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学园探案密码》 楔子 每件凶案,都只有一个真相——那就是人类丑陋的欲望。 密闭的房间里,穿着黑袍的预言师戴上眼镜,头罩垂下的阴影中,一双狭长的眼窝露出犀利而狡诈的光亮。 断断续续……眼镜中忽然慢慢映出苍白的房间影像,如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预言师看到了,四面墙壁,冰冷的白色。 房间里摆设简单。床、桌子,构成最主要的轮廓。瓷砖地板仿佛吸收了日光灯的光线,散发着浅淡的荧光。视界的正中间,一抹孤单的影子寂寂地扫过眼帘。 被阴影笼罩的预言师顿时屏住呼吸,眼球从内侧被施予压迫,定定凝视着坐在椅子上的黑衣少年。少年背对而坐,弯着腰,手托着下巴仿似在深思。他穿着深黑色的衣服,裤子、衬衫都是清一色的黑,从裤管里露出一双像莲藕般洁白的光脚。 这个少年的存在,有如裹在天空里的云影。 又看到他了。预言师心里凉凉的。眼镜里的影像突然跳动了一下,画面稍稍破裂后又愈合。 拜托!不要在这个时候断掉啊! 预言师抓紧了眼镜。他害怕跟前几次一样,每次播放到这个时候,眼镜里的影像就会中断。随之消失的是黑衣少年的背影和那个苍白的房间。然而这次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那个背对而坐的黑衣少年突然出声了。 眼镜是接收不到声音的。但预言师看见少年稍稍回过脸,嘴巴动了动,随即一个黑影遮住了眼镜的大半画面。那是另一个人出现在了房间里。 这个人是谁?而黑衣少年又是何人?重重的谜团随着眼镜画面突然终结而弥漫不散。 预言师悻悻然摘下眼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他被杀还有七天零十五个小时。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预言师,就要这样死去吗?他不甘心! 第一章 中国好侦探,福尔摩桑 早晨,九点三十五分。 校园的一角沐浴在清新的空气中,和暖的阳光照在片片叶子上,反射出温柔的光。 树荫下飘过白衬衫的一角,身影俏丽的少女迈着姿态摇曳的步伐,走上古老的石级后,站在那里不停地四处张望。“左拐,幽灵社,往前三十米右拐,不明生物研究室,往前……”手拿字条的白衣少女紧蹙着秀眉轻声念,有些烦恼地跟随着上面的地图绕弯。 这是她问了不少同学才画出来的地图。要找到那间教室居然这么难。不过,也难怪,旧校舍已经荒废了几十年,目前只用来作为一些古怪社团的基地。 “右拐,下坡……怎、怎么会……” 根据地图的指引,当白衣少女走到一栋偏僻又凄凉的旧校舍前,她白皙娇小的食指指在地图的最下端。轻轻跷着小指,“我要找的人,在这个地方?”她惊讶地打量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嘴巴张成了“o”形。 只见在旧校舍一楼最后一间教室前,一块破烂陈旧的木牌像个迷糊的醉汉歪着身向她招手,身上的五个蓝漆大字是它的自我介绍:嗨,你找到了,这里就是“校园侦探社”! 就是这里……那个人口中说的大侦探就在这种地方? 白衣少女在门外踌躇很久,才怯怯地伸出手叩了叩门,说话的声音轻柔如水。 “请问,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忽然,那道掉漆的房门嘭地弹飞!随之,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如炮弹般被扔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嗷呜大叫。白衣少女瞠目结舌,嘴巴还没合上,又一道黑影掠过她的眼前,压在刚才的男生上。很快,第三个男生飞了出来,完美地完成了叠罗汉的造型。 “好可怕!好可怕!” 压在最上面的两个男生看着就像不良少年,惊恐地坐在地上,盯着房间里的某人吓得血色全无。他们被揍得够惨,鼻青脸肿不说,身上的校服烂得好像丐帮的工作服。 看校服,他们是本校的。 “果然是史上最强的女汉子!我们不是她的对手,老大,快跑吧!” 那两个男生跟见鬼似的,把压在最下面坑里晕掉的老大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拖着人就跑,那副模样狼狈极了。 屋里这时传出一阵仿似魔女般的豪爽大笑。 站在门口的白衣少女感到全身都在流汗。 她重新抬头看了看那块摇摇欲坠的破招牌。 写的明明是——福尔摩桑侦探社,没错啊!虽然字体丑得跟小学生的书法水平差不多,但她还是认识中国字的。她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白衣少女不敢动弹,她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能把三个不良高中生打得落荒而逃,那么屋里的人不是奥特曼就是怪兽,怎么可能是侦探!名侦探都应该像柯南那么萌! 白衣少女正想着要不要撤退,突然,屋里的人说话了。 “进来吧。” 她被发现了!这下,白衣少女更想逃了。她刚偷偷迈出两步,屋里的人突然大怒: “小样!还不快进来!” “哇!对不起对不起,请别杀我!” 白衣少女两脚发软,吓得要哭,赶紧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以前是教师办公室,虽然破旧,却也整洁。窗口外面是阴凉的树荫,夏日的日光正耀眼地穿透木格子窗的缝隙,映出窗边一个纤弱的身影。白衣少女眯紧了眼眸,视界里一张精致美好的脸蛋轻轻地浮了上来。只见在布置简陋的房子中央,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坐在办公桌上,疏散的卷发肆意地垂在胸前,白皙小巧的鼻头冒着晶莹的光,双目明亮如水。 比较特别的是,她跷着二郎腿,姿势显得气势嚣张。俨然一副黑社会大姐大样子的脸上露出一抹诡笑。 更特别的是,她肩上扛着一把传说中的狼牙棒! 白衣少女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凉飕飕的。 环顾一下这个破落的房间,里面的摆设更是另类——棒球棒、沙包、双截棍、铁链、西瓜刀,墙上还有骷髅头的涂鸦…… 这里哪里像侦探社了,明明就是黑社会社团啊! “哈哈哈,你终于来了。”只见狼牙棒少女豪气万丈地笑着,从桌子上跳下来,这时才看清楚她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七,而且她的嘴角总是流连着那一丝奇怪的微笑,令人心里发毛。 “啊、啊?”白衣少女有点结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那当然,”眸中得意的神色显而易见,少女伸出手戳戳自己的脑袋,眼瞳亮得好像看到钱的贼,“我赖小桑的脑袋可是很厉害的!” 原来她叫赖小桑。她居然能预见自己的到来!这种情况,白衣少女已经是第二次见识了。她惊讶地退了一步,捂住嘴巴:“啊!难、难道你也可以看见未来?” “嗯!”赖小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过来,朝白衣少女伸出自己的手。 “什么?”白衣少女的眼神顿时迷惑起来。 “入社申请书喽!”赖小桑表情认真地回答,“我见你这么诚心诚意,就让你当这个侦探社的副社长好了!” 所谓的副社长,无非是杂工的别称。况且,这个侦探社目前只有她一个成员! “唉?这个……”白衣少女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红着脸说,“我、我不是来申请入社的。” “什么,不是来入社的?难道是来找打的?”赖小桑脸色变得很快,立即跳后几步,摆出搏斗的姿势,双拳护在胸前,随时准备出击,“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我知道了,一定是隔壁高中野狼社的奸细!” “啊?什么野狼社?” 这也是个侦探社的名称吗?说实话,怎么听也不像! “不是说好明天晚上决斗的吗?现在找上门来是想吃吃老娘的拳头吧!” 话音未落,只见赖小桑出其不意地挥出一拳,拳头带着疾风朝白衣少女的脸部袭来,却在离她鼻翼一点零五寸的地方猛然停止,只见眼前这位白衣少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丝毫未改,看得赖小桑啧啧称奇,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的狼牙棒下面不改色。 “这位妹子勇气可嘉,佩服佩服!”赖小桑敬佩地抱拳作揖。 哪料白衣少女看都不看她,目不斜视。 有种! 赖小桑更加佩服了。在这一带,听到她赖小桑的名号还能如此镇定自如的人,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牛! “敢问妹子芳名?”赖小桑问道。 白衣少女依然动也不动,眼睛眨也不眨。 这有点儿不对劲了。赖小桑仔细一看,呸!这哪是勇气可嘉啊?这货早就吓傻了! 亏她还白佩服了一分钟。赖小桑也不客气,抡起一巴掌甩过去。白衣少女被扇得在原地像陀螺一样旋转三周半才停下来,然后以优美的姿势昏了过去。 “喂!醒醒。”赖小桑想了想,干脆走到窗边,将一瓶水生植物拔出来,把里面的水直接倒在白衣少女的身上。 她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堂吗?” “你还没死啦!真是的!”赖小桑把水生植物插回没有水的瓶子里,然后跳回到桌子上,又以那种大姐大坐镇的姿势坐了下来,“说,你来找我干吗?” “老、老大,其实我是来找你破案的……”白衣少女害怕地看着赖小桑,她不确定委托人是不是找错对象了。这个女孩怎么看也不像侦探啊。 “等一下!”赖小桑伸出手掌一挡,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我先声明,本侦探不接小case(案件)!什么找猫找狗、丢内衣,这种小事可别麻烦我!” 她这么有戒备心是有原因的,之前也有不少同学来找侦探社破案,不过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甚至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委托她找回钥匙,结果被她一脚踢飞撞到墙上再反弹回来。不要说赖小桑暴力,如果你知道那家伙要你去他家的马桶里把钥匙掏出来,你也会这么做的。 一来二往,活蹦乱跳进去找赖小桑破案的人,几乎都是半残废地走出来。从此以后,赖小桑的恶名便远扬了,侦探社门可罗雀。连贴在布告板上的侦探社团招人启事,也无人问津。不过,更令同学们止步的是,赖小桑的真实身份可是统领本校不良少女的大姐大!人称“香云女魔头”的头号恐怖分子! 至于侦探社,那只能算她的业余爱好。自从幼儿园那年看完《柯南》后,她便痴迷于当侦探这一没有前途没有光明的职业。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带领本校不良少女在外面各种打打杀杀。 她,令这一地区的不良少女们闻风丧胆。 “这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case。”白衣少女尴尬地说,“是别人托我来找你的。” “哦?谁呀?”不知什么时候,赖小桑手里拿起了一只棒球,往地上一弹一接。 “呃……”白衣少女目光跟随着那只反弹又落下的棒球,随即又盯紧赖小桑的眼睛,脸部的表情凝重下来,“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却是千真万确的。你听了别太惊讶!” “有话快说!”赖小桑不耐烦了,棒球砸地的声音变大。 “是是是!”生怕被她教训一顿,白衣少女不敢怠慢,“请……请问,你相信能预见未来这种事情吗?” “预见未来?你这是在卖萌吗?”赖小桑把棒球一把抓在手里,“想骗本姑娘,还早八百年呢!” “不不不!没有骗你,这是真的!”白衣少女此时真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生怕少解释一句都会被凌迟处死,“我叫阳简安,也在这所学校读高一。因为手头紧,所以在寿司店打工,来拜托我的人呢,正好是我店里来的一位客人……” 故事在软绵绵的声音里延续下去,但赖小桑并没有完全在听,她认真地观察起这位来客。自称阳简安的白衣少女无疑是一位大美女,一身男生的装束,白衬衫、牛仔裤,面容素净如雪,留着胡乱剪短的、俏丽的黑发,加上梦幻般的朦胧双瞳在光的折射里浮动,不管怎么看,阳简安的身边似乎总萦绕着柔美的气场。 这家伙,绝对有被拐卖的潜质!只不过,拐卖美女并不在赖小桑的经营范围之内,挑起纷争才是她的本行。 “那么,这位同学,那个人拜托你做什么事呢?”她单刀直入地问,懒得再浪费时间。 阳简安慢慢悠悠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在安静的午后四点钟,晴朗的天气收敛了自己的明媚,柔和的光线照射在玻璃窗前的小花圃上,阳简安正穿着制服擦桌子,头饰和腰带上用粗黑的字体印着“一本道”字样。 “啊……”老板像只胖猫一样伸着懒腰,用遥控器慢慢地换着频道,“真是没劲,最近芒果台都没有什么好玩的了。”这个时间店里一向比较清闲,他把手搭在柜台上和寿司师傅闲聊着。 “哎,《第一现场》不知道下一期是什么新片啊?” “唔……陈主播长得还真是温柔可爱。”寿司师傅没头没脑地应着,显然,他更专注于手头的食材准备,晚餐时间才是真正大生意来的时候。 “是啊……”老板感叹了一句,“要是我能有幸认识陈主播就好了……呵呵呵……”阳简安看了看他傻兮兮的表情,不禁偷乐。 “叮咚……”自动门提示声出乎意料地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店里的服务人员条件反射地说,热情的视线看到来客时却惊呆了——那是位神情严肃的老人,坐在轮椅上。额头上三条深深的皱纹是岁月的刻刀路过的痕迹,而让人有压迫感的是,除了推着轮椅的穿燕尾服的管家,背后还谨慎地跟着四个戴墨镜的保镖。 “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阳简安走过去,递上菜单,老人则眉头紧锁地看着,然后交出菜单。“最贵的全来一份。”他声音低沉,就像哀鸣的大提琴,表情始终忧郁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好的。”阳简安拿着点单走向柜台,却被叫住了。 “慢着。”是管家的声音。 “您还需要点儿什么吗?”阳简安依旧微笑地回过头。 “那边那位先生,可以回避一下吗?我们老爷有点儿事想和这位小哥谈谈。”管家彬彬有礼地说,点点手指,那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立即走过去,把目瞪口呆的老板和寿司师傅请进了厨房。 阳简安有点儿不知所措。 “小哥,鄙人姓柳,请。”柳管家作揖道。 “好,好的。”阳简安不安地跟着他来到老人面前,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脚尖上,好像往哪里看都不对。 从他们一进来开始,周围的气压就全部浓缩了起来,重重地压在头顶上。 “坐。”老人言简意赅地说,阳简安忸怩地坐到他的对面,依旧低着头。老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动作熟稔地点燃了它。淡淡的烟雾弥漫在寿司店的一角,有轻微的烟草气息,阳简安没有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那双阴翳的眼睛似乎正在盯着自己,说不出来的古怪。 心里的不安加重了,阳简安口干得想喝水。 这时,老人抽了几口雪茄,终于出声了:“老朽姓涂,这是我的名片。” 老人稍稍示意,管家立刻递上名片。 名片上写着:涂氏集团董事长——涂钉歌。原来是个富豪啊!阳简安暗暗吃惊,却不解为什么这么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会来找他。 “老朽来的目的,想请你找一个人,就是你们学校里校园侦探社的社长,赖小桑。”涂钉歌冷静地说,再次掀开自己的西装,从内里掏出什么东西,放在桌上,推到了阳简安面前。 “哎?”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支票,阳简安惊讶地抬头,“这?” “里面有二十万元,取款时期是三天后,只要你找到人,就可以到银行拿这笔钱。”涂钉歌拿下口中的雪茄,吐出一口烟雾。 “啊,不不不……这怎么可以。”阳简安顿时慌张地推回支票,连连摆手。 “怎么了,是太少了吗?还可以再加的!”涂钉歌焦急地说。 “不是不是,”阳简安慌忙地解释道,“只是突然这么一大笔钱……而且,为什么要我找人?你自己去找不行吗?” 再说,他在香云高中读了一个多学期就没听过校园里有什么侦探社,更别提有福尔摩桑这个人了。这个福尔摩桑是何许人也? 涂钉歌古怪地看着他,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老朽去找她没用,只能是你去找。因为这是命运安排的。” “命运安排?”阳简安细细斟酌着这话。 那一刻,他的思维倏然停顿了,他确信他听到一个像是神谕般的声音在大脑中回响。 “杀死他!” 阳简安被突然闯入的声音吓到,渐渐那声音的震感沿着神经末梢缓缓消散,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是幻觉吗? 对面的涂钉歌注视着他:“对不起,我知道有点儿突然,”说着他伸出满是皱纹的大手,按住了阳简安的肩膀,声音里满是乞求,“但是我希望你这次可以帮帮我,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被人杀死。” “被、被人杀死?”阳简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涂钉歌眉头再次紧锁起来,犹豫许久,他才继续说道,“等一下老朽跟你说的话,可能很离奇,但请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真的。首先,我问你,你相信预言吗?” 阳简安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玛雅人曾预言2012年是世界末日,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历史上最著名的大预言家诺查丹玛斯很多预言也被证明是子虚乌有。 看到阳简安质疑的表情,涂钉歌笑得有些苦涩。 “老朽明白,要让人相信预言这回事是很难的。我只能告诉你,只有那个福尔摩桑能救我,而命运安排了只有你才能找到她。所以,务必请你帮我找到她。求求你了。” “好、好吧……”预见未来……大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望着老头可怜的神情,深深的同情涌上了心头,“我可以试试,可是这个钱我不能收。找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能收你那么多钱呢?所以,这张支票你还是收回去吧。”他最终还是推掉了支票。 “谢谢你。”看到对方能免费帮忙,涂钉歌面露喜色,赶紧吩咐柳管家收好支票,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封信请你转交给福尔摩桑,她看了这封信,自然就会相信预言的力量。在这之前,请你不要打开。” “我会保密的。”阳简安接过信,感觉手心沉甸甸,像捧着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涂钉歌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全松了:“那么,老朽就先告辞了,希望能早日收到你的好消息。这些是这顿寿司的钱。” “老人家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她的。”阳简安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钱。 “对了。”涂钉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也许,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可以预见未来的人,你可能不相信。但是如果我告诉你在我出门后的五分钟内,高架桥会发生火灾,你会相信吗?”说完,他神秘一笑,转过轮椅,领着大队人马退离了小店。 “火灾……”望着那群背影,阳简安握着手里的几张鲜红大钞呆愣了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跑到柜台,拿过电视遥控器,调到新闻频道。 电视里面正在播国际新闻,跟高架桥火灾风马牛不相及。 老板一边唠叨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小安,他们走了吧。唉……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我还要看娱乐节目呢,遥控器还我啦!” “不好意思。”阳简安把遥控器放回到柜台上,开始神游太虚地擦起桌子。 赖小桑……同校……校园侦探社…… 当他还没理清楚状况时,餐厅内电视里娱乐节目的笑声忽然被切断了。 “重大事故,插播一条重大事故新闻,就在刚刚,四点二十五分,一辆油罐车路过高架桥的时候和一辆大卡车相撞爆炸,发生了重大火灾,火灾至今仍未扑灭,消防队正在紧急救援中,目前死伤人数不明。” 四点二十五分…… 涂钉歌离开的时候,时针和分针恰好都停留在了数字4上面。阳简安记得很清楚,他当然还特地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 一层寒意覆盖住阳简安的脊背,身上所有的毛孔顿时都收缩了。 阳简安望着墙上的时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好了。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说完后,阳简安累得喘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说出来,恐怕没有谁会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她目睹了那个涂董事长提到过的预言成为现实。她忧心忡忡地看向赖小桑,生怕对方不相信,但赖小桑双手托腮,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神游。 伸出双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结果她却像雕塑一样没有反应。 “呼呼……呼呼……”打瞌睡的声音从她的鼻子里轻轻哼出来,另外嘴角也漂亮地流出了一道透明的口水。 这家伙,不是在睡觉吧…… “那个……”还没等阳简安想到用什么方式叫醒她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被突如其来的声波一震,赖小桑惊醒过来,她睡眼惺忪,吸着口水掏出手机看了看。 “什么?天鹰堂的人居然敢在我的地盘闹事!”她怒发冲冠,从桌子上跳下来,接着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拎着重达一百斤的狼牙棒就冲出门口,等阳简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蹿出去好远了。 “喂!我还没说完呢啊!