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穿梭者[快穿]》 第 1 章 岳如意最近很难入梦，一旦入梦，似乎总有人在耳边说话。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吃饭时有只苍蝇一只在你身旁“嗡嗡嗡”地转悠，她想找个苍蝇拍子把它拍死。 今天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备完课，定了明天一早的闹钟，检查完女儿瑶瑶的功课，终于可以躺在床上。看着背对着自己玩手机的丈夫，岳如意说了句：“早点睡吧，明天还得送瑶瑶上学呢。” 于明希“嗯”了一声，关了灯，黑暗中他的手机屏幕依然发着蓝光。 “怎么总有那么多信息要回啊？”岳如意叹了一口气，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过问，闭上眼睛，便睡了。 于明希那边发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声音渐渐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如海浪涌上沙滩，又渐渐退却。岳如意终于睡着了。 “喂……喂……你醒醒啊！”这个声音又来了。 岳如意真的觉得很累，她不想醒来。 她是个大学老师，土木工程专业的她，在设计院混了几年，效益不好考了研究生，毕业后找了所普通大学，改行当了老师。本以为大学老师不用坐班，自由自在，却不料教学、科研、班主任、学生各类大赛指导……各种任务压下来，半点也不轻松。更可恶的，是人人都认为大学老师不用坐班，家务劳动基本也压在了她身上。 她的时间被无数碎片分割。 家务劳动：买菜、做饭、拖地、洗衣……这是常态化工作。 工作：备课、上课、指导学生、查阅专业文献，这些需见缝插针，逮住空闲就上。 今年姑娘上初二了，正在叛逆期，越来越管教，她还要送她培优，关注她的生活与心理，和孩子的班主任沟通交流。 还有，她在江华大学的博士学位已经读了五年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取消学位，她只能逼着自己沉下心来写毕业论文。半夜里有了思路，也会爬起来写几页。 这么大的压力，才三十八岁的她，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岳如意难得入眠如此迅速，她真的不想醒来。 但是这个声音很执着，依然在喊：“如意，如意，醒来啊，再不醒，就迟了！” 什么迟了？为什么要醒？求你了，别吵，我想睡觉！ “如意，如意，你的生活是不是事事如意？” 我觉得还好吧，夫妻俩工作稳定，他在设计院工作收入不错，我当大学老师时间自由，女儿健康快乐，挺好的啊。 “唉，傻孩子，你快点醒过来吧！再不醒就真的来不及了！” 闭嘴！岳如意强迫自己睁开了眼，映入眼前的，却是白茫茫一片。 这是一个奇怪的空间，四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岳如意一个人，睡衣睡裤站在这一片虚空之中。她四下里张望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还在梦中，以前也有过这种在梦里非常清楚自己是在做梦的经验。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之中，看轮廓应该是个成年女性，朦朦胧胧地，却让岳如意有种奇怪的亲切感。 “如意，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那个身影的声音有些苍老，很温柔。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要紧。我对你说的话，才要紧” “你找我，有什么事？” “如意，我的时间不多，我想告诉你，一定要留意于明希，他……” 嘀……嘀……嘀……一阵闹钟声音响起，梦境中止。 6:00了，得起来做早饭，瑶瑶吃过后要上学，于明希开车上班，顺路送她。岳如意早上一、二节有课，也得抓紧时间，一家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留意于明希？因为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岳如意吃饭的时候认真地看着于明希。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大学同学，两个人感情很好，毕业后一年就结了婚。年少相恋，一起打拼，现在有房有车，算得上是患难夫妻了。结婚十五了，熟悉到仿佛亲人一般。于明希略大一岁，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在设计院工作也不容易，经常加班出差，已经开始谢顶，显得十分老成。 岳如意飞快地喝着麦片，觉得烫嘴。她看到瑶瑶在那里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毫无食欲地机械化吃着煎饼，有点着急，催她：“你快点把牛奶喝了。” 瑶瑶很不耐烦，顶了一句：“我不喝。” “不喝怎么行呢？早餐要注意营养啊。” 于明希站了起来，对瑶瑶道：“我去开车。”拿着公务包便出门了。 瑶瑶把煎饼往嘴里一塞，回房间拿起书包就往外跑。岳如意热好的牛奶，依然在餐桌上冒着热气。 家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岳如意收拾餐桌，叹了口气把牛奶喝了，感觉肚子有点胀。她目光一扫，忽然发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多了一本书。拿起来一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她扯了扯嘴角，心道：“没想到老公还有这雅兴，挺浪漫。” 想到梦中的那个声音，她将书仔细翻了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她摇了摇头，觉得多半是自己疑神疑鬼，才做了个这样的鬼梦。都十五年的夫妻了，能够有什么不对劲呢？还是多关心一下孩子，多用心写论文吧！ ※※※※※※※※※※※※※※※※※※※※ 连载文《咸鱼的末世酒馆[基建]》 地下城贫民窟少女珊瑚，穿越到千年以前。丧尸末世五年，强者为王，社会秩序混乱。 · 武力值超强、金手指满满的珊瑚，觉得这里有太阳、有风，适合当咸鱼。她在基地开酒馆，挣点小钱钱，闲时种菜琢磨美食，快活似神仙。直到那个少年出现… · 他高挑瘦弱，沉默寡言，任人欺负。珊瑚想到自己的弟弟，心一软，伸出友谊之手… 少年仰着脸，安静的眼神执着得可怕：“你既然抓住我，就永远不许放手！” 珊瑚脑子里忽然传来提示音：“001号，请接受时空局任务，拯救反派唐与盐…” · 他：她这么善良，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人 她：老子不接受任务，你该干嘛就干嘛 · 他：毁灭世界不如搞基建，我要为她建公园、学校、商场…一座田园城市！ 她：其实我很咸鱼，只想开一家小酒馆 · 后人传颂：“末世我们见到了人类社会的两大成就，一是人类终于学会控制贪婪本性；一是当人们重返文明以后，得以居住在珊瑚大人为我们建设的、最为美好的地方。” 珊瑚一脸懵：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 2 章 又开始做梦了。 岳如意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她是个很有计划的人，有一点点强迫症，什么事都想做得完美。当初设计院效益不好，于明希决定考研，因为妈妈说女人一定要自强自立，要和丈夫一起成长，刚生完孩子不到一年的岳如意便拿起英语、专业书籍，开始陪老公学习、考试，考了两年才考上。 又是这样，一入梦，就会有声音来喊她，非要把她拉进那个虚无的世界。 唉，算了，岳如意决定如那个声音所愿，她“睁”开了眼睛。 那个身影看上去比上次见到的更模糊了一些，见到她过来，“她”便扑了过来，抢着时间说话：“如意，于明希感情出轨，你要小心！” 岳如意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是谁？鬼鬼崇崇地入我梦，有什么企图？” 那个身影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岳如意什么都听不到，有一种敏感词被屏蔽的感觉。看来，这个人是谁，是不被允许告知的。 “她”叫道：“我不会害你，我费了巨大的代价才来到这里，你相信我啊。”她的声音的确苍老，说上这么几句话，都有点气力不足。 岳如意道：“于明希是个老实男人，每天忙得要死，哪来的时间出轨？” “她”叹了一口气，道：“管好你的钱，切记！” 一道淡淡的金光闪过，这道身影便消失了。 岳如意在这个虚空，忽然就不想动了。 于明希总在加班，她其实也不高兴，但是她自己也在设计院工作过几年，知道甲方有的时候要起图纸来，根本没有道理可言，加班画图，这在设计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明希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早上七点出发，晚上七点到家，他在路上开车也要一个小时，有时候看到他一副累到不想说话的样子，她也心疼。虽然她也忙碌了一天，但至少她在家的时间比较多，不用到处奔波。自家的老公自己多多体贴，也是应该的。 于明希的工资比较高，但近年来家里买车、买房都是他在张罗，岳如意的收入维持家用也基本足够，所以岳如意也没有在意他到底收入有多少，家里到底还有多少积蓄。 于明希这几年其实是有变化的，岳如意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他越来越不想说话，回到家基本都是：“吃饱了”、“嗯”、“我走了”、“还好啊”。但是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这么个闷葫芦的个性，岳如意也渐渐适应这种她说他听的状态。反正和他说什么，他都只会说一句“嗯”，后来岳如意也就习惯了有什么事和朋友说。 瑶瑶对她越来越不耐烦，岳如意说什么，她都要反抗，教育孩子真是累啊。刚进初一，就已经对她说：“我就是故意考差的，我不想在快班，我要进差班。”吓得她要命，晚上和于明希商量，他也是那句：“嗯。” 岳如意问他：“要不要和班主任沟通一下啊？” 于明希回一句：“好。” 岳如意其实有点发怵和班主任沟通，总觉得是在搞关系，拉不下脸。而且，这个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平时态度也不好，不愿意和家长多说话。她只得央求于明希：“你去给他打电话吧？” 于明希断然拒绝了：“你会说话些，你去。” 岳如意只得赶鸭子上架，酝酿了半天，打了半天的腹稿才打了那个电话。其实，徐老师人不错，也利落爽快，一来二去的，还成了朋友。幸好沟通到位，孩子不再反感老师，渐渐成绩才回归正常水平。 事后，岳如意也责怪于明希不关心孩子，于明希还是那个样子，淡淡地回一句：“不是有你吗？”岳如意把这句话当作了表扬，认为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很重要，哪里都离不开她。 现在回思反想，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这是不对的。 于明希对这个家的贡献，渐渐只剩下钱和接送孩子了。 以前他们还是很恩爱的，记得以前陪她去看电影，下雨了，他骑着单车对着雨冲，把自己的外套罩在她头上挡雨。岳如意记得，当时她坐在单车后座，抬起手扯开外套，仰头看到雨点成丝，快速地向身后斜飞，他的头都是雨，踩单车踩得头顶冒汗，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还记得回过头看她一眼，怕她淋到了雨。当时岳如意就在想，这么爱啊，真好！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好像是从家里开始安定下来，有了车有了房，岳如意又开始读博，两个人的交流就越来越少了。岳如意和他说的，他不爱听；于明希单位的事情，他又从来不讲。剩下孩子的事情，岳如意又处处能干，似乎从生活到学习，榜样都可以搞定，于明希索性懒得动脑筋，只接送一下。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他的手机从来不离身，他开始每天夜跑锻炼，岳如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很久没有关注过于明希了。 感情出轨吗？是那个“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人吗？ 第 3 章 因为梦境的提醒，岳如意开始心思不宁。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不相信于明希会出轨。怎么可能？他们年少相恋，一起读书一起努力，研究生毕业之前，两个人外债三千，还互相鼓励：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从存款两万开始买房，两个人买了两套房子，虽然有贷款要还，但是在梧城这个准一线城市，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了。 岳如意开始寻思，如何证明梦境是假的。 从来不看先生手机的她，决定偷看一下。 入睡前，于明希洗澡去了，今天他忘记了把手机带进浴室。 岳如意第一次偷看，有一种做小偷的感觉，耳朵听着浴室的水声，轻手轻脚地拿起手机。手机锁定了，手势密码不对。岳如意有些气馁，随意在屏幕上一划，竟然打开了！ 或许真的是天意，她看到了于明希从不为她所知的一面。 微信里有一个叫燕子的女人，和于明希聊得火热。那些词语，肉麻亲密，两个人无时不刻都在互相想念，我要上车了，想你。我上班了，想你。我今天出差，你来吗？今天你真美。我一想到要和你分离，我的心就在痛…… 岳如意的手在发抖，她不敢再看，关了手机，放回了原位。 她走出了家门，觉得天地虽大，却无她容身之处。 她坐在小区的花坛边沿，看着一栋一栋亮起灯光的窗口发呆。这么老实的一个男人，这么其貌不扬的一个男人，这么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会爱上另外一个人？她不得不相信，梦境里的那个人，竟然说的是真的。 怎么舍得呢？怎么就能这么忍心呢？岳如意想到以前家里没有车，孩子上小学都是自己骑车接送，有一天下雨，她一手打伞一手扶把手，结果出小区时摔倒，她慌忙爬起来，把孩子摸了一个遍，确认没有摔坏才安心，又连忙骑回来给孩子换了干衣服送去，直到自己回到家，才发现已经一身透湿，膝盖血糊拉刺的伤得吓人。 岳如意想到有一天接孩子，因为有课去晚了，结果到了学校门口没有看到孩子，吓得四处乱转，一边跑一边叫：瑶瑶！瑶瑶！她后悔得要死，边跑边骂自己。好在是在学校的附小，熟人多，有人告诉她孩子在幼儿园门中玩呢。等她跑到幼儿园，姑娘笑嘻嘻地跑过来，喊：妈妈，我好乖的，我没有乱跑！她才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这些苦，都不算什么，哪个做妈妈的，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可是，于明希那些时候，在哪里呢？他总是认为，岳如意很能干，岳如意会说话，岳如意朋友多，他好像忘记了，她和他是同一年出生的，是同一年毕业的，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她其实也是从什么都不知道，不得不慢慢学习的。岳如意，其实很讨厌有目的性的交流，她其实并不想读那么多书，她其实结婚的时候什么家务都不会做。 成长嘛，都是经历苦痛的，这些岳如意心甘情愿。 可是，他怎么就忍心这么欺负人呢？他怎么敢就这样爱上另外一个人呢？说好的，白头到老呢？说好的，一辈子在一起呢？ 谁家的孩子在弹钢琴？一阵生涩的琴音飘来，岳如意被惊醒了：瑶瑶今天的功课还没检查呢。可是，她不想动，凭什么功课都要她来检查呢？他于明希有时间聊微信，怎么就没时间管管孩子呢？空气里传来一阵隐隐的花香，甜甜的，好像是含笑的香味？ 岳如意从睡衣口袋里拿出电话，却不知道应该和谁倾诉，她忽然想到梦境中的那道身影。第一次，她开始期待入梦。 在外面似乎呆了很久，可是她看看时间，只过了半个小时。她回到家时，于明希已经躺在被窝里，那么坦然地拿着手机，聊着微信。 岳如意忽然不想那么乖巧，她冷冷道：“你既然有时间聊天，那就去检查一下瑶瑶的功课吧。” 于明希放下手机，瞟了她一眼：“平时不都是你吗？” 岳如意的声音大了起来：“我今天头痛！” 于明希有点不耐烦，拿着手机起了身，走出卧室。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回来了，沉默地上了床。岳如意奇怪：“这么快就检查完了？” 果然，于明希还是那一句：“嗯。” 岳如意愤怒地掀开被子，走进孩子的房间。瑶瑶有点紧张，看着她。岳如意太了解她了，马上将她的书包拿起来，书包底下，是一个手机！ 岳如意全身都在颤抖，道：“这是谁的手机？” 瑶瑶慌忙道：“这是同学的，我只是借来玩两天。” 岳如意抢过手机，她觉得头痛欲裂：“谁的？” 瑶瑶紧紧地闭着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岳如意冷笑道：“你不说，我明天就把它交给你们徐老师！” 瑶瑶这才急了，拉着岳如意的胳膊求饶：“妈，你别告诉老师，这是邓柔的手机，她真的只是借给我玩两天。” 岳如意压制着想要发火的情绪，举着手机问：“你用手机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许玩手机！不许玩手机！你还只是个初二的学生，你得以学习为主。”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瑶瑶有点被吓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愤怒的母亲。 岳如意强迫自己深呼吸，再次问：“你老实告诉我，用手机做什么？” 瑶瑶道：“看小说。” 岳如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看小说？什么小说？” 瑶瑶看着母亲，声音轻轻地：“妈，我已经初二了，网上那么多小说，我都会看啊。穿越、重生、种田、玄幻，这些我都看的。” 岳如意有点跟不上节奏，她这几年专注科研，女儿说的这些名词，她都听不懂。她只知道：看小说肯定不行，太占时间了，马上初三了，中考拼的都是成绩，可不是小说阅读能力！ 她将手机收进自己口袋，语重心长地道：“你还有时间看小说？手机我先帮你收着，你早点睡觉。” 瑶瑶看着母亲将手机收了起来，有点恋恋不舍，但也不敢反驳，她只能哀求道：“妈，你明天早上记得还给我，我还得还给邓柔。” 岳如意恶狠狠地道：“今天我放你们一马，你让邓柔给我写个条，证明已经拿回手机！” 瑶瑶很不满意母亲处处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但是没有办法，岳如意有一种可怕的执着，若是不按她的意愿来做，她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就范。她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嗯！” 岳如意正要离开女儿的房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初衷，转头问道：“功课你爸爸检查过了？” 瑶瑶的表情有点奇怪，她看着岳如意，岳如意忽然觉得女儿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悲悯？瑶瑶道：“他什么时候检查过我的功课？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岳如意道：“你，什么意思？” 瑶瑶垂下眼帘，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岳如意想到梦境中“她”所说的话，竟然有了一丝心虚，她没有再问。 第 4 章 岳如意开始期待入梦，她想见到那个模糊的身影。 她给这个身影取了个名字，就叫“梦影”。 梦影如期而至，这次，这道身影更模糊了，只勉强辨别得出来是个女人。 在这一片虚空梦境之中，岳如意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她问：“你怎么知道，于明希出轨了？” 梦影说话了，但是又被虚空屏蔽，什么也听不清楚。 岳如意有了倾诉的欲望，她太委屈了。她对着这道身影，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和于明希如何相恋、结婚、生女，又怎样艰难地白手起家，她不愿意接受丈夫出轨这个事实。 梦影一直沉默，但是岳如意知道她在认真地倾听，她边说边流泪，她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突然，她愤怒了，站起来骂道：“于明希不是个东西！他背叛了我们的爱情，他背弃了我们这个家，我要去骂醒他！” 梦影说话了，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心疼：“骂不醒的。” 岳如意嚎啕大哭，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了，因为到处都需要她坚强，需要她自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我怎么办？我家瑶瑶怎么办？” 梦影道：“这么多年，你不觉得累吗？” 岳如意茫然：“累啊，可是每个人不都是这样的吗？累也要往前走啊，累也得不断努力啊。” 梦影叹了一口气：“弦绷太紧了，你松一松吧” 岳如意不懂、不明白：“怎么松？我是妈妈、是老师、是学生，还是女儿，处处都要我用心” 梦影伸出手，虚虚地抚了抚她的头：“我永远爱你……”她又消失在金光之中。 岳如意不愿意从梦境之中醒来，她不想面对将要面对的忙碌与疲惫。她抱膝坐在虚空之中，仿佛梦影还在，那句“我永远爱你”让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若是没有梦影提醒，依岳如意的个性，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于明希已经出轨，她依然会觉得家庭幸福无比，只是需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再付出一点。 岳如意能够读到博士，智商并不低，她只是没有生活经验。于明希是她的初恋，自然而然地进入婚姻殿堂，然后又在父母的推动下生了孩子。她自己都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成为了母亲。岳如意是个开朗的人，她爱笑、爱闹，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她被父母教育得太好，遇到问题总是习惯性反省自己。 她的母亲，对她要求非常严格，吝惜表扬，有任何不对，那一定都是岳如意自身的问题。 小时候就是这样，如果岳如意没有考好，那一定是她思想上松懈了，一定是她没有努力。 岳如意以为自己长大了，一切都那么顺利，母亲会肯定自己，可惜还是一样的：按照母亲的思路，如果瑶瑶成绩不好，那一定是岳如意没有教育好。如果于明希出轨了，那一定是岳如意没有做到位，不是一个好妻子。 岳如意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妈妈说，女人要自强自立。所以她和于明希一起考研，上班了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她在三十岁之后选择攻读在职博士。 妈妈说，女人要注重形象，不能做一个黄脸婆。所以她认真管理身材、用心养护脸蛋，即使是睡衣都比较讲究，走出去哪个不说岳老师气质好？ 妈妈说，女人不能太强势，要让老公有存在感。所以她在外面处处维护于明希，他下班回来她一听到声音都会在门口迎接，人情往来都是她假借于明希的名义，她的朋友、家人，哪个不说于明希是个好老公？ 可是，她这么努力，还是失败了。 或许，于明希的出轨，岳如意最大的打击，是对自信的打击，是对她所有努力的否定吧。那个燕子，不知道是谁，但是于明希愿意陪她说话，呵护她的所有撒娇，用心哄着她开心。 想到这里，岳如意蓦地站了起来：不行！梦影提醒了，要小心钱。 留不住人了，至少也要留住钱吧？ 第 5 章 岳如意是个行动力超强的女人。 她只要想到，就一定会做到。所以，聪明如她，找到了私人侦探。她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调查的，就花钱找别人来帮忙吧。 私人侦探的效率很高，迅速将所有的资料交给了岳如意。 那个小燕，岳如意见过。保险公司的一个业务员，因为卖保险认识了于明希。于明希为了讨好她，在她那里买了五份保险。岳如意到保险公司签字时，见过她，当时她还羡慕地说：“岳姐，你先生对你真好！” 现在想来，是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于明希和小燕，已经交往两年多了，一个罗敷有夫，一个使君有妇。在这样的情形下，两个人竟然苟且了两年多！ 于明希买的五份保险，每年支出约十万，这个岳如意并不清楚。 于明希给了小燕二十万，买了一套房，这个岳如意也不清楚。她只记得前几年于明希炒股，总在赔钱。 于明希的收入，对于岳如意而言，一直是个谜。每每她问，他都不开心：“不就那点钱？”为了营造家庭轻松氛围，岳如意就放弃关注了。 岳如意不是那种会不顾一切大吵大闹的泼妇，她有点怕丑。 她不晓得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她甚至没有想好要不要挑明。 女儿马上就要进入初三了，这个节骨眼上闹婚变，影响到女儿的身心健康，怎么办呢？ 想到这些年，家中基本没有积蓄，每年到了年底，岳如意都要左盘算右筹划，才能让自己家显得不那么寒酸，哪里知道，这个于明希，竟然每年买保险都要花十万买保险！给人家二十万买房！ 岳如意觉得那个私人侦探的眼神很微妙，但她已经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了。 学土木工程这个专业的人，其实都有点认死理，可能是因为专业的原因。岳如意记得到大学来应聘的时候，系主任要求她画简支梁的弯矩图和剪力图，她顺手就在黑板上画了，至今系主任还夸赞她，一手板书、绘图，漂亮！这些在岳如意看来属于基本功的东西，能够获得肯定，也充分说明，岳如意是个很认真的人。 她习惯性地将资料整理得更为清晰，开始了清家当的工作。 家里有两套房子，都有贷款，加起来大约五千，都是于明希在还。家里买菜做饭孩子学费啥的，都是岳如意的工资开销。两个人年收入过三十万，家中却没有什么积蓄，这说出去，谁都不相信。 家当如此简单，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下去呢？ 于明希并没有提出离婚，也没有任何要离婚的迹象，但是岳如意，此刻内心充满了愤怒。她恨于明希摧毁了她对婚姻的信仰，恨于明希毁灭了她的爱情，顺便，把她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积攒的自信，打击得一塌糊涂。 岳如意根本就不想去见那个燕子，她觉得这个女人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有问题的、她能够指责的，只有于明希。她恨不得冲到于明希跟前，把他的伪装撕下来，把他的老实面孔踩在脚底，把他的沉默用斧头劈开。