道。 窗外风雨大作,雨滴打在船舱的外墙上,掩盖了人走上楼梯的脚步声。 鱼裘此刻的心非常慌乱,但他并不愿退缩。 脑海里闪过花船上各色女人的身影,她们或温柔多情,或清冷孤傲,或娇弱无力,他与她们在一起从未如此刻这般,期待、欢喜…… 他有很多猜想,没有一个是好结局的。但他毫不退缩,人生不足百年,前半生辛苦练功,打打杀杀有今朝没来世,若他愿意流连花丛也不是大罪过,可他不愿意。 见识过繁花,才晓得放在心上的只那一朵,今夜,他就是要摘这朵最诱人的花。 第31章 弱者智慧 人或许真的有小动物的警觉吧?半夜忽然惊醒,感觉屋里进了人,第一次后悔为了表示信任船队的兄弟们而从不锁门,如今…… 几乎是在她想转头看向布帘外的一瞬脑袋就被人按住,侧脸仅仅贴在软枕上,看不到大掌的主人是谁。 这一刻她又开始后悔,为何习惯趴着睡,是因为胸平吗? 或许大手的主人也这样想,另一只手想去她身下试探一下,到底是不是平的? 脑袋被按住并不代表手不能动,手在黑暗里上移,忍着那只大手的放肆。她其实是有准备的,嘴里说着相信船队的兄弟都是正直的,有道德底线的人,她夜里开着门开着窗,好像永远不担心有人失了道德爬她的窗进她的门,实质上却在枕头底下压了把刀。 这刀打得过是利刃,打不过就是凶器,了结自己的凶器。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枕下压刀的? 大约是发现丈夫的养子逐渐大了,看她的眼神变了。 说她自作多情也好,两年前,她猛然与之对视,那个叫鱼裘的高大少年眼里不再有孺慕,那是一种让她觉得被冒犯的眼神,属于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好在那孩子还记得俩人养母子的名分,自个儿去花船上消遣,没有真干出禽兽不如的事。 所以眼下这货不知是船队的哪个人,她从不怀疑是外人,因为船上是有巡逻的,如果她的船队能叫外人摸进大当家的卧房还不被发现,那她要如何说服别人相信自己能把货物安全送到目的地? 手碰到了刀柄,她想着能吓跑他最好,天黑她看不到人,也不用追究是谁。 不是她大度,这种半夜被人爬床的事,女人说出去名声要受损的。 或许有人会说,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个。 可她亡夫是漕帮前帮主,若是教人知道了她被人爬床,不会觉得她寡妇体弱反抗不能,只会觉得她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鄙视的眼神,恶毒的诅咒,她不难想象自己的下场。要么自尽谢罪,要么被赶出船队,尼姑庵里走一趟。 当尼姑有什么好?吃糠咽菜,饿的滋味可不好受! 至于死,她没想过,好死不如赖活着,真到那一步离开船队去给人当女护院也可。 这种事她老早就想过,当然也想过改嫁。 可是,自从孩子被冬天的运河水冻掉后,她的月信就一直不准。她是会医术的,虽然对妇人的毛病没人教过,却也听过那么几句。 女人成婚就一定要生孩子吗?别人怎么想她没兴趣知道,反正她这样的,模样粗糙,男人要她不生孩子难道娶回家供着吗? 既然不能生孩子她就不敢嫁,男人嘴碎起来,尤其丈夫嘴碎起来,也是能把人逼死的。 她意志力或许刚强,却没那个必要用不确定的难受,验证一个男人是不是能爱她爱到不要孩子。 如今,刀背只从枕头里拔出一点点就被人按压住,原来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只这片刻的光亮就让男人看到了她的动作。 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她没能把握住那片刻的光亮看清这混账的模样。 耳边除了喘息,一切都陌生的紧,她知道自己就要失守,反抗不了那求得只剩一个,活下去! 她都想到今夜过后,她要如何明查暗访搜罗这个人,手下将近三百人找他需要一点时间,等她找到了一定会报复的! “能不能不要伤害我?”她声音颤抖,不是故意示弱,而是那在身上游弋的手太放肆。 这就算换个泥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会生理性恐惧。 “别怕!我喜欢你,舍不得伤害你。” 男人身体压在她肩头,她也在闪电的光芒下看清了这人的面目。 第32章 无限宠爱 九年前,漕帮的大船上。鱼玄机第一次以养母的身份与孩子们们见面,她的丈夫收养了大大小小十多个小孩子,最大的只有十岁,比她仅小六岁而已。 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她尽可能的照顾他们,像一个母亲给他们生活上的照顾。 她照顾最多的是年龄最大的孩子,他叫鱼裘。 亡夫在世时说,这孩子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跟他说吃我的喝我的给我当儿子必须跟我一个姓,这孩子就给自己取名鱼裘。 除了他的名字,其余几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亡夫取的,什么鱼小二、鱼小三……到了后来就取鱼肚、鱼肠、鱼尾巴,反正听着就让人不想认识。 鱼玄机给鱼裘做过衣裳,做过鞋子,她还给他洗过衣裳、头发,她当真把他照顾的很好,一个人精力有限,她再如何想要一碗水端平,总有个人偏爱,总有厚此薄彼的时候,而鱼裘总是被她“厚”的那个人。 温热的气息从耳廓延伸过来,这样的干扰打断了回忆。鱼裘在吻她的脸颊,一下下仿佛用唇在描绘她的脸部轮廓,无比温柔。 他是喜欢自己的,她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当他去花船的时候,她心生愧疚,建议他早日娶妻。谁晓得他都见识了花船上各种美人,还要自己? 她不是铁石心肠,她夫丧已过也想好好过日子。如果真有一个见惯美色的男人仍不介意她寡妇之身想要娶她,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但这人不该是鱼裘,她过不了道德那道坎。 “玄机姐姐,我伺候你。”男人似觉得自己给足了她反应的时间,也安抚了她紧张的情绪,是该收获的时候…… “不,不行!” “不让人知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跟养子如何,我们不让人知道,你就当养了个小男人!我会尊重你,绝不在外人面前暴露你我的关系。” 鱼裘多么高大的一个男人,他是能对她霸王硬上弓的,这是亡夫最看好的养子,指望他养老,指望他争光,指望他将来接帮主的位置,他也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这男人偏就要她呢? “我试过了,忘不了你,还是想要你。” 他在哀求她,男人在床上说得话都不能信的。但如果足够强势,他们只会来一场殊死搏斗。但他示弱,真是跟花船上的女人学了不少好手段,示弱的男人会让女人觉察不到威胁,放松紧惕,进而落在男人眼中那就是半推半就! 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啊!嫁过人的普通女人,对这方面更放得下,羞涩是很没必要的事。 鱼裘符合了大部分普通女人对男人的要求,是一个良人。可惜,这人眼光不好,偏瞧中了她。 第二天,男人有些慌张又有些兴奋的离开了大当家的卧房。像他这样的八尺大汉,能体会到当小男人的机会可不多,也从未想过跟女人撒娇、卖痴这么有意思…… 正所谓得意忘形,男女关系亲密了,再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 今日,我在船舷上抓了一条大鱼,你兴奋的说出十几种鱼的做法,太捧场了,让周围同样抓到鱼的兄弟们怎么想? 照例守夜巡逻,你偏要披着衣裳同我一起坐在甲板上看月亮。你让其他只有同性一起守夜的兄弟们怎么想? 跟兄弟们坐在一起,你隔着一整张桌子给我布菜,周围人捧着碗等你赏一眼,你却一脸冷漠,十分有当家气魄的威赫:快点吃,一会儿还得干活! 一边享受着无限宠爱,一边有点甜蜜的烦恼,尤其在你问:他们没发现吧? 谁会发现不了呢? 或许瞎了才不会发现吧! 鱼裘嘴角带笑,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该拿你怎么办呢? 这个叹息你懂得,就十分凡尔赛,或者说欠打。我琢磨他船队的兄弟们一定想烧死这对????男女,一点不知收敛,下一集开杀! 第33章 别叫醒它 幸福的人才乐于分享,不幸的人只会远离人群。但幸福的声音太大也会把隔壁的苦难叫醒,于是苦难降临幸福的人身边。 船上的人还是有老人在的,这些人受过前帮主的大恩,若不是感恩谁又愿意跟着一个女人离开大名鼎鼎的漕帮,各自努力撑起一个女人当家的船队? 可是这个女人她做了什么?她勾引了丈夫的养子,不顾别人眼光,不顾人言,不知廉耻,和那忘恩负义的小子眉来眼去,嬉笑打闹。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愤怒,都替前帮主愤怒,他们背叛了恩人,他们辱没了感恩两个字。 一场反抗将在这个不大的船队开始,那些老人本就各自引领着一艘船,策划起来非常容易。 他们选在开春酒这天,这春酒是他们在岸上租的院子,酒是初春酿制的,选料为百花花瓣,味道清甜,特别受运河上的官员家眷、商人家眷,以及花船上的姑娘们喜欢。 有的女子太喜欢了就想自己做,便会派人来问配方,他们船队便因此结一段善缘。这也是为何船队悄悄发展了两百人,却没有大船队来收编。 开春酒有祭河仪式,真正开始大吃大喝要到晚上,只有这一天全员船工都能休息,狂欢,那些人就选在这一晚动手。 他们以三杯酒摔杯为号,这三杯酒都是大当家敬船工的,他们让这个女人最后出一下风头,此后她再也与他们无关! 入夏的天气,即便是夜晚也热得不行。以往这种日子,鱼玄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不是她怕热,而是怕羞。船工们常常热得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太阳下黝黑发亮,看到船上唯一的女人他们会很高兴,即便没那种意思也要调笑她几句。 她知道这种事再过几年,等她三十多岁后见惯了说不准能调—戏回去,现在嘛,还有点早。 当然,冲她如此的不包括曾跟过亡夫的老人们,他们甚至会呵斥那些船工,为了不引起矛盾,她在这种日子就会少出门。 但开春酒这天是不一样,这是他们自己的生意,这个生意能让他们辛苦运送货物的间隙里挣得更多,日子更舒服,能结交更多达官显贵! 所以,开春酒她必须参加,且要从祭河开始,一直到敬三杯酒。 “鱼裘怎么不在?”鱼玄机疑惑,一众人杯子都举起来了,她才发现那冤家不在。 “大哥肚子有什么不舒服,一会儿就到。”有人举着酒杯笑得别有深意,“阿娘,咱们先请吧!” “好。”鱼玄机已讲过一番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她死去的丈夫这种话了。 众人饮过一杯酒后,鱼玄机从位置上走出来,她举杯对着其它船只,“这一年,兄弟们辛苦了,还请以后多多关照!” 又一杯酒下肚,所有船上的船工吆喝着回敬…… 这时,有人殷勤上前给鱼玄机满上,她回到座位上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养子们,亡夫施过恩的兄弟们,他们一起从漕帮死里逃生,几番挣扎才有如今的局面,一时百味杂陈,眼睛含泪。 “这一杯敬诸位兄弟!”她眼睛发红,说:“虽然每年都要说一遍,我还是要说!没有你们,我鱼玄机就是这河里的紫泥,早就死了!