对了,还有信!信!” 阳简安立刻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大声喊。 赖小桑气势冲冲地跑向旧石级,头也不回。 “你的故事还是留到明天再说吧!”旧石级上传来赖小桑的回答声。她掏出手机给自己的手下发短信,正召集人马准备大干一场。 “拜托,不要走那么快嘛……求求你了,这是人家拜托我的事呢。”阳简安锲而不舍,三步并两步地跟上去。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阳简安的做人宗旨。 “再叽叽喳喳小心我扁你!” 赖小桑懒得理她,娇小跳跃的身影就像一只石级上的兔子,一蹦一跳就跳到了台阶下面。天鹰堂是第三中学的不良少年社团,离香云高中只隔三条街。本来和她们斗鱼社河水不犯井水,也不知什么原因,对方居然破坏了一直以来的和谐局面,踩到她们的地盘上闹事。 “请看看嘛……” 阳简安刚掏出信,忽然一脚踩空,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她像个雪球一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赖小桑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肉球”伶俐地从上面滚了下来,“哇”的惊叹声来不及出口,自己已经被扑倒在地上了。 没有想象中水泥地的冰冷和坚硬,压在了一个暖暖的,软软的物体上,嘴唇触碰到一片柔软,阳简安奇怪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一对斗鸡眼。是的,赖小桑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嘴唇离开自己的右脸,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幻觉! 她一把推开了阳简安,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强烈的阳光刺激着眼眸,压抑住直冲脑门的血流,要不是看在对方弱质纤纤的分儿上,以赖小桑的功力,让这个社会再多添一个残疾人并非难事。 她使劲儿用手擦嘴唇,并飞快地向四周张望一下。幸亏这块旧校舍所在的区域平时很少有人来,再加上已经是周末,校园里没有什么人。她们“世纪之吻”的一幕并没有被人看见。倘若真被谁看见了,她估计就要杀人灭口了。 “真讨厌,这是人家的初吻啦!”赖小桑还没叫屈,阳简安反而先羞答答地捂着红了起来的脸,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喂!”赖小桑止不住崩溃地指着她,“你脸红什么……莫名其妙,冲下来撞到我的人是你吧?”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阳简安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 “天意弄人啊,我的初吻就这样被一个女生给夺走了。”这事要是让她的手下和敌人知道,她还有啥脸在道上混啊! “可是……”阳简安突然低下头,委屈得惹人怜爱。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对你负责啊?”赖小桑摆出一副谁也拦不住她的流氓架势,张牙舞爪地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就……”她握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吓得阳简安的小心脏一跳一跳。 她退后几步,怯怯地说出一句好比世界末日降临的话来:“可是,可是我是男生啊……” “……” 头顶仿佛有一只黑乌鸦“嘎嘎嘎”地飞过,天地间此时一片寂静。 “什、什么?”掏掏没有耳屎的耳朵,赖小桑愣愣的样子像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人家其实是男生啦!” 看着眼前这个扭扭捏捏的生物,就仿佛有一阵秋风卷着落叶从赖小桑的心里吹过去。微凉的风贴在皮肤上,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地冒出来。男的?不会吧!赖小桑揉揉眼睛,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近视了。 这家伙是男的?她睁大两只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站在面前的依旧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家伙!唯一有点儿不协调的只有阳简安穿着的是男生衣服。可现在很多女生也喜欢中性打扮呀…… 虽然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此时赖小桑心里的眼泪却已经默默地流成了喷泉。 犹如谁拿着一把大锤,当当当地敲在她的脑袋上,赖小桑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整个人都碎了。 “你说你没事长得那么漂亮干吗……”赖小桑撇了撇嘴,拼命用衣袖擦着嘴角,同时眼睛注视着面前这张比自己漂亮好几倍的脸,那双迷雾般朦胧的大眼睛,细碎的短发,娇弱可人的身躯…… 一个男的长得比女生还漂亮!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脑子忽然有点儿灵魂出窍般的眩晕,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留给阳简安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晃荡着远去…… “没有天理了……我的初吻……” 她曾经无数次流着鼻血幻想,自己会跟白马王子似的人物在万花丛中约会。那将是多么美好的场景啊!可是……她的初吻竟让一个比女生还漂亮的雄性生物给夺去了! “刚才的一切是假的,是做梦,是幻觉……” 一边唠唠叨叨着喃喃自语,赖小桑一边跑向单车棚。她把钥匙插进车锁,“咔嚓”一声,打开了就往上骑。“是幻觉,噩梦,绝对是噩梦……”她仍然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踩着脚踏板就要往前蹬,可一发力,自行车却没有动,随即手上一紧,被谁抓住了。 回过头,阳简安已经气喘吁吁地拉住她的车后座不放了。 “等等……”阳简安喘着娇气,那张脸实在是太过美丽,洋溢着任谁都无法抗拒的魅力。赖小桑使劲儿蹬了蹬脚踏板,单车只往前挪动了几厘米,又被阳简安给拉住了。 他掏出信来:“请看看吧!”他不容置否地说,居然闪着动漫女主角特有的又萌又可爱的大眼睛。 苍天啊……赖小桑在心里悲呼,为什么一个男的可以那么妩媚! “请看看……看看嘛……”不知是故意还是有心,阳简安着急的时候居然嗲声嗲气起来。赖小桑顿时头皮都发麻了,看来她不看这封信,阳简安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遇到过许许多多强劲的敌人,但她从未像今日这样一败涂地。 “哦,好,那我就看看吧……”赖小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忽然她的表情变得惊讶起来,手指着阳简安的背后大吼了一声,“哇!ufo!” 这一招万试万灵,趁阳简安回头之际,赖小桑瞬间挣脱了他的手,骑着车冲出了校门。 “别跑呀!请你务必看一看!”阳简安又开始锲而不舍地在后面追她了。 赖小桑简直是以逃命的速度拼命地蹬自行车。这种情景,有点儿像被侏罗纪公园里的恐龙在后面追着。只觉呼呼的热风在耳边吹过,黏腻的汗液从校服上湿湿地渗出,安静的小道上行人纷纷驻足,看着一个秀丽少年,迈着碎步追在一辆自行车后面,而车上女孩的卷发在空中肆意翻飞。 “哔!”一声哨响,本来已经拉开一大段距离的自行车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一位身着蓝衣的交通警察露出为人民服务的微笑,伸出手拦住了赖小桑:“小妹妹,红灯了。” “啊!警察叔叔,请放我过去!我正在……”说到一半的话又吞了回去。赖小桑总不能说她正在被一个比女生还像女生的少年追赶吧,这也太丢人了。她回头一看,天哪!阳简安也快追过来了。她再看看绿灯,开始从24秒倒数了。 23,22,21……10,9……5,4,3,2,1! 绿灯亮起那一刻,赖小桑便急匆匆地要飞出去,但她蹬不动单车时便心里凉了一大截,她已经被阳简安追上。他飞舞的白衬衫终于得以休息,拼掉半条小命后,一把拉住了赖小桑的车后座。 “你为什么就是不看我的信呢!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他像被欺负了般啜泣起来,行人纷纷向这边行注目礼。 “不是这样子的,大家别误会了!” 尽力跟斜眼路过的行人解释,但看情况只会越描越黑。看着交通警察叔叔投过来的“眼神刺刀”,以及那些一边过马路一边把头扭过九十度来看自己的行人,赖小桑汗涔涔地拍了一下额头:“好吧!我认输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天气,湛蓝的天空下,大朵柔软的白云徐徐飘过,加上阳简安脸上晶莹的汗水,和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可发生的事情就是那么煞风景,阳简安抬起了可爱的脸,短短的头发被阳光照着,闪闪发亮。 他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兴奋地说:“真的!真的!你要看?不能骗人!” “好了,快点把信拿出来啦!”再跟阳简安僵持下去,赖小桑可不敢担保不会扛起他然后来个一百八十度抱摔。 她愤愤地接过那封信,刚想打开来,却又被阳简安阻止了:“等等!还不能看!” “又怎么了?”拆信封的手指停下了。赖小桑也发现信封上有几个字:请在十点十五分打开。 “怎么这么神秘?”赖小桑表示不解,但有阳简安在旁边监视着,她也不敢提前打开。幸亏离十五分还有一分钟。等到点后,她马上拆开了信。 只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十字路口左侧的7—11便利店将发生抢劫案,犯人身穿红色夹克,白色球鞋。 “这是什么啊?”赖小桑忍不住揉揉眼睛,确定她没有看错上面的任何一个字,“这莫非就是预言?”她看向旁边的阳简安。 阳简安面如死灰,紧张地望向马路对面。当看到路口拐角处那家7—11便利店时,他差点儿瘫倒在地上。 “哇!难道说的就是那家7—11?”那家便利店赖小桑并不陌生,附近的学生经常去那里光顾。当然,那也属于她的地盘。不过今天是周末,店里有些冷清,寥寥落落的人影出现在店门口。 就在这时,突然,那家店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抢劫啊!来人啊!抢劫啦!” 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张望,只见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飞快地从便利店里冲了出来。 “红色的!”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那个抢劫犯穿的正是红色夹克及白色球鞋。他夺路狂奔,紧接着,冲出来两个拿着扫帚的欧巴桑(老太婆)追在他身后,大喊着:“捉贼啊!抢劫啊!” 周围的人愣愣地注视了半刻才回过神来,有些见义勇为的路人已经追了上去。刚才守在红绿灯下的交通警察也开着摩托车过去了。剩下赖小桑和阳简安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她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张信纸。 十点十五分、十字路口、7—11便利店、抢劫案、红色夹克白色球鞋……准确地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预计出了同样发生的事。 “十点十五分”“便利店”“抢劫”,哪怕事件可以提前安排,但就算早一步过了马路,在学校就打开纸条,或者晚一秒钟到这里,就不会遇到了。 “圣母玛利亚!这概率,去买彩票得赚多少啊。”赖小桑仍在对预言发表感概,见那劫匪朝这边跑来,不慌不忙,等劫匪跑到跟前,她抡起狼牙棒从下往上一抽,劫匪同志连“嗷”一声都来不及叫出来,就重重地摔在了硬邦邦的水泥路上。 “拿来!”赖小桑毫不犹豫,一手抽出阳简安的裤腰带,将劫匪双手反绑起来。赶到现场的人民群众对她的见义勇为纷纷拍手称快,剩下阳简安站在那里心有余悸。 预言灵验了。 赖小桑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了一遍,还是无法推理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说整件事是有人刻意营造的,但那个幕后指使者最多只能控制抢劫犯什么的,不可能连她什么时候经过什么地方也控制得到。即便这预见的事件确实是假的,99f可是那个幕后boss又为什么要特意搞这种花样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喃喃重复着这句,赖小桑深深地用食指按住眉心,一边踱步一边思考。就在这时,从后面缓缓驶来了一辆加长林肯车,阳简安不经意地朝它看去,却发现这辆车最后在自己身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出来了一位穿着燕尾服的清瘦老人,看起来像是来自大富家庭的管家。只见他走到赖小桑和阳简安的面前,优雅地伸出自己戴着白手套的手:“奉老爷之命,来接两位贵客。请赖同学、阳同学上车。” 他就是之前在寿司店侍奉在涂钉歌身边的管家。阳简安朝赖小桑点了点头,率先钻进了外壳乌黑发亮的豪车内。带着对此事的好奇,赖小桑随即也钻了进去。林肯车很快卷起一路烟尘呼啸而去。 第二章 啊!多么准的预言 黄昏渐起,城市的景色有如燃烧的色彩一般。 车子缓缓驶进了位于城中心的二沙岛富人区。这座狭长小岛位于珠江内,宁静致远,错落有致的豪华别墅沐浴在暮光中。各类植物被细腻地搭配,种植在房子的周围,柔和绒密的树冠撑起一个个姿态柔美的顶棚,仿佛慈爱的母亲温婉地拥抱着这片土地。零星的豪华别墅间距适当地坐落在绿化带间,充满活力的植物器官不停吞吐着,制造清新自然的空气,安宁又幽静。即使是浓烈的夏天,也特别凉爽。 虽然是郊区,但显然,相比嘈杂的市中心,这里反而居住了更多生活优越的人。 赖小桑和阳简安并排坐在车后座,规规矩矩。他们被这车的豪华程度惊得说不出话来——车身十分宽敞,车顶内部有可调式星光顶饰,在夜晚可以营造出星空棚顶的迷人效果;隔板中央装有19寸可升降电视屏幕;车内地毯也采用了上等的柔软羊毛;吧台上的酒具全部用水晶制成;冰箱内的威士忌酒更是不可或缺。据柳管家说,这至尊豪华车售价接近两千万。 妈呀!听到这个天文数字两个人同时咋舌,连脚都不敢乱动了,生怕打破一件东西就会赔个倾家荡产。赖小桑都不知道把狼牙棒搁哪里合适,只得和阳简安分别捧着两端。维持这个滑稽的姿势半天,赖小桑终于忍不住捅了捅阳简安的腰,在对方发出肉麻的一声“哎呀”后,她皱起眉头问:“你读哪个班啊?” “(2)班。” “(2)班啊!”居然就是赖小桑所在(1)班的隔壁,而她居然没有发现这朵潜伏已久的奇葩。她不禁为之稍稍惊讶。不过这也难怪,她经常迟到早退不说,偶尔上课一到课间她就捧着侦探小说看,而且放学后大多数时间也带领她的不良少女团到处维持本区的秩序。别说隔壁班的同学,就算是同班的同学她也没记住几个。 对了,想到校园侦探社,赖小桑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口:“你要不要加入我的侦探社啊!” 阳简安居然还左看看,右看看,过了半晌才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是在说我吧?” 不是你是谁! 赖小桑被气得不得不捂住胸口:“那你到底要不要加入呢?” 本着为侦探社发展壮大的长远目标着想,赖小桑决定不拘一格降人才。偷偷地说,一个人的侦探社看起来一点气势也没有。而她那些手下,对加入侦探社一点兴趣没有,却反过来教育她这个老大要一心一意打理好不良少女团。 实际上,赖小桑对自己的推理能力还是很自信的。每次看《柯南》《金田一》动画片时,她都能提前识破犯人的诡计。她明明是可以成为那样的名侦探的天才啊!像她这么厉害的侦探,于情于理都应该有个助手。即使这个助手……反正以后找到更好的就把他一脚踢出门去。 小算盘打得不错。哪料阳简安一点不领情。 “不要。我才不参加侦探社这么女性化的社团!” “……” 嘴角微微抽搐。被一个娘娘腔说自己的社团女性化真不是滋味。赖小桑愤愤地擦了一下嘴角,这时,车子放慢了速度,赖小桑探头向外看去。 豪华修饰的简雅拱门,温柔地缠绕着身姿柔软的藤蔓植物,淡淡地开着几朵小花,欧式的黑色栏杆门肆意大敞着,和这样幽静的情景格格不入的是,似乎有几个人在那里争执。 车缓缓地朝那个地方开去,赖小桑逐渐看清楚了,是一个衣着普通的男人,和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卫。 “咦?”阳简安发出一声疑惑,“他们在干什么?” 管家静默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两位不必担心。只是一个不速之客而已。” 不速之客指的就是那个男人吧。 大门打开了,车慢慢地从争执的人群身旁开过。赖小桑饶有兴致地盯着这群人,只见那个形色潦倒的男人奋力挣扎着要闯进去,但警卫们似乎要合力把他举起来丢出去。他嘴里小声地斥责着什么,最后转过头来,正好和盯着他的赖小桑打了个照面。 “放我进去!我要进去!” 呼叫的男人被慢慢甩在了,而后“扑通”一声,男人被丢出了门。 精铁栏杆,再次紧紧地关闭了起来。 车子驶入庭院后,轻车熟路地拐弯,驶过一条长长的植物拱门,停了下来。 赖小桑和阳简安刚从车上下来,忽然—— “嘟嘟嘟!” 别墅里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在这宁静的落日时分格外突兀。 “快点儿!有人入侵!” 别墅里突然跑出几十个保镖。赖小桑心想这些人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扛起狼牙棒严阵以待。谁知保镖们直接把她晾一边,全部分开,每个人像做广播体操似的间隔一米的距离,他们张开双手好像要捕捉什么动物,看得赖小桑和阳简安一头雾水。 他们身边的柳管家拿出手帕直擦汗:“又来了!那个可怕的家伙!” “啊?”赖小桑扭头问,“你说的是谁?” “是……是……”柳管家欲言又止。这时,上方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夏殿!它到你身边了!” 听到这话,那些保镖中的其中一个竟摔倒在地,像被什么攻击了。可在赖小桑看来,那个叫夏殿的保镖跟演话剧似的,一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阿树,快抓住它!” 那个声音来自别墅二楼的一个穿黑西装的保镖,他戴着一个奇怪的仪器,一边注视着下面的情况,一边发号施令。只可惜,他刚说完,收到指令的那个叫阿树的保镖就摔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条直线上的保镖通通摔飞出去,让开了一条路。而其他保镖顾不上指示了,心急之下乱扑一通,可他们什么都没抓住。 “这是在演舞台剧吗?”看到眼前的保镖们纷纷倒地,赖小桑拿着狼牙棒挠头问。 但下一秒,她的呼吸停顿了。 有人! 有人就在她的面前! 尽管眼前只是一片空气,但赖小桑的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既然如此……为何她什么都看不到? 赖小桑仿佛被冰冻了,动弹不得,她可以肯定,她甚至闻得到那个人的气息。 但倏然,一切都消失了。 宛如来自空气,又消失于空气,那个人的气息一瞬间全没了。 “可恶!它翻墙走了!”二楼的黑西装保镖摘下仪器,懊恼地大拍栏杆。 草地上倒下的保镖三三五五地爬起来,一脸沮丧。 “那个仪器是热能探测器。”柳管家大概看到赖小桑对二楼保镖手中的东西很感兴趣,解释道。 “热能探测器?干什么的?” 难道是用来探测刚才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这个柳管家倒没说,他作出请的姿势。 “老爷在等你们。” 赖小桑晃了晃头,有点儿搞不清状况,只好跟着柳管家往前走。 她发现阳简安还傻傻站在原地,便叫他。 阳简安脸色很难看,他追上来,擦着鬓角的汗水。 他差点儿想跟赖小桑说,他刚才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它在怂恿他:“杀死面前的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指的是谁? 而它,又是谁? 为什么,只有他听得到它的声音? 走过一片蔷薇花园,终于走上大别墅的偏廊。洁白的二人抱柱子匀称地竖立着,底部一圈花瓣一样的纹饰,翠绿的植物与洁白的建筑在一起,竟是这样简约典雅的风格。 “这里的主人还真是喜欢白色呢!”一边跟着管家走进去,阳简安一边细细地看着周围,由衷地发出感叹。他看了看赖小桑,这个家伙也在四处看,想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豪华的别墅。 走过侧廊,来到了大厅。豪华巨大的吊灯悬在头顶,奢华的真皮沙发横卧在厅中央,懒散地坐着几个人。桌中一盏小小的花茶壶座里燃烧着小小的烛火,透明的茶壶中可以看到柔软的玫瑰花瓣在红亮的茶水中漂浮着,散发出芬芳的香味。 “柳管家,那个入侵者抓住了吗?” 妩媚酥软的声音传来,让人忍不住循声看过去。一个穿着高叉旗袍的美丽女子半靠在沙发上,交叉的白嫩双腿在裙下若隐若现,纤细的手指握着精致的小勺,优雅地在小杯里搅拌。阳简安红着脸别开视线。 “夫人,又被它跑了。” 柳管家一边说一边领着赖小桑和阳简安走过去。女子边抬头边骂道:“那些保镖就是一群饭桶!老爷花钱请他们来做事,结果连一个入侵者都抓不到!” “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倒想见识见识。” 女人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则悠闲地低头喝茶附和着,当他抬头看到柳管家身边的两个高中生时,问道:“柳管家,这两个小孩是谁?” 管家领着两个人走到大家面前,女人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也抬起头向他传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悠闲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等待管家的下文。 “垂旭少爷、梓茵夫人,这两位就是老爷请回来的校园侦探。”管家恭敬地回答,孟垂旭立刻“噗”的一声,喷了一桌茶水。 “什么?侦探?”他瞪大了眼睛说。 “哼……”张梓茵从鼻孔嗤出一声冷笑,“老头这是吓疯了吗?这么小的孩子,还侦探。葫芦娃还没这本事呢。” “喂!你!说什么呢!”到了陌生的地方,赖小桑丝毫不顾忌,一副捋起衣袖想冲上去干一架的阵势,张梓茵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一不小心刺激到了赖小桑的仇富心。 “我……我……你你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呀!大家都是斯文人!” “我知道,你就是斯文败类呗。”说起吐槽的功夫,赖小桑也不差。 “你!” 莫名被一个闯进来的小孩当面揶揄,张梓茵脸色难看极了。 “哈哈!”见到这番情景,一旁的孟垂旭只乐得放下茶杯,悠闲地靠着沙发垫,一副“我看好戏”的样子。管家没有理这两个人,稍稍欠身对赖小桑和阳简安优雅地做出“请”的姿势:“两位请跟我来。” 留下气得脸色铁青的张梓茵,管家领着两个高中生绕过大厅,来到了后花园。这里的植物显得特别多,除了一栋孤零零的小建筑再没别的,连仆从也没有。赖小桑随便看了看,百无聊赖地和管家搭起话来。 “柳管家,刚才那两个人是情侣吗?都那么毒舌,还真登对啊。”她白了一眼天空,脑子里又浮现出他们欠扁的表情。 “哦。他们不是情侣。垂旭少爷姓孟,是老爷的外甥。”管家接过话,表情毫无变化地走着,接着简单地介绍,“而梓茵夫人姓张,是老爷的夫人。” “夫人?”赖小桑歪着头,回想起那对年龄相仿的男女,脸上的表情变得饶有兴趣起来,“那位夫人看起来很年轻啊。” 她转身问阳简安:“这似乎是两个辈分的人呢,你见过那位‘老爷’的吧?” “嗯!”阳简安点了点头,回答的时候脑中又不禁浮现出张梓茵那修长洁白的大腿,脸红红地说,“那位老爷,六十多岁了吧。” “哦……”赖小桑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 有钱老人,年轻贵妇,还有外甥,这简直是一起豪门恩怨式的案子啊! 眨眼间,柳管家把他们带到了那座建筑前,转过身对两个人鞠了个躬:“请小姐和少爷在此等候,我去通报老爷。” 赖小桑和阳简安点了点头,看着管家站在大门口用视屏对话器跟里面取得联系后,才打开门进去。阳光洒落在植物的片片小叶上,反射出点点金色的光,几只美妙的蝴蝶时而降落在某处,时而翩翩翻飞。 “美也……”赖小桑忍不住对欣欣向荣的植物们发出感叹,“只可惜在这绿藤白墙的仙境里,不是跟一个……”她回头看向原本走在旁边的阳简安。这人竟然不见了人影,她再往别处看了看。只见风和日丽之下,一位美人儿在优雅地扑蝶。 太丢人了……赖小桑再度扶额,她无力地朝那边的美人儿喊道,“小安子,给我回来!” “小安子?叫谁呢!”对这个称呼十分生气的阳简安妖娆地双手一叉腰,“你当我是太监吗?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 男子汉大丈夫会扑蝶吗?反正赖小桑不管了,以后就叫这个娘娘腔做作小安子。绝对不变了! “总之,快给我回来!”赖小桑握紧拳头低头说话的样子,从侧面看,居然有几分李小龙的影子。阳简安也被吓到了,哪里还管得上飞走的蝴蝶,乖乖地走了回来。 “干吗凶人家啊!人家又没做错什么。呜呜。”居然还露出一副梨花带雨的表情。他若是女子身,估计也比得上林黛玉,只可惜…… 赖小桑已经放弃了把他招揽进侦探社的念头。她可不想好端端的侦探社被别人看成是人妖歌舞团。就在阳简安还委屈地对手指之际,后花园的宁静被打破了。那是一阵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咚咚”声,坚决得好像一支能踏平整块草地的急行军。可这样霸道的脚步声,竟是从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身上发出来的。 一头温顺的直发,身穿制服,甚至有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孔。 可是她面无表情,尽管身后有一群人在追着自己跑,刚刚嘲笑别人的孟垂旭和张梓茵也在其中……当然,此时他们已经一脸惊慌了。不过很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并不想阻止她,只是做做样子追过来而已。 只有一位女仆非常焦急地拉住她:“对不起,陈小姐!请你在外面等候!” 而娇小的女人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朝赖小桑的方向逼近了。 “咦?”看着迎面而来的俏女郎,阳简安疑惑地抬了抬眼镜,忽然惊喜万分,“陈淑媛?” “陈淑媛?什么东东?”赖小桑凑过来问,不过立刻被无视了,阳简安拼命擦拭自己发光的眼睛,语气快乐得就像中了五百万。 “陈淑媛啊!天哪,我居然见到了真人!芒果台的金牌主播陈淑媛,这趟真是没白来!”阳简安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和笔积极地向前走去。留下一脸困惑的赖小桑呆站在原地。 她哪里知道,陈淑媛是近年来上镜率极高的主持人。她主持的《第一现场》是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节目。这个节目擅于追踪时下热点,最令同行叹服不止的是,陈淑媛往往能在别人还没捕捉到第一手信息的时候,她就已经第一时间揭露了。明星绯闻、官员贪腐,甚至美国飞机坠毁,陈淑媛总是第一个报道的,而且披露的内情十分详尽,以至于别的电视台酸溜溜地说她肯定是上帝派来的狗仔队,不然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正是这档节目,使陈淑媛红遍了大江南北。加上她那温柔从容的台风、姣好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材,瞬间就捕获了许多观众的心。但赖小桑一向很少看电视,自然不认得这位大牌主播。 不远处,阳简安已经走到她面前,恭敬地递出自己手中的纸笔,说话的语调就像小沈阳在央视春晚遇见了毕福剑:“陈主播,给我签个名呗。” 哪料他被华丽丽地无视掉了。陈淑媛权当他是空气,视若无物地走过去。 一向爱打抱不平的赖小桑伸出拳头,拦住了这个光环笼罩的女人。 “喂!你聋了吗?没听到人家跟你说话吗?” “你是谁?”陈淑媛摘下大框墨镜,双臂环抱,傲然瞥着赖小桑。 “我是谁不重要,问题是,刚才我的朋友在跟你说话。” “那又怎么样?” “所以,无视别人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 “……” 拳头的肌肉在绷紧。这种人,只能用拳头来说教了。要不是阳简安跑过来拦住她的拳头,说:“算了算了。”她真的会一拳揍扁这高傲女人的鼻梁。 陈淑媛白她一眼,继续走到房子门口,管家立刻迎出来,对她恭敬地鞠躬:“对不起,陈小姐,老爷今天没有空。”他就像一只优雅的黑燕子,温和地下达着逐客令。 可对方似乎没有领情,她把管家推到了一边。让人更惊讶的是,陈小姐也把手指往指纹鉴定门身上一按。门打开了,她像鱼儿一样,摆摆尾巴,轻快地游了进去,把后面追上的人和管家关在了防弹玻璃门的外面。 瞬间,世界都安静了。 这女人,让人感觉真不爽呢!赖小桑心想,突然有人从身后走过来。 “密室是不让外人进去的。管家,她怎么会打开指纹锁?”是张梓茵的声音,从语气中似乎听出并不快乐,也许作为夫人,天生地对这个外来女人感到敌意。更令她生气的是,这道门连她这位堂堂正正的夫人也打不开。 “这个……这个……”管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老爷当初只设置了两个人能打开这道门,一个是他本人,另一个就是陈淑媛小姐。” “什么!岂有此理!”听罢,张梓茵不甘心地咬了咬红唇,怨恨的眼睛瞪了瞪那道门,仿佛能看到门后面那两个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密室?”赖小桑似乎又重新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她之前便发现了,这栋别墅装满了监视摄像头,而且四周不断有巡视的保安经过,显示出豪宅的主人似乎在防备着什么可怕的人物。 “不就是密室嘛!”孟垂旭的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似乎只是来散散步而已,“老头子不知出了什么毛病,整天说有人要杀他,哈哈!所以就造了一个警戒重重的密室,他把自己关在里面,没有他的允许,谁都无法通过指纹识别进去。而且这个小楼防爆防弹,据说还能防十级地震。” 这位公子爷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讲一个笑话,永远是这样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 “特别有趣的是,那里一层一层的门,每层都设了极其复杂难以破解的密码,以及危险致伤的机关。只要老头子触动,将会有无数经过特别训练的保镖,从房子里各个角落涌来,对这栋小楼四面包围,就算逃出来了,也别想好好地走出这幢别墅。”张梓茵接过孟垂旭的话,忽然意味深长地对赖小桑一笑,“可是,到了最后,却是请了你们这样的小孩来帮忙。你们说,老头子是不是疯了?” 不!他不是疯了!强烈的第六感如潮水般涌来,赖小桑内心一沉,如果说老头子真的有预见能力,那么她被请来,必有其原因。虽然她对目前的状况只一知半解,但她的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丝不安。 似乎前面的路,是无尽的黑暗。 此时,后花园的密室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背对着身后的曼妙女子,手轻轻地抚过冰凉的轮椅扶手,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式的机关触发键。 “最近节目的收视率特别不景气!”陈淑媛仿佛一枚随时都会爆开的鞭炮,一屁股坐到了茶桌旁的长椅上,“你快点儿想想办法,叫预言师帮我看看!”她尽量冷静地说。 这间房子,就像一个密密抱成一团的高丽菜,一层又一层,紧密地封住了自己的中心,灰暗、沉闷,总是能把压力聚集在一块儿,重重地压在陈淑媛的心头。 每次走到这个房间来,总是会莫名地感到不愉快。 “这次恐怕不行了。”涂钉歌把轮椅转过来面向她,表情似乎很为难,“预言师最近,什么也预见不到。” “预见不到?”陈淑媛立刻激动得站了起来,她的怒气都一下子逼在了咬紧的牙关上,“老头子,你跟我开什么玩笑?我告诉你,不要跟我玩花样!你就不怕,我把当年的秘密抖出去吗?你别忘了,我可知道预言师的真相!” 涂钉歌猛地看了她一眼,面色青得好像一只没熟的苹果,陈淑媛却不害怕,她一声冷笑:“我想,那大概也是一件很大的新闻吧。我想,人们早就对你的发迹很感兴趣了。如果我把预言师的真相公布出去,那将是我主持节目以来最轰动的新闻!有谁会想到,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呢!” “够了!”胸腔里喷发出一声不屑,涂钉歌转过自己的轮椅,用凶巴巴的模样瞪着这个嚣张的女人,真是恐怖。室内沉闷的空气突然剑拔弩张了起来:“你不就是想要钱吗?”阴暗的室内闪过一丝寒光,他用双手慢慢地转动着冰凉的轮椅直到办公桌前,只听“哗啦”好大一声,抽屉张开了它的嘴。 涂钉歌随意取出一沓支票,丢在了陈淑媛面前。“自己填吧,我涂家还不缺这些钱。”他的胸膛略微挺着,势在必得的模样。 支票落地,“啪嗒”一声,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静。就像是一盆凉透的水,瞬间倒在了燃气的火焰上,点点的火星在黑炭中挣扎。陈淑媛静静地看着那沓支票,神情冷漠,无动于衷,填什么数字? 十万?五十万?能填一百万吗?还是一千万呢?填再多的钱,也不过是老头子的一部分而已吧。况且,她要的不是金钱这么庸俗的东西。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勾了起来,在脸上形成一道奇异的笑容。 “呵,”陈淑媛发出一声云淡风轻的轻笑,仿佛那只是她从指间弹掉的烟灰,她语气轻蔑地说,“钱?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也贪钱吗?金钱对于我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她抬起脚,慢慢地走到老头子的面前,然后俯下她曼妙的腰肢,眼神冷厉地看着涂钉歌,坚决得不容反驳:“听着,我要的不是钱。当初我们就约定好了,你要利,我要名!现在我可是全国红得发紫的主持人,如果再没有大新闻,我主持的节目收视率就会下降。如果我落魄了,你也不会好过。我把话放在这儿了,预言师最好能够在一周内预见出来。不然,我们就一拍两散。” 没等对方回应,说完后她一把拎起了包,欢快地摇摆着离去了。 脸上的白胡须轻轻颤抖着,涂钉歌转过轮椅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眯起的眼里露出一丝寒光,指纹杂乱的手掌抚上了轮椅冰凉的扶手。 只要轻轻一按通信键,就能召唤任何一个杀手,让她永远不能再出现在这里! “对了,”门口忽然又响起了陈淑媛的声音,她返回来了,可脸上得意的神色依旧没有消散。“也许你在想,只要触动机关,然后处理掉尸体,就可以让我死在这里。不过很可惜,我太有名气了。” 又在玩什么花样。 涂钉歌不悦地看着她,手指猛然收紧。 她大大咧咧地走到涂钉歌的旁边,声音温柔得好似在叮嘱爸爸要注意身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把预言师的秘密写在了一本日记本上。如果我失踪或者遭遇不测,那本笔记就会公之于世。我想,你也不希望那样子吧。哈哈哈!”说完这些,她再次大笑着走到门口。 “如果,我有了什么不测。你,一定难逃罪责。啧,真好玩,你想象一下,那时,到底会是谁把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搜出来呢?哈哈哈……” 对自己的一手策划满意极了,陈淑媛眼神中的得意大放异彩,大笑着离开了。 密室里,激荡出一声声“咚咚”的高跟鞋底回声,咄咄逼人,挥散不去。 “该死的……女人!”死死地握着扶手,涂钉歌真恨不得一口咬断她的喉咙。 防爆钢门打开了,高跟鞋“咚咚”地响起,陈淑媛脸上勃勃的生机似乎盖过了园中所有的植物,那么别样,打了胜仗一样的神采。门口仍站着张梓茵,而孟垂旭不在,大概觉得此事无聊,跑回客厅品茶了吧。 “看样子心情不错啊……”张梓茵手托着脸酸溜溜地说。 “我的心情一向很好!”陈淑媛冷笑,冷艳的脸微微倾斜。她轻拨那软软地搭在肩上的长发,柔情万千。张梓茵气得表情都僵硬了。 女人之间的战争啊……阳简安干笑一声,摇摇头。眼睛一瞥,他忽然发现赖小桑已经不见了。再一细看,她闲来无事,正在那边把一棵大树干当成了沙包,练起拳脚来,拳风震得树叶纷纷飘落。 这家伙……阳简安有些傻眼。 眼看陈淑媛要走,阳简安仍不死心,欣喜地跑过去再次递出自己的笔和纸,做卖萌状:“陈主播,我欣赏你很久了,请为我签个名吧。”他伸直了手臂送到她面前,目光满怀膜拜,然而却再次遭到了对方的视若无睹。 陈淑媛戴上大框墨镜,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一阵风儿似的飘远了。 这个耍大牌的女人,和从电视上表现出来的和蔼可亲完全不一样啊…… 阳简安尴尬地站在原地,失落不已。 这时,柳管家把赖小桑叫了过来。她拍拍双手,拿起沉重的狼牙棒,在她身后,那棵被虐待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变秃了。四周的保镖看到这一幕通通惊讶得不会说话了。 “请两位同学跟我进来。”柳管家恭敬地领着两个人走过防爆钢门。赖小桑扛着狼牙棒,警惕性甚高。走过一层层防护,才走进最里面的密室。 涂钉歌、赖小桑和阳简安终于见面了。 唔,是她!跟预言师看到的人一样!涂钉歌心中暗暗泛起涟漪。他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黑溜溜地盯着赖小桑。 只是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样子!能救他的,真的是这个少女吗? 涂钉歌屏退了管家,细细地打量着赖小桑,阳简安表情单纯地跟在她身后,这房间似乎让他有点儿害怕,美丽的眼睛正慢慢地观察着周围。 呵呵,看来这小子胆小一些。 “请坐吧。”涂钉歌说,依旧是沉重得像一口老钟一样的声音,不过明显和蔼多了。 有求于人,姿态自然不能高高在上。 “谢了!”赖小桑把椅子拉到身前,然后漂亮地跳到上面。跟一般人的坐法不同,她是直接坐在椅背上,两脚踩着坐垫,狼牙棒戳在中间,威风凛凛。她俯视着涂钉歌:“喂,老头儿,你为什么会请我来这里呢?” 老头儿……涂钉歌的胡子硬生生抽搐了两下,不悦之情浮上苍老的脸颊。自从飞黄腾达之后,他从不允许别人对他出言不逊。因为他有钱!金钱可以让他傲视一切。然而,现在他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直接唤作老头儿,这家伙简直太放肆了。 心中的怒气被强压下去,涂钉歌熟练地堆出笑容。他哪知道赖小桑是无心之失。她连班上的老师都直接叫作老头儿。对她来说,这就是对老人家的昵称。涂钉歌干咳了两声,笑眯眯地看着坐在面前的少女:“把你叫来,其实是预言师的主意。” “预言师?”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在这狭窄的密室中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震动。赖小桑吃了一惊,和身边站立的阳简安愕然地对视一下,眉头轻轻皱出纹路:“世界上真的有预言师?” “不错。千真万确。只不过因为预言师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之前并不为人知。” “预言师啊……”赖小桑摸摸下巴,碎碎念道。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抢劫事件实在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但如果说是预言的话,总感觉过于玄乎。赖小桑在一些推理小说里见过类似的诡计……在见到预言师之前,她不敢轻下妄论。涂钉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按下电动轮椅的按钮,墙壁随即打开,出现一块显示屏。 “预言师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只见原本黑色的屏幕里突然出现一幅阴森森的画面。一个戴着连帽黑袍出现在镜头中。充满神秘感,脸深深地垂下去,像是怕看见阳光似的,整张脸庞陷进头罩的阴影里,光线在轮廓边缘戛然而止。 “你好,赖小桑同学。” 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从屏幕里飘出来,给人一种没有温度的感觉。 “哟!你好!”赖小桑爽快地举手示意,就像多年未见的老伙计。这个预言师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古怪,像是用电脑合成的,应该是使用了变声器。 “请原谅我不能现身。这次找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办到,因为你出现在我的预见里,你将是一位伟大的名侦探。” 屏幕里的预言师稍稍抬了一下下巴,像是表达尊敬之意,这个举动至少让他看起来像个活人,不然赖小桑会以为那只是一个木头人在说话。 “名侦探?我?真的吗!” 赖小桑此时的心情,就跟站在大街上看到金币“哗啦啦”从天上掉下来差不多。天哪!她至今破过的最大一宗案子只不过是替邻居家的大妈找到了偷鱼的流浪猫。名侦探耶!预言师说她是名侦探!赖小桑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但她是个很注重仪态的女生,绝不会因为别人的赞词而骄傲自满。 “没错!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本姑娘就是名侦探赖小桑!福尔摩斯的第十八代传人!人称福尔摩桑是也!”赖小桑端坐在椅子上,努力摆出一副名侦探的pose。至于那些狗血台词,是她从一本杂志里学来的,“这位委托人,你要找我解决什么案件?” “那是关于这位涂董事长的。在未来的七天内,他随时可能死去,而你的任务,就是阻止凶手。但我必须提醒你,凶手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普通的侦探绝非他的对手,你确信你有这个能力吗?” “这个简单!” 要不是早已小学毕业了,赖小桑差点儿都要戴着红领巾站起来发誓。这么大的案子可是千载难逢啊,正好让她闯出一番名堂来。嘿嘿嘿,从此,她名侦探赖小桑的名字就将传遍整个世界,到时候,别说柯南、金田一这种小儿科了,就连福尔摩斯也会被她比下去! “很好!”预言师点点头,似乎很赞赏她的态度,“有你帮忙,大事可成也!”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 “请说。” “你是预言师,你直接预见凶手不就行了?” “真对不起,我说过了,凶手是异于常人的。他拥有跟我同样强大的力量,我无法看到他的样貌,我只知道,他来无影去无踪,不过……”预言师顿了顿,“在我所看到的未来里,你是解决一切谜团的钥匙。” “我?” “不错,我的预言从不出错。你,注定了是名侦探!” “原来如此啊!我果然是成为名侦探的材料!” 既然预言师言之凿凿,赖小桑也不必低调谦虚了,她微微地挺着她搓衣板一样的胸脯,开始进入洋洋得意的阶段。预言师说她会成为名侦探耶!她得意地用手肘顶了顶阳简安:“看吧,我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名侦探!” “哎?是吗?”阳简安柔弱地抚着被碰的胳膊。 “那当然!”赖小桑帅气地用大拇指擦过鼻孔,“不过……”她又开始不解地问,“为什么那个凶手要来杀老头儿?” 谁是老头儿了!坐在轮椅上的涂钉歌一张老脸显得不甚开心,但总算压住了火气。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再无礼就要你好看! “因为这个老头儿帮我保管了一件东西,那个凶手是冲那件东西而来的。” 听到预言师居然也敢称呼自己老头儿,涂钉歌脸色更难看了,枯树皮一样的脸部微微发青,以至于旁边的阳简安都想关心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哇!难道是什么宝物?”赖小桑顿时两眼发光,但预言师却淡淡一笑:“对不起,那件东西属于个人隐私。你的任务就是帮我阻止那个凶手,当然,最好把他给抓住。” “好吧……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一定破案!” 她壮志满怀地一拍手,直接把椅子扶手拍断了。这可是名贵的黄花梨木古董椅!涂钉歌心疼得想杀人。 “那么再见了。”随着屏幕恢复黑屏,预言师的声音在房间里消失了。 涂钉歌满意地操控电动轮椅回到桌子前,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副老花眼镜:“既然你肯帮忙,那就太好了……”他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对于老年人来说,一副合适的老花眼镜就像一位知心的老友一样,“如果你能帮我渡过难关,至于酬劳什么的,你觉得多少合适?” 提及这个问题,涂钉歌的眼神忽地变得紧张起来。有钱人一般都很吝啬,而他更是抠门。公司里的员工都称呼他为“涂扒皮”,若不是事关身家性命,他才不会拿出那么多钱请保安。 “这个无所谓的啦,最重要的是破案!” 只把破案当乐趣的赖小桑对金钱之类的报酬完全不上心,她心里盘算着,如果破案了,这个有钱人起码也会奖励她几千块酬金吧。不过,她想错了。涂钉歌紧张得绷紧的脸顿时松了下来,他只打算在案件结束后给这个救命恩人一个十块钱的红包。 放心下来的他把镜片擦得光亮后,在半空中仔细检查着,正朝着赖小桑的方向,然后戴上去。