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清酒半壶》 第一章 前尘往事 胡不归本名不叫胡不归,叫作胡一归。 胡不归是个混人,他之所以是个混人,是因为他有一个比他还混的老爹。 胡不归的老爹胡夜阑本是武当大弟子,不仅很受师傅喜爱尽得师傅的真传,悟性还非常之高,其功夫以真武荡魔剑法和芒北斗星最为厉害,武当上下,千余子弟,无人可与之匹敌。 一切照常规进行着,胡夜阑大好时光,只要不出差错,将来掌门的位置肯定是他的,可坏就坏在这个胡夜阑性情偏激,不喜拘束。 胡夜阑年纪尚小时,师傅还能管教,后来提意见了,说胡夜阑这么闲着也不是办法,况且他这幅散漫的德行叫外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武当这么不把练功当回事儿,是个空架子,以后谁还来咱们武当报名学武功交学费啊! 这话说得有道理,采纳!胡夜阑的师傅见他虽剑法已成,内功不足,便叫他悟道,修行内功功法,悟道讲究的是静,人停心静,少年意气风发时,这胡夜阑那里坐得住,时不时偷偷下山喝酒玩蛐蛐,压根把道这回事忘得远远的。 师傅自然知道,倒也不管他,只当他还未做上掌门放纵一下自己,要是以后真的做了掌门,未必还能有这样轻松如意,胡夜阑的师傅认为只要胡夜阑懂分寸,知进退,也就随他去了。 师傅活到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天真,也是不容易。 经此放纵,胡夜阑越发小子狂傲,于是,在某个电闪雷鸣的晚上,胡夜阑闯下了一个大麻烦,他看上了一个姑娘,还是峨眉已经有‘伴’修行的姑娘。 峨眉掌门找上门来时,胡夜阑的师傅才发现,他那一向‘乖巧听话’的徒儿不见了,要说这胡夜阑也是够不要脸的,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峨眉派的女弟子,人家修行都是一男一女双双修行的,现在你把姑娘拐走了,那男的苦练多年功夫毁于一旦不说,还白白掉了一个媳妇儿,不人道啊…… 这人交不出来,峨眉是善不罢休的,峨眉派掌门人心急如焚,头疼不已,弟子走了也就走了,就当少个人吃饭,可这弟子居然还偷走了峨眉的功法秘籍-柳絮飘灯和峨眉刺,这可坏了大事了,峨眉派向来以男女双修为主,若少了一人则武学威力削减,大打折扣。 至此,难免有小人见缝插针抓此漏洞,这峨眉刺掉了,倘若没有紫耀雷罡的配合,她拿了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更何况掌门已经修全了功法到时候写一本也不在话下,可这柳絮飘灯不一样,这是一个人就可以学的武功,没有把柄,无需配合,仅峨眉独有,绝不外传,据说峨眉第三代掌门风飞絮曾自一丈高的屋顶翩然而下,在半空中随风浮沉,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落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峨眉派能在名门占有一席之地,如今秘籍被盗,盗贼不知去向,他们能不急吗? 峨眉派掌门搜遍武当上下,没有找到胡夜阑,武当掌门也是有苦说不出:这,武当一向与少林峨眉交好,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出了一个不孝子弟,败坏了咱们的名声,峨眉气势汹汹的寻上来,不给个交代不行啊。 于是,胡夜阑被判逐出师门,峨眉当然不乐意了,这人是你徒弟拐走的,秘籍是你徒弟拿走的,现在你一个逐出师门就算完?那肯定不行,再说了,这胡夜阑销声匿迹了,也算他自行出师门了,那里还轮得到你们逐,不是笑话吗? 要说胡夜阑不要脸,也是学自己师傅的,这时候这位师傅挺身而出,说:你峨眉说我徒弟拐走了你峨眉弟子,证据呢?武功秘籍你们自己不管好,来问我们要?谁看见是我武当弟子拿了?谁站出来说,顺便把证据拿来。 讲道理是讲不通了,又不能撕破脸皮打,峨眉无奈便把少林方丈请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场面很是难看,以往三大掌门聚首,江湖必定腥风血雨,波涛汹涌,但此时,却是武当首席大弟子拐走了峨眉女徒弟,‘顺便’还带走了两本武功秘籍,这叫什么事。 插科打诨是过不去了,哪能怎么办呢?道尊发话了,那就找,给我掘地三尺的找! 这一找,就是八年,胡不归都七岁了,当然了,这时他还不叫胡不归,叫胡一归。 东躲西藏了八年,还生出一个小娃娃,这胡夜阑在深山老林日子过腻歪了,想出去,胡不归他娘肯定不让了,我这跟了你八年,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倒好,成天想着往外跑,于是就打,本来也就是打着玩玩,谁知道胡夜阑多年不练武,没轻没重的,打了胡不归他娘一掌,这一打不要紧,胡不归他娘离家出走了。 这不,胡不归只能跟着他爹出门找他娘了。 “爹,老虎屁股摸不得,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胡夜阑听到儿子这样埋怨自己,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说:“你娘就是一时没想过来,她才不会真的生气咧。” 胡不归小小年纪就知道,这女人啊,不好惹,可自己这个老爹偏偏不识趣,他一路埋怨,一路跟着他爹到了嘉州,起初,胡夜阑还小小兴奋了一把,到了嘉州他也不急,胡吃海塞了好几天,胡一归脸都的大了一圈,钱也花光了,玩也玩够了,该找媳妇了,可这媳妇去哪里找呢? 又过了好几天,两父子到处打听有没有一个身材高挑,凶神恶煞,貌美如花的女人,结果都说没见过,这可就惨了,父子两没有一点钱了,被客栈扫地出门,只能啃着包袱里面的白面馒头,胡不归哭哈着脸叫自己爹把娘还给他,他实在忍不了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了,当然,胡不归现在还不知道,将来他还会过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日子。 如果说胡不归从他娘离家出走那一刻,命运就改变了,那么接下来旁边小叫花子说的话,就是胡不归一生的转折点了,这小叫花子说了一句与胡不归没有半点瓜葛的话,却改变了胡不归的一生。 他说:“峨眉派最近抓到一个背叛师门的女弟子,现在正召开除贼大会,要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处决她……” 胡夜阑听完脸色大变,这胡不归不知道内情,胡夜阑却是知道的,当年的事情总归是他们做的不对,胡不归糊涂了,自己爹听完这席话,脸色煞白,木若呆鸡,胡不归捅了捅自己爹的腰身:“爹,爹……” 他放声叫喊,胡夜阑回过神来,拉起他就跑,还是用着轻功跑,胡夜阑本身就有武当绝学梯云纵的底子,又加上胡不归他娘教的轻功,拉着胡不归的胳膊一口气狂奔了上百里。 一停下,胡不归只觉得胸闷难当,差点把早上吃的白面给吐出来,他气喘嘘嘘的问:“爹,你看见谁了?” 胡不归知道自己老爹向来胆子大的没边,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怎么一溜烟跑这么远,胡夜阑看着自己的儿子,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情,说道:“你娘出事了!” 莫不是那人说的是我娘?胡不归脑子一转,大惊失色。 两人一下子懵了,毕竟胡夜阑年长些,沉下心来,拔下脖子上的一枚铜钱,对着胡不归说道:“你不要怕,拿着这个去雍州城找你鬼爷爷,爹把你娘救出来,就去找你。” “我不去。”胡不归坚决拒绝,一般大人说这话就是骗人的,他爹现在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胡不归娘被抓了,他可不能再没了爹。 胡不归说什么也不去,撒泼打滚,铁了心的闹腾,胡夜阑耐心耗尽就差动手了,胡不归嚎啕大哭,父子两前几天还大吃大喝往的不亦乐乎,今天就生离死别哭成一堆,都怪他爹,拌嘴就拌嘴,打什么架,这下好了,打出了大麻烦,关键这麻烦还关乎着他们一家的生死存亡。 这下,胡夜阑也没辙了,这儿子又丢不得,媳妇儿又要救,没办法,他无奈道:“得,咱给你鬼爷爷发个信,让他过来想个办法,现在这个时候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你娘的事情,容后再做打算,放心,我肯定把你娘救出来。” 胡夜阑半哄半骗的把儿子稳住了,而后他又找芥子帮的人带信给鬼谷子,说自己大难临头,该是他还人情的时候了,芥子帮中鱼龙混杂,帮内成员囊括了江湖百业,帮众在各种身份的遮掩下,隐藏在武林的各个角落,人脉遍布江湖,势力遍及天下,他们以探听、买卖消息为主业,正是因为如此,芥子帮理所当然的就掌握了各门各派,甚至朝廷内外等一些位高权重的掌门或者朝臣不愿让人知晓的秘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是向来不敢招惹芥子帮的,生怕他们鱼死网破,捅破了自己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颇有些讨好的意味,还有的人表示愿意出钱买断自己的秘密。 久而久之,这个良莠不齐,好坏参半的帮派在江湖中迅速崛起和扩大,成为了整个江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鬼谷子正是芥子帮的八大长老之一,其本人没有什么真功夫,这些年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又靠着手下收集起来的情报,对江湖大事了如指掌,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门外派,他都左右逢源,十分吃香。 这次胡夜阑不得已拖上他下水也是无奈之举,他希望这个老头儿,能念在过往的情分,救他儿子一命…… 捎完信,市虽繁华,胡夜阑也无心逗留,买了一只鸡就回去了,胡不归看着那肥美的鸡,没了胃口。 夜色朦胧,父子二人躺在破庙里,一个想着自己的臭婆娘是否吃饱穿暖,一个想着自己的好娘亲有无受苦,虽然相依而卧,谁也没有真的睡下,反而度过了一个最各自人生中最漫长的夜晚。 第二章 失去双亲 到了第二日,鬼谷子收到消息,紧赶慢赶了过来,这鬼谷子是个脾气秉性都非常奇怪的老头,满嘴胡话,真假参半,还喜欢喝酒,平时的工作就是穿着黑色大褂,拿着一根黄色竹子缝着一块白色帆布,白色帆布写着:不准不要钱! 收到胡夜阑的来信时,他片刻不敢懈怠,飞奔而去,吃饭的家伙都没带上,要说这胡夜阑没爹没娘是个混人,独来独往惯了,却在和胡一归他娘隐居前还有过一个过命交情的朋友,不过他谁也没有说,这朋友是鬼谷子。 说到这个朋友,还得提到鬼谷子造人陷害胡夜阑挺身相救的故事,那日,鬼谷子又在给人算命,不料遇到一个挑事的,死活说他算不准,收黑钱,抓住他不让走,这芥子帮虽然是个大帮,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武功,他们主要练的是内敛术,用来打探消息和传递消息用的,此时此刻,鬼谷子被人死死揪住脱不开身,抓他的人又不讲理,鬼谷子空有一张嘴,讲也讲不清。 那人眼瞧着动手就要打他,鬼谷子招架不足,便要逃命,于是使劲儿一推,那人倒在地上死了,路人见他势单力薄,纷纷站出来主持公道,要将他送官查办,值此之际,胡夜阑下山寻酒喝,看见了这一幕,他一个纵身,跳到人群当中:“以多欺少,你们不讲道理啊!” 你是谁?此人杀了人,我们要送他去见官!快快让道,否则连你一并抓了,送去官府,打你几十板子,这可划不来,你还是想清楚,不要强出头,快快离去。说话的是一身高七尺的大汉,他搬出官府威胁胡夜阑,又目露凶光的盯着他,指望能把他震慑住。 但胡夜阑是谁?堂堂武当首席大弟子!武当未来接班人!能怕这个虚有其表的大汉?于是胡夜阑大喝一声:“你又是何人?敢在此处放肆!” 鬼谷子瞠目结舌,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果然,还是胡夜阑底子正些,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众人被他唬住了,不敢上前,那大汉也不敢轻易上前,僵持了片刻,大汉拔腿就跑,鬼谷子脸色大变,众多武学中,轻功最为普遍,武当讲究的是跳,少林练轻,峨眉为飘,唐门则快,刚这汉子用的那个也不是,而是芥子帮的布武天下,此人虽然神功未成,运用的非常不自如,但是那独特的步伐,鬼谷子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帮内有人要杀他! 得出这个结论,他大吃一惊,鬼谷子左右四顾,知道此处不可久留,拔腿就跑,胡夜阑纳闷不知所以,便跟着他跑。 两人跑了一个时辰,鬼谷子毕竟年纪大了,跑肯定是跑不过胡夜阑,于是他停下来生气的问道:“你追我做什么?” “你跑什么?” 天下之大,无处不争,庙堂有庙堂之争,江湖有门派之争,门派内又有地位之争,鬼谷子今日是被算计了,那日,他和胡夜阑喝酒到半夜,不仅拜了兄弟,还在酒醉后说道:“今日你小子算救我一命,那日你若是有难,我定万死不辞还你这个人情!” 万死不辞,鬼谷子在心里抽了自己几百个巴掌,我呸,说什么大话,小命要紧啊! 但鬼谷子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的,是个爽快人,郑重承若的事情绝不背弃,既然话放出去了,他就得做到,于是胡夜阑消失八年后,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他知道,胡夜阑此次找他,说明情况情况已经危急到一个地步了,不得不请他帮忙。 至于为什么胡夜阑这么怕峨眉?也不是因为他怕,就是以他现在的武功打进峨眉,也未必能有人拦得住,虽说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了八年,他的武功可一点也没荒废,反而内功见长,又习得峨眉的功法,两者融会贯通,他的境界早已经不是当年那般只能劫富济贫做个小侠士的胡夜阑了,说到底,他还是怕自己那婆娘受制于人跟着遭殃受苦! 人一旦有了弱点,练什么功夫都是没用的。 事实证明,胡夜阑是对的。 胡夜阑把自己儿子交给鬼谷子,强忍悲痛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得给我看好了。” 鬼谷子郑重点头,叫他放心去。 江湖消息,八年前盗走峨眉武功秘籍的贼被抓了。 胡不归可是个倔脾气,胡夜阑刚走没多久,他就觉得不对劲,不管鬼谷子如何劝阻,就是要去峨眉山找他爹,鬼谷子拉不住他,就跟着他去了,没料到,半路遇到了胡不归被‘抓走’的娘。 鬼谷子真的是哭笑不得,这两夫妻玩呢? 胡不归的娘一看到自己儿子,抱着自己儿子就是一顿痛哭,接着悔过,说自己不应该和胡夜阑赌气离家出走,害的胡夜阑被抓,胡不归也哭,就在十日前他还是无忧无虑的父亲母爱的小少年,今日父母就个个要离他而去,变成了孤家寡人。 母子抱头痛哭,哭过之后,还是要救自己丈夫和爹啊。 这说来也真的是巧,峨眉的确抓住了一个叛徒,但那不是胡不归她娘,胡夜阑上去之后,以为他们抓了自己媳妇,情急之下就提出以人换人的请求,峨眉掌门人要说也真够无耻的,明明知道胡夜阑搞错了人,将计就计把胡夜阑绑了,逼他交出秘籍。 这胡夜阑拐跑了胡不归他娘没错,但是他没偷秘籍啊,于是就不承认,峨眉是好赖逼问不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先通知武当,他们抓到胡夜阑了,要如何处置,这胡夜阑好歹曾经也是武当的弟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久后,武当派人回话:“武当无此不肖子弟,峨眉之事你峨眉自行解决。” 好,很好,既然武当不出面,决心甩锅了,那这事情就好办了。 峨眉放出消息,说抓获八年前偷盗秘籍的小贼,正要处置。 胡不归的娘在外面晃荡了这么多天,气也消了,正准备回去,就听到了自己丈夫被抓的消息,心急如焚的往峨眉赶,这不,在路上,遇见了自己的儿子跟着一个老头也往那边去。 胡不归的娘问清鬼谷子的来历之后,说了一句和胡夜阑一模一样的话:“你先跟着你鬼爷爷去雍州城,娘把你爹救出来,就去找你。” “我不准你去,我不准。”胡不归这个年纪,说不懂事也懂事了,江湖险恶他不知道,但自己爹和娘这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的。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违反了规矩就照刑法来,该砍头砍头,该坐牢坐牢,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背叛师门者断其经脉废其武功,基本上等同于要了你的命,胡夜阑关心则乱,落到了他们手里,八成是逃不掉了,胡不归的娘太知道自己掌门锱铢必较的性格了,胡夜阑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胡不归又是不依不饶的不让他娘走,胡不归的娘可没有胡夜阑好说话,她推开胡不归,厉声喝到:“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你是我儿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懂不懂?娘说了会回来,就会回来,难道你爹不救了?平时你爹这么宠你,他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不许胡闹!” 胡不归毕竟年纪小,被她娘这么一吼,抽泣声都不敢出了,只得卯足劲儿憋着,小脸被憋得气血都涌了上去,整张脸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珠,厥着嘴,很是可怜。 骂完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胡不归的娘转头对着鬼谷子说道:“老先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要不说是和夫妻两,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不等胡不归的娘说完,鬼谷子允诺道:“你放心,老头我无儿无女,这小子我会好生看管的。” 胡不归娘摸摸自己身上,出门太急,什么也没带,她拘谨的看着鬼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托人办事,不表示一下怎么行,鬼谷子看穿了她的心思,摆手说道:“不必不必,你把老头看成什么人了?” “老先生,拖累了你,对不住了。” 鬼谷子怒斥她说道:“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你赶紧去找胡夜阑那小子,我跟一归在山下等你们。” 胡不归的娘眼眶一红,不敢再多道谢,拔下头上的素簪子,交到胡不归手上一阵子交代:“这是你爹给你娘的定情信物,一归,此事是爹娘之错,你不必怨恨别人,倘若爹娘没能回来,你跟着鬼先生去雍州,莫要再来这伤心之地,还有,不准和别人提起,你是胡夜阑的儿子,明白吗?” “娘……” “明白吗?” 胡不归的娘再次厉声问道,胡不归含着泪水点了点头,胡不归的娘才露出欣慰的神色,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轻声的耳语道:“家里柳树底下有罐蜂蜜,走之前你一定要拿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胡不归看着自己娘亲一脸凝重,心里纳闷,又不敢多问,只得生硬的点点头:“知道了,娘。” “一归,不准和别人提起,你是胡夜阑的儿子。” 胡不归抑制住眼泪,像个男人一样的承若自己的娘亲,万分艰难的点点头。 胡不归的娘离开胡不归上山的时候,穿着一身素衣,她昂首挺胸的往前走,因为簪子给了胡不归,一头长发披在背后,她不想让胡不归看到她的脆弱眼泪,所以没有回头,身子看起来薄弱又决绝。 多少年后,胡不归想起她娘为了他爹上山的背影,心里就痛的发慌,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用,恨那个时候没有意志坚决拉住自己爹娘,从而害死了他们。 日暮西山晚霞去,夜阑清秋胡不归。 胡夜阑死了,关清秋死了,胡一归也死了,从此只有胡不归,不归不归,一去不归。 第三章 受人之托 “爹,娘,你们走了这么多年,峨眉武当还是那些老东西在做掌门,昨日,我又将峨眉的一个男弟子右手废了,他们也真是够废物,往往跟我过了不到三招,就被我打败了,这次我没有取他性命,他倒也是个可怜人,现在峨眉门庭奚落,每年上山的弟子都减了不少,你们开心吗?” “武当亦是,最出色的那几位弟子非死即残,他们暂时是找不到自己的继承人了,不过,武当和峨眉联合发出江湖令,要杀我,哼,凭他们那两下子,能伤到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娘,我同他们斗了这么多年,害了很多无辜性命,也伤了很多无辜之人,我有些累了……” 胡不归端着酒壶,跪在坟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鬼爷爷走了很多年了,今日我受人之托,要去远处办事了,你放心,十年之内,峨眉武当定找不到弟子继承衣钵,而那些老家伙迟到要死,咱们暂且不去管他,待我将师兄的儿子送到他娘亲身边,我再继续帮你和爹报仇……要峨眉武当门派凋零,武学没落……这段时日,儿子就不能在你们面前尽孝了,莫要怪儿子……” 胡不归拿着酒壶,一洒而下,他紧紧盯着面前的衣冠冢,对着身后喊道:“清风,走。” 胡不归背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站起身紧紧跟在他身后。 十天前,胡不归的师兄带着一个孩子找到他,自鬼谷子去世后,他已经十年没见过他师兄了,师兄找到胡不归时,已经回光返照,据清风所述,师兄身体一直就不好,多年寻遍名医,还是药石罔效。 临死前,他师兄舍不得清风,怕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受人欺负,便将清风交于他,让他带回清风亲生父母身边。 胡不归的师兄本命唤做苏连波,十年前,鬼谷子去世,胡不归要报仇,苏连波选择下山闯荡,机缘巧合之下苏连波救了绝妙山庄离家出走的大小姐,一个是妙龄如花的小姐,一个是意气风发的侠客,如此二人便生了情,但绝妙山庄的庄主极力反对此二人,觉得胡不归师兄无门无派,在江湖也算不上什么人物,配不上绝妙山庄的大小姐,便出言侮辱他,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自行离去。 苏连波一时少年,也受不得气,就跟那小姐说等他在外面闯出个名堂来再回去迎娶她,然后扬长而去。 最后,苏连波还没有闯出名号,却得到了一个伤人心的消息,自然是小姐嫁给了父亲早就安排好门当户对的夫君,苏连波收到消息,快马加鞭在大雨里跑了三天三夜,那小姐还是嫁人了,马也被累死在绝妙山庄前,而他受到风寒,伤及肺腑,失意而去。 不久后,那小姐产子,苏连波趁着夜深人静,将那孩子抱了出来,虽说是报复那小姐背弃之仇,可最后苏连波看着那咿咿呀呀的孩子,于心不忍,也就做自己亲生孩子对待带在身边,取名清风。 后来旧疾引发,苏连波重病不愈,十年,他在濒死的时候,回望自己的一生,本想着从此让清风与她亲爹娘不复相见,报清风娘亲背弃誓言之仇,后来又心疼清风孤苦无依留在这世上,决定把清风送还给绝妙山庄,眼看路途遥远,无奈自己力不从心,无力陪伴,便花着最后一口气来找当年与自己一同拜于师门的师弟,希望他念着往日的情分,能帮他一下。 胡不归在他爹和娘死了的那一天,就决定让自己不要有感情和牵挂,于是他潜心练武,不同人来往和交谈,就算是师傅和师兄,他也没个好脸色,但苏连波和鬼谷子不和他计较,对他极为照顾,铁石心肠的人都有被捂化的那一天,于是师傅和师兄成了他的软肋。 胡夜阑同自己儿子说过:人一旦有了弱点,练什么功夫都是没用的。 他不能杀了自己的恩人,这不仁义,于是,胡不归一边练功,一边等,等到鬼谷子死了,师兄走了,他才开始寻仇。 如今师兄命在旦夕,求他办件事,胡不归没法不答应。 这十年里,胡不归浑浑噩噩的过着,每隔几月,便向峨眉和武当最出色的弟子‘比武’,但是往往这些下任掌门人都输给胡不归,服输者,废其腿或手,不服输者,取其性命,至于峨眉练功向来是双修,胡不归只挑一人比武,伤其一人,等同断二人武功。 如若有不同他比者,那就出手打,对方不接招也得接,胡不归往往出手迅猛却不毒辣,废其功夫不取其性命是胡不归的宗旨,接连胜了几场后,峨眉和武当发起怵来,这自己最中意的弟子都被打伤了,光耀门楣的事情谁做呢?胡不归神出鬼没,不能全门派什么也不干守在一起啊,又不是在他们眼皮底下打,打完还可以叫峨眉弟子一拥而上,到时候以乱闯圣地为由,杀了他!于是峨眉紧急召开会议,告诉弟子们一个损招,势必要反杀胡不归。 那日,胡不归背着一把断了的剑上了峨眉山,月色的照映下,他犹如地狱来的索命鬼魄,头发凌乱,一声棕色烂布衣,眼睛赤红,嘴角挂着邪笑:“前几月,我打伤了你二师兄,今日是老三了吧?” 峨眉第三位弟子握着枪,想着师傅说过的话,心里有了底气,大喊一声:“尔等毛贼,竟敢接连伤我二位师兄,看我不拿下你,替师兄们报仇!” “我打伤了你二位师兄,你不应该开心吗?我又替你除去两位心头大患?让你离掌门之位又近了一步?” 胡不归这话说的让人十分讨厌,自己伤人,还要拖着这个将死之人下水,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啊,太混了。 那弟子一个纵身,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提着一把长枪向前刺过去,胡不归一个闪身,躲到一旁,也不拔剑,似乎还想和他玩玩:“你这功夫太弱了,不行不行,那枪刺出去后我肯定会躲,你要立马迂回枪头,回刺我。” 