一个女人,你们能让我一个女人当这个当家,你们高风亮节,你们于我有天大恩德!这一杯敬你们!” 她这句话说到众人心上,他们也怨也恨,怨恨这女人不守妇道,把他们给她的权利用在养子身上。 鱼裘多么有能力的一个人,他前途无量,兴许就是他们真正的当家,这个女人却让明珠蒙尘,让那小子陷在她的温柔乡里,忘记了养父的大恩! 心中的怨恨驱使着他们恶狠狠饮了这第三杯酒,就在这时,一身狼狈的鱼裘从船舱底部爬了上来。 “玄机,他们要害你!”鱼裘打翻了鱼玄机手里的酒杯。 之前的恩义深重,转眼成了假象,与鱼玄机同座的兄弟们摔了手中碗,纷纷砸在了甲板上。 第34章 为母则刚 风过灯火摇晃,天上一弯新月明亮照着悄悄流淌的运河水。船跟着晃动,除了鱼裘的一脸焦急,剩下的就是一众兄弟的冷漠脸,他们已经狠下心,今日必要这女人横尸当场。 不要怪他们心狠,要怪就怪她自己不知廉耻! “是我,都是我!”鱼裘来到鱼玄机身边,将她拉到身后挡在她身前说:“是我爬的她的阁楼,是我强迫她的。她一个女人,就算有把子力气又能抗拒什么?” “大哥,叔叔们是为了你好,你别管!”跟鱼裘名义上是兄弟的一群人想将他拉到他们这些人之中。 “叔叔,要杀就杀我吧!是我忘恩负义,是我……”鱼裘挣开自己弟弟的手,固执地挡在鱼玄机身前。 “你说这些话对得起你义父吗?”老人们指着鱼裘,“把你绑在舱房里就是不让你出面,你挣出来做什么?非要让我们这些老人杀你不可?” 鱼裘眼中含泪,“我知道不该动心的,我知道总有这一天的,我死可以,放过她,让她上岸吧!” 肩头被一只温柔地手攀住,女人身体从身后靠上来,她哽咽着说:“原本我以为你只有色胆,却不想你还愿意承担。他们说你不在,我以为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处死我,没想到……疼不疼?” 男人的手臂上尽是伤,他跟船上的很多船工都不一样,最热的时候身上也要穿马甲,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此时,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都有血痕,可想而知那绑他的绳子绑的有多紧,他挣脱的时候费了多大的劲。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男人握住她的手,眼中有泪水划过,带着她后退一步,眼中的哀求之色尽褪,只剩狠戾。 鱼玄机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不出来,兴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你,我永生不再见你。” “什么?”鱼裘一边防备着他的兄弟们、叔叔们突然发难,一边还要听身后女人说话,尽管目光在看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一颗心却记挂着后面。 “我怀孕了,你的孩子!”女人嘴角带笑,她无法自控的落下眼泪,说:“我原以为那年没了一个孩子后,我这辈子再不能做母亲,谁想到老天爷忽然开恩。为了这个孩子,即便他们不对付我,我也要走了。” “你早就看出来了?”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可对这个孽种没什么感情,甚至对这孽种的感情比对鱼玄机还要恨。 鱼玄机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前一刻她还在说着感激的话,谁知一朝翻脸,无论是他们还是她自己都很好的适应了这敌对地身份,她说:“春酒好喝吧?你们忘了这酒是谁提议酿的?有没有尝出哪里不妥?” 众人心中发慌,这不该是他们的情绪,而是酒里的什么东西在发挥作用。他们脚下发软,摇摇晃晃需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能站稳。 目光落在身前的男人身上,男人这时才恍然回过神来,他转身将鱼玄机抱住。这是一种示弱的拥抱法,手臂在她的背上,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高大的身影却难过的像个孩子。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鱼玄机也一样,她只觉得他需要安慰。 只有鱼裘自己知道,幼年的自己多么渴望有个家。养父给赐名,给吃给喝,教武艺,恩同再造,但这不是一个家,不是他的家。养父为什么敷衍的给义子们起名,鱼二、鱼三……鱼肚、鱼肠,这是一个人该有的名字? 他们长大了要为养父卖命,养父去得早他们才得以活下来。他们只是养父养的狗,看家护院不算,还要拼死拼活的给养父争名争利,这些……还是养父前任妻子带的那个拖油瓶告诉他的。 如今,怀里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女人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至此以后他不再是个孤儿,而是有家小的男人了,人世间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吗? 鱼裘心满意足,他庆幸从未有一刻把这个女人从心上挪开,要不然这样的时刻她就要丢下自己带着他的孩子跑了。 第35章 夏日河水 “鱼裘,这女人好恶毒,她要杀我们!”七嘴八舌的一群人倒了一甲板,横七竖八。 鱼玄机看着这些人,身前的男人趴在她的肩头无动于衷。这倒让她好奇了,拥有一个船队难道比不过她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 不过,眼下也不是该在意这些的,她拍拍男人的的背说:“毒素只能持续一刻钟,你若愿意,同我一起走吧?” 男人松开她,牵着她的手来到船边。他们船队的船可不能跟漕帮的大船相比,这船弦距离水面不到一丈,看着滚滚运河水,男人问:“你没准备小船?” “没有。夏日的河水还好,不冷。”鱼玄机说。 鱼裘握紧鱼玄机的手说:“别怕,我会护着你。” 鱼玄机眉毛微挑,嘴角带笑,她觉得这男人对她有点过分呵护了。之前掉的那孩子,是因为冬日,如今夏日的水温吞吞的又怎会伤到她。正想说什么,身后传来各种声音,二人回头去看。 只见一群大男人在地上学蛇在爬,嘴里嘀嘀咕咕,“小精灵,你真可爱!” “花花绿绿的世界真美好!” “哇!好大一锭金子!” 看着陷入幻觉地兄弟们,鱼裘问:“他们真没事?” “嗯。”鱼玄机说:“中了一种蘑菇的毒。这种蘑菇原本就在酒里,用它是为了提高春酒的后劲,少量会有天旋地转之感,多了就会像他们这样,手脚发软,产生幻觉。” “为何我不知有这种蘑菇?” “我把蘑菇晒干加在酒曲里,因为这蘑菇有毒,我怕有人不知轻重放多了惹出大祸,所以从不告诉任何人,包括外面那些想酿酒的人家,他们酿出的酒跟我们的味道只有细微的差别,但差蘑菇这一味,就缺了春酒的后劲。” “难怪那些自酿酒的人家还会问我们买酒。”鱼裘恍然大悟,道:“还说他们酿的酒缺少后劲,竟应在这里。” “我们走吧!”鱼玄机说:“是我做错了事,他们罪不至死,那蘑菇只会让他们晕个一时半刻,等他们醒来我们已经逃远了。” “嗯,走!”鱼裘握了握她的手,二人一起跳入运河水。 运河水原本就是流动的,再加上二人的游动,几息间便到了一里以外。 这还是男人搂着鱼玄机的腰,用身体给她增加体温拖慢了行程的缘故。待二人又磨蹭了五里,才摸索着上岸。 夏风吹起,穿着湿漉漉的衣裳比水里还冷。刚上岸,男人伸手就来脱她的衣裳。鱼玄机以为这男人是色心顿起,打算不管不顾的要跟她幕天席地,这可不行自己还怀着孩子呢! 伸手要夺衣裳,被男人一句话止住话头,“太冷了,衣裳不能穿着。你别担心,一会儿生了火就好了。” 夫妻那种事做过很多次了,她是不怕被这男人看的,也就任由他伺候自己。 鱼裘脱了鱼玄机的衣裳,拔了干草做成草甸子给她,又生了火。其实他该问一问自己,为这次出逃做了哪些准备,但他没问,她又享受他的照顾便没说。 等所有这一切安排好,男人才脱了自己的衣裳。 男人扯着鱼玄机的衣裳给她烘烤,自己的就找个树杈随便一挂,迎风招展。看着男人的侧颜,鱼玄机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来。 她说:“其实,再过几年他们会推选你成为船老大,到时候岸上的良家女子任你选。若不是我忽然怀孕,或许这时已经找了官媒给你说亲。” 男人不理,细细的用手指摩挲鱼玄机的衣裳,看哪里没有烤干。 “他们不会赶尽杀绝。”鱼玄机看着被月光笼着的运河水,说:“也不会再追我,毕竟曾经共事多年,没有那等非杀不可的仇怨。也许……” “你不想嫁给我?”鱼裘终于说话了,他的目光落在火堆上,他说:“你不想有个男人照顾你,不想孩子有爹?” “我是怕你以后后悔。” “就算以后会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情。”鱼裘看着鱼玄机说:“现在我就想照顾我的妻儿。” 鱼玄机垂下头,她并没有因为男人说她是他的妻而多么高兴,只因一个“儿”字便目光柔和,全是为人母的期待。 她嘴角带着令人沉醉地笑,说:“或许是个姑娘,倒不一定是儿子。” 男人提着鱼玄机的衣裳挨了过来,看着她的肚子,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他说:“那也没关系,先花后果,努力生总有生儿子的时候。” 鱼玄机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一时间那些怕他以后会后悔的顾虑全部烟消云散,她只想靠着他,好好幻想一下孩子出生,孩子长大的景象。 第36章 苦酒中仙 光线有些暗的饭馆里,三人一桌说了好半天的旧事,鱼裘招呼了小二,小二满脸堆笑的反身进了后厨。 “当年我和你嫂子离开船队,身上的钱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五两银。后来这镖局开张,如果不是兄弟你我也不能有这么大一份生意养活自己和家小。” 小二抱了两坛酒,狄豹眼睛都直了。 鱼裘见他馋猫似的,笑道:“知道兄弟你好这一口,你嫂子专门给你酿的两坛。” “大哥你可真有福气!”狄豹毫不客气揭了酒封,深深嗅了嗅,“好香啊!就是这味道。” 他抱着坛子就要尝,被冯舒馨一把按住。 抢人嘴边的酒,她怕是想打一架。二人当即就动起手来,鱼裘怕这俩人越打越急,最后不好收场,忙上前劝解。 将俩气鼓鼓的年轻人一左一右按了,笑着开口道:“能认识就是缘分,怎么还打架?” “裘大哥她抢我酒。” “人家一个姑娘,你让一让不好吗?” “打起架来哪收得住?” 鱼裘想出言教训,开口前又收了话。 “你啊,都不听人说话,她手刚放上来你就要打,她肯定要还手的!”鱼裘说完问冯舒馨,“妹子你说。” 冯舒馨一肚子气,见鱼裘给递台阶,忙道:“我想说大哥你难得来一次,你们该好好聊聊。这会子喝什么酒?它又不会跑!” “你懂什么?我想它想了一年!” “给我闻闻!”冯舒馨一脸好奇。 年轻人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小二贴心的递上来酒斗,帮二人一人打了一碗。 狄豹要被酒虫勾丢了魂,立时便是一碗下肚。 冯舒馨却嗅了嗅,说:“这似乎是药酒?味道中有荷花的香气,还有股草药味,应当是放了莲子和黄连。” “对!”鱼裘眼睛睁大,一脸欣喜,似乎他的妻又找到了一个知音人,他问:“你尝尝还放了什么?” 轻抿一口,入口苦,回味柔,酒的辛辣随之赶到,无法形容的恰到好处。 正回味呢,狄豹这莽夫又喝了一碗,在倒第三碗。