似乎可以看到空气中有轻微的尘埃在浮动着,老人的表情很是满意,透过凸透镜的折射,视线清晰。突然,他看到了什么,微眯的眼睛瞪大了起来,脸色瞬间苍白得好像一张纸。 似乎看见了十分恐怖的画面,他居然整个人都在发抖:“是……是……”手指颤抖地指着赖小桑的方向,嘴唇不停地哆嗦,好像胸口被什么一把攥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赖小桑上去扶住他,轻拍着他的胸口,“是不是犯病了?”赖小桑关心地问,涂钉歌不住地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阳简安也想上前扶他,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 他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杀死这个老头。” 是谁?谁在说话! 阳简安没有出声,但大脑里的声音仿佛回应他似的,发出幽幽的冷笑。 他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幻觉了。因为这怪笑如此真实,惊得他一身冷汗。 “小安子,你怎么了?”赖小桑看到阳简安的表情不对。 他慌忙摇摇头:“没事,没事。” 那声音又奇怪地从他大脑里消失了。 等涂钉歌心情平复下来的时候,他却迫不及待地把赖小桑往外推:“快……咳咳,”他重咳着,却丝毫不在乎,“快走!” “嗯?” “对不起,小同学。”老人的语气诚恳不容置否,“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只是现在,你必须先离开。” 他回避了所有问题。 “那好吧,”赖小桑看了一下电子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十五分了,她想到了决斗的事情,还没等涂钉歌说一声“谢谢你”就直接朝密室门口走去。 阳简安后脚随着离开,剩下涂钉歌独自在幽静密室之中,他惊魂未定地抚着起伏的胸口,额头上花白头发的发根处,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竟然……是他……”心悸中,他听到自己喉咙深处的重低音涩涩地响起。 坐在电脑前的地狱预言师关掉了摄像头。 他脱下黑袍,背着身时,嘴角怪笑似地上扬。 黑色加长林肯缓缓地把两个人一车再次送回十字路口,午后的烈日在水泥马路上灼烧,被抢劫的便利店也恢复了平静,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咕……”赖小桑的肚子发出一声强烈的抗议,午饭还没吃呢,饿着肚子去打架可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啊,你怎么了,饿了吗?”阳简安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一双大眼睛美丽动人,“要不要吃东西?我请你去吃寿司吧!” 温柔和气的声音轻轻响起,那张脸过于美丽,洋溢着任谁都无法抗拒的清爽魅力,可是……为什么是个男生呢? 长得那么美丽的男生,天理何在! “不用了……”赖小桑紧缩肚子,强打精神。 对着这样一个娘娘腔她怎么能吃得下!如果对方是帅哥,那喝水也能饱几天。 “可是,我好像去了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有点儿不好意思耶……”阳简安自责地对着手指,他这个妩媚的姿势真欠扁。赖小桑好不容易才忍住将他暴揍一顿的冲动。一向奉行五十六个民族大和谐信念的赖小桑说服自己抛下成见,她一把按住阳简安的肩膀,很哥们地说:“没关系!姐妹!只要你不把“初吻”的事说出去,以后你就是我的助手了!校园侦探社欢迎你!” 虽然这是一个娘娘腔,但心地还算不错,在找到更好的助手之前,就暂且让他担任这一职务吧!其实,赖小桑想的是,作为一个名侦探,不配一个助手就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然而,她的一番心意却被对方给糟蹋了。 “哎?侦探社?我,我不参加啊!”阳简安慌张地摆摆手。 后退几步,一脸的抗拒感。 “干吗,人家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加入的,你也不看看,有多少人挤破了头也进不来!”赖小桑双手叉腰,好不生气。 真实情况是,相比于大受欢迎的动漫社、文学社,她的校园侦探社真是弱爆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须找个助手充门面!这时,手机响了,赖小桑掏出翻看短信,原来手下发来几条短信,汇报情况说她们正在遭对方围攻,等她解围呢。 事不宜迟,“再见!”赖小桑懒得再罗唆,直接骑上自行车扔下没来得及作出拒绝反应的阳简安,迎着刺眼的阳光飞奔而去了。 “哎呀,这就走了?讨厌!”阳简安拉长了娇滴滴的声音抗议,可是完全得不到回应,只得回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身后,从大街的水泥石柱旁闪出了一抹穿风衣的高大身影,鬼鬼祟祟地朝赖小桑的方向跟过去了。 第三章 名侦探VS穷作家,穷者无敌 迈着长长的脚步,风衣男健步如飞地紧跟在赖小桑后面,不过赖小桑越骑越快,他只得骑上不知谁停在便利店门口的单车,继续追赶。当然,他很快听到了从便利店里冲出来的人,大骂偷车贼绝子绝孙的狠话。 赖小桑一边哼着《江南style》,一边在自行车上跳起骑马舞。路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少女策马驰骋着单车冲过去。经过大马路,单车拐进了一条偏僻的街巷中——这样可节省很多路程。 还真是个不警觉的家伙。 骑车跟在后面的风衣男人压低了帽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丝毫没有放慢车速。 突然间,前面的单车猛地停下来了! 他心中一惊。 难道被发现了?能让姓涂的请来,绝非等闲之辈啊,风衣男后悔自己的大意粗心。他转身站在报摊前,拿起摆放在上面的报纸假装翻阅,视线小心翼翼地瞄向停在路边的单车以及它的主人。 “啊,怎么了?”双脚撑地,赖小桑停下车来检查,发现链条掉了,头疼地摆弄了起来。 街道两边茂盛的树木遮住了天空中倾泻而下的大片阳光,安静的路面被分割得斑斑驳驳,风衣男侧目去看,女孩紧锁着眉头,卷发一片散乱。摆弄着链条的手已经一片乌黑却还是修理无果,赖小桑头疼地看了一圈,附近是没有修车店的。 “唉!”重重地叹一口气,用手擦擦脸上的汗,赖小桑丝毫没有察觉手脏了,她的脸变得一块黑一块白,还一脸的苦恼和无辜。 “噗……”风衣男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丫头看起来好傻。 “嗯?”大概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赖小桑猛地回头,风衣男立刻假装自己在翻报纸,没有被发现。 是自己的错觉吗?惦记着那些此时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手下,赖小桑把单车留在原地,扛着狼牙棒往目的地的方向跑步前进,风衣男扔下报纸,继续坏笑着跟在她的身后。 还是不对劲。 看似平静的街道中,赖小桑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耳朵像警觉的猫儿一样竖起来,不时地回头,却敌不过风衣男猴子一般的灵敏,一次次躲过了她的审视。 到底是谁呢? 便利店老板?晒衣服的女人?颤颤巍巍的老头?穿着风衣的怪蜀黍…… 怪蜀黍!赖小桑恍然大悟,心里一声冷哼:果然有杀气!拐带萝莉的怪蜀黍!居然找到我这个青春美少女的身上来,算你倒霉! 赖小桑挺直了胸膛,假装不动声色,眼睛四处转动,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拐弯处了。 计上心头,赖小桑忽然加快脚步。风衣男心里一惊,紧紧骑车跟了上去。不巧的是,此时饭馆里竟有一个大胖子大摇大摆剔着牙走了出来,身后跟了几个小喽罗,一下子堵满了路口,遮住了他的视线。 “哎,大哥,有你在就是好,咱们的保护费收得手都酸了……”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年轻人一脸狗腿地说,大胖子一脸享受地接受了他的奉承,一路唧唧歪歪地向巷子口走去。 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少惹为妙……风衣男刹住单车,正后悔没能追上去。他没有想到,赖小桑并没有离开,跑过拐弯处后,她立刻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正静静倾听后面的脚步声。 哼哼,让你知道一下我空手道黑带不是盖的!一阵奸笑又飘过赖小桑的脸庞,仿佛一支蓄势待发的箭,她把力量聚集在右脚,随时等待着射穿敌人的心脏。 就在一团庞大的黑影出现在眼前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 “吃老娘一脚!” 电光石火间,只见刚走过拐弯处的带头大胖子“啊”的一声惨叫,低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瘦小弟们通通围了上去。 哈,刚刚那女孩声音,难道是……风衣男忍不住乐了起来,果不其然,赖小桑又出现了。那个大胖子脸上赫然印着一只鞋印,同时配上两条从鼻孔里流出来的血虫,模样搞笑极了。 “哎呀!不好意思,打错人了!” 一看不是风衣怪蜀黍,而是这个大胖子,赖小桑还是很有礼貌地道歉。但这无法平息大胖子的怒火,因为生气,他颤动着一脸的横肉,接着吓人的字眼就从他咬着的牙缝中一个一个挤了出来: “给,我……上!” “喂,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吗?这不是英雄所为。警告你们,本姑娘可是很厉害的!”面对着一群张牙舞爪的怪蜀黍们,赖小桑慢慢后退,狼牙棒留在了墙壁边,她只剩赤手双拳了。 “扑哧……” 看到这出好戏,怪男人一边笑一边点起一根烟,怡然自得地做起旁观者,同时掏出手机,准备报110来解救这个苦命的女生。 但三秒钟后,他口中的香烟愕然落地,只剩一张慢慢张大的似o形的嘴巴。 赖小桑拍拍双手:“我都说过了,我可是很厉害的!”在她面前,横七竖八地倒着刚才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遇上这个女魔头,是他们这辈子最不幸的事情。 这种时候,还是走为上计。风衣男完全没有了跟踪和看好戏的欲望,他马上掉转单车,准备以夺得f1赛车总冠军的速度逃命。但当一个身影从上而下地笼罩他时,他紧张得放了一个屁。 “哈哈哈哈哈!” 头顶上传来豪爽的笑声,风衣男僵硬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影已经站在单车后座,风吹动着那一缕飘扬的长发,她扛着狼牙棒,像一位浪迹天涯的剑客冷漠地注视着他。 “原来就是你这个怪大叔跟着我。” “哈哈……哈哈……”想笑,但嘴唇更像是在抽搐,“这位女侠,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只是刚好路过此地。” “路过此地?”赖小桑从单车上跳下来,“还是刚好?”她冷笑着,令怪男人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只见赖小桑跳下单车后座,走到了围墙边,先把狼牙棒放下,回过头抛出一个似乎在说“你看好了”的眼神,随即大喝一声,她的拳头砸在墙壁上。 一秒钟,沉寂。两秒钟,沉寂。三秒钟,沉寂。 怪男人又放了一个屁,他被吓到了。因为那只拳头深深地砸进墙壁中,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拳印,而赖小桑,如同没事一般,优雅地走回来,拍拍怪男人的肩膀。 “大叔,如果我刚好一拳打在你脸上,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介意才怪!怪男人可以想象到那将是五官移位的一张脸,他忍着放屁的冲动,赶紧以笑脸示人,人们都说,笑容是表达善意的最佳方式。只不过他笑得太过猥琐,令赖小桑差点儿一拳挥过去了。他翻遍上下口袋,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来:“你好,我是个作家,笔名叫早安夏天!” “早安夏天?写什么小说的?真心没听说过!” 话中之意就是,这肯定是个三流作家,没啥名气。 “哈哈,说得也对,我写的小说本来就没什么人看。”早安夏天呵呵一笑,似乎对遭受的讥讽毫不在意,“不过,你可以叫我安叔。叫早安夏天会被人以为是人妖呢。” 这人说话倒也直接爽朗,只是这个自称安叔的三流作家猥琐的样子十足像拐卖萝莉的怪蜀黍。警报依然没有解除,赖小桑双手环抱在胸前:“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个……” “说不说!” 看着赖小桑在他眼前摇晃起来的铁拳,安叔倒吸一口冷气。 “我老实交代!”他要是做奸细,估计是最没骨气的那个,“我是打算采访涂钉歌的,凑巧碰到你从他的别墅里出来,所以有点儿好奇你去那里干什么。” “是这样哦……”想起之前看到那个被警卫拦住的男人,应该就是面前这位三流作家吧。 难道他就是要杀死涂钉歌的人?或者只是一个以爆料为生的狗仔? “不过,他有什么好采访的?如果是有钱人的话,这个社会上一抓一大把吧。” 安叔神秘地看看四周,生怕有人在偷听:“这个有钱人可不一般。” “此话怎讲?” “嘘嘘!”安叔又向左右望了一下,然后直接蹲在地上,示意赖小桑也蹲下来。他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香烟继续抽起来,“我调查过在涂钉歌身上的怪事,那个人,可是个暴发户。三年前他还只是个收破烂的,然后却突然一夜暴富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发家致富的吗?” “这个……真不知道耶!”赖小桑也是第一次听说涂董事长的往事。看来,这个老头儿身世神秘呢。 “告诉你,你可能会吓一跳哦。”安叔的双指夹烟,嘴里吐出一团团的云雾,“那人呀,是靠中奖发家的!好像能预见下一期中奖号码一样,他一年中了好几次大奖,每次的巨额彩金都创造了中国彩票的中奖纪录。当然,由于对领奖者身份要保密的原则,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我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才知道的。总之,他就是这样累积的财富,不劳而获就成了亿万富翁。” “哇!”赖小桑老老实实地发出一声感叹。 这样的中奖概率已经不符合巧合的可能性了,但如果联想到预言师的事情……赖小桑猛然想起刚才在密室里和预言师的初次见面,她蹲在地上,以蹲坑的姿势思考起来。如果预言师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涂钉歌想必是得到了预言师的帮助,才会成为大富豪,如此说来,预言之说非虚喽。她陷入深思。 这时候,安叔从风衣的大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赖小桑的手中。 “这是我收集的相关资料。”安叔朝她抛了个暧昧的眼色,“独家机密,只和你分享哦。” “不过,你可别想从本姑娘这里得到什么情报……” 猜想到对方的企图,赖小桑事先便断了他的非分之想。她答应过,不把预言师这件事说出去,但安叔却丝毫没有在意:“没关系,你迟早会告诉我的,我这方面的直觉很强。”他胜券在握地笑了。 手里捧着沉甸甸的文件夹,赖小桑心情也沉重起来。 这件案子似乎开始变得越发复杂诡异,她感觉仿佛走进了被黑雾围绕的森林,光明远在身后,而真相,却隐藏在不为人知的黑暗深处。 “那就这样吧。”安叔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明天见。” 赖小桑也站起来,差点儿忘了,她那帮手下还等着她去救呢! “等等。”突然,她还没走开,就被一双大手拉住了。原来三流作家又折返回来,像是忘记了什么。 “又干吗啊?”赖小桑问道。 “借我两块钱车费,我要坐车回去。” “什么?” 没听错吧?赖小桑皱起细细的眉毛,盯着眼前的男人:“你要找我借钱?” “是啦。”安叔的表情毫无所谓,像说笑话一般回答,“我穷得只剩一条底裤了,你就当扶贫嘛。”说完,他还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摆出标准的乞丐要钱的姿势。 “你不是有单车吗?” “这个是借别人的,还得还回去呢!”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是把它当破烂卖掉赚钱。 “喂!真是的……” 头疼!赖小桑难受地扶额,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先是碰上一个娘娘腔,接着又遇到一个坑钱的怪蜀黍,这世道……尽管满腹牢骚,赖小桑还是乖乖掏出两块钱放在安叔的手中,因为他看起来一副要不到钱就赖着不走的样子。 “谢了啊!像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走狗屎运的!”安叔朝赖小桑扬了扬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媚的夏日里,顶着烈日,快被烤出烟的少女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个扬长而去的怪异身影,刚走几步,她便停下来,神情悲催地抬起自己的脚——她的鞋底刚好踩在一堆狗屎上! “这个乌鸦嘴……” 赖小桑还是迟了一步。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她的手下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威风八面的斗鱼社遭受了自创立以来最惨痛的失利,天鹰堂那群小混混一点儿没手下留情,幸好她们的样貌通通是恐龙级的,但凡稍微有点儿姿色的就会被推进火坑了,更可怜的是,她们作为失败者,全被剃了光头。 一个形似灭绝师太的手下抱着赖小桑的大腿痛哭:“老大,要给我们报仇啊!”说完这句,她就华丽丽地晕过去了。 本日稍晚时候,离香云中学不远的街上,下班的人们看到一个扛着狼牙棒的女生雄赳赳地带领一群尼姑杀进了某个地下室,把里面的不良少年们打得不成人样,然后通通吊到了树上,并且脱光上衣,在每个人脖子上挂了一个牌子,写着四个字:“我是人渣” 忙得不像样子的一个下午终于过去了,月亮和星星悄悄地爬上了宝蓝色的天空,静静地闪烁着。刚洗完澡,坐到书桌前的赖小桑披散着湿发,拿出今天作家留下的资料翻阅起来。 静静地翻看,每页都贴着各种剪报、记录,并画有各式各样的记号,加上一点儿凌乱的字迹,似乎是作家的备注。前面的记录是关于涂钉歌中奖的新闻,的确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幸运: 福利彩票头奖四次,平均8个月一次,总数过十几亿元。 更凑巧的是,这几次中奖全是奖池里面都累积了很多奖金,最多的一次中了五亿多元的奖金。 香港赛马场六次,时间参差不齐,赢率百分之五十,输的时候似乎钱都投入很少,好像特意地在隐瞒什么。 还有就是前年打压得很厉害的六合彩,频频中奖,有一篇关于破产老板跳楼未遂的报道。 …… 的确是一笔让人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资产。 在他发达了之后,突然间他不再买彩票了,大概是因为如果一直中奖的话,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吧。所以,涂钉歌后期的财富都来自投资股市和房地产,在最低点买入,最高点卖出,即便是股神,在他如同神来之笔的操作下也得甘拜下风。和别的富豪还有一点不同,涂钉歌为人十分低调,从不接受媒体采访,似乎对抛头露面这种事情十分避忌。又或者说,他是在避着谁…… 带着惊讶,赖小桑继续往下翻,一块小小的剪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上面有三处标注。 这是一则车祸消息,配了一张小小的图片。时间是三年前,她隐隐有些印象,那是公交车事故,死了不少人。照片上是车祸事故后公交车的残骸,有一个人双腿被压在车中,正在被抢救,而报道上写他是活下来的少数人之一,样子很是面熟,脸部被红笔圈了出来。 赖小桑抬了抬眼镜仔细看了看,她惊讶地发现,那个面色苍白的老人,正是涂钉歌。 事件发生的时间和他第一次中奖的时间相差不久,时隔两个月,似乎也没有人再次想起这件事,把这上帝的宠儿和那次事件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有人一撞撞出了狗屎运? 上帝剥夺了他的双腿,但是为他开了一个金库? 在疑惑之间,她看了看其他两个记号。其中一个在右下角,是报道者的名字——陈淑媛。赖小桑愣了一下,今天那张气焰嚣张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听说陈淑媛在当金牌主播之前,只是一名小小的记者。她是靠《第一现场》一炮而红的,而这个节目在芒果台首播的日子,就是三年前。赖小桑越想越不对劲,赶紧看第三处标记,果真,心中的疑问再次加深了,红线的上方,印着一排宋体小字: “今日我台记者陈淑媛上班途中乘坐的138路公交车在瘦狗岭路段突发意外事件……” 陈淑媛与涂钉歌乘坐的是同一辆公车! 世事真有如此凑巧?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陈淑媛和涂钉歌就有了交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那么,这两个人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赖小桑摊开四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中盘旋着久久无法退散的疑惑,睡意渐渐覆盖上来。 她有种感觉:这件事只是个开端,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 我该怎么办呢?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床头上爸爸对着自己微笑的照片。 爸爸,你已经离开我们三年零三个月了。 种种记忆伴随着哀伤涌来,赖小桑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在枕头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年前的七月四日,爸爸乘坐的飞机坠毁了。 已是深夜,芒果台电视大楼下,刚录完节目的陈淑媛走出玻璃门,城市的夜景如画,她裹紧外套正想走向停在路边的宝马l5,突然,飘荡在四周的夜色中凭空生出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 “未来之镜到手了吗?” 陈淑媛惊得停住脚,往四周看看,空旷的街上只有她一个人。那个声音仿佛来自空气中,无色无形。她抚了一下胸口,镇定下来。 “l先生。别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你会吓死我的。” 空气中的l先生轻笑:“抱歉,陈小姐,这是我一贯的作风。”