可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站讲台又站了这么多年，知性、大度、善良……无数好的标签贴在身上，她没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习惯性思维，让她找了几本和出轨、婚变有关的书，关注了几个婚恋类的公众号，她悲伤地发现，情感出轨竟然是一种常见事物。男人出轨，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离婚，一种是不离婚。 大多数作家，都在劝女人反省自己，修复婚姻关系。所有的出轨，都只是一种结果，代表的是婚姻出了问题。或许是他的某种情感没有得到满足，或许是她不能给予他足够的爱的营养。总之一句话：出轨代表的，是你的婚姻出了问题，你要做的，就是审视你们的关系，修复婚姻中的问题。还有一些婚恋专家，收费教女人如何挽回丈夫的心、如何打败小三、如何让婚姻的爱情之花重新开放。 也有一些作家，要女人果断离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什么“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男人都是贱人，他们永远不会满足”、“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对男人狠一点”之类，台湾一位作家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把出轨丈夫甩掉，然后过上了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日子，但岳如意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自我催眠的味道。 岳如意在书里，找不到答案。 她换了一条路，她去寺院，想找大师来聊一聊。 她去了一家不太有名的寺院，进了明松法师的禅房。明松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悯：“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岳如意看着明松法师那慈祥的脸，那双睿智的眼，忽然悲从心起，泪如雨下。 明松法师安静地等她哭完，道：“人生实苦。” 岳如意泣不成声，哽咽着将自己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她说起两人一起吃过的苦，痛到无法呼吸。明松问她：“你舍不舍得？” 岳如意拼命摇头：“我舍不得……” 家里的沙发，是她买的，仿古的样式，垫着温暖的碎花靠垫，于明希喜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家里的餐桌，是她买的，大理石的台面，暗绿的纹路，夏天冰冰凉凉的，瑶瑶最喜欢坐在上面画画。这个家，建设起来多么不容易啊，她怎么舍得丢弃！ 明松法师道：“那，他舍不舍得？” 岳如意呆住了，半天回了一句：“他？他应该是舍得吧？” 明松法师面上浮现出一种看透世事后的豁达：“那不就得了？” 岳如意回家的时候，还在想：“那不就得了”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 我们的人生，总会遇到一些坎，岳如意亦如此。她问书、问佛，最后还是要问自己 第 6 章 岳如意不甘心。 这段婚姻，她付出太多。这个家庭，她投入太多。要她放弃，她不甘心。 她想挽回和于明希的感情，想重回过往，可是没有人能够教她，如何让一个已经变心的丈夫回头。 她在网上看了无数帖子，努力分析自己失败的原因。书上的知识告诉她，性，是婚姻中的重要因素。可是，于明希是她唯一的男人，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如何让性更为快乐。她忍着羞耻，浏览了一些网站，买了些情趣用品。 当她穿着那黑色蕾丝内衣，有点不好意思地在于明希面前展示之时，于明希瞟了一眼，眼睛里只有冷漠。他甚至皱着眉毛，说了句：“你在搞什么啊？” 那一刹那，岳如意觉得自己是个妓-女，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她脱口而出：“于明希，你什么意思！” 于明希觉得很累，眼前这个面孔扭曲的女人，穿着性感内衣让他非常不习惯，她那表情和往常一样，看上去咄咄逼人，他不想面对她。于明希扯过床边的小被子，冷淡地说了一句：“我去睡沙发。” 看到于明希离开房间，体贴地轻轻带上门，岳如意想大哭大叫，她想闹得全世界都知道！可是，隔壁房间还睡着女儿呢，她不敢吵架。 岳如意安静地坐在床头，沉默地脱下蕾丝内衣，从抽屉里拿出剪刀，把刚买的两件内衣都剪得稀烂。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无声无息，甚至连啜泣声都没有。 好在还有梦境，好在还有梦影。岳如意躺下来时，感觉胸口闷得发慌，喉咙里一股苦味。 对于现在的岳如意，那个白茫茫的虚无世界，才是最安全温暖的所在。她看着眼前的梦影，愤怒地指责于明希不是个人，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还要碾上几脚。梦影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不是你的错。” 岳如意又开始嚎啕大哭，她一直在自我反省，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一直觉得于明希的出轨是自己的原因，今天听到梦影告诉她，原来这竟然不是她的错？终于有人理解她了，终于有人肯定她了！ 她一直在哭，哭得泣不成声，等她醒来之时，枕头都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醒来的岳如意，机械化地完成着一天的家务和工作，她完全没有心思关注瑶瑶的情绪，她的眼里只有于明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不是我的错，那一定是他的错！错了就要认错，就要承担后果。 她和于明希商量，卖掉郊区那套升值潜力低的房子，把现在住的房子贷款还清，剩下的钱呢，在市区地铁附近买一套小户型。于明希觉得有道理，同意了，他其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第一呢，每个月的房贷五千，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压力；第二呢，现在他们住的房子，就在岳如意学校附近，距离设计院比较远，郊区房子不适合居住，不如换到设计院附近买一套精装修小房子，省得和燕子约会时总在外面开房，躲躲闪闪不方便。若是真让岳如意知道，依她那强势的个性，定不能善罢甘休。 岳如意开始着手联系中介公司，她对自己说：要隐忍、要隐忍，要趁着他还没有戒心，把财产抓在自己手里。 因为岳如意对价钱要求不高，卖房的事情进展得很快，不到一个月就谈妥了卖家。于明希也看好了单位附近的一套二手房，夫妻俩各有各有心思，顺利完成了卖房的所有手续。平时她讨厌管钱，家里的钱都在于明希手里，但这一次，岳如意非常坚持，所有的钱都必须进她的帐号，为此，夫妻俩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吵了起来。 岳如意很执拗：“既然都一样，那就我来管钱。” 于明希试图哄她：“你不嫌麻烦啊？我这卡转钱方便些。” 岳如意不肯看他，低着头说话：“我不嫌麻烦。” 于明希说：“卖房、买房、转帐、签合同，这要跑好多次，瑶瑶要你管，我怕你没时间管这。” 岳如意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眼睛里的愤怒会出卖自己的情绪：“我不怕麻烦。” 于明希拂袖而去，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岳如意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帐号之时，中介的小王悄悄地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岳老师，威武！”岳如意唯有苦笑。 ※※※※※※※※※※※※※※※※※※※※ 很多失败的婚姻，之所以还要苦苦地支撑，不过都是因为三个字：不甘心。 第 7 章 梦境之中的岳如意，越来越放松。 因为每天都有人陪伴，能够及时把负面情绪发泄出来，岳如意觉得日子不是那么难熬。她甚至有点得意，自己顺利把房子卖了出去，把现在房子的贷款提前还完，还剩下三十多万存款，乖乖地放在自己的帐户上。她感觉自己忽然成了富有阶层，即使是一个人过，应该也能把日子过好。 梦影的身影似乎一天比一天模糊，不过她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去全面检查一下身体，你要好好爱护自己。”岳如意醒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结婚后，好像一直是自己在照顾自己。 生病了，找于明希有什么用呢？他反正也不能请假，没有时间管她。岳如意早就习惯了自己去医院看病、打针、吃药。前几个月，感冒了一直咳嗽，在校医院拿药吃了两个星期也没有好转，打了一周的消炎针也不行，岳如意去了省人民医院，住了一周的院。还不是自己每天开车去？因为还得回来给女儿做饭，她每天就是挂床位打针，晚上自己回来，平时做什么，病了依然要做什么。 于明希能够关心地问一句：“怎么还在咳嗽。”岳如意都会开心好一阵。只是她有一天开车从医院回来，看着自己贴胶带的手，一片青紫之时，忽然产生了一种委屈的感觉。尽量不麻烦别人，这是岳如意的教养，她虽然已经三十八岁，其实依然是那个害怕被拒绝、害怕被批评的傻孩子。 可是今天，梦里的那个“她”，那么关心地要她去检查身体，岳如意觉得很温暖。 她真的去了医院。最讨厌去医院的她，当面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时，其实是很乖的。 这段时间，她已经感觉到身体的不舒服。咳嗽依然在继续，没有好转，侧身躺下来之时，她明显地能够听到胸腔传来的“嘶……嘶……”声，感觉在扯风箱，上教学楼的时候，走到四楼就喘不上气，要休息半天才能继续往上。她的例假很不正常，时有时无，血色也很暗。她的胸口时常发闷，喘不上气。可是她没有时间去医院，每天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 岳如意挑一个没有课的下午，去了省人民医院。 大医院人就是多，在大楼上上下下地跑，查了胸透、查了血、又要求做ct，折腾到六点，才勉强检查完。岳如意想到女儿回来没有晚饭吃，有点焦急，她拿出电话想嘱咐几句于明希，转念又把电话收了回去。这个时候了，先听医生怎么说吧。 医生的脸色很严肃：“怀疑你是肺结核，明天去省疾控中心检查确诊吧。” 岳如意很懵，肺结核？不会吧？这不是营养不良才会导致的传染病吗？ 岳如意傻乎乎地看着医生：“我明天，上午、下午都有课，中午还要给女儿送饭。” 医生看着她，说了一句话：“命重要，还是上课、送饭重要？” 岳如意回到家时，于明希已经把女儿接回来了，他正在厨房做饭。看到岳如意回来，瑶瑶问：“妈妈，你怎么去医院了？你是人不舒服吗？” “女儿虽然平时顶嘴，但好像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啊。回到家看到我不在家，知道打个电话，我回来了，她也会过问。”岳如意看着女儿，挤出个笑脸：“我没事，你饿了没？” 于明希其实会做饭，只是自从在设计院上班之后，早出晚归，就没有再做过饭了。今天牛刀小试，做出的青椒肉丝、蕃茄炒蛋竟然也似模像样。岳如意食不知味，吃了一点点，她在想，怎么会得肺结核呢？ 读博士，或许是个原因，压力实在太大。自己所在的高校没有土木工程的学科支撑，她教的也只是专业基础课，没有地方做实验、没有横向项目、没有科研团队，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就写不出高质量论文。职称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到现在还只是个小讲师。她不得不选择继续读博士。 导师要求高，在职博士一样要求参与科研项目，她在江华大学和目前就职的梧城商学院之间奔波。头发都快被拔秃了，还是有无数实验要做，有很多数据无法拿到。这样的压力之下，她还得管教女儿、做家务、教书，这一段时间都吃不下东西，她还为身材越来越苗条而沾沾自喜呢，没想到竟然是病了。 夫妻感情出了问题，也是个原因。要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其实也不是。原来的于明希多好啊，为了陪她逛街宁可半夜爬起来画图，为了给她买一件新衣服在外面接私活赚钱。可是，生活逐渐平淡，他有了变化。因为她说了也没有用，所以她慢慢学会了自己处理所有的困难和问题；因为她懂事、不爱诉苦，所以家庭重心一点一点地压在了她身上；因为他工作忙没有办法陪伴，所以她学会了自得其乐，学会了自我麻醉。 可是，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她的身体最知道。她得不到抚慰、得不到赞美、得不到肯定，她那么努力都不能让他正眼看一下，她其实是自我厌弃的，对身体是疏于爱护的，所以，她的身体得病了。 是啊，医生说得对，命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身体出了状况，岳如意忽然觉得，于明希的出轨不算太可怕。 ※※※※※※※※※※※※※※※※※※※※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渺小。 第 8 章 岳如意在梦境里，感觉身体很舒适，既不咳嗽也不胸闷，她愿意停留在这片虚空之中。 梦影听到她说检查结果出来，松了一口气，道：“早点发现、早些治疗，不会有事的。” 岳如意连连感谢，如果不是梦影提醒，她此刻还沉浸在被出轨的痛苦中，完全忽视了自己的身体隐忧。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会不会不可收拾？她忽然有点后怕，想到最开始梦影不停在她耳边喊，让她快点醒来，不然就来不及了，是不是在替她担心？ 原来，她并不是孤单的，还有一个人，哪怕只是在梦中出现，一直在关心、爱护着自己，无条件地支持着自己，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她走近梦影，伸出手想要触摸这个人，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一片光影，什么都没有。梦影笑了，笑得很开心：“傻孩子，我只是一个梦中人。” 岳如意告诉了于明希，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底是结发夫妻，他还是有几分难过，适度地表达了关心。他说了，如果明天单位没事，他抽时间来医院陪她做检查。 省疾控中心距离城市中心有点远，开车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岳如意其实不太想自己开车去，她想让于明希送。可是于明希要先送女儿，然后再去单位报个到，再麻烦他送，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岳如意没有开这个口。她一大早定了闹钟，6:30便从家里出发了。 梧城的梧桐很有名，行道树多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每年春天一来，梧桐的白絮到处乱飞，此时正值初夏，梧桐绿树成荫，枝枝杈杈伸展开来，遮挡在道路两侧，梧城大道成了真正的林荫大道，非常好看。岳如意开车在这样的路上走着，耳边播放着音乐：“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夏日的阳光，来得比往日更早一些。阳光星星点点地从树叶缝缝里露出来，车里岳如意瘦削的脸蛋忽明忽暗的，看着车前时隐时现的阳光，岳如意的心胸忽然为之开阔了一些：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省疾控中心人不多，这是好事。岳如意按照要求做了一系列的检测，安静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结果。她身边是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她瘦得已经脱了形，喘息都有些困难，这让岳如意心里有点难受。那女人找她搭话：“你一个人啊？” 岳如意点了点头。 她穿得比较随意，表情质朴，应该是从乡下或是县城来的人，她咳嗽了几声，道：“我老公陪我来检查的，我就怕病重，拖累了他。” 岳如意礼貌地回了一句：“你有先生陪着，这是好事。” 这妇女笑了笑：“我咳嗽了好久，一直不好。在乡下卫生所条件也不好，吃了药打了针总是不好。后来县城的医生说，让我们来这里看看。” 岳如意点了点头，道：“大医院医生水平会高一点，没事的。” 这个瘦女人估计也是没人说话，憋狠了，见岳如意愿意搭理她，便开始说话，把自己的家里情况、得病后的艰难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她在乡下务农，老公在城里打工，省吃俭用要为两个儿子娶媳妇做房子。到了五十岁了，忽然就得了这个病，拖了有大半年了，越来越糟糕，已经开始咯血了。 这瘦女人形容起咯血，让岳如意毛骨悚然。她说：“早上起来，忽然就觉得喉咙里开始冒泡泡，咕咕咕咕地响，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气管好像进了空气，一股子血泡泡就这样从喉咙里吐出来了。” 岳如意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恐怖的事情，她竟然可以如此淡定地形容。 瘦女人说：“一看到咯血，我就不知道不好了。我听老人讲，女人如果咯血，那就是不治之症，我估计我离死已经不远了。我就是……我就是担心老头子，还是两个儿子。” 岳如意安慰她：“不会的，就算是肺结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现在都有药治。” 瘦女人笑得很纯朴：“真的吗？姑娘，谢谢你啊。我们乡下人，也不懂什么。” 岳如意道：“我也在等结果，我也害怕。我还不到四十，我家姑娘才十三岁，我还想健康地活到一百岁呢。” 瘦女人笑了，因为太瘦，她一咧嘴，显得有点吓人，她说：“一百岁我是不想了，能够看到孙子出生，我就满足了。你看着还好，你比我胖多了。我听人说，这个病就吃营养，就得胖点才好治。”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岳如意长得胖，岳如意觉得挺有意思。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第一次觉得，好像是瘦了点。以后一定要多吃点、长胖点，要那种珠圆玉润的胖，要那种玉镯子塞不进手腕的胖，要那种一笑两、三层下巴的胖。 结果不出所料，肺部阴影，结核菌检测阳性。医生对她说，马上办理住院手续。 岳如意有些害怕，她出来给于明希打电话，他似乎正在忙，没有马上接，过了几分钟回了过来，问：“检查怎么样？” 岳如意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肺结核，还有胸膜炎、胸腔积液。” 于明希在电话那头皱眉，道：“这么严重？” 岳如意此刻忘记了，这个人已经感情出轨，她依然把他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明希，我好害怕。” 于明希道：“不要紧，肺结核现在好治，你赶紧办住院手续，我今天单位有事，走不开，明天去看你吧。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他想了想，说：“你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来照顾你吧。” 岳如意挂了电话，心里有点凉。她不敢给妈妈打电话，怕挨骂。 想都想得到，如果告诉妈妈，会是什么结果。“你怎么搞的？不是跟你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怎么把自己照顾成了肺结核？这都是建国后差不多消失的疾病了，怎么你就得了喽？”妈妈总是这样，她会一边照顾你，一边批评你，不断地在生活上爱护你，从精神上打击你。 就是因为怕挨骂，岳如意早就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 岳如意的习惯性反省自己，源于她的家庭教育。 第 9 章 住院的第一天，岳如意开始发烧了。 烧到了39.2度，她感到全身骨头都在痛，痛得她在床上踡成了一个团，她一边流泪一边喊：“妈妈、妈妈。”隔壁床的一个女人，刚做了纤支镜回来，淡定地对着痰盂吐了一口血沫，安慰她：“没事、没事，肺结核发烧蛮正常。” 病房里有三个女人，共同特点是都很瘦。一个是梧城郊区镇上的，姓杜，住一号床，比岳如意年龄差不多，家里开了一个小卖部、一个麻将室，说话爽快热闹，另一个就是在走廊遇到的乡下女人，住三号床，年纪比较大一点，她有点怯怯的，不太敢表达意见。 医生来查房，给了岳如意一颗退烧药，用完之后神奇般地退了烧，岳如意觉得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忙着洗了澡，叫了外卖，趴在床边吃了晚饭。 “二号！”医生过来，看到岳如意洗了澡，很不赞同，严肃地说：“刚发了烧就洗澡，你太不注意了！”岳如意唯唯诺诺，不敢反驳。医生走了之后，一号床、三号床都坐在床上看着她笑。在医院里，医生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岳如意让同事接了她的课，反正也快放假了，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她安心在医院住了下来。 她的肺结核发现得早，不算太严重，吃的几种诸如异烟肼之类的常规药物她都不过敏，这是好事。隔壁病房有病人对免费药物过敏，试了好几种，现在吃的药副作用严重，对肝肾的损伤很厉害，这不，肺还没好，又要转肝病科了。 医院养病，没有家务、没有工作、没有学业、没有项目，岳如意觉得精神很放松，她目前只有一个想法：早日把病治好。药物对症之后，纠缠了她几个月的咳嗽和胸闷逐渐好转，她入梦也越来越快了。 梦影听她絮絮叨叨讲着病房的故事，岳如意感觉到她在笑，因为她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如意，以后要好好休息，多吃营养的东西啊，你很快就会好的。” 岳如意连连点头，住了一次院，她以后一定会注意身体。 于明希偶尔会来医院，带点好吃的来。瑶瑶每天都会和她通电话，和她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母女俩不见面反而感情好了起来。 出院那天，是于明希来接的她。 回到阔别一个月的家，岳如意觉得有点陌生感。 于明希依然没有碰她，理由是肺结核病人要多多休养。岳如意一口气又有点顺不过来了，她看着于明希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你这样，很累吧？” 于明希心底有愧，听了这话，有点发虚，没敢接茬。 岳如意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吧？” 于明希恶人先告状，转过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岳如意很淡定：“你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不累吗？” 于明希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岳如意翻了个身，背对着于明希，因为她的眼泪已经静静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在哭。她的声音依然很安静：“婚姻出了问题，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吧？我这么爱你，你竟然背叛我，你怎么忍心啊……” 于明希有点慌，他坐了起来：“你哪里是爱我？你就是想霸占着我！” 岳如意悠悠地说着话：“我认识你的时候，才22岁，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你对我好，所以爱上你，嫁给了你。你家兄弟多，父母经济压力大，我什么都没要就嫁给了你。如果这还不是爱，我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明希冷酷地说了一句：“人，都是会变的。” 岳如意问他：“你想过吗？你到底想要怎样？” 于明希摇头，他也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最好是去流浪。” 夫妻俩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是摊牌了。 于明希不觉得自己做错的事，他说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这种狗血的剧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家里，岳如意有一种天雷轰顶的感觉。然后，也许是于明希被压抑太久，无人倾诉，竟然把妻子当作朋友一般，将自己和燕子的来往说得清清楚楚。他说她可怜，身体不好、性冷淡、丈夫家暴，他一开始就是想帮助她，哪里知道慢慢发现，这个人才是自己的真爱。 岳如意停止了哭泣，她坐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向妻子讲诉自己真爱的男人。 这个男人怎么蠢到了这个地步啊？竟然相信一个性冷淡的女人会和他开房上床？竟然相信一个有夫有子的女人不图他的钱只图他的人？而且，听听他说的话吧：“你有工作有学历，离开我你一样过得好。她不一样，她若离开我，就活不下去了。” 岳如意已经失去了再挽回感情的念头，她问他：“你这么爱她吗？” 于明希点头。 “有多爱呢？” “我可以为她放弃全世界！”于明希说得斩钉截铁。 哈哈！岳如意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从床上跳了起来，拍了一张纸、一支笔，交到于明希手里，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全世界到底有多大吧！” 岳如意打了于明希一个措手不及，他还没有做好离婚的准备。可是，岳如意竟然认可了他的爱情，竟然同意放手，这让他又有些欢喜。 这一对昔日恩爱的夫妻，开始为协议的细节争吵。岳如意牢牢地记得梦中所言：留不住人了，至少要留住钱！ 岳如意气势全开，于明希节节败退。 房子只有一套了，给谁？自然是岳如意。 孩子呢？这是岳如意一手带大的孩子，是她的命，于明希根本就不会争。 积蓄呢？还剩下多少？这你不用管，还是岳如意的。既然你为了爱，可以抛弃全世界，那还要钱做什么呢？于明希被岳如意堵了嘴，只得认输。 孩子的抚养费？这个问题两个人难以达成一致。于明希的自私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也要生活，我不能给太多。你已经什么都拿走了，为什么我还要给抚养费？” 岳如意拿出了拼命的劲头，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动手了！