他抬起头,两碗酒轰得醉眼朦胧他说:“大哥你别跟她说,她知道什么?” 冯舒馨狠狠瞪了这男人一眼,要不是念着之前的救命之恩,要不是看在他是众阳宗弟子,要不是还想闯荡江湖,她一定拔腿就走! 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还养出仇了? 她看了眼黑色的酒坛,心思一转不再搭理。 已经成婚多年,在女人堆里混过的男人跟着轻轻一笑。他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他看了眼自己这个讲义气的兄弟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十分的没义气! 然后问:“妹子你还闻出了什么?” “有一点甘草的味道,这到底都放了什么?”冯舒馨迷惑,她说:“鱼裘大哥不瞒你,我娘是酿酒的。西域美酒,还有咱们中原的各色烧酒、果酒她都会!我跟我娘学过酿酒,也曾品尝过别人酿的,我自问品酒闻香识材料的能力分毫不差!对酒的原料、酿制时间把握精准,但你这个……” “能闻出荷花清香中还有黄连和甘草的味道,你已经很不错了。”鱼裘说:“这酒的主要配料是莲子、莲心,辅以黄连、甘草、苦杏仁等八种药材。其实主味是甘草,这酒的确是药酒,因我这兄弟误喝了一次喜欢上了,他嫂子才会给他酿制。” “名字也是我取的。”狄豹脸发红,身体逐渐苏展,道:“苦酒仙!” 点题了我的天!真不容易 第37章 英豪汇聚 黄昏,余晖洒在屋顶上,投下长长的阴影。街头有人忙着洗菜做饭,有人家里生起炊烟,还有人收起隔板关上门…… 一派人间烟火被一阵马蹄声踩碎,街上人人停下动作驻足去看这热闹。 “是泰山派、峄山派、南山派三派的弟子!” 有人问:“你怎么知道?” “看衣服、看全身装饰,尤其兵器!”那人答 “唉,对!”又一人跟着解惑:“这三派,杏黄色衣衫的是泰山派;蓝色衣服的是南山派;这青色衣服的是峄山派!” “三派之中,峄山派最小人数最少。这三派,是除宇林寺外距离咱们众阳宗最近的武林门派!” “如此说,接下来应是宇林寺了……” “呃,不一定。” “为何?” “宇林寺都是和尚,苦行僧,要用走得。怎么着也要三日才能到。” “那这幸亏是距离他们近的众阳宗,若再远些比如峨眉……” “是啊,那这武林大会不开也罢!” 三派马队走过,扬起阵阵尘土。扬尘散去一男一女从胡同口走出来,男人走路有几分踉跄,怀里抱着个酒坛,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你把酒坛给我吧,别摔了到时候没地儿哭去。” “不可能!就算我摔了也不可能摔它。” “你抱着它摔了跟摔它有什么区别?” 呃……”男人靠在路边的一根木桩上沉思,女人本以为他会说什么,谁知这男人眼睛微合就要睡着了。 最后还是女人给拍醒的,之前要想什么也给忘了,迈着蹒跚的步伐继续往前。 “我扶着你吧?” “不用,不用~我能行!”男人迈出一个横向的步伐,险些撞到墙上,手摸上墙面立马垂下头,礼貌的同人说:“见谅,见谅,宽恕则个。” 女人想笑忍住了。 二人就这样磨蹭着天黑了,这期间又有两队人马走过,据说是平原派和长河派,是距离众阳宗近的小门小派。这样的小门派,连掌门都没有上台的资格,来参加武林大会顶多是旁观者、呐喊者、参与者。 马上就要回到住处,斜刺里杀出一队人出来,来人脸上的恶意一闪而逝,堆起笑意挡在二人身前。 “弟弟回了家怎么不去拜见父亲?”从这熟悉地声音可知,这是那日与父亲极尽嘲讽之能事的,狄豹的堂哥,大堂哥。 狄豹抬起头,酒精影响了视力,看半天也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你是谁?叫谁弟弟呢?你爹算老几要我去拜见?” 身边的女人伸手去捂他的嘴,男人躲着没躲过去,一堆话被按进了嘴里,但还是有句话漏了出来。 “回家?回什么家?我哪还有家?” “我不就是跟你表妹成婚了嘛,你气了一年还不够?” 狄豹的大哥真是个人才,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位姑娘你来评评理,你就说感情的事是可以勉强的吗?” 无妄之灾,这就是无妄之灾!你兄弟二人吵架为何要拉无辜外人下场?太过分了! “这不好说,毕竟不知全貌。” 男人想跟她讲讲来龙去脉,狄豹那边却吐了。热情转而变成嫌弃,男人掸掸袍角不准备再多说哪怕一个字,他甚至做好了离开的姿势只等冯舒馨一声令下。 “他如今醉着也不好违逆他的决定,大哥不如等他醒了再来。”冯舒馨报上地址。 男人得了地址转身说了几句临别赠言,然后就走了。 第38章 恩怨是非 长街上刚走过一队武林人士,跟着就是一辆明黄色的马车出现。这辆车上的徽记引得百姓个个惊叹,有人认出这是当今皇帝的四皇子的马车,也是冯舒馨逃了婚的未婚夫。 马车里,一年轻男子锦衣华服,大马金刀的端坐其中。但在他肩头,依靠着一名容貌艳丽,极具异域风情的美人。 美人的下巴被男子伸手捏住,他眼中是隐忍的戾气,此来必然不善。 “你主子说,冯舒馨那个女人跟着他那个外甥。他外甥是众阳宗的嫡传弟子,此次武林大会,他外甥必然到场,你说我这次能不能抓到那个狠心的女人?”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捏着美人娇俏的下巴摇了摇,手上一松,那下巴上留下了一个手指印。 美人眼中闪过恐惧神色,她说:“王爷定然能如愿抓到郡主。” 男人冷冷一笑,将美人揽到怀里,让她像个受宠的女人那般仰躺在他怀里。他从上往下俯视着她,手指点在她的鼻尖上说:“如若不是你,本王何须千里寻妻;若不是你,本王不至于被天下人耻笑;若不是你,她就不会跑,本王便有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你说……” 男人俯下头,唇贴在她耳边说:“用你这个人来补偿本王,是不是公平的很?” 怀里的女人在发抖,男人却似没察觉,一个个吻落在她的脖颈和锁骨上。没有所谓的怜香惜玉,从她被这个男人抓住,这种惩罚式的索要补偿就不曾断过。 她的名字叫铃兰,跟姐姐一样是被汗儿蛮族买卖的女奴。她跟姐姐沫尔是一对儿双胞胎,俩人分别被卖。一个去了舞姬馆学舞,未来伺候男人;一个被卖过关卡,进了百宝阁训练成了女刺客。 铃兰出师的那一年有自主出入百宝阁的机会,她就不远千里去见姐姐,谁知人没见到只得了一个牌位。 姐姐死了。 问怎么死得,所有人都含糊其辞,直到有人看不下去讲了实情。 姐姐爱上了女扮男装的蕊寿郡主,这位郡主被姐姐哄骗着订下了婚约,谁知真相大白那日,郡主被赐下婚约。 郡主没有错,因为整个寻花楼里的人都知道小公子是个女人。可姐姐又有什么错呢? 最后,是姐姐死了。 铃兰要为姐姐报仇,一路追杀至京城。她被仇恨蒙住双眼,直到被抓才晓得自己闯下大祸! 皇帝本就忌惮武林人士,铃兰险些刺杀成功更刺激了他。老皇帝心想:我收拾不了整个武林,难道还收拾不了你区区一个百宝阁?且这女刺客可是现成的由头,直接就可给百宝阁定罪。 不想蕊寿郡主忽然逃婚,朝廷又爆出父母官被难民围杀,桩桩件件都需要给百姓一个解释,于是皇帝便暂时打消了对付百宝阁的计划。 皇帝既然有这个心,他的儿子们自然愿意分忧,于是四皇子接了任务闯进了江湖。 四皇子拿下这个任务,一来是想抓回冯舒馨问个清楚;二来则是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武林。 怀里的女人不敢挣扎,她离京时就吃了毒药,如果她有二心这欺负她的男人立时就能要了她的命! 第39章 酒醒之后 晨起太阳闯入门户,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酒醒之后身上干干净净,脸上轻轻爽爽的待遇了,恍惚间以为回了家,有母亲有丫鬟在照顾。 正回味着从前有人惦记的日子,门被人咚咚敲响了。 “可醒了?”冯舒馨问。 “醒了,有事?”狄豹宿醉刚醒,身上还有些乏,想再躺一躺。 “来人了,要你接待一下。” “我又不是这里的一家之主,你接待就行。” “恐怕非你不可!” 男人蹙眉,似想到了什么立时从床上爬起来。 取衣裳的时候看到了新的,便换了新衣裳,他想,自己着实混账,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子面对自家豺狼虎豹? 他们名义上要成婚,但事实上,人家冤枉的很。 走出房门,院子里已站满了人。原本觉得院子大,如今倒觉院子小。 狄豹看着这群人,他们身上从衣裳的华丽程度便可知其身份,更何况还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自有冯舒馨介绍。 “这位是当今的四皇子,安王。” “草民狄豹见过王爷。”男人躬身,双手相合举过头顶。 冯舒馨的脸上闪过焦急的神色,这货是不要命了?见到王爷要行跪礼,你这行的什么玩意。 她未曾出言,一旁的男人急了,“曹勃,这是王爷!怎可不敬王爷?我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还不跪下!” 狄豹保持行礼的姿势抬眼看去,然后问:“这位大哥认错人了,在下狄豹。原本就是个乡野之人,何曾有人教过我向贵人行礼?” “……”冯舒馨觉得这人这时候闹脾气十分的孩子气,抬脚踹了男人的腿弯,让他顺利跪在地上,她笑着解释道:“殿下莫要见怪,他的确野性难驯,并非不将殿下放进眼里。” 原来昨晚,冯舒馨这位未婚夫婿就跟武林人士们一起住进了众阳宗。一大早便由众阳宗大师兄带着,来到了冯舒馨和狄豹所居的院子。 来此的目的,安王是想看看拐走他妻子的男人;众阳宗这位大师兄是想带弟弟回家! 跪着的狄豹匍匐在地上,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安王嘴角带笑不屑地瞧了瞧他,转而看向冯舒馨。 坦白讲,这丫头的模样让他有些失望。想当初为了与她成婚,他们皇家兄弟还曾明里暗里争过。到后来父皇看不下去,一道旨意指给了他。 他们婚前从未见过,如今一见只觉她连小家碧玉都比不上! 也的确,冯舒馨被人吵醒来不及换新衣裳,这院里也没有丫鬟给她梳妆,就那么不带脂粉,不着华服,头上一根银簪出来见客,这落在见惯各色美人的王爷眼里,着实寡淡。 可他没有忘记,蕊寿郡主代表了什么?她代表了边城数十万大军的军心,代表了边境上的城墙,无论将来这皇位上坐着谁,优待功臣之后都是一个明君应做的事。 只是……这位郡主特立独行,皇家赐婚都敢逃,也实在大胆! 安王不知该如何办,只目光灼灼瞧着。 “王爷既然来了,且先坐一坐再走!”冯舒馨侧身让出正房门。 “不必了,郡主。”伴在安王身边的众阳宗大师兄道:“我弟弟如今酒醒了,合该一起回家。也请郡主移驾……” 安王一句话不说,转身道:“你我之间总要说个清楚明白,走吧!” 第40章 阴谋顿生 花园里池塘边,熟悉地绝美女子不熟悉地一张谄媚的脸。那人坐在安王膝头,喂给他一杯美酒,二人调~情的手段是冯舒馨在寻花楼里看惯了的,因此也不觉得刺眼。 她防备的将靠近此处可藏人的地方看了个遍,确定无人偷听偷看才做回到安王对面。 圆圆地石桌、石凳,白色的大理石制造,手臂压在上面微凉沁人心脾。 酒杯捏在指尖,安王怀里的女子想要帮忙斟酒却被冯舒馨阻止。 她说:“我只喝你姐姐倒得酒。” 安王轻嗤一声,道:“蕊寿郡主当真是快人快语,这去花楼闲逛,学那纨绔手段倒自觉学出几分高洁来?” “不敢当王爷这句赞。”冯舒馨并不怕他,饮下一杯酒后道:“王爷此来众阳宗只怕并非是来寻我这个逃婚的妻。” “倒有几分自知之明。” 冯舒馨笑笑,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女人身上,道:“此人出自百宝阁,曾有暗杀我之嫌,王爷不忌讳吗?” “若是没有这个把柄,本王又如何得江湖这一方势力相助?” “王爷有大志向!” “身在其位,本王不想以后的日子战战兢兢有何错?” 