胡不归看他没刺中,还出戏谑他,都是铁骨铮铮男儿,那容得这般被取笑,那弟子提以一口真气汇聚在手心,提着枪又刺了过去,胡不归又是轻巧躲开,一瞬间,那弟子又打出一掌,胡不归伸手接了过去,那弟子连连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胡不归:“接了我的紫耀雷罡掌,居然岿然不动,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谁派你来的?” 胡不归嗤笑他:“你们峨眉这些不值一提的功夫,说甚阴阳调和,男女双修,如今缺了一个,就这般不堪一击吗?” “你这混人,大言不惭,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打得你屁滚尿流,看你还不知天高地厚!” “嘴上功夫……” 那弟子又是一枪刺过去,却不像刚才那样平刺过去,反而像龙一般带着真气冲击过来,胡不归从身后拔出短剑,剑身抵在枪尖上,一阵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这下彻底惹恼了那弟子,使出了看家本领-梦绿枪,说起这枪法,还是峨眉的主创功法,这梦绿枪本是男女弟子两用的功法,男弟子拿着长枪,枪长而枪尖锋利无比,女弟子则是两柄短剑枪,耍的是峨眉刺枪法,枪虽短却两边都可使用,而长枪练力,短剑练巧,两者配合,招式变化多端,瞬息万变,平常人难以招架的住。 但此刻,与这弟子一同修武的伴不在,功法自然削弱,那弟子知道自己不敌面前的胡不归,只得拼了命的打,眼看胡不归的剑挡住了自己的进攻,身子一转,枪像蛇一般绕过剑身往胡不归身上咬过去,胡不归见他撒开欢了打,心里一声冷笑,剑迎着长枪向上挑,凭着轻功退后了一步,兵器碰撞出剧烈的声音,那弟子虎口被震的发麻,枪一时拿不稳掉在了地上,胜负已分。 我输了。 那弟子颓废道,但是他的脸上并无惧意,反而说:我自行断一臂可否? 胡不归看着他,觉得此人也算好汉,伸出手示意他自行了断,就在那一刻,峨眉弟子抬起手,从袖口中射出一支断箭,正中胡不归手臂,胡不归手臂流出黑血,这箭有毒! 该杀,不觉可惜。 短暂打斗后,峨眉弟子听到声响纷纷赶来,胡不归跳到房梁,硬生生将箭拔了出来,扔在那弟子的尸体旁对着赶来的峨眉弟子说道:“正派之人,就是使用这些把戏吗?” 峨眉掌门二人大怒:“还不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不归封住穴道,虽然附上,还是蛮横的放下话:“下次取你四弟子性命,做好准备吧……哈哈哈哈……” 说完,迅速离去,峨眉弟子追了十里,不再见其踪迹。 那四弟子吓得已经魂不附体,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男掌门上前检查是否还有呼吸,看到这弟子胸口淤青一片,大惊:“一掌毙命!” 胡不归是个很不喜欢的麻烦的人,要杀人,就得一击致命,利利落落痛痛快快的解决,这这一向是他的作风,可既然这么怕麻烦何不去暗杀他们?说到底,胡不归坏归坏,还没到泯灭良心胡乱杀人这个地步,他之所以一个个去挑衅,一则是他不想滥杀无辜,冤冤相报何时了,再则是,暗杀这种小人行径,他不屑为之。 对方也是人,也有爱恨情仇,他也要给别人一个活路,有本事的人,他死,没本事无恶意的人,胡不归也不会杀他,这是江湖规矩,胡不归最多是废了那些人的武功(跟死没两样),这么多年,胡不归不知自己这样是对是错,但她娘临死那一刻的话总是盘旋在她脑中,每当夜深人静,他入眠的时候,就梦见她娘浑身是血的挂在峨眉山顶,声嘶力竭的喊他报仇。 胡不归必须要报仇,这是他活着的唯一的理由! 第四章 孤子清风 清风跟在胡不归身后,看着他用碎布裹着的短剑,出于好奇问道:“师叔,你为什么用断剑啊?” 胡不归一愣,停在原地,清风撞上他的背,鼻尖被磕的生生的疼。 胡不归转过头,睥睨着他:“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剑断不断,能杀人就行!” 胡不归说的没错,武器这玩意,只要能杀人,就是好武器,相信不久后,清风会见识到,胡不归的断剑杀起人来,有多么快! 清风被胡不归冷冽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故作轻松的摸着鼻头说道:“哦。”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胡不归似乎想起来什么似得,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谁准许你叫我师叔了,叫爹!” 这下轮到清风懵了,怎么问了个问题就成他儿子了?这不划算啊,再说自己爹刚死,尸骨未寒,胡不归就这样抢他爹的好儿子,不好吧? 没等到清风缓冲过来说不行,胡不归埋着头往前走,抢先说道:“你可别想占我便宜,权宜之计。” “师叔是在躲谁吗?” 胡不归拿出怀里的酒壶,咕咚的喝的了两口,喝完,酒袋挂回腰间,他用袖子擦擦嘴,笑道:“躲谁?躲天下人!” 清风望着他的乱糟糟的头发,觉得他疯了,于是又问:“为什么呢?” “峨眉和武当对我发出江湖悬赏令,要拿下我的人头,我们只能走官道,避免盘查,父子出行更合理。” 清风瘪着嘴:“那,师叔你的人头值多少钱呢?” 胡不归没料到他这样问,反而笑道:“怎么,你想要?” 这一问,吓得清风整个人一震,生怕他以为自己图谋不轨要杀了自己:“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担心师叔的安危……” 胡不归不再理会他,清风惴惴不安,觉得下一刻,胡不归的剑就要落到自己脖子上,他讪讪的跟在胡不归的身后,心里想,不知道自己爹这么轻率的就把自己交给他是对是错,而且这位邋里邋遢的师叔看起来太不靠谱了,哎,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这个疯子了…… 有记忆以来,清风都是跟着苏连波生活,苏连波一直没告诉他,他不是苏连波的亲儿子,苏连波平时对他非常好,父子两尽管游离在外多年,日子过得平淡却幸福,苏连波也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非常疼他。 苏连波本来想把清风偷出来没事虐虐他,以报清风她娘背弃他的仇,可是那时候清风才一个月,打他骂他,他也不知道痛,苏连波又不想杀了他,只能好心带着,时间一长,清风慢慢长大,十分可爱得围着苏连波爹长爹短,养条狗还有感情呢,苏连波自然是不舍得伤他半分的。 苏连波临死前说:“清风,我不是你亲爹。” 清风趴在他的身边,脸哭成了一团,他哭的不是胡连波骗他,他是哭胡连波要死了还要和他说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清风根本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那一刻,他只希望面前这个男人不要死。 胡连波还是死了,清风的手被交到胡不归的手上,他看着这个穿着乱糟糟的衣服,浑身臭烘烘的男人,觉得自己前途未卜,甚至还非常有可能死在向胡不归寻仇的人身上,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回自己亲爹娘呢?清风其实是不情愿的。 不仅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自己亲爹娘,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总觉得苏连波临死前在撒谎,其实是想把自己托付给胡不归,说不定胡不归看着他机敏可爱,认作干儿子了呢?事实证明,是清风想多了。 胡不归看着刚才还聒噪的小子一下子阴郁起来,说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等我把你送到你亲爹娘那里,咱们就两清了,你要是不愿意叫我爹,那就私下里还是叫我师叔,但是在外面你必须喊我爹,否则是死是活,我不会管你!” 胡不归带着清风要去绝妙山庄,必经之地有雍州、江南,庐州,再到苏州,前路漫漫,他带着清风走了一个时辰,才惊觉自己接了个大麻烦,这麻烦也算不得清风招惹的,清风又不是被追杀的落难皇子,但是胡不归是被追杀的悬赏坏蛋呐,本来寻仇的人家就多,以前一个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现在还得带个大包袱,偏偏这这包袱金贵的很,扔又扔不得额,杀又杀不得!麻烦,麻烦! “师叔,我饿。” 清风可怜巴巴的喊道,这都走了一天了,啥也没吃,胡不归还喝了几口酒,他可是连水都没喝。 “爹,我饿。” 胡不归不理他,他就换个法子喊,胡不归背一僵,感觉额头发凉。 清风一看自己的计谋奏效了,又喊:“爹,我饿了,爹,我饿了,爹……” “闭嘴。”胡不归骂了他一句,之前又叫清风叫自己儿子,这清风忽然叫起来,自己又有点不习惯,虽然一大把年纪了,缺德事做了不少,毕竟尚未成亲,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大儿子,还真不适应。 他掉头看着嫣了的清风,他苦哈哈着笑着讨好,身子又不敢多向前一步,胡不归无奈道:“你在这等着!” 说罢,就要使轻功走,清风一把拉住胡不归的衣袖:“师叔,你去哪里?” 给你找吃的。 胡不归看着他不安的眼睛,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嘴角抽搐:“怕什么?” “谁……怕了,谁怕了。”清风甩开衣袖,口是心非的说道。 胡不归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想笑又碍于之前建立起来的威严形象,咳嗽了几声:“放心,找个吃的,立马回来。” 虽然得到了胡不归的承诺,清风心里还是不安,胡不归管不得他,不耐烦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既答应你爹会送你到绝妙山庄,就不会食言。” 胡不归走了一个时辰,清风坐在石头边,用枯木枝在地上画圈圈。 他一直往胡不归走的方向眺,望了好一会儿,胡不归还没回来,清风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夜色慢慢笼罩过来,清风觉得胡不归跑路了,也是,本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带着他千里迢迢去寻亲,也捞不着好,肯定走了。 清风越想越委屈,越想也越气,他甩下木枝,口里鼓着气,哼哼唧唧半天,最后怒吼:“混蛋!” 苏连波没有告诉清风,背后不能骂人,果然,话刚落音,胡不归提着一只鸡出现了,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显然是已经吃过了,胡不归玩味地看着他:“怎么,生气了?” 清风背过身,气到身子都在发抖,胡不归把吃的递给他,他也不接,胡不归把鸡扔到地上:“爱吃不吃。” 他寻了一块平地,躺下去:“明早动身,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 清风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又不哄自己,质问道:“不是说一会儿吗?” “我也要吃东西。” 胡不归说的没错,他没资格要求胡不归自己亲爹一般不舍得吃也要宠着自己,但清风心有股子里没来由的怨气:“我爹临死前,让你好好照顾我……” “你爹让我送你到绝妙山庄,没说是死是活,也没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胡不归一个眼神看过来,清风一个发抖,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冷的人,他的眼睛冷,剑冷,心更冷! 清风捡起来那只弄脏了半边的鸡,心里止不住的委屈,对他而言,苏连波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不管他是不是还有亲生父母,清风没见过,更没在那亲生父母面前承欢片刻,苏连波就是他爹,会把鸡腿留给他吃的亲爹。 他知道胡不归不会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更不会考虑到他的心情,这世界所有一切都是虚无的,他只能靠自己,眼下还是填饱肚子要紧,于是清风伸出手拍拍鸡身上粘的草屑,张开嘴就撕咬起那只鸡来。 太过于依赖一个人,总归是没有好处的。胡不归通过余光看着清风,转过身,满意的睡去。第二日,胡不归带着清风继续往雍州方向去。 清风不再师叔长师叔短,只是默默的跟在胡不归身后,饿了就自己找吃的,山上的野果,菜地里的的番薯,总而言之,清风总能填饱自己的肚子,有时候会还会给胡不归留一点,但是胡不归从来不吃,清风很少看见他吃东西,胡不归身上有个酒袋,清风不知道那里是否有酒,甚至里面装着东西没有,胡不过每次都拿着那个酒袋喝,像喝不完一样。 清风总结出来一点,胡不归是个怪人,这个怪人还不爱洗澡,每次清风走在他身旁都能闻见馊馊的味道,于是清风实在忍不住了就劝他:“师叔,前面有条小溪,不如我们一起去洗个的澡?” 胡不归拒绝了他的邀请,还理直气壮地说:“洗个澡还要我陪?那河里没有蛇和水鬼,你尽管去就是了。” 清风白了他一眼,只得自己乖乖脱了衣服去洗澡,只不过每次他都同胡不归保持一点儿距离,以免被熏到。 他试图骗过胡不归洗澡,假装溺水了,他在河里喊了半天救命,胡不归躺在草地里一动不动,压根不在意他是死是活,喊的清风嗓子都哑了,索性,他就放弃了。 但是,没多久了,胡不归就开始乖乖洗澡了,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他命里躲不开的人。 这个人还是一个长得非常美丽的姑娘,她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柳寒烟,哦,不,应该叫于清秋。 第五章 初遇清秋 胡不归不喜欢于清秋,但清风铁了心的和胡不归过不去,不管如何,非要带着于清秋一起走。 开什么玩笑!胡不归觉得这小子疯了,自己都管不好,还想逞英雄,意图英雄救美?小小年纪就这般好色,要不得。 第一次见于清秋,是于清秋杀了人,慌乱之下躲进了胡不归和清风的厢房床底下,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衣袖处断了一截,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衙门的人追捕到他们这里,胡不归伸出手指正想往她藏身的地方一指,清风走到他身前,挡住胡不归的手说道:“女人?官爷,我娘死了很多年了……” 清风撒起慌来面不改色,胡不归头一次觉得师兄这个‘儿子’不简单,可不像平时那般怯怯弱弱的样子。 胡不归怒了,他当然得怒,他怒不是因为清风做了好事或者表里不一,他怒是清风又给他招惹了大麻烦,本来他已经够倒霉了,武林这么多人想要他人头,他都已经和清风‘如实交代’了,为了避免风头,他只能带着清风走官道,已经够窝囊了,想他胡不归英雄一世,需要这么躲躲藏藏的,麻烦,麻烦! 清风不明白,朝堂相当于半个江湖,但毕竟还是有区别,江湖里杀了人,自有江湖的规矩去解决,朝堂杀人,也有朝堂的规矩,他们有官府机构,有刑法牢房,有处罚机制,而这些,江湖人不得插手,任你再有个人恩怨,也不能去管官府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胡夜阑武功高强,那不识趣的大汉还是用官府威胁他的原因。 皇朝屡有更替,江山数次易主,朝堂归朝廷,江湖归江湖,但朝廷和江湖,始终保持着密切又隐秘的联系,朝廷通过种种手段,微妙掌控、制衡江湖,而江湖中的豪门世家子弟,亦多有身处朝堂却江湖门派所用者,别看这类人两边都沾,大有墙头草的意味,到了最后,往往这些拥有双重身份的江湖人,在政局震荡更替时,发挥的作用,举重若轻。 也因为如此,众多武艺高强的捕快游走在江湖绿林间,打着清扫着江湖黑暗角落里的重重罪恶的名义追捕犯人,而江湖门派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同,江湖的有江湖规矩,若是此间出了什么人命,官府同样不得插手,至此,多有身处江湖的妻儿老小,武艺不高者,无法寻仇伸冤,千百年来,无人可改变。 胡不归把自己定义为江湖人,自然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 清风毕竟小,还执拗,再加上一心和胡不归斗法,是不懂其中门道的,可胡不归不可能装作不知道,但是他又和清风扯不清,好几次胡不归都想一刀结果了清风算了,一了百了,然后继续回嘉州或山南道找峨眉和武当的茬,每次拔刀,又想起苏连波那张死人脸,师兄啊师兄,小时候我是欠你一只鸡腿,没欠你一条人命啊,还不清了还! 他叫于清秋赶紧滚,可是这姑娘没想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活不肯离去。 “你看我像有钱人吗?告诉你,我可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我没钱给你,更加没功夫陪你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赶紧滚!” 于清秋不肯,他知道胡不归会武功,而且还不弱,她算准了清风会帮她,不管胡不归怎么赶骂,她就是跟着他们后头。 要是平时的胡不归,脚尖一点就走了,现在不行,还有个半吊子清风,他闷着身往前走,想着如何甩掉这个有毒的狗皮膏药。 清风拿出怀里的馒头,和于清秋自动组成抵抗胡不归小分队,他们自己吃自己的,完全不理会胡不归阴郁的想杀人的脸,不是清风逞英雄,他就是看不惯胡不归这种事不关己的样! 清风比起胡不归,有良心多了,想来我们胡连波同志对清风的思想教育还是十分到位的。 这带着一个女人在身边,总归不是事儿,胡不归有想过甩掉于清秋,他半夜叫起清风,捂住他的嘴,准备逃跑,一口气跑了十几里,清风反应过来了,张嘴就咬胡不归的手。 你放开我,我去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去找清秋姐姐。 于清秋叫什么不好,叫于‘清秋’,胡不归先是一愣,反问道:“你说什么?” 胡不归回去了,他瞪着面前两个局促不安的小儿人,拔出了剑,胡不归生平第一次要无缘无故的杀人。 不是别有有心,就是真的巧合,太相像的东西和人是留不得的。 胡不归知道,今天不杀了这个女人,以后就杀不了,别怪他,谁叫于清秋叫什么不好,偏偏用了他娘的名字,胡不归这股子霸道劲儿,说起来,就是不讲理,因为胡不归的娘是胡不归心里一根刺,是胡不归已经死掉的软肋,这软肋绝对不能滋长出新的来! 不管于清秋出于什么目的要跟着他,于清秋都必须死…… 这世道,女人长得太好看,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师叔,你要干什么?” 月色朦胧,清风脸煞白,他知道胡不归向来心狠手辣,现在拔出了他的断剑,肯定是要见血了,于清秋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推开清风,看着胡不归,从她从满春阁逃出来,就没想过能好好活下去。 平心而论,于清秋是个美人,她有一双清澈的鹿眼,十分迷离,正所谓未施粉黛,眉梢含情,跟了胡不归走了三天,一身红衣早已经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于清秋不躲,是因为离开胡不归,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于清秋以前,也算是个官小姐,父亲在朝廷官居五品,因上书弹劾了首辅大人征收钱财去制作对付那些半兽人武器的做法,被首辅以勾结乱党斩头示众,家中若干‘乱党’充军流放,无一幸免,于清秋的娘听闻噩耗便撒手人寰了,于清秋被抓到满春阁做了官妓。 那时,于清秋十五岁,逃了,闹了,自杀了,后来放弃了。 因为于清秋终于明白,她没得选。 本来这一生也就这样了,谁知道兵部侍郎的儿子来了,这个贵公子没有别的嗜好,就是爱打人,满春阁的姑娘们不接待,就推到于清秋这里,于清秋脖子被掐住的时候闭上眼睛,她本想一死了之的,但是她没有,她拔出头上的簪子扎入了那人的脖子里…… 鲜血不停的流,于清秋害怕了,她借着这个公子哥的马车逃了出来,不到一天,满城的捕快都在张贴告示搜捕她,于清秋拼了命的躲,躲到了胡不归房里。 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和一个白面瘦弱的少年,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清秋命不好,看人还是非常的准的,清风带着她一起出城了。 出城后,天下之大,她父母双亡,又能去哪里呢? 于清秋厚着脸皮跟在胡不归身后,她在赌,赌这个男人会带她走,可如今,她像是赌错了,于清秋缓缓闭上眼睛,既然如此,就死在这里吧…… 胡不归手起刀落,清风吓得闭上了眼睛。 很不幸,于清秋除了掉了一撮头发,和脖子上破了点皮,一点事也没有。 这方面,胡不归不如于清秋,别看于清秋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发起狠来,胡不归还不如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满春阁待了这么久,于清秋的经历注定让她做不了那种弱柳病花的女子,她比常人更能隐忍,她跟在胡不归身后,能接受他的赶骂和白眼,能和清风啃白面馒头喝溪水,能和胡不归一样躺在阴湿的草地上睡觉,不因为什么,她想活着,她认为胡不归能保她活着! 这种活着和在满春阁是不一样的,有人格的,有尊严的,即便胡不归不开心了说骂几句又如何?比起在于清秋在满春阁不知好多少,她不要太多,能离开那个人间地狱好好活着已经很好了。 更何况,于清秋算死了,胡不归是个好人。 很久以后,于清秋从清风这个大嘴巴得知了胡不归的故事,她看着胡不归,平静的问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杀我,是因为我像你娘吗? “不,除了名字,一点也不像,是……舍不得。” 胡不归说起情话来,也是酸的不行,因为没能杀掉于清秋,胡不归又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胡不归就是不够心狠,手起刀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他看着于清秋视死如归的脸,和直挺挺的脖子,说实在的,这股子狠劲儿和胡不归他娘上峨眉山一模一样,说不像,都是胡不归哄骗自己的假话。 于清秋骨子里和那些烟花女子是不一样的,她活过,也死过,活着的时候,每一天,她都在赌,和自己赌,和天赌,和命赌,这次和胡不归的心赌,于清秋赢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于清秋戳中了胡不归心里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激起了他心里残存的怜悯。 这次过后,最让人欣喜的是,胡不归开始洗澡了。 恩,这是一件好事。 第六章 午夜梦回 今朝之死,实属活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天道轮回,昔日之事,恶人自知,峨眉武当,同流合污,害我夫妇,不得善终,啊哈哈哈哈哈……名门正派……啊哈哈哈……,我本一颗赎罪心,那晓人心最险恶,我怨,旧人趁火打劫,我怨,同门落井下石,我咒,峨眉百年根基风雨飘摇,我咒,武当世代大业无人继承,我若化阴间鬼魄,必毁你们百年基业…… 胡不归惊醒,一身冷汗,这么多年了,他总是能梦见他娘被吊在峨眉,浑身是血的叫喊着,他就在那草丛里看着她娘的眼睛,绝望,怨恨,不甘,复仇! 胡不归的娘是咬舌自尽的。 那日,胡不归的娘上山后,胡夜阑已经奄奄一息了,为了得知丢失的秘籍到底在哪里,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让他‘开口’,胡夜阑是条汉子,且不管他有没有偷秘籍,他只有一个要求-放了关清秋,要说这堂堂名门正派,峨眉也够恶心的,为了让胡不归招认,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尤其看押胡夜阑的还是胡不归她娘以前结伴修行的师兄。 可想而知,胡夜阑的待遇好不到那里去。 这是一个乌龙,很大的乌龙,胡夜阑以为胡不归他娘被抓,就去救他娘,结果自己被抓,胡不归的娘知道胡夜阑被抓,结果去救自己的夫君,一起被抓,正应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峨眉武当找了八年多的两大叛徒,自己乖乖送上门来了,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峨眉要秘籍,胡夜阑说没拿,胡不归的娘说,当年拿了,但秘籍是里面是空的,被人掉包了。 这话说出去,鬼信,可胡夜阑被打的奄奄一息,胡不归的娘急了,说:你们不信,我带你们去找那本空秘籍。 到手的肥肉,哪能放走,反正任胡不归的娘怎么说,峨眉二位掌门就是不信,就是要秘籍,现在就要!没有,你夫君就走不了。 胡不归的娘拿不出,她也没见过真的,造假都没办法,那能怎么办?打!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两大掌门都健在,任你更厉害,刀就架在胡夜阑脖子上,你能怎么着? 胡夜阑看着自己家个媳妇被逼上了绝路,鼻涕眼泪一把的哭道:“秋儿,不必和这些贼人说话,今日横竖都是一个死,你不要管我!” 胡不归的娘说什么也不肯,胡夜阑急了,喊道:“你若不跑,我死在这里!” “你敢!” 胡不归的娘边提着剑打斗边喊,眼看就要逼近胡夜阑了,峨眉大掌门轻用功飞到胡不归娘的面前就是一掌,胡不归的娘接连退了好几步,口吐鲜血,胡夜阑本就身受重伤,又被人死死擒住,动弹不得。 