她将忍了很久的那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于明希的脸上！于明希当时都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知性、善良、柔和的岳如意如此泼辣的一面。 “于明希，你不是个人！背叛妻子、抛弃家庭，你还敢不管瑶瑶？你若是敢一分钱不出，我就和你闹得鱼死网破！我连家都没有，还要脸做什么？我去你们单位问问领导，是不是设计院就是这个风气？是不是收入都不交给老婆？我去那个什么小燕的保险公司也去问问，是不是为了卖保险，可以连脸都不要？一个有家庭有儿子的女人，若是她老公知道了，怕是要打死她！” “哦，对了，我们学校正好还有法务援助部，我也有一个学法律的博士朋友，不如申请财产保全，好好查一下，你出轨的这么几年，到底有多少钱流了出去！” 于明希做贼心虚，哪里敢让岳如意真去查自己的底？他买保险的时候，就有转移财产之嫌，他还给小三买了房子，真要查起来，说不清楚。 一个晚上，离婚协议就搞定了，岳如意非常佩服自己的办事效率。 快刀斩乱麻，刚出院的岳如意，和于明希第二天就去办理了离婚手续。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岳如意成了单身女性。房子、女儿、一台车子、所有存款，都给了岳如意，于明希每个月负担五千赡养费。从此，成了陌路。 出了民政局，于明希还傻呼呼地说了一句：“啊，我还答应了你和瑶瑶，带你们去欧洲旅游的，要不，暑假我来安排一下吧？” 岳如意头也不回地离开，在心里道了一句：“自此，再无干系。” 不必岳如意出手，那个叫小燕的女人，被丈夫暴打了一顿，带着儿子灰溜溜地净身出户。那套于明希付了首付的房子，归了小燕的前夫。 岳如意冷笑：既然你们是真爱，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就不需要任何庸俗的钱来衬托，就让你们“有情饮水饱”吧…… ※※※※※※※※※※※※※※※※※※※※ 岳如意终于离婚了，这样一个集合“丧偶式婚姻”、“出轨”于一体的婚姻，留着做什么呢？ 第 10 章 梦影听着岳如意和她讲述自己离婚的过程，知道岳如意想听到什么，轻轻道：“如意，你真棒啊！” 岳如意果然眼睛一亮，像个孩子一样：“真的吗？你觉得我做对了吗？” 梦影点头：“这样的男人，越早丢掉越好。” 岳如意忽然开始颤抖：“其实，我还是怕的。我根本不知道将来一个人生活会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社会如何看待离婚女性，也不知道瑶瑶如果知道了，会不会责怪我。我把她爸爸弄丢了……” 梦影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人类的恐惧，源于无知。” 岳如意刚刚还得意洋洋，这一会却又愤怒不安：“太不公平了！难道我能干、我独立，我就活该被抛弃吗？她可怜、她无助，就应该被呵护吗？难道我就没有吃苦受累吗？难道我就不怕世人的白眼、别人的同情吗？” 梦影微笑，送了她三句很对路的安慰：“自己有，才是真的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渣男的话，何必在意深究？” 岳如意茫然无助：“梦影，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好害怕，我怕瑶瑶知道，我怕妈妈知道，我怕同事知道，我不想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梦影道：“瑶瑶比你相像的更坚强，她也比你更早知道，你和她好好聊聊吧。” 岳如意的情绪，在梦境里得到了极好的抚慰，她第二天便和女儿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话。 果然，瑶瑶早就知道了父亲出轨的事实。她说是有一个晚上，爸爸接她之时，她听到了电话，那个阿姨在电话里哭泣，说她好难过。爸爸让瑶瑶下了车，给钱让她打车回家，他有事要处理，然后那个晚上他就没有回来。 瑶瑶爱看网络小说，对于情感、婚恋的了解远超同龄伙伴，她敏感地发现了父亲的问题，想提醒母亲又不敢，看着岳如意每天都在忙碌、焦虑，她又气又急，可是，她也害怕失去爸爸，她不敢说。 岳如意就把孩子当成了朋友，把于明希的故事安静地说了出来，瑶瑶脱口而出：“我靠！这是什么神仙操作？我爸脑袋进水了吧？” 岳如意说：“我和你爸离婚了，昨天。” 瑶瑶的反应出乎岳如意的意料：“财产怎么分配的？”听说父亲净身出户，还有赡养费，瑶瑶像个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岳如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妈，我挺你。放心，我一直陪着你。” 岳如意还是告诉了妈妈，自己离婚的事实。妈妈在电话里就骂开了：“那个于明希是个什么东西？当年我就说过他不靠谱，去年我就说了你们之间出了问题，你就是不听！你但凡肯听我一句，都不会有今天！” 岳如意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妈，你能不能安慰我两句？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还要炫耀你的先知？”电话里的妈妈愣了半天，她不太习惯安慰人，别扭地说了一句：“好了，离了就离了吧，我明天过来看你。” 晚上的梦境，那一片虚空竟然开始有了色彩，是一种暖暖的桔色。那道身影越来越模糊，但是她很开心：“真的有颜色了吗？是桔色的吗？啊呀，太好了！” “有颜色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人生将会越来越幸福。”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你，梦影。” “谢我什么？你的人生，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我只是陪着你罢了。” 之后的岳如意，很久都不做梦了。她沾枕就睡，睡眠又香又甜。于明希的离开，似乎并没有改变这个家庭太多，反正他的存在感也不强。瑶瑶主动要求自己上学，不必妈妈接送，中午母女俩各自在食堂吃饭。岳如意腾出了更多的时间学习、写论文，终于在秋季顺利答辩，获得了博士学位。 第二年，瑶瑶顺利完成了中考，以中等偏上的成绩，进入了一所省示范高中。岳如意的爱情之花也开始绽放，朋友介绍了一位高校的行政管理人员，两个人都有寒暑假，时间也相对自由，他虽然学历没有岳如意高，但开朗外向，两个人一起玩一起疯，和谐得很。岳如意这才知道，原来真正的爱情，这么美。原来不需要迁就的感情，这么轻松。 第三年，岳如意组建了新的家庭，家和万事兴，有了先生的支持与肯定，她可以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科研项目、教研项目、各类荣誉接踵而来，她觉得工作很快乐，她成为了学校最受欢迎的好老师。 第四年，岳如意忽然有喜，她在42岁高龄，生了一个小儿子，这让一直没有孩子的先生欣喜若狂。 第五年，瑶瑶参加高考，选择了自己最爱的文学专业，岳如意尊重她的选择。 后来，瑶瑶当了编辑，有了自己的家庭，因为有母亲的幸福在前面引路，她相信爱情、相信幸福。她的确比岳如意相像的，更为坚强、更为理智。她在结婚的时候，对岳如意说：“妈妈，我最感谢你的，是你的坚强与勇敢。我将来也会像你一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坚强，不管人生会有什么挫折，我都会勇敢面对。” 于明希呢？双双净身出户，还带着一个读小学的儿子，只能租房住，除掉付给瑶瑶的五千抚养费，他虽然还有一些，但家庭开销大到让他喘不上气来。小燕不是那种能干的女人，她处处依赖、处处柔弱，他不得已接手了所有的家庭重担，包括继子的读书、升学、心理健康。 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新鲜、因为有爱支撑，于明希觉得自己很享受这种被妻子仰望的感觉，也觉得这个家事事离不开自己多让人有成就感啊。可是久了，他开始厌倦：怎么小燕就不能稍微独立一点呢？怎么孩子的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来呢？ 设计院只要出差、只要加班，小燕一定会闹腾。到底是抢来的丈夫，她也害怕于明希被别的女人抢走，她没有信心，必须得把于明希捆在自己身边方才安心。于明希已经被领导约谈了几次，要他注意平衡家庭与事业，可是，他真的是觉得很累很累。 于明希不得不做了一个选择：他从设计院辞职了。找了一家职业技术学院，当上了大学老师。 说来真是讽刺，直到这个时候，于明希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大学老师不坐班、有寒暑假，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他一周有近二十节课，周末还要带学生比赛，寒暑假要完成项目，哦，因为他有假期，继子的学习、生活一直由他负责。 小燕呢？她只有高中学历，也做不了其他，换了一家保险公司混。她打着于老师的旗号，卖各种保险产品，这让于明希在面对同事异样的眼光之时，有点尴尬。 因为穷、因为没有房子、因为小燕身体不好，于明希没有再要孩子。 对于继子，于明希投入了比对待瑶瑶多了两倍的精力与关爱，也寄予了极大的期待。可惜，继子没有考上大学，就在于明希的学校读了个平面设计专业，后来找关系让他进了江城的一家广告公司，好死不活地混着吧。 继子要结婚了，要钱，于明希拿不出来。 继子的亲生父亲来了，甩了五十万。继子本来也没有改姓，叫爹叫得十分亲密。结婚办酒席的时候，硬是没有让于明希入席，父母上台之时，小燕和前夫并肩而立。 于明希在酒店外面，看着继子的名字写在广告牌上：“季xx、江xx百年好合”，他颤抖着拿出一支烟，点燃。稀疏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摇，一声叹息…… 到了晚年，岳如意觉得，她的一生都很顺利，她很满足。除了38岁那年，遇到感情最大的坎，但幸好，有梦影相伴，她无病无灾地度过了。 当她躺在床上，等待命运的归宿之时，她弥留之际仿佛听到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如意，我永远爱你。”梦影的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呵呵，岳如意终于明白，原来，那个梦影，就是她自己啊。 没有人爱，不要怕，我永远爱你…… 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自已做主。 那个梦境如愿而至，虚空之中，温暖的橙色包裹着她。年老的岳如意，终于看清楚了梦影：分明是年青时的自己。长长的卷发、圆圆的脸，一双大眼睛如猫一般精灵古怪，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显得娇俏可爱。岳如意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梦影道：“你做得很好，看到你幸福，我真开心。” 岳如意问：“为了在梦境中见到38岁的我，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梦影微笑：“这没有什么，我的一生都有一个梦，我想回到过去，抱抱当年那么辛苦的自己，我想告诉她，她真的很努力、很棒，她只要多爱自己一点，就够了。” 岳如意泪盈于睫：“幸好有你，在梦境中陪伴我，不然，我一定是撑不过去的。” 梦影忽然笑了，道：“我让你看一看，我的一生吧。”她右手一挥，一帧一帧的画面在岳如意的眼前展开。 于明希的地下恋情隐藏得很好，岳如意一直不知道。瑶瑶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叛逆，成绩也开始一落千丈，岳如意费了很大的力气，恨不得亲自上阵，才送她勉强进了一所市级示范高中。在高三这一年，于明希的出轨事实终于暴露出来，岳如意一方面要高考陪读、一方面要应付婚变问题，心力交瘁，终于病倒。 上一次的肺结核还没有好透，这一次过度疲惫又引发了淋巴结核，她的肺部出现了结核瘤，手术之后休养了几乎半年，才勉强治愈，但自此她的身体变得很差。 夫妻俩终归还是协议离婚，于明希拿走一套房产，和他的小情人双宿双飞，消遥自在，而岳如意却一生都在悔恨当中度过。女儿高考失利，只上了个普通二本，工作也不太顺心，迟迟不肯恋爱结婚，她并不理解母亲为何如此隐忍无用，直至后来她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她也很少回来看望母亲。 岳如意看着梦影，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她温柔地问道：“孩子，你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依然这么好看，这么善良，我很幸运，在梦境中遇到了你。” 梦影笑了，岳如意这才发现，原来年青时候的自己，竟然如此美丽可爱！可是当初，她记得自己非常自卑，觉得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梦影道：“我已经献祭了我的灵魂，若是我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让自己幸福，我将成为梦境穿梭者。” 岳如意点头道：“我很幸福，谢谢你，我的梦境穿梭者。” ※※※※※※※※※※※※※※※※※※※※ 好了，第一个故事写完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爱自己！ 第 11 章 岳如意没有遗憾地离开了。 梦境之中的“梦影”微笑地看着她的身影在虚空之中逐渐消失，一道金光如期而至，她的身影出现在另一片虚幻之中。 这一片虚幻，便是上一世岳如意献祭灵魂的所在：主神世界。主神世界下设三千小世界，岳如意只是这大千世界的一枚小小芥子。 三千世界众生相，无数的遗憾构成了人生。可是总有一些怨念特别生的人，即使到死都不肯安生往去，这一股怨念直达主神世界，主神们不得不选派一些任务者，在小世界游走，解除他们的怨念。 岳如意，便是主神选派出来的任务者。 说是主神世界，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可怕，接待岳如意的信使，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者，他挥手之间，幻化出一栋古香古色的宅子。岳如意站在林木葱郁、百花盛开的花园之中，有小童引她进了厅堂，堂上端坐的，正是一副老员外装束的信使。 老者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如意，你已经通过了测试，欢迎你，正式成为我们的梦境穿梭者。” 岳如意点头道：“能够回到过去，拥抱那个辛苦的我，让她获得幸福，我已经很满足了。我遵照当初的约定，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 老者道：“成为梦境穿梭者，你将接受委托者的任务，帮助他们解除遗憾，获得幸福。” 岳如意问道：“我到哪里去接受委托任务呢？” 老者微笑：“这个宅子，你喜欢吗？” 岳如意点头：“喜欢的。” 老者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当你完成任务，便会回到这里，我会对你的任务完成情况进行考核。短暂的休息之后，我来继续安排你进行下一个任务。” “怎么考核？” “你的委托者会对你的完成情况进行评分。” “没有完成任务，我会受到惩罚吗？” “没有惩罚，只有积分记录。主神世界的所有任务者，都有升级机会。你的积分达到20分，将可以选择是否升级。” “什么是升级？” “梦境穿梭，任务者没有身体，只能在梦境之中穿梭，是任务者中的最低级别，完成任务难度较大。未来若是升级，将获得更高的能力，比如：魂穿。” 如意听到这里，便笑了。 说白了，梦境穿梭者是最低等级的任务者，只能在梦里影响委托人，若是委托人不理会，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魂穿者就不同了，他们可以拥有身体、可能体味人生百态，的确是高等级的存在。 好吧，为了重新现活一次，为了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去自己的心去感受真实的世界，岳如意决定：一定要做一个合格的梦境穿梭者，早日完成20个积分。 如意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选择我？” 老者微笑颔首：“不只是你，只要是在死前向主神献祭灵魂的人，我们都会给她一个回到过去梦境的测试。不过，测试者并没有获得梦境穿梭者的能力，回到过去的时间由主神确定，不能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的、主神世界的任何信息，这一点，我相信你是很清楚的。” 如意想到刚开始，自己不断进入过去那个岳如意的梦境，不断呼唤她，方才能够在那片虚空与她交流沟通，说实话，一开始她也很害怕，怕过去的那个自己太执着、太坚定。好在，她听了自己的，她及时地改变了，这真是太幸运了。 老者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道：“这不是幸运，而是一种能力的测试。能够通过这个测试的人，10%都没有。” “啊？为什么？有了来自未来的预警，为何还不肯改变自己呢？” “唉……这就是人性。性格决定命运，即使别人告诉她，这样做不好，她还是会坚持自己的选择。曾经有一个测试者，她回到过去告诉自己，你会因为隆胸手术，死在手术台上。可是，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重复了同样的命运。” 如意听了，也有些难过。她叹息道：“幸好，过去的那个我，愿意在梦境之中倾听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有人愿意改变，但若是没有实力支持，命运也不会有大的改变。有一个测试者，他一直后悔当年拒绝了参演某一部电影小配角的机会，他的朋友饰演了这个配角，结果一炮而红。晚年默默无名的他，看着已经成了大神的朋友，懊恼不已。他回到过去的梦境，顺利让自己选择了那个角色，但是，因为缺乏演技、缺乏感情，这部电影虽然红了，他依然没有红起来。” “我懂了，改变的同时，还需要努力。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老者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着赞许的光：“你善于学习、善于反省，这是你的优点。希望你能成了一个优秀的梦境穿梭者。” 如意信心满满，问：“好吧，请问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老者招招手，道：“委托者已经来了，你直接和她谈吧。” 花园里，出现了一个神情迷茫的女子，她四下里看了看，看到这一片繁花似锦的影像，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死了吧？这是哪里呢？” 小童接待了她，解释了几句，便将她引进了如意的工作室，一间洒满阳光的静室。静室里熏了香，袅袅的线香淡淡地飘，如意一身宽大的素色袍子，舒适地坐在茶桌之后，她的对面放了一张圈椅。 神情迷茫的女子见到岳如意，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救世主，眼睛里满是泪水，刚刚坐下，便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宋心慧是个很善良的人，她的善良源自于外婆。她的母亲出世得早，父亲再婚，她是外婆抚养长大。她很会读书，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读的是英语专业。大学期间外婆离世，她在痛苦无助之时，接受了她的大学老师何源的追求，毕业之后便嫁给了他。 嫁给何源，是她人生噩梦的开始。何教授外表温文尔雅，实际上是一个家暴者，宋心慧爱面子，不敢声张反抗，生下女儿田田之后，为保护女儿受尽委屈。在女儿七岁生日那一天，她被打至重伤，住进了医院。了解情况的律师朋友帮助了她，终于离婚。 离婚，并没有让她摆脱往日的阴影。她害怕与人接触，胆小怯懦，在培训机构教书之时，遭受上司骚扰，也不敢反抗。女儿也明显的有了心理障碍，非常自闭，不敢与人交流，面对校园暴力一忍再忍，在女儿十五岁那天，因为被同学欺负，竟然在学校教学楼的楼顶，一跃而下，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前夫呢？那个魔鬼呢？何源的家暴行为并没有因为宋心慧的离开而终止。他伸出魔爪，找了个农村来的小女朋友金小萌，将她打到重伤。金小萌在网上发贴控诉何源，竟然被网络暴力，反诬陷她虚荣拜金。金小萌找到了宋心慧，哀求她出面证明，她想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孩，却再次被何源暴打威胁。 网友骂她害死了女儿，骂她为了出名给自己的老师泼脏水，金小萌骂她自己受苦却不肯为她说句公道话。女儿的死亡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精神崩溃，自尽而亡。 临死之前，她满腔怨念，无处倾诉。她明明谁也不想伤害，为何受伤的总是她？她明明很努力做一个好母亲，为何女儿不得善终？她明明那么努力地生活，为何如此不幸？ 如意安静地看着她，这是一个文雅柔弱的女子，她的眼睛里满是愁苦，她希望能够有人帮助她，帮她脱离苦海。 如意问她：“我只能进入你的梦境。” 宋心慧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想到，我还能来到这里。你们是神，一定可以帮助到我的。” 如意问：“你想回到过去的哪一年呢？你要想清楚，因为我的到来可能会影响你后面的人生走向，你懂吗？” 宋心慧很痛苦，她想回到很早很早的时候，她想回到外婆的身边，可是她害怕蝴蝶效应，害怕这样她即使嫁给了何源，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田田。她想了半天道：“我必须生下田田，我要这个孩子，我想让她活下来，一生顺遂幸福。” 如意点头：“那就回到你怀孕的时候吧，可以吗？” 宋心慧想起了自己刚刚知道怀孕的时候，那个时候何源虽然会动手，但还不敢那么放肆，尤其是刚刚怀孕的那段时间，他还有几分期待，对她颇有几分手下留情的感觉。为此，她还很感谢何源，因为他终于对她好了一点。不过，等她肚子大了，何源又开始故态复萌，她只能护着自己的肚子，即使是这样，还是在快八个月的时候早产了。 想到这里，宋心慧眼泪又来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如意，道：“你一定可以帮到我的，对吧？” 如意点点头，她看得出来，太多的不公平，让宋心慧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了，若不安抚可能会崩溃。如意温柔地说：“放心，我会在梦境里陪伴里，帮助你。那个世界的你，一定会幸福。” ※※※※※※※※※※※※※※※※※※※※ 如意的第一个任务来了：拯救一位被家暴的女子。她能否成功，任务对象能够得到幸福，我们拭目以待。 亲爱的读者们，此文将从2020年4月21日起进入存稿停更阶段，大家可以就停在这一章，不必再往下看了。 等写完另一个系列我会再来更新的。 目前我有7个收藏，谢谢我的小可爱们，请等着我回来。 第 12 章 宋心慧躺在沙发上，像条死鱼一般。她看着天花板，那一盏吸顶灯很亮，亮得刺眼。左边胳膊痛得已经没有知觉了，她感觉右边脸颊多半是肿了，牙床似乎也有松动的迹象，估计很狼狈。 和往常一样，何源打过她之后，会到厨房去抽烟。等他抽完烟回来，就会过来帮她洗脸，用很温柔的声音告诉她，以后一定要注意和他说话的态度，不要老是惹他生气。如果他心情好，还会有爱的表白，告诉她他真的很爱她，一刻都离不开她，在他心目中，她是最完美的，容不得有任何瑕疵。 宋心慧没有想到，何源会对她动手。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那么温柔地呵护着她，在她失去外婆的时候安慰她，在她哭泣的时候拥抱，告诉她他永远会陪伴着他。 是我的错吗？宋心慧回想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还是没有想明白。 大学毕业之后，她在何源的安排下，进了母校的附属小学，教英语。今天她回来得有一点点晚，因为快六一儿童节了，作为二年级三班班主任的她，要和孩子们一起排练节目。一进家门，她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何源做好了饭菜，他坐在餐桌旁。那碗汤已经没有热气了，肉沫豆腐和清炒空心菜已经结了一层油皮子，看来，何源等了很久。 宋心慧有些愧疚。 何源的声音很平静：“怎么不接电话？” 宋心慧这才想起，忙把电话从包里拿出来，当真有一个来电未接。她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上课时关了静音，后来和孩子们排练节目搞忘了。” 何源抬起眼睛看着她，他的眼神安静地可怕，脸颊上的肉都似乎凝固了一般，宋心慧仿佛看见一只要戏弄老鼠的猫咪，正把那只可怜的老鼠按在爪子之下，欣赏着老鼠的每一份挣扎。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 何源看到了宋心慧的恐惧，他站了起来，还细心地回身把椅子放好。他拉过宋心慧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是冰凉的，叹了一口气，道：“怎么总是穿得这么少？” 已经入夏了，宋心慧今天穿的是件黄色的薄针织衫，一条白底黄花的过膝长裙，整个人亭亭玉立，娇美动人。何源的手慢慢顺着宋心慧的胳膊往上、往上…… 宋心慧渐渐安心了些，抬眼看着何源，怯怯地展开了一个笑脸。 就在此时，何源的手忽然动了！他右手抓着宋心慧的胳膊往下死命一拖，嘴里骂道：“我让你笑！我让你穿那么少！你这个贱人！” “啪！”地一声脆响，何源左手在空中一挥，重重地抽在宋心慧的脸上。 宋心慧尖叫一声，拼命地挣扎，可是左手被何源狠狠地抓住，动弹不得，她只得用右手挡住头部。因为她知道：这一巴掌，只是前奏！ 何源施暴时，模样非常可怕，扭曲的面孔看着狰狞疯狂，眼睛里却闪动着兴奋的光。仿佛有一个小人在他的胸膛之中叫嚣：“打死她！打死她！”看到自己的女人像一块破布一般被他摆布，看到一个尖叫的女人在他手下挣扎，他觉得血管之中的血液都要欢乐地沸腾起来。宋心慧越是尖叫、越是反抗，他越是开心，他享受的就是这个控制与施虐的过程。 宋心慧停止了挣扎，她认命地踡在沙发里，双手抱头，听到“澎、澎”声，这是肩胛骨被拳头打到的声音，听到“叭、叭”声，这是胳膊被巴掌打到的声音。她无声地啜泣着，只能在内心期待这场暴行早点结束。 何源打累了，他坐在餐桌椅上歇息，看到宋心慧乖巧地缩在沙发上不吭声，胸膛里叫嚣的那个声音也安静了下来，他咧嘴一笑，粗鲁地朝空饭碗里吐了一口痰，便起身去厨房，打开抽油烟机，在指尖燃起一支烟，他的疯狂终于平息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如何安抚这个温柔善良的妻子、如何洗脑让她永远臣服了。关于这一点，何源很有心得体会，他知道妻子心软、知道她善良、知道没有亲人，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萝卜加大棒的手段，作为大学教授的他，使用起来驾轻就熟。 