冯舒馨沉默,再看那绝美女子,道:“你跟你姐姐当真长得相像,只你不是她。” “我姐姐傻,郡主是说这个吗?” 冯舒馨知道,这俩仇人自己是结定了。她站起身就想走,却被安王叫住。 “若你能帮我个忙,我应允你将来放过天佑王府!” “我父王一辈子陷在边城,为天下百姓,为整个朝廷拼尽最后一滴血。他顶天立地,他的女儿决不会受任何人胁迫。王爷若当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诛我天佑王府,我天佑王府也不是引颈就戮的孬种,王爷尽可来!” 她说完这一句把空掉的酒杯砸在了石桌上,酒杯被摔裂开却没有伤到那抱着的男女分毫。 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安王的脸色沉沉,她怀里的女人却看着冯舒馨的背影发呆。 姐姐爱上了女扮男装的蕊寿郡主,她不解,一个女人怎么会让另一个女人爱到得不到便自决的地步,此时她似有所了解。 她不畏权贵,她心性坚韧,她在知道沫尔因她而死后毅然放弃了一段可嫁入皇族的婚约,她内疚,她伤心…… 若此女是个男子,当真值得托付一生。 走神间胸口一疼,当即身子一软靠进男人怀里。她讨好的抱住男人的腰,只觉自己的日子煎熬……安王可不会怜香惜玉,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她疼,要她哭,要她觉得男女之事全是刑罚。 冯舒馨随意在众阳宗的地盘上闲逛,她不是第一次来,但那一次是黑夜,因为是夜探,处处小心,全无欣赏的心思。 正逛着,前方被人拦了路。她看向那人,合该仪表堂堂的脸上似刚从香油缸里捞出,那笑容略微猥琐。 他问:“姑娘可是蕊寿郡主?” “是。”冯舒馨蹙眉。 “在下曹炎,众阳宗宗主三子。” “三公子好!”冯舒馨面无表情问好,对方随意拱拱手算是行了礼。 冯舒馨是不太在意别人会不会向她下跪的,但如此敷衍,可见这众阳宗对朝廷,对官宦的态度。 她没有出言阻止,甚至想到了安王,想到了适才二人模棱两可的话,以及那夜她随狄豹偷听的话……这众阳宗只怕要成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第41章 男人心思 清风送爽,对面的男人笑得一脸讨好,行动上却极为敷衍轻浮。若不是还在人家府上暂居,被这样冒犯,任何一个女人都拔剑了。 “三公子慢游,本宫还有要事,少陪了。” 不等男人回应,冯舒馨就一脸防备地跑远了。 曹炎目送她离开,眼里尽是不屑。 “一个丑八怪,皇帝给你封了个有名无实的郡主就当自己是人上人,呵!爷瞧得上你,那是你的荣耀,不识抬举!” 他不知道冯舒馨功夫不弱,他不知道功夫不弱的人都耳聪目明,他在江湖里人人敬称一句三公子,在众阳宗里仅次于父兄,任何人都退一射之地!他得意洋洋,以为谁都害怕他,都该静着他。 而另一边的冯舒馨呢?她似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意外。脚下的步子都没有乱,一如没遇见曹炎那般缓缓往回走。 这世间百态,君子包括伪君子会敬她父亲高义。而那些自私自利的皆要叹一句傻瓜,小人则一脸不屑。她离开边城时,第一次听到有别于敬重的言论还曾怒过,还曾为父亲不平。但后来想想,父亲那般人物会为这群人而否定自己的作为吗? 不会! 这些人的存在会抹杀父亲的作为吗? 不会! 心中的声音越发坚定,父亲做得自有值得他付出的人信服,何必浪费眼神在不是一路人的身上! 她来到狄豹居住的小院里,丫鬟红着眼睛迎上来行礼。冯舒馨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丫鬟显然哭过。 “你家曹勃公子可在?” “在的。”丫鬟抹掉腮边的眼泪,说:“郡主请进,烦劳您劝劝我家公子。” 冯舒馨心下一紧,疾步来到正房门前。那夜陪狄豹来此探母,夜色深沉,她仍看出门框等处年久失修,全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此时触手一摸才发觉比年久失修更为严重,这已然是糟烂的模样! 若是没人说,谁敢信这里住的是众阳宗的二夫人? 门内传来母子叙话,狄豹哭着质问母亲,“这些话,娘为何不早早告知儿子?眼睁睁看着儿子将仇人看做父亲,与仇人之子做兄弟。” “娘何尝不想你知道你那大伯的蛇蝎心肠,何尝愿意你被你那三个兄弟明里暗里的挤兑、欺凌?娘亲出自百宝阁,曾向你舅舅求助,曾希望他能收留我们母子。可你舅舅说,娘亲嫁了曹家,而你毕竟姓曹。你年纪小,我们母子还要靠众阳宗生活,我怎能告知你真相?若你沉不住气,娘亲是不是也要失去你?” 狄豹跪在母亲脚边,趴伏在母亲膝头,他痛哭出声,本以为值得敬仰的人成了杀父仇人,本以为是手足的兄弟暗里却瞧不起他。拨开亲情的面纱,那些记忆里温情脉脉的细节全都暗藏杀机。冯舒馨稍微代入一下,就觉得天塌地陷,何况身处其中的狄豹。 但这人不能再伤怀下去,谁知道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此处,每多一分小院里的人,包括她这个郡主都多一分危险。 她推开门,引得母子二人看过来。冯舒馨摇晃了一下门板,确定她不会掉下来才看向母子二人。 “伯母好。”礼仪这一块儿谁都挑不出错处,哪怕是宫里人。 “你就是郡主娘娘吧?”狄豹的母亲站起身,母子二人齐齐起身向她行礼。 “伯母叫我馨馨就好,家中长辈都这样叫。”冯舒馨自来熟道。 “可不敢这样放肆。”狄豹的母亲脸上带了笑意,“郡主稍坐,老身这里不曾有茶招待,且等一等。” “好。”冯舒馨目送狄豹母亲离开。 狄豹蹙眉,“你不会道谢吗?不会推辞吗?” 冯舒馨轻笑出声,“我不过稍稍怠慢了你母亲一句,你就这样生气。你伯父一家人怠慢你们母子十几年也不见你如此硬气回嘴。” 狄豹眼中喷火,怒视冯舒馨。 冯舒馨拉扯了一下要掉不掉的门板,道:“我不信你长大的这十几年里没有发现你们母子被怠慢,大约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隐忍不发。不然也不至于身藏九幻剑法,你伯父他们都没发现。你可不是隐忍的性子。” “你才认识我几日?就说我不是隐忍的性子?”狄豹捡了椅子坐下,他跪的腿疼。 “连着今日,三日!” 狄豹眼中有动容之色,看向冯舒馨的目光不觉柔了三分。 冯舒馨却不是来同他回忆过往的,她像个普通女人那般告状道:“你那个三弟,适才用非常恶心的眼神瞧我。” “什么恶心的眼神?” “我在寻花楼里见过,你这弟弟当真大胆,我未婚夫是安王,可就住在他众阳宗!” 狄豹蹙眉,“你与安王已不是未婚夫妻了,陛下通告全国你二人解除婚事。” 冯舒馨似听出什么弦外之意,她去瞧狄豹的神色,却见他一脸郑重,似在思索,似在为难。一时间她又以为自己听错了,收回目光狄豹的母亲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第42章 夜观比武 夜微凉,众阳宗的灯笼星星点点挂满庭院。一男一女两个黑影,走过花园、游廊,攀上一处山坡,树林里灯火通明,不大的圆形比武台上围了不少人。 狄豹知晓自己堂弟骚扰了冯舒馨,非常愤怒。明显一股哥哥想要教训弟弟的架势,可他不能直接闯进弟弟的院子里教训,那样太明目张胆。 于是他想到了比武台,他们兄弟一向是早晚都要练功的,有时候会在这比武台上。 在比武台上教训弟弟,众人见了也只会说是兄弟切磋! 此时比武台周围站着众阳宗的弟子,几家门派弟子,多数都是年轻人。显然,大家都趁着比武大会还没开始,互相切磋武艺! 冯舒馨第一次见武林人士比武,她最初跟着狄豹来众阳宗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识一下父亲口中的江湖武林,如今当真见到心中怎会不兴奋。 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面上一派淡然,还跟身边的男人炫耀说:“我家里也有一个比武台,比这个大,是方形的。” “噢?以后去见识见识。”男人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比武台上。 二人都是人群中鹤立鸡群般的身高,不存在站人群里看不到比武台。何况这比武台还高出地面丈许,更不影响观看了。 此时台上比武的是两名女弟子,她们分别来自两个门派。 女子比武,就算是双手对决,一招一式间也是偏灵动、飘逸的,一帮大男人看得一脸沉醉,仿佛这不是一场搏斗,而是献舞。 “如何?”狄豹蹙眉,他跟别人看得仿佛不是同一场武斗。 “什么?”一个在寻花楼里混了近两年的人,对于除了舞蹈以外的美人也能欣赏,她跟狄豹说:“左边青衣姐姐身段好些,右边红衣短打有点干巴瘦。” “……”狄豹一脸惊奇,他看向冯舒馨道:“你幸亏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只怕要风流成性,不思进取!” 被讽刺了冯舒馨也不在意,她只是很惊奇地问:“你问得难道不是这个?” 她在寻花楼里见多了好色的男人,若不是她身份特殊,楼里老鸨、姑娘们总让她单独呆着,她哪能安稳的看美人? 狄豹一阵无语道:“难得可见众家之长的机会你却在瞧人身段?” “……”冯舒馨默然,她心想你一个大男人只顾看俩女的招式,到底是不是男人? 一阵欢呼后,二女向比武台下众人行礼。台上此时站着那青衣女子,狄豹那个眼神不太好的弟弟爬了上去,他脸上挂着自以为是的笑,一如冯舒馨见到的那样猥琐。 她在狄豹耳边说:“你这弟弟真是我生平仅见的自信。” 狄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道:“他自小受宠,我们做哥哥的都让着他,他自然觉得自己是个武学奇才。” “你呢?” “我自然是武学奇才!”狄豹一脸骄傲。 “……”冯舒馨内心觉得狄豹这自信跟他那个弟弟半斤八两,但面上却一脸恭维道:“你上去试试。” “不用你说,今天就是来给你出气的。”狄豹摩拳擦掌,一个跟头翻了上去。 第43章 冲冠一怒 对于见惯比武切磋的人而言,这样的观看没有什么稀罕的。可一旦知道其中一人因何翻上比武台就难以不激动了。 “哥?”曹炎一脸疑惑。 狄豹没搭理自己弟弟,转头对那身材窈窕的侠女说:“在下许久不曾与弟弟切磋,劳您先台下观战。” 这位侠女跟曹炎站一起本就不愿,看他那一脸猥琐,料自己要被欺辱。正犹豫要如何合理下场,此时有人解围只有感激,哪会不愿? “多谢!”女子小声说了句,飞身落到了台下。 “哥,你这是何意?”曹炎心存不满,鼻孔看着狄豹。 “一年了,不知你长进了没,跟哥哥过两招。”狄豹将袍子捞起插在腰间,拉开架势一脸挑衅。 狄豹在家中如何曹炎是知道的,他一脸谨慎地看向台下,似在求助。台下一人脸色阴沉地走上比武台,三人对峙般站在一起。 “勃弟,炎儿不过与诸门诸派的师兄师姐们切磋切磋,你兄弟二人若想切磋大可去爹的比武堂,何至于在诸位师兄师姐面前让炎儿下不来台?” “噢?”狄豹嘴角带笑,“二哥,我离家一年荒废了武艺,只道自己如今比不过三弟,这才忍不住试试。难道三弟这一年都没有长进?” “胡说!”曹炎也是男人,哪怕年纪小些也有气性,哪受得了这激将? 又一人走上比武台,那人眉心紧簇,虽也对狄豹的作为不满,但嘴上说得却是另一番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狄豹,说:“比武切记点到为止!二弟,我们回去。” 狄豹笑了,对这幅兄弟情深图将自己排除在外,似没有任何意见。冯舒馨却能察觉出,他怕是伤心了。 人就是这样,若不曾将这段兄弟情放在心上,就不会伤心了。 双方都拉好架势,曹炎明显气弱,狄豹眼神锐利。双方很快打在一起,拳脚你来我往,似打了个平手。 