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上车再说。”陈淑媛掏出车钥匙,但l先生却说道:“不,去那边的公园。” 这人行事真谨慎,肯定是怕她在车里下套。陈淑媛撇了撇嘴,把钥匙放回lv手提包里:“行,那我们去公园谈。” 来到公园,她很快便说:“未来之镜我没有弄到。那老头一天24小时都待在密室里,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l先生不知身处何方,只闻其声:“那小楼密室的内部情况你都拍下来了吧?” “按照你说的,都拍下来了。”陈淑媛从lv包里掏出一个微型摄像机,“之前我跟你说过里面的情况,只要对照一下就能避开密室的机关。涂钉歌那头老驴一定没想到,我会出卖他。哈哈!” 说着,她手中的微型摄像机竟凭空飘浮起来,虽然陈淑媛已经好几次见过这种奇异的场面,但她仍忍不住啧啧称奇。眼看着那部微型摄像机隐入空气中,她听到l先生说:“事成之后,未来之镜就会永远属于你。” 陈淑媛并不表现得多愉悦,而是有点儿质疑:“l先生,你不会是打算利用我之后就过河拆桥吧。你真的打算把未来之镜让给我?” “我说过了,”l先生语气冰冷,“我的目标不是未来之镜。这个世界上不止这么一件宝物,我只是打算利用未来之镜找出那些宝物的下落。” “找到那些宝物,我们就平分?” “当然。” “可是我不怎么相信你的承诺。” “哈哈!”l先生放声大笑,“陈小姐,我都已经让你看过我的真容了。这不就是最好的保证吗?” 说罢,路灯下那团幽黄的灯光中,竟出现了惊人的一幕——空气如同层层剥落,逐渐露出一个男人的脸,躯干,四肢。他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地上。他沧桑的脸庞慢慢溢出微笑。 “这下子,你该相信了吧。”l先生说。 陈淑媛撇嘴:“就这样也不能保证什么啊,除非……” l先生早就料到她的下一句,冷冷回绝:“别想打我隐形之衣的主意。陈小姐,你最好清楚一点儿,我不是在求你合作。我们的合作是双方自愿的。如果你对此有任何不满的话,我们可以随时终止合作。而你,也得不到你梦寐以求的未来之镜。” 见对方生气,陈淑媛也不敢耍大牌了:“好了,好了,听你的就是。反正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l先生却岔开话题:“今天到涂家的那两个高中生是什么人?” “哦,听说是校园侦探。你担心他们会破坏我们的计划?不会吧,我看就是两个玩过家家的小屁孩而已,还校园侦探呢。嘁!” “别大意。”l先生又穿上隐形衣,影子慢慢从地上消失,路灯下又变得只剩陈淑媛一个人。l先生的声音响起,“涂钉歌请她们来,很可能是所谓的地狱预言师看到了什么。” 随着这句话,他彻底消失掉了。 夜更深了。黑暗掠过城市的脸庞,幽静的别墅区与市中心的妩媚霓虹划分两极,涂家豪宅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之下,谁也没有注意到,今夜,这儿将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它戴着诡异的面具,身上披着沉重的黑袍,在宽敞无人的小道上拖出“沙沙”的声响,最后停在了紧闭的大门前。 “哎?好像有人!”隐约感觉到有黑影在晃动,几乎要打盹的保安被响动惊醒,扶了扶歪掉的帽子,赶紧打开手电筒,圆圆的光圈照亮了黑袍的一角。 “请问是哪位!”保安招呼了一声,警惕地询问来客。其他闻声赶来的保镖也如临大敌地围在门口。他们看到豪宅大门外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来客转过身来,大大的帽子下传来嘶哑的声音。 “我是地狱预言师,来见你家主人。” “地狱预言师?”保安发出一声疑问,正要上前去看看清楚。这时涂钉歌的柳管家却匆匆地从别墅里走出来,并拉开了大门。 “久等了,地狱预言师。”柳管家堆上职业性的微笑,有礼貌地伸出手邀请客人:“请跟我进去吧。” 它轻轻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柳管家的身后。 “三更半夜穿成这样,是打算装鬼吓人吗?”门卫瞅瞅那怪人的背影,拉回帽子盖在脸上,继续坐在保安亭里打瞌睡。 那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 夜风徐徐吹过,大厅里的灯光调成了暖暖的暗黄色,张梓茵的脚步声在别墅的二楼响起,她穿着睡衣,慵懒地走到楼梯的拐角,又慢慢走下楼梯,一抬头视线正好撞上大门闯进来的两个人,她被奇装异服的地狱预言师吓得惊讶地张了张嘴。 “柳管家,这个人是……”她疑惑地看着这个神秘人。 “报告夫人,这位是地狱预言师,是老爷让我领他进来的。”柳管家平静地回答。 “地狱预言师?”张梓茵头一次听到这号人物,脸上充满了疑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柳管家鞠了个躬便带着地狱预言师离开,他始终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柳管家的身后,直到进入涂钉歌的密室。 “老爷,我把人带来了。”柳管家说。 “来了?”涂先生转动轮椅面对他们,脸色看起来似乎很好,“你辛苦了,下去吧。” 柳管家鞠了个躬离开,并带上了门。在牢不可破的密室之中,地狱预言师从沉重的黑袍下伸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轻轻地摘下了他的面具走向微笑的涂老头…… 密室之中,响起了两个人无人知晓的窃窃私语。 谈判似乎很愉快平和,双方都接受了对方抛来的橄榄枝,最后地狱预言师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拉起帽子,准备离开了,当然,还不忘记戴上他的面具。 “那么,你答应我的,可要做到。”地狱预言师手握面具,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放心,”涂钉歌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背,脸上同样写满阴谋,“只要你帮我办成了那件事,我一定会按照约定好的去做的……” 地狱预言师没有回答,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答案。它拉好帽子,把手安心地放回黑袍下,转身离开。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的背后,看上去是盟友的涂钉歌,脸上早已情不自禁地挂满了奸笑。这是一只蝎子,显然,此时此刻他已经翘起了尾巴,准备发射出他的毒液。 “等完事儿了,你就死定了……嘿嘿嘿……” 他坚信这层层密密的秘密基地,不仅能够保护他的病躯,还能掩藏住他的密谋。 “小桑!小桑……”好像是谁在喊自己,赖小桑回过头,有个人正张着双臂朝自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形,一头细碎的短发…… “哇!妈妈咪呀!怎么是你!”又是阳简安这个死伪娘! “小桑,小桑,来,亲亲……”浑蛋,竟然嘟起一张猪嘴,一阵恶寒爬上心头。 “谁要和你亲啊!”不行,我得快点儿跑。赖小桑的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囧”字。 “别跑哇,来,亲亲……唔……” 咦,为什么动不了?哇!这张猪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走开,好恶心!好恶心!” 赖小桑惊叫着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张好似哥斯拉要喷火的脸。这把她吓得钻进了被子,不敢看。站在床边的哥斯拉老妈可没那么好脾气,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 “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胡话,皮痒了是吗?还不快起床!天天睡那么晚!要迟到了知不知道啊!”老妈河东狮吼的功夫可以把整栋居民楼的人都吵醒。这个免费闹钟可是让居委会十分头疼的一件事。 “才几点啊,本姑娘还没睡够呢。” 瞥一眼床头柜的闹钟,显示是6点30分,赖小桑果然没起错姓,又无赖爬回床上,抱着枕头不放。“人家要多睡睡觉,才能快长高长大啊!” “睡你的大头鬼啊睡!”眼看河东狮吼这招无效,老妈马上使出第二招——平底锅“咚”的一声重重敲在赖小桑的脑袋上,“快点儿起来洗脸刷牙吃早餐!” 身为女魔头的母亲,功力自然不差。这一敲,赖小桑顿时看见了许多星星。她想装晕过去的意图却很快被老妈给识破,第三招随之而来,一招三百六十度旋转三周半,她的肉体被老妈砸到墙上,贴着李小龙的海报,才慢慢滑下来。 “唔……好痛!你这个虐童成狂的家伙!我要去妇联告你!”捂着发疼的胸口,赖小桑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她的胸部总是平平的了。 “臭丫头,再叽叽喳喳小心老娘揍扁你!” 老妈敲着平底锅发飙。她可不是一般的家庭主妇。事实上,赖小桑的妈妈生于一个黑道家族,是名副其实的黑道小姐,赖小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被带去外公家玩,她打架的功夫就是和一群文身大汉打打闹闹学来的。她外公现在经常嚷着,要让赖小桑十八岁以后继承祖业。 想一想,统领全地区的黑道小弟,那是一件多么壮观的事情啊。 只可惜,赖小桑对混黑道不感兴趣。她更想做的,是侦探。 “还不快去洗脸刷牙!” 在黑道老妈的淫威之下,懒虫赖小桑才耷拉着眼皮拖着拖鞋懒洋洋地走到了厕所刷牙。 早晨的阳光和她一样懒懒地填满房间,屋里早餐的香味隐隐飘来。 一边刷着牙,一边打开门去信箱拿《南方都市报》。阴凉的晨雾让赖小桑有点儿清醒起来,走回房间把报纸丢在桌面上,快速洗漱了以后,赖小桑拿过油条,一边看报纸一边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早安夏天?”报纸上一篇文章的作者名字吸引了她。 “哎呀,叫你不要整天边吃东西边看报纸。”妈妈像往常一样阻止她,随即两道寒光划破空气飞过来,坐在椅子上的赖小桑见怪不怪地将身子往后一倾。那两道寒光擦着她的鼻尖掠过,钉在了木柱子上。 “我说老妈,不要动不动就飞筷子,你真当你是小李飞筷吗?而且,你女儿今天有月考呢!你是不是不想让女儿考满分啊!” “哎呀,妈妈错了还不行吗?今天就先放过你,记得拿个满分的试卷回来给我!” 和所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老妈唯一对赖小桑骄傲的就是她的成绩。每次考试,赖小桑都能考满分。这并非说明她的学习有多好,而是赖小桑的作弊技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有作弊abc计划。 a计划是,在考试前一天,先发动手下把试卷偷出来复印。倘若学校用的是电脑存档,那更方便,赖小桑的手下会直接把电脑偷出来。一旦a计划失败,b计划便启动,那就是用武力威胁年级第一名帮她做试卷。只要到时候填上赖小桑的名字就ok了。而那位悲催的年级第一名将会领回一张只填了名字的白卷。如果连b计划也失败,那赖小桑就不得不使用比较麻烦的c计划了。那就是在考试的时候,在大腿手臂填上小抄,更绝的是,她会先把坐在前面的人剃光头,然后把小抄写在人家戴着假发的亮灿灿的光头上。 结果,不良少女赖小桑同时还是学习尖子生,这是令老师们目瞪口呆无法相信的残酷事实。为了讨老妈的欢心,减少虐童案的发生,保护祖国的花朵,赖小桑作弊作得心安理得,正义凛然。她把筷子拔下来后,继续看报纸。 “关于隐形富豪的奇遇……”《南方都市报》上说的居然是涂钉歌的故事。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上面列出的中奖经历跟昨天安叔交给她的资料一模一样。文章的结尾写了醒目的黑体字:“他,是有预见能力的吗?” 这个三流作家真是乱来呢。赖小桑心想,这种内容过于离奇的报道充其量只会被读者当作博人眼球而随意捏造的故事。而从这篇报道被放置在副刊的一个小角落就可以看出来,报社的编辑也纯属把它当作娱乐大众的栏目而已。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预言的。即使两千年前玛雅人预言2012年是世界末日,但相信的人寥寥可数,即使好莱坞拍了一部灾难片《2012》,人们也是一笑置之。赖小桑以前也不信任何违反科学原理的神秘力量,但是,她现在开始相信了。 拖到快上学了,赖小桑才一边啃着油条,喝着豆浆,不慌不忙地出门。刚跑到楼下,一股烟草的味道扑鼻而来。 “咳咳!”烟味呛得她连忙捂住嘴巴,“是谁呀?不知道吸烟危害健康吗?” 身为不良少女,她却对吸烟非常厌恶。 “哟!早上好!” 左边的围墙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难道是……她往左看,果真,不知什么时候,那位三流作家安叔正倚着墙壁,悠闲悠哉地抽着劣质香烟。似乎在等她的样子。她假装没看到,大步流星往前走去。安叔赶紧跟了过来:“哎,女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为什么去涂钉歌的家呀?” 果然又是为这个而来的。“无可奉告!”赖小桑直接无视掉他的问题,加快了脚步。 “那敢问女侠高姓大名?”安叔继续套近乎,语气永远是那般的嬉皮笑脸。 “我姓赖,叫小桑。” 本来不想跟这个三流作家有什么瓜葛,但赖小桑居然鬼使神差地道出了姓名,连她也觉得奇怪。 “原来是赖小桑啊!名字一般,世界第三。比我笔名差那么一点点,用不着自卑哦!” 谁自卑了……赖小桑脚步更加快起来,几乎是飞奔着跑向公车站。她今天没骑自行车,它昨天过度操劳,坏掉了。那个三流作家安叔,看起来很有死缠烂打的功夫,又跟着跑了起来。 “喂,你怎么老跟着我呀?我都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被缠得几乎要发飙,赖小桑还是忍住了火气。 “哎呀,为了赚两口饭吃,没办法嘛。我这种作家就得写出轰动性的报道,才能出名啊!不出名哪来稿费!”而且,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安叔怡然自得地拿下嘴里的烟,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消散在清晨的朝露中。他必须让这个小女生道出实情,因为她显然知道了什么。 “你不出名关我什么事呀,真是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手里变得空空的,安叔竟然把她吃到一半的油条给抽走了,连上面残留的她的口水也不管,大口大口地嚼起来,看得赖小桑瞠目结舌,愣愣不动。 “你的豆浆也不要了吧?那给我喝。” 吃完油条,安叔居然把她喝了一半的豆浆抢过来,咕噜咕噜地喝掉,然后随手擦擦嘴角,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啊!早上吃早餐真是个不错的习惯。” 习惯你个头啦!这是人家的!赖小桑简直要被这个安叔给打败了:“大叔,请你以后自己买早餐吃好吗?别抢人家的!” “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原来你还要的哦!抱歉抱歉!”永远第一时间道歉的安叔马上作势要去垃圾桶把扔掉的油条渣子和豆浆杯捡回来。“喂!谁还要那种东西啊!再说,你有没有这么穷啊,连早餐也买不起哦!”看到这个家伙就觉得头大,赖小桑将目光瞄向驶往这边的公交车。她只希望她坐的28路车赶紧来到,载她脱离苦海。 “嘻嘻!本人就穷人一枚!”穷得厚颜无耻的安叔调皮地朝她做了个鬼脸,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他懒洋洋地接了起来,突然两眼发亮,“嗯……什么……哦!这样啊……一千字二十块太便宜了吧……二十五块这还差不多……好的。成交。”安叔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对赖小桑说:“明天再来找你吧,现在要回去工作一下。” “哦?什么工作啊?”这一句纯属八卦,赖小桑问完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安叔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脸坏笑,用看似淫贱人渣的模样回答:“也没什么啦,一个网站找我写很有激情的小说而已,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激情……儿童不宜……”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哎呀,虽然我很纯洁,可也是为生活所迫啊!” 这一脸感慨的神情,宛如沦落风尘的悲苦女子。 “看不出哪里纯洁了……”赖小桑用360度无死角的目光鄙视着他。安叔反而嘻嘻一笑:“失礼失礼,哎,我的车到了。”一辆公交车缓缓地驶向车站。他跟着候车的乘客一同跑向车门,突然,他又折了回来,朝赖小桑摊开手心。 “干吗?”赖小桑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 “借我两块钱车费,拜托拜托。” “……”这大叔是专门来坑小孩钱的吗? “你昨天的还没还给我呢!”赖小桑可不会上第二次当。 “放心放心,等稿费来了一起还!”安叔拍着胸口保证,“你要相信我的人品,我为人很正直,有债必还的!” 拜托,最不相信的,就是你的人品!赖小桑已经无限鄙视这个家伙了,但她还是掏出钱包,借给对方两块钱。 “记得还钱哦!”赖小桑郑重地叮嘱道。 “安啦!安啦!有钱的话我一定还!”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钱就不还了。赖小桑没听出这话的含意,毕竟这只是区区几块钱而已。 “谢谢,我还会再出现的!” 清晨宁静的街道上,安叔微胖的身影跳上了公交车,掰着车门向无可奈何的赖小桑潇洒地挥着手,慢慢地远去了。 真是的…… 你还是不要出现好了。 第四章 我的搭档是个娘娘腔 回到学校,赖小桑没去教室,而是在教学楼的楼顶呼呼大睡一节课。直到她的手下陆续前来报到。 “大姐头,醒醒!醒醒!” 被摇醒的赖小桑睁眼一看,她最得力的三个手下,毛倩倩,何萌萌,吴茵茵已经来到了。 赖小桑起来打了个哈欠:“试卷偷出来了吗?” “大姐头,没有偷出来!” “没偷出来你还敢叫这么大声!”赖小桑用力敲敲毛倩倩的脑袋。 “哎哟!痛痛痛啦!”毛倩倩摘下她的西瓜头假发挠挠光头。昨日一战,她的一头秀发被天鹰堂的小混混们剃得干干净净。不过戴了假发,也没感觉她和以前有啥不同。因为她以前也是这样的西瓜头,“我还没说完呢。我把老师的电脑偷出来了,不过里面设置了密码,接下来就交给吴茵茵了。” “ok!看我的!”吴茵茵推推眼镜,打开偷来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不到一分钟,就得意地扬起脸:“报告大姐头!已经解开了!这次月考的试卷全部在此!” “得了得了,别炫耀了,赶紧打印出来帮我做好,等下午考试交上去就得了。” “遵命!”吴茵茵爽快地接下任务,“不过,我只负责打印,做题我可不会。只能交给何萌萌了。” “喵喵。包在我身上。”何萌萌先卖个萌,摆出动漫美少女的可爱pose,“只要我一出马,那些学习尖子生们不消一个上午就能帮忙做出来呢。” “快去快去!本首领要再睡睡。” 说完,赖小桑倒头便进入梦乡。三个手下也不敢打扰她,静静地离开楼顶。在此先介绍一下她们三位各自的来头。毛倩倩是小学时和赖小桑打架认识的,当然,那次她被打得差点儿连亲生父母也没认出来。但从此以后她便跟定了赖小桑。每次打架,她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人。综合来说,就是有勇无谋的那一类。 至于吴茵茵,恰恰相反,大多数时候充当军师的角色,而且是个电脑高手,曾经黑进美国fbi情报部门的主机然后全身而退。用俗话来说,就是典型的“斯文败类”,高智商犯罪人才。 而何萌萌人如其名,长得很萌,也爱卖萌。这招对处在青春期的男生再有效不过了。只要她装嗲卖萌一下,估计会有一个年级的男生为她赴汤蹈火。同时她也是赖小桑的食物供应商,男生们送给她的零食当然都被用来孝敬大姐头了。当然,她跟吴茵茵一样从不打架,基本上属于打了就跑的类型,所以她们的头发没有毛倩倩那么悲催,依然完好无缺。 在这三个人搞定试卷回来之前,赖小桑依然在楼顶上美美睡着。那时,白云在蓝天上飘,轻风吹拂校裙,露出小熊内裤的一角。 但就在这时,楼梯间悄悄地走出一个人影。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大”字形酣睡的女生。 阳光被遮挡住,一大块阴影覆上赖小桑的眼皮。 有偷袭! 身经百战的赖小桑即使在睡眠状态,也能随时做出攻击。她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大喝“啊嗒”一声,力道十足的赖氏飞脚把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影踢飞到国旗杆上,像五星红旗一样飘扬起来。 “社……社长……是我啦!” 只见那个人抱着旗杆,吓得浑身哆嗦。“呜哇哇!好高啊!救我下去!”他直接吓哭了。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偏偏落在一个男儿身上。 “你说你没事那么鬼鬼祟祟干吗呀?”赖小桑叉着腰,仰头看着上面的阳简安。 “我是看你睡着了,想帮你盖一件衣服而已。” 果然,地上真有一件校服。看来她错怪他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帮你下来。” 手下三人组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赖小桑盘腿坐在地上,身后还有个美女帮她捶背捏骨,好不逍遥。 “哇!大姐头,你什么时候改行拐带美女了?”毛倩倩大惊小怪。倒是吴茵茵和何萌萌认出来了:“这个人是隔壁班的班花吧。”原来阳简安在学校里也是个出名的风云人物。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女的。 “什么班花!这个家伙是男的!”赖小桑一解释,手下三人组顿如五雷轰顶,嘴巴大得可以塞进一个苹果。 “大家好,我是福尔摩桑侦探社的副社长。小的叫阳简安。”他规规矩矩地向大家问好。 “什么?福尔摩桑侦探社?” 这个名号如雷贯耳,惊愕的三人组毫不掩饰内心的诧异。 “大姐头,你的侦探社居然还真发展起来了?”毛倩倩如是说。 “不良少女头领当侦探?”吴茵茵推推眼镜。 “好恐怖啊!”何萌萌又卖萌。 “够了够了!你们三个居然瞧不起老娘?小心我的拳头!” 三人组立即集体收声。 赖小桑跳到栏杆上,双手叉腰,眼神散发光芒,如同高声向全世界宣布:“老娘是伟大的名侦探福尔摩桑!我,要扫清一切的罪恶!哇哈哈哈!” 那豪爽的笑声,布满了整片天空。她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个地区最罪恶的人,就是她自己吧! 下午当香云中学进行月考之际,城市中的交通一如既往地活跃,大大小小的车辆,宛如红细胞一样汇聚成城市的血液,穿梭在静止的建筑之间。 隐藏在城市的一角,地狱预言师在他小小的房间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他的宝物——未来之镜。如果此时看见的画面只是一根竖立的手指,那么注意力集中的他一定会变成斗鸡眼的。 