仇恨往往能爆发出你意想不到的能力,这句话是真的。 胡夜阑以前好歹也是个有慧根的人,别以为这八年他们净生孩子带娃去了,为了避免遇到峨眉和武当的弟子追杀,他和关清秋自创了一套剑法,这剑法以武当的真武荡魔剑法和峨眉的梦绿枪相结合,既有着真武荡魔剑法的力,又有梦绿枪的巧,他们做到了女子亦可以学大武,男子亦可以使轻剑,还不需要两者结合打斗就可以发挥出它的威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创的这套剑法是用来克制真武荡魔剑法和峨眉的梦绿枪的。 他们把这套剑法命名为燕轻十三式。 燕轻十三式的卷,绕,挑,扫,每一招都是针对武当和峨眉的,胡夜阑逃离了自己本派,倒也没想杀自己师兄弟,夫妻二人只盼着能不受牵制被抓所以绞尽脑汁儿想出了这么这么一招。 关清秋起身,擦干自己嘴角的血迹,眼神尽是戾气,她握着剑使出了燕轻十三式,峨眉弟子开始招架不住,关清秋是拿命在打的,又处处牵制着他们的剑法,这些弟子觉得小命要紧,打不过自然就退了。 关清秋浑身的鲜血,衣服早就染成了褐红色,整个人阴郁的像地狱的使者,曾经与关清秋修行的弟子不甘心,拿着剑暗自割胡夜阑,意图让胡夜阑叫出来,好叫关清秋分心。 胡夜阑紧紧咬住牙,就是不吭一声。 砍到第七刀的时候,胡夜阑流血过多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整个人瘫了下去,关清秋嘶吼一声,越发杀的勇猛,一时之间,峨眉弟子死伤惨重,峨眉掌门见事态超出了控制,出手制止,关清秋已经失去了理智,每一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们只能将她逼开,却不能伤她,最后关清秋杀到曾经的同门面前,剑尖直入心脏。 “相公!” 她跪坐在胡夜阑的身边,抱着他越发冰冷的身体。 峨眉弟子纷纷停下,胡夜阑伸出血手,抱着胡不归娘的脸:“傻,真傻。” 关清秋封住胡夜阑的穴道,哭道:“相公,你忍住,我带你走。” 走?哪里走的了,胡夜阑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就撒手人寰了。 关清秋撕心裂肺的大哭,她抱着胡夜阑的尸体,声音尖锐苍凉,不过一会儿,她一只手抱着胡夜阑,一只手从同门尸体拔出了剑,然后呆呆的说道:“相公,你别着急,我给你报仇,你别着急,你等我。” 关清秋放下胡夜阑,起身又把剑插进去那同门的身体里,峨眉弟子个个看了她现在走火入魔的样子,心底里生出重重的寒意来,只见她把剑拔出来又插进去,拔出来又插进去,剑把皮肤割裂的声音格外渗人,关清秋杀红了眼,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可言? “还不快给我拿下这孽徒! 眼看大家纷纷后退,峨眉二掌门发话,关清秋抬起眼皮,露出骇人的目光,凶狠的盯着众人,似乎想把每一个人的脸都记下来,大家被她吓住了,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大掌门见势大骂道:“废物,我来!” 那峨眉掌门也不带刀,一个纵身,对着关清秋发出一掌,关清秋拿起剑对上去,那掌门轻巧一闪,剑落空,关清秋反手对上掌门的手,被硬生生震退了三丈之远,论枪法剑法,那掌门未必比得过燕轻十三式,可若比内力,不过二十出头三十不到关清秋还差很远。 一掌下来,关清秋一口鲜血喷出,那掌力至少有八成内力,甚至十层,之前一掌打过去,虽然打得关清秋吐了血,却也没真用功力打,想试探一二吗,现如今这一招已经是计划好的,他断定关清秋会反掌打过来,所以他接住了,那掌门想一招致命!姜还是老的辣,关清秋这一被算计,左手隐隐发麻,掌门得意一笑:“还不给我拿下!” 众弟子一看时局逆转,纷纷上前,不到片刻,关清秋抵抗挡不住被抓,大掌门下令杀无赦,二掌门拦住,鬼魅一笑:“且慢,这孽障招招破我峨眉功法,想必是研究出一套可以克制我们的剑法来,我们尚不知其是否留有后招,是否将那招式告诉旁人……或者……八年,难免不会有了子嗣,斩草要除根,咱们何不将她吊在我峨眉青峰顶,倘若有人来救,我们就……” 其心之毒,昭然若揭,关清秋知道自己不能再连累自己儿子,正想自断经脉而死,那掌门迅速上前封住了她的内功:“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夫妇二人盗走了我峨眉功法秘籍,宁死不交,现如今居然走入歪门邪道,练出此等辱害师门的功法,简直罪该万死,将此孽障拉下去,吊在青峰山顶,不准喂食,不准放归,到死为止!” 鬼谷子得知消息的时候,吓得拖着胡不归就跑,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峨眉这是要引胡不归过去救他娘,胡不归看穿他的心思,先是流泪,然后问道:“我爹娘,是不是已经死了。” 鬼谷子看着他一张尽是泪水的小脸,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你爹已经……去了,你娘现在被吊在峨眉青峰山顶,也快……” “鬼爷爷,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胡不归跪在鬼谷子腿边哀求着,不是鬼谷子不想救,他实在救不了啊,他又不是练武功这块料,打不过啊。 “一归啊,你鬼爷爷也没有办法啊,那峨眉创立门派以来,高手倍出,我不是不想帮你,你鬼爷爷年纪大了打不过他们。”他说的这是实话,鬼谷子扶他起来,也是一脸无奈。 胡不归不听,他转身就要自己去救,鬼谷子一把捞住他:“不行,你不能去,他们设好了陷进就等你去呐!” “你放开我,放开我。”胡不归只是一个小孩子,他的世界里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爹和娘,毕竟亲疏有别,鬼谷子的痛和他的痛不是一个级别的,胡不归用自己那点点力气和鬼谷子反抗,可他实在太小了,实力相差太大,到最后,力气也花光了,眼泪也流光了,只能在鬼谷子怀里干嚎。 在鬼谷子的监视下,胡不归得抗争就是不吃不喝一直鬼哭狼嚎,鬼谷子守在房门前,不让他出去一步,胡不归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绝望。 到了第二日,胡不归肿着眼睛站在鬼谷子面前:“至少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娘现在好不好可以吗?就去看一眼,你不是会内敛术,你教我一点,不会被人发现的……鬼爷爷,我求求你……” 胡不归从昨日拼死抵抗变成哀求,瘦小的身子轻微的颤抖,鬼谷子看着他:“我迟早要被你害死!唉……” 第七章 逃亡之路 胡不归惊醒的时候,于清秋也醒了,她诧异的看着满头大汗的胡不归,二人目目相对,几乎是下意识的,于清秋避开了那目光,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睡了。 胡不归扯下腰间的酒壶,连喝了大几口酒,才使着自己清醒过来,这些年,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反反复复的梦,他总是梦见她娘临死前的眼睛和说过的话。 不知为什么,那日天气格外的好,鬼谷子带着他从荆棘里穿过到了青峰顶一处草丛里,与胡不归的娘被吊的地方还有很远,鬼谷子说不能再近了,到时候气息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胡不归的娘被挂在四丈高的钟台上,浑身是干枯的血迹,许是感应到自己儿子来了,关清秋艰难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可搜寻了半天无果,关清秋丧下头准备流眼泪,忽然看到前方有个黑点动了一下,她拼命睁开眼睛,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然后,她最后一次看见了自己泪流满面的儿子。 巡逻的人紧密的关切着,鬼谷子死死抓住胡不归,关清秋倍感欣慰,她撑到这个时候,就是想说最后几句话,关清秋艰难的张着嘴:“今朝之死,实属活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天道轮回,昔日之事,恶人自知,峨眉武当,同流合污,害我夫妇,不得善终,啊哈哈哈哈哈……名门正派……啊哈哈哈……,我本一颗赎罪心,那晓人心最险恶,我怨,旧人趁火打劫,我怨,同门落井下石,我咒,峨眉百年根基风雨飘摇,我咒,武当世代大业无人继承,我若化阴间鬼魄,必毁你们百年基业……” “儿子,爹娘有错,死了活该,但是峨眉不讲道理,构陷我与你爹,甚至用卑鄙的手段害死我们,我本不想你牵扯在内,希望你远远的,但是武当不讲道义,峨眉这些道貌岸然的假君子,居然还想斩草除根!儿子,你要记住,娘是为你而死,你要报仇。”这是关清秋真的想说的话,她死死的看着胡不归,报仇,一定要报仇! 关清秋咬舌自尽。 胡不归想上前阻止,鬼谷子捂住胡不归的嘴,一掌打晕,抗着他走了。 关清秋死后被晾晒了三天,鬼谷子带着胡不归跑了三天,从嘉州跑到自己老窝雍州,胡夜阑夫妇的尸体被扔在荒山野岭,任由野兽咬食。 胡一归改名胡不归。 这是一条不能退的路。 胡不归流干了眼泪,不吃不喝了三天,晕厥了过去,又过了三天,他开始进食。 胡一归死了,现在是胡不归在活着。 二十多年,胡不归想不通,他根本想不通,一夕之间,他的家支离破散,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变成心里只有仇恨的混子,他恨,他怎么能不恨! 胡不归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于清秋,他觉得那一刻没把她杀了,是件坏事…… 清风睡得沉不知道做日又是一件小插曲,于清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和清风各说各的,完全不理会胡不归不满的脸色。 他们一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足足走了十日,到了雍州城,哪知道城门口盘查人口,于清秋杀了人,心虚不敢往前走,胡不归不管她,清风拉着她的衣袖领着她往前走。 你们是一伙的? 盘查的官爷挑着眉,看着这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胡不归不屑与他搭话,于清秋害怕暴露自己,这种大任就落到清风身上了,他说:“官爷,我爹娘都是哑巴,我们是进城寻亲戚的。” “哑巴和哑巴生的儿子会说话?啊哈哈哈……” 胡不归发誓,要不是扛不走清风和于清秋,他保证一刀结果了这个穿着红胖子。 于清秋听到爹娘二字,嘴角抽搐了好几下。 “官爷,是小的命好。” 那官差又是轻蔑一笑,三人总算有惊无险的进城了。 这十日风餐露宿,清风快疯了,他哀求胡不归:“师叔,咱们找个客栈好好歇息会儿吧?” 于清秋虽然没说话,却也满怀期待的看着胡不归,那些啃馒头吃野果的日子她实在过够了。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们用得着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避追查?胡不归没个好脸色出言讽刺,说的于清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清风也听出挖苦的味道来了,可自己又没钱只能依靠胡不归了,他赔笑道:“师叔你不累吗?咱们好歹认认真真洗个澡嘛……” “你有银子?”胡不归讥笑。 于清秋不敢说话,清风无奈的看着她,胡不归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说道:“等着。” 片刻没了踪迹,于清秋想喊住他,清风制止她:“没事,他去给我们‘弄’钱去了,安心等着。” 这事儿还是清风有经验,每次胡不归消失的时候,第一,他去这地最好的酒庄偷酒去了,第二,他找了一户有钱的人家拿些小钱。 清风曾经问过胡不归:“师叔,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每次不多拿点钱出来?” “要那么多干什么,够你吃的。” 后来清风知道了,他师叔平时穿的这么破破烂烂,钱多惹是非,别人就知道是偷的了。 清风不知道的是,那些有钱人家的银锭子是标了记号了,要是掉了几个,看守银库的人就得挨罚,或者失去生计,而且拿了这些银锭还不好花出去,所以一直以来胡不归都是拿着碎银子,他可不希望官府张贴出捉拿江洋大盗胡不归的画像。 胡不归的名号是武当峨眉的死对头,不是一个贼。 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是相当明白,更何况之前都是一个人,喝酒又不花钱,胡不归对银子这事没在意过,自从清风这个米虫来了以后,出门在外,没钱不行。 胡不归回来时,于清秋和清风坐在酒楼的石板上,看着胡不归来了,两人纷纷起身,嗷嗷待哺。 胡不归带着他们找了一个客栈,一家三口的身份是清风说的,胡不归只有要了一间房,三人沉坐了一会儿,胡不归对着于清秋喊道:“我们先去吃饭。” 随后拿出一个布袋扔给于清秋:“一个时辰,我们回来,你收拾好。” 于清秋打开布袋,里面都是些碎银子还有铜板,她握在怀里,久久说不出话。 胡不归避开她的目光,毕竟男女有别,于清秋也很想洗个澡了吧……或者说……那些钱够她一个人生活了。 清秋没跟着胡不归去吃好吃的,两人反而找了一个湖在搓澡。 两人洗完澡,直接回客栈了,于清秋叫掌柜的送了饭菜后,就坐在屋内等他们,胡不归看着她,没说话,清风趴在桌子前先是闻了闻,然后恭敬的喊道:“师叔,我可以吃了吗?” 胡不归瞥了他一眼,点头默许。 清风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夹菜,什么菜都夹一点,直到碗已经堆满了,才开始扒饭。 于清秋咽了一下口水,她是有些欣喜的,至少胡不归回来了,没带着清风偷偷地走,于是她行了一个礼,说道:“胡大侠,吃饭吧。” 这是于清秋第一次主动和胡不归说话,胡不归先是一愣,然后恩了一声,坐下桌来,不瞒说,这三人这么看起来还真像一家三口。 饭后,清风提议出去走一下集市,胡不归不准,清风苦苦撒娇求通融,胡不归瞪着他:“再过两个时辰就宵禁了,明日一大早要动身去江南,你别多生事端!” “师叔。”清风似乎不满,发出抱怨的声音,胡不归把剑擦了又擦,然后用长布裹上,他听见清风这么埋怨,抬头问于清秋:“你也想去?” 清风使眼色,于清秋点头,胡不归面不改色:“一个半时辰,必需回到住处。” 于清秋脸色露出欣喜的神色,正想道谢,小孩心性的清风不耐烦的拉着于清秋赶紧出门。 二人出门回来时,一脸满足和笑意,清风开心是因为他吃到了糖人,于清秋开心,是因为她给胡不归买了一套新衣服。 胡不归盯着那衣服,皱了一下眉头,也没有说话。 入睡的时候,胡不归和清风睡地上,于清秋睡床上,除了清风,二人一夜未眠。 胡不归越来越后悔自己没有杀了于清秋,而于清秋张嘴想叫他们上床睡又怕太轻浮,怕胡不归看不起她的出身,又不敢说。 倒是清风睡的沉,还一度有些鼾声传出来。 清风是个神奇的人,明明是胡不归带着他千里迢迢寻亲,但是他满不在乎,好像是胡不归在逼迫他去寻亲,在清风眼里,那个把他偷出来的苏连波才是他亲爹。 胡不归问他:“你不恨你爹?” “我觉得我过得很好,爹对我也很好,我没有什么觉得不公平的,爹对我像亲生儿子,养育我到现在,我无爹也无娘,我只认他是我爹。” 苏连波还是赢了,这就是最大的报复。 胡不归有时候想,自己娘叫自己报仇就没想过他会死吗?难道就没考虑过胡不归的将来会在仇恨里度过一生吗?直到胡不归杀了峨眉第三个弟子的时候,胡不归想通了,这仇,必须报!与其窝窝囊囊一辈子,还不如快意恩仇好。 胡不归的娘在给胡不归一个希望,她希望胡不归活着,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是活着比较好。 第八章 情愫暗生 在很多事情上,清风都比胡不归看得开,甚至很多时候,比胡不归还看得透,当然,胡不归是不承认的。 第二日一早,三人早早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客栈,那掌柜的却笑道:“客官不如用完饭再走?” 胡不归知道不对劲了,他向清风使眼色,而后对着掌柜说道:“也好,即便如此,你送些酒菜上来。” “好好好,我马上让厨房去给你做。” 退回到房间,清风轻轻推开窗户,从窗户缝中看到店小二望着这边,他哭丧着一张脸:“师叔,怎么办?” 胡不归瞧了一眼于清秋:“还能怎么办,逃呗。” 又是一口窝囊气,胡不归恨不得把自己的武功分一半给这两个大累赘,他没好气的用食指挑开窗户:就凭一个店小二?“我们先上屋顶。” 期间于清秋一言不发,此事因自己而起,他们也是受自己连累,可她又不想逞英雄被抓,只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胡不归朝着清风伸出手,清风一个跨身上了胡不归的背,一气呵成,胡不归打开窗户盯着那店小二,目光凶狠,面目可憎,店小二被吓得冲回了客栈内,胡不归背着清风,运着一口气,带着清风上了房顶,他四处张望,瞧见不远处有个马厩,对着清风吩咐道:“我们去哪里抢两匹马,立即出城!” “师叔,清风姐姐……” 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有闲心去管别人。胡不归瞪了他一眼,清风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大有你不不管就不是人的意思,胡不归反手摸着剑柄,无奈的叹气。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胡不归推搡了他一把,客栈底下已经聚满了衙门的人,胡不归看着不远处红色的人影,不屑冷笑一声又回到房内,于清秋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胡不归不耐烦的伸出手,示意她上背。 于清秋呆在原地,似乎还没有缓过来,门外已经好几个人影,胡不归皱着眉头:“你再耽误一刻就自己死在这儿!” 胡不归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界点,他是武林豪杰,又不是老母鸡! 于清秋的手抓住他的肩膀,胡不归身后的剑硌的她痛的皱起了眉头,又不敢多声,胡不归一只手揽住她腿,一只手抓住于清秋挂在他脖子上的手避免被她紧张之余勒死。 由于城内房屋大抵接连而造,清风爬到马厩并没有费了大多时间,但是马厩有人看守,他没敢下去,胡不归带着于清秋用轻功到了清风面前时,捕快了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也紧跟了上来。 胡不归拔出背后的剑,往守着马厩的人脚下扔了过去,那马厩小厮吓得一脸大汗,因为那剑虽是断剑,可也划烂了他的裤脚硬生生的嵌进脚下的石板中,这大爷他惹不起,惹不起! 下去。胡不归吩咐于清秋和清风,于清秋这个关键时候出来添堵了:“我不会骑马……” 清风小小年纪会骑马是因为跟着苏连波长期漂泊在外,渐渐学会的,可这于清秋没被抓进满春阁之前是个小姐,平日里就读读书绣花,后来被迫在满春阁里,也就是陪客弹琴唱曲,压根没出过门,吃苦归吃苦,骑马是真不会,而且马那么大,她又细胳膊细腿,只怕一不小心就会被马儿踩在地上骨头都得给踩断! 雍州的捕快也已经上了房顶,胡不归不屑了看了他们一眼,跳下去把剑拔了出来,又登上房顶,整个动作不过片刻,清风拉着于清秋往后退,刀剑无眼。 于清秋看着清风面无惧意,她不明白这个时候了,一个这么小的人却能淡定自若的面对这一切,于清秋的经历也算不平凡了,尽管她杀过一个人,可那时候也是从脚底凉到心,浑身都在发抖。 她看着那个不羁的男人,看着这个过分沉稳的小孩,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们? 于清秋没见过胡不归的剑法,她自然不知道胡不归的剑有多锋利,又有多快,清风倒是担心起这些接到通知来追捕他们的捕快们,就连峨眉和武当都拿胡不归没办法,就他们几个,胡不归都不够玩的! “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交出那个女人,否则刀剑不长眼,砍死犯人那是常有的事儿!”带头的捕快恶狠狠的威胁着。 捕快抓人靠的是威严,实际上本身不会什么功夫,只要你长得结实,会些拳脚,再打通一下关系,你就可以做捕快,胡不归不一样,他从小跟着胡夜阑学武,后来又跟着鬼谷子练轻功和内敛法,再加上胡夜阑留下的燕轻十三式,说胡不归是一绝的高手也不为过。 胡不归其人天性聪慧,静脉通畅,内功也是非常的扎实,后来与峨眉武当的缠斗中,积累了很多实战经验,慢慢的自己悟出了一套非常厉害的剑法,胡不归将那剑法为‘求生绝’。 意味,哀求欲死,绝地逢生。 胡不归没用燕轻十三式,更没用求生绝,他只是使出了平时练习了无数次的真武荡魔剑法,这剑法他使的也并不熟练,但片刻后,雍州城内数十名衙内,手脚负伤,血流不止。 胡不归站在屋顶,看着倒在地上的喽罗们,将原本包裹剑鞘的长碎布扯开,擦拭剑身,清风已经上马,众人纷纷让路,胡不归提着于清秋的腰带将她举上马,而后自己坐在于清秋身后拉着马缰,他转头看着清风说道:“想必此刻知府得到了消息,定会封锁城门,得赶紧走。” 清风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往城门方向狂奔,其余众人见状,也不敢拦着,胡不归一拉马缰紧紧跟在清风后面,于清秋被胡不归揽在怀里,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感觉,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 人太亲近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生死与共的错乱感,那么一刻,于清秋心里产生了空前的依赖感,以至于她坐在马背上身子微微靠在胡不归身上都不自知。 胡不归身子一僵,看着于清秋黑色的长发,此时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他倒也没有推开于清秋,清风勒住马,前方有围栏过不去,他掉头看着胡不归:“师叔,怎么办?” “闯过去!” 胡不归十分有底气的喊道,守城的士兵将士眼看着情势不好,也顾不得等令关城了,立马大喝:“有人意图闯城门,关城门,快!快!” 众人纷纷躲到一边,生怕自己被马踩死,清风得到胡不归的回应有了底气,拉住缰绳将马调转方向往后走了几步,接着胡不归拿着剑鞘往他的马屁股后面狠狠一拍,随着马的的一声嘶鸣,往城门口冲了出去。 此时于清秋终于清醒过来,生生的咽了一下口水,双手紧紧的抓住胡不归的手,就那么一下,马儿越过栅栏,冲散城门口把手的官兵,出了城。 于清秋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还惊呼了一声,缩到胡不归怀里。 清风半刻不敢停歇,虽然手也磨破了皮,屁股被颠的非常痛,没有胡不归的允许还是不敢停,三人足足奔出去上百里,夜色将至,胡不归勒住马,清风累到从马上摔了下去,胡不归瞥了一眼,见其并无大碍,也不管他,自顾下了马,于清秋也是腰酸背痛的,见胡不归没理她吗,正打算艰难下马,后背一双手将她一提,放在地上。 于清秋看着邋里邋遢的胡不归,连忙道谢。 胡不归没看她,也不管躺在地上的清风,拉起他的那匹马和他自己骑的那匹往另外一个方向赶。 师叔,你把马儿放走了,我们怎么赶路啊?清风被于清秋扶起来,一脸的灰尘和草屑,于清秋心疼的帮他擦去脸上的秽物,也不去看胡不归。 胡不归白他一眼:“马蹄印会促使他们找上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日步行去江南。” 这种氛围,清风的肚子响的很是时候,接连着,于清秋的肚子也响了,胡不归挑眉,于清秋脸红的别过头,清风抓着头傻笑:“师叔!” 胡不归活了大半辈子,下河捞鱼这种事自然难不倒他,那柄断流鸾剑上午还在伤人,现在成了刮鱼鳞的菜刀,胡不归赤脚站在溪水里,动作熟练的刮着鱼,于清秋给清风包扎好之后,默默的看着胡不归。 胡不归其实是长得很俊俏的,只不过常年不打理自己,胡子拉渣的,衣服也就是那么一套,又不洗,烂了也不缝补,看起来总是过份寒酸,但他身形高大,双目有神,浓眉高鼻,仔细看起来,还是非常英气的。 胡不归感觉到于清秋盯着自己,目光扫过去,于清秋低着头拾火,小心思被看穿,窘迫到耳根发烫,胡不归不蠢,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低下头继续清理鱼的内脏,只有清风,不合时宜,暧昧的笑了。 三人将鱼放在火上烤,等熟的过程中,胡不归拿出酒喝了一口,递给清风,清风半信半疑的掂了一下,在胡不归的默许下喝了一口,立马酒的味道涌上鼻头,他呛了好几口,将酒袋扔给于清秋。 于清秋又是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闭上眼猛的喝了一口,也是呛的不行,胡不归笑了。 这是胡不归第一次笑,胡不归笑的时候眼睛眯起,嘴巴长的夸张,配上凌乱的头发,活像个疯子,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总归是没错的,因为于清秋觉得那是胡不归一生最好看的时候。 第九章 江南之好 就是那么一笑,于清秋着了魔。 清风已经睡下,于清秋躺在清风旁边,背对清风侧卧着,她的手紧紧抓住被当做枕头的包袱边,心跳的剧烈,于清秋心烦气躁的转过身,胡不归躺在不远处看着她,于清秋僵在原地,她看了一眼清风,轻轻起身将身上的衣服加盖在清风以后,走到胡不归身边,俯视着他。 胡不归伸手,于清秋盯住他,僵持了一刻,胡不归没放下手,于清秋的眼睛也没离开过胡不归的脸,终于,于清秋伸出手握住了胡不归的手,躺在了他的怀里,清风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子,把背留给了他们。 