直至入睡，宋心慧都没有再说话，她像个听话的布娃娃，安静地任何源摆布，她的胳膊、后背、肩胛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紫，她的脸颊红肿、嘴角破了一大块皮，牙齿也被打松，吃东西会很痛。她躺在床上，眼泪都不敢流，她任由思绪放空，进入了梦境。 如意来到了宋心慧的梦境之中。 这是一个诡异的所在。废弃的火车站，只剩下几根铁轨歪歪扭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巨大的火车头安静地、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宋心慧站在那个火车头上，空地上有一个黑衣服的男人，看不清楚脸，在和她一起玩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叫做“follow me or die”。 男人做一个动作，宋心慧跟着做，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按照游戏规则，若有一点不同，便是死。 那个男人缓慢地抬起了右腿，宋心慧也抬起了右腿。 黑衣男人放下右腿，往前迈进一步，宋心慧也放下右腿，往前迈进一步。 黑衣男人继续向前，宋心慧也向前。前面便是火车头的边沿…… 如意看到，一阵冷风吹过，宋心慧站在高高的火车头上，脸上是一个凄惨的笑，她缓慢地抬起了腿，迈向那一片虚空。 如意双手一拂，梦境中的一切消散，黑衣男人不见了、火车头不见了、废弃的铁轨没有了…… 宋心慧睁开眼，那个让她觉得窒息恐怖的地方不见了，她看到的是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架小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微笑的女郎。宋心慧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梦见过这么美丽安静的地方了，她仿佛闻到了迷人的花香，仿佛看到蝴蝶纷飞，她笑了。 如意看着宋心慧，道：“你来了。” 宋心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在梦境之中，竟然有如此清晰的思想：因为她知道，这是在她的梦中。 如意轻轻地荡了一下秋千，宋心慧也想玩，她走近了些。因为在梦中，她竟然有了比平时大了数倍的胆子，她问：“我，可以吗？” 如意点了点头，让宋心慧坐上秋千，还体贴地推了推。宋心慧感受到自己在空中晃悠，咯咯地笑了，她觉得好开心，仿佛回到了与外婆在一起的日子。如意站在一旁看着她，年轻的面孔却有着老者般慈祥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样玩了很一阵子，宋心慧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似乎在这个女郎面前，她做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没有问题，她不必担心被骂，也不用害怕被打。 她终于问了：“你是谁？” 如意初为梦境穿梭者，也学习了一些规则，她的来历，是不被允许告知的。她微笑道：“我？我是来帮助你的，我叫如意。” 宋心慧点头道：“如意，这个名字真好听。” 如意笑了：“兰心蕙质，秀外慧中，你的名字也很好。” 宋心慧眼睛一亮：“真的吗？”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平时得到的肯定太少，一点点赞美就让她快乐得像个孩子。 如意很温柔：“当然，我从来不骗人。” 宋心慧低下头，忽然情绪变得低落：“可是，他说我一点也不好。我幼稚虚荣，一点也不懂事。” 如意看着她这个样子，很难过。何源这样的男人，他之所以能够不断家暴还让女人不肯离开，拿住的就是这一点：不断打击女人的自信，摧毁她的勇气，抹杀她的个人价值。只有当一个女人发自内心地认为：离开这个男人，我将一无是处时，她才会不断原谅他的施暴行为。 “你就是个大学本科生！现在大学生根本找不到工作，如果不是我帮你，你屁都不是！” “你一个女人，在这个男人主导的社会里，离开我根本活不下去！” “你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你妈妈因为生你而死，你外婆因为抚养你长大劳累而死，你的父亲根本就不要你！如果不是我，你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爱你，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依靠。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就是你梦想中温暖的家了。” “只要你听话，我肯定不会打你。” “今天我为什么会打你？你想过没有？我太在乎你，我不允许我的女人穿得这么漂亮给别的男人看！” “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外语学院好看的女生多的是！那么多女生给我示爱，我都没有接受，偏偏爱上了你、娶了你，你应该感谢我。” …… 就是这样的语言，给了宋心慧心理暗示，她虽然痛苦，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她努力地按照何源的要求改变自己，将自己美丽的曲线掩藏在宽大的衣服之下，让自己出众的语言天赋搁置在落了灰的角落。 慢慢地，宋心慧被洗脑成功。她认为：正如外婆所说的：忍之为德，持戒、苦行所不能及。世间万物皆是命，既然老天让她成为何源的妻子，那她就得忍让谦和，总有一天，何源会意识到她的好，会珍惜爱护她的。 第 13 章 宋心慧第二天早上起来，表情非常放松，这让何源有些警觉。 往常被打之后的第二天，宋心慧都会神情忧郁，对着镜子，用粉饼遮掩脸上的伤痕。今天她竟然一边洗脸一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这太不正常了！ 何源在一旁，说了句：“你不遮一下你嘴角的伤？” 宋心慧对着镜子说了句：“嘴角还好，脸上青了一块，有点麻烦。” 何源疑惑了：“搽点粉。” 宋心慧摇头：“算了，遮也遮不住，就这样吧。” “你不怕同事问？” 宋心慧瞟了他一眼：“我怕什么？实话实说呗。” 何源面色一变，一拳头砸了过去，正砸中宋心慧后脑，刚梳好的发髻也被打散了，宋心慧壮起胆子回了一句：“你再打！你敢打，我就敢说！” 何源心里有点发虚，他在校园里一直以文质彬彬著称，学生、同事见了他，哪个不赞他一句儒雅温和？他刚开始也不太敢动手，没想到宋心慧胆小、爱面子，被打之后哄一哄就好了，也从来不敢声张，还处处维护他的形象，这让他施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宋心慧忽然不要面子了，他还真有点拿不住下一步应该怎么样：到底是教训她一顿呢？还是就此放她一马呢？ 他这里一犹豫，宋心慧提着的心忽然便放了下来，她的神情越发轻松起来：如意说得对，只要我不怕、只要我放下面子，他就不敢打我！ 男女双方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就是个博弈的过程，若是一方忽然不在意了，另一方就会不自在，反而在意起来。本来呢，更爱面子的人是宋心慧，但若她不要面子了，何源反而要担心自己打老婆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对自己的形象、前途会有影响。只要让他有所顾忌，就可以暂时性地保全宋心慧肚子里的孩子。 是的，昨天晚上如意告诉了她，她已经有了宝宝，而且是个女宝宝，这让宋心慧感觉很幸福。她一直想要有个女儿，为她扎小辫子、给她穿花裙子，还要有那种带蝴蝶结的粉红色小皮鞋、带几颗小草莓的发箍，要牵着她的手逛街，送她上学，听她神气地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看她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裙在舞台上跳小天鹅。宋心慧做梦都想有一个女儿，陪她一起成长，弥补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母爱。 因为有了孩子，她忽然有了无穷的勇气：她不再孤单，她有了陪伴。如意告诉她，暂时不要和何源讲，就当作是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秘密吧。 忽然之间，在梦境之中遇到如意，宋心慧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谈得来的朋友。她不太敢和人交流，她害怕太过热情的人，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厚厚的壳子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让她觉得安全。 宋心慧很语言天赋，这一点来自于母亲的遗传。她的母亲，虽然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她高中之后到处打工，是那种到了哪里都可以迅速掌握当地方言，融入当地生活的女孩。可惜，她在生宋心慧之时难产而死。宋心慧只在照片上见过母亲，只能在外婆的讲述中去了解母亲。 正是这种天赋，让何源在众学生中发现了宋心慧。 这是一个课堂上非常沉默的女生，她除了看黑板、回答问题，基本都是低头无语，她和同学也极少交谈。但是，只要是她朗读课文，全班都会安静下来，她的英语发音，极其完美，声音里似乎有一股清泉流过，让每一个听到的人，心里都会有一种熨帖的感觉。班上有男生暗恋她，称她为“治愈系女孩”。 何源盯上了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成功地趁她外婆去世的黑暗之时，进入了她的内心，让她乖乖地嫁给了他。宋心慧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女孩，虽然话不多，但是贤惠温柔，他很喜欢。就是太好看了些、太招人眼了一些，只要不断地打击她、殴打她，才能让他获得近乎变态的成就感。 到了下午，何源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发现教学办、系部同事看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躲闪。尤其是女同事，看他的眼神里还有些疑惑不解，完全不是平时那样的尊敬和爱慕。直至他要离开，在外语学院长长的走廊遇到系主任胡教授，她很严肃地对他说了一句：“何老师，你家宋老师到底怎么了？今天附小都在议论。” 何源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张了一下嘴，半天又闭了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胡教授大约五十岁，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今天却难得的没有笑，她叹了一口气，劝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你家宋老师脸上的伤，总是真的吧？可怜，才二十四岁呢。” 她摇了摇头，道：“心慧也是我的学生，我很喜欢她，本来还想让她读我的研究生，却被你截了胡，你可得对她好一点啊。” 何源迅速在脑海里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看来，宋心慧当真是胆子变大了，脸皮都不要了！才打了这么几下，就敢在校园里散布这样的信息，可恶！他马上堆起一脸笑：“胡老师您放心，我爱她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打她？那个伤，其实……其实不是我弄的。这个事吧……”你故意说得含糊，这让胡老师非常意外，她看着何源，温柔地说了句：“不方便说，就不用说，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一下。” 教学办就在走廊与过厅相连的一侧，何源拉着胡老师，故意将她引到教学办公室门口，他知道，教学办有两个女人，最好打听八卦。他叹了一口气，道：“胡老师，您是我的领导，也一直关心我和心慧，我很感谢，这两天我这心里难受啊……” 他编了一个故事，往宋心慧身上泼了一盆脏水。他说他发现宋心慧最近行踪诡秘，跟踪之后竟然发现她已经出轨，对方还是个社会小混混，经常殴打她。可是她就像是得了斯得哥尔摩症一样，处处维护他，这让他非常愤怒。 这个故事一说，胡老师这个一直生活在高校象牙塔的老师，哪里能够辨别得出真伪？在她看来，这是丑事，谁会主动把丑事说出来？除非是太过委屈！难怪……听到这里，胡老师开始万分同情何源，她伸手拍了拍何源的肩，叹道：“真没想到……” 何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舍不得她啊，我想挽救她，我就怕她不肯听我的。” 高校里的老师，其实关系并不亲密，因为平时各上各的课，交集不多。胡老师也不好过多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她只能安慰道：“如果需要我，你就给我打电话吧。” 教学办的行政人员，个个竖起了耳朵：我的妈呀，好大的八卦！没想到外表看着贤淑文静的宋老师，竟然出轨社会小混混，被打了依然痴心不改？没想到何教授如此温和宽容，即使被人质疑家暴还舍不得分手？啧啧啧，这个宋老师真不是个东西！ 人性就是如此。人们会先入为主，人们会主观地、轻易地给出判断，人们会选择地倾听和相信。本来大家都在怀疑何源家暴，觉得宋老师可怜。但现在因为何源讲了更劲爆的消息，人们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才是真相。 晚上宋心慧回到家，迎接她的便是一顿暴打。 何源把她从玄关一直拖到了卧室。这一次更变态的是，他脱了宋心慧的衣服，专挑后背、臀部、大腿这些能够隐藏起来的地方打，宋心慧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一点点反抗竟然引来这样的结果，她有些绝望，只能拼命地护着肚子。 何源边打还边骂：“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好了！你还敢在外面宣扬，你就是个biao子！” 宋心慧只能尖叫：“我没有宣扬，我什么也没有说！” 何源的面色十分阴沉可怕，他一拳头过去，死力捶打宋心慧的后背，宋心慧一阵胸闷，咳嗽了起来，她感觉嘴里有股咸味，一股腥味犯了上来，“呕……”地一声，她吐了。 因为还没有吃饭，呕吐物多以黄水为主，夹杂着一些血沫，看着十分吓人。宋心慧尖叫道：“求你了，别打了，我害怕！我害怕！” 何源看到血，有点害怕出了人命，不好收场，便住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心慧，道：“你太不听话了，太不听话了，我对你很失望。你知道今天，学校里有多少在议论我们的家事吗？你就顶着这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在学校晃了一整天！” 宋心慧是真的被打怕了，她肚子还有个孩子呢。她哪里还敢听如意所言，只要不怕，就不会有家暴？她只得求饶：“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何源听她求饶，嘿嘿而乐，心道：“果然还是打得太少！”他点头道：“你若老实听话，我自然不会打你。在别人眼里，我们这个家多么完美，你可不要做傻事哦~” ※※※※※※※※※※※※※※※※※※※※ 此文已解锁，第二个故事已经写完，每天晚上20:00更新。 下一个任务，准备写写高考被他人篡改命运的学子，静请期待。 第 14 章 如意进入宋心慧梦境之时，她正蹲在地上看蚂蚁。 一个农村的旧式土砖房，孤零零地立在一个空旷的田野之中，四周什么都没有。宋心慧就蹲在屋檐之下，看着地上的蚂蚁，嘴里还嘟囔着：“外婆说，要下雨了，你们别往外跑了。” 如意问她：“你在干什么呢？” 宋心慧背过身子，不理她。 如意奇怪地问：“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来看你，你不开心吗？” 宋心慧转过脸，她的脸上青紫一片，嘴巴都打得稀烂，鼻子都似乎看不见了。她指着自己的脸说：“我的脸，被他打烂了，好丑！” 如意右手一拂，她的脸便恢复了光洁。 如意温柔一笑，道：“没事，这里是梦境，一切由你做主。” 宋心慧摸了摸脸，很开心。 如意现在对于梦境的构建越发娴熟，她四下里看了看，右手轻扬，小屋四周便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远处还有鸟儿在枝头歌唱，宋心慧心情也好了起来，她委屈地看着如意，道：“如意，今天他还是打我了。” 如意一直在关注宋心慧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她现在也有些懊恼，有些操之过急。面对家暴不能怕是没有错，但是得有相应的能力才能保全自己。宋心慧一向柔弱，她今天能够有一点反抗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如意微笑道：“你已经很棒了！” 宋心慧眼睛一亮，忽然又黯淡下去：“真的吗？可是……我还是不敢反抗他，我真的好害怕。如意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 如意道：“这几天，你别反抗了，先假装老实一下，他说什么都别顶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也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宋心慧点点头，她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之时，人人都跟她说，你爸爸不是个人啊，就这么把你丢一个老人，幸好你外婆愿意收养你，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外婆。她能够做的，只有听话，只有好好读书，只有多多分担家务。 如意抿着嘴一乐，哄着宋心慧：“心慧，这几天我教你一件本事，你愿意学习吗？” “学什么？” “女子防身术！” 宋心慧有些茫然：“可是……我能够学会吗？” 如意作为梦境穿梭者，相当于梦境世界的缔造者，有着神一般的存在。她意念到处，一切便随心而来。但见她右手轻点，土砖房的空旷之处，出现了一个练武场，场上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短装打扮，长卷发披散开来，一双猫般的圆眼睛看着十分可爱。宋心慧展颜一笑，道：“如意，你这样真好看。” 如意为了宋心慧，认真学习女子防身术。防身术是一项运用踢、打、摔、拿等武术技击方法，以制服对方，保护自己为目的的专门技术。防身术中的奇妙招法，实质上是中华武术的精华“集锦”。 如意朝宋心慧招招手，道：“来，我教你。” 女子防身术的最大特点就是：实用。无招、无式、无规则，无时间无特定环境，一切以杀敌、伤敌或逃跑为最终目的。使用所有可以使用的手段，对敌人实现最大程度的伤害，没有任何武术框架，没有任何搏斗约束，为达目的自由发挥，随意使用身体的各个器官，随意使用各种道具…… 就这样，宋心慧在梦境里开始学习这一套女子防身术。从基本姿势、拳法、肘法到腿法，按照“一狠”、“二全力”、“三准确”的原则，一点一点地教她，耐心耐烦地和她一起对练。 如意发现，宋心慧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柔韧性强，对于学习防身术，她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尤其是教到“迎面掌”之时，她想到以前被何源压制在沙发之上，死命捶打她的场景，眼睛里放射出一股精光，她想要保护自己！ 现在她知道了，若是何源压在她身上，那她就要努力解放自己的手。张开手掌，以掌根猛击鼻梁，再以指甲贴其面抓下，如意说了，这招称为“迎面掌”，轻则抓破眼睑，泪流不止，眼睛睁不开，重则伤及眼球。原来，原来她也是可以反抗的。 如意看到宋心慧越学越起劲，感觉非常欣慰。可惜，她现在能力有限，无法在梦境之中制造出其它的人，若是有一天她能获得这种能力，直接幻化出一个武术高手来，或者效果会更好。 不过，女子防身术，针对的便是弱者对付强者之时，女子力气小、身体柔弱，在面对施暴者之时，便要运用身体的坚硬部位，如掌根、拳头、肘、膝来有效打击。何源虽说力气比宋心慧大，体型也更为高大，但他也只是个读书人，并非孔武有力的练家子，只要教会宋心慧一些技巧，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 连续一周，宋心慧都在梦境之中成长。 她的身手，越来越利落；她的表情，越来越坚定；她的眼神，越来越有神。如意本来就是一个好老师，她很欣慰地看着宋心慧的变化，连连点头。 何源呢？他并没有感受到妻子的变化。宋心慧每天早早下班，打扫、做饭样样用心，显得非常温顺。何源很得意自己管教有方，也就没有打她，周末还买了一束玫瑰回来，表达自己火热的爱。 看到玫瑰，刚刚拖完地板的宋心慧抽着嘴角、挤出了一个笑脸。何源伸出手搭在她肩头，嘴里说着温情脉脉的话：“心慧，我爱你。” 宋心慧低下头，从胃部泛上来一股恶心感，她强忍着难受，没敢吐出来。 何源见她没有回应，有点烦躁，搭在她肩头的手，从她的脖子、渐渐移到下巴处，强行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玫瑰吗？” 宋心慧不敢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情，她害怕他一旦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会越发地想要控制自己。如意在梦境之中都说了，这个男人是个魔鬼，他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暴力倾向。 但是，要不要离开这个男人？她还没有完全想好。如果离婚，别人会怎么看她？如果离开他，工作怎么办？如果离婚，女儿将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会不会影响到她未来的成长？这个社会，对女性要求苛刻，对离婚女性依然会有看法，宋心慧不敢轻易离婚。目前，她只想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想到这里，宋心慧不得不虚与委蛇，她轻声道：“我喜欢啊。” 何源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寻找着什么，半晌，他放下搁在宋心慧脸上的手，转身朝厨房走去。 宋心慧这才放下紧张的心，极细微地长吁了一口气。何源忽然暴怒，蓦地转身！他左手将一把玫瑰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好在宋心慧最近在梦境之中训练了无数次，反应速度有所增加，她侧身躲过，“啪！”的一声，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十几片花瓣从花束之中飞散而出。 宋心慧这一侧身，正是女子防身术中所言：尽量减少暴露容易被攻击的部位。她双腿一前一后，双膝微屈，右手扶着拖把，一言不发地看着何源。因为进入了防守的状态，宋心慧这一周训练出来的气势便隐隐地显露出来了。何源愣了一下，这个女人竟然躲开！她竟然没有被打中！这简直太可恶了，简直就是对自己的反抗。想到这里，他恶向胆边生，冲上前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势迅猛，宋心慧一个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她踉跄后退半步，条件反射地抡起了手中的拖把，一甩手，拖把狠狠地砸向何源有肩膀。 这是有史以来，宋心慧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抗，何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左肩被打，“嗷……”的一声叫，何源眼睛里闪出一股凶残的光：“你这个死贱人！烂biao子！竟然对老子对手，今天我若不打死你，我就不姓何！” 他撸起袖子，扑了上来，抓住拖把往后一拽，宋心慧到底还是力气小，把不住，眼见得就要被他一把拖了过去。她索性往前一送，连人带拖把冲了上去，嘴里大叫道：“我和你拼了！” 拖把没有扯到自己手中，这个女人竟然整个人像颗炮弹一般冲了过来，这让何源有些应付不来，宋心慧一靠近何源，因为双手还抓着拖把呢，她便以脑袋为武器，狠狠地一低头，撞向何源的下巴！ “哐嘡”何源下巴被撞，拖把去势又急，他控制不住重心，竟然被宋心慧一脑袋撞倒在地。 下巴处传来一阵巨痛，整个人又倒在了地上，尾椎骨被砸得生疼，何源只觉得狼狈不堪，终日动手的他，终于也尝到了被打的滋味！ 宋心慧还沉浸在施展防身术的状态之中，她继续迈步向前，一使劲夺回拖把，朝着何源雨点般打去，嘴里还尖叫着：“让你欺负我！让你打我！”只是，秉性善良的她，打的时候还是避开了要害处。何源抱着头连连惨叫：“宋心慧，别打了，别打了……” 第 15 章 宋心慧取得了第一次胜利。 何源服了软，她也就没有再继续。收拾好了家中残局，两个人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何源悄悄地打量着她，不敢再惹她，而她坦然地在家中走来走去，不害怕他来打她。 如意进入宋心慧的梦境之时，发现她往日里黑白的梦，今天竟然是有颜色的。 宋心慧抱膝坐在一个孤独的院子，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尽头处有一扇歪歪扭扭的木门，紧锁着。她就这么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那是一片奇幻的天空，流动着白、绿、橙、蓝四种颜色的光芒，交织出无数多变的图案，映照在宋心慧的眼睛里，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妖异。 如意在宋心慧身边坐下，抬头望天，叹道：“真美啊！” 宋心慧转头看着如意，展颜一笑：“如意，我今天还手了。” 如意点头：“我看到了，你真的很棒。” 宋心慧有些迷茫：“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吗？” 如意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温柔地说：“你觉得呢？” 宋心慧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她觉得有点冷：“外婆死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害怕孤单。” 如意道：“你不是有女儿吗？” “哦，对！我还有女儿”宋心慧右手下滑，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可是，她害怕被抛弃。宋心慧喃喃地向如意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一年之后父亲再婚，给了外婆一点点钱，便也消失了。听说父亲后来生了个儿子，在宋心慧的记忆之中，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再后来，外婆也去世了。 “我的人生，总在不断失去，我害怕……” 如意站起来，对她说：“我带你去看看你父亲的梦境吧。” 这是如意近期悟出来的能力，可以带委托者在不同人的梦境之中穿梭。