他看到了一扇落地窗,从窗外的繁华程度来看这是一座位于人流量可观的市中心大厦,几乎与周围高层建筑平齐的高度与蚂蚁般往来翕忽的车辆显示这房间所在楼层并不低。 镜头缓慢地转移,落地窗的尽头,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一只手按在桌子上,从腕上精致的手表看来,他的地位并不平凡,他的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一份文件,封面是醒目的四个大字——播种计划。 这是一个刚拟订的方案,还是即将实施的?和即将发生的事件,又有什么联系呢…… 还未细究,甚至连策划人的名字都没看清楚,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拧开了。 两个中规中矩的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他们穿着白色制服,态度恭敬,嘴唇像不安的虫子一样不停地蠕动着,很可惜,未来之镜听不到声音。 该死的! 地狱预言师捏起拳头,但视线尚未离开。可是眼中所见却开始变得模糊,一片片干扰的雪花又开始出现了。 不要啊,别不见啊!地狱预言师坐直的身体焦急地向前倾着,慌乱的眼球不安分地在眼眶里来回抖动着,却阻止不了眼前越来越多的干扰雪花,最后,仿佛被遥控器按下了关机键,眼前一片黑色,什么也看不到了。 只记得镜头最后一直晃动在两个人的胸前,那两个人似乎佩戴着什么彰显身份的工作证,当时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只是看到那套制服的臂章像一个什么符号。 真是让人头疼…… 地狱预言师收起未来之镜,从胸口处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头向后仰着颓然地靠在了靠背椅上。 椅身轻轻地摇晃着,时间正如这舒适的椅子一般,一个上午一晃而过。 轻轻松松把事先做好的试卷交上去,考试结束后,艳丽的晚霞便宣告傍晚的来临。夕阳悬在高空,金闪闪的颜色就像刚出瓮的香酥可口的咸鸭蛋蛋黄。赖小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大摇大摆地往福尔摩桑侦探社走去。 巨大的人潮中再次出现了阳简安娇小的身影,他从涌向校门的人流中脱颖而出,花枝招展地追了过来。 “社长!社长!等等我嘛!” 赖小桑停下来,嘴里的瓜子壳狠狠吐出。阳简安跑到面前,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社长,吃瓜子不要乱吐瓜子壳!” “啊?”这是想教训本姑娘喽?“我就吐,怎么着吧!”她把手里的瓜子全部塞进嘴里,咀嚼几下,然后鼓起腮帮,顿见一口的瓜子壳如暗器般喷到阳简安的脸上。 他,慢慢地抹去脸上的瓜子壳,两只眼睛眨动几下,越眨越湿,硬生生把两颗眼泪给挤了出来。 “你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啊!竟然为这点儿小事哭?” 话说回来,赖小桑也从没把他当作男子汉。她最见不得人哭了,赶紧溜之大吉,没想到阳简安死死抱着她的大腿。 “不要走!不要走!” “放手啦!” 赖小桑一边拖着他,一边用力甩甩脚,经过的同学们都停下来行注目礼,那一双双鄙视的眼神仿佛在谴责“陈世美”抛弃“糟糠发妻”。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子对我啊。”该死的阳简安居然还说这么暧昧的话,这样子会被别人误会的啦。 赖小桑平生以来第一次认输:“啊……你别哭啊!我不吐瓜子壳了,打死我也不敢吐了!大家别误会,我跟他绝对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关系!”她朝人民群众尴尬地干笑着。显然,群众们的脸上通通写着三个字——谁信啊! 赖小桑越抹越黑了。干脆她气得朝那些围观的家伙一阵狮子吼:“你们都给我滚开!” 只一秒钟,围观者便吓得逃之夭夭,她的面前空空如也。香云女魔头的威力不可小觑。“呼……”赖小桑得救似的摸摸额头的冷汗。 赖小桑掏出瓜子,还想继续嗑几口。 “社长,你答应过人家的。”阳简安又像小媳妇一样撒娇起来。 赖小桑后悔了,她怎么让这样子的一个人加入侦探社了呢?这是她一生中最失败的决定。“把手伸出来!”她喝道,阳简安乖乖伸出手。 赖小桑把吐出的瓜子壳扔到他的手心里:“这样就不算乱扔瓜子壳了吧!” “哇!社长真聪明!”随即想想,阳简安才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一下,为什么要用我的手当垃圾桶啊?” “谁叫你是我下级,为领导服务的道理你不懂啊。”赖小桑理直气壮。 阳简安无语反驳。 这两个人,就像慈禧太后出宫李连英跟在身旁服侍一般,沐浴在暮光下,朝福尔摩桑侦探社所在的校舍走了过去。赖小桑想起了那天在楼顶阳简安告诉她他要加入侦探社的情景。 明明说过不想加入这么奇怪社团的人,第二天却站在她的面前,一脸自豪地大声宣布加入侦探社,那昂首挺胸的模样,好像等着被颁奖的奥斯卡影帝。 她问过理由,结果阳简安哈哈大笑两声,像拯救地球的英雄人物一般说:“因为我觉得,像这么娘的社团,就必须有一个像我这样的纯爷们来撑门面!”他的语气那么英勇坚定,夕阳中,唯一不和谐的就是那抹纤弱的身影和竖起的娇滴滴的兰花指…… 她忽然想起何萌萌说过,学校曾经举办过一次情人节女神的排行榜。何萌萌得了第二名,而排第一名的,就是阳简安。 “哎,话说,你真的收到过很多男孩子的情书吗?”她八卦地问了句,这是何萌萌告诉她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阳简安手里捧着慢慢堆积起来的瓜子壳,苦恼地看着远方,歪着头的样子很是无辜,“大概都寄错了吧,真是烦人!” “咳……”赖小桑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假装在看路旁篮球场上的人打篮球。我会告诉你我一封情书也没有收到过吗,更别说巧克力了!她望向被晚霞映红的天空,眼里充满哀怨。苍天啊,请赐给我一个美男吧! 上帝似乎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嗨!那边的女同学,请等等。”就在这个时候,嘹亮的声音从篮球场的中心传来,一个抱着篮球的大男孩似乎发现了她,热情地朝她挥了挥手。 高大的身躯,微卷的栗色短发,充满朝气的阳光笑容,看样子是高年级的学长。 跟……跟我说话?赖小桑紧张地朝背后看了看,没有人,没有其他雌性生物!她的心情立刻澎湃起来。那个篮球帅哥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天啊!爱情突然砸到头上,赖小桑只觉得头晕晕的。她赶紧梳梳略显凌乱的头发,摆好淑女的姿势,等待着人生中第一位倾慕者的到来。 篮球在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扔给别人,那位帅气得像《流星花园》里的花泽类的学长迈着碎步朝她跑了过来,栗色的头发浸着汗水在霞光中闪烁。哇,真是帅呆了,赖小桑憋着忍不住想绽开的笑梗在原地,却挡不住脸上冒出的羞红。 “哎,你怎么啦?”阳简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魔头,简直跟见到贞子的概率差不多。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跑过来的学长。 “请,呼……”穿过百米直径,飞奔过来的学长大口喘着气,声音却无比地温柔,“太巧了,在这里见到你,终于遇见你了。” 哪……哪里的话……赖小桑低下了头,脑中飞速转着,想不出到底该回答什么。阳简安歪着头一看,发现她脸更红了。 “你……你愿意……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蓄满了勇气,学长伸出了他宽大厚实的手。啊……这未免也太直接了吧?自从幼儿园以后,赖小桑很久没有遇到男生表白了!她正想红着脸答应,抬起头却看到阳简安受惊的表情,而在他面前正是学长伸出的手。 “呀?是跟我说话吗?”阳简安惊讶地用手指轻掩着嘴巴,那种妩媚的姿态,胜过任何娇媚的女子。 “是的,希望我们能认识一下!”“花泽类”说得真心真意。 这是……什么情况……赖小桑顿时傻眼了,幻想,是拿来破灭的。 “你——去——死!”随着一声怒吼,赖小桑已经飞起一脚踹向学长,学长就像漫画里那些溜出一道青烟飞向天空的倒霉蛋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返回地面,身体直直插入篮筐。得三分! “鄙视!”狠狠地吐出两个字后,赖小桑一肚子火地爬上通往旧校舍的石级。完全不知道状况的阳简安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跟上了赖小桑。他很明白,赖小桑现在就是一把冲锋枪,最好不要往上撞,不然弹孔会布满全身。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有着松散浓密卷发的女孩背后,小鸟依人地跟着一个短发的“小妹妹”,艳阳照在他的碎发上折射出点点光芒。 走着走着,忽然察觉到空气中的不自然,阳简安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看背后。校园里一片平静祥和,隔着校门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普通的白色厢式货车。 “看什么呀?”赖小桑折回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什么……”阳简安转过身继续走,脸上仍残留着一丝疑惑。他感到,似乎哪里隐藏着一股偷窥的目光。 赖小桑也眯起了眼睛回头扫了一遍,但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风景。 前面慢慢走着的阳简安仍然不安地感到被偷窥,终于,他又忍不住猛地回头,这一次赖小桑有点儿受不了了。 “喂!你在看什么啦?快说是什么!”她也回过身拼命张望,但校外除了那辆白色破车,毫无特别之处。 “我……也不知道啊……”阳简安犹豫地吐出回答,在赖小桑骇人的目光下怯怯地缩成了小矮人。 赖小桑捏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五个字: “你,在,耍,我,吗?” 好可怕……“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阳简安像美少女一样掩面而泣。看到这一幕赖小桑瞬间就石化了,好像北风卷着落叶从她身边飞过,呼呼呼! 努力压制着抽搐的嘴角,赖小桑转身走在阳简安前面:“快跟上吧……” 缩回去那流出半颗的眼泪,阳简安扭扭捏捏地跟了上去。这时候,被监视的恶心感觉又一次瞬间像爬虫一样布满阳简安的心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浑身不自在地跟着赖小桑向旧校舍走了过去。此刻在学校门外,那辆停靠已久的货车车厢里,两个穿白色工作服的男人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监视器,画面里,是阳简安和赖小桑的身影。 “是时候跟‘上帝’汇报了!”其中一个男人确定了一下时间,十点整。规定每隔一个小时便要汇报一次的。他在键盘上迅速打出一行字,向名为“上帝”的通信者发出了一条报告: ——“夏娃”一切正常。 l先生站在校舍二楼,静静注视着朝这边走来的两个人。 一个霸气十足的不良少女,以及她的小跟班。 这两个人怎么会扯入这次事件中?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插手此事!l先生环抱双臂深思。 校舍四周的茂盛大树送来阵阵凉爽,赖小桑风风火火地带着阳简安走在通往旧校舍的路上,当走到那个挂着破门牌的侦探社门口时—— “咦?” 房门是掩着的,门锁被撬开了。 “有小偷!”她“哐当”一声踹开门,跳进去就摆出一个咏春招式。 阳简安跟着伸头探脑一看,哪里有人啊!这破侦探社连老鼠都招不来,更别说小偷了。 “还好没丢!”看到墙角放着的狼牙棒没被偷,赖小桑这才长舒一口气。 “奇怪,谁来过这里?”她扛起狼牙棒,在屋里巡视起来。很快,她便发现办公桌抽屉里放着一个包袱,“这是什么东东?”她伸手拎出来时布包却立刻散开,一个物品随之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到阳简安脚边。 那是一只卖萌的阿狸公仔,正一脸血污傻乎乎地微笑着,胸口却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公仔身旁正轻飘飘地落下一个信封。 “哇啊!血!噢!我要晕了!”阳简安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后眼看就要吓晕过去,赖小桑用狼牙棒猛敲他的脑袋:“给老娘闭嘴!”她山寨大王一样的气势,几乎把阳简安给吓断气:“对……对不起……” 他看到赖小桑冷静地蹲下身来,食指擦过血污,居然还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她笑了。 哇靠!这名侦探是吸……吸血鬼吗? 阳简安抖了一下,赶紧捂住自己的脖子。 赖小桑被他逗得没好气儿道:“笨!这不是血,是番茄酱啦。”她又捡起一旁的信,和阳简安一起读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简洁而充满威胁意味——“立即停手。若再追查下去,后果自负!”鲜红墨水写下的字像尸体在淌血,末尾的几个字显得特别巨大,重重的笔触几乎划破了纸张,这无疑是最严重的警告。 “好可怕……”阳简安再次害怕得尖叫起来,脸比纸还苍白。 “闭嘴,胆小鬼。”赖小桑斥了一声,手指按住眉间,表情凝重地看着信,又跳下桌子走向地上的公仔,蹲下来再次细看之后,竟然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是它!” 不知道是否出于巧合,这个公仔竟然和她睡觉时经常抱着的那个阿狸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赖小桑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嘟……嘟……喂?小桑?”电话响了两声,老妈接了起来。 “是我,老妈,你在干吗?”听到老妈的声音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怎么放心地询问两句。 “在做饭啊,要不然你回来吃墙壁啊?” 确定老妈的语气的确没有什么异样,赖小桑才真正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对了,老妈,你帮我看看我房间里的阿狸公仔在不在。” “公仔?看那东西干吗?”虽然这么问着,老妈还是走向了房间,打开房门却看到了空空的床头,“哎?不见了耶。” “真的不见了?”一层冷汗布满了背脊,赖小桑着急起来,“老妈,你帮我找找看,是不是真的不在!” “好吧……”老妈一边奇怪地应着,一边走进女儿的卧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寻找一番,连床底也找遍了,最后,她用困惑的口气说:“奇怪,怎么不见了呢,你找公仔要做什么……”老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没事了,老妈,我先挂了……”赖小桑心情沉重地跟老妈告别了一声,把手机挂掉。 这件事非同小可呢!赖小桑的手指再次按住眉心,神情凝重地在侦探社里来回踱起步来:“太奇怪了……”她停下来,想了想,又再次因为没有头绪而踱起步来,“真是太奇怪了……”她重复着这句话。 寄信的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呢?更令赖小桑担忧的是——那个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的卧室把阿狸公仔偷出来!这说明,对方要靠近她和老妈简直易如反掌!要知道,老妈作为黑道大小姐,身经百战,警惕性极高,竟然有人能通过她的防备进入卧室,可想而知那个人的厉害程度。莫非…… 是那个隐形人? 想到地狱预言师的忠告,赖小桑顿觉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向全身的毛孔迅速地扩散。 这不是恶作剧,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只是,那个隐形人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静静的房间中发出焦灼的脚步声,“沙沙沙”,仿佛饥饿的蚕在飞快吞噬着桑叶,阳简安看着赖小桑像陀螺一样忙碌的身影,头依然有点儿晕,看起来他的小心脏真是经不住吓啊。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静悄悄地出现在侦探社的门外。 是在这里面吗……他先凝神静听,然后贴着墙壁,偷偷摸摸地露出自己的双眼,盯着不良少女的卷发和少年清新的身影。 他在犹豫,突然,他全身一震。因为屋里,赖小桑突然猛地回过头来了! 他赶紧缩回去,可惜太迟。 赖小桑早就察觉到背后有监视的目光。 就在门外! “是谁!看暗器!”她大叫了一声,抓起桌子上的笔飞出去,哪知阳简安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要遭殃了,吓得抱头往外跑,却迎面撞在一个软软的胸脯上。 “哎呀!” 整齐的惨叫声响起,两个人双双跌倒。 “我的屁股……”阳简安发出痛苦的号叫。那支笔不偏不倚,如一支探热针正中地插入他的屁股。他不跑倒没事……赖小桑耸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肇事逃逸者的嘴脸。 而摔倒在地的另一个人,是个穿女仆装的女孩子,她虽然疼得皱起了眉毛,却贴心地帮阳简安把笔拔了出来,他痛号一声的表情甚是搞笑。 赖小桑快步走过去,飞快地抓住女仆柔弱的手腕:“你是谁?为什么在门外偷听?” “我,我……”女仆被问得一阵慌张,“我没有偷听啊。” “还敢说没有!从实招来!” “是我啊!”女仆惊慌地回答,柔顺的头发软软地贴在耳际,“我……我叫杨娇雪,是涂老爷的女仆。” “涂老头派来的?” “嗯嗯……” 迫于赖小桑强而有力的气场,杨娇雪虚弱的尾音几乎都要听不到了。 赖小桑依然一脸质疑,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娇弱的女孩:“那个公仔不是你放的?” 杨娇雪反问:“什么公仔?” 看样子,她一无所知。 “不,没事了……” 赖小桑讪讪地放开对方的手,眼睛盯了杨娇雪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像小沈阳那样叫起来:“哎呀妈呀!是你啊!” 她记起这个女仆了。 “对,我见过你的,你就是那个阻止陈主播进去被推开的那个嘛!” “嗯,对!”杨娇雪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来干吗?”赖小桑问她。 “是老爷叫我来接你们的。”没有了赖小桑压迫的眼神,放松下来的杨娇雪明显说话顺畅了很多,声音也变得清脆。 “难道又出大事了?隐形人再次出现了?” “什么隐形人?”杨娇雪没听懂,赖小桑也没继续解释。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老爷只是说请你们去一趟,具体我也不清楚。”杨娇雪说。 “哦?是吗?”赖小桑二话不说扛起狼牙棒,招呼她的助手一起走,可怜的阳简安捂着屁股,一脸悲催地从地上爬起来,走路也变得更加扭扭捏捏了,每走一步,他都发出“喔喔喔”的类似公鸡的怪叫。 赖小桑倒好,也不管他受伤严重,走路依然是豪爽的大步流星。 “咦,这次怎么不是柳管家来?”她问走在身后的杨娇雪。 “柳管家今天有点儿忙……”杨娇雪偷偷瞟了一眼赖小桑,虚浮的声音欲言又止,“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唉……” 一声叹息,之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杨娇雪像藏着心事,她转移话题地对赖小桑和阳简安说道:“请跟我走吧,车就停在外面。” 果然那辆名贵的劳斯莱斯幻影正静静地停在校园门口,等待着它的乘客。坐在驾驶座的不是柳管家,而是一名身穿制服的陌生司机。 三个人在校园里穿行,离校门口还有一大段距离。 突然,杨娇雪像鼓足了勇气,猛地转过身来,身后的阳简安刹不住车,结果一鼻子撞在杨娇雪的身上,清新的少女的花香味让他一时晃了神,沉浸在花香中的他半晌才被人拍了拍肩膀。 “喂……这个……” 杨娇雪尴尬地后退了一步,脸颊飞上一片嫣红。 “啊啊啊,对不起!”阳简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顿时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退后几步,收起那沉醉的微笑,突然往天边一指:“哇!那朵白云好像喜羊羊头上的大便呢!真好笑!哈哈哈!” 这招转移注意力的伎俩实在太逊了,总之,等阳简安自娱自乐地笑完,才发现赖小桑和杨娇雪依然在360度无死角地鄙视着他,那斜斜的眼神飘着一丝白眼,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人民群众的鄙视之情。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个意外嘛!”事到如今,阳简安只好坦白认罪,只是突然他有一种末日降临的强烈预感,转过头,正好遇见赖小桑那张女侠维持正义的脸:“流氓,去死!” 只见那支狼牙棒迎面袭来,阳简安还没发出“哇哇哇”的惨叫声,便被一棒打飞到天边去了。 精彩的全垒打! “啊呸!居然敢在老娘面前耍流氓!简直是找死!”她拍拍双手。 “他……他不会有事吧?”杨娇雪担心道。 “没事,没事,小安子是小强体质,打不死的!” 赖小桑说这话的时候,某人正悠悠地从树上掉到草地上…… “那就好……”杨娇雪大人有大量,不再计较下去,“其实……”她那张美丽的脸蛋突然又覆上一层阴霾,像是心事重重,“我……我……” “怎么了?”赖小桑又把百斤重的狼牙棒扛在肩上。 “其实……你帮帮我!好吗?”杨娇雪突然拉住了赖小桑的手,眼神里满是期盼,那楚楚可怜的娇嫩模样实在令人不忍拒绝,害得赖小桑差点儿要爆出一句“我的命你都可以拿走”!不过,对方嘴里说出的却是另外一件严重的事情。 “大侦探,我想求你帮帮我……帮我找出我爸爸被杀的真相!” 赖小桑愣了三十秒,才消化完这句话。 “什么!被……被杀的真相?” “嗯!” 杨娇雪点了点头,忧伤在她看向晚霞的眼中蔓延开来,仿佛染红了天空的是她深沉的心事—— 她开始娓娓道来。 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的七月四日。 对于杨娇雪来说,那本来是非常美好的一天,因为她爸爸赵钐利答应了明天全家要一起去香港迪斯尼公园玩。他们一家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得很奇怪。他不再去上班,像秘密地进行着什么事情,更奇怪的是,就算他不在家里,似乎也能知道所有事情的发生。有一次妈妈出门,忘记把正在烧开水的煤气关掉,如果不是爸爸赶回来,兴许家里会发生火灾。还有一次看电视的时候,他随口说出一件美国枪击案,而事实上,新闻在几分钟后才第一次播放那条特别报道。 