掌托千金。鲤鱼翻身,旋风腿,通天臂……冯舒馨看得出来狄豹游刃有余,她看不明白狄豹为何要这样打? 曹炎身为局中人却仿佛看不出来,表情逐渐狰狞,眼中似有疯狂一闪而逝,忽然一招格挡回掏出拳的招式,他伸出了手掌,指尖突出直奔狄豹面门而去,指尖只差分毫便要戳进眼睛。 冯舒馨倒抽一口气,兄弟切磋,却要如此毒辣,曹炎似并不把这场比武当切磋啊? “哥,若我赢了,郡主交我照顾如何?”二人手臂扣着手臂,手指缠着手指,多一寸都无法移动。 “待你赢了再说。”狄豹脖子一歪,躲过这一攻击,下盘随即下沉,左膝向上,曹炎不得不卸力后撤。 不待他再说话,长臂向脖颈捞去,曹炎一个铁板桥躲过…… 好不容易闪过了这一套连击,曹炎被撩了火一般告状,道:“你留后手!” “三弟说笑了,哥哥总要试试你到底长进了没有。”狄豹嘴角带笑,手下没停,抬脚踹去。 二人重新混斗在一起,曹炎如愿被踹了一脚,台下一片叫好声。甚至有人开始评价二人武艺的高低,冯舒馨一脸得意,仿佛这台上占了上风的男人是她的。 曹炎越打越吃力,几次进攻失了章法,被人一通胖揍。狄豹秉持点到为止,虽然打了弟弟,却能保证没有伤到筋骨! 第44章 台下定情 比武台下也不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门派之中总有顾全大局,不敢得罪众阳宗的他派弟子。于是在比武分出胜负前,比武台下的人陆续被同门叫了回去,一时间台下人烟稀少,连本门弟子都因怕宗主事后追究而散去…… 人都散去徒留冯舒馨一人站立台下,曹炎见势不好,也没有其他人在,立时举手投降。 狄豹再上就是不讲武德,他后退一步看着单膝跪地的堂弟。许是还念着那一点兄弟情,许是愤懑发泄出去,曾经的兄弟情回归;许是见堂弟被打得太过狼狈心生同情,这人立在那里开口想要教训…… “三弟,你如今武艺确有长进,只是这……” “勃弟!”兄弟二人跳上比武台,一人道:“三弟已知你武艺高强,如今天色渐晚,你明日还要拜见父亲,今晚且就这样吧!” “是了,郡主刚入我众阳宗,只怕还不习惯,勃弟你多多照顾。” 二人话落,不等狄豹反应,一左一右架着曹炎离开了比武台。 经过冯舒馨身边时,三人的谈话落进了她耳中。 “你怎么得罪了他?”做哥哥的埋怨。 “我哪里知道?”做弟弟的一边叫疼一边反驳,“可能是因为女人,他嫉妒我讨郡主欢心。” “是你又拈花惹草吧?”做哥哥的瞬间拆穿。 目送三兄弟走远,冯舒馨回头去看比武台上。男人比武赢了却不开心,昏暗的灯火下他背影寥落。 “你会看不起我吗?”男人背对着冯舒馨问。 “不会。”冯舒馨虽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可一起长大近似兄弟的伙伴还是有的,她能理解男人的寂寥,也知道他在伤心什么。 “一无所有大概是这样的心境吧?在外流浪一年,伤心的只有我母亲一人。” “你放下吧!” “不放下又能如何?”狄豹回转身,“他们都没有拿起来过,只有我,还念着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 “那你打算何时清醒呢?”冯舒馨仰望着男人,看他来到比武台边,看他蹲下身与她对视。 “快了。”狄豹说着伸出一只手。 冯舒馨走上前搭了他一把,男人从高台上跳下,二人一起踉跄一步站到了一起。忽然的靠近鼻尖近乎相触,气息纠缠,有那么一刹仿佛有什么变了。 俩人目光交汇,男人眼中有女人想抚平的伤,女人眼中有男人想要沉浸其中的温柔,这温柔因他而起,与旁人无关! 被心中那一刹那的悸动驱使,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眼前不见光任谁都会怕,冯舒馨想要后退,腰背却落在男人掌心 她的手下意识想要推拒,却被男人扣住手腕捞到自己脖颈后面。男人突如其来的强势,让这一动作不像欲拒怀迎,倒像是投怀送抱。 再来不及做出反应,冯舒馨只感觉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唇上那一团温软…… 灯火摇曳,天色渐晚,一男一女坐靠在比武台下,二人目光发直都在平息方才一瞬间的放肆。 “会怀孕吗?”男人问。 冯舒馨愣愣回答:“不会。” “亲了……”男人脸上是不可思议。 “这个……你去翻翻书。问女子这种问题是要被喊非礼的。”冯舒馨略有些无奈。 “已经非礼过了,不用喊。”男人侧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他觉得这女子的脑袋那么直直的立着有点碍眼,应该歪一歪。 伸手去勾女人的脑袋,冯舒馨虽惊讶却没有抗拒,脑袋靠在了狄豹的肩头。 男女相依相偎,冯舒馨的手攀住了狄豹的手臂,二人像个傻子一样笑了,且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抱在了一起。 “喜欢吗?”冯舒馨靠在男人胸口,问。 “嗯。”狄豹将人搂紧,“真希望这一刻就是地久天长!你呢?” “总算晓得为何我想给寻花楼的姐姐们赎身,她们却不愿跟我?” 狄豹脸有点黑,抱怨道:“不要提你那些风~流过往!” “我是女的!” “我不晓得你是女的?”狄豹恨恨道:“以后不准看任何男男女女,只能看我!” 冯舒馨抬头去看狄豹,一脸高兴的将人搂紧,“也行啊!” 狄豹脸黑了一瞬,手不自觉摸了摸下巴,然后小声说:“感谢我娘!” 第45章 旧情难忘 夜色越深,众阳宗变得静悄悄地。沿着来时路,二人缓缓走着。冯舒馨和狄豹的住处不在一起,但在同一个方向。 “睡觉的时候警醒些。” “你弟被打成那样还能做什么?” “这谁能知道?”狄豹话语中尽是无奈。 “……”冯舒馨想说,你对你们家的家教是不是有误会?但想到他大伯于他有杀父之仇,这样说怕是会惹他不快,冯舒馨只得闭嘴。 二人走到中途,远远地看见必经之路上一盏灯笼远远地迎了上来。走近了,才看到是一个执着灯笼的丫鬟伴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表哥……”这声表哥九转三叹,几多难舍,几多深情,任是一副钢铁心肠也要融了。 “大嫂。”狄豹收了轻松自在的气息,浑身都像长了刺一般。 冯舒馨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他,目光不自觉在二人之间流转。 “一年了,表哥还在恨我?”孕妇一脸哀怨,道:“我当时也没有办法,众阳宗的大公子瞧上我,爹爹有心结这一门亲,父母之命我要如何违背?” 如果冯舒馨没有从狄豹嘴里知道来龙去脉,只怕也要被这几句话误导。 “多说无益,大嫂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可我过得并不好。”仿佛终于找到了倾诉地对象,孕妇哽咽道:“明明是他求娶,谁想我刚诊出有孕他就换了一副嘴脸,妾室一个不够要两个。表哥有所不知,我已有两月不曾见过自己的丈夫了。” “大嫂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该同大哥说,就算不告诉大哥也该告诉大伯,让他为你做主。” “我没有说吗?他们父子二人要我好好在自个儿院子里养胎,说急了就要我顾全大局,要我不要耍大小姐脾气,我怀孕有多辛苦他们父子哪里知道?” “大伯和大哥也没有说错,武林大会召开是整个江湖的大事,大嫂是该体谅些。” “我体谅他们谁来体谅我?”孕妇愤怒道。 “……”狄豹沉默了。 冯舒馨眼睁睁看着孕妇走向他们,孕妇脸上闪过一抹娇羞,“嫁了人才晓得以前大哥待我的好。” “……”冯舒馨觉得这种话说出口就是在找死,但她站在这里没有资格搭话,只等狄豹的反应。 狄豹果然没让她失望,他说:“那又怎样?或者大嫂想要我如何?” 孕妇愣在当场,手掌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脸上希冀地光熄灭了。冯舒馨瞧着都不忍心了,她伸手扯了扯狄豹的一角。 男人看了她一眼道:“大嫂若是没有其它事情,恕我不能奉陪了。郡主要回去休息。” 冯舒馨感受到来自孕妇的恨意,只见她扶着肚子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道:“民女见过郡主。” 她就算自称也该是“民妇”,自称“民女”是以为挺着的那个肚子,别人都没看到? 不等冯舒馨说什么,狄豹拉了她的手就要走。 孕妇最后问了句:“表哥当真不念旧情?” 狄豹像被这句问话绊了脚,停了一瞬又再度离开。 “表哥当真忘了你我的曾经?” 狄豹拉着冯舒馨疾步远离孕妇主仆,二人在游廊上快速穿梭。离得孕妇远了,二人一起坐在了花园中的石桌边。 白日里,冯舒馨在此处试探出她的前未婚夫有夺位的野心,夜间便要听刚刚定情的情郎再度说起他与大嫂那令人难忘地曾经。 这种心情要如何形容,惟有无奈二字可表达。 第46章 复杂关系 夜风拂过人工湖面,湖岸边男女一坐一站。男人趴在石桌上神游物外,女人看着夜景,观察到又一女子执着灯笼沿着湖岸绕行而来。 一身白衣的沫尔的脸,让冯舒馨恍惚想起当年。那时草原上野花烂漫,碧草青青,她约来寻花楼五位姐姐,其中一人便是沫尔。 彼时沫尔刚到寻花楼月余,正在适应穿中原服的阶段。她不知从哪位客人嘴里听来,女要俏一身孝,她穿着白色的裙装,腰间缀着桃色的流苏,发髻上插着几朵绢花,还是桃色与白色相间。 野花大片大片,她置身其中,裙摆旋转,手腕如枝,腰纤如藤蔓,美,太美了!清风作配,绿草承托,只差一人与之相合。 冯舒馨被人推着,被葱白的手指拖住,来自沫尔得鼓励,让她一套剑法耍得行云流水。与舞相合,也可称得上一刚一柔,刚柔并济,只可惜沫尔所求不是她能给得。 来人走到了跟前,她目光意味深长的在狄豹和冯舒馨之间流转,跟着粲然一笑道:“郡主从未让人失望过,真是男女通吃。” 冯舒馨不知该怎么接话,狄豹从石桌上起身,看着来人道:“未请教姑娘芳名。” “贱名不值一提。”女子轻笑道:“小公子可知郡主过往?最不堪的过往……” 蕊寿郡主最不堪的过往无非是在寻花楼游荡了两年,引得一名正直花期的舞姬自尽。 狄豹蹙眉问:“姑娘何意?” 女子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说:“郡主她……” “不必浪费口舌,他都知道。你不如直说你的目的。” 女子愣了愣,她看向狄豹,见男子没有多余反应,忽然笑了。 她捡了狄豹身边的石凳坐了,然后说:“我的目的……我想郡主去陪我姐姐。” 狄豹愤然站起身,道:“你姐姐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竟要英雄之后相陪?” “负心人好好活着实在叫人心中不平,更何况我姐姐还因郡主而死。” 冯舒馨眉心跳了跳,“你暗杀我不成,按说此时该关在死牢。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你这样貌虽与你姐姐一模一样,终究不如她温柔可人,安王若喜汗儿蛮族女子为何要选你?” 女子沉默不答,狄豹却似察觉到什么,他说:“此女就是我舅家百宝阁的杀手?” “对!”冯舒馨代答 狄豹站起身,他说:“安王带着一个百宝阁的女杀手,百宝阁归顺朝廷了?” “不是!”女子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 “表妹原来坚定不移要嫁给大哥,如今怀着孩子却要纠缠于我,想必不是旧情难忘,而是知道安王此行的目的。” “他会有什么目的?”冯舒馨问。 “安王是来寻求江湖人士依附,为己争夺大位增添助力。众阳宗若是百宝阁这般势力弱小的又被抓住把柄的自然愿意,可众阳宗不是,宗主有望引领江湖武林,所以……” 狄豹与冯舒馨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风雨将至的惊恐。 