宋心慧为什么如此不幸，和她幼年时期所受的伤害是分不开的。如意想，不如带着她去看看，或许可以结开她的心结。 宋克木近期一直在头痛，他没啥本事，身体又不好，儿子没有考上大学，二十岁就出来上班了，最近带了个女朋友回来，说要结婚。女方家要二十万彩礼，可是家里一分钱积蓄都没有，老婆天天骂，他恨不得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不再出来。 如意和宋心慧进入宋克木的梦境之时，他正在给自己砌一堵墙。他以前在建筑工地当工人，做的便是泥瓦工，切墙对他来说十分简单。他不停地砌啊砌……慢慢地砌得很高很高了。 看到只在照片里偷偷见过的父亲老态尽显，佝偻着腰，一只裤腿挽到膝盖，一只裤腿掉在脚踝，执着地埋头砌墙，宋心慧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她无声地喊着：“爸爸！爸爸！” 如意看着宋心慧慢慢地朝着宋克木走去，宋克木忽然看到一个女孩，扎着独辫子，鬓边别了一支三叶草水钻发夹，一双酷似自己的丹凤眼，看着自己盈盈落泪，血缘亲情让他脱口而出：“心慧？” 宋心慧终于在梦境之中，叫出自己一直不敢称呼的那一句：“爸爸！” 宋克木四下里看看，忽然便慌张起来：“孩子，你怎么来了？你现在过得好，我知道。离开我这个不祥的人，你就会过得好，你走吧，你快走吧。” 宋心慧的眼泪就这么无声地泪下，梦境之中的她，很放松，她终于问出了那一句：“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 宋克木张大了嘴巴，有点焦急：“心慧，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是没有办法啊。” 就这样，宋心慧竟然在梦中与父亲相会，了解到了她前世从来就不知道的真相。 宋克木是宋心慧母亲赵迎秋邻村的，家里兄弟多，吃了很多苦。他出生之时有大师给他算过命，说他命里克妻克女，唯有娶一个命中带煞的女人，生个儿子才能破。年青时他并没有在意，和迎秋恋爱结婚，两个人一起在外面打工赚钱，恩爱幸福。迎秋是独生女，还是个遗腹子，赵母温柔善良待他也极好。两个人计划赚够钱了就回赵家盖房子，和赵母一起生活，反正宋家兄弟姐妹多，父母也不在意。 但是，迎秋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女儿就大出血而死，这对宋克木和赵母打击太大。这时宋克木方才想起自己曾经算过的命，赵母知道之后，恨他隐瞒、恨他克死了自己的女儿，将宋心慧抱回家独自抚养。宋克木也害怕再见女儿会对她不利，只得偷偷寄点钱回去。 自迎秋死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也死了一半。后来，在工友们的撮合之下，他娶了个母老虎似的女人，这个女人前头也嫁过人，不过刚嫁了半年不到，丈夫便死在工地上，人人都说她克夫。宋克木心道：“大师说我克妻，她若克夫，肯定是命中带煞的，看来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吧。” 于是，他认命了，娶了这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夫妻俩在工地吃了一段时间的苦，后来因为孩子上学，索性在小学门口摆摊卖早点，赚了些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只是他以前在工地做泥瓦工、后来又做粉刷、油漆，平时又不注意休养，肺部由于长期接触环境中的泥灰、粉尘、有毒气体，受了损伤，得了粉尘肺病，长期咳嗽、喘不上气。 治病花了不少钱，也没有了生活来源，这段时间他在家天天被老婆骂，儿子长大了要结婚，都拿不出钱来，他感觉特别绝望。他老婆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前头生的女儿嫁了个大学教授，便逼他去找女儿要钱。 宋克木看着女儿，眼圈都红了：“心慧啊，你爸没本事，没有带过你一天，哪里还有脸找你要钱？你就当你爸已经死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啊？” 宋心慧感觉心里有一片空白，被填满了。 原来，她是在爱的期待下出生的。 原来，她也是被爸爸关心、关注、爱护的人。 原来，她的爸爸从来没有抛弃过她！ 宋心慧刚要说话，忽然后背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如意惊叫道：“心慧，快快醒来，快快醒过来！” 宋心慧从梦中被疼痛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何源那张放大了的脸。扭曲的笑容让他看着特别可怕，床头柜上台灯的光正照在他身后，将他的身影放大、投放在墙壁上，鬼影一般。宋心慧挣扎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绳子密密地绑住，固定在床头栏杆处，宋心慧双腿以下盖着被子，何源单膝压住被子，宋心慧四肢被压制，动弹不得。 何源右手执着一把刀，这是厨房瓷制刀具中的一把尖口小刀，刀锋非常锐利。他看着宋心慧醒来，笑嘻嘻地说：“长能耐了啊，敢打老子！我这回看你怎么动……”他将宋心慧的衣袖卷至肘部，用刀在上面轻轻一划，看着鲜血从伤口冒出，他从床头拿了一条白色毛巾，轻轻擦拭干净。他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看到鲜血冒出来，他觉得更加愉快了：“这可比以前打耳光、拳打后背，果然见血更能让人疯狂啊。” 宋心慧的心里升起一股从所未有的危机感，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何化解这一场危机呢？ 剧烈的疼痛让她呻-吟起来，她看着眼前执刀的何源，看着床头柜上沾满鲜血的毛巾，看着自己胳膊上划出来的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整个人都完全呆住了：我这是要死了吗？ 一想到死，一种说不上来的勇气忽然涌上心头：“凭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死？我的妈妈，为了我而死；我的爸爸，为了我从来不敢来看我；我的孩子，还在肚子里。我不能死！” 她想到了如意在梦中教她的防身术，她观察着眼前何源的每一个动作。何源看她没有再挣扎，点头道：“嗯，这才乖嘛，你最好不要动，我保证不会伤到你。如果你乱动，我可就控制不了力度了哦。”他拿着刀，在刚才的一道伤口之上，划了个“十”字，盯着那个伤口欣赏了半天，方才将刀搁在床头柜上，反身去拿毛巾。 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倾向后，压在被子上的左腿劲已经散了，就是这个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宋心慧动了！ 她双腿在被子里猛地回缩，瞬间便脱离了何源的压制，两条腿出了被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瞄准他的档部猛地踹去！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何源整个人都被踹倒在地，他抱着自己的档部，翻滚了几下，昏厥过去了。 宋心慧啐了一口，对这个变态再无半分留恋，她暗自庆幸如意教了她防身术，能够在这个时候自救成功。她压住剧烈跳动的心，半站起来，用嘴帮忙，把绳子解开，拿起电话，便开始报警。然后，她将何源绑了个严严实实，将刀子和毛巾放在一边，自己坐在床头喘粗气，这个时候她才开始害怕。 如果没有如意梦中预警、如果没有学会防身术、如果没有及时醒来，或许，她就无声无息地被这个男人害死了。哦，也许不会死，只会一身的伤，养一段时间便会好。但是如果她不敢反抗呢？如果她不能反抗呢？是不是以后他就会逐渐升级？ 一开始只是一个耳光，她哭了，被哄好了。 然后便是两耳光，她愣住了，他送鲜花跪地求饶，又被原谅了。 接下来，是一顿痛揍，她全身都是伤，她被打怕了，她求饶了、老实了。然后他再给一点点好，她便感恩涕零，心想：他其实还是爱我的。 慢慢地，开始上升到用武器，擀面杖、拖把、扫帚、衣架……这些都是家里顺手可以拿到的物品，打在人身上嘭嘭地响，身上青紫越来越多，可是她已经习惯了。只要不打坏脸，别人不知道就好了，出了门，还是恩爱夫妻。 宋心慧全身发冷，伤口的鲜血已经凝固，两条胳膊纵横交错的刀痕看着十分吓人。 看看手机，此刻是凌晨三点。 ※※※※※※※※※※※※※※※※※※※※ 家暴，就是这样被慢慢纵容出来的。善良，也应有锋芒！ 第 16 章 宋心慧既然报了警，她就没有打算再回头。 警车呼啸而来，小区物业也惊动了，除了三名警察，一起进来的还有两名眼熟的小区保安。宋心慧镇静地开了门，让警察和保安进来，直接进到了卧室。 现场有些混乱，床单、被子上沾有血迹，床头柜上的尖刀、浸透了鲜血的白毛巾。原本应该是温暖、温馨、还可以带一点春意的卧室，此刻却是刀光血影。 卧室地下还躺着一个哼哼叽叽的男人，被绑得严严实实，缩成一个团，档部的剧痛让何源很烦躁。他没有料到宋心慧如此有主意，竟然不顾夫妻情义，不仅下死手伤了他，还敢报警，家丑外扬，太可恶了。早知如此，就该下手再狠一点，让她失血过多，就没有力气反抗了。 警察解开了何源手上的绳子，他站起身，将想好的词说了出来：“警察先生，劳烦你们跑这一趟。这只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一点情趣，没事没事，让你们看笑话了。” 一个女警正察看宋心慧胳膊上的刀伤，她冷冷道：“是不是夫妻情趣，到了警局再说吧。” 何源瞪了宋心慧一眼，咬牙道：“你伤我如此严重，我没告你，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我们都是学校有头有脸的人，也是小区的模范夫妻，你别闹了啊，赶紧撤警吧。” 宋心慧这一次没有哭，她一字一顿地说：“是我报的警，我请求验伤。” 接下来的事情，因为有警察介入，何源老实了很多。 验伤的结果，因为宋心慧的两条胳膊之上，刀伤纵横交错，创口累计总长度早就超过了十五厘米，已经构成轻伤标准，达到了量刑的程度，何源将面临牢狱之灾。何源这个时候，才老实了下来。他找了律师，和宋心慧沟通，毕竟是家务事，何必闹到法庭相见？ 暂时分离的这两天，宋心慧已经想得很明白。再不离开，她就活不下去了！以前，她害怕分手，是因为想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不想让孩子重复自己的苦难，现在她知道了，她其实从来都不孤单，她的父亲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一直关心着她；梦里还有一个如意，陪伴她、鼓励她、帮助她。她忽然有了勇气，开始一段独立的生活。 宋心慧的命运，终于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转折。 她请求了法律援助，有专业律师受理了她的离婚诉求。在律师的帮助下，她成功地以撤销指控为条件，换来了协议离婚，并获得二十万赔偿。 有了这二十万，她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在南方一个冬暖夏热的城市：榕城，安下了家。榕城不大，到处都是榕树，四季都有绿树掩映，即使是冬天，也能看到繁花似锦。这里经商气息浓厚，因为靠近港口，常有外贸生意往来，英语专业毕业的宋心慧很快便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当秘书，负责外贸订单、合同文书往来。 宋心慧觉得小日子过得特别充实，白天在公司上班，不必与过多的人交流，她翻译文书迅速到位、邮件发送顺手拈来、为人安静温柔，公司的几位同事都对她很满意。下班回到家中，她租了一个小公寓，打扫、洗衣、做饭、看看闲书、看看电视，自己的小屋全由自己做主，不用再担心哪句话没有说好，不用害怕今天会不会被打，她觉得似乎整个天空都弥散着自由的气息。 何况，她根本就不孤单，她还有如意作伴。 如意经常会进入她的梦境，和她闲聊，和她玩耍，让她学习育儿知识、教她加强孕期的营养保健。她已经习惯了，入梦之后便会寻找或等待如意的到来。 如意知道，宋心慧的劫难，还没有真正结束。在平静的生活背后，隐忧重重。田田的命运能不能被改变？金小萌的命运会不会重复？网络喷子们会不会人肉何源的每一任？金小萌会不会向宋心慧求助？她目前能够做的，只能是让宋心慧坚强起来，自信起来。 宋心慧做好了单亲妈妈的一切准备之后，第二年的四月，田田出生了。 榕城的生活节奏并不快，消费水准也不算高，宋心慧年轻身体好，又有如意用心调养，这一回的田田身体健康、漂亮可爱。 孩子一旦出生，如何将她抚养长大，便成了宋心慧要操心的事情。她一个人在榕城，没有亲人帮扶，休产假还好说，产假休完了她上班了，田田怎么办呢？ 如意的梦境穿梭能力越来越强了，她这段时间热衷于在左邻右舍的梦境之中晃悠。宋心慧租住的公寓楼下，有不少商铺，时间久了一栋楼的大家都互相熟悉了起来，宋心慧平日虽然话少，但面相和善、外形文雅秀美，即使是个单亲妈妈，也很受大妈们喜欢。 罗大妈在公寓楼下开了一间水果铺，平时宋心慧没少光顾，她很喜欢这个一看就善良温柔的美女，老想把儿子给她凑一堆。可惜美女有孕，不知深浅，没敢开这个口。最近她总会做一个梦：梦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冲她伸出手，叫她：奶奶、奶奶！这可太让她稀罕了。 罗大妈是当地人，因为拆迁家里其实有不少钱，这栋公寓她占了一层，光靠租金每个月都有五万多的收入，她根本就不愁钱，但是她闲不住啊，让她天天呆在家里她会发疯，所以就开了家水果店，每天看着人来人往，卖些时新的水果，和旁边的老板们、顾客们聊聊闲天，日子过得可惬意了。唯一不顺心的，便是儿子的婚事！ 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浪荡到三十岁了，还是不肯结婚，看谁都看不上，一心要找个绝色的。偏偏他又小气，舍不得砸钱，家里那么多钱还要在外面装穷，哪个美女看得上他哦~ 罗大妈已经五十几岁，正是母性爆棚的时候，做梦都想当奶奶，偏偏这个独儿子根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一天到晚在外面晃悠，不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喝茶、打牌，就是宅在家里玩游戏、睡觉，又不工作又不学习，就是个二流子，骂他吧，他来一句：咱家这多钱，还努力个屁啊。她恨得真是牙痒痒，可是毫无办法。 所以，这个梦将她打动了，她想撮合自家儿子和这个宋小姐。 虽说宋心慧结过婚、生了孩子，但是这没什么，她自己本来就是乡下人没有什么文化，也不讲究什么清白出身。自家儿子那个德性，哪个好女孩肯嫁？宋心慧生的这个女孩，多好看啊，多让人稀罕啊，她若是嫁进自己家，田田不就是自家孙女儿了？ 宋心慧人长得漂亮、又有文化，在那个什么外贸公司上班，一口外语讲得贼溜！罗大妈这一生就服文化人，她做梦都想娶个有文化的儿媳妇，但儿子这个不求上进的二世祖模样，难度太大。若是宋心慧，毕竟她是二婚了，是不是……有可能……会考虑考虑自己家这个小混混？ 想到这里，罗大妈有了无穷的斗志。她决定先从帮忙带孩子入手，和宋心慧打好感情基础，儿子不行婆婆来凑嘛。 就这样，如意出手，再大的难题也能搞定。宋心慧上班之后，小田田便放在水果店里，让罗大妈帮忙照看。来往的都是左邻右舍，大家乐意搭把手，小田田先是小床、后是学步车、然后是小三轮车，逐渐成了水果店的活字招牌。 田田的笑脸、童言忽然唤醒了罗自宇的父性。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有流口水都那么好看的孩子？怎么会有眼睛像葡萄一样漂亮的孩子？怎么会有一见到他就笑眯眯扑上来喊“pa pa”的孩子啊？ 一直沉迷于打游戏、和狐朋狗友喝茶吹牛的罗自宇，自从在妈妈开的水果店遇到田田，他的父性便抬头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 “天呐，我忽然想结婚了怎么办？我也想生一个这样的孩子！”一直懵懂的罗自宇，第一次有了结婚的念头。他皱着眉毛想了半天，扒拉了一下周边认识的女孩，一个村里长大的，都因为拆迁发财了，差不多年龄的都结婚生子了，读书时认得的女生，更不用谈，哪个还会等到三十岁了还不嫁？至于那些小一点的，罗自宇又不傻，个个都瞅着他家的钱呢，这样的女孩他哪里敢要？万一娶进来一个虚荣拜金的，咱家这点小小拆迁款，根本就不够她败的！ 这么一想，还真不好找。罗自宇只恨自己醒事太晚，下手太慢，身边的好女孩都没了，唉…… 罗自宇是个行动派，他马上来找自家老妈。反正在他家，老头子，哦，当然也不算老。老头子不管钱，只管钓鱼、喝茶、吹牛，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罗大妈做主。 罗大妈一听儿子这么一说，简直喜上眉梢：母子连心啊，想到一起去了！ 她神秘地对儿子说：“你喜欢田田？” 罗自宇搓着手，笑得一点正形都没有：“喜欢得很，这孩子，长得太好看了。” 罗大妈一拍大腿：“太好了，那就把她妈娶回来，田田不就成了咱们家的孩子了？” 罗自宇嘴巴张得老大，都可以塞得去一个鸡蛋了：“妈，你疯了？把我卖了就为了得个孙女？” 罗大妈神秘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选了一张照片，递到儿子眼前：“喏，给你看一看，田田的妈妈，宋小姐，长得有多好看！” 罗自宇凑近了一看，妈呀，他的眼睛一亮：“唉呀，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女神啊！” ※※※※※※※※※※※※※※※※※※※※ 宋心慧与罗自宇，很温馨的一对，我 第 17 章 宋心慧下班，来到罗大妈水果店，见到了罗自宇。 对于罗自宇，宋心慧虽然没有见过，但感觉并不陌生，因为经常听罗大妈唠叨。今天见到，有点不习惯他的过分热情。罗自宇这个人吧，从小就是村子里打架头一份的主，人高马大、胳膊粗壮，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就不太好惹。他穿了件棉t恤、一条花短裤、一双拖鞋，嘴里还叼了一根烟，咧着嘴冲她打招呼：“宋小姐吧？你好！我是罗自宇。” 一个大巴掌从他身后袭来，重重地拍在他后脑勺上，罗自宇嘴里叼着的烟都被打掉了，他狼狈不堪，嚷嚷道：“妈，你干嘛？” 罗大妈是个大嗓门，骂道：“我打死你个蠢货！你就穿着这鬼衣服来了？你还敢抽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打完儿子，罗大妈瞬间变脸，满面堆笑地看着宋心慧，道：“宋小姐，你回来了？田田在我这里，你放心，开心得很呢。” 她侧过身子，宋心慧温柔地笑了笑，走进水果店。店子挺大，后面有两间带窗子的房间，设计成了套房，外面一间有沙发、电视、大桌子，是会客室，里头一间有床、床头柜、一张婴儿床、一个学步车，挺宽敞明亮。刚刚半岁的小田田躺在婴儿床里，睡得真香甜。 宋心慧坐在婴儿床边，安静地看着女儿，她的内心涌动着一股深深的爱，还有浓浓的感谢。如果不是罗大妈帮她带孩子，她到哪里去找这么贴心、放心的保母？现在她只要把奶粉、尿不湿和小衣服准备好，上班期间将田田往楼下水果店里一放，就可以安心上班。 舍不得叫醒女儿，宋心慧坐了一会便出来，打算和罗大妈说说话。 她一出来，便正撞见罗自宇，他被罗大妈喝斥过之后，不敢再抽烟，看着宋心慧那娴静淡雅的小模样，罗自宇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慢慢燃烧：他想对这个女人好，哪怕她要有是他所有身家！ 罗自宇以前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都是些爽朗明快的女孩，合则来不合则散，大家好了一场，吵上几架便分了，也不觉得遗憾。没有修成正果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罗自宇太抠。这也是罗大妈骂他的，想她自己大方随性，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气鬼！罗自宇有他自己的一套哲学：又不是老婆，凭什么要花钱？让他请客吃饭唱歌喝茶，没问题，但是送礼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包包？休想！他坚决不做冤大头。 现在的女孩，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男友若是不送花送礼献殷勤，怎么能够证明爱？所以，他谈了几场恋爱，都不欢而散，个个骂他：抠门得要死！罗自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可是，见到宋心慧，知道她就是田田的妈妈，一个单身母亲，一个独自飘零的打工女郎，一个在外贸公司上班的英语专业的毕业生。看到她淡淡的笑容里总似乎含着忧郁，看着她礼貌矜持的体态中对谁都带着点疏离，他的一颗直男心忽然就化了，他心疼得要死，就想哄着她真心实意地笑一笑。 罗自宇拦住了宋心慧，他也不晓得要铺垫、要慢慢来，他直接说了：“宋心慧，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宋心慧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为什么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她今天只是第一次见到他。她睁大了眼睛，不敢再看他，回过身进了卧室，慌乱地收拾了一下，将女儿抱起来，便要离开。罗自宇急了，跟着进来，屋子里多了一个男人，顿时就显得有点拥挤，宋心慧后退两步，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罗自宇抠了抠头，道：“我想追求你啊，你怕什么？” 宋心慧整个心都在激烈地跳动，她抱着女儿，侧身而站，整个人进入了警戒状态，喝道：“我不喜欢你，你走！”罗自宇有点受伤，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地：“那要怎样，你才能喜欢我？” 宋心慧本来胆子就小，罗自宇的存在感又强，他身上有一股被宠坏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给了宋心慧很强烈的压迫感，她在何源那里受到的伤害，到底还是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她害怕得浑身颤抖，道：“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你走开！” 罗自宇第一次示爱，就被打击了，他很受挫，看了一眼宋心慧，还是觉得她长得真是好看，有点舍不得，他道：“好吧，好吧，我走。”他转身走出房间，宋心慧方才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的钱都给你……”然后，他就消失了。 宋心慧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安抚了自己半天，才把那快要跳出胸口的心平静下来。 她抱着田田走出水果店，幸好，女儿没有被吵醒，还在酣睡。罗大妈正在门口称水果呢，看到她慌乱离开，觉得奇怪，问：“田田醒了？” 宋心慧摇头，没敢看她，胡乱应了一声，便上楼去了。 罗大妈觉得不对劲，四下里寻找儿子的影子，这才发现他蹲在角落里抽烟，表情也有点怪怪的，她没好气地问：“你说了什么？怎么宋小姐慌慌张张的？” 罗自宇吐了个烟圈，道：“我表白了，她拒绝了我。” 罗大妈上前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儿子的后脑勺，骂道：“我让你慢慢来、慢慢来，宋小姐胆子小，你肯定把她吓到了。你今天才见她一面，怎么就敢表白？唉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东西啊。” 罗自宇从小就被打惯了，罗大妈这一巴掌简直就是小儿科，他淡定地掐灭了烟，表情有点怅惘：“妈，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见到她，就想对她好。如果是她，我愿意花钱哄她开心。哦，不，我想把我的房子和钱都交给她，只要她能够冲我笑一笑。” 罗大妈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道：“啊呀，小气鬼竟然不小气了？” 罗自宇撇了撇嘴，道：“那是没有碰到她。” 罗大妈一听，笑开了花：“行啊，儿子。既然你定了心，那我就帮你这个忙吧！” 罗自宇眼睛一亮，忙站了起来，凑到罗大妈身后，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地，嘴里跟抹了蜜似地：“妈，我的好妈妈，全世界最聪明最会说话的太后千岁，我这个媳妇能不能娶回家，我就指望您了。” 罗大妈晚上便去找宋心慧了。 宋心慧见到罗大妈，想到自己拒绝了罗自宇，有点尴尬。却不料罗大妈一上来就把自家儿子骂了一顿，明贬实褒地说：“我这个儿子，是个实心眼，以前谈的恋爱就像是过家家，小气得要命。他这次啊，是动了真心。不过你别在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罗大妈开明得很。你若是能够当我家媳妇呢，我就是个好婆婆，田田就是我的孙女；你若是不喜欢他呢，我就当你的好妈妈，田田就是我的外孙女。” 罗大妈身材胖胖的，她关了店就过来了，也没有换衣服，身上还带着点汗味，混着些水果的香味，她脸上的笑容如此温暖，说出的话如此体贴，这让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的宋心慧一下子就心软了。她看着罗大妈，眼圈渐渐就红了起来，她张了半天的嘴，终于说了一句：“我真想做您的女儿啊。” 罗大妈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摸了摸宋心慧的头发，道：“傻孩子，我一直就是把你当女儿的嘛。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榕城，肯定是吃了不少苦的。可是不要紧，一切都有我呢，有你罗大妈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你！” 听到这里，宋心慧心底的那根弦被拨动了，她忽然扑进了罗大妈的怀里，痛哭起来。这个混合着汗味、水果香味的胖胖软软的怀抱，如此温暖安全，这就是母亲的味道吧？ 第一次，宋心慧在外人面前袒露了心声。她边哭边说，说自己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由外婆抚养长大，父亲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她考上大学之后，外婆便去世了，在大学里接受了老师的追求，毕业后便嫁给了他，结果进了狼窝，被家暴的她求助无门，差点死掉，最后终于报警，在警察和律师的帮助下离了婚。田田，是她唯一的亲人。 就这样，宋心慧将自己一进埋藏的心底的痛苦，一骨脑地倾诉了出来。梦境之中的如意，是她最痛苦之时的陪伴者、教导者，但是如意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现实之中的，才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一直默默关心、帮助她的罗大妈，是像母亲一样的人，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宋心慧的痛苦得到了救赎。 