睡吧。胡不归摸着她的头,格外的温柔,于清秋死死的怀住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从来没有过这般奇异的感觉,于清秋在满春阁,什么人没见过?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风流才子,但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安过。 女人总是脆弱许多的,在胡不归并不好闻的衣服下,于清秋又留下了一样东西,眼泪。 于清秋是个奇怪的女人,她看似柔弱,却杀过人,她不会骑马,却能跟着胡不归穿山越水,她甚至死死的跟着胡不归,坚信胡不归能改变她的命运,这个女人很不一般,因为胡不归喜欢她。 清风在给胡不归刮胡子,一大早,胡不归在河里洗了澡,换上了于清秋买的衣服,还使唤清风给他刮胡子,于清秋醒来时,就看到清风拿着剑在胡不归下巴出刮擦着,胡不归闭着眼说道:“这头可值钱,你小子可别给我废了!” 于清秋收起身上的衣服,示意清风将那剑给她,于清秋的手是和清风不一样的,细腻,柔软,那指腹摸在胡不归脸上的时候,胡不归猛然一睁眼,看见于清秋素净的脸,他是仰着的,看到的是于清秋的下巴和嘴唇,于清秋小心翼翼的刮着多余的胡子,胡不归喉结滚动,整个山谷里都是别样的气息,清风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胡不归没听见,于清秋也没听见,这二人已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清风又是一声咳嗽,于清秋看了他一眼,虽然感到不好意思,脸微微红,还继续为胡不归清理着脸颊。 胡不归梳洗过后,整张脸露出在外,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十分英气俊俏,但比起当年的胡夜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儒雅,毕竟胡夜阑师出名门,看起来很是正派,胡不归身上总是有股子邪气,说不上来的邪气。 总而言之,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就对了,于清秋那种觉得胡不归是好人的感觉也不知从何而来。 休息足够了,三人又继续赶路,不同以往的是,清风走在最后面,胡不归和于清秋并走在一起。 清风咬着杂草,心里愤愤不平,要不是他竭力挽留于清秋,胡不归能有媳妇儿吗?现在是于清秋不理他了,胡不归也不理他了,他才是主角好吗?苏州他都不想去了! 许是想起来清风的存在,胡不归掉过头大喊一声:“跟上。” “来了。”清风心愤愤不平的回道。 雍州城内的知府气急败坏,人也没追到,上头逼的又紧,师爷颤巍巍的走上前:“老爷,今日从芥子帮探听到消息,那日打伤衙门里的人叫胡不归,不归属任何一派,好像和峨眉武当还有点恩怨,他身旁有个小孩,是他师兄的孩子,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他们一行人往江南道方向去了,老爷,您不是……还有个学生在那里吗?” 知府斜眼看着自己的事师爷,眼神一冷,忽然笑起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爷放心。” 于清秋的画像已经被画了千百张,各城各府都贴着是。 区区一个侍郎的儿子值得这样大动干戈?我告诉你,值得,为什么?这侍郎是当朝孟贵妃的父亲,是皇帝陛下的老丈人,而孟贵妃刚刚为皇帝陛下诞下第一个龙子,于清秋杀死的,是未来皇后的亲弟弟,是当朝国丈爷唯一的亲儿子,这事情大了去了。 更何况,这国丈爷还是兵部侍郎,于清秋招惹的麻烦和胡不归报仇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胡不归深居简出,每每挑事,不过有点‘比试’的意思,不牵扯到利益化的东西,更何况是峨眉武当私人恩怨引起的,除了有恩怨的峨眉武当,武林人士断然不会去管,但是于清秋得罪朝中权贵,而朝廷结党者居多,各州府为了巴结国公爷自然要不留余力的追捕这个罪恶滔天的女犯人,更何况,兵部上头也派人下去抓人了,这雍州知府眼看着到手的肥肉跑了自然是不甘心,不得已花了大价钱,从芥子帮买来消息,势必要将这些这‘贼人’拿下。 而这边,胡不归等人走了三天,到了江南道,一进城,胡不归自然是要去‘取’些东西的,清风照例和于清秋在城内客栈外等胡不归,与往常一样,胡不归到江南道最有名的酒楼里先装酒,将酒袋装满后,又顺便‘拿’了一些碎银子。 这次三人找了一家不起眼客栈住下,清风与胡不归出门寻吃的,于清秋洗澡。 清风买了许多糕点和糖人,人多口杂,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买了东西就回客栈了,胡不归和清风洗澡,他帮着胡不归擦背,看着肩肘处的刀口,崇敬的问道:“师叔这些伤是与人比武时留下的吗?”屏风后正在缝衣的于清秋听到了,停下手里的针线准备听胡不归‘讲故事’,但是胡不归只是说道:“赶紧洗,只能在这里停一天。” 于清秋看着屏风后模糊的人影,手又拿起针线继续缝,胡不归照样扔给于清秋一个钱袋,钱不多,买吃的花了一部分,于清秋仔细的收好,像是习惯般。 清风边穿衣服边说道:“师叔,刚才回来是听旁人说道,今天是集会,外面定会很热闹……” “休想。”胡不归拒绝了清风抛过来的出去玩的信号。 现在清风说话不管用了,他转头望着于清秋,乞求她向胡不归说说好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通缉犯,一个‘武林败类’,还妄想出街游玩,胡不归叹气他年纪太小,还不懂自己的处境,只意图享乐,不知所谓! 于清秋觉得胡不归说的对,故意忽略清风的眼神,清风丧气了,但是又不敢反驳胡不归,于是直接对着自己的清秋姐姐说道:“清秋姐姐,要不我们自己去呀?好不好嘛……” “这……”于清秋看着胡不归的脸色,可清风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一时之间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不敢回应清风。 清风的小聪明用的正是时候,胡不归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跟着这两个人出门,雍州的事情压根就没影响到清风一分一毫般,他自顾的往前走,东摸摸西摸摸,之前跟着自己老爹,清风过得可是滋润,那里像这般躲藏?所以他非常不喜欢被束缚着,一下子出了门,就跟恶狗捕食一样。 他总归是喜欢外面的未知的一切,胡不归深山老林里待久了,每日除了练武就是和峨眉武当那些蠢货捉迷藏,日子一长,也就不喜欢外面了。 “清风是小孩子,他总喜欢外面的。”于清秋替清风辩解。 胡不归皱着眉头:“你呢?” 于清秋心一顿,偏头看着他,挑担的小哥没看见眼瞧着就要撞过去,胡不归拉了她一把,将他拉到跟前,两人举尺之近,于清秋埋下头:“我……自然随着你走的。” 胡不归放开他的手,继续跟在清风后头,于清秋不知自己是否说错话,又不知为何说错,但是忽然沉默起来又有点怪,于是找话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的名字同你娘……一样,你可以叫我寒烟的,这是我在……满春阁用的名字……” 关于胡不归的故事是苏连波多嘴告诉清风的,又是于清秋好奇问清风的,胡不归背一僵,一时之间也没回于清秋,于清秋非常不安的跟在他后头,他是嫌弃他过往在那种地方待过么? 清风是爽快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心满意足的的回到客栈,可胡不归和于清秋之间的气氛又变了,清风往地上铺被子,于清秋僵持之下开口说道:“不如我们挤一挤吧,夜深天凉了,地上湿气重。” 清风诧异的看着胡不归,见他没做声,又将地上的被子拾起,放到床上,自己也爬上床,胡不归合着衣服躺在最外面,油灯灭掉,屋内一片漆黑。 于清秋伸出手抓住胡不归的衣角,悄悄的往他身边挪,胡不归一个翻身,将于清秋卷到床外沿,脚蹬被子将二人身子盖住,于清秋的头被压在他的下巴下,她又是往胡不归胸口方缩了缩,隔壁的清风恨不得将自己打晕过去,他实在受不了,于是他拉着自己的被子贴在墙边便一动不动了。 “清秋便好,无需改变。”胡不归说道。 于清秋想必也不 第十章 清秋断指 于清秋收拾包袱准备动身,清风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离苏州越近一份,清风心里就越烦闷。 这见自己亲爹娘又什么烦闷的?不是清风不识好歹,自己从小到大都归另一个老爹带着,而且这老爹对自己也是好的没话说,至少在这十年间,他是苏连波的儿子,苏州那边的爹娘不过是个陌生人,不管对他有没有亲情,是否像苏连波一样对自己这么宠爱?有没有在他离开后又有了新的儿子?这些清风都没个数。 清风心里直发慌,他看着那个擦剑身的男人,胡不归对自己不算好,可那也是自己师叔,而且相处这么久了,这人其实也不错,清秋又看着于清秋正在整理包袱的背影,心里又想:清秋姐姐待我也好,一直将我作自己亲弟弟看。 思绪再三,清风下了一个决心,他对着胡不归说道:“师叔,我要去茅厕!” 胡不归横了他一眼,意思是就他事多,清风赶紧溜出房门,但去的方向可不是茅厕。 直到一刻钟后,清风还没回来,胡不归暗叫不好,方向不对,于清秋也慌了,胡不归对着她说道:“你暂且在这,我去寻他。” 胡不归走遍了糕点糖人的摊贩询问,皆无果,他当清风还想在这江南道玩不肯离开,便回到客栈,一到客栈,胡不归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飞速走到房内,于清秋早已经不在,方桌上茶杯压着字条:“若要人,白银一千两。” 胡不归捡起那根满是血迹的尾指,眼神愈发冰冷,要说这人也忒没眼力劲,胡不归是谁,你向他勒索?还给他一根手指头向他勒索?胡不归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这次是真的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 一千两银子,胡不归随便去个大户人家,便可以拿到,但胡不归不去,他抓住一个芥子帮的帮内成员:“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不知道。那小乞丐瑟瑟发抖,胡不归揪住他的衣服提到面前:“我的剑听不得废话!” 胡不归一把将他扔到地上,慢悠悠的解用来包裹剑身的布条,黑夜里,胡不归的剑一点一点的露出来,寒光闪闪,那小乞丐直咽口水,吓得屁股往后退了好几步:“大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哐当一下,胡不归已经将剑插进地里,他走过去,附身看着那小乞丐,眼看他已经吓得不行了,还是什么也不肯说,胡不归皱着眉无奈道:“你们帮派门规是告诉你们连命也不要吗?” 他拿出些银子扔到小乞丐身上,只觉得头痛,胡不归不想杀他,但又需要他的消息,胡不归恼怒的青筋凸起,那小乞丐手抖的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银子说道:“大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锱铢门的门主出门了,现在是大公子当家,又听说大公子昨日带回去两个生面人,一个女的,一个小的……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胡不归看着他,一双眼睛十分锐利:我不是要听这个? 小乞丐懵了,看着胡不归的鹰眼,吓得赶紧说道:“大公子在城西,他原本是雍州城知府的门生,据说他十分敬重自己的老师……” 愚蠢,胡不归暗自骂了了一句,提起剑直奔西城。 手指是于清秋的,清风偷跑出去还没半刻,就被抓了,他原本只是想躲起来,让胡不归在这里再待上一两天,兴许胡不归觉得这里不错就不想走了,结果一出门被别有心机的人逮个正着。 江南道是个好地方,此处为各州来往的纽带中心,也是天下经商者聚集的地方,江湖人称锱铢门,锱铢门里虽然有众多官宦亲眷和武林人士加入,却不是武林那般好争斗,他们既不参与朝堂斗争,也不允许武林厮杀,在这里,只要有银两,就不会有问题,当然,看似这样。 锱铢门的门主叫慕容详,年轻的时候打的一手好算盘,做起生意来也是风生水起,很是厉害,但他最厉害的还是他的关系,上到朝廷,名门,豪派,下到流氓,乞丐,就连和玄冥也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慕容详在这些人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又因其生意做得十分出色,家财万贯,人称黄金小算盘。 后来慕容详成立了锱铢门,做了锱铢门门主,在江南道称霸一方,就算江南的知府也要让其三分面。 正因为如此,慕容详的儿子慕容麟自出生后,花团锦簇,戴星捧月,众人无不对其言听计从,百般讨好。 慕容麟的性子极为刁钻,且为人毒辣好斗,甚至不允许其母再生孩子夺了自己的宠爱,小小年纪就千万百计的阻止自己父母在育,也是如此,慕容详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儿子,觉得这孩子心术不正,迟早得连累自己,但是也拿他无可奈何,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办法,即是又爱,又恨,所以对待慕容麟时好时坏,而那时雍州现知府曾是慕容麟的老师,对慕容麟关爱有加,取得了慕容麟的信任,潜行中代替了慕容详父亲的角色,所以后来慕容麟花了大价钱,让他这个老师做了知府。 当慕容麟收到自己老师的来信时,十分欣喜,本来父亲的生意不让他插手,他整日里闲着也无事,听说自己的地盘来了一个通缉犯,老师说要自己帮忙拿下,慕容麟二话不说就去办了。 要说这慕容麟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就连雍州那老头子也是愚蠢,胡不归没在江湖上混迹,大家不知道这号人物,慕容麟也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恐怕再过一个时辰,胡不归会告诉他,你惹上事了! 住处是清风挨了一顿打说出来的,慕容麟叫人去送信,想叫胡不归交出于清秋,不料送信的人看见于清秋一个人,把她一并绑了抓回去,轻而易举,目的已经达到了,事情顺利过头了,但慕容麟不满意,听说这个胡不归搞的雍州那边的人人仰马翻,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胡不归有多厉害! 这锱铢门的大公子慕容麟可真够歹毒的,不仅抓了一个孩子,还顺带抓了一个女人,抓就抓吧,偏偏好惹事,说要见个血,那就叫这二人拿出点东西带过去。 先是抓的清风,要断他一根手指头,清风吓的鼻涕眼泪一块儿挤,于清秋挣开押着自己的人,将清风死死护住清风。 那慕容麟嘴角一抹坏笑,你愿意逞英雄是吧,那就剁你的! 胡不归杀到慕容府的时候,慕容麟还不知道事态严重,他看着来的人穿的寒酸,拿着一把像刀不是刀的断剑,虽然眼神尽是肃杀,焦急的模样却好笑极了。 慕容麟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慕容府养了很多护卫,这些护卫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是慕容麟的爹花了大价钱请他们过来的,在江湖上,任凭你再有能力和手段,也会有仇家,慕容详十分清楚这一点,而且自己儿子脾气秉性不好,容易招惹事端,慕容详这才想了这个法子,一来是看家护院,二来时保护慕容麟。 胡不归轻蔑的瞧了瞧那贵公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净白,眉宇间尽是戾气,原应清澈的眼睛浑浊的不像样子,胡不归说道:“我见你年幼无知,倘若这次将人放了,我取你一根手指,我们就算两清……” 胡不归话还没说完,那慕容麟气的直跳脚:“你这贼人如此猖狂,你那一大一小皆在我手里,现在是你下跪求饶的时候,竟然敢大放厥词,你们还不给我去剁了这小子!” 他那话说的气急败坏,身边的黑衣护卫抽出腰刀,纷纷向胡不归砍去,胡不归轻轻一跳,上了房梁,他这梯云纵还用的真心安理得,只怕有人识得这是武当绝学,又要说胡不归抹黑武当了。 胡不归知道这些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倒也没有真为难他们,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一字一顿说道:“你们也算些好汉,却到这里做些米虫,为这等小人所用,我胡不归看不起,若你们真是英雄就快快离开,尚且能保一条命……” “贼人休要胡言乱语,看刀。 这些人虽说是在武林没有混出一个名堂才来做护卫的,倒也不是些孬种,慕容详也是看中了他们的忠诚,胡不归见他们冥顽不灵,便真的打斗起来,于是间房顶火花四溅,瓦片纷纷被踩烂,慕容府的下人们吓得不敢出声,倒是慕容麟一副无所谓的派头坐在厅堂,还时不时的喝口茶,直到自己护卫从屋顶落到跟前。 慕容麟发怒了,他一脚踢到护卫的头上,骂道:“没用的东西,来人啊,给我上!” 又是一拨护卫上了房梁,胡不归做事情向来讲究效率,于是他的短剑冰冷又迅速的划过每个人的脖子,手臂,大腿。 他的剑快、准,即便剑尖断掉,那断口处却锋利无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容府的侍卫们纷纷从房顶掉落,慕容麟急了,他将于清秋和清风押出来喊道:“你若想此二人活命,赶快放下剑,束手就擒!” 胡不归跳下房顶,他的剑上居然未沾一点血迹!慕容麟深觉此人不好对付,但是到了此刻,他也不甘心,便继续说:你来此处不就是为了救他们吗?现在……人在这里,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以为胡不归会受他威胁,岂料胡不归还是缓缓说道:“你若愿意自断手指,我便不与你计较。” 第十一章 归隐之心 “笑话,你的人都在我的手上,你跟我谈什么条件?放下你的剑!” 慕容麟几乎有些失控,他没想到,自己爹请的护卫这么不堪一击,他更加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人这么不好对付,慕容麟不甘心!从小什么东西不是他想要就要?如今区区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乞丐,居然敢威胁他! 胡不归冷眼瞧这押住于清秋和清风的两个护卫,眼睛里尽是杀气,那护卫被吓得脸色煞白,于清秋左手都是血,神情痛苦,清秋则鼻青脸肿的哭着,胡不归不着急救他们,反而看着那两个护卫,谁也不多向前一步,胡不归不向前是他无所畏惧,慕容麟的护卫不上前是心生惧意,胡不归就那么盯着他们,狠狠的,死死的,直到那护卫吓得扔下了剑,落荒而逃。 慕容麟恼羞成怒大骂:“你们这些……混账!” 慕容麟活到头了。 他拔出腿中藏着的短剑向胡不归刺过去,胡不归一个侧身,手肘往慕容麟手腕顶去,慕容麟一个踉跄,手腕发麻,剑都没握稳,直直掉了下去。 这是慕容麟头一次感到恐惧,他爬起来似乎还想叫人护着他,可遍地哀嚎,面前这个人如同野兽般站在那里,慕容麟支支吾吾的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又如何。”这是胡不归对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胡不归的剑已经穿过了慕容麟的身体,慕容麟一口鲜血喷出,原本雪白的肌肤配上这深红的血渍,他瞳孔迅速收缩,眼白尽是血丝,大概是不敢相信这人居然敢杀他,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放大,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慕容府的下人早就纷纷逃散,没死的护卫相互扶持着逃出去了,清风切切诺诺的喊了一声师叔,胡不归没有理会他,直接越过了于清秋他们,从慕容麟的身体拔出了断剑,而后剑一挥,慕容离的小手指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掉过头看着清风,伸手封住于清秋的穴道避免再失血,他望着清风,神情尽是愤怒:“带着她出去等我!” 刚才热闹非凡的慕容府哀嚎遍野……府中上下,只要在府内的,不管是谁,不论老少,胡不归都取了他们一根小手指!胡不归必须要告诉他们,他胡不归是惹不得的! 胡不归出府后,清风都能感觉到胡不归身上的杀气还未散尽,他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连累了于清秋,还让自己师叔被威胁了,师叔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有软肋和被威胁,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去苏州,才故意跑出去的。 清风扶着于清秋,虽然浑身疼痛,却大气也不敢喘,而于清秋因为失血过多,又疼痛难忍,面色煞白,胡不归把那边沾着慕容麟血的剑扔给清风,自己则弯下身子接过于清秋,把她背到背上。 三人连夜抄着城西那头,找了一个防守较弱城墙,打晕了士兵,出了城,哦,当然,清风一个人,钻的是狗洞。 出了城,胡不归背着于清秋带着清风只能往山上躲,三人这时候顾不得荆棘丛生了,只得一个劲儿往山的最深处冲,清风的手臂被划破,胡不归的手为了护住于清秋的伤口,手背也被树枝划得都是口子,大约走了四五个时辰,清风忽然看到前方一个破茅草屋,清风欣喜喊道:“师叔!” 胡不归也看到了,他皱着眉头,似乎不愿意停下,背上的于清秋呢喃了一声,胡不归说道:“走的够远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就在此处歇息吧。” 胡不归将于清秋放在地上,伸出手看看一下她的伤口,血已经没有再流,于清秋的手因为疼痛而发抖着,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喊过疼,她紧咬着嘴唇,脸上毫无一丝血色,胡不归起身,于清秋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我没事,带我走。” 都这个时候了,于清秋还在害怕被丢下。 “我去采药。”胡不归生硬的将她的手掰开,清风抱着剑立马走了过来,说道:“清风姐姐,我们不走,师叔只是去采药,师叔不会丢下我们的。” 胡不归瞥了清风一眼,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拿着剑出去了。 等到胡不归回来时,清风将火已经升好了,胡不归将他叫到一旁,他委屈的看着胡不归,最后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胡不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警告:“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这苏州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想呆在我身边?那就只有死!” “师叔……清风刷的一下就哭了。”因为挨了打,脸还肿着,煞是可怜,他哭道:“师叔,我不想去苏州,我爹死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师叔,你别扔下我……我不想去苏州……” 这叫什么事,大了要跟他,小的也要跟着他,他胡不归又不是活菩萨,那管得了这么多事!更何况他刚杀了锱铢门的大公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杀了,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还拖家带口的走江湖?别逗了! “我告诉你,送走你,我逍遥自在,你少给我扮可怜,此事没有你说话的份!” 胡不归扼制他打感情牌,双目瞪着他,清风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又生生的咽了回去,胡不归扔下他走进茅草屋里,扒拉着火堆。 “清风还小。”于清秋支撑着身子,半躺着看着他:“你是怕连累他?” “江湖险恶,他不知道,我这是为他好。”胡不归叹了一口气。 于清秋将手放在他手背上,支撑力往他身边挪,于清秋将头靠在他脚边:“我不怕死。” 不管胡不归怎么扮恶人,于清秋算是看透了他,胡不归是一个连看守银子的仆人都不忍心连累的人,一个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人,这样的人,其实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强悍,于清秋知道,胡不归不是一个坏人。 胡不归先是一愣,而后沉默了,火堆滋啦啦的响,于清秋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我是个通缉犯,我根本不在乎……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终于,胡不归的手抬起来,放到她头上,半决绝的说道:“倘若下次你又被人抓了,我定是先杀了你,你可会怨恨于我?” “你的人,你杀便是。” 胡不归向于清秋许下一个承诺,这承诺是我不会抛弃你,但你不能成为我的弱点,否则我就杀了你,于清秋向胡不归做出保证,我不会做你的软肋,而且你可以杀掉我。 多可怕的两个人,多么愚蠢的两个人。 于清秋受伤了,这山谷隐秘,胡不归决定过两天再走,便将那草屋大肆收拾了一番,于清秋的手还是不能沾水,胡不归让她好生休养着,他带清风去打猎。 