第47章 大会前期 冯舒馨与狄豹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吓跑了铃兰,早知道这位郡主这样聪敏她何苦招惹她?如今被他二人猜出安王来此的目的,那就大有可能会扰了安王的大事,本来自己就被安王捏在手心里,这以后还有命在吗? 湖岸边渐渐归于寂静,狄豹拉着冯舒馨的手腕送她回去休息。 路上冯舒馨问:“你如何打算?” “没有打算。” “若你不想朝廷插手江湖事,大可直说,我去从中周旋!” “安王或者朝廷会听你的?” “周旋嘛,自然有成和不成。” “暂且先不管,还有几日你我且瞧着。” 冯舒馨没有再将这事放在心上,之后几日他二人白日里逛园子,晚上去比武台看人比武,偶尔会爬上比武台与人切磋。 这期间曹炎没有再出现,曹炎的父亲和他的两个哥哥陆续来向冯舒馨道歉,并表示绝对好好管束,不会再让他来骚扰郡主。父子三人面上诚恳,引得几大门派皆赞其高风亮节,殊不知狄豹带冯舒馨去听壁角,知道这父子三人皆是伪君子! 他们如今做得处处妥帖,暗地里却在想等武林大会结束后,好好教训狄豹以及冯舒馨。 教训一个女人会用什么方法?冯舒馨可不是傻白甜,她清楚地很。y 因此,冯舒馨大怒。她对狄豹说:“既然朝廷有意收编,不如我们顺势做点什么。” “什么?”狄豹问。 “不如先从你弟弟下手。”冯舒馨咬牙切齿,“就从他开刀,让他再也不能人道!” “……”狄豹无奈,道:“我想想法子。” 这日,众阳宗迎来了朝廷派来的另一波人。这波人领头的是大皇子府上,只可惜大皇子没来。 “这人使得一手好枪法,当年可是荆楚霸王枪!”狄豹惊叹道:“听闻他被朝廷诏安,果不其然!” 这位荆楚霸王枪就是大皇子府上的代表,此人身高九尺,脸长得像个萝卜,手里提着根红缨枪。 他本是江湖人,即便跟了最有潜力登上帝王宝座的大皇子,为人依旧十分粗犷。 他的到来,使得武林大会进程更快,转眼时间到了这一天!江湖上数得着的门派悉数到场! 武林大会将在第二日一早开始,一众人期待要盼望着。 由于人员的密集,相互难免有摩擦。有了摩擦就要找人评理,正因此曹家父子几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终于,众阳宗的宗主在狄豹住进来的第四天才想起他这么个侄子,于是狄豹被抓了壮丁,也因此有了更多接触师门秘密的机会…… 武林大会准时召开,第一天就是各大门派首席弟子对决。第一天的对决,旨在交流各门派之间练武心得,第二天才是各家掌门争夺武林盟主的对决。 这天对战结束后,狄豹去了冯舒馨的住所。 冯舒馨的住所也是一处院子,可这院子要比狄豹母子住的院子大多了。此外,还有五个丫鬟伺候,院子统共有七八间房屋可供居住,院子里用花盆养了鱼…… 第48章 父死真相 院子里水缸边,荷叶亭亭,一名身形硬朗地女子站在一边往缸里丢着鱼食。阳光打在她嫩黄的裙装上,泛起柔柔地光。不施粉黛的面容看起来清新脱俗,十分俏丽。 “郡主!”狄豹难得用求救的语气与冯舒馨说话。 冯舒馨抬起头,问:“你找到报仇的方式了?” 狄豹脸一黑,疾步来到她身边,把人扯进了正房,然后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压低声音小声说:“你不要说出来!隔墙有耳,这里可是众阳宗!” “江湖儿女必然是快意恩仇,你这般……” “郡主话说得轻巧!”狄豹叹息一声,道:“昨晚,我在书房里发现了曹鸣鹤书房的密室。” 曹鸣鹤是众阳宗宗主,也是狄豹的大伯。据狄豹自己说,他自小受教于他这位大伯,曾将其视为父亲的存在。但在数日前得知父亲身死的真相,如今只在犹豫要不要报仇。毕竟,这位大伯于他到底有教养之恩,就算是仇深似海,他也做不到一下子就有决断。 “噢?”冯舒馨起了兴趣,众阳宗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虽不曾见过所有众阳宗弟子,却也知不容小觑。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江湖事江湖了,万料不到还有这一则。” “什么?”冯舒馨疑惑。 “曹鸣鹤是二皇子门下客。”狄豹开口就是一个大杀器,他说:“我父亲身死不只因门派斗争,还有实现二皇子掌控武林的惊天大阴谋!” “二皇子十多年前才几岁?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狄豹眼圈发红,“里面的信件最开始来自于二皇子母家,他的外公!那位尚书大人从开始将女儿送进宫就有意拉拢江湖势力,原本是为一家老小准备地保命符,及至到后来得知了众阳宗在江湖上的地位。原本我父亲有望独领众阳宗宗主一角,但我父亲一如我,想着江湖事江湖了,不想朝廷重臣插手。这位尚书大人就这样相中了曹鸣鹤,为了帮他夺宗主之位,他买通了一人,与我大伯一起合力杀死了我的父亲!” “那人是谁?” “虎睛九环刀王彪!”狄豹一手拍在了桌子上。 冯舒馨看到圆桌面上裂开一道细缝,可见狄豹此时的愤怒。她叹息一声,假装没看到桌上的细缝,她给狄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问:“你待如何?” “要他们偿命!”男人喝尽杯中茶水,恍惚喝了一杯烈酒 “怎么做?”冯舒馨用看乞丐的眼神看着狄豹,“靠嘴说?” “你……”狄豹转身,“我去拼命!” 冯舒馨看着他离开,片刻后他又自己转了回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再度一口喝尽后,说:“我没有那份既报了仇又能全身而退的急智,我母亲还要我照顾我不能死!还有你……” 冯舒馨笑了,“谢谢你没有忘了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男人的脸又点红,跟着严肃了神色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我想,只怕这次的武林大会也不是单纯地选出武林盟主。” “是为了让曹鸣鹤在江湖上更有威望,以便更好地操控武林各派。”狄豹蹙眉,“将各个门派看成抢夺皇位的势力,这实在不妥。” “一个武林大会引来了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其他皇子只怕也多少参与其中。”冯舒馨说:“夺嫡之战没在京城烧起来,倒烧在了远离庙堂的江湖,既如此何不乘此机会,让这些人掰手腕,我们坐享其成?” 狄豹眼睛一亮,“说说你的计划。” “附耳过来!”冯舒馨勾勾手指,二人头碰头细说起来。 门外路过的丫鬟纷纷侧目,还以为二人在谈情说爱…… 第49章 粗暴手段 无论庙堂还是江湖,听过天佑王名号的人都晓得他出身江湖,自发前往边城投效边城守军。 没人知道天佑王师承何人师,也没人知道他习得是哪一路武功。只陆续从边城传来的消息,以及皇帝晓喻四境的圣旨,众人才知他的英勇。 天佑王去了,若这世上还有他的嫡传那就只有他唯一的女儿冯舒馨。 这夜微风习习,众阳宗人工湖岸边,一个手提红缨枪的男子等在暗处。另有一中年男子穿过游廊来到他身边,二人躲在暗处,若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到他二人。 “曹宗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众阳宗宗主,而手提红缨枪的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荆楚霸王枪,此人暗处的眼睛满是真诚,他道:“我家主子十分看重众阳宗的势力,有意与你结交,只……” 男子话未落,水里突然飞出一个黑影,手提九环刀,迎头劈下。荆楚霸王枪可不是吃素的,男子红缨枪挡在胸前格挡,一记横扫枪尖向外旋转只取来人要害。 而与他交谈的曹鸣鹤非但不帮忙,还与来人一起进攻这位大皇子的说客。 他的红缨枪穿过刀背上的铁环,大力一挑,刀柄脱手。刀刃翻转横切向曹鸣鹤的脖颈。曹鸣鹤使出曹家的九幻剑法,银光闪烁,九个铁环应声被人劈开,大刀落地被人接住,跟着便是腹部与背上被一刀一剑劈砍,荆楚霸王枪竟就这样倒在了血泊里。 受伤过重致使他趴在地上昏迷不醒,曹鸣鹤与九环刀的主人一起揭下脸上的面具,竟是狄豹与冯舒馨。 原来天佑王曾经师承千面师祖,这人一手易容术天下无敌,天佑王习得此法后,曾易容成他人的样子去偷师。 天佑王身负数家内门功夫,这九环刀便是其中一种。冯舒馨也没想到,年幼时的玩具能这样有用。 当然她的九环刀不是父亲教的,而是边城的一位叔叔所授,他的刀法自然是天佑王教的。 天佑王不让此人拜师,只说二人是兄弟。像这样的叔叔,冯舒馨有七个,这些人的小儿子皆是她的竹马,也是他们带着她第一次逛了寻花楼。。 此时,暗处的两人相对而站,冯舒馨问:“死了没有?” 狄豹蹲下身探了探鼻息,道:“没死。” “没死就好。” “这就是你出得主意?”狄豹一脸怨气。 “哪里有问题?简单直接搞定!” “你觉得他不会跟曹鸣鹤对峙?” “怎么可能对峙?他醒来的那一刻只怕恨不得插上翅膀逃离众阳宗?” “能替大皇子出面当说客,会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狄豹表示怀疑。 冯舒馨一脸你可以怀疑我的判断? “那你说清楚他为何会直接逃,而不是与曹鸣鹤当场对峙?” “荆楚霸王枪这个名头可以开宗立派,若不是这灯笼里点了一些特殊的香味使得他不知不觉动作变慢,你我二人合力加偷袭都未必成功。” “然后?” “这样一个人,若开宗立派必然不愁吃穿用度。偏他要投靠朝廷,这就意味着教授弟子不是他的追求,他要的是官职,是权势。试问,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一次游说失败就冒着生命危险与仇人对峙吗?” 第50章 捅大篓子 灯火摇曳,花园仿佛无人来过,唯有地上躺着的人,在微风不知吹过几轮后缓缓地爬了起来……两只手一边捂住背上伤,这对于一个高手而言并非难事,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声音微弱却暗含杀意。 “曹鸣鹤!——”咬牙切齿一声呼唤,跟着便是一声呼哨声起。 久等没有等到下属,伤者只得自己收拾伤口,然后摇摇晃晃藏在黑暗里紧贴着游廊的墙面缓缓离开了这园子。 园中老树的树杈上站着两个人,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冯舒馨从水中跃出多少有些狼狈,好在夜风虽冷却不寒,不至于让她打个喷嚏引人注意。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狄豹把身上宽大的外袍披在冯舒馨身上后,问。 “一点小手段。”冯舒馨说:“江湖上有位神偷叫妙手空空,她退隐江湖后慕名来寻我爹爹。原意是要嫁给大英雄为妻,谁知我爹那榆木脑袋心里只有家国大义,奋勇杀敌。妙手空空等了几年等不到我爹,就选了我爹的同袍,她现在是我婶婶。” “所以……” “我下午不动声色在他们身上扔了一块草药,这东西沾了水汽就会散发出使人昏迷不醒的味道。” “所以,即便那日在树林里没有我的出面你也能自行逃脱?” “那不一样。”冯舒馨说:“保命的法宝能藏一样是一样,要一股脑儿的都被你的敌人获取了,以后想好好活着就难了。” 狄豹深以为然,道:“我大伯睡到现在,以及这守园子的人至今没发现院子里发生了打斗,都因为你用了那种药?” “不是,这守园子的我没动。” “那他们……” “我易容成你大伯的样子把他们打发到了别处,这样如果那荆楚霸王枪来求证,这些守园子的人就是人证。” 狄豹看着冯舒馨,只觉这女人心思毒辣,什么都想到了。