罗大妈听着怀里这个可怜孩子的哭诉，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嘴里安慰道：“不怕、不怕，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心慧是个好孩子，好人有好报咧，心慧会幸福的，田田也会幸福的。” ※※※※※※※※※※※※※※※※※※※※ 好人有好报，我真 第 18 章 自从与罗大妈交心之后，宋心慧整个人焕发出了一股生机。 她自小失母，忽然有了一个爽朗、善良、热情的罗大妈关心、爱护、帮助她，宋心慧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神的眷顾。罗大妈呢，她天生就是那种爱心泛滥、精力旺盛的人，忽然有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扑到自己怀里，哭诉着自己不幸的一生，把她一颗圣母心打动得一塌糊涂，她现在和儿子一样，就想努力对宋心慧好，就想看着她真正痛快地笑着、活着。 于是，如意退居二线，她在主神世界的那所宅子里，看着宋心慧越活越有劲，都不忍心打扰她，就让她每天无梦无碍，一夜好眠吧。 宋心慧成了罗大妈的干女儿，这一大一小经常带着小田田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追剧，宋心慧一日比一日开朗，慢慢地，这三个人的行列里，添加了一个提包、付帐的男人：罗自宇。 慢慢地，罗自宇悄悄地牵上了宋心慧的小手…… 慢慢地，逛街四人组变成了这样一副画面：罗大妈抱着田田走在后面，罗自宇和宋心慧牵手走在前面。罗自宇没脸没皮得很，搂搂抱抱不说，时不时还要偷偷地亲一口身边的宋心慧，惹来女友一阵捶打。 然后，宋心慧成了罗大妈的儿媳妇，田田成了罗大妈的孙女儿，田田正式上了户口，改名为罗心田。 宋心慧梦想的一切，似乎都实现了。 罗自宇看着高大威猛，其实是个宠妻狂魔，家中所有家务，都不要她插手，自有他和罗大妈完成。他说话，从来都是温言细语，就怕吓到了她。他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她，说让她理财。说实话，她还真没接手过这么多钱，她刚开始战战兢兢，就怕对不起他的托付，结果他来一句：“不怕，亏了也不怕，我爸妈那样还有。”她嫁进来之后，才知道自己好像嫁给了传说中的暴发户。 罗心田的成长，非常健康。她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爱她。宋心慧不得不严格一点，不然她就被宠上天了！有时候宋心慧央求罗大妈，能不能不要那么纵容这个小家伙？罗大妈总是一挥手，道：“不怕！我家自宇就是这样长大的，好像也没长歪。”罗心田最喜欢爸爸，喜欢坐坐爸爸肩头，喜欢听他说：“哪个敢打你，你就揍他！老子看哪个敢欺负我家小田田。” 第三年，宋心慧生了个儿子，取名罗心榕。即使是有了榕榕，田田也没有感觉失宠，因为似乎大家更爱她，弟弟就象是个多余的。罗自宇横竖看这个敢和他抢老婆的小子不顺眼，平时没少趁老婆不注意的时候打他小屁股，被田田发现之后有点不好意思。田田决定好好保护弟弟，所以，罗心田永远是全家最爱罗心榕的人。 就这样幸福地过了十年婚姻时光，宋心慧依然娇美，罗自宇依然爱她，罗大妈依然开着她的水果店，罗心田十二岁，初一；罗心榕八岁，小学二年级。比较起来，罗心田成绩并不算优秀，不过胜在爽朗热情，人人都说像奶奶，这让罗大妈笑开了花。罗心榕却是个优等生，学习习惯极好。 宋心慧已经把何源忘到了脑后，她早就从原来的贸易公司辞职出来了，自己开了一家外贸公司。钱，自已家有；货，老公有几个哥们都开了小厂，专做外销的瓷器；场地，婆婆名下还有一层写字楼。人前人后都称她一声宋总，罗自宇屁颠颠地做宋总背后的男人，只管发货、家务、接送孩子，一家六口其乐融融。 只有如意记得，就是这一年，何源又找了个小女友，金小萌。 金小萌在网上的一组视频火了…… 何源自与宋心慧离婚之后，陆续也找了几个女友，只同居、不结婚，往往他刚刚开始露出爪牙，女生便及时撤退，再无音讯。但金小萌不同，她是真的爱何源。 金小萌在一个农村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家中四个孩子，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她排行老二，从小三姐妹就被父母洗脑式教育：女孩子都是赔钱货，只有弟弟才是传宗接代的金家根苗。为了弟弟，小萌高中没有读完，就出来打工了，在省城学美甲，后来自己在大学里开了一家小小美甲店，带着卖点手机壳、小饰品什么的，生意一般，只够糊口，毕竟大学生消费能力有限。但是她喜欢呆在校园里，她羡慕读书人，每天看着那些大学生在操场打球、在奶茶店欢笑、在树木里朗读，她就会觉得快乐。 能够与何源说话，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恩赐。金小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儒雅隽秀的大学教授，站在自己面前，问：“可以做我女朋友吗？”那一瞬间，她幸福得快要死掉。 她觉得自己是路边的那棵小草，而何老师就是耸立的大树，本来只想着仰望一下就好，可以藏在树下感受一下拂过的风就好，偶尔有片树叶掉落在自己脚边已经是极致的幸福，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还可以和他并肩坐在一起，看天看地看星星？ 一开始，的确美得像一个梦。何教授温柔、体贴、浪漫，一个女孩子能够相像到的恋爱惊喜，他都给了她。鲜花、烛光晚餐、小礼物、拥抱…… 可是后来，梦就成了噩梦。何源竟然会动手打人！第一次打她，是因为她不好意思穿他送的背心裙，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抽了两耳光，当时她就傻了。刚才还送礼物说说笑笑，怎么忽然一言不合就打人呢？可是，何源哄她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只是因为他太在乎她，只是因为他太想看到她穿上自己送的裙子，一时心急了。于是，金小萌原谅了他。 家暴，是不断升级的。何源发现，金小萌非常好控制，比宋心慧更好控制，因为金小萌太渴望知识、太渴望被肯定、太渴望被赞美，只要他用伦敦口音读一段莎士比亚的剧本，只要他用甜言蜜语夸她长得美、年轻、聪明，只要他告诉她自己心里只有她，从来没有人能够让他如此心动，小萌就会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的殴打。 在何源眼里，这个金小萌是农村孩子，皮糙肉厚，忍耐力惊人，从来不敢反抗他。因此，他动起手根本就是毫无顾忌。一次又一次，何源心中的那个恶魔被豢养得越来越庞大，渐渐地，他渴望鲜血。 他开始毫无顾忌地抓住金小萌的头，往墙角猛撞；他开始用皮鞋猛烈地踹向金小萌的肚子，他甚至踩踏她的手、脚，金小萌数次骨折、头破血流，都是遭遇家暴的结果。医生看了都摇头，问她要不要报警，可是金小萌不愿意离开何源，她害怕一离开这个人，她就永远沉沦了下去，永远只能像她的两个姐姐一样，嫁到农村、生儿育女，整日里在灶台与田间忙碌。她想留在高校，她想倾听教授的教诲，因为这样让她感觉自己也成了个文化人。 直至有一天，金小萌害怕了。 她和何源从外面回家，因为喝了点酒，何源精神很亢奋，他在电梯间里开始动手动脚，金小萌有点不太适应，略略侧了侧身子，不想让他把那双满是烟臭味的手伸进自己衣服里头。她没有想到，何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何源按住她的头，死命往电梯间按键处撞击，撞两下，打几巴掌。金小萌抱住头只晓得哭，躲闪之间她的手肘碰到了何源的肋骨，何源跳了起来，提脚胡乱踹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臭娘们，死不要脸的jian人！敢动手打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不姓何！” 金小萌被他踢中了后腰，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弯下了腰，长发披散在地，却被何源一把揪住，在她后颈狠狠地击打两掌，她顿觉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住，“哐！”地一声巨响，她摔倒在电梯间里。何源还不解恨，上前就是几脚，有一脚踢在她小腹，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她感觉有什么流出了体外…… 鲜血，已经从她的大腿根部漫出，电梯间里弥散了一股血腥味。这让何源越发兴奋起来，他抓住金小萌的头发，正欲动手，“叮”的一声，21楼到了。 金小萌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她像一块破布一般被拖出电梯间，一道血迹从电梯间一直延伸到2102的房间。何源已经发现了不对，但是他已经喝多了，进入了一种嗜血的兴奋之中，越是如此，他越欢喜。 暴力还在继续，金小萌只感觉到全身都在痛，小腹的绞痛越来越厉害，鲜血不要命地顺着大腿往外流，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只能两只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叫道：“求你了、求你了，救救我！” ※※※※※※※※※※※※※※※※※※※※ 金小萌这个事儿，源于网络真实案件。 第 19 章 即使金小萌求救，何源依然没有住手，地上的血迹越漾越大，他打得累了，把金小萌丢在地上，自己回房间倒头便睡。金小萌失血过多，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幸好，小区物业的保安在电梯监控中发现不对，报了警。 警察上门的时候，何源睡得正沉。门铃狂响，他很不耐烦地起了身，经过客厅之时，才想起金小萌这个人。看到她就横在过道，一动不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这才觉察到不对，慌忙弯腰查看。伸手放在她鼻端，隐隐还有呼吸，不过很微弱。他一边应声：“来了！来了！”一边把自己的头发、衣领抓乱，一边冲进厨房拿了把餐刀出来，咬咬牙下狠手在自己的手背上、胳膊上划了两道长长的伤口，他按着伤口跑去开了门，当真是狼狈不堪。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戏剧。 已经是深夜，一名小区保安陪着两名警察进来查看。小保安姓姜，还是个小年轻，小区里的老人都喜欢这个每天笑眯眯的孩子，亲切地唤他小姜。他记得金小萌这个有着一双扑闪扑闪大眼睛的女孩，和他老家的小妹很像，就是他第一时间报的警。他冲进屋子，四处寻找金小萌，却被横在过道的她差点绊倒，他当时就“嗷嗷”地叫了起来，狂喊：“杀人了！杀人了！” 男警察有经验，屋子里环顾一眼，到处都是厮打的痕迹，地上躺着一个、生死未卜，门边站着一个，左手胳膊还在流血，右手拼命按着也没止住。他在心里已经将此事定了性：家庭内部矛盾。 女警心生恻隐，忙上前查看金小萌的情形，不同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下手也太狠了！”她一边伸出两指放在她颈部动脉处，一边道：“生命体征已经减弱，赶紧送医院吧！”她转头看着何源，因为愤怒而压制不住情绪：“这姑娘的血都要流干了，估计是流产。你那手上也有伤，一起送医院，再来分局做笔录。” 小保安的受到的刺激太大，他看到金小萌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横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迹，从电梯间到房间，都有拖拉的痕迹，血迹已经干涸，但整个屋子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他全身颤抖，忽然冲了上去，一拳头就砸在何源脸上，嘴里吼道：“是你！是你！是你杀了她！” 何源本就心虚，兼之酒后酣睡被惊醒，手脚无力，避让不开被打了个结结实实。他伸手抹掉嘴角的鲜血，又惊又怒，骂道：“你谁啊？神经病！”他转头看向警察：“警察同志，你们都看到了啊，这个小保安打我！” 两个警察都把脸一扭，装作没有看见。女警还来了一句：“啰嗦什么？快点帮忙送这姑娘上医院！” 小保安小姜狠狠地啐了何源一口，转身和男警察一起将金小萌抬起，小萌朦胧之中挣扎了一下，嘴里弱弱地叫着：“求你了，救救我！” 小姜一阵心酸，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滚落面颊，他仿佛看到自己老家的小妹，因为做农活做家务，粗手粗脚地，穿着旧衣裳，稀稀拉拉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子，抱着自己的包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哥，你早点回来啊！”他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在心里叫道：“我会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送进医院的金小萌，命是保住了，但是因为何源那一踹太狠，导致子宫破裂、流产大出血，医院不得不实施了子宫摘除手术，可怜金小萌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醒来之后的金小萌，得知这一噩耗，面如死灰。到这个时候，她才幡然悔悟，她才意识到，何源是个魔鬼！她不应该存着一份侥幸心理，以为他会为因为爱而改变。她后悔啊…… 警察来床边录口供，金小萌很安静，刚开始说到电梯间的殴打，她的泪水便顺着眼角缓缓滑下，她的身体轻微颤抖，她害怕回忆那段黑暗时光。 听完金小萌的叙述，女警察合上了笔录本，她叹了一口气，道：“金小萌，你男友何源说，这只是你俩之间的男女矛盾，并非他单方面的殴打，你还拿刀砍伤了他的胳膊。” 金小萌大惊，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叫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拿刀砍他！” 女警摇头叹气，站起身道：“好了，你的口供我已经记录完毕，等着走司法程序吧。” 不得不说，何源读了几年书，懂得多一点，他在警察到来之前的所做所为，很好地保护了他自己。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男女双方因为情感纠纷，互相厮打，双方均受伤严重。虽说女方致残，但毕竟非故意伤人，可从轻处理。何源还亲自前来，道歉、鲜花、温柔呵护，并承诺即使金小萌不能生孩子，他也不嫌弃，一定会负责任。将一个贴心男友扮演得非常到位，连法院负责调解的小姑娘都劝金小萌：不妨考虑庭外和解。 可是，当法院的人离开，转过头何源便变了脸色。他恶狠狠地威胁：“我告诉你，金小萌，你斗不过我的！我在法院有朋友、在分局有发小，你去告我啊，你去啊！只要我坚持是男女情感纠纷，最多给你一些经济赔偿，我一样逍遥自在。但是你别忘记了，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我知道你两个姐姐在哪里打工，只要你敢告我，我就不会放过你！我只要给你父母一点钱，他们就会把你的命卖给我！你现在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有谁要你？不如好好听话，跟着我，我让你在这个城市安个家，把小店门面盘下来，也不必吃苦受累，多好！” 金小萌呆呆地看着何源，他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她不知道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父母？根本指望不上。何源没有说错，只要给他们一笔钱，可以让他们的宝贝儿子过上好日子，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三女儿的死活。 姐姐？不能拖累了她们。都是农村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她们已经嫁人，因为父母要了不少彩礼，在夫家过得也不容易。 朋友？在这个城市，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朋友。在学校租个门面开家小店，和何源恋爱之后被他严格控制，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她没有交好的朋友。 这一生，真是失败啊…… 真的，要这样和一个魔鬼过一生吗？ 小姜的到来，给金小萌带来了一丝曙光。 小姜平时和金小萌的往来，只限于在小区岗亭处的点头之交，平时从来没有说过话，这次他能够来医院探望，很出乎金小萌的意料。 小姜有点腼腆，他拎了一袋苹果，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看着面色苍白的金小萌，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你是金小萌吧？我是小姜，小区保安。” 小萌点点头，面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你，是你报的警，也是你抬我上车，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听到小萌的感谢，小姜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道：“那天好险，是我值班，看到监控里他在打你，把你拖出了电梯间，我怕他伤害了你，所以报警了。” 小萌看着他，有点过意不去地问道：“是你救了我，还要你来看我，太对不住了。那个……我没有连累你吧？” 小姜冷冷地哼了一声：“何源到小区物业投诉我，说我报假警，侵犯了业主什么隐私权。我现在不在小区上班了。” 小萌一听，急了，欠身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你丢了工作！我叫我，唉……怎么过意得去啊？” 小姜摇手道：“没关系的，我已经帮你出了气，嘿嘿。”他一脸神秘，拿出口袋里的二手旧手机，划开页面给小萌看。 小萌一看，竟然有一个视频在网上频频转发，标题很惊悚：“衣冠禽兽大学教授，暴打女友致残！”，竟然是小区监控中的一段视频，记录了何源在电梯间对金小萌拳打脚踢，小萌倒地之后竟然被何源薅住头发，往房间里拖，视频里的金小萌脸部打了马赛克，她像块破布一样被男友抓住头发在地上拖动，整个人努力踡缩着、挣扎着，但地上一条血迹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房门内…… 这是她被打那晚的监控录像！金小萌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姜，眼睛里满是疑惑：“这是你发在网上的？” 小姜点头称是，心中依然有些愤恨不平，他咬着牙骂道：“那个何教授不是个人！他欺负了你、这样毒打你，竟然还在外面到处说你不正经、虚荣爱钱、勾搭男人，说是你拿着刀逼他分手，索要分手费，他不得已反抗。” 金小萌气得浑身哆嗦，颤抖着声音：“他……他是个魔鬼！”说罢，泪如雨下。她整个人都失了精神，掩而闷声道：“他是大学教授，大家都听他的，我只是个农村姑娘，我斗不过他。” 小姜一手握着拳头，一手拿着手机，眼睛里满是不服气：“我还不信了，这个世道就让他说了算！你看，我在网上传了这段视频，这两天好多人都在转发，还有一个大v发声支持，大家都很同情你。金小萌，我们都是农村孩子，我们也都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我们不偷不抢，我们努力工作。那个何教授学历高、地位高，那又怎样？欺负了人还要泼脏水？伤害了人还想消遥法外？我非要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何源毒打金小萌的视频在网上迅速传播，大学教授家暴事件在网络迅速发酵，引发无数网友评论。 “家暴，不能忍，必须反抗！” “无耻至极！这就是个披着知识分子皮的豺狼！是大学之耻，必须将他开除出教师队伍！” “我用什么拯救你，可怜的被家暴女孩？” “等等，视频里的这个大学老师我好像认得？天呐，他竟然是我们学校外语学院的何教授！我还听过他的课，细思极恐……” “我也听说，何教授与前妻离婚之前，也闹到了报警。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十年前，我还是这个小区的保安，我记得何教授家暴了他前妻。他前妻据说是何教授以前的学生，毕业后留校，在学校附小当英语老师。” “幸好他前妻离开了这个魔鬼！” 一开始，骂何源的声音非常集中，大家都很同情金小萌，甚至有女性周刊的记者采访了她，谈及被暴打时，镜头前的小萌痛哭失声，仿佛要把这一生的委屈都化作泪水，倾泄而出。 但是，网民是最容易引导的。何源花了一大笔钱，请了水军造势，慢慢地，网上的声音有了变化： “这个金小萌不是个东西，我认得她。她是个农村人，高中都没有毕业就出来打工，十足的机心婊，为了钱勾搭上了相对单纯的大学老师，整天只晓得打扮，买的包包都是上万，衣服还全是品牌，还不是从何老师那里抓来的钱？” “我是何老师的学生，有些话我不得不站出来说！何老师是个非常好的老师，课上得好、对学生很亲切，他是个真正做学问的人，大家不要被网上的流言欺骗了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金小萌是故意在电梯间里引何老师愤怒，然后拍的这段视频。那血啊、流产啊什么的，都是假的！是她提前准备的血袋，进了房门之后她就拿了刀威胁何老师，索要高额分手费。” “对对对，这血一看就不像是真的。” “何老师是个老实人，他的前妻找了个社会混混，还到处散布谣言说何老师家暴她，也不是好鸟！” 就这样，楼歪了。 无数人在网上谩骂金小萌，还有好事者人肉出来她的个人信息，把她的美甲小店拍了放在网上，被校园很多学生抑制，还有人上门来砸店，这让小萌措手不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成了一个施暴者，而那个魔鬼何源，竟然还成了受害人。这是什么世道啊？ 金小萌想死，她觉得这个世界太黑暗。 可是她又不甘心，她才二十一岁，真的就这样背着虚荣拜金女的名声去死吗？ 小姜也没有想到，他上传的这段视频会给小萌造成这样的困扰，他想弥补这个错误。可是，他人微言轻，他的发言迅速就被水军淹没了。他想到了何源的前妻，他相信这也是个曾经被家暴的可怜女人，如果能够找出来，让她帮忙说话，金小萌应该可以洗刷罪名？ 宋心慧就是这样，在她以为已经遗忘了过往之时，又被拖进了何源这个烂摊子。 ※※※※※※※※※※※※※※※※※※※※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真是气得浑身哆嗦！家暴的视频传到网上的时候，真的就是这样，被水军引导，故意污蔑金小萌。 第 20 章 金小萌鼓起勇气打了宋心慧的电话。 宋心慧看到一个陌生电话，来电显示为江城，不知为何她心头一紧，鬼使神差地便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生生、温柔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宋心慧老师吗？” 宋心慧忽然愣住了，一种麻麻的、如电击一般的痛感袭上心头。宋老师，多么遥远的称呼！ 听完金小萌的故事，宋心慧泪流满面，幸好当时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不然要把公司的人吓死！她在电话里约好了和金小萌见面的时间之后，就一直处于不安之中。何源曾经在她心灵上、身体上的暴力，她花了十年时间才慢慢遗忘，但是今天，所有的痛苦记忆全部都涌上了心头，她害怕。 哭累了，宋心慧趴在桌上，渐渐进入梦中…… 岳如意进入宋心慧梦境之时，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一座高高的城堡，孤零零地耸立在一个稻田之中。 稻田里没有麦浪、没有禾苗，只剩下些枯黄的杂草。可怕的是，到处都是蚂蝗……浅浅的水田里到处都涌着扭动的血红细线，看着让人恶心呕吐。 梦境之中看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但在天空之上，原本应该是太阳或者月亮的地方，悬挂着一只血红的眼睛。那只眼睛还在眨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映照得整个梦境都似乎浸润在血色之中。 宋心慧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站在那座城堡之中，夜风如水，吹动着她的长发的裙子，她呆呆地看着稻田中的蚂蝗，她想叫，可是叫不出来；她想动，可是一动不敢动。 岳如意暗自庆幸来得及时，若再晚来一阵，宋心慧怕是要在恶梦之中迷失自己。十年了，家暴的阴影依然深藏在她内心，今天被金小萌的电话、网上关注到的消息吓到了，重回噩梦之中。 岳如意意念到处，梦境一切归零。 城堡消失了、稻田消失了、蚂蝗消失了，在这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岳如意的花园小屋又出现了。 宋心慧见到岳如意，非常开心，抓着她的手，叫道：“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岳如意微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知道你很幸福，我就不必出现了。” 宋心慧叽叽喳喳地和她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变化，岳如意赞许道：“果然啊，好人有好报呢。罗家，是个好人家。” 宋心慧的情绪忽然低落，她看着岳如意，低声道：“魔鬼仍在人间，我却独自享受快乐。” 岳如意安慰她：“不是你的错，你现在已经变得强大，可以帮助到她。” 宋心慧点头：“嗯！我会尽我全力，帮助她。” 在梦境之中理顺了心情的宋心慧，不再彷徨，她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培训班小老师，她现在是一个家族企业的掌权人、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还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丈夫。过去的伤疤，揭过去，不怕！ 宋心慧从梦中醒来，给罗自宇打了电话，简单安排了工作之后，便回家了。 罗自宇和罗妈妈、罗爸爸都在家中，因为罗妈妈早就把宋心慧受过的伤害交代了家人，罗自宇一听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招集一家人在一起商量对策。 到底还是人多力量大。四个人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宋心慧忽然感觉，心中曾经空了的那块地方，被家人的温暖填满了。 到底还是有钱好办事。律师团队马上找好，网络公司马上找好，罗自宇还找了私人侦探，动用了自己强大的人脉关系，誓要将何源告到牢底坐穿！ 这一世，宋心慧再也不是那个人人可欺的可怜女人，金小萌也不是那个无人帮助的弱女子，当她们两个终于在江陵见面之时，相似的柔弱面孔、相同的苗条身形、同样的被家暴遭遇，让她们迅速地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情绪。 