胡不归回来时,看见于清秋就着那小溪,一只手简单的搓着手绢,他将那只野兔子扔给清风,接过手绢,在溪水中来回搅动几下,拧干,对着于清秋说道:抬头。 这二人自昨夜开始就你侬我侬的,清风捂着还在肿胀的脸,嘴里嘟囔着胡不归的坏话:“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冷血!我呸!” 别说这胡不归一个糙老爷们,也就对着于清秋尚有几分柔情,于清秋闭着眼睛,后脑勺被胡不归拖住,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脸,于清秋绝对是花容月貌这一类的女人,即便跟着胡不归他们东奔西走的逃亡,未施粉黛,头发凌乱,在这样的情况下,胡不归看着她的脸也不免一阵心悸。 这脸洗的时间够长的……胡不归不自然的别开眼,将手绢又在溪水里洗干净后,扶着于清秋过道清风这边,山谷内,周围绿荫丛生,林间莺声燕语,胡不归独自擦拭剑身,于清秋虽然受了点伤,闲心却也还是有,她一身红衣随着溪水的声音在转动,身影轻巧,虽比不上满春阁有乐师,有华服那般跳的合拍,只不过这刻自在和宁静是在满春阁比不上了。 还有,于清秋非常欢喜,因为这是给胡不归一个人跳的舞,只给他跳的舞。 胡不归的余光看着于清秋,剑身里晃过红色的人儿,白色的剑,红色的影,时间就像被停止,那么一刻,胡不归动了放弃过往和报仇的心思。 二十余年,他每一天无不是在仇恨里度过,苏连波没找到他之前,胡不归将峨眉和武当缠的死死的,他杀再多峨眉武当的高手又如何?挡不住峨眉武当将武功偷偷传给不起眼的弟子叫他们藏拙,他杀的人里,也是有些无辜之士,胡不归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杀掉掌门,一了百了,可胡不归的娘临终前的话总是在他脑海里回放,胡不归觉得,杀了他们,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胡不归要让那些掌门看着,受着,要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门派绝学无人继承!可那又如何?他爹娘会死而复生吗? 于是在无数个黑夜里,胡不归的梦里,那些曾经被他杀过的武当峨眉的弟子,通通来向他索命,胡不归在梦里又一次杀掉他们,这是孽债,从胡不归的娘,上山那一刻就注定了的孽债。 可如今这债,胡不归要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要够了吧? 第十二章 寻仇冤家 自从江南道一行,胡不归一行人在这深山了足足待了五日,这官道肯定是不能走了,想必胡不归被通缉的画像比于清秋还要多上几千张了。 清风将就着于清秋用剩下的药,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胡不归说不能再走大路了,要翻山! 从雍州西城山过八爪岭,就是苏州,到了苏州,就可以把清风送到绝妙山庄了。 清风自然闷闷不乐,可自己惹了大麻烦,也不敢说个不字,胡不归心里隐隐不对劲,不可能的,他走出了江南道,从西城出来,不可能没人知道,眼下却也没人追过来,太不对劲了,当时他决定在这个草屋休整,也是知道会有追兵上来,于清秋受了伤跑不远,清风也被吓得不轻,他本想着在这个山谷会有场恶斗,反正带着人也走不动,还不如好好在这里打一番,没想到自己擦了好几天天的剑,却没人过来。 这几天心胡不归始终不安着,觉得这是山谷的静谧一定有蹊跷,不能一直都在这!最后,他还是,还是决定走。 胡不归对着清风和于清秋说道:“怕这路不好走,如果途中真有什么不对劲,我断后,替你们阻拦,你们只管往前跑!要是你们没跑掉,我就杀了你们!” 清风是不怕胡不归不痛不痒的威胁的,于是问道:“师叔,你是说会有人追上来吗?” 胡不归点点头:“双拳难敌四手,我自是护不住你二人的,此番,就看你们造化了!” 于清秋说道:“五日都不见来人,竟是在等我们么?是否有诈?” 胡不归没回答,因为他不知道。 苏连波是会功夫的,但他没教清风,大致是觉得清风性子顽劣,怕他生出事端,而自己重病在身,不能护着他一世,便没有教过他功夫,胡不归叹口气,他这师兄,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于清秋肯定也没有武功,还能怎么办? 跑呗! 三人将清风夹在最中间一前一后的走着,胡不归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杂草丛生,除了脚踩在枯草上的嘎吱的声音,清风连大气也不敢出。 一时之间,鸟兽飞走,众身影纷纷显露。 要说这胡不归做的却也是绝,那日将慕容麟杀了后,还割断了他的手指头,府中上下无一人幸免,那慕容详从外地刚回来,就看到两个大棺材,一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一个是自己向来健壮的老母亲,听下人说道,少爷被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给杀了,且所有人的小手指被割掉,夫人受惊卧病在床,少爷与老妇人已经去世。 你听听,这叫慕容详怎能不气,他只是出了一套远门,一回家,看到家中挂满白布,又听下人添油加醋的说道慕容麟如何被杀的经过,气到一口鲜血喷出,自己的儿子纵然千百般不对,那也是自己的儿子,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教!更何况是……杀了,还割掉了一根手指头,过份,过份至极! 下人们个个被欺负的惨啦吧唧的,就希望自己家老爷给自己报仇,便将慕容麟先抓的人家妻儿的事情瞒了下来,只说那小孩偷盗了东西,少爷要教训他,结果那孩子的爹发怒杀了少爷,慕容详知道事情绝像这般简单,自己儿子的脾性他不是不了解,只是这儿子死了,再怎么他也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慕容详哭罢,广发英雄帖:“谁拿着胡不归的人头来见我,黄金十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十两黄金就可以在京城集市买下一个小铺子,十万两黄金,这得多少钱,慕容详果然是富可敌国,只见他双目赤红的叫着:“不杀胡不归,吾儿不入殓!” 消息是芥子帮传出去的,不到一日,那些杀手们纷纷而来。甚至还有些其他门派里的人员参与,所有人都在望着那十万两黄金,据可靠消息,胡不归躲进了深山里,这些人为了可以独享金子,早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杀成一片,那些武功高超的杀掉弱者,然后又被比自己更厉害的人杀掉,如此循环后,有人就说了,十万两黄金太多了,大家不必相互厮杀了,不如结伴去杀胡不归,活下来的人分这十万两黄金,众人思前想后,觉得这人说的有理,毕竟能杀掉慕容公子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就算自己一个人去了,还不一定拿的下来,于是纷纷同意这个提议。 如此,也就是过了这么久,才杀上山来。 “呀……” 一声叫喊,有人提着刀已经上来,胡不归望了清风一眼,示意他躲起来,清风拉住于清秋就望着大树底下的杂草里面钻,也无人管他们,反正慕容门主要的是胡不归的人头。 胡不归拔出剑,巧妙躲开来人的进击,一个翻身,腿踢到那人的头,将那人重重打在地上,来人居然还有唐门的弟子,他趁着胡不归与别人缠斗扔出自己的竹叶镖,只可惜此人也是个混日子的,学艺不精,胡不归将那竹叶镖用剑身挡了回去,准确的扎在了那人的眉心,来杀胡不归的人纷纷看着这一幕,暗想此人不好对付,便都使出了看家本领,刀,剑,斧头,枪都朝着胡不归身上打过去,胡不归的剑法不停变化,每招都是进攻,胡不归不顾他们伸出来的利器,只管往着这些人的致命部位上砍,这些人倒也真是怕死,每每快打到胡不归的时候,生怕他杀了自己,打起来便畏头畏尾,胡不归余光瞧见缩在草堆里的清风二人,加快剑的速度,一个个杀去,顿时鲜血四溅,血肉横飞,他的燕轻十三式用的非常熟练,有刚有柔,又快又狠,很快,胡不归杀了十几个人,一时之间剩余的人纷纷不敢靠近,只拿着剑对着胡不归,似乎要找出他的破绽来。 直到一人说道:“咱们就先抓他的妻儿,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 “对对,他们在哪儿?” “他们那里!” 有人指出清风和于清秋的藏身之处,胡不归一声冷笑:“杀,你们尽管杀,你若伤吾儿,吾必断你上下亲,你若杀吾妻,吾必屠尽你府中老少妇孺,慕容家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后尘,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 胡不归的声音十分冷冽,这是胡不归连带着内力一块喊出的声音,山谷之间,尽是这句话的回响,众人不自觉被吓出一声冷汗,其中不乏些内力深厚的人,都隐隐感到不安,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退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们这么多人,胡不归再厉害,又能纠缠到何时?届时,胡不归筋疲力尽,众人一拥而上,还不将他拿下。 这下,大家僵持住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有人思索片刻,对着身旁的人儿说道:“咱们只是要胡不归的人头,干甚做些这不讲道义的事情?即便要杀他们二人,也应先将此人拿下,否则人跑了,咱们什么也拿不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意了这个说法。于是刚才那人出来主持‘大局’说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都是为财而来,你妻儿,我们可以不杀,你且让他们快快离去,我们与你决一生死。” 胡不归闻言,向着清风使眼色,清风拉着于清秋往深山里跑,于清秋频频回头望着胡不归,心里担忧胡不归,清风不耐烦说道:“我们就别给他添麻烦了,赶紧走吧!” “即便如此,我胡某在次谢过,我胡某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如此,便只杀掉你们好了!” 胡不归的口气很大,大的让周围的人笑了,你已经是困兽之鸟,居然还敢大言不惭,我们人多示众,且其中不乏名门豪杰,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杀人犯,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好笑! 当然,胡不归在江湖上的确没有什么名号,一个峨眉武当的死对头不足以震响整个江湖,那时他们没有看到过胡不归的燕轻十三式和求生绝,他们自然不知道现在的松懈和轻视,等会儿就是死。 话已经说完,接下来就是武斗了,胡不归知道,清风他们走出这些人的视线,看似安全了,危险反而增加了,面前的人都是冲着自己这颗十万两黄金的头来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小混混,胡不归压根不担心他们,他也不放在眼里,他反而担心的是慕容详那边…… “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的我的燕轻十三式吧!” 说完,胡不归一蹬身旁的树,借力飞了出去,他的剑就像一只狮子,紧紧的咬住那些人,往他们身上砍杀去,唐门的七伤拳和竹叶镖不能近身攻击,早就死在胡不归的剑下,连毒药也来不及撒出去,而其余的人不自量力的往胡不归身上招呼过去,不是被胡不归轻松躲开,就是被迎面一剑给刺死。 胡不归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他杀人向来赶紧利落,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而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想逃的时候,胡不归就着轻功追过去,断流鸾剑跟了胡不归二十几年,自然是十分顺手,杀起人来也毫不含糊。 第十三章 恩情难忘 胡不归杀的正兴起,便听到了清风的尖叫声,胡不归叫道不好,骂了一句该死,前面这些挡路的一时半会又解决不了,胡不归只得一边闪躲这他们的招数,找到空隙,一个纵跳,踩到高树枝上方:既然你们要找死,我便不拦着。 他从上而下,剑忽然像是分裂成数把,众人眼花缭乱,顿时大急,纷纷往后退去,胡不归横扫着剑身,断流鸾剑所及之处,无一人幸免于死,无一树一草不断。 求生绝,没有生,只有死! 还余下几人大惊失色,立在原地,不敢贸然出手,胡不归一字一顿道:“我无心与你们缠斗,统统让开!我若前行,谁人敢阻?我欲归去,何人赶拦?” 若是平时,胡不归早就将他们都杀了,眼下清风失声喊叫,他倒也是顾不得其他了,只能放话威胁,再打下去,清风便就多了一份威胁。 那些人看着四处身首异处的人头,再加上胡不归底气十足的叫喊,顿时清醒过来,再多的黄金,自己无福消受,那也是白瞎,还是赶紧跑吧。 不到片刻,来人都走了,胡不归往清风走的方向追去,追到一里左右,看到树枝上挂着于清秋身上的衣裙布,胡不归怒骂:“混账!” 话未落音,头上一阵凉风,胡不归一个滚身,身旁的地里扎着三支短剑,胡不归紧紧握住剑柄,目光一垂,周围静的可怕,胡不归嘴角一抹嗜血的笑:“怎么,这么不怕死么?” 来人是慕容详的人,胡不归冷眼看着他,傲慢说道:“你倒不似刚才那些乌合之众,快快让开,我饶你一命!” 那人一身黑衣,年纪三十岁左右,带着面具,眼神空洞冰冷,手里拿着长剑,只是轻轻的瞟了胡不归一眼,也没回话,就那么一眼,胡不归就知道此人觉不好对付。 高手之间过招,总是会过分打量对方的,胡不归盯着他,他盯着胡不归,那面具下是一副何其平静而狰狞的嘴脸,黑衣人的手关节白,白的毫无血色,犹如一只死人的手,一刻钟过后,那人哑着嗓子:“你杀了慕容府的大少爷?” 那又如何?胡不归丝毫不怯懦的回答。 “听闻你还杀了峨眉和武当很多弟子?” 胡不归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旧恩怨,与你又何干。” “旧恩怨……”那人重复了这三个字,声音低的渗人,身旁还有黑衣人似乎想上前动手,那人伸出手制止,胡不归不耐烦的看着他,这眼睛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听闻前武当大弟子胡夜阑拐跑了峨眉的一个已经结伴修行的女弟子,还盗走了峨眉的二本武功秘籍……后来被抓,峨眉将其绳之以法,十几年后,有个酷似胡夜阑的男子不断杀峨眉与武当的弟子为其复仇,想必此人是你吧?” 胡夜阑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皱起眉头:“你是谁?” 黑衣人不紧不慢的的翻转着自己的剑:“二十年前看过一场好戏的人,你若回答我是你那胡夜阑的儿子,我便告诉你,慕容详带着那两个人去了哪里,若不是,我这剑,将会穿过你的脖子!” “你究竟是谁?当年我挑战峨眉武当,你应该不过与我一般大小,我可是得罪于你?” 那人将剑放下,声音空凉悲戚:“那倒不是。” 胡不归眼看天色渐晚,无心与这人废话,便说道:“胡夜阑的儿子又如何,你赶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胡不归提着剑就要杀过去。 那黑衣人伸出手示意:“我不过是来看看,能让峨眉武当闻风丧胆的是何许人也,原来是胡夜阑的遗子啊,那好,我便不为难于你,你走罢,东边!” 胡不归见那人让道,疑心骤起,便开始回想,然后盯着那人眼睛,胡不归恍然大悟:“你母亲是峨眉弟子?” 那人大笑:“现在不是了。” 胡不归看着他,目光似乎在打探,黑衣人收起剑:“我娘生前与你娘倒是有过一些交情……” “仅仅如此?你就愿意帮我?” 胡不归是不信的,那人说道:“既然你不心急救人,我便同你说个故事。” 原来,这黑衣人唤做周木斋,胡不归在草丛里看他娘最后一眼,不是没人知道的,峨眉有个女弟子倒是看见了,但是她与关清秋此前是非常要好的姐妹,关清秋犯了错,被挂在青峰顶的时候,她自告奋勇要去守着,看是否有人来营救,其实就是想帮着于清秋逃出去,关清秋临死前,说道:“如今这种情形,我也不要你救我,没用的,只求你,你就让我看我儿子最后一眼,我儿子一定会来的……” 胡不归看了,关清秋交代的话交代了,峨眉掌门听说关清秋临死前说了一番话吗断定有人定在她身旁,不过是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而已,那掌门不断逼问之下,有人说当时看守关清秋的弟子一直盯着一个地方,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人死了,秘籍没找到,峨眉自然是不甘心的,便将那弟子抓起来,严刑拷打。 周木斋的父亲很久之前就不知所踪,门派里大家怕惹祸上身,无人帮衬一句,个个落井下石,想来那时情况是极其不好的,当时周木斋尚小,便没有关押着,为了救出自己娘亲,他往峨眉的藏经阁放了一把火,趁着所有人都在救火时,周木斋找到自己奄奄一息的娘,想带她走,无奈自己还小,无力将自己的娘带走,而藏经阁的火已经被扑灭,情况眼看不好,她娘告诉他,当时他看见捅胡夜阑的人是坏人,峨眉的所有人都是坏人,叫他跑,跑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周木斋自然是不肯的,她娘说道:“娘就你清秋娘一个朋友,秘籍是你爹拿走的,他抛弃了我们母子,你清秋娘怕他们怪罪在我身上,她为了我才走的,倘若你被抓,千万不能说她的儿子还活着!记住,不要回峨眉了,不要相信任何人,要是以后遇见你清秋娘的儿子,不要伤害他……” 秘籍这事,周木斋省去没说。 “如此,听闻慕容门主花重金取你人头,这单我本是不想接……,说起来峨眉也是我敌人……也罢,你还是快快去救人罢,我也只能帮到你如此了。” 胡不归看着他,虽然半信半疑,可见他说的如此诚恳和平静,更何况知晓此事的人也不多,心里感叹到,娘生前还有这样的挚友,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越往着慕容详那边走,心里越是不安,胡不归想起那晚,于清秋靠在他的肩膀上,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样也很好,恩?” 胡不归看着红色的晚霞,没有回应,于清秋将手放在他手心里,轻轻摩擦着,胡不归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说道:“送清风到苏州后,我们回嘉州吧!” “你放不下么?” 胡不归看着她,像是自嘲般:“如何能放下?” 于清秋一时无言,胡不归转过后,不自在的说道:那些日子过够了,想换个活法。 一听他这么说,于清秋欣喜道:“我看此处也很好?” 到底是心急了些,于清秋说出这样的话,胡不归回过头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失言了,顿时不知所措,想把手收回来,胡不归紧紧握住:“此处虽好,不宜久留,我杀了锱铢门的大公子,他们势必会广告天下,悬赏杀我,峨眉与武当倒也是发了江湖令,但毕竟是门派之事,也无人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寻杀于我,如今我得罪了锱铢门,又惹怒了朝堂,竟是无处可去了……清风无端卷入,我受师兄之托,要将他送去他亲生父母身旁,这短短一月,我倒是乏了“。 胡不归说的是句句属实,他望着于清秋:“回嘉州后,我也不去寻峨眉武当罢,你可愿意同我回去,与我爹娘上个香,隐居山林间?” 早在胡不归收到于清秋的断指后,他就怕了,胡不归没能杀掉于清秋那一刻,他知道,于清秋会成为他剑法里唯一的弱点,胡不归不是英雄,他杀人,不论好坏,只要想杀他都自信能杀掉,于清秋是唯一一个他想杀又不敢杀的人。 从未有一个人能靠近他如此之近,胡不归这些年,活的倒也真是无趣,他搂着于清秋,说道:“人生在世,能有几天如意?倒不如珍惜眼前人……” 于清秋羞涩道:“我又何德何能……” 没遇见胡不归之前,她只是众多勾栏女子中的一员,整日里在满春阁唱曲子陪酒,尽做些虚以为蛇的事,父母之仇,于清秋没有能力去报,她只是一介女子,苟延残喘的活着已经是万幸,直到后来,她情急之下杀了人,躲进了胡不归的住处。 也许是缘分,也许是于清秋的美貌,也许是胡不归肃杀的眼睛,反正就这么绑在一块了。 越是相处,于清秋越相信,胡不归是一个好人,尽管他整日里不苟言笑,看起来冷若冰霜,可从胡不归带着清风千里迢迢寻亲,和不忍害到守银库的小厮,于清秋知道,这人其实表里不一,其心还是至善的,所以,她信他,愿意跟着他。 胡不归想,倘若慕容详抓住于清秋威胁自己,自己又能不能下手杀掉她呢?怕是不能了,就像多年前他爹执意要去救他娘一样,胡不归不想走的路,又走上了…… 第十四章 断流鸾剑 胡不归的剑是一把断了剑尖的剑,此剑原本是影州浮玉山的一个不知名的剑客带过来的,叫作流鸾剑,其剑锋不仅锋利无比,剑身坚硬非比寻常,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那剑客没了踪影,鬼谷子又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得到了这柄剑,由于当时那剑客独来独往,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这个人,自然,这剑也无人知道这剑的来历,鬼谷子不是练武这块料,但他极会看物件,虽然得到了这把可以媲美名剑的好东西,但毕竟是影州那边东西,鬼谷子怕招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只得将它藏了起来。 后来胡不归要学武报仇,由于鬼谷子带他们躲的隐蔽,也没有别的人在,只有师徒三人,虽无人指点,但胡不归照着胡夜阑留下来的剑谱和心法,胡不归将燕轻十三式用的极其流畅和熟练,直到普通兵器根本不称他的手,最终,鬼谷子还是拿出了这把剑,送给了胡不归。 胡不归二十二岁时,伤了武当的大弟子,胡不归第一次伤人,自己也受了重伤,休养了足足一个月,之后,胡不归觉得这剑还是不顺手,想用内力想折断了这剑尖,只可惜这剑本身坚硬无比,胡不归没有法子折断。 于是,每次胡不归练剑时,都故意用剑尖对着石头,树木,人头,花了三年时间,这剑尖才有了一点点缺口,胡不归用内力震断了,不过,是花了九层内力,他将剑尖埋在了胡夜阑关清秋的衣冠冢里,发了一个誓:剑身合二为一时,为儿终仇之日。 胡不归另取名为断流鸾剑,也是,非常……贴近这剑的名字,某种意义上说,这剑已经不是剑了,可以说是刀,但是胡不归仍然使用的是剑的打法,刺,调,挥,可以说,胡不归拿的既是刀,又是剑。 说胡不归厉害这是真的,试问江湖上有几个能做到用刀如剑呢? 但是胡不归能,他不仅能,还使的出神入化,胡不归是武学奇才,没人和他说过这句话,胡不归是这么说自己的,他师兄苏连波不过是个武功平平的侠客,因为师傅鬼谷子除了逃命时用的轻功和打听消息时候的内敛术,没有什么实用性的东西,胡不归完全是靠胡夜阑给他打下的底子和自身的悟性学会燕轻十三式的。 而后来,胡不归自创了求生绝,声声不息,哀鸣不绝,只死不生,胡不归今天要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是江湖人,什么是武功! 但是慕容详是不管的,他只知道这人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害死了自己唯一的老母亲,现在自己唯一的妻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慕容详抓狂了,他一只手抓着清风,一只脚踩着于清秋,胡不归追上他时,慕容详正在踢于清秋,他身边的剑客还有数十个,想来这些人不比刚才那些喽罗们,不过这时胡不归也无心管他们了,毕竟于清秋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胡不归,你的人就在我手上,你最好放聪明点儿。” “这话你儿子也说过。” 胡不归冷冷一笑,挑着慕容详的痛处踩:“我当时和他说,留下一指,饶他一命,现在,这话对你同样有效!” 慕容详加大了脚的力度,踩的于清秋满头大汗,一脸通红,却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慕容详脸上越过一丝讶异,但稍纵即逝,他将清风扔在地上,负手看着胡不归,仿佛胜券在握,很是得意。 “你可知在江南道,我说了算?” 胡不归的斜视着他:“现在可不是江南城内!如今你倒是像丧家之犬了,要是你能早些悔悟,我还可饶你一命,让你继续做你的慕容门主,可你好像不领情啊……” 慕容详加大了脚力踩在于清秋的手肘上,清风哭着哀求:“师叔,你救救清风姐姐……” 于清秋仍然一声未吭,只见她满头大汗,神情痛苦异常,但胡不归照旧面无表情,就连眼睛里都透出些许冷漠,他反而将刀收起:“闭嘴,死就死了,慕容详,我本无意与你缠斗,你若想为子复仇,那就尽管来,但你想因此威胁我,那你现在就杀了那个女人吧!” “师叔!” 清风不可置信的喊道,于清秋抬起头,还是紧咬着牙齿,未说一句话,身体的痛疼让她蜷缩在一起,清风被人挟持着挣扎不脱,慕容详紧紧盯着胡不归的表情,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些紧张或者慌乱出来,但是没有。 慕容详天真的以为胡不归是个喜形于色的莽汉,只要抓住这两个人,他一定会乖乖束手就擒,不愧是亲父子,慕容详这想法和生前的慕容麟一模一样,但是胡不归让他失望了。 能和峨眉武当斗了十余年的人,怎么会那么愚蠢呢?先发怒的反而是慕容详,他面目狰狞的说道:“你如此不在意,那我就将他们杀了便是。” 那剑离于清秋的脖子只差半分,胡不归已经到了慕容详身前和他结结实实的对了一掌,慕容详连连退了好几步,胡不归一个侧踢,抓住清风的护卫重重倒地。 