爸爸愈加神秘起来,跟家人的距离似乎也拉远了。不过,杨娇雪高兴的是,爸爸难得答应明天带全家一起出游,整个晚上她都为此兴奋,直到爸爸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拿着手机走上阳台,谨慎地捂着话筒,并且压低声音,很明显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通话的内容。 好奇心让她蹲下了身子,慢慢沿着大大的沙发后面,一点儿,一点儿地蹭到了阳台旁。 “对不起……l先生,真的要明天去吗?”爸爸的语气十分为难,似乎并没有忘记明天的约定,杨娇雪心里有点儿欣慰,但又有些小小的担心。 “……好的,我尽量吧!”果真,爸爸明天不能赴约了,不过我会原谅他的……杨娇雪叹了一口气,正想移开,却听到了后面的内容。 “我们得找个办法,永远囚住那个可怕的家伙……” “l先生,这是我们的错,我们的梦想违背了人类生存规则。我会带那个东西去的,你知道它的力量不是我们可以操控的,我对它十分害怕。” “其他同事也会一起去吗?好,明天见,希望明天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本来好奇是什么东西,不过爸爸并没有再谈,杨娇雪悄悄地挪回了厕所去洗脸刷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想着爸爸刚才说的那些话。l先生是谁?那件东西又是什么?而且,爸爸还有其他同事?想着想着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爸爸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雪雪……” “嗯?”杨娇雪假装一无所知地睁着眼睛。 “对不起……”爸爸十分抱歉地低声说,“爸爸,爸爸有点儿急事,明天可能没有办法和你去了……” “是吗?没关系。”虽然事先知道了一点儿,但是爸爸告诉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爸爸走过来,疼爱地拍拍她的肩膀:“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好吗?” “嗯!”杨娇雪认真地点点头,悲伤的脸庞有了一丝愉悦。这次不行,至少还能期待下一次,但她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永远也不可能有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离开卫生间前,爸爸再次回过头来担心地嘱咐,那种感觉让人不安却又察觉不到什么不对。 最后,这果真成了爸爸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本来约定好的一切,却永远没有办法实现了。 第二天一早,爸爸没有吃早饭就急匆匆地收拾行李走了,那是她见到爸爸的最后一面。上帝并没有给她和妈妈一个机会等待爸爸归来,在晚饭前,电视上播放的新闻给她们带来了一条噩耗—— 她和妈妈眼里映着悲惨的景象,摔下山坡的公交车,演示着如同末日一般的场面。黑压压的乌云覆盖着凌乱的尸体,然后就下起雨来,如同她们滑落的眼泪。 发生车祸的138路公车,正是爸爸乘上的那辆。 但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意外。 事后,有幸存者回忆说,在公交车行驶的过程中,突然,它像受到了一股极大的推力,不受控制地直接撞向路边的栏杆…… 这样的描述,在大多数车祸中,都会被归结为汽车失灵。只是这次有点儿不同。因为在警察的现场勘察中,发现在大巴车的侧面,出现一双深深的掌印,铁皮都凹进去了。这不是当今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类所能拥有的力量。看起来,大巴车简直就像被那双手直接推下山坡的。 但这个会引起媒体极大兴趣的报告,却被警方刻意隐藏起来了,因为不会有人相信这种荒谬的结论。 听完杨娇雪的故事,赖小桑问了一个题外话:“你爸爸不是姓赵吗?你怎么姓杨?” “爸爸死后,我就改跟妈妈的姓了。” 原来是这样。赖小桑又说:“也许那只是场意外,你怎么会那么肯定你爸爸是被杀死的呢?” “因为他的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 “就是那件他在电话里提过的‘拥有强大力量’的东西。因为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所以偷偷地趁爸爸洗澡的时候去翻他的行李。”杨娇雪飞快地拭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刚才痛苦的回忆又戳到了她的伤心处,“我在行李里找到一个手提密码箱,但打不开。爸爸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发现我拿着那个密码箱,显得十分紧张。他没有责怪我,而是告诫我说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千万不能动。后来警方叫我们去整理爸爸的遗物时,我发现那个手提密码箱已经解锁了,打开一看……” 说到这里,她温柔的丹凤眼再次看向赖小桑。 “结果是,空的。” “空的?也就是里面的东西被人拿走了?所以,你怀疑你爸爸的死,和这个物品有关?” “不!不只这个!” 杨娇雪突然提高了声调,似乎害怕自己说的话不足以被信任。她说:“出事之前,我收到了爸爸的短信。他在跟我道别,叫我以后要好好照顾妈妈。” “这听起来有点儿像遗言呀。” 赖小桑他们开始穿过操场,离校门口不远了,可以看见停在校外的劳斯莱斯幻影,司机正坐在驾驶座上一边抽烟一边听收音机。赖小桑想了想说:“不过如果是你爸爸临死前发出的短信,也不足为奇啊!”这句话刚说完,忽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赖小桑条件反射地回身旋腿飞踢,身后的一条人影“咻”地飞了出去。 那正是刚刚半死不活跑回来的阳简安。他此时已挂在单杠上,口吐白沫,如同晾着的衣服,在微风中摇摆。 “可怜的小安子。”赖小桑大发慈悲,跑过去把昏迷不醒的他从单杠上解救下来。然后拽着他在地上一边拖行,一边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 “问题在于——”杨娇雪看了一眼悲催的阳简安,回到正题,“我爸爸发短信来的时候,却是车祸发生前十五分钟。” “啊?这就真的很奇怪了……难道他预先知道会出车祸?” 那一瞬间,赖小桑脑海里像捕捉到什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咬起了嘴唇。预见?她不由得想起那个自称是地狱预言师的人。这起案件的迷雾,越来越大了……她似乎正在进入一块恐怖的疆域,弄不好,生命会被黑暗吞噬掉。 “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杨娇雪放慢脚步,明亮的眼睛突然眯细,表情谨慎地看着赖小桑,“告诉你们一件事……姓涂的那个老头儿当时也在那辆车上。”对主人的称呼,竟一下子变得随便和不敬。 赖小桑一惊,她看透了杨娇雪心中的想法。 “莫非,你怀疑是他拿走了那样东西?” “是的,”杨娇雪露出坚定的表情,“我查过了,涂老头当时的车票正是和我爸的座位相邻,而且,他在车祸后,突然暴富了。我怀疑,他是得到了那件东西的帮助。”说着说着,她的眼神再次哀伤起来,“于是在他们招女仆的时候,我混了进去,试图寻找真相。只是……什么也没有查到。”她丧气地垂下头。 “你不要难过,我会尽力的。”赖小桑的手反握住了杨娇雪。 此时,她也同样极力忍着自己的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她能明白杨娇雪心里的难过之情。 因为,三年前的七月四日。 她同样只见到了自己爸爸最后一面。 同样是七月四日啊,莫非这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吗? 夕阳的光辉交织出暖热的光芒,命运的线索如指纹一般繁复交错,时光带走了逝去的亲人,独留痛苦与寒冷,但依旧会有温暖碰撞的火花点亮这片冷寂的夜空。 赖小桑不知道,其实杨娇雪隐瞒了一些真相——她已经和l先生见过面了。 就是l先生告诉她父亲的东西落在涂钉歌手里。 l先生说,那件属于父亲的遗物叫未来之镜。 而这时,l先生正悄无声息地走出校门,看着一行三人钻进车里离开。 他脸上挂着愁容,却没有人能看得见。 杨娇雪居然没听他的指示,擅自来找赖小桑,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第五 章最强女汉子变身名侦探 车子再次缓缓驶入了那栋豪华别墅。在此之前,打不死的小安子已经醒过来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涂家宅邸里——孟垂旭、张梓茵,包括那位名人主播陈淑媛。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风景,一样的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却仿佛蕴藏着许多暗涌。 “赖同学,阳同学,欢迎你们。” 迎接两个人的柳管家依然不失礼节,一身熨帖的燕尾服。“今天,老爷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所以派人去接你们过来。” “人真齐啊。”赖小桑碎碎念着,四处张望。大厅的四周守候着几个穿黑衣的保镖,他们戴墨镜,双手规矩地交叉放在身前,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而一副高傲姿态坐在沙发上的孟垂旭、张梓茵以及陈淑媛,眼角都不扫过来一下,似乎对这两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不屑一顾。 “哇。好刺眼。有暗器!”赖小桑刚要打量站在陈淑媛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突然毫无防备地受到一束反光刺激,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去遮,差点儿抡起狼牙棒就冲过去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习惯了。”男青年有点儿抱歉地收起自己扛在肩上的摄像机。他向赖小桑介绍自己,“我是陈主播的摄影师,专门过来拍摄节目的。”他对这个女高中生感到十分好奇,她居然扛着一支狼牙棒到别人家作客。 “得了得了。小李,跟这种小孩解释什么。” 陈淑媛不耐烦地阻止摄影师说下去,坐在沙发上的她高傲得像一个女王。跟电视上常见的笑容亲切的形象完全不同,想必很多追星族已经被她淑女般的外表给骗了。 嘁,有什么了不起!赖小桑不客气地鼻子一哼,别过脸。随手搬了张椅子,威风凛凛地坐在上面。阳简安则侍候一旁。 “哎哟,今天陈大主播可真赏脸啊,还带了摄影师过来。我们涂家何德何能,也能上你们的节目?” 只见张梓茵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用羹勺搅拌着咖啡,双脚穿着精美的细带高跟凉鞋,轻轻交叉搭在一起,努力地表现出大气而高贵的气质。她纤白的手指上戴着的光芒熠熠的巨钻戒指,是她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们电视台有时候也要深入基层才能拍到好的素材啊。”陈淑媛从容地双手抱胸,纤柔的外表与强势的气质简直是天壤之别。 论唇舌之战,她才不会输给这个装高贵的女人。 “呵,像我们这种基层小地方还要大主播来回跑三四趟啊……” 张梓茵的反击非常漂亮,她伶俐地为自己的搅拌动作画下句点,举止优雅地品尝了一口咖啡。 陈淑媛挑了挑眉毛,冷冷地扫一眼张梓茵那张厚粉底的脸:“对了,夫人。说起来真巧啊,我们前几天去花都采访了,碰到了你以前的好姐妹,她们都嚷着要跟你叙旧呢!哎呀!我差点儿忘了,夫人今非昔比了,哪能还去花都这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啊?” “陈淑媛!你!” 被对方这么揶揄,张梓茵气得脸都白了。她在陈淑媛极尽嘲讽的目光对抗中败下阵来,只好阴着脸不说话。 “花都?是什么地方?” 一点儿不懂审时度势的赖小桑居然敢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插进来一脚,她此时的神情简直跟不懂就问的戴红领巾的好学生一样。 这一次,陈淑媛表现得十分友好,耐心解释道:“花都啊,就是这里最出名的夜总会呗。那里可是美女如云啊……哎呀!” 话没说完,陈淑媛突然惊叫一声。只见电光石火之间,张梓茵手里的咖啡杯早已经飞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冲向陈淑媛的胸口,在场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砰”!价格昂贵的杯子落地开花,也许是力度不够,滚烫的咖啡只是洒了一地,虚惊一场。赖小桑抱着狼牙棒,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 “陈淑媛,你给我立刻滚!”张梓茵完全被惹怒了,凡是关乎陈淑媛,她心里就堵气。凭什么连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都无法进入密室,而陈淑媛却可以?更恼火的是,这个女人在他们家里从来都是来去自如的,从来没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 “呵呵。真不好意思,是涂老爷请我过来的,就你?还没资格让我滚。”陈淑媛微微一笑,毫不退缩。 “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给我滚!” 眼看一场战火即将重燃,“好啦!整天吵来吵去的,你们累不累啊?”站在一旁的孟垂旭终于懒懒地开口,永远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大家一人让一步吧。陈主播你就积积口德,怎么说这里也是人家的地方。好了,那个谁谁谁,赶紧过来扫一下地啦!”他颐指气使地让杨娇雪把地上清理干净,然后望了一下通往那间密室的走廊,“老头子不是说有事情要宣布吗,怎么还没出来?” “哼,这不关你的事。”陈淑媛明显不是省油的灯,她甩给孟垂旭一记白眼,“我说错了什么,你这么维护她,难不成你们……” 孟垂旭和张梓茵匆忙对视一眼:“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俩爱咋咋地吧!”他举起双手投降,退出战争。 而陈淑媛和张梓茵,则四目怒视。弥漫在客厅里的硝烟味仍未消散,气氛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越发地剑拔弩张。眼看情势不妙,阳简安悄悄退到赖小桑的背后,他早有觉悟,一旦战争爆发,赖小桑将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这个炮灰推出去!而她只会为他默哀一秒钟,说不定还大摆理论:“为社长而死,那是多么光荣,多么好的事啊!” 他才没那么笨! 果然,眼看张梓茵就要第二次爆发,手再次伸向了桌子上,愤怒地将桌上的杯子抓了起来。就在这时—— “你给我放下那个杯子。”一个低沉的声音制止了这一切,威严与怒气显得不可违抗。 走廊上出现了涂钉歌的身影,他由柳管家安静地推着轮椅出来,一张老脸因为生气而显得非常抽象,浓浓的眉毛皱得很紧,远远看去就像一头乱发脾气的驴。 “女人家,吵吵嚷嚷动手动脚算什么。像个泼妇!” 涂钉歌的地位非同小可。被他一呵斥,张梓茵吓得赶紧放下杯子,悻悻然坐下来。而倔强的陈淑媛也垂下抱胸的手臂,轻哼一声,选择一个远离张梓茵的地方坐下了。 轮椅慢慢移到了客厅中央。 “让大家见笑了。现在开始说正事吧。” 涂钉歌很快进入正题,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段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插曲。他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条毛毯,双手放在毛毯下。 “把灯光调暗。”他吩咐道。身为女仆的杨娇雪赶紧走过去调节电灯开关,大厅里的灯光随即暗了下去。外面天色已黑,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漏下一道一道幽幽的光,从每个人的脸上飞过,恍如萤火,冰冷而轻柔。 四周角落逗留着挥之不散的阴影。可能是谁都没有出声的缘故,这片沉寂的空间中,听上去格外地寂静。涂钉歌坚硬似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次邀请大家来,并非老朽的主意,而是地狱预言师有事要宣布。” “啊,地狱预言师?” 此话一出,大厅里霎时闹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每个人神情各异,但很快又沉默下来。 涂钉歌把手一挥,做出邀请出场的姿势。与此同时,一直挂在大厅前方的黑色幕布缓缓拉开了,一张阴森森的脸萦绕着幽幽的绿光,浮现在众人面前。地狱预言师坐在那里,从头到脚被黑袍所笼罩,由于头低垂而看不清他的脸,飘在他身上的阴影,更加强了他的神秘感,令人感觉到他的背后矗立着一股压力强得难以形容的气息。 “在座的各位,大家好。”他说话了,发出一种冰冷而诡魅的声音,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欢迎大家的到来。我是人间最伟大的地狱预言师。” 大厅的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地狱预言师的身上,他的声音冒出阵阵寒气,连夜晚的冷空气也颤抖着躲避一旁。 他顿了顿,又在橘色的阴暗光线中继续说道:“今天邀请大家来,是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可怕的事情?大厅里又是一片沉默。 “是什么?”赖小桑条件反射地问道。这时地狱预言师像是回答她的话,说道,“我预见到,你们当中有人将在今晚被杀死。” 他的话像是直接把一团恐惧塞进每个人的喉咙里,大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杀人案?而且死者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死亡的羽翼仿佛一一从他们面前掠过。死神似乎正在耳边发出阴笑。 “哇哈!实在太有趣了,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素材!小李,赶紧拍摄!” 与其他人不同,陈淑媛反而觉得这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她多年跑新闻的经验敏锐地捕捉到劲爆的素材,立即整理一下仪容,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而那个叫小李的摄影师也不敢怠慢,马上抬起摄像机,镜头对准陈淑媛。 “各位好,我是《第一现场》的主播陈淑媛!这期的节目将是大家绝对意想不到的……那就是……预言杀人事件!没错,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预言吗?曾经,有玛雅人预言世界末日。如今,有地狱预言师预告了杀人案!是真是假,让我们拭目以待。” 一瞬间的工夫,这儿就变成了电视节目的录制现场,原本浓重的恐怖片气氛被一扫而空。每个人眼看着要被录进节目,都不由自主地整理一下仪容。阳简安更夸张,他为了博上镜,时不时从陈淑媛身后冒出来,笑容满脸地做一个“v”字手势!让我们原谅这个群众演员的所作所为吧…… 只有地狱预言师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表情的样子。陈淑媛本来想拉近镜头去拍一下地狱预言师的模样,却被涂钉歌给阻止了。“地狱预言师大人正在预见,谁也不能打扰!”无奈之下,陈淑媛只好退了回来。 镜头中,地狱预言师依然沉默如雕像,双手摁着微微发出白光的水晶球,像是在运用灵力打开通往未来的大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地狱预言师依然一言不发,反而是其他人开始坐立不安了。 总不能这样子一直干等下去吧! 似乎察觉到大家的不耐烦,涂钉歌决定缓解一下僵硬的气氛。“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一边喝葡萄酒一边吧。老朽家里有几瓶刚从法国酒庄买回来的葡萄酒,请各位品尝。”他说完,扬了扬手,让女仆杨娇雪去酒窖里把葡萄酒拿出来。 盛好的葡萄酒被端到每个人的面前,颜色艳丽的酒水摇曳在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流光溢彩。赖小桑从没喝过这么高级的饮料,她像小狗一样用鼻子使劲地嗅了嗅,确定这玩意味道还算可以,便一干而净。 啊!果然是很好喝的葡萄汁呢!她豪气万丈地用袖子擦干嘴角,装模作样地评价:“这个酒……口感不错,劲头十足,色泽鲜美,酒香浓郁……”然而,她却发现其他人还没喝,只是慢悠悠地转动杯子,让葡萄酒慢慢地在杯子里转动。而后涂钉歌说了一句让赖小桑差点儿吐血身亡的话:“葡萄酒应该细细品尝,才能领略到那香醇的味道。这酒产自1892年,全球只剩少数,是我千辛万苦才托人从法国找到的。一瓶价格两百万,这么一小杯,等于五万块。诸位,请慢慢品尝吧。” 五万?赖小桑不敢相信,她刚才喝掉的是五万块?还是人民币! 涂钉歌不可能这么大方!这不科学! 看着别人简直用舔的姿势慢慢喝着葡萄酒,赖小桑恨不得双手捶胸,把刚才一饮而尽的葡萄酒给吐出来再循环利用。五万块她一秒钟就花掉了。她这辈子估计也只能干这么一回奢侈的事情了。 悔恨不已的赖小桑转过头,发现阳简安还端着酒杯,慢慢地闻,无尽享受的样子,而那杯酒他一口还没喝。 “你不爱喝酒是吧,我来帮帮你!我最喜欢热心助人了。”赖小桑眼看就要抢过去了,阳简安吓得赶紧一躲,双手紧紧环抱在一起:“谁说我不喝,我要慢慢闻了才喝呀。” “去去去。一个学生学人家喝什么酒!快给我喝一口!” 赖小桑准备用抢的了,阳简安可不是等着被抢的傻瓜,他匆忙拿起杯子往嘴里一倒,也不喝下去,只是含在嘴里,腮帮鼓起来。这样他也能慢慢享受呢。 “算你狠……”这小子,学聪明了呢!赖小桑只好认输。突然,她双眼睁大,惊讶地在看着什么。 只见杨娇雪半跪在涂钉歌的身边,用勺子从他那杯倒满葡萄酒的杯子里盛了一勺。喝完后,她才站起来,像接受检阅般站在涂钉歌冷冷的视线中。 过了几分钟,涂钉歌才把一只手从毛毯下伸出来,拿起酒杯放到嘴边。 “这是干什么呢……”赖小桑忍不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坐得比较近的孟垂旭一边悠闲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一边解释给她听:“不用惊奇,那是帮老头儿试酒的过程。” “试酒?” “没错,老头儿不是怕死吗?所以任何吃的喝的都必须由女仆先尝试一下。以防有人在里面下毒。” “可是,如果真下毒了,那杨娇雪不就会先被毒死了?” “那有什么。”