宋心慧带着律师团队，调取了金小萌和何源的口供笔录、两个人的医院验伤报告、当晚小区监控录像、目击证人小姜的证词，五人团队一击掌：从伤口照片来分析，金小萌已经构成重伤，这个何源显然是自残，两人只是恋人关系，非夫妻关系，故意伤人致残，如果这样还告不倒他，金牌律师团队就可以集体下岗了！ 至于网络舆情，宋心慧的公关团队找到了何源的历任女友，分别采访，剪辑成了视频。当网友们看到，从宋心慧开始，到金小萌结束，中间还有四位女性，都对着镜头倾诉着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时，那种震撼，是直击心底的！ 宋心慧已经摆脱了曾经的阴影，镜头面前落落大方。但是当她谈及曾经被打、为何不肯离开，后悔没有及时揭露何源的丑陋本质，而任他继续伤害其他女性时，潸然泪下。她对着镜头说了一句： “魔鬼还在人间逞凶，我们不能忘却痛苦！” 这一句话，迅速引爆了网络。关于家暴的话题席卷了热点，引发无数网友参与。有不少公众号发文支持《面对不断升级的家庭暴力，女性如何保护自己？》、《家庭暴力，婚姻的致命杀手》、《遭遇家庭暴力，如何维权？》，还有不少网络大v转发了视频，告诫女性，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要远离家庭暴力。 还有一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案例，也逐渐浮出水面。越来越多的女性面对镜头说出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开始有电视台采访金小萌，有网友发贴，直接@大学官微，质问为何这样的男人还在担任人民教师？何源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他只得关机了事。然后，他居住的小区也被人挖了出来，有好事者堵在门口，只为丢臭鸡蛋、泼脏水，有精力旺盛的老太太天天来他家门口骂何源。 何源这个时候，才知道错了。 他小看了金小萌的能量、小看了宋心慧的勇气、小看了网络舆情的力量！ 可惜，他一直没有反省，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他的父亲，是个很有文人气质的画家，母亲是个会赚钱的商人。母亲深爱着父亲，但父亲却嫌弃母亲强势，后来，在他三岁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柔弱优雅的女子，一狠心提出离婚，和小情人逍遥自在去了。他的母亲觉得天已经塌了下来，夜夜哭泣，心痛得狠了，便拿刀自残。看到母亲把手划得到处是伤口，鲜血直流，儿时的何源吓得夜夜做恶梦。日子久了，何源竟然习惯了母亲的自残行为，偶尔他觉得难过的时候，也会在自己手上划几条小口子，看鲜血渐渐浸润出来，似乎心里就不是那么难过了。 再后来，母亲开始酗酒，喝醉了便控制不住行为，不仅打自己，还会打何源。何源不敢反抗，他只是在挨打的时候暗暗想：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 母亲有一天酗酒之后神智不清，一头撞在桌角之上，晕倒了。何源就在旁边淡定地看着，看着鲜血从她脑后渐渐漫出，即不打电话，也不照顾她，他开心地睡觉去了！一觉醒来，母亲已经没有了气息…… 何源十五岁之时，便自由了。他拒绝了父亲的帮助，接手了母亲的遗产，默默地读书努力，终于成为了大学老师。他不愿意进入社会，就想留在校园之中，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安全。 他发现，他竟然和他痛恨的父亲一样，爱上的女人竟然都是柔弱文雅型。他痛恨自己、痛恨到恨不得毁掉自己，然后他发现，原来家暴可以让他释放压力，平息内心沸腾的那团火！ 一开始，他还有点不敢放开手脚，有点小心翼翼，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被纵容，养肥了他的胆子。这一次金小萌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有钱、有社会地位，哪里还怕一个农村姑娘。可是他低估了女性的勇气，低估了这个社会的力量。 在他被丢进监狱之前，在他还能够在校园自由行走之时，他被人套了黑布袋子，拖进黑暗处暴打了一顿。当拳头雨点一般砸在他头上、身上，当厚重的皮鞋踹在他腰上、腿上之时，他才知道：原来被打，是这样的痛！ 何源再有钱，都挽救不了他的既定命运，大学将他除名，他的名字已经录入了教师黑名单，他将在监狱中度过十年时光，就让他在监狱里去反省自己吧！至于他能不能活着走出监狱？反正罗自宇洒了不少钱出去，他没有吹牛，管什么黑道白道，有钱是王道。 罗自宇打了何源那一顿，内心十分愉悦。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若不是宋心慧果断地离开了何源，若不是宋心慧遇到了自己，若不是……他只要一想到这里，整个人就心堵得慌。知道宋心慧的心结，他哪里敢在妻子面前展现出自己粗暴的一面？终于拳打脚踢了那个渣男，他觉得这事干得痛快！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何源这个恶魔终于判刑入狱，金小萌觉得很解气，感谢小姜的陪伴与爱护，她和小姜恋爱了。两个农村来的年轻人，一起努力打拼，日子越过越好。后来，他俩收养了一个孩子，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宋心慧在梦境里，迎来了岳如意的告别。 当岳如意回到主神世界，自己的小屋之时，那个满面愁苦的宋心慧早已是喜笑颜开，她连连道谢：“神仙妹妹，谢谢你！谢谢你！我在这里都已经看到了。原来，我也可以这样勇敢，原来，我可以这样幸福！那个恶魔，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笑着笑着，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落：“我的田田啊，她骄傲的样子真的像是一个小公主！” 岳如意微笑地看着她，对她此刻的欢喜感同身受。 宋心慧满意地走了，给岳如意留下了2个积分，这代表的是极为满意。 岳如意坐在静室，闭目养神。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风铃的清脆响声，这代表有委托者来了…… ※※※※※※※※※※※※※※※※※※※※ 岳如意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了。 或许，收拾坏人的过程写得不够痛快，这的确是我的个性问题，下一个故事一定会改过来。 我的性格比较温和，反抗的态度不够激烈。遇到矛盾，我更多的会选择过好自己的日子，对于报仇雪恨之类，好像没有多大的兴趣。一个字，就是“怂”…… 写小说这样就会让人感觉不爽！我的错，慢慢改。 第 21 章 经历两世，成为任务者，见过了诸多婚姻中的不平之后，岳如意以为自己已经体验到了“清风拂山冈，明月照大江”的意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情绪都不会太过激动。 可惜，这只是她以为，这只是因为她没有遇到更多的不平之事。 在主神世界的静室见到罗晶，听她哭泣着讲完自己的故事，岳如意已经愤怒地跳了起来，一拍桌子，大喝道：“可恶！这也太无耻了！” 又是一个老实人被欺负的故事，但是，这涉及到了高考公平，就不只是欺负一个老实人，而是挑战社会公平底线的问题了。 罗家坪，是黄甲乡下面的一个小村庄，位于云雾山的半山腰上，规模不大，总共才六十七户人家。这里是山区，土壤贫瘠，除了红薯和玉米，产量都不行，种出来的稻米，只够自己家吃。山上有不少油茶果树，村民每年五月采了油茶果，晒干后土法榨油，这样换点钱买些日用品。 罗家坪村子不大，山路不好走，外出交通不便，所有这里每户都很穷。除了一个小小的供销社，卖些日常的油盐酱醋茶之外，再没有任何商业、邮局、银行这些城市里常见的配套。村里的孩子若是上学，都得走十几里山路，去乡里的黄甲小学。 可想而知，要从这样的村子读书出去，考上大学，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罗晶，就是从这个村子读书出来的一个女孩子。农村重男轻女，女孩子很小就开始帮家中做事，罗晶作为家中的长女，能够一直读书，进入县城最好的高中，更加难得。 罗晶是罗家坪的骄傲，因为她从小就聪慧无比。老人们随口讲的故事，她过目不忘；电视里播放的片头、片尾曲，她只要听过几遍就能哼哼；才四、五岁，家里人让她去代销社买东西，帐算得妥妥贴贴。这样的孩子，哪个不爱？就连村长，都和罗晶的父亲罗学福谈心：“这女娃娃，太聪明，别浪费了啊。你们如果供不起，我们村里来想办法！” 就这样，罗晶五岁就跟着村里的大娃娃一起，上了小学，一路顺利。别人家里是大孩子带弟弟妹妹，罗晶家里是弟弟妹妹做事，姐姐读书。罗晶知道，如果不是村长资助，如果不是村里长辈凑钱，如果不是弟弟妹妹懂事，她根本没有机会走出山沟沟，因此，她学习非常刻苦努力。 别的孩子需要大人连哄带骗才肯看书，她天天抱着课本不肯撒手，连数学书都恨不得倒背如流。这么一个既聪明又勤奋的学生，哪个老师不爱？ 罗晶小学毕业之后，去了黄甲初中，然后，考上了昌平县最好的鸿飞一中。 到了鸿飞一中，这个高手如云的公立学校，天资出众的罗晶，她的学习短板就开始突显了出来：她从小苦读，知识面不够丰富，英语口语和听力差，作文深度不够。高一摸底考试成绩一出来，罗晶就懵了。一直独占鳌头的她，一直是学校优等生的她，总分竟然没有进前五十名！ 罗晶的语文老师、班主任邱实老师，及时发现了她的问题，耐心地辅导、开解她，带她办了图书馆的借阅证，为她开阅读书目，有针对性地提高她的作文水平。甚至，邱老师还带了录音机到办公室，每天中午借给罗晶听半个小时。就这样，罗晶的成绩有了飞速的进步。 罗晶非常感激邱老师，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人。她甚至还在想，如果将来自己有了出息，一定要好好感谢邱老师。 寒窗苦读十一年，1990年的七月，罗晶终于踏上了检验自己所学的阶段——高考开始了！ 那一年的夏天，热得出奇，考场上两台吊扇呼呼地吹着，都不管用，汗流浃背。罗晶非常紧张，紧张到晚上睡不着觉，紧张到第一场打开语文试卷，看到第一道题就脑子一片空白：“《史记》的作者到底是司马光、还是司马迁？” 考完试，罗晶的腿都是软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考得好不好，她想哭。 高考之后，罗晶回到了家，紧张地等待分数和录取通知书。她估摸着出分数了，跑了十几里山路，到了山脚下村子的邮局打电话给邱老师，邱老师告诉她，她的成绩只有510分，不算好，当初填的志愿都偏高，估计没戏了。罗晶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又等了很久，果然没有收到任何录取通知书，罗晶痛苦万分，询问家人，到底应该怎么办呢？最后还是父亲和村长一起做的决定：复读！再读一年。 罗晶告诉了邱老师，自己准备复读，邱老师开心地说：“好啊，这个我来安排，你只管读书就好。”于是，罗晶复读了。 这一次罗晶觉得自己没有紧张，每道题都答得非常完美，对答案她的预估成绩是620分，足够考上她心仪的大学。 可惜，她还是没有考上。邱老师说，可能是志愿没有填好，也可能是你的答题方式有问题，或者是你估分过高，总之，没有办法。 她等来了一张录取通知书，是一个自己没有填报的，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学校，收费还很高。罗晶不忍心增加父母的负担，更不忍心让弟弟辍学来支持自己，所以，她没有继续。拿着高中毕业证，她踏上了打工之路。 罗晶先是在老乡的介绍下，当小保姆。她勤快灵活，很爱雇主喜欢，可是她长得太漂亮，又有读书人的好气质，女主人疑心她会勾搭丈夫，栽赃她偷珠宝，把她辞了。 自尊心极强的罗晶，决定去建筑工地搬砖，那里每天都是灰头土脸的，谁都看不清自己的脸，免得被人疑心栽赃。可是，她在工地辛苦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成为一个合格的泥瓦小工，准备结了帐回家过年，却遇上个黑心包工头，拖欠工资跑路了。 罗晶在天桥下痛哭了一场，觉得人生太过艰难。她当保姆赚了一点钱，都寄回家给弟弟妹妹当学费了，手上哪里还有钱？包工头拖欠工资就是拖了她的命！罗晶想死，但是她舍不得家人。她咬牙擦干眼泪，心想：“我得努力挣钱，让弟弟妹妹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城里人！” 就这样，罗晶成了一个打工达人，餐馆服务员、商场促销员、钟点工……什么都做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做什么都做不长，似乎厄运缠身。这样的罗晶，即使身处逆境，每个月都一定会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给家里寄钱。 第二件事，是给邱老师打电话。 只有给家人寄钱，她才觉得自己的辛苦是有价值的；只有给邱老师打电话，她才觉得自己的努力才有方向。邱老师耐心地听她讲述自己的经历，及时地给出指导，还动用自己的人脉给她找工作，罗晶觉得，遇到邱老师，真是自己的幸运。 二十二年过去了，罗晶一直混得很糟糕。她结婚了，嫁给了同村的、和她一起打工的老乡罗明祥，在镇上开了家小卖部，生了一儿一女，她从来不敢参加同学聚会，也不敢与高中同学联系，她害怕面对别人的成功，反衬出她一生的失败。 2012年的某一天，罗晶接到村长的电话，村长告诉她，有村民告诉他，鸿飞一中有个教政治的老师，名字叫罗晶，是90级的大学生，年龄、生日都和罗晶一模一样，她的妈妈，是邱实老师。村长怀疑，是不是罗晶当年其实考上了大学，但是邱老师做了手脚，让她女儿冒名顶替上了大学？ 罗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怎么可能？邱实老师的女儿，明明叫做于清越，当时她还说过，这个名字真好听。为什么会这样？ 罗晶的世界轰然倒塌，竟然是这样吗？ 她一直当作母亲一般的邱老师，竟然一直在欺骗她？ 她一直当作人生导师的邱老师，竟然让女儿冒名顶替上了大学？ 她想哭想叫想闹！她冲到了鸿飞一中，当面质问邱老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邱老师却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冒名顶替？我的孩子改名罗晶，是因为我们希望她和你一样聪明会读书，这没有什么不对吧？再说了，你已经是个废掉的农村妇女了，你闹腾，能够闹出个什么结果？” 罗晶傻了，这……就是她一直深深感激着的邱老师吗？ 罗晶泪眼模糊：“邱老师，你怎么能够这样？我们农村孩子读书有多难，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这里面都是你在捣鬼吧？一考定终生啊！我的命运、我的人生，就这样毁在你的手里！” 邱老师对此，嗤之以鼻：“你一个农村的女娃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考上了大学又能够怎么样？读大学需要花那么多钱，你有吗？你的命运就是这样，没有必要挣扎！” 最后，她还语带威胁：“你们村有两个孩子，也在我们学校读书吧？你的女儿，也正在上初中吧？你再闹，我就让他们都和你一样，永远都上不了大学！” 邱老师曾经告诉过罗晶，她在教育局有很硬的关系，罗晶虽然聪明会读书，但这么多年来，生活不断在打击着她，她渐渐地变得十分没有自信。听到邱老师的威胁，她害怕了。农村娃娃读书不容易，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一个人，害了村里的孩子、害了自己女儿，她万死难辞其咎！ 罗晶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憨厚的丈夫问她：“怎么样？是不是邱老师女儿冒名顶替？” 罗晶没有回话，她进了女儿的小房间，看着摆在墙角的书桌发呆。 是啊，已经冒名顶替了二十年，于清越占了她的名字，读完了大学，当了一个高中老师，有邱老师撑腰，她的人生一片坦途。可是她呢？ 罗晶拿出手机，打开了高中同学新建的微信群，看着那里不断跳出来的新信息。 她所在的班，是学校的快班，本科比例80%。大多数同学都上了大学，最差的第二年复读也去了很好的大学。有人当了大学教授；有人当了科学家，有人当了电视台编导，有人出国之外嫁了外国人，有人成了富豪，过上了别墅游艇大花园的奢侈生活……只有罗晶，什么都不是。 本来，她也应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本来，她应该在大城市里，拥有一个体面的工作。本来，她应该过得比现在好得多得多…… 罗晶觉得，自己的一生，真是一个悲剧。 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别人的错，亦或是这个社会的错…… 既然无力改变，那就继续默默忍受吧。 罗晶没有发声，她用心培养自己的一双儿女，将孩子们都送进了大学的殿堂，看着他们展翅高飞。她依然低调，从来没有在同学群里说话，从来不和任何同学联系。 直至死亡的那一天到来，罗晶都搞不懂，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坏人能够得逞？ 她就想问一问：如果世间仍有公理，可否让坏人得到惩罚？可否让善良的人得到公道？！ ※※※※※※※※※※※※※※※※※※※※ 根据苟晶一事改编，因为心有所愤，因此写了出来。 第 22 章 罗晶面容凄苦，身形佝偻，她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愤怒、不甘与绝望。 她讲完自己的故事，看着一袭白袍的如意，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渴求：“你是神吗？你可以为我主持公道吗？” 如意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之中渐渐冷静下来，她告诫自己：“这是我的小世界，她是我的委托人，切不可感情用事。” 如意的小世界，就是这所主神信使所幻化出来的宅院，古色古香。罗晶在小童的带领下走过来之时，看到花园流水、亭台楼阁，心中有些胆怯。她并非正常死亡，是被一辆发了神经的大卡车撞上身亡。车祸来临之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偏偏坏人活千年？”就是这一股怨气，令她的灵魂不得平静，来到这个奇幻的世界，成为如意的第二个委托人。 静室的檀香味极浓，配合着茶香缭绕，罗晶一颗乱跳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她听见如意问：“如果，你能够重生，回到过去。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罗晶有些茫然，是啊？她知道自己的命运被篡改，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可是若是回到过去，她该如何生活呢？如果她能够回到高考之时，粉碎邱老师的阴谋，顺利上大学。那么，没有得逞的邱老师会不会将魔爪伸向其他的同学？ 若是邱老师并没有伤害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报复她呢？ 罗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么多重生类小说，打脸逆袭非常爽，为什么临到自己，却事事小心处处要讲道理呢？她一咬牙，道：“我要报复邱老师，我要上大学，我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意叹了一口气，罗晶这样的性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处受挫导致的自信缺失，做什么事都有点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她若不改了这个性格，即使让她重生，也难以逆袭。 如意点点头，道：“非常好，在我送你重生之前，我建议你先认真想一想。到底什么才是你想要的生活，到底怎样才算报复了邱老师。” 如意伸手轻轻点了点罗晶的眉心，她曾经的一生就这样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努力读书的她，梦想是走出山沟沟。后来她虽然没有上大学，但出去打工也算是走出了穷山沟，为什么，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唯一进步的只是从半山腰的罗家坪搬到了山脚下的镇上呢？ 如意指点罗晶：“你想要的，是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吧？努力读书，是想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拥有更美好的生活吧？” 罗晶泪盈于睫，拼命点头：“是的是的！我想让自己、让家人不再贫困，我想看到更大更广阔的世界！我不想就这样打工、嫁人、生子，眼巴巴地仰望同学们的成功与精彩！” 如意道：“虽然说，报复别人最好的办法，是自己过得更好。但邱老师的无耻，必须得到制裁！你放心，我会一直在梦境之中帮助你，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听说这位神仙般的人物，会一直陪着自己，罗晶稍微放了一点心。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回到过去，走进大学校园，努力学习，走出另外一段人生。 如意问她：“重生，你准备好了吗？” 罗晶擦了擦脸，看着如意，点点头，心下忐忑。 如意微微一笑，右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罗晶消失在原地。 罗晶是被同桌姚翠翠推醒的，她有点迷糊：我，怎么睡着呢？ 姚翠翠是一个圆圆脸的女孩，略有点黑，她悄声叫道：“罗晶，你干嘛呢？老师等下就要抽查背诵课文，别睡了。” 罗晶抬起头，这是高三（1）班的教室，头顶的吊扇在慢悠悠地转，发出“卡！卡！”的声音，真让人担心它会掉下来。教室的两边墙上，挂着孔子、鲁迅、牛顿、伽利略……古今中外励志名人肖像及生平简介。罗晶记得，后来，毕业多年的高中同学们在微信群里聊得很欢，班长蒋如飞还调侃过这些挂像，说其实从来都没有人认真看过，更没有人会关注那些文字。 “真的是回来了啊……”罗晶压抑住内心的兴奋，这应该是节自习课，讲台上没有老师。她拿起压在自己胳膊之下的课本，是本《语文》书！ 她仔细翻了一下书包和课本、练习本，得出一个基本的判断：她回来了，回到了高三上学期，也就是1899年的9月。那个时候刚刚文理分班，她在理科快班，班主任正是邱实老师。 老师要来抽查背诵？罗晶一想到马上就要看到邱老师，手有点颤抖。那个一直哄得自己团团转的“好”老师，终于要见面了吗？罗晶想要抽她一巴掌……不！罗晶想要抽她无数个巴掌！为她曾经的欺骗，为她曾经偷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为她曾经故意给出的各种错误指点！ 不，不要急，小不忍则乱大谋。罗晶暗暗对自己这样说着。 罗晶看了看自己，格子衬衫、土黄色的裤子、一双白色塑料凉鞋，用黑色橡皮筋扎着两根辫子，土得掉渣。但是，这已经是罗晶最认真的打扮。十六的她，很瘦，但胳膊、腿都挺有劲儿，不然后来她打工，做小保姆、泥瓦工也不会做得那么出色。 上课铃响了，邱老师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迈上了讲台。 罗晶的双手拳头紧紧地捏着，努力控制着自己全身上下的颤抖，她热切地看着讲台上的邱老师，这与她记忆中曾经见过的，冷笑嘲讽她的退休老太太形象不一样。现在的邱老师，只有四十几岁，齐耳的短发，穿了件白色带黄色小波点的的确良衬衫，一条黑色裤子，微胖的体型，笑眯眯的脸——谁能知道，这样的一个高中特级教师、语文组组长、带出过无数届优秀毕业生的好老师，竟然做出偷学生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恶心事？ ※※※※※※※※※※※※※※※※※※※※ 求一下收藏啊，么么哒~ 第 23 章 邱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语文老师。她讲中国古代诗词，从来都不会让同学们逐字逐句地解释，她就是先讲故事背景，把学生代入到那个时空，感受作者的人生经历，体会作者的个性情感，然后反复吟诵。让学生在脑海里勾勒画面，体会中国传统文字之美。 到现在，罗晶都记得，邱老师站在讲台之上，充满情感地吟诵柳永的《雨霖铃》：“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自己相像着那离别的画面，沧然泪下。爱上语文，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罗晶望着邱老师，换了一个视角去观察她，这才发现，她眉毛粗黑，眉头很窄，相书上说，这样的人精力旺盛、胸怀狭窄。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她是个温柔的妈妈呢？为什么就那么全身心地信任她呢？ 罗晶甩甩头，抓紧时间背诵着《琵琶行》，按照邱老师的安排，已经一边学习新课，一边复习旧课，循环往复强化记忆，确保形成永久记忆，绝不能在识记类知识点上丢分。可是，她总在走神。 “浔阳江头夜送客”……浔阳，就是九江，自己曾经在庐山景区的一家酒店打过一段时间的工，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种枫叶萩花秋瑟瑟的萧索秋色。 “大珠小珠落玉盘”……后来这一句诗变成了一句调侃之语。 “罗晶！”邱老师留意到了罗晶的分神，有些不喜，眉毛一皱，叫她起来背诵课文。罗晶站了起来，却没有开口，她将课本仔细地放在课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师。 同学们都有点害怕，全都坐直了，不敢吭声，心里暗暗想：“最听话的罗晶，怎么突然就胆子大了起来？敢直面对抗老邱了？”是的，高三（1）班的同学们都戏称邱实老师为“老邱”。 邱实一拍桌子，喝道：“罗晶，让你背书，不是让你盯着老师的！” 罗晶忽然一字一句地说：“夜深忽梦少年事……邱老师，如果有人做了天大的错事，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你说她在老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梦啼妆泪红阑干呢？” 邱老师心中一突，没有看她，只骂了一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这都已经高三了，只有十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琢磨些歪七歪八的东西？你坐下！不背完不准回家！” 罗晶坐了下来，姚翠翠在底下悄悄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将脸躲在竖起来的课本后面，道：“兄台，佩服！”罗晶扯了扯嘴角，这个姚翠翠后来考上了重点大学，读的是航天技术，出国后嫁了个在m国汽车公司的d国人，高级工程师，生了两个混血儿子，经常在微信群里晒幸福。重生回来，再看到这个脸蛋黑黑的姚翠翠，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邱实对罗晶的印象，就是一个听话老实的农村孩子。罗晶一进高中，她就发现这个孩子和自家女儿长得很像，若是拍照出来，区分真假还真不是太容易。自家女儿于清越的底子她心里有数，就是个绣花枕头。