慕容详大笑:“我当你是多无情?哈哈哈哈……” 胡不归怒了,他的双目微微眯起来,接着也哈哈大笑,再配上那凌乱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活像个疯瞎子,胡不归发怒的时候是很凶狠的,不禁表情凶狠,周围的气氛也让人觉得凶狠,但此刻他却笑,彻响山谷的笑,笑的令人胆寒,笑的让人生畏。 估计一般想让人觉得你神秘莫测的时候,笑是通用的。 “果然是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我当黄金小算盘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胡不归嘴硬道,于清秋昏厥过去了,清风一边哭一边拉住她,胡不归拔出剑,寒光一闪,剑身出鞘时还碰撞出非常悦耳的叮当声。 “对付你们都用不着费功夫,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刀法和剑法。” 胡不归不喜欢说废话,但他绝对有必要告诉这些人,他们会死的很惨。 胡不归的求生绝,除了快就是狠,当慕容详一脚踩在于清秋背上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求生绝不像燕轻十三式,可以与人反复打斗和纠缠,求生绝是胡不归在被峨眉两位弟子的合攻之下,受了伤,他苦思冥想三天两夜,不吃不喝,悟出来的。 比武,比的是找出对方的破绽,乘虚而入,用自己的招数化解对方的招数,打败对方,甚至杀死对方。 胡不归能制衡武当和峨眉,是胡不归的娘给他留下了一件好东西,燕轻十三式的剑谱和心法,这些招数本是胡夜阑和关清秋为了以后遇见武当峨眉保命用的,他们融合了自己门派的功夫,潜心研究,不断简化和加强,才创出了燕轻十三式。 燕轻十三式的招数妙就妙在招招制衡武当和峨眉,但有一个缺点,燕轻十三式,伤人不杀人,毕竟是胡夜阑夫妻练的,夫妻二人过招难免留情了些,所以胡不归运用起来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是处下风。 求生绝是这个时候胡不归悟出来的,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胡不归是不用求生绝的,即便是武当峨眉,他也只是点到即止,废人家一只手或一只腿的就了事,当然,这是指对面的人态度端正的时候。 求生绝中,有一招叫幻影千刀,所谓幻影千刀是指,当你的刀舞动起来的时候,犹如一千把刀,每把刀叠合在一起,让你产生恐惧和看不清真正的刀在哪里,而你,只要一个不小心,小命就玩没了。 对于胡不归来说,解决几个在庒府里呆久了的稍有实力的护卫,太轻松了,不到片刻,他的剑驾到了慕容详的脖子上,慕容详恐惧的看着他:“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武当的剑法?” “这是武当的剑法吗?” 断流鸾剑割开了慕容详脖颈的皮肤,胡不归嘲笑道:“都说慕容门主八面玲珑,十分会打算盘,怎么在我这里,竟如此愚蠢!” “你!”慕容详想说的话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死的是又不是他儿子!说的轻松,可眼下这剑已经到了自己脖子上,他也不敢不再说话,果然,人还是怕死的。 胡不归不想同他废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今日你必须得死!” 你敢,我是锱铢门门主,江湖多少门派剑客得让我几分,你敢! 胡不归冷笑一声:“活到你这个年纪,还这么天真,也是不容易,你死了,大有人在,你放心,自会有人做这锱铢门的门主,而你,最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只在这荒郊野岭里,与土木作伴,被野兽咬食……” 慕容详惨叫的声音和慕容麟一般,胡不归绝不会放虎归山,他收起剑,看着慕容详临死前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的样子,清风颤颤巍巍的喊道:“师叔……你快救救清秋姐姐……” 胡不归蹲下身,探了一口于清秋的鼻息,放下心来,又给她检查了手骨脚骨,多处骨折,胡不归一把抱起她:“需要治疗,咱们直接去苏州!” 第十五章 绝妙山庄 听清风说,胡不归抱着于清秋急的满头大汗,还将已经入寝的大夫从床上揪起来,将剑驾到大夫的脖子上,他双目怒瞪着那老大夫直哆嗦,神情吓死人,还恐吓人家,说治不好那大夫就得死,清风说这个时候,胡不归才是真的吓人。 于清秋苍白着一张脸卧在床上,听着清风绘声绘色的还原当时的场景,十分认真的听着他说话,待到清风说完,她配合问道:“真的?” 清风一下子耷拉下脸,似乎为于清秋感到不值,问道:“不过,清秋姐姐,你不生师叔的气啊?” “我为什么要生他气?” 清风看着于清秋一脸执迷不悟的样子,愤愤不平的骂道:“这还不生气?师叔他对你不管不顾,还让……还让……那人杀了你,真是过份极了!真是冷血!让人寒心!” “那他当时又能怎么办呢?”于清秋似乎不在意的说道,清风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觉得她真的是被胡不归迷了心智了,这样都不生胡不归的气,怕是疯了,但清风觉得于清秋说的又在理,那个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清秋姐姐……”清风只得喊了他一句,表情煞是委屈。 于清秋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好,清风,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一听于清秋这样说,清风涨红了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别别扭扭的坐在床前,胡不归靠在门边看了一出好戏,于清秋瞧见了他,对着清风说道:“你师叔回来了。” 清风一个回头,就看见了胡不归那张死人脸,吓得手上的药碗都差点儿掉了下去,他心里直发怵,这刚才他和清风姐姐说的话,师叔不会全听到了吧?完了完了,师叔这小心眼的样,还不得对他怎么打击报复呢,他算是完蛋了。 这边清风坐立难安,毕竟刚说了胡不归的坏话,心里难免有些心虚,而且胡不归的脸色又不好看,他当然害怕了,这时,于清秋赶紧解围:“清风,你先出去吧。” “好,姐姐,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清风放下药碗,一溜烟的跑了。 胡不归坐在床沿边,将于清秋扶起来,半坐到床边,柔声问道:“好些了?” “恩,没什么大碍,就是手脚不太能动了。” 胡不归帮她掩好被子,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又想到清风埋怨自己话,愧疚说道:“骨折了几处,大夫说不能太劳累,好好休养便没事的……你……可怪我?” “怪你?为什么要怪你,当时情况危急,我知你并非有意如此,为何要怪你?”于清秋知道胡不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真不怪他,于清秋能跟着胡不归在她看来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怎么还能因此连累他呢?更何况她知道,胡不归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怪我将你生死置之身外。”胡不归说这话,多多少少有点不自信,生怕于清秋恼怒他,或者因此怨恨他。 于清秋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胡不归的手,她非常坚定的说道:“跟了你,我自然是要做好这些准备的,我不愿因为我连累了你,也不愿意你有什么牵挂,倘若你觉得我是个累赘,你大可以杀了我,即便我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那日,你不过说看几句口不对心的假话,我怎么会当真呢?” “清秋……”这是胡不归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于清秋看着他,非常惊讶,而后她笑了,笑的非常好看,眉眼弯弯,嘴角含情,苍白的脸蛋染上了红晕,这是于清秋在胡不归心里最美的样子,虽然于清秋略显憔悴和病态,但这笑容如春风一样,吹进了胡不归的眼睛里,吹进了胡不归的心里。 “不过,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杀我,是因为我像你娘吗?”于清秋忽然这样问。 这问题似乎问的很是时候,于是胡不归说道:“不,除了名字,一点也不像,是……舍不得。” 于清秋一脸绯红,胡不归说完,神情也不自然起来,于清秋害羞的想抽回手,胡不归却紧紧握住,双目炙热的看着她:“你很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我怕是再也不能杀你了……” 这屋内所有的暧昧空气在萦绕,于清秋躺在床上,看着胡不归认真的眉眼是那样清晰,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个很真实又不真实的梦,但如果真是梦,于清秋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尽管身体上还有疼痛,于清秋觉得那也是幸福的疼痛。 “我将清风送到了,便回来接你,而后咱们回嘉州。” “恩。” 胡不归说于清秋现在需要好好调养,他决定先送清风去绝妙山庄找绝妙山庄的庄主,而后再回来带于清秋走,这一时半会儿,于清秋也不便行动,胡不归杀了慕容详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苏州,到时候,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人头,还是早些将清风送到自己亲爹娘身边,既脱离了危险,也有个庇佑。 清风愁眉苦脸,他不想离开胡不归,虽然胡不归脾气不好,又不爱搭理他,可是这么长时间了,清风一直和胡不归呆在一起,胡不归也没有亏待过他,眼下好不容易习惯了身边的人,又要换一拨人熟悉和相处,清风开心不起来,他对那未知的事情感到害怕,也舍不得,于是他不情愿的问道:“师叔,你真的舍得送走我吗?” 你赶紧收拾东西,这山庄离这里还有半日路程。胡不归没正面回答这话,反而催促清风收拾行李。 “师叔,我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清风姐姐,我不想走,师叔,你别送走我好不好……”清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他埋着头哭了起来。 胡不归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哭什么,我又不是你亲爹,你亲爹在绝妙山庄,你是绝妙山庄的公子爷,跟着我有什么好?吃了上一顿没了下一顿,你还是早些回到自己亲爹娘身旁比较好!” “可是师叔……” “好了,赶紧收拾行李。” 走胡不归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清风只能转而求于清秋,让胡不归别赶他走,让他留下来,一向和清风站队的于清秋沉默了,她知道,胡不归是为了清风好,于清秋杀了人,胡不归也杀了人,他们日后只会是东奔西走,东躲西藏的,可清风还小,他还有大好人生,胡不归是不想耽误他的。 而且万一清风长大了,想回去,爹娘又不在了,岂不是后悔一生? 纵然胡不归将清风带在身边,他们三个人在深山老林里隐居起来,可清风迟早要长大,要去外面的,清风的性子根本受不得束缚,于清秋太清楚胡不归考虑的这些了,她很舍不得清风,是清风救了她,是清风把她留了下来,对她视同亲姐,清风于她有恩,所以于清秋不能答应他,反而更要让清风回到绝妙山庄去。 妙绝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前庄主的身份神秘莫测,无人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创立这山庄有什么原因,大家只知道,这山庄建立几十年来,既不参与朝堂政事,也不参与江湖之争,只收集天下各种武功秘籍。 其庄内又一个专门放武学秘籍的藏书馆,听闻这藏书阁有着天下所有武学的秘笈,不论是那个门派,那个帮族,这藏书阁都有他们的武学秘籍,甚至还有一些无人知晓的,最高绝的武学秘笈,而经过庄主同意进去山庄者,指定地方,只能翻阅不能带走,时间有限,并且这武学秘笈也只给有身份的江湖人士查阅,当然所有的一切都要为庄主决定,庄主同意后,能否修的至高的武学,全看自己的造化。 能坐拥这么多武功绝学,却无人敢擅自闯入山庄,且在武林中拥有一定地位屹立不倒,并无人敢乱闯入绝妙山庄闹事,这些年来,绝妙山庄是既神秘又威严的存在,其中当然不乏武林武林各势力暗中支持,如此,就可知绝妙山庄的厉害之处。 而清风是绝妙山庄前庄主的外孙,是绝妙山庄现庄主的大公子,前途一片大好,更何况那才是他自己真正的家,有他的亲父母,跟着胡不归他们,不合适。 于清秋没答应清风,她答应不了清风,这个时候了,清风只能哭:“你们都嫌我是个包袱,都不要我,爹也不要我,师叔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我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不要你们管了!” “清风,我们是为了你好。” 这时候,清风那里还听得下去,整个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他站起来,责怪于清秋说道:“你们只想着独自逍遥快活去,嫌着我碍眼了,恨不得立马把我送走,我讨厌你们!” 清风……于清秋张口想解释,清风却不愿意听,他气冲冲的跑出去,于清秋行动不便又追不上,胡不归同她说道:“我已经吩咐那店小二,到饭点了会给你送饭来,你好生休息。” “恩,清风……毕竟年纪小,与我们相处也有些时日了,心里肯定舍不得,你就别对他说重话了,还是好好安慰他一下,以免伤了他的心……” 胡不归点点头,没再说话。 第十六章 被拒门外 绝妙山庄在苏州,却不在苏州城内,而是坐落在苏州城外十里地的苏州山上,庄里内外都有山庄的护卫把守,一般人不得靠近入内,因此,苏州的猎户,是很少的。 胡不归带着清风好不容易走到山庄外,就被拦住了。 “来者何人”? 胡不归还给了清风几分面子,好声好气的说道:“我们是前来见庄主的。” 守门的小厮像是见惯了这场面,通常来说,不管谁来这里,都要劳烦他通报一声,才能见到庄主,来的人无非是要看些武功秘笈,他平日里没少受人求他办事通融,可他见来的人不卑不亢,背后又背着剑,虽然被布包裹着,那个长度和形状还是瞒不了他的眼睛。 又见胡不归眉宇凌厉,身材高大,手臂粗壮,而身旁的孩童对比起来稍显瘦弱,一双眼睛却极为清澈有神,他跟在胡不归身后,似乎心不在焉,身子摇来摆去,极不在意,来者不善,不善且贵,这是直觉,那小厮十分有眼力见,思索了片刻说道:“要见庄主,容我先去通报后,大侠在这稍等片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小厮通禀后出来略带歉意的说道:“大侠,我家庄主今日不在庄内,倘若大侠不急,可否明日再来?” 胡不归看着他恭敬的神色,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改日再来。” 也不留情,胡不归转身就走,清风似乎很开心,立马跟上前,脚步轻盈的跳跃了起来,胡不归走了几步,也不反过身去,只是说道:“劳烦你告诉你们庄主,在下苏连波。” 小厮一脸懵,也不说清楚,就走了,还报了一个名字,这是什么意思?他使劲儿翻记忆,也想不出来,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见这人也忒奇怪,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又想到自己去通报了,来人只说叫他回庄主不在,他也没有什么法子,眼下还是再去说一声吧,想到如此,小厮又准备前去通报。 清风倒是很开心,他在途中还特意酸胡不归:“你看吧,人家都不愿意见我们……师叔,要不,咱们回去吧,回嘉州,我爹坟头都长草了……” 胡不归看着他,也不说话,清风只觉得头皮发麻,许久,胡不归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恨你爹?毕竟,他将你从着富丽堂皇的山庄带出来?” “才不呢……爹对我可好了,有次我生病了,想吃鱼,爹在冰湖上坐了三个时辰,才抓到一条好小好小的鱼,全给我吃了……还有一次,我贪玩,在山间迷了路,爹找到了我,没有埋怨我半句,背着我走了很远,爹的背又宽又厚,天很黑,星星很亮,爹跟我说再也不要走丢了……师叔,对我来说,我爹是唯一的,我不想离开我爹……” 清风哭的无声,他没同往常那般,要么嚎啕大哭,要么故作可怜,反而使劲的往回憋眼泪,胡不归看着他瘦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胡不归伸出手,清风靠在胡不归怀里放肆的哭了起来,胡不归的手摸着他的头叹了一口气,送清风走,到底对不对? 师兄最后要走的的那个不舍的眼神,其实是不想放清风回去的吧? 可清风若是不回去,跟着自己,又有什么好呢? 和峨眉武当纠缠了二十几年,难道就不累?胡不归自问道,他累了,真的那么恨着峨眉武当吗?也没有,前十几年,胡不归为了报仇而活着,他练武功,他去不断挑战峨眉和武当,伤人,杀人,浑浑噩噩十几年,后来他的剑越来越快,他的武功越来越上乘,甚至,只需片刻,他便能解决峨眉里最出色的弟子,那刻起,胡不归就乏了。 这些年来的坚持,几乎全部实现了之后,胡不归就想,算了吧,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娘那张哀怨的脸就出现了,胡不归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报仇!是他的一生的信仰,是他活着的理由,正是因为如此,胡不归原本可以报的干净利落的仇,被他拖了又拖,还美名曰折磨他们。 当报仇的变的轻而易举,那为了报仇而活着的心,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了起来,活着的理由也没有了。 可现在,这理由似乎又多了两个。 胡不归不是个洒脱的人,活到这把年纪,每天除了练武和找峨眉武当的茬,可以说是非常枯燥和单一了,后来师兄将清风托付给他,胡不归带着清风从嘉州到通州,江南道……一路走来,又遇见了于清秋,杀了锱铢门父子,见到了他娘同门故友的儿子,不过短短数月,他的世界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胡不归有时都忘了,他还要报仇,而不是每日怎么想着避开耳目,带着清风到绝妙山庄,现在绝妙山庄也到了,可清风同他说,不想去哪里…… 胡不归像是下了一个很大决心:“既然这山庄不待见我们,回嘉州吧!” 清风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惊讶道:“师叔……”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清风两只手使劲儿擦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咧开嘴角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珠,胡不归笑他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刚才还是雨现在就晴了。 胡不归带着清风回到于清秋的住处,清风一回来就扑到清风身上去,由于突然,没顾及到于清秋受了伤,胡不归眉头一皱,将他一把提开,于清秋也蹙起了眉毛,清风这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道歉:“清秋姐姐,是我不小心,忘记了你还有伤在身。” “无碍,无碍,你们怎么回来了?” 清风解释道:“那庄主不愿意见我们。” 于清秋看着胡不归,似乎对清风称呼自己亲爹为庄主感到不适应,那有这么不待见自己亲爹的,胡不归说道:“咱们收拾收拾行李,回嘉州。” 这次清风一反常态,没有要求多待几天,要好好玩玩,反而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胡不归拉住他:“清秋现在不便,咱们得先去找辆马车。” 于清秋看着胡不归,知道他最终做了决定,不再多问,只是略带不好意思的说:“是我拖累了你们。 清风姐姐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才不是拖累我们呢……对吧,师叔!” 胡不归看着清风转动着眼珠子,哭笑不得:“是!” 三人哈哈大笑,这一刻也显得难得温暖起来,只不过一个时辰后,谁再也笑不出了。 胡不归找来了马车,正想去接于清秋出来,不速之客就到了。 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侍卫,恭恭敬敬,面无表情,房里坐着一对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夫妇,穿着丝制的衣服,衣服花纹做功精巧,男的面容和善,留着短胡子,手里提着一把挂了红穗玉珠的剑,女的则是带着手绢,身上还披着紫色披风,头上珠钗琳琅满目,两人穿着打扮极其雍容富贵,胡不归打探了一番,问道:“你们是何人?有何贵干?” 来的人是绝妙山庄的庄主付寒心与其夫人孟绿。 清风躲在胡不归身后,战战兢兢,不知道又是那些人来寻仇了,他打也打不过,还是缩在师叔背后好了。 只见那夫妇二人紧盯着清风,视线一刻未曾离开,胡不归这才知道来者何人,他护住清风,稳住他的情绪,说道:“在下胡不归,见过庄主,庄主夫人。” 虽说是问好,但胡不归连眼睛都不曾动一下,那二人倒也不生气,男的也不急于认亲,只是开始客气问道:“听说你二人上午曾前来,下人是说叫苏连波……啊,倒也无事,只是这苏连波曾是我夫妻二人相识的旧友,不知大侠可否知道?我们这位朋友倒是许久也未曾露面,一听下人来报,我夫妻二人欣喜万分,特来寻他。” 这话说的当真是恶心万分,什么旧相识,朋友,通通都是假话,胡不归心里清楚的很,他也不戳破,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与苏师兄乃是同门,师兄他于几月前逝去了。” 一听这话,孟绿低声轻呼了一声,付寒心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便低下头,一言不发。 付寒心的年纪其实同胡不归大不了几岁,但看起来比胡不归还要年轻些,毕竟胡不归整日里在外风餐露宿,与付寒心在山庄里,那是比不上的,他摸不着胡不归的底,看他说话也不知是何用意,眼下也不好动怒,只能故作惋惜道:“怎会如此?” 胡不归不理会付寒心的虚伪说词,拉出清风到跟前:“师兄临死前,托付给我一个孩子,名唤清风,他说清风乃是绝妙山庄的公子,叫我给替他送回来,昨日我与清风到了绝妙山庄,却被告知庄主不在山庄内,这才领着清风回来了。” 付寒心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也算是不容易,他有绝对的成熟和冷静,这些年带着小孩来认亲的人不是一两个,没有万分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信的,可孟绿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失去了儿子十年的女人,她是顾不得一切的,尤其胡不归说的一板一眼,又提到了苏连波,她越看越觉得清风像她的儿子,她一把拉过清风,眼泪就要滴下来,说道:“你是清风?我……我是你娘……” 第十七章 清风认亲 胡不归不好惹,一看就知道,穿的邋邋遢遢不说,脸上还带着不屑的神情,让人十分讨厌的神情。 付寒心看见孟绿这般冲动,脸上挂不住,又不好发作,面前这人也不是一个善茬,他握着孟绿的手,稳定了她情绪,孟绿也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所不妥,牵强笑着退了几步,付寒心笑道:“见笑了,拙荆一时之间情难自控……不知这位大侠如何称呼?” “在下姓胡,名一归。” 姓胡,名一归?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片刻,他清醒过来,又看看床上躺着的于清秋,讶异说道:“雍州城和江南道的人是你们?” 胡不归心里冷笑,看来他们三个惹下的事不少啊,这么快就传到苏州来了。 好不容易,清风挣开那陌生女人的手,缩到于清秋身边,略带尴尬的看着那夫妇二人,只觉得陌生不已,他的眼神不敢直视他们,生怕这二人将自己带离胡不归二人身边。 听付寒心这么说,胡不归心里是不开心的,要不是清风在胡不归心里还有点位置,胡不归给他几分面子的话,胡不归对付寒心是不会客气的。 孟绿不是一个只会家长短的妇人,气氛不对劲,付寒心是她夫君,而且忽然对自己不满了起来,更何况付寒心是绝妙山庄的男主人,要他好好和胡不归说话,这种放下身段求和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想到这处,孟绿圆场道:“胡大侠,您看,因为失子之痛,我方才有些没能抑制自己的情绪,失礼了……” “夫人客气了。”胡不归倒也会说客气话,孟绿好声好气的说话,他也会好声好气的回答,有来不往非礼也,胡不归还是非常讲道理的……有时候。 “胡大侠,当年之事,你且听我细细说来……如此,连波带走了我的孩子,从此隐姓埋名,了无踪迹,这个……也是我负他在先……但是这么多年来,我的惩罚也已经足够了,如今,现在枫儿回来了,我们一家也算团圆了,这些时日劳烦大侠照顾他了……” 孟绿说的诚恳,她把这些旧恩怨大致的说了一下,付寒心对他们的这些往事完全不感兴趣,听着孟绿说起,微微还有些不开心,眉头蹙起,孟绿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丈夫难堪的神情说着前尘往事,可眼下这孩子对着自己分外防备,生分的很,对着身边这一男一女倒是亲密,床上躺着的姑娘似乎身受重伤,不如先将这二人一起接到绝妙山庄,这时,就不怕枫儿不跟着过去,想到此处,孟绿打定了注意,说道:“胡大侠,您看,床上这位姑娘似乎有所不便,是否受了伤?您为我们带回来了我们的儿子,与我们有恩,以我所见,不如将这位姑娘带到山庄内去,我们将为她请最好的大夫,用最上等的药治她,届时你们再后去何从,再由你们自己决定,您看如何?孟绿给了一个台阶,付寒心顺着就下了:“我看夫人说的有理,我们在此次也不方便,不如到山庄去,一来对于这位姑娘的伤势有好处,二来,对于这位小公子到底是谁,也好细细说来?” 胡不归看向门外,虽然只是穿着粗布的小厮侍女,但个个背脊笔直,脚掌不完全的踩到地上,眼神直视前方,小腿粗壮,定是练武之人,更何况,此次来苏州,也是为了将清风送到自己亲父母的身边,如今这亲父母找上门来,他也没有理由说不给,而于清秋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再奔波了,孟绿也是个厉害角儿,一下子就抓到要害所在。 胡不归看着于清秋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庄主和庄主夫人了。” 于清秋点点头,至此,胡不归一行人到了绝妙山庄,依着付寒多疑的性子,他是不会这么快就认为清风是自己的孩子的,这些年多少人想来这里骗点钱财,都被他识破,虽然现在已经确认了七八分,更何况清风这孩子眉目之间和自己小时候十分相像,是自己孩子没错了,可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从清风的行动来看,他是对自己很排斥的,反而对于那两个外人十分亲密,苏连波死没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十年以后,苏连波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儿子送过来,他能有这么好心?再说了,这儿子是寻亲的还是寻仇的,还不一定呢! 付寒心这么想有他的原因,还是一个不能说的原因,绝妙山庄以前姓孟,现在也姓孟,说难听点,这付寒心是个吃软饭的倒插门,其实付寒心家世也不错,是唐门副长老的大公子,说是门当户对,其实也看得出来,孟老爷子是瞧不上自己的,要不是那苏连波不愿意倒插门还出言不逊得罪了孟老爷子,这绝妙山庄的女婿还轮不到他来做…… 付寒心好不容易熬到今时今日,熬死了孟老爷子,他走到这一步,是绝对不容易的,儿子是自己亲生的没错,可偏偏这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番解释? 这要归咎于,付寒心同孟绿成亲前答应过孟老爷子一件事:生儿随母,生女随父。 这句话什么意思,让我跟大家解释一下,这意思是付寒心和孟绿成亲后,两人如果生下儿子,就跟着孟绿姓孟,如果生下女儿就跟着付寒心姓付,很明显,孟老爷子是想说,这山庄是孟家的山庄,尽管你付寒心再付出多少,是否成了孟加的女婿,这山庄只能姓孟! 如果说唐门是非常认血缘的话,那绝妙山庄的孟老爷子更是非孟家儿女不得承孟家家业,由于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当得知苏连波和孟绿生情之后是十分不乐意的,然而这少男少女情愫一生,犹如水火不可阻挡,迫于无奈孟老爷子只能找到苏连波商量,说自己年纪大了,绝妙山庄需要人继承,希望苏连波能放弃所谓自由随性入赘山庄。 苏连波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这样的话是绝对不会认同的,便毫不留情反驳了孟老爷子,于是孟老爷子一气之下也说了很多对苏连波来说不好听的话,苏连波一气之下要带孟绿走,孟绿不愿意,苏连波盛怒之下离开了。 而孟绿被迫嫁给看起来较苏连波而言温顺的付寒心,而且付寒心家世也不差,重要的是付寒心同意生子随母的这个条件。 付寒心是个替补的,这让付寒心心里很不是滋味,和孟绿成亲后,孟绿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刺痛了他的心,而不久后,孟绿怀孕了,付寒心却希望是个女儿,如果是女儿,他一定将其奉为掌上明珠,加倍宠爱,可倘若……是个儿子……付寒心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心情,生了儿子,就意味着孟家的一切是这个孩子的,而付寒心只不过一个借种生孩子的工具而已,不,付寒心绝不甘心! 然而,孟绿让他失望了,清风出生了,孟老爷子自然喜不胜收,可这对付寒心来说喜忧参半,信是付寒心送出去的,苏连波没让他失望,带走了尚在襁褓的清风,否则,以苏连波当时的功夫如何能走得出绝妙山庄…… 苏连波带走了清风,付寒心希望他们走的越远越好,他料定苏连波不会对清风下狠心,因为那孩子是那么的可爱,他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也不会哭,极其聪明,这孩子是自己孩子,付寒心怎么舍得下狠手杀掉?血脉相连他于心不忍,只能借着苏连波将这孩子带的越远越好。 可现在看来,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付寒心只想骂自己妇人之仁! 清风丢失了以后,孟绿伤心过度,整日浑浑噩噩,每天心不在焉,由于思念儿子,没留神踩空从楼梯滚下,腰间受了伤,不能再生育,闻此噩耗,孟老爷子大受打击,一卧不起,于是,自然而然,绝妙山庄的大权落到了付寒心的手里。 没多久,孟老爷子重病难愈逝世,绝妙山庄的主人成了付寒心…… 那么这跟清风回来有什么关联?前面已经说过,绝妙山庄只认血缘的,纵然付寒心成为了绝妙山庄的主人,可那些从前跟着孟老爷子人是不认的,他们依然找到处找寻自己的小公子,一面迎合付寒心的掌控,一面到处派人寻找真正的孟家人,可时间一长,小公子全无下落,而姑爷为人似乎也不错,沉稳睿智,对待属下宽容和善,面对终日寻不到小公子的处境,大家也渐渐开始接受这位为人不错的姑爷。 就在付寒心逐渐得到人心的时候,清风回来了,如今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回来了,付寒心不知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一方面,他也是血肉之躯,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当然会有恻隐之心,但是这儿子回到绝妙山庄,就会成为夺走自己的权利,这是付寒心就不能忍受的,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眼看众人接受自己,即将把藏金阁的钥匙交到自己手中,清风却回来了…… 父亲和儿子争权夺位,这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情,可这事情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付寒心坐立难安,孟绿自然喜不胜收,还未察觉到自己丈夫心情,她张罗着召开绝妙山庄的几位守门元老和所有人告知自己的孩子孟枫回来了。 付寒心却阻止道:“我看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还是在确认后,从长计议。” “你这是何意?我们孩儿回来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孟绿这话说的急切了,付寒心脸一拉:“夫人!” 第十八章 再生风波 付寒心这一声夫人叫的有三分怒气,孟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没顾及到付寒心的感受,这才发现付寒心的情绪不对了,孟绿知道,自己这个丈夫绝非向外人看似来那样好说话,虽然这些年付寒心和她也算相敬如宾,也不曾说过什么重话。 可那种意识下的疏离感,外人感觉不到,孟绿是知道的,当年多多少少,付寒心对自己那段往事是心存芥蒂的,他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夫人,还有就是她是绝妙山庄的大小姐。 “庄主是有疑虑吗?还是觉得那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可他耳朵后的……” 付寒心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觉得自己方才言语过激了,屏退下人,他上前扶着孟绿,轻声说道:“枫儿回来了我当然开心,我也并非怀疑枫儿的真假,他耳后的胎记我已经看到,更何况还有那人的信物……我只不过担心,枫儿身旁跟着那人,似乎不像什么名门正派,而最近江湖多了一号无名无派却搅得满城风雨的人物,惹下了许多是非,这人正是那胡不归,枫儿丢失多年,未曾在你我二人身边,有失教导,又不知实情,我是怕他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对我们心怀怨憎……更何况,枫儿尚小,咱们过分亲热只怕适得其反……” “庄主……我瞧着那孩子倒是可爱,可能是在外多年,无人照顾,心里觉得不安,兴许咱们将他接回来,多多教导和关心,毕竟是咱们的孩子……” 孟绿这话说的谨慎,说完还稍微了看了一下付寒心的表情,付寒心皱着眉头也不好多说,便应承着:“话虽如此,我心里好像又不安,你看那孩子对我们多生分,完全不像离开了父母多年的孩童模样……” 不仅不亲热,还带着敌意,付寒心看出来了,又没说,毕竟孟绿现在是不管这些了,只要儿子能回来,她是做什么也愿意。 “慢慢来吧……”孟绿只得安抚付寒心,两人各怀心事的人叹了一口气。 胡不归将于清秋抱到床上,也是一脸愁眉,于清秋知道,这事端多的很无奈,但也别无他法,作为绝妙山庄的小公子,清风是不和他们在住在一起的,胡不归和于清秋是一间房,他们是作为夫妻身份住到山庄里。 于清秋看着他:“也好,不要想太多,我看那夫人是个好人,以后会对清风好的。” “清风自有他自己的命,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那庄主……你也说那夫人心善,那庄主……” “你觉得那庄主心术不正吗?” 胡不归喝看一口茶:“你也看出来了?” 于清秋怎么会看不出来,虽然她也才二十出头,也算阅人无数了,那付寒心虚有其表,看似正经无比,眼神却透露出种种野心,不知大家如何看的,光看这个人的外表和说话去了,才会以为他是正人君子,看人要看眼,于清秋就非常会看人,比如她看胡不归。 胡不归的说话粗鲁,谈吐也不儒雅,但胡不归的眼睛是一种不好形容的透彻,那里黑白分明,神采奕奕,不像付寒心浑浊一片,黯淡无光。大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于清秋觉得胡不归格外的好看,她用炙热的目光盯着胡不归,弄的胡不归都不自在起来,他摸摸脸:“有东西?” 于清秋笑道:“没有。” 胡不归狐疑的看着他,自从那什么以后,自己已经很注意仪容问题了,可于清秋这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老觉着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莫名的心虚起来。 “真的没有,就想看看你。” 胡不归坐到床沿边:“你是越发大胆了,逗趣我的话也说的理直气壮。” 于清秋将手塞在他的手里边,仿佛若有所思的说:“真想身子赶紧好。” 胡不归挑眉,这是何意,于清秋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脸一红,连忙解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身子好了,咱们就快些回嘉州……我不喜欢这里……” “胡不归点点头说道:恩,等你身体休养好些了,我们再走……更何况清风这边尚未安顿好,我还是要稳定一下他的情绪,若是那付寒心不待见清风,咱们还是将他带回去吧。” 两人正在说话间,清风急急忙忙的冲过来,气喘嘘嘘的说:“清秋姐姐,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讨厌这里。” 于清秋正在想稳定他的情绪,话到嘴边,门外陆陆续续的来了一群仆人,胡不归抱着胳膊准备看好戏,那领头仆人们不卑不亢的走过来,行了一个礼说道:“公子好,姑娘好,这……我们要服侍小公子沐浴,可是……” “我不要你们给我洗澡,我自己会洗澡!你们走开!” 于清秋求救似的看着胡不归,胡不归也不做声,任凭这些人和清风在此对峙,没过多久,丫鬟扶着孟绿过来了,她慢慢的走过来,气质淡雅,步子轻盈,孟绿歉笑道:“胡大侠,这孩子似乎还没习惯这里。” “无碍,你们将他带回去就是。” “师叔、师叔、我不去……师叔,你不能这么对我,师叔!”清风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那仆人们见胡不归也不阻拦,便伸手去拉清风,完全不顾清风的挣扎。 清风虽然小,力气虽然不足,但是还是有的,他拼了命的挣脱,那些下人们一个没控制,清风摔倒在地上,手掌磕在桌角,被刮上了一条血痕,孟绿看了大惊,一把推开下人,心急的想去扶清风,而清风一下疼痛难忍,强忍泪水,倒也没哭出来,反而推开孟绿,一把抓住于清秋,委屈不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胡不归原本看好戏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皱起了眉头,看着愣住了的孟绿说道:“庄主夫人,你看,清风他可能还没习惯,以我看,今日,还是让他暂时歇息在这里,如何?” 孟绿自然是尴尬的,这孩子不叫自己娘不说,还格外排斥自己,对着外人倒是亲热起来了,孟绿心里不是滋味,又不好说出来,下人们不知道内情,全是懵懵的状态,只知道要照顾好这小公子,也没说这小公子的身边,一下全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片刻,孟绿平缓了心态,不甘的说道:“也好,胡大侠,劳烦大侠照顾了。” “不碍事。”胡不归拍拍清风的肩膀,清风这才放下心来。 孟绿走了之后,胡不归澡也不洗了,直接爬到床上,于清秋往里挪了挪,清风躺在最中间,一脸坏笑,胡不归瞪了他一眼,于清秋笑道:“你这孩子。” 清风躺在中间,忽然说道:“清秋姐姐,我认你做亲娘好不好?” “胡说八道,她比你大不了多少。”胡不归笑话他。呵斥了这他的童言。 但是清风却不这么想,他傲娇的撅起头:“师叔呀,你不是想认我做儿子吗?那我答应你了,我可不得就叫清秋姐姐叫娘亲吗?” 于清秋脸一红,看着胡不归就不说话了。 “这还没到这地步,你就着急找靠山?还有,我什么时候要认你做儿子?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胡不归毫不留情的驳斥了他如此不要脸的说法,清风搂住于清秋:“清秋姐姐,你说是不是嘛,你看刚才那些人多凶啊,你就舍得把我扔在这虎狼之坑吗?” 于清秋笑了,这清风真的是个人精啊,不过清风搂的太用力,碰到了于清秋的伤口,痛的于清秋倒抽了一口冷气,胡不归横了清风一眼,不满他碰到于清秋的伤口,于清秋悄悄的将清风的手拿开,避免损了他的面子,然后用眼神告诉胡不归不碍事,叫他别怪清风。 随后于清秋说道:“他们是你的亲爹娘啊!” 清风不说话了,似乎不像谈到这个话题,索性闭上眼睛装睡,没到片刻还真的睡下了。 胡不归和于清秋面面相觑,胡不归看着清风,这下子倒显得清风有点不知所谓了,他间隔在在胡不归和于清秋两人中间,扰乱了人家的甜蜜日子,极其碍眼。 又过了一会儿,清风算真的安心睡下了,胡不归起身,于清秋睁开眼,其实她也还没睡,毕竟这床也不大,胡不归起身了她察觉到了,胡不归示意她噤声,然后把清风抱起来,于清秋艰难的滚动了身子,胡不归将清风挪到最里面,胡不归才不会允许清风这小子离他的女人太近! 于是乎,这姿势又变回了三人以前在客栈里睡觉的姿势,胡不归睡在中间,清风躺在最里面,胡不归抱着于清秋,不过此时二人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当时,是两人刚确定心意,虽然喜欢,但激动多于其他情感,如今倒是有些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了,胡不归怕碰到于清秋受了伤的胳膊,只是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身,于清秋的胳膊搭在他胳膊上。两人相视一笑,于清秋靠在胡不归的怀里,心安的闭上了眼睛。 胡不归抱着她,不敢多用力,压着声音说了一句:“睡吧!” 然后,胡不归用嘴唇碰了于清秋的眼皮和额头,这是第一次两人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于清秋没睁开眼,头往胡不归怀里靠了靠,两人什么也没说,了然于心。 胡不归觉得,他这辈子能遇到于清秋,是他这一生最大幸事了。 第十九章 肮脏江湖 这短暂幸福的夜晚过去了之后,清风的去留成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付寒心保留着观看的态度,始终不明确表示要公开清风已经回来的事实,而孟绿却坚持要清风‘认祖归宗’,清风大有一副宁死不从的态度,于是此事又不了了之好几天。 对胡不归来说,于清秋的伤势在此处有所好转,且清风态度明朗要跟着胡不归他们走,至于付寒心想隔岸观火,对自己这个儿子似乎完全不关心,大有放手不管的架势,一心坐在书房,不理会孟绿的迎回清风的劝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甚至还有避着孟绿的趋势。 既然如此,此地不宜久,打定了主意,胡不归就开始寻找突破口,看看那处无人防守,以便挑个日子,三人偷偷出去也无妨,反正逃跑一向是他们的好戏。 至于绝妙山庄……正所谓人心是最难猜的东西,比如孟绿看似温和淡雅,但那些下人们却不敢正眼直视她,付寒心看起来宽容正派,可对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不闻不问,而那些下人们身怀武功,却对庄主庄主夫人唯命是从,完全不考虑年幼的清风的感受强制般的侍奉,绝妙山庄这些年来为武林各人士查阅武功典籍,坐拥着足以颠覆江湖的武学宝藏,屹立于武林而安然无恙,难道不是某些势力暗中制衡的结果吗?谁信呢? 当年周木斋的父亲为什么要偷峨眉的武功秘籍,为什么会抛弃周木斋母子?周木斋以为不说,胡不归就不知道吗?他不知道胡不归从小就跟在江湖百事通鬼谷子身边,什么不知道!更何况这还是和他爹娘有关的事情。 秘籍不是关清秋拿的,胡不归自然知道,因为家里的蜂蜜罐子里是一本空白的武功秘籍!不过其中原因,鬼谷子在关清秋死后,也只查到一二,只知道是有人偷了秘籍,而关清秋反正和胡夜阑要私奔就顶下的罪,至于为什么,后来出于种种原因鬼谷子没在往下盘查,直到周木斋的出现补齐了胡不归这些年的猜想。 胡不归没去怪罪周木斋的父亲,是因为当时不想纠缠于周木斋,毕竟救人要紧,而且这些旧恩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的,但周木斋的父亲为什么要偷秘籍,这事儿绝妙山庄最清楚了! 绝妙山庄的那么多武功秘籍,是从哪里来的?凭空而来的吗? 孟老爷子一手建立的绝妙山庄不过是到处偷盗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典籍特别盗窃团伙而已,他以此坐定自己的江湖地位罢了,而那些被偷了秘籍的名门正派苦于没有证据忍气吞声受绝妙山庄的威胁,胡不归冷笑,歪门邪派不过乌合之众,正义之士表里不一,这江湖,是肮脏的江湖。 人心,是肮脏的人心! 清风绝对不能呆在这里的,他现在还小,习性还没有定下来,之前的师兄对其教导的也不错,虽然经常耍些小滑头,倒也还算心存善念,胡不归想了许久,清风他还是要带走,留在这里,只怕到时候连骨头都啃没了! 于清秋问胡不归已经计划好了没有,她虽然没有完全痊愈,但是脚能落地走了,只要胡不归打算好了,他们三个就走的远远的! 清风也是巴不得走,三人静待时机的到来,孟绿看着这三人觉得不对劲,忽然走这边厢房都走的紧,她有着别人没有的母亲直觉,清风要离开她! 孟绿慌了,也不顾和付寒心商量就将藏金阁几位守门尊者叫过来,说孟枫已经找到,希望能让他叩拜祠堂,正式认祖归亲。 付寒心得知这消息是非常恼怒的,而胡不归低估了一个女人对于孩子爱,把事情僵化了,由于清秋的伤势多多耽误了最佳的时机,现在骑虎难下。 于是,三人还未走出大厅,就被一行人堵住了。 这是付寒心没想到的,也是胡不归没想到的,那就是绝妙山庄那些个老顽固。 这些人是孟老爷子不知从何处请过来的人,个个身怀绝技不说,还个顶个儿的聪明,他们只为孟家人办事,只认孟家主人,长年守在绝妙山庄的藏经阁,防止外人偷盗硬闯,且武功高强,目光凌厉,只要谁拿走了藏经阁一分一毫,哪怕是根蜡烛,那人也休想出门半步,更何况藏经阁虽然叫藏经阁,其实是藏经室,因为这藏经阁建立在地下,而地下机关重重,道道门都有一位绝顶高手把守,如若有人硬闯,那是死的连渣渣都不会剩下,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无人敢动绝妙山庄的原因。 正是因为如此,就连付寒心都要敬他们几分,这藏经阁的钥匙只有庄主才能有,孟老爷子死后,这钥匙却没交给付寒心,而是给了那些守藏经阁的老头们一起看管,说要等孟枫回来,待到孟枫十六岁后交给他。 这摆明了是防着付寒心,也告诉付寒心他不会是这山庄的主人,付寒心有苦说不出,只能忍着等着,望着他们个个死掉,后来清风失踪,付寒心好不容易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一月后,就是付寒心正式接管绝妙山庄的大日子,清风却又回来了。 清风回来了,对于那些老臣子来说,喜不胜收的,他们赶紧确认是否属实,在他们确认清风是孟家少庄主的时候,立即召开会议,说要清风进行认祖归宗仪式,而举行这仪式之前,需要辟谷,沐浴,跪拜,这些等等都是要有人伺候,这边,纵然胡不归有闹事的心,也不能闹,这是清风的家,难不成将清风一家杀光? 再说了,他也没把握打得过那些脚步轻盈的老头儿。 胡不顾回到房内,于清秋担忧的问道:我们现在连清风都见不到了,这可怎么办? “我们不乐意,有一个人肯定也烦心……”胡不归看着于清秋,打定了主意。 “你是说……付寒心?” 没错,就是他。绝妙山庄里只有三个人是不希望清风留在绝妙山庄的,其中两个是于清秋和胡不归,还有一个是清风的亲爹,付寒心! 清风在这里,对付寒心的威胁是很大的,清风即将踏入孟家祠堂,这意味着,在清风十六岁以后,成为绝妙山庄的唯一的主人,而付寒心只会是绝妙山庄的姑爷,绝妙山庄小庄主的父亲,这对于将绝妙山庄握在手里将近十年的付寒心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大打击,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东西毁于旦夕,他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当年他还不是这山庄的主人,还不知道做这山庄的主人有何乐趣,现在也算做了十年的庄主,庄内荣华富贵,名利他享受了这么久,只不过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就要夺走这一切,付寒心这么会甘心! 胡不归沉思许久,开口说道:“你要先走。” “可是我要怎么走?” 于清秋担忧的问,其实她完全多虑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清风身上,谁还去管他们,而且孟绿还大肆宣扬他们是清风的救命恩人,要好生对待,想要走出去,应该也容易。 至于胡不归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对清风而言,胡不归是能带他离开的唯一救命稻草,于清秋又是这根稻草的弱点,上次慕容详用清风和于清秋威胁胡不归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练武的人是不能有牵挂的。 有弱点的,你就不会成为天下第一。 胡不归想和付寒心谈判,只要他带走清风,永远不回这山庄,想必付寒心会同意的,虎毒不食子,胡不归是如此打算的,他只怕,付寒心不是虎,是黑鹰,只要自己能活着,坚信适者生存的黑鹰,能吃掉自己孩子的黑鹰! 于清秋必须要离开,胡不归从怀里拿出一只簪子,他将那簪子查到于清秋头上,说道:“我会送你离开,这次走了,乔装打扮一下,谁也不要信,谁也不要找,往嘉州方向去,每隔一段路找棵树,留个月牙符号,我带着清风会来找你。” “不归,我……” 于清秋握着那簪子,心里说不出的悲痛,她强忍泪水说道:“我该怎么办?” “信我,付寒心现在无心对付我们,你只管往嘉州方向去,我会来找你的,这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如今,我将它送给你……你留在此处对我而言是个麻烦……” 不知为何,两人不过是分开,却像生死离别,短短几月,于清秋跟着胡不归,忽然要离了他,心里失落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前路漫漫,于清秋不知道,离了胡不归,她还能去哪里,想到此处,她内心一片悲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于清秋不是不知道,她留在此处,会让胡不归心里多一份顾忌,她知道自己走的远一点,胡不归也安心一点,可她总觉得,这一次再见像是永别,这次没有往常那样惊心动魄,可于清秋知道这次比平时凶险万分。 