如此来看,自己大仇可轻松得报,就是心里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好了,事情已了,你我可回去休息。”冯舒馨嘴角带笑,“且等明日。” 二人分别带了人皮面具,离开了花园。 第二日还未起身,众阳宗就被一群身穿甲胄的兵丁围了。一位身穿银甲的将军跃众而出,手中提着明黄的圣旨,观其面容来者不善。 这是狄豹与冯舒馨未料到的,荆楚霸王枪不是一个江湖人吗?他入得大皇子门下也不过是一条会咬人的狗,怎得就值得大皇子如此兴师动众? 除非,这人身上有特殊的任务,比如奉皇命……这是狄豹不想看到的,他只是想利用皇子们夺储的心思,让皇子们猜忌众阳宗,可不想众阳宗被朝廷一脚踩死。 思及众阳宗的师兄弟们,狄豹上前一步想要承担责任,冯舒馨可不想因他一时冲动一起去死,毕竟昨夜偷袭荆楚霸王枪的主意是她出的,如果这里有一人要为昨晚的事负责,那必然是她。 被扯住的狄豹回头去看冯舒馨,见她眼中有不可思议,有震惊,有痛恨,更有悔意。她后悔帮他了,意识到这一点狄豹不敢再上前,于是就见那银甲将军示意身后的士兵将曹鸣鹤抓了。 “爹!”曹炎兄弟三人都慌了。 “别怕!”曹鸣鹤说:“为父相信陛下不会冤枉我,你们乖乖的守着众阳宗,等爹回来。” “爹!”兄弟三人有怕的要哭的,有手按在腰间凶器上的,还有瑟瑟发抖四处寻找替罪羊的。 于是,曹炎来到狄豹身边,将人揪住道:“将军我爹是冤枉的,是他一定是他!” 狄豹被人揪住也没辩解,冯舒馨忙向银甲将军陪笑脸,“将军,曹三公子一定是救父心切,本郡主跟狄……曹勃一直在一起,何曾做过什么?” “真的?”银甲将军满脸怀疑。 狄豹看着冯舒馨,一个女人愿自污名节也要跟他站在一处,他此生还追求什么表妹?就是她了,就是她了! 第51章 血流成河 众阳宗乃武林门派,受本地郡守管辖,朝廷想要插手武林事,越过郡守直接重兵围堵,就算本没有反抗之心,身为人子也要起反抗之心了。 于是曹鸣鹤的三个儿子,一个刀剑横在了四皇子的脖颈上,一个刀剑横在了冯舒馨的脖颈上,还有一个带着弟子直接闯阵的。 冯舒馨被人押着,对这种情况毫无心理准备。脖颈上架着利刃,身边的狄豹不敢轻举妄动。 “你放开她,跟她无关!”曹勃眼睛都急红了。 挟持冯舒馨的是曹鸣鹤的三子,叫做曹炎。这人果然没让冯舒馨失望,那些言语轻浮可不是真正的喜欢,他看中的就是她冯舒馨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勃哥,你色胆包天,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蕊寿郡主就忘了我爹的养育之恩?”曹炎自顾自,二人竟无暇管一边战局。 只有冯舒馨,她看到曹鸣鹤被人押解着,大声劝儿子们住手,最终在长子被人砍伤一刀后运转内里镇开身上铁锁与人打了起来…… 这样生死关头,挟持四皇子的那位跃跃欲试,身边的曹炎还在与狄豹阴阳怪气。这是有多大的怨气,逮着机会就要把人收拾了。 “三公子,三公子,你爹和你兄长渐落下风,你赶紧去救一救。”冯舒馨的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谁知曹炎咧嘴一笑,对狄豹说:“你去救!” “……”冯舒馨没料到还有这一手操作,让狄豹去救自己的杀父仇人,这要下多大的决心。 狄豹果然在犹豫,眼中的恨意再也掩藏不住。曹炎看到,咧嘴一笑道:“你果然知道了什么,你还敢说荆楚霸王枪的伤不是你所致?大丈夫敢作敢当,勃哥,你竟行此小人行径?” 冯舒馨见狄豹眼中似有痛悔之意,忙开口道:“你父亲与人勾结害死狄豹父亲,抢夺众阳宗宗主之位,是行光明正大之手段?你父亲与朝中重臣、皇子勾结,想借武林大会取得盟主之位,以便操控整个江湖,是光明正大之手段?你与你兄长,趁人不备,以剑刃相逼,是行光明正大之手段?” 原以为这些话能让狄豹认清曹炎的目的,不想这人竟拔出身上武器,回头对二人说:“你不许伤她,待我救下伯父,再与他光明正大计较杀父之仇!” “狄豹,你在想什么?我说得那些你听不见吗?” “荆楚霸王枪与我父仇无关,不该牵涉无辜。故意挑起朝廷与江湖纷争,更是错上加错,牵连更多无辜。我要去纠正错误。” “狄豹!”冯舒馨是失望的。 因为这番话她的心思多么见不得人呀!若他说得这些话传入江湖,她方才在众人面前自毁前程名节,就要变成她冯舒馨以色相诱,怂恿众阳宗故意挑起事端,致使江湖与朝廷对立,牵连无数人的性命,恐怕还要牵连父亲的名声,自己只怕要成为蛇蝎心肠的女人,父亲的名声只怕也要受累。 她到底为何要将自己陷入进这种境地? 眼睁睁看着狄豹持着身上的武器跃入阵中,冯舒馨目露迟疑。直到脸颊被一只手抚上,如今离她最近的是曹炎。 曹炎说:“郡主啊,以后找男人应当找我这般的。为了你我可以没有原则,但是我哥这样的就算了。他被我那位小叔教的太有原则,不知变通,心正向阳,作茧自缚。” 冯舒馨闭了闭眼睛,“你父亲安全了,你带我离开这里。” 曹炎看了看不远处的阵仗,果然,高手的加入让父亲、兄长都游刃有余起来,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银甲将军更是狼狈…… 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郡主相邀,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男人一手搂着她的腰,手上的利刃并没有放弃,他带着冯舒馨被身边的跟班保护着离开了围观人群。他们离开时的地面上,血流成河,倒下的人堆积成山! 第52章 齐齐整整 脖颈上架着刀,手臂被人抓着。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弟子纷纷避让。曹炎在前面得意洋洋的走着,直到来到一扇水绿色的木门前。 大门被推开,就有丫鬟迎了出来。 “三公子……”丫鬟们很恭敬。 “把人送去我房里,卸了她的剑!” 他的根本问:“要不要点穴?” “点穴做什么?那还有什么滋味!”曹炎嘿嘿一笑,“郡主稍等在下。” 冯舒馨横了他一眼,被俩人带向了后院。宝剑被拿走,又被二人威胁了一番,房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房间里的摆设还算正常,没有像她边城的居所那样大,也没有各种兵器架。娘亲常说她的卧房不像个姑娘家的卧房,如今看曹炎的卧房,深觉母亲言之有理。 而另一边的曹炎,坐在正房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药瓶,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没想到这宫廷秘药,今天能派上用场。” 根本把人困住后就来复命,“三公子,若是宗主知道……” “我爹知道又如何?我众阳宗不能有个朝廷亲封的郡主做少夫人?” “小的失言!” “去,看看前院的事了了没有,若没什么事不必来复命。”曹炎笑着说:“出去时把大门也锁了。” “是。”两个根本迅速离去。 整个小院里只剩下曹炎和被锁在卧房的冯舒馨,他兀自饮了一杯酒,起身往卧房走去。安静的后院过于安静,曹炎在这安静中难免不小心翼翼。 推开卧室的门,房间内竟然没有人,蚊帐倒是抖了抖。曹炎笑了,他一步步走向床榻,脸上的神情意味深长。 “怎么?郡主认命了?”曹炎走上脚踏,伸手去揭帐子,“郡主若是自愿,在下一定温温柔柔……” 话音未落,一只男人脚踩在了他的脸上,蚊帐掀开,床榻上坐了除冯舒馨以外四个男人。虽然几人身上的衣裳都齐齐整整地,但画面依旧颇具震撼力。 “你们……你们……” 一人跳下床撸起袖子道:“你们什么你们?我家郡主也是你这癞蛤蟆敢肖想的?实在不自量力!” 又一人跳下床,道:“以前只有我家郡主调戏别人的,哪有别人调戏她的?你这小仗着有个当宗主的爹,当真是什么人都敢惹。” 曹炎翻身站起,他自知双拳难敌四手,转身就要走,肩膀和手被人扣住,一个后撤把他压在了地上。 “别让他叫出声。”冯舒馨舒舒服服的坐在床沿上。 正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从门口推门走了进来,他大摇大摆道:“郡主,这院里没人了。咱们就算把他给咔嚓咯,也没人能知道。” “罪不至死。”冯舒馨眨了眨眼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咱们军寡处的婶婶们想要孩子……”话刚开了个头,他就自觉噤声。 “那就带回边城去!”冯舒馨不慎在意道:“走!” “郡主不给谁留个字条什么的?” “字条?”冯舒馨琢磨了一番后,在这屋子里寻了笔墨,在门梁上留了个布条。 做完这些,又把房间搜刮了一番,一行六人攀上墙沿,带着被五花大绑的曹炎,一群人离开了众阳宗。 他们前脚刚走,院门被推开,一人大喊着:“三公子,三公子,曹勃公子要杀宗主!” “二人上了后山,要决一死战!” 院子内静悄悄地,死寂一片! 第53章 你不够狠 高高的山岗,众阳宗的后山,林森叶茂,一老一少一左一右一南一北而立。站在北面的被午后的万丈光芒笼罩,他仿佛被光芒加持了一般。而站在南面的,逆光而立,周身镀了一个金色的光圈,影子不长不短刚好被北面的踩在脚下。 “勃儿,你要如何?”曹鸣鹤站在一块岩石上,手中的宝剑还粘着血渍。 “求一个真相。”狄豹眼中的杀意不再隐藏。 “我养你十年,悉心教导十年,你要狠心杀我?” “大伯何故顾左右而言他?”狄豹蹙眉,“我要你一句话,我所知是真是假?” “你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若大伯做上武林盟主之位,天下武学尽你学。待大伯百年之后,你好好辅佐你大哥,让众阳宗成为武林第一,难道这些不值得你追求的?” “我父亲是不是你伙同他人一起杀害的?”狄豹不再给这人留面子,眼泪在眼中打转道:“你要众阳宗,你的武艺撑不起你的野心,你要算计,要暗害,你还跟朝中大臣、皇子合作,让江湖不再是江湖,让武林不再是武林!”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投效朝廷有何不可?”曹鸣鹤长剑指向狄豹,“是你父亲,他们先联系了你父亲,你父亲怎么说得?江湖事讲究一个快意恩仇,不需第三方加入评断。若不是你父亲不同意,我又哪里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助力?” “你既已做了,何不斩草除根?为何偏要将我养在身边?纸包住火,大伯难道从未想过我会报仇?” 曹鸣鹤沉默,片刻后他持剑攻来,“且让我瞧瞧真正的九幻剑法!” 九幻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鬼影剑,剑尖所到之处神鬼莫测,其中刺有三种,挑有三种,削有三种,此九种招数相互结合,套出不止九招,不止三十六招…… 狄豹轻巧躲过大伯刺来的一剑,双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两根尺把长的铁棍。铁棍泛着银白的颜色,两头拧在一起。 忽然,银白色铁棍被狄豹双手紧握横在眼前,铁皮褪去,一柄两指见宽的薄刃闪着银光出现在眼前。原来铁棍里一直藏着一把宝剑,只观其形便觉锋利无比,韧性极佳。 习武之人没有不爱兵器的,他们众阳宗一如武林各大门派一般有藏兵楼,内里十八般武艺所需兵器五花八门,其中只宝剑这一项便有数十把,更遑论宝刀,各种棍棒等等。 但是见多识广的曹鸣鹤还真就没见过狄豹手中的这一把兵器,他离开众阳宗一年,如何就寻来这样的兵器?他心中不免生出觊觎之心。 本就当是养一条猫狗,宠物哪配拥有什么自己的东西?曹鸣鹤再次反扑,他已记不起要见识真正的九幻剑法了。 