长得挺漂亮，偏偏肚子里一堆草，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丢在高三10班混日子，指望她自己读书考上大学，简直是异想天开。 看到和女儿长得像，只是被土气打扮遮掩了光芒的罗晶，邱实忽然升起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好好培养罗晶，获得罗晶的信任，然后让女儿冒名顶替上大学。 一开始，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渐渐地便越来越清晰，她觉得越来越可行。罗晶的老家在山沟沟里，交通不便，邮局也不通，只要自己截住录取通知书，偷了罗晶的档案，托关系把女儿的姓名换了，重新办个身份证，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一则，罗晶信任自己，她考了多少分、是否能够录取，都是自己一张嘴的事情，她根本不会知道找别人来印证。 二则，1990年的高考，还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罗晶的准考证、志愿表、学籍档案都要自己经手，自己女儿拿着这些去大学报道，谁也查不出来纰漏。 三则，罗晶是农村的女娃娃，就算被她发现了又怎样？作为一个特级语文教师，自己在学校、在教育局还有很有话语权的，罗晶有谁撑腰？ 这么一思考，偷天换日的计划终于在她脑中酝酿清晰，只等高考的来临。 今日罗晶这么一问，邱实有点做贼心虚：莫非，这女娃发现了什么？不可能啊，自己什么都没做，谁都没有说，她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或许，是自己平时逼得太狠，让她有了个人情绪吧？ 邱实下课后，把罗晶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罗晶啊，你今天怎么学习不专心啊？邱老师很担心你啊。你从农村里读书出来不容易，必须得努力努力再努力，上了大学你就可以摆脱农村家庭妇女的命运，不是吗？”罗晶心中冷笑：“是啊，我的努力都是在为你的女儿搭梯子，你肯定关心！” 见罗晶没有像往常一样，乖巧点头、无比信任地仰望自己，邱实心里有点不自在，她拉开抽屉，从那旧书桌里取出一本《中国古代诗词选集》，递给罗晶，笑道：“邱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这本书送给你，好好读，争取写出更好的作文。” 罗晶接过书，低着头，道：“知道了，老师。”她怕自己一抬头对上邱实的视线，会忍不住尖叫：“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无耻小人！你这个小偷！” 夜晚，罗晶在梦境之中见到了如意。 罗晶坐在一个四面无窗的封闭屋子里，这个屋子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沉闷得让人喘不上气。她对着眼前的课本，正在发呆，看到如意出现，罗晶一把抓住如意的袖子，叫道：“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如意一拂手，这个让人喘不上气的屋子有了窗、有了门，窗外有青山绿树，门口看得到农田菜地。这个场景，是罗晶熟悉的环境，她紧绷的情绪终于松驰了一些。 如意微笑道：“让你带着记忆重生，这是我刚点亮的新技能，感觉如何？” 罗晶终于开始尖叫了：“我恨她！我恨她！我恨不得撕碎了她！她竟然还要监督我学习，她把当成了一头猪，拼命喂食，就是为了宰杀了喝血吃肉！” 如意抚了抚她的手，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撕碎她？” 罗晶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撕碎了她，我怎么考大学？我不能去坐牢啊。” 如意笑了，道：“好孩子，你能够忍下这口气，到底还是聪明人。你可以把她当成一头猪，等有一天，我们一起来宰杀了她。” 罗晶忽然有点想笑。她重生回到高三，用一种“上帝视角”，去感受曾经被自己无视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校园生活，重新审视那些活跃在各行各业的、未来的大佬，她的心性也活泼了起来。 罗晶对着如意说话的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撒娇：“好！等我功成名就，就来宰杀这头猪！” 如意对这个可怜的罗晶，满是同情，她问：“你想好了，怎么报复她吗？” 罗晶茫然地摇头。她上一世并没有上大学，一直在底层打工，见识不足，自信不够，你要她一天的时间就能琢磨出来如何成功逆袭，的确是有些为难她。 如意展颜一笑，道：“我们逆袭的第一步，一定要粉碎她偷你录取通知书的阴谋。我这里有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罗晶拼命点头，道：“要的要的！请你教教我。” 如意道：“等到于清越拿着你的录取通知书去报到时，你再揭露事实，将他们打回原形，这是下策，因为可能会影响你的入学；守在邮局，和邱实抢录取通知书，这只是中策，因为她输了你也不算大赢家。真正的报复，不仅要将仇人踩在脚底，你还要直上云霄！” 罗晶有点糊涂：“那……上策是什么？” “咬牙学、好好学，将你前世的所有智慧都凝聚在这十个月的时间里，考出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好成绩，你要让自己站在巅峰，站在一个谁也不敢欺负你的高度！站在一个万众瞩目集体守护的位置！” 罗晶心跳加快、手心出汗：“谁不想考出一个好成绩？这是我一直梦想的啊。可是……我重生而来，高中的知识好多都已经遗忘，我好担心！” 如意傲然一笑：“我是梦境穿梭者，梦境中的一切皆由我心。区区一个高考，算得了什么？” 如意右手食指轻点，一股金光顺着罗晶的眉心直入脑海，罗晶觉得脑中一片清明，许多曾经遗忘的知识点全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如意道：“好了，我点亮了你的记忆。接下来，我们一起梳理知识点吧！” 就这样，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 一个是前世的大学教授，资深的教育工作者；一个是前世的聪明勤奋好学生，经历过人生磨难的学子。这两个人，梦境之中一起学习，不过是九个月的时间，已经利用思维导图，将语、数、外、物理、化学、地理这六门功课的知识点整理得异常清晰，识记、分析、综合能力也在学习与反复测试的过程中得到了提升。 所有的考试，不过就是知识点掌握程度的检测。一切胸有成竹，水到渠成，罗晶终于在7月7日，重新走上了高考之路。 这一世，悲剧不会再次发生。 第 24 章 还是那一个闷热的夏日，罗晶却没有了前世的慌乱与不安。 她在这十个月里，白天认真听课，根据老师的安排稳步推进复习节奏，晚上则在梦境之中，根据如意的学习方法，由粗到细，再由细到粗，反复不断地琢磨、拓展、加深，如意给她的练习卷可是后世最厉害的黄岗密卷，这样的罗晶，成绩飞速进步，进步到让邱老师心惊。 邱实固然担心罗晶成绩不好，上不了一个好大学。但同时她也担心罗晶成绩太好，自己冒名顶替就过于打眼，反而不美。因此，她开始打击罗晶。不仅在课上毫不留情的批评，课后还经常留堂，让她做一些对学习毫无帮助的琐事。她了解罗晶，知道这个好学生缺乏自信、十分信任自己，只要自己稍有不满，罗晶就会很紧张。 可惜，邱实失算了。 罗晶表面上不吭不哈，暗地里却咬牙努力。她的梦想，是考上全国法律专业最强的m大，专攻民法，将来成为一个法官，为老百姓主持公道。为了这个梦想，她坚持不懈，就连如意都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苗子！聪明、坚韧、勤奋、有恒心有毅力、能吃苦耐劳，这样一个孩子，竟然被毁在邱实的私心之下，实在是可惜。 即使邱实不断干扰罗晶，依然阻止不了罗晶的成长与进步。 再进一次高考考场，罗晶没有一点紧张。梦境之中的如意，给她模拟过无数次现场，她早已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了。 语文考完，打开试卷，看到熟悉的作文题《玫瑰园里的花与刺》，她微微一笑，写了早就放在心中的那一句开头： “玫瑰虽美，却有尖刺。生活虽美，却有坎坷。社会虽美，却有不公。在这样一个有黑有白、有明有暗的世界里，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我们可以努力拼搏，掌握自己的命运！”她将一直深藏于心的话，全写在纸面，她想呼吁的是： “花虽有刺，我们细嗅蔷薇；人性虽有刺，我们呼唤善良；生活虽有刺，我们追寻光明！” 考完试出来的她，如释重负：重生后的第一步，她走出来了。 邱实假装关切地问罗晶：“有没有紧张？考得怎么样？发挥得不好也不要紧，老师相信你。” 罗晶心中不再有波澜，她微微一笑：“邱老师，于清越不是也参加高考吗？您还是多关心关心她吧。”邱实有些尴尬，在心里暗道：“我自己的娃，我当然关心！这个罗晶，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不行！还是得笼络一下她才行。” 邱实伸手轻轻拍了拍罗晶的肩膀，道：“考完就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就给老师写信、打电话。”罗晶点点头，道：“好的，老师您也辛苦了。”是啊，折腾高考冒名顶替，可不是很辛苦？想到差点被邱老师篡改的高考志愿表，罗晶冷笑了。 若不是如意提醒，她都不知道，原来她填写的高考志愿表，竟然被邱老师偷偷改了。她故意装傻，找到高三年级主任高老师，要回自己的志愿表，指着被篡改的地方，大声质疑。然后当着所有人老师的面，强烈要求三个志愿全部填写：m大法学专业，而且当众发誓，不成功则成仁，若是考不上，明年再考！ 这就让邱实很抓狂，这么好的学校，动起手脚来太过显眼。但是，机会难得，这个罗晶是她早就看好了下手对象，再找其他人，一来长相没有那么相似，身份证照片容易穿帮；二来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比罗晶更好掌控的农村女娃？ m大就m大吧，左右不过是多花一点钱，封住一些知情人的口。反正北京的m大与昌平县的鸿飞一中，天远地远，谁能追查？ 甚至，邱实还激动得心跳速度120。m大，呵呵！她想都没有想到罗晶还有这样的宏伟壮志，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够去北京，进入这样一所重点大学，将来前途不肯限量啊！邱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若是事情败露会如何。因为在她看来，一切尽在掌握中。罗晶的所有材料，都在她的手里，还能让这个小小农村女娃翻浪？ 罗晶回到了罗家坪的家中。 父亲蹲在门口抽旱烟，看到女儿回来，他忙起身磕了磕烟杆，问：“晶娃子，考得咋样？” 罗晶看到父亲，眼泪差不多都要流下来了，她想起当初自己没有考上，父亲一夜未眠，早上起来坐在她床边，只说了一句：“你想读书，那就再读一年吧。” 家中为了她读书，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借了不少乡亲的钱。再复读一年，又是钱啊。可恨的是，邱实竟然为了安抚她，伪造了假学籍，哄她又花钱费力读了一年，而事实上，她所有的档案信息都已经转去了京城的d大，只是换成了于清越在读书罢了。她17岁之后的人生，全都被于清越偷走了！ 可恨的是，那么好的大学，于清越竟然只是混了个毕业，不肯出去找工作，由邱实出面找了关系，让女儿回来当老师了。而且听人说，于清越当老师其实也只当了几年，水平太差，站不稳讲台，被很多学生和家长投诉，最后灰溜溜去了学校后勤集团混日子，这真是悲哀！偷了别人的人生，却不好好珍惜，终归还是被打回了原型！ 罗晶一回到家，就帮家里做农活，辅导一下正在读初中的弟弟妹妹。或许是因为遗传，或许是因为有姐姐这个好榜样，弟弟妹妹的学习成绩都还不错。罗晶的妹妹罗莹、弟弟罗勤都是节俭朴实的农村孩子，渴望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估摸着出成绩的时间快到了，罗晶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她梦境也开始五光十色起来。 如意进入罗晶的梦中之时，都被那闪耀着炫彩北极光的天空所震惊了。罗晶躺在草地上，仰面望天，脸上挂着一个梦幻的表情。看到如意踏入自己的梦境，罗晶觉得很欢乐。近一年的时间里，一直是如意陪着自己学习，这份情义，罗晶心中有数。如意对她而言，既是老师、又是朋友，还是战友，两个人一起努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求得一个公道，惩治邱实等人。 高考结束之后，罗晶陪伴家人，享受着重生后的重获的亲情，心情愉悦，睡得香甜，如意一直没有来。今天，如意踏入梦境，是有好消息要告诉罗晶。 “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非常好！”如意笑得很笃定，因为她对自己的教学还是很有信心的。 罗晶眼睛一亮，从地上跳了起来，她跑到如意跟前，问：“怎么样、怎么样，多少分？” 如意道：“686分，昌平县的高考状元，s省的高考状元，怎么样？” 罗晶激动地原地起跳，翻了两个空心跟斗。你没有看错，梦境之中的罗晶像只猴子，已经开始嗷嗷叫了！她叫了半天，继续问：“来来来，说说，各科分数怎么样？” 如意哈哈一笑：“总分710分，语文109，数学120，英语96，政治95，物理98，化学98，生物70，总分……686！这个分数已经是相当强了。” 罗晶虽然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会考得很好，但没有想到有这么好。她记得自己班上的最高分是王峰，660多分，上了清华大学电子机械专业，当时还没有所谓的一本二本，就是重点线、本科线、专科线，高三一班考上高点本科的同学大约有十二个，都成为了未来行业的佼佼者。 一想到自己的成绩，罗晶心头一阵火热，她看着如意，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句：“如意，谢谢你！是你让我圆了读大学的梦。” 如意摇摇头：“还不能大意，我们得盯着邱实，看她怎么办。” 是啊，邱实会怎么办？她已经要疯了！ 从教育局反馈回来消息，邱实就已经要疯了。总分710分，罗晶竟然考了686分？！七门考试科目她竟然只丢了24分？这个孩子的天分太惊人了。她刚刚接完教育局朋友的电话：“邱老师，这个成绩太高了，我们不敢动她的档案。” 又有电话打了进来，是校长的电话，汤校长声如宏钟，意气风发：“邱老师，你真是我们鸿飞一中最优秀的班主任！你带的学生罗晶，竟然考了全省的理科状元！明天省报的记者同志要来采访，你接待一下啊。我让学校派个车，和你一起带着记者同志去罗晶的家乡，采访一下她的家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可以培养出一个高考状元来！” 邱实挂了校长的电话，双手都在颤抖。 “咚！咚！”有人敲门。邱实住在学校提供的家属楼里，这个时候是谁来拜访？ 邱实打开门，年级组组长王老师闪身而入，他表情有些慌张，将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道：“邱老师啊，不是我不想帮，这个罗晶考得太好，谁也不敢动她的学籍材料。这是你先前给我的东西，我还给你了啊。” 说罢，王老师转身就走，再也没有理会邱老师的叫唤，他边下楼边在心里骂：“这个老邱真是的！想为自己孩子谋私利也就罢了，朝谁下手不好？非要算计高考状元？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 关于高考分数、状元什么的，大家看着玩，不要较真啊…… 第 25 章 邱老师哆哆嗦嗦打开信封，里面是自己曾经送出去的五百块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 自古财帛动人心，邱老师作为一名特级教师，编写过不少辅导教材，也悄悄实习，赚了不少钱。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肯花钱，女儿读大学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里知道，这个罗晶考得这么好！ 她当初在罗晶走之后，悄悄把她的第三志愿填了一个稍差一点的大学，心想不能任由这孩子瞎胡闹，得留个保底的学校。不过，罗晶那一番豪言壮语之后，邱实到底还是不敢做太多手脚，至少她不敢动罗晶的第一志愿。 这个成绩，不要说m大，全中国最好的清、北都是没有问题的！ 邱实颓然长叹，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出声。 “嘟——嘟——”家中的座机又响了。邱实接起电话，那头是女儿娇滴滴的声音：“妈，高考成绩出来了吧？你安排好了没有啊？我是不是可以去m大读书了？我和爸爸在魔都玩得挺开心的呢，我买了好多条漂亮的裙子，还买了一口箱子，京城有钱人多，我可不能掉份儿。” 邱实头皮发麻，这个女儿被自己宠坏了，一天到晚只晓得打扮，哪里有半分心思在学习上？自己和丈夫一个教语文，一个教英语，这次高考她竟然只考了个344分，真是对得起观众啊！如果不是为了她的前程，自己何必做这个恶人？去偷罗晶的高考录取通知书？ 想到这里，邱实眉毛紧锁，不知道如何应对。 于清越对着电话喊：“喂？喂？妈，你怎么不说话？” 邱实斟酌了半天，道：“清越啊，你让你爸接电话。” 于敬是在邮局打的电话，他从女儿手里拿过话筒，问：“邱实，怎么了？” 邱实道：“老于，女儿的事情，搞不成了。” 于敬小心地看了一眼女儿，于清越撇了撇嘴，娇笑道：“好，你和妈妈说悄悄话，我不偷听，我去外面等。”说罢，于清越走出了电话间，站在邮局大厅，随着玻璃门观察着父亲和母亲通话。 于敬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已经搞定了吗？” 邱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已经算好了所有的可能，教育局、学校、邮局、公安局……每个环节我都提前打点好了，可是，我漏掉了一件事情！” 于敬非常疑惑，他也是高中老师，对于高考录取中的漏洞非常清楚，与邱实反复推敲过每一个细节，自认为计划完美无比。到底，漏算了什么呢？ 邱实突然就崩溃了，对着电话尖叫：“啊——可恶！那个罗晶竟然考得那么好！她考得太好！” 于敬心中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有，多好？” 邱实咬牙切齿：“状元！全省理科高考状元！” 于敬一听，如五雷轰顶：“你不是说，按他的成绩最多是个重点本科擦线吗？” 邱实叫道：“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带了这么多届毕业生，这个罗晶，我偏偏看走了眼！平时她在我面前唯唯喏喏，每次不论是大考还是小考，都是中等成绩，哪里知道高考的时候她竟然能够超常发挥？” 于敬心里突突的，顿时也有点慌了。自己家女儿的成绩自己心中有数，原来计划得好好的，就等罗晶成绩一出来，就让女儿顶替了去，随时糊弄一下罗晶就说她没有考好、没有录取就行。农村的女娃娃，一般大学没有考上也就放弃了，回家务农或是去城里打工，等着嫁人，过完一生。这样没有交集的人生，根本就不用担心被她发现。 女儿已经做好了上大学的准备，新衣服、新鞋子、新的化妆品、新箱包……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她可能上不成大学！如果让她知道，闹起来真的是会要人命。于敬和邱实要孩子要得晚，折腾到三十多了方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平时放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哪里舍得宝贝生气难过？ 于敬对着电话下了命令：“我不管！你再去想办法。如果罗晶你动不了，你们班那么多女生未必就没有另外一个合适？总之，这几天我先陪姑娘在魔都附近的江南小镇转转，你再安排一下。就是换个人的事情嘛，计划一样没有变。” 邱实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成拳，用突出的指节压住胀痛的太阳穴，还能怎么办？老于下令，这是亲女儿的人生大事，只有再想办法了。 罗晶不行了，动她的档案这太打眼了！何况，明天还要陪着记者去罗晶老家采访，相像得到不久的将来，罗晶的名字将出现在省报上，响彻s省，这个时候去顶替罗晶上大学，那不是找死吗？ 还有谁，可以呢？邱实将班上的女生一个一个地在脑子里筛选了一遍，最后将目标放在了姚翠翠身上。和罗晶一样，这是个单纯善良的农村女孩，个子和女儿差不多，就是皮肤黑一点、脸蛋圆了点，不过女大十八变，也能够勉强混过去。姚翠翠家里人口比较多，似乎叔叔辈有人在外面上班，认识的人多一些，这就麻烦一点，万一被发现，后果要严重些。但是……想到自家娇滴滴的女儿，邱实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姚翠翠的成绩中等，录取到京城的h大，应该没有问题。虽说比m大差一点，不过也是重点大学，算很不错了。 邱实有多么沮丧，罗晶就有多少愉快。 1990年的通讯，还不是那么发达，但是在高考成绩一出来，高考理科状元的信息就被记者获知，然后就是一层一层的电话打下来，一直打到了黄甲乡乡政府，吴乡长一听说，自己乡里的女娃娃，从黄甲小学考出去的孩子，竟然成了高考状元，当时简直要喜疯了，扯着嗓门就喊：“走！去罗家坪喝酒去。记得带酒、带肉啊。” 于是乎，吴乡长带着两个乡政府的干部，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到了罗家坪。他先找到罗村长，然后拖着罗村长一起到了罗学福家。 正是夕阳西下，炊烟四起的傍晚，罗学福家里正在准备晚饭，忽然来了这么四个领导，罗学福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罗村长冲了上来，死命地拍着罗学福的肩，差点把他手里的旱烟杆振得掉下来。罗学福平时也没啥消遣，就是种了一畦烟叶，自己做点烟丝，抽着玩。他咳嗽了一声，道：“村长，你这是做啥哟？” 罗村长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半天才嚷嚷着：“我就说，罗晶这女娃有出息吧？你这是祖坟冒青烟了！”罗学福眼睛一亮：“村长，我家晶娃子怎么了？” 吴乡长嘻嘻一笑，搓着手走上前来，道：“老罗，你好福气啊，罗晶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好成绩啊！” 罗学福是认得乡长的，他见到的最大的领导就是吴乡长，乡长亲自上门，他有点诚惶诚恐，忙迎上前，点头哈腰：“吴乡长，您怎么来了？晶娃子能够考多好，还能劳动乡长亲自上门来告诉我们成绩？” 吴乡长乐得很，他就想打一个措手不及，第一个把好消息告诉罗晶家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他大声道：“恭喜你啊，老罗，你家罗晶今年高考是全省第一，理科状元啊！这可是我们整个黄甲乡的光荣和骄傲啊~” 什么？罗学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晶娃子考完回来，一句话都没有提考得怎么样，罗学福和妻子问都没敢问，就怕考得不好，让娃娃心里难受。没想到，竟然是状元？是电视里演的那个女状元啊，哈哈哈~ 罗学福实在是太高兴，没有忍住地仰天狂笑起来，笑完，他扬声大叫：“晶娃子，快出来，给你叔搬椅子来，春秀，快点倒茶来！” 农家的小院子里，一阵忙乱，罗学福将罗晶唤了过来，和乡长、乡政府干事、村长一一见面。听了一箩筐“文曲星下凡”、“黄甲乡之光”之类的奉承话之后，罗晶有点脸红了，好在一个夏天过去，罗晶晒黑了不少，脸红得还不算太明显。罗晶低声说了句：“这都是老师教得好。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说完，罗晶接过村长递过来的肉，跑回屋子里，又到后院菜园子摘了些辣椒、茄子、黄瓜、空心菜，和妈妈、妹妹一起整治晚饭。罗村长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摇头道：“晶娃子真是个勤快懂事的好娃娃啊！” 对于这一点，罗学福是非常认可的，他点头接了一句：“我家娃娃，都勤快咧。” 吴乡长身后的田干事，凑了个趣：“天道酬勤啊！” 罗学福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他张罗着在院子地坪之上摆了张大方桌，拿了家中自己做的炒蚕豆出来，招呼着客人喝茶、吃蚕豆，一边闲聊一边等饭。 夜色渐渐起来，可以吃饭了，罗学福把门前的灯泡点亮，摆了一桌子的菜。辣椒炒肉、小葱煎蛋、煎茄子、紫苏黄瓜、清炒空心菜叶、辣椒炒空心菜梗，再把家中自制的腌萝卜、泡蕌头装了两满碗，都是农家菜，但是食材新鲜、美味可口，就着吴乡长带来的酒一喝，真是宾主尽欢。 村子里的人，都听到罗学福家的动静，串门的人不少，这一个晚上，罗晶听到的奉承话快要把耳朵塞满了，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慢慢也就习惯了。 这些都是自己的乡亲，是给过自己温暖、关照与资助的乡亲，他们真诚的祝福、发自内心的赞美，让罗晶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整个人都美得冒泡。 ※※※※※※※※※※※※※※※※※※※※ 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本文从26章开始全本倒v，订阅只需383个jj币，很便宜哒！请多多支持正版哟~ ------------------------------- 连载文《咸鱼的末世酒馆[基建]》 地下城贫民窟少女珊瑚，穿越到千年以前。 丧尸末世五年，强者为王，社会秩序混乱。 · 武力值超强、金手指满满的珊瑚，觉得这里有太阳、有风，适合当咸鱼。她在基地开酒馆，挣点小钱钱，闲时种菜琢磨美食，快活似神仙。直到那个少年出现… · 他高挑瘦弱，沉默寡言，任人欺负。珊瑚想到自己的弟弟，心一软，伸出友谊之手… 少年仰着脸，安静的眼神执着得可怕：“你既然抓住我，就永远不许放手！” 珊瑚脑子里忽然传来提示音：“001号，请接受时空局任务，拯救反派唐与盐…” · 他：她这么善良，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人。 她：老子不接受任务，你该干嘛就干嘛… · 他：毁灭世界不如搞基建，我要为她建公园、学校、商场…一座田园城市！ 她：其实我很咸鱼，只想开一家小酒馆… · 后人传颂：“末世我们见到了人类社会的两大成就，一是人类终于学会控制贪婪本性；一是当人们重返文明以后，得以居住在珊瑚大人为我们建设的、最为美好的地方。” 珊瑚一脸懵：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 26 章 第 27 章 第 28 章 第 29 章 第 30 章 第 31 章 第 32 章 第 33 章 第 34 章 第 35 章 第 36 章 第 37 章 第 38 章 第 39 章 第 40 章 第 41 章 第 42 章 第 43 章 第 44 章 第 45 章 第 46 章 第 47 章 第 48 章 第 49 章 第 50 章 第 51 章 第 52 章 第 53 章 第 54 章 第 55 章 第 56 章 第 57 章 第 58 章 第 59 章 第 60 章 第 61 章 第 62 章 第 63 章 第 64 章 《梦境穿梭者[快穿]》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