两人正在话别之际,孟绿却急冲冲的赶来,神色紧张,于清秋挣开胡不归的手,赶紧擦拭掉自己的眼泪,孟绿见此,心里得知一二,但她也顾不得其他,屏退了下人,将门关紧,忽然扑通一下跪在胡不归和于清秋面前:“求大侠救救我儿!” 第二十章 再起杀戮 于清秋眼泪还没擦干,就听到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这昨日孟绿还欢欢喜喜的给清风置办物件,今日又说要救他,要不是出于礼貌,于清秋只怕要喊这女人疯了。 她扶起孟绿:“夫人请起,为何说要我们救人?” 孟绿一听这话,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哭哭啼啼,声音倒是清晰明了:“我看着枫儿身子骨弱,便想着熬些个灵芝给他补补身子,枫儿不愿意喝,将那汤打翻在地,不料我养的一只黑猫跑过去吃了……没想到……那猫死了,原来汤不知被何人下了药,这山庄里有人要害我儿啊……” 胡不归目光一冷,毫不客气的戳破孟绿话你的漏洞,挖苦道:“是谁下的毒夫人不清楚吗?否则不会跑到我们这里来求情了,那藏经阁的几位元老可知此事?你怎么不去告于他们?” “暂时不知,藏经阁的长老们固然可靠,可他们不会相信的。” 发生这事后,孟绿觉得谁也不可信,在自己房内纠结权衡许久,这才想到胡不归,自己儿子在外十年,除了瘦弱点,也未受损伤,以前是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儿子回来,现在却是希望他走,活着不见到总比死了再也见不到比较好。 付寒心要杀掉这个儿子,孟绿怎么舍得,本应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做父亲却要残杀儿子。 孟绿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像是没活明白似的,怎么会这样呢? 当年苏连波想要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可父亲苦苦哀求自己,说一手建立起的山庄不能毁了,孟绿左右为难,父亲跪在地下,老泪纵横,最终她还是放下了苏连波同付寒心成了亲,她是绝妙山庄的大小姐,是父亲的女儿,她有太多东西不能割舍。 父亲临死前,对她说的那番话历历在目:寻回枫儿,振兴山庄。 可是付寒心这些年来将山庄打理的井井有条,来往有序,各门派尊敬有加,多年来也无人侵犯,虽然没有父亲在的那般盛况,却也把山庄老小照顾的非常好,孟绿是感激的,如果没有付寒心,树倒猢狲散,那些对着这些秘籍虎视眈眈的武林人士,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孟老爷子这些年做的这些事,孟绿不是不知道,在众门派稳如泰山的时候,孟老爷子想出人头地自立门派是非常难的,所以他才想到要让武林人士屈服于他,只有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全部拿到,如此,他才能成为江湖中人人惧怕的霸主。 那里是各门派怕这山庄呢?大家是怕自己的武功秘籍流出去,成为人人都可以学的三脚猫功夫,认为这是耻辱,于是,就有了不怕死的人去偷,而想学武功的人就买,被盗了武功秘籍的人就示好巴结,希望能将那武功秘籍拿回去,绝妙山庄成为了武林一个奇谈,事实是什么,孟绿非常清楚。 那些自以为看了绝世武功的人,甚至都不知道,秘籍早就被人篡改过,剑法偏激,心法倒反,往往让他们走火入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武林能容下绝妙山庄,那是因为绝妙山庄就没有真正的武功秘籍! 孟绿年轻时,父亲告知了她这一切,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逃了,逃到外面,遇见了苏连波,苏连波纯粹,善良,她多么想和苏连波远走高飞,苏连波是英雄,是浪子,他受不得半点束缚,可孟绿不行,父亲养育了她那么多年,她养尊处优,高傲娇贵,怎么会和苏连波闯荡江湖呢? 嫁给付寒心是她同意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苏连波会带走她的孩子,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苏连波死了孟绿以为自己能放下,安心做绝妙山庄的庄主夫人,可现在,他的丈夫,要杀掉她的儿子,这多可笑! 庄主已经把你们藏身此处的消息放了出去,不久后就会有人来捉拿你们…… 孟绿愧疚,她觉得自己实在每脸说这句话,因为自己儿子和自己不亲反而一心想跟着外人出去,她愤恨,不甘心,所以在付寒心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孟绿知道,却不阻止,甚至还希望他们能从此消…… 胡不归不再说话,于清秋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他们不是傻子,到了这时,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清风我们会带他走的,不劳夫人费心了,夫人若无事,可以离开了,我们自己会有打算。”想到如此,于清秋愤怒不已,孟绿十分尴尬的望着胡不归,希望他能说话。 胡不归眯着眼睛审视着她:“没听清吗?夫人若是无事,可以走了。” 孟绿叹了一口气,伤心欲绝的走出房门,她心不在焉的走着,想到临走前于清秋轻视的目光,悲从中来,她决定再去找找自己的丈夫,也许还能劝他回头! 这么多年,付寒心心里也还算有她的吧?孟绿想赌这一把,只不过,她赌错了。 “庄主,既然他不愿意呆在山庄里,不如咱们就随他吧,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咱们再把她接回了,反正咱们知道他安然无恙就好了,不是吗?” 付寒心看着他,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怎么,他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这绝妙山庄随时等着他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付寒心再也忍耐不住,怒喊道:“什么意思?这山庄我打理了十年,是他一个黄口小儿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掉的东西吗?” 孟绿气急败坏到:“他是我们儿子!” “正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我才更要杀了他!” 孟绿摊到在椅子上,不可思议的看着付寒心,付寒心青筋突起,瞳孔放大,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以为我不心痛吗?你以为我想杀他吗?我在你们孟家辛辛苦苦十几年,得到的回报就是和你生孩子吗?孟绿,我是一个男人,不是给你借完种就可以随脚踢开的一口驴!”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爹在世时何曾亏待过你?”孟绿也是真恼了,声音也开始拔高。 付寒心紧盯着她:“亏待?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东西吗?我娶你之前已经有了亲事你知不知道?可是我爹为了能让我攀上你们这棵大树,让我休了她,而她不知为何被活生生打死了,一尸两命啊!亏待,你爹杀我妻儿的时候可有说过亏待二字?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这前尘往事一掀开,就是血淋淋的伤口,付寒心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你以为我想娶你?我是被逼的!你爹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断派人追杀苏连波你知道吗?他想让你死了那条心,生子随母!孟枫姓孟不姓付!这儿子是你们孟家的,不是我的!我的孩子早在和你成亲前,就被你杀死了!” 这时候,狗血剧就开始上演了,孟绿全然不顾自己多年深居浅出的贤惠夫人形象和付寒心拉拉扯扯,打来打去,付寒心耐心全无,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夫人,请自重!” “付寒心,你混蛋!” 不管孟绿如何喊叫,付寒心只冷冷交代下人说:“夫人身体不适,看好夫人!不要让她到处乱跑。” 孟绿被软禁了,付寒心知道他们的伉俪情深演不下去了,就先发制人,和那些元老们说,胡不归要害清风,孟绿发现了,气急攻心,病倒了,而孟枫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跟他们走,完全不理会请父母的生死。 有人要害我们小公子,这还得了,于是这些自称精明的老头纷纷要去找胡不归算账。 苏州的官府来了,各路英雄侠士来了,原本守藏经阁的老爷子也不守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杀了胡不归。 于清秋还没送走,寻仇的却是来了一波又一波,一时之间,进绝妙山庄的人都不需要通报了,绝妙山庄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胡不归要于清秋躲起来,他自己解决,断流鸾剑已经拔出,胡不归只能同他们决一死战! “各位侠士,官爷,这贼人挟制了我的儿子,做出如此多令人发指的坏事,现在他就在这里,还请大家为我主持公道!” 付寒心无疑是卑鄙的,从孟绿说要他们到山庄暂住,付寒心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借刀杀人,胡不归是通缉犯,是武林败类,大家无不想杀之而后快,现如今,各路人马已经集全,只要他假装被迫,求助于大家,胡不归就会死在这里,而清风一个小孩子还不好对付?付寒心似乎已经将一切计划的非常完美。 “付寒心,你这个卑鄙小人。”胡不归大喊一声,剑直直向他刺去,众人纷纷上前阻扰,大家混打在一团。 事实上,付寒心算漏了一件事,他和广发英雄令,召来的却不是英雄,绝妙山庄出事了,喜闻乐见的大有人在,甚至那些对山庄秘籍觊觎已久的,也都来了,他们目的不是胡不归,于是趁着众人混战的时候,准备偷偷潜进去偷秘籍。 原本想参与进去的守楼者意识到情况不对,眼看着这么多人料想胡不归也逃不了,赶紧藏经阁方向跑去。 绝妙山庄一片混乱,清风趁机跑了出来,只见胡不归被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第二十一章 父子相残 清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便去寻于清秋。 可这时山庄内外已经大混乱,下人四处逃散,只有几个长老安排的护卫围在清风身边唯恐他被刺伤,清风找寻了半天没有见到于清秋,又急急往胡不归那边跑去,担心他被算计出事,而此时孟绿仍然被看管在房内出去不得,她知道外面打起来了,可这些个奴才们已经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听付寒心的命令死死的看着她。 清风慌不择路横冲直撞,那些个护卫们是拦也拦不住,有些不明所以的,还将刀剑挥到清风身上来,不过都被清风的护卫拦下来了。 胡不归已经与来的人一路厮杀到大堂,而不远处的付寒心狰狞的笑着,胡不归,我望你带走那孩子,你却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清风身旁的护卫看着这形势,立即对着身旁的人吩咐道:“叫长老去!庄主生变!” 你们现在才知道吗?清风骂了一句,压根不在意他们错愕的表情,难道小公子早就知道?清风假装没看见他们狐疑的眼神,心里呸了一声,这种泯灭人性的爹不要也罢!他爹只有一个,那就是苏连波! 于清秋躲在床底下,还是被人找到了,付寒心看着众人不敌的胡不归,大呵一声:“胡不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这相好的也逃不过,我让她一起下黄泉陪你!” 说完拔刀就要砍向于清秋,清风这旁看见了,暗叫不好,往身旁侍卫手中夺过刀向着付寒心的手臂去,付寒心也看到这个大逆不道想弑父的混账儿子了,他气不打一处来,身子一躲,避开清风的刀,一脚将清风踹在地上。 几位公子党的护卫们赶紧上前拉开清风,付寒心拿着刀就要杀向清风,于清秋手足无措,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就冲过去死死抱住付寒心的手,付寒心一把甩开她,提手就是一刀。 “清秋姐姐……”清风大喊,只见于清秋摸着腹部,已经血流不止,话还没来得及说,便昏了过去。 这旁的胡不归听见清风的悲叫声,他看着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于清秋,接近撕心裂肺的喊:“付寒心,你若伤吾亲,吾必要你痛不欲生!你敢伤他们!你敢!”“你的亲人?胡不归,我看你是疯了,当年我生了他,现在我亦可以杀了他!你的女人我已经杀了,你最好识相点乖乖就擒,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付寒心彻底失去了理智,而胡不归仍然在打斗,尽管他武功再高强,双拳难敌四手,这人数众多,胡不归心里急的不得了,人是杀了一个又一个,却没能突出重围,大家惊叹胡不归的剑术即带着武当的剑风,又带着峨眉的剑风,打法奇特,再加上胡不归自创的求生绝,等他们还在纠结胡不归到底是什么来路时,胡不归已经大杀四方,虽然大家畏惧,可更多的人想着人多势众不怕打不过他。 而胡不归的脑子里全是于清秋苍白的脸和身下娇艳的血,还有清风惊慌的小脸,他终于无法保护他们了,越想越悲,手中的剑也就越来越快,他要快,必须要快,要快,清风不能死,清秋不能死,胡不归边打边吼叫,刀剑碰撞的声音和皮肤裂开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无不令人胆寒恐惧。 护卫拖着清风就跑:“快,去藏经阁,找几位长老。” 清风显然也被吓住了,拔腿就跑,孟绿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看到满山庄都是血和尸体,后面的仆人们涌上去要抓她,这些人的一家老小已经被付寒心关了起来,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孟绿疯了般的跑,跑到一个拐角处,和正在逃的清风撞在了一起。 “枫儿,你没事吧,枫儿。”她喜极而泣的抱着清风,不料清风认为他们是一伙儿的,一把推开他。 你走开。 付寒心此时已经跟了上来,看着这娘两都在此处,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眼神冰冷而决绝,那双血腥的鹰眼盯着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就像看着两个死人,孟绿将清风护在身后,看着付寒心说道:“付寒心,你醒醒吧,你看看这山庄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又如何?今日你二人终将死在我手里,孟老头怕是死了也在地府不安心吧!啊哈哈哈……” “我师叔不会放过你的。” 付寒心抬起头大笑,听到清风说这句话他笑的更欢了:“你师叔?你认贼作父我还没说呢?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和我斗,我是你老子!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有!” 付寒心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提刀就要杀过去,孟绿阻止道:“几位长老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着出藏经阁吗?” 孟绿一听脸色大变,付寒心轻轻一笑:藏经阁现在闸门估计已经放下了,那些老头出不来了! 早在这之前,付寒心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就让那些老头和那些秘籍作伴去吧! “枫儿你快走。”孟绿推开清风,叫他赶快跑,付寒心步步逼近,二人性命危在旦夕。 这时,胡不归浑身沾满了血,有他自己的,有官兵的,有绝妙山庄护卫的,还有那些所谓伸张正义的,胡不归的手臂不知被谁划开一道大口子,血还在不断流出,燕轻十三式所有招数使用完了,底下皆是胡不归留下的尸体。 还有部分武功不错的仍然再和胡不归缠斗,他们打不过胡不归,但是他们人多,胡不归只有一把剑,任他求生绝再厉害,也抵挡不住这么多的人在他身后明刀暗箭的打。 那些人何尝不知道胡不归的厉害,他的剑法轻巧凌厉,内力刚劲十足,还会使用好几种轻功用来躲避他们的招数,可胡不归是人,是人就会疲劳,会松懈,会有弱点。 这些人同胡不归对峙着,静静地等他发招,胡不归抬起头,眼珠里全是愤怒和绝望,于清秋躺在客厅的椅子下不省人事,胡不归闭上眼,闻着空气里都是红色的腥味,众人以为他几乎就要倒下,胡不归却睁开眼,犹如猛兽,双手握着剑,直直向那些人走去。 他的剑尖像突然回来般,刺穿那些人的心脏,断流鸾剑像是知道他的愤怒一样,不断啃噬人的脖子和手臂,胡不归的剑快到让人看不清,又是两个人倒下,其余的人纷纷持着自己武器不敢进攻,而胡不归仍旧笔挺挺的站立着,浑身散发出地狱的气息。 付寒心提着清风从后门踏入,他的脸上都是血点,清风嘴角挂着血,手捂着腹部,整个人像是没有力气一般挂付寒心身上,清风已经死了!清风…… 那些和胡不归打斗的人看过来,昔日绝妙山庄的庄主俨然成了一个疯子! 胡不归看着他们错愕的目光:“愚蠢的东西,被利用了还不自知,你们看你们身后!” 绝妙山庄已是一片火海,那些秘笈和钱财都将是张空头白纸,他们来杀胡不归,可不是过来赔上自己性命就一了了之的! “付寒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付寒心将清风的尸体扔在地上,随着身体接近地面的响声和胡不归发怒的眼神,那些人似乎清醒过来:“不好,我们被骗了!” 这个消息大家自然是难以接受的,随即有人说道:“什么骗不骗,这贼人杀了锱铢门主是事实,官府要缉拿他们也是事实,这庄主的恩怨不关我等事,我们只要除了他,就是为民除害!” 说着又要打起来,可现场还有明事理的在,伸出手挡住那人:“可这绝妙山庄的庄主连自己亲孩儿都杀,若是今日我们杀了这人,日后如何说起在这事?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各位好汉,我知你们大部分为钱财而来,可你们看看,这绝妙山庄那你还有钱在!藏金阁已是火海,我们已经被骗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让这个狗东西得意?” “你这是什么话?这贼人不仅是武当峨眉的敌人,还是逃犯,更则杀了锱铢门门主,我们理应除去他!” 胡不归管不得他们吵,只看着清风的眼睛瞪得硕大,嘴角挂着干枯的血迹,胡不归再也忍不住,双目发红,提起剑就要杀了付寒心,众人停下争论,想去阻拦,付寒心却迎了上去,和胡不归撕打在一块。 付寒心那里是胡不归的对手,胡不归只是拿着剑从他肩膀方向刺过去,他侧身想多,可那剑直直又向下,胡不归腾起,用手掌拍到付寒心胸口,剑刺出又收回,擦过了付寒心的脖子! 不愧是唐门的子弟,一个弯腰,将那剑躲了过去,还从衣袖间飞出几个飞镖,胡不归伸出剑稳稳的将飞镖击飞,又是一剑向付寒心刺了过去,这时付寒心连退几步,稳住了自己,又挥上一刀,可胡不归不但没有躲避,反而把自己的肩膀对准了那刀面,仍然往付寒心身边靠近。 就那么一刻,胡不归腾空在地上,提着真气往上一跃躲过了付寒心的刀,他的剑从上而下刺穿了付寒心的背脊,胡不归握着刀柄倒立在空中,他忽然大呵一声,身子向后翻转,将刀拔出,付寒心的背瞬间被鲜血染红,倒下地上。胡不归的剑法离奇到如此境界,他已经失控了,怒火攻心,内力无处释放,胡不归这刻只怕已经濒临走火入魔,只有杀,不断的杀!他似乎不甘心,又将剑穿过了他的身体,如此来了五六回,付寒心的尸体活生生被穿出一个洞来! 剑和血肉摩擦的声音加上胡不归的狞笑,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付寒心死了,绝妙山庄一片大火,苏州知府派过来的人全军覆没,只剩下几个受了伤的武林人士,他们见势拔腿就跑,人多势众,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了啊,保命要紧。 “想跑?今日你们统统要为我妻儿陪葬!” 胡不归已经不管不顾了,清风死了,这些人都是凶手,追上那些退缩的人,双目赤红,再次杀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最终归宿 胡不归醒来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脚酸痛,他强支撑着身体起来,周围像是一个石洞,这是怎么回事?胡不归头痛欲裂,那日,他在杀了付寒心之后,便再也想不起来了…… “你醒了?” 来人却是周木斋,胡不归防备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说法,周木斋端着药碗:“那日,你见清风被杀,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怒火攻心,杀到最后竟然走火入魔,那内力本身就是你强行逆行练出来的,你没控制住,经脉混乱,后来晕倒了……” “他们呢?”胡不归木讷问道。 “清风……去了,于清秋重伤昏迷,现在在另外一间房内。” “清秋呢?清秋呢?”一听于清秋还没死,胡不归抓住周木斋的胳膊慌乱的问道。 周木斋按住他的肩膀:“冷静,你冷静点,我马上带你去……” 胡不归看着面如白纸的清秋,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脖颈,还有呼吸,立即放下心来,在握住她的手看了片刻后,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周木斋看他一言不发在,是在等自己的解释,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那日,你走没多久,我又接了一桩“生意”,办完事后,便得知绝妙山庄寻回小公子一事,我就知道是你去了,收到消息的第二天,我又收到绝妙山庄的江湖令,说要杀你,情况不对,你爹娘于我们家有恩,我不能坐之不理……待我来到苏州,离山庄不远处见山庄一片大火,心叫不妙,赶紧过来,等我过来时,山庄内外尽是尸体,你杀光了山庄内所有人……” 那日的场景,连周木斋这种见惯生死的人都难以想象,他似乎的打了一个寒颤:“我也是没有法子,才用迷药将你弄晕的,你静脉错乱,谁也不认,见人就杀,而后,我找到你夫人,看她还有呼吸,把她一并带回来了,至于那孩子,天气转热,现在放在冰窖呢……” “为何?” “人生难得一个知己……很多人,只要一眼,你就知道,是能做朋友的。” 胡不归瞥了他一眼,随后缓缓说道:“我想看看清风。” 清风安静的躺在冰块上,胡不归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怕生,笑嘻嘻的喊着师叔,现如今却……想到此处,胡不归一个男人在这冰窖里哭了起来。 累了,胡不归真的累了,他不想斗了,不想和峨眉斗了,不想和武当斗了,不想和这江湖里的任何一个人斗了,他现在五脏六腑受损,又能活多少年呢?爹娘死了,鬼爷爷死了,师兄死了,清风死了,他只有于清秋了,实在赌不起了…… 胡不归后悔在清风提议说要认他做爹的时候反驳了他,以往的一切,历历在目,清风生气胡不归不打招呼就去找吃的样子,坚持要救于清秋和他斗气的样子,一个劲儿叫他师叔的样子,胡不归失声痛哭,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经历了大起大落,胡不归抬起头,仿佛已经老了十岁,他抱着清风说道:清风,爹带你回家。 周木斋留不住胡不归,他知道,清风去世对胡不归而言的打击太大,是清风将胡不归带出了那伤心之地,是清风给了胡不归一个温暖的出口,是清风让他体会到除了报仇还有更好的一切,可清风死了,胡不归最后的救命稻草便是于清秋了,这人早十年过得太幸福,晚十年过得太辛苦,于清秋禁不起折腾了,他再也禁不起他自己折腾了。 周木斋只得给胡不归叫了一辆马车,命人将于清秋搬了上去,胡不归像是活明白了,倒是周木斋不明,胡不归拔出于清秋的簪子,扔给周木斋:“欠你的,来生在还了。” 周木斋拿着簪子,拔下腰间的玉佩扔给他,二人对视一笑,胡不归扬长而去。 断流鸾剑终于合二为一,胡不归将那剑与他爹娘埋在一起,清风的冢立在苏连波旁边。 两年后,胡不归在山上捡回一个孩子,名胡寒,五年后,胡不归和于清秋生了一个女儿,名为苏清风。 而周木斋接管了绝妙山庄,江湖再无武学藏书阁。 谁当天下英雄志,磨炼自从苦难出。 不问儿女情长时,江湖往事随风去。 后记 这故事的结尾本来应该是清风中毒死亡/于清秋被挟持自杀 胡不归带着清风或者于清秋逃了 然后胡不归选择复仇 在付寒心接任庄主的时候杀回绝妙山庄 付寒心被杀死,绝妙山庄没落,但是这得多无趣啊~所以还是直接杀起来算哒 或者这一切,都是周木斋的阴谋…… 《胡不归-清酒半壶》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