二人一招一式早有预料,即便剑来拳往,即便翻滚跳跃都似安排好了一般,不见杀气只见默契。这样的对打于狄豹而言是心寒,因为猜到了大伯下一次出招,便知这位教养他多年的大伯是真心想要他死。 而于曹鸣鹤便是心焦,被猜了个正着要如何才能得到那把剑?但他很快想到对策,他可不止会众阳宗本门武功,这些年他门他派也研究了不少。于是下一刻他变招了,手中的宝剑仿佛变成了刀,劈、砍,招招都似力拔山兮般的狠…… “这么多年伯父教导你,你仍旧不够狠。”曹鸣鹤顺利劈砍到了狄豹。 身上的伤口不及心上的伤口,他始终不是大伯,做不到真正的下狠手……如果娘亲没有出现的话,他或许已经束手就擒,已经放弃了报仇,或许已经做了选择,远远的离开众阳宗。 第54章 边城被攻 草原上,风雪漫天冻死牛羊无数。饱受恶劣天气影响的汗儿蛮族蠢蠢欲动,准备进攻边城劫掠一番。 冯舒馨一身戎装,这身甲胄原本是她娘亲哄着她玩,给她打造的。却不想有这一日,宝贝闺女要上战场。 “大侄女,这骑马打仗该是叔叔们还有你那些哥哥弟弟们的活计,叔叔保证一定保我边城安宁。”胡子头发皆白的老将军手持一杆红缨枪,一脸的意气风发。 说来这些叔叔们也是六旬的老人了,放在京城该是含饴弄孙,自得其乐的年纪。可在这边城却要上阵杀敌,冯舒馨充耳不闻倔强的很。 原本担忧夫君、儿孙的婶婶们也跑来劝冯舒馨,“郡主,这骑马打仗是男人们的事,你一个女儿家就算功夫再好也要量力而行,咱不去,昂。” 没名没份嫁给天佑王的寡妇如今也是一脸风霜色,她虽不复当年的容貌却端姿秀雅,颇具大家风范。 “娘!”冯舒馨不愿拂了诸位叔叔婶婶的好意,可让她缩在城里苦等消息她做不到。 “馨馨你去也可,但不得在军中以天佑王之女的身份干扰你这些叔叔们的决策,莫要以为这军中非你不可。你答应娘,娘便让你去。” “嫂夫人!”诸位老将如何愿意,冯舒馨天佑王独女,唯一的血脉,若有个闪失可该如何是好。 “诸位将军不必劝阻。”半百妇人眼神坚毅,“有道是虎父无犬女,若我这女儿当真不是那上战场的材料,她自然就退却了。若她能继承天佑王的遗愿,也不枉我当年背弃先夫为天佑王生下这女儿。” 众人与她相识也有十多年,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敢以天佑王王妃自居。虽住在王府里,却将自己看做借居者。太过倔强,谁劝也不听,正如此时的冯舒馨。 “叔叔们当对我自信些,我这身功夫可是叔叔们亲授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松一口气。冯舒馨在战场上即便不能杀人也能自保,他们教的岂能不知? 于是出战阵容确定,冯舒馨骑上自己棕色的马儿,与许许多多报效家国的男儿郎们奔赴战场。 此次汗儿蛮族进攻的人数将近两万人,分三面而来。边城守军目前有四万两千人,此次了两万人分兵三路。冯舒馨在南面大部队里,算是一个小兵,不同的是她跟着左翼将军。 听过许多战场上的故事,日常训练从不懈怠,可当身临其境,战场上的惨烈还是让她猝不及防。 空气中是血腥气,入眼是断肢残臂,尸山血海,狼烟滚滚,王旗招展,太阳是白的,天空是灰的…… 为什么要打仗呢?因为要生存,可是打仗要死人的。为了生先要死更多人,冯舒馨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 她回到主帐,她以为打了胜仗大家都会很开心,谁知他们神色却很凝重,原来他们并没有占多大便宜,伤亡也很惊人。 “他们的兵器似乎比我们的锋利的多。”有人说。 “我们好几个兵,手里的大刀都被人砍断了……” 众人描述了战场上的惊险,最后却是骂起了朝廷。因为他们手里的兵器全是兵部下拨的,如今出了问题却要士卒用命去填,简直岂有此理! 冯舒馨觉得,光明正大伤亡惨重,不若使些手段。想到自己又要用阴谋诡计她便想到了狄豹,那个男人最后给她的只有背影。 “想他做什么?兵不厌诈,总有他吃亏的时候!”冯舒馨把脑海里的男人甩出去,将心里想到的阴谋诡计细思量,准备之后用在战场上。 第55章 千里投奔 风雪中帐篷连片,有犬吠有马蹄声咽。帐篷外的火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士卒们索性灭了,帐篷内也不敢燃着火,因此越发觉得这一仗艰难。 冯舒馨端着一盆水,水上飘着一层薄冰,这是她生活在军营里最后的倔强。她来到主帐边,听到了不一样的谈论。 左翼将军是父亲的同袍,老人家老当益壮,这样的寒夜不禁要鼓励一下儿孙们。 “你们看看郡主,一介女流之辈。上战场至今可曾怯懦过?” 一人小声嘀咕:“又不要她上阵杀敌,她要怯懦什么?” 老将军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爹,我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老子记得你刚上战场那会儿不比郡主大多少,你那会儿可吐了三天,别说握着刀剑,站都站不稳。” “爹!” “虎父无犬女!若郡主是个男儿郎,成一方统帅又如何?” 这话让冯舒馨既震撼又自愧,端着盆不愿进去,顶着风雪没头苍蝇似的在营区走来走去。走至战马篷被喂马的马夫吸引住,二人面对面冯舒馨才确定此人是谁。 “你?”冯舒馨惊呼:“你不是……仇报了?” 狄豹愣了一下,“郡主认错人了。” “你又改名了?这会儿叫什么?” 男人不说话,耳边只有风声呼啸。 冯舒馨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说:“你不该来这里。” “仰慕天佑王已久,愿投效边城,埋骨他乡。”男人单膝跪地,“郡主可愿成全?” 狄豹一直以来说起父亲都带着崇敬的语气,他们或许为人处世有不同观点,终究守护一方百姓安危这一心愿是一致的。 “好!”冯舒馨脸上带笑,将人扶起来。 她不再问复仇如何,也不说她把曹炎带来如何处置了,二人只像一个两个士卒,一个为家国百姓投效,一个为家国百姓收编。 带着这位马夫去见左翼将军,老将军倒是对其很是看重。不仅试了他的功夫,还考验了兵法,他对答如流让冯舒馨都惊讶。 “好好好,青年才俊少年将军的好材料!”左翼将军很惊喜,此后将人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比对儿孙还要上心,引导冯舒馨既妒且羡。 敌人此后进攻了三次,有天佑王保边城二十年不倒的底子在,这一战虽艰辛却也胜利了。 将人追出二十里,左翼将军下令拔营。 骑马往回赶,因怕贼人再杀一个回马枪,队伍行的慢,众人有空闲聊几句。 左翼将军问狄豹,“你可曾婚配?” 冯舒馨想到将军家中有个小闺女,如今正是待嫁的年纪。 心中发急,嘴上故作轻松道:“叔叔,他有心上人的。” “噢?不知人品相貌如何?”老将军兴致勃勃。 狄豹看了冯舒馨一眼,直言道:“小人与郡主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你放屁!”冯舒馨捂住嘴,她虽较之其他女儿家豪放了些,但也知这种粗话不该出自女儿家之口。 脸红的女将驱马逃离现场,狄豹向左翼将军告罪,直追着冯舒馨而去。 冯舒馨本意不想搭理他的,谁知他却说:“郡主,我没有家了,若你也不要我,天大地大我该何去何从?” “众阳宗呢?” “众阳宗不是我的家!” 原来那日狄豹与曹鸣鹤对阵,他母亲出现了,与此同时俩堂兄弟以及众阳宗的师兄弟都出现了。 狄豹被仇恨迷住双眼一心报仇,母亲拦住诸人不准他们上前。原来他在百宝阁不曾学到武艺的母亲会九幻剑,是他父亲教的…… 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狄豹与母亲联手报了仇,母亲为送他离开命丧! 母亲临死前嘱咐他,不要再报仇了,好好生活下去! 冯舒馨心中一疼,怜惜之情油然而生,竟忘了之前二人的分歧 第56章 飞鹰坠落 黄昏,边城兵左翼在回撤,眼见着就要抵达城门,一个浑身浴血的通讯兵向他们奔来,中路失守,中将被人射死,如今群龙无首…… “驾!”冯舒馨手持长枪,调马向中路而去。 “郡主!”原本行在前的左翼将军调马追来。 “叔叔且回去休息,侄女去领兵!”冯舒馨心里焦急,中路的那位是父亲的结义兄弟,是最有望接手边城的人,如今命丧敌人之手,于她天佑王府可是重大打击。 若中路溃败,汗儿蛮族兵临城下,皇帝只怕要降罪。届时,父亲其他兄弟也难保全,她边城的亲朋都会被降罪,所谓岌岌可危正是此时。她是父亲的女儿,当此时合该担起责任。 她想要替父亲承担边城的责任,却不知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她是天佑王唯一的血脉,即便是个姑娘,也不是其他男儿可比。 几乎是在她越跑越远的时间里,左翼将军迅速集结众人,跟着她向中路进发。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有时能幸存那是祖宗保佑。 天佑王大约是觉得自己孩子是个闺女不会上战场,因此疏于关照,冯舒馨意气风发像草原鹰一样狠厉,但那声声呵斥明显区别于战场上的兵,听声是个好欺负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别人砍五刀都能招架,这一个两刀便能结果她,因此所有人都来欺负。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没有被特意训练的士兵,冯舒馨应付不是问题。可若是十个八个,双拳难敌四手,顾前顾不到后,一阵翻滚躲避手背上还是挂了彩。 疼痛让人不觉发抖,殷红的血以及战场上过于浓郁的血腥气都让冯舒馨恍惚。 她不明白自己如何到了这一步,当皇子妃不好吗?深宅大院,高床软枕,哪一个不是安稳? “郡主!”狄豹满脸血腥的护到她身边。 冯舒馨眼泪落了下来,她想说自己练武多年没这么疼过,战场太残酷了。 但看着狄豹,看着熟悉地亲朋还在拼命,她抹净眼泪将人推开,“再来!” 狄豹没有再离开她,二人背靠背与人厮杀,身边不觉多了很多敌人尸首。 冯舒馨的体力还是可以的,眼睛里继承自父亲的坚毅逐渐发挥作用,掌心里即使磨出血也不再退缩。 左翼将军和他的子孙向这边看来,他们都是一脸欣慰,甚至隐隐觉得新任天佑王是个女的也不错。可是,一根利剑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那箭本是冲着狄豹的后脑勺去的,冯舒馨持手中兵器格挡,谁知这箭竟是二连,另一箭紧随其后,射的是狄豹后心,也是她脖颈。 躲开的话狄豹就死了,而且那么短的时间也想不了什么,冯舒馨踮脚挡上面那一箭时,距离喉头只有半寸的位置被人射中,那一刻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胸甲挡了一下。 即便没有伤到要害,冯舒馨还是受了伤。 胸骨碎裂,肺部淤血,仗打胜了她倒了。 军医说,要好好保养,否则性命堪忧。 此言一出狄豹直接求婚了,他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谁能舍命救他,他愿意永远守着她,愿意为她顶起边城塌掉的半边。 好女婿不等人,何况还是入赘。冯舒馨的伤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她上书帝王,求得赐婚圣旨,其余时间就是备嫁。 一年后冯狄降生,三十年后冯舒馨做了太后,狄豹和他的三个儿子打下江山……至于武林,早在狄豹决定坐上那个位置时就被搅得没了规模。 狄豹五十三岁崩,死在皇权建立的第二年。冯舒馨在皇陵给他洒下几十缸苦酒仙,那个男人爱了一辈子这个酒,她给他酿了一辈子酒。 《苦酒中仙》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