孟垂旭双肩耸耸,表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态,“一条命能值多少钱?老头儿有的是钱。” 可是,人命不是金钱能买来的!赖小桑有点儿生气,她环视着这大厅里的人。他们因为拥有金钱或者地位,就自以为高人一等。这些人的价值观扭曲了,而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因为如今社会上,人们只崇拜金钱和名望。不管他们内心多么丑陋,站在别人的目光中,他们便如同贵族,傲慢地环视周围的布衣百姓。 胸口有点儿堵,赖小桑真想把刚才喝下去的葡萄酒吐出来了。 大厅里的阴暗依旧如水流动,窗外那死气沉沉的夜,点缀上几颗黯淡的星。突然——地狱预言师猛地喝道:“别喝!酒里有毒!” 这个在寂静中爆炸开的声响,清晰得仿佛能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啊!” 人们呆若木鸡,神经停滞半秒钟才恢复过来。“哇!”张梓茵和陈淑媛吓得花容失色,她们刚刚喝下了一小口,而涂钉歌也处在即将喝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脸色铁青地把葡萄酒泼在地上。 “不会吧?酒里有毒?”张梓茵顾不上装高贵了,直接用手抠喉,要把整个胃部都挖出来似的。 “酒里有毒,将有人要中毒身亡。只可惜,我预见得太迟了。”地狱预言师发出叹息声。他的发言,一瞬间把所有人都冻住了。 酒,有毒!这个事实把大家都吓坏了。或许有的人还在侥幸自己只是喝了一点儿,估计还有得抢救,而赖小桑,则是气定神闲地站着一动不动。别人见了,可能要感叹她不愧是有大侦探临危不乱的风范。倘若再走近一些,就可以看出她是已经完全吓傻了! 她可是喝完了整整一杯,想吐也吐不出来了。估计那些毒酒已经离开胃部,进入排泄系统了。她,一句话来表达,就是死定了! 而阳简安呢?原本嘴里含着葡萄酒自得其乐,一听有毒,他便跟河马一样,“噗”的一声把带着一半口水的酒喷到赖小桑的脸上,只见赖小桑木木地擦干净脸上的口水和酒:“你!居然喷本社长口水!”尚未待她挥动那支重达一百斤的狼牙棒,阳简安已经受不住这巨大的刺激,直直向后晕过去。 那美妙的“扑通”一声,尚未在空气里消散完,紧接着,一个“砰”的玻璃杯碎裂声出现了。 只见孟垂旭表情痛苦地捂住胸口,恐惧的话语来不及经喉咙传出,一切都凝结在了他惊愕的面孔上,条条青筋在额上暴了出来。 高大的身影毫无知觉地瘫倒在地,身体颤抖地抽搐两下,便完全不动了。 他死了。 “葡萄酒里真的有毒!”人们惊呼了起来。 “快打急救电话!”涂钉歌催促柳管家道。柳管家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这时候坐在那边,被一团阴影覆盖着的地狱预言师又说话了:“其他人可以放心。只有一个人喝的酒有毒。” 也就是说,受害者是孟垂旭。望着地上的尸体,大家既觉得可怕又觉得庆幸。毕竟这说明自己不用死了。 “咦,不对!有两个人倒下去了呀!” 大家的目光落在阳简安的身上,赖小桑无奈地作出解释:“他不是中毒,而是吓晕过去了……” 大家有点儿哭笑不得。 “问题是,孟垂旭怎么会中毒的?”很快有人提出疑问。 “就是啊,我们明明喝的是同一瓶酒,而且酒杯也是我们随意挑的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脸困惑。一层疑雾从半空笼罩下来。往往这种紧张的时刻,就该轮到那种角色出场了。是的,每一部推理剧都会有光芒四射的一刻,那就是——名侦探出场。 “啊哈哈哈!这个谜题,就让我来解开吧。” 一阵豪气万丈的笑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只见一道耀眼的灯光照下来,一个人站在明亮的光芒中,缓缓地伸出一支硕大的狼牙棒。 “任何罪恶都逃不过我福尔摩桑的眼睛!” 而刚才还被吓晕在地的阳简安一听说自己喝的酒没有毒,倒也漂亮地演绎了一回咸鱼翻身,并且光芒万丈地出现在赖小桑的身旁,神气地自我介绍:“我是福尔摩桑的助手,小安子是也!” “福尔摩桑?”大家困惑。这么怪咖的名字估计再博学多识的人也没听说过。 “是的!出现罪案的地方就会出现我!”赖小桑趾高气扬地挺起胸,“我!就是比福尔摩斯更聪明,比柯南更成熟,比金田一更纯洁的,名侦探福尔摩桑!” 她自信地搓搓手掌勾起嘴角一笑,往尸体走去:“敢在我眼皮底下犯事,那简直是没事找事!那么,这个案子就交给我吧!” 此时大厅顶上华丽的玻璃灯倒映出孟垂旭蜷缩着的尸体,如聚焦灯一般,吸住了众人的眼光。 四周都黑暗荒芜了。 “大家都别动,尽量维持现场。” 赖小桑冷静地说。她没有动尸体,食指压在眉间,慢慢在孟垂旭的附近踱步。 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蹲了下来,刚伸出手时外头的警铃却刺耳地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 除了尸体,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搞得不知所措。 “不好了!我的密室!”涂钉歌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转过轮椅往外赶去,“这是我密室的警铃。有人进入密室了!快推我回去!” 他由柳管家推着冲入走廊。其他人愣了半秒钟,也一同跟了出去,细碎的脚步在狭小的过道间杂乱无章地踩踏而过,剩下躺在大厅中间的尸体以及阳简安。 “喂……社长,帮帮忙!”眼看大家都跑了,阳简安拖着那支重得要命的狼牙棒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没用的助手!”幸好赖小桑还算有点儿良心,跑回来一把抓起狼牙棒,一把扛起阳简安,飞快地跑了出去。离开大厅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仍坐在那边一动不动的地狱预言师。他似乎对这些都毫不关心。 因为对他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宅邸里的保镖一部分留在原地把守,另一部分听到警铃声赶过来。小楼密室附近的灯被全部打开,人们嘈杂地乱成一团。“全部给老娘让路!”有狼牙棒在前方开路,旁人吓得纷纷躲避。赖小桑冲出外面就把扛在肩上的阳简安往地上一扔,阳简安被摔得晕了过去。 咦?早不响,晚不响,这铃响得有点儿蹊跷!但赖小桑也没心思细究了,前方涂钉歌已经坐着轮椅冲进了密室,看他行云流水的节奏不用猜也知道密室的门已经敞开了。 张梓茵等人愣了一下,也跟着跑进密室。她们大部分都抱着好奇的心理,想看看涂钉歌专门为保命而修建的密室到底有何独特之处。 跑进密室里,只见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平静,除了不断闪烁的红色警灯之外,完全没有歹徒闯进的迹象。尖叫的警铃很快被按停了,涂钉歌冲到他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抽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涂钉歌的表情瞬间破碎,仿佛力气突然跑光,全身的骨头一下子松垮下去。而保镖们则担忧地互看了一眼,脸上无辜的神情好像在向主人发誓绝对时时刻刻忠于职守,一只苍蝇都没放进来。 涂钉歌坐在轮椅上,那种绝望如同赌光了身家的病态赌徒,嘴里碎碎念着: “我的宝物,我的宝物不见了!它不见了啊!” 晴天一道霹雳,此时保镖们面面相觑。 “怎么,怎么会不见了?”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涂钉歌的双眼就是一挺大型机关枪,他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巡视站在眼前的保镖们,显然希望他们给自己一个交代,“你们这群饭桶,都没看到任何人进来吗?” 众保镖纷纷摇头,当时奉命守卫在密室门外的几个保镖更是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有人通过他们的守备。但他们也无法解释,密室怎么会被别人闯入了……很显然,丢了东西的涂钉歌受到的打击比起他们的更大,一张老脸因为极度愤怒和绝望而发疯似的抽搐起来,瘦削的双手抓着轮椅把手,暴露出一根根青筋。 “浑蛋!都是浑蛋!” 从咬紧的牙缝里喷出这些话,保镖们通通低头不敢应答。 赖小桑目睹涂钉歌生气的模样有点儿惊讶,平时这个老头儿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现在更像一只眼露凶狠的老妖精。 “对不起,董事长,让我调查一下好吗?”一个看起来是保镖头头的人从人群后面站了出来,他拿出了一个对讲机,开始一个个地联络守卫在宅邸四处的保镖。 “确认安全,无人进入!” 对讲机里一个个肯定的回答,也给予了涂钉歌一次次的失望。 “对不起,董事长。”事情的最后,保镖头头走到涂钉歌面前恭敬地低着头,目光坚毅,“我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这次值班共有几十个人,如果真的有人潜入偷窃,也不可能闯过所有人的眼睛和所有摄像头。除非……是上次的不明来客。” 赖小桑知道他指的是谁——那个隐形人!只有那个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这里。 保镖头头很沮丧:“既然东西丢了,就证明我们办事不力,我认为还是请警方来解决此事吧。”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仿佛灵魂在瞬间被抽空,涂钉歌的双唇不住地抖动着,也没兴致再追问什么了。他一直知道,要来对付自己的人并非泛泛之辈,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不速之客居然能闯入如此机关森严的密室。 涂钉歌表情几近崩溃,像将死一般,下意识地努力把憋在肺里的最后一口气吐出来:“推我……”他气若游丝地抬起手指,示意柳管家把轮椅推到监视器面前,翻查起了监控资料。 “是谁,是谁拿走了我的宝物?”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录像,一分一秒也不放过。和失去的宝物相比,涂钉歌更想看看那个隐形人是何方神圣!弄不好能从监控中一窥他的真容。盯着监控屏幕,涂钉歌沉重地思考着,在他身后的人都凑了上来。一群讨厌的围观者,涂钉歌嘴角轻蔑而厌恶地勾了起来。 屏幕里的录像被三倍加快了,时间在屏幕中飞速而过,所有人的眼神经紧迫,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奇怪的踪影。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走廊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始终没什么不对。 最后密室里的警报却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发出的红光在墙壁上飞快地闪过去。 至此,录像结束。没有出现任何人,难道是警报失灵了? “怎么回事?”涂钉歌再次慌了,手颤抖地点了回放,并换成了两倍加快。 摄像头仿佛是恶魔嘲弄的眼睛,缓慢了一倍地播放了来龙去脉,却没有反馈出任何信息。只有静静的,静静的密室……直到再次重放——“啊!”终于,围观者里发出轻轻的惊叹,有人注意到了,“看,门自动打开了!” 果然,从多个监控镜头的画面中可以看到,密室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刚好可以让一个人闪身进去。但是,要进入密室必须通过指纹验证,也就是除了涂钉歌只有陈淑媛能做到,或许是注意到涂钉歌斜睨过来的犀利视线,陈淑媛赶紧摆摆双手,以示清白。 “你别看我,这件事跟我无关。我当时跟你在大厅里,怎么可能分身来偷东西?我总不能砍掉自己的手指让别人进来吧!”她的十指再纤细漂亮不过了。 不是她,又能是谁? 这个指纹密码锁是他专门请美国顶尖的保密专家制作的,不可能有人能破解。更何况,不知道密室内部结构的人一定会触动机关。 而经常进入密室的人除了陈淑媛,还有另一个—— 柳管家?涂钉歌斜眼瞄了瞄一旁的管家,心想他就算知道机关所在,也不可能打开指纹密码锁呀。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来。 “把监控录像倒回去!”说话的人正是赖小桑,虽然语气依然那么不识大体,但涂钉歌忍住没发火,按照她的指示慢慢调回到某个时间点。 “你们看这里,抽屉被打开了!” “咦?”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眯紧了,紧紧盯住办公桌的抽屉。他们这才注意到非常奇怪的一幕——抽屉似乎被什么遮住了,那一小块竟然在镜头里消失,这种现象就如同抽屉突然进入了异次元世界,让人怀疑监控画面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抽屉里的宝物就是这时候被偷走了? “犯人,果然是隐形人吗……”赖小桑轻声细语,陷入沉思。 那个来客真的是隐形人吗?涂钉歌想,之前他已经好几次入侵这座别墅,没人能发现他,除非用红外线才能探测到他的踪迹。这么说,他拥有另一件宝物,而那件宝物可以使人隐形!假如把那件宝物也弄到手,该多好啊! 赖小桑看到涂钉歌像断了根的大树,萎靡地靠在轮椅上,冷汗浸湿了他的眉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来。 监控屏幕中,空荡荡的房间闯进了无声无息的幽灵,带走了那件神秘的宝物,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眼的红警灯诡异地独自轮转起来。 “可恶!” 正当密室气氛格外压抑之际,地狱预言师的声音像要撕碎这片沉寂般在空气中四处扩散。他出现在人群后面,带着突然逼近的黑暗,令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一旁退避,心生敬畏之情。 “居然把属于我的宝物给偷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阴森诡谲,散发出无感情的冰冷。而人们此时才算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穿着黑袍,颜色跟外面的夜色一样漆黑;他的神秘感在于他戴着一张铁皮面具,真容不露,说话时仿佛噩梦般的声音就从面具后面飘出来。 他慢慢走进去,黑袍擦着人群的边缘。走到涂钉歌面前,他直直地伸出手指,如同下达死刑判决书那么冷漠地指着他:“你,把我的宝物弄丢了!” “地狱预言师大人……是老朽保管不力……请你原谅我吧。” 涂钉歌连声音也无助地颤抖了起来,鸦雀无声的密室中,只剩下他欲哭无泪的声音。 “你必须把它找回来。不然,你的命运就如同我所预见的那样,会被杀死。” 听到这里,涂钉歌脸色更苍白了,干瘪的嘴巴紧紧闭着,就这样沉默不语。 没有人再说些什么,不只是保镖和涂钉歌,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被一层沉默无声无息地覆上了。安静地看看周围人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异样的安静让赖小桑觉得很不舒服。 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吧……对了! 赖小桑猛然想起来,丢东西事小,别忘了,大厅里还躺着一个人呢! “喂喂,孟垂旭的尸体还在大厅里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随即醒悟过来。 “对啊!我们快回去看看吧,小李,刚才的都拍下来了吧?”陈淑媛仍然不忘她的本职,而那位年轻的摄影师做出一个“ok”的手势,肩膀上抬着的摄像机继续运行。 “老爷,我推你先走吧。”柳管家关切地问他的主人。 “好……好。”涂钉歌失魂落魄地移动轮椅往客厅去,看来丢了这个宝物给他的打击,比外甥孟垂旭的死还大。 大家也稍稍放松了一下表情,有序地跟了上去。 出了密室,关好门,涂钉歌又多加了几个保镖来保护自己,而其他保镖则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因为有不明来客入侵,他们今夜工作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了。 陈淑媛和摄影师走在最后面。在经过走廊的时候,陈淑媛因为脚下踢到什么东西而停下来。那件东西就躺在花盆的角落里,见到它的那一刻,陈淑媛心里顿时一惊。 她把它捡了起来并叫住走在前面的摄影师。 “小李,把摄影机借我一下。” 她不知道,此时一道隐匿在空气中的视线正凝视着她所做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l先生看着走廊里的陈淑媛,心下困惑。他跟着赖小桑他们来到涂家,并且顺利进入密室,拿到了宝物。可这一切,顺利得太不自然了。 他拿出怀中的宝物看了看,又看了看陈淑媛那边。 她的手里也有一件宝物! 未来之镜不可能有两件! 而且,还有一个地方非常不对劲。 l先生想起了他是怎么进入密室的…… 当陈淑媛和摄影师重新回到大厅时,她发现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站着不动。 “怎么了?”她颇为困惑,但随即她也惊呆了。 这时的大厅已经被明亮的灯光笼罩,一扫之前的阴暗。地板上散落着破碎的酒杯,洒出来的葡萄酒挥发出来的香气在空气中隐隐浮动。但是,但是——那具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这正是众人目瞪口呆的原因。短短的几分钟内,孟垂旭的尸体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就算他已经死亡了,也至少是一个体重一百多斤的大汉。 扛着这么重的尸体,在守卫森严的涂家宅邸里飞快奔走又不被发现,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面对空荡荡的客厅,在场所有人的脑袋仿佛被搅成了一团稠稠的糨糊,散发着纠结的味道,完全弄不清楚头绪。 “还是看看监控器吧。”赖小桑的声音打破了这次聚会的第三次沉默,看来这真是个怪事连连的聚会。而她的助手阳简安,这时才摇摇晃晃地走回来,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脚印。他自被赖小桑摔晕后刚醒过来,还没翻过身,正赶上密室里的人一拥而出……踩在他脸上的那只脚印,正是赖小桑“到此一游”的证据! “嗯。快看监控器!” 没人理会这个可怜的小安子,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被华丽丽地忽视。只见涂钉歌马上向柳管家打了一个手势,此时他的脸色已经绿得好像一棵大莴苣,显然,他还没从打击中反应过来,可能一心想着他的宝物。 柳管家稍后的回答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老爷,监控器不知道被谁弄歪了,拍不到大厅的情况。”顺着柳管家的手指,大家果然看到安装在天花板上的四个监视器全部被人为地弄歪了,以至于监控镜头根本没有对准大厅。 这是谁干的?是偷东西的隐形人?还是下毒杀孟垂旭的凶手? 这两者是同一个人?如果是隐形人所为,他何必多此一举破坏监视器呢? “你们外面的监视器没有出状况吧?”赖小桑问道,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件。这是只有在柯南与金田一的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场面啊,和以前办的偷内裤、猫偷鱼案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她血液里的推理细胞这时彻底沸腾起来了。 “别的监视器都没有问题。”柳管家打开笔记本电脑,电脑连接了每个监视器,所以能实时调阅画面。 “好的,让我来看看……”赖小桑搓了搓手掌抓住鼠标,大家一齐围了过来。 只有那个地狱预言师仍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一动不动,只不过换了一个姿势。 将每个监视器的画面都调回到十分钟以前,那差不多就是凶案发生的时候了。除了位于密室和走廊之间的监视器拍到他们这些人听到警报声而赶去密室的情景,其他的监视器只拍到保镖们来回不断地巡逻。从监视器的分布情况来看,监视范围连一个死角也没有放过,任何人的出入都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而其中,根本没有出现孟垂旭的尸体。 自然,也没有出现任何关于那个不明来客的蛛丝马迹。 有的时候,恰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却为你埋下了一个小线头,只要你轻轻一拉,整个事件就像织好的毛衣一样,一点点地被轻易解开。赖小桑的食指再次努力地按住额头,重播了一次画面。 那些监控摄像头就像一只只敏锐的眼睛在黑夜里来回扫视,交替检查着宅邸四周的人和物,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不用说有人从门口走进来或者孟垂旭自己溜出去,就算一只小狗,也会看得很清楚。况且,宅邸四周基本上每隔几米就有两三个保镖在守卫,要运走孟垂旭的尸体,根本不可能。 一定能发现什么……赖小桑默默地催促着自己,虽然表面装得很镇定,但嘴唇咬得更紧了。今天是福尔摩桑第一次出场的日子啊,她要让人们见识到她的厉害,不能太丢脸了。 可是,重新看了一遍监控录像,她依旧没找出破绽,冷汗悄然濡湿了发鬓。 苍天哪,大地啊,请赐给我柯南的头脑吧! 大概上帝今天刚好上班,居然真的听见了她心中的祈祷,并派了一个“天使”来搭救她。天使就在她身后说:“社长,你看,屋顶好像有什么飘走了!” “咦,真的耶!”经“天使”一提醒,赖小桑这才注意到监控视频的最上角,隐隐有一缕黑影飘进夜空中。因为处在监控范围末端,背景是漆黑的夜色,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觉察到。赖小桑感激地回头看看那位“天使”,脸上的表情稍稍一僵,搭救她的人居然是阳简安。 她拍拍阳简安的肩膀:“不错不错,经过我的精心调教,你观察事物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其实刚才我就已经发现了,只不过是想借此来考验你而已,作为福尔摩桑的助手,你合格了!” “真的?谢谢社长!”阳简安信以为真,激动地抱起拳头,一副萌死你不要命的模样。 “不用客气……”赖小桑已经对他的卖萌习以为常了,她将视线重新拉回到监控屏幕上。 那缕飘走的影子出现在画面中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幸好监视器有放大的功能,将那一小块画面定格放大后,所有人都僵住了。映在人们瞳孔里的那缕神秘的影子,似乎是一个人。将清晰度调到最高,人们的嘴巴也随之缓缓张大。 ——在黑夜中飘走的那个人,衣着跟孟垂旭的十分相似,但由于光线模糊,所以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更大的疑惑是,人怎么会在天空中飞? 这是怎么了?赖小桑苦恼地抬起头来,发现每个人都在专注地盯着自己,看来他们都需要一个答案,并且是希望从这里唯一的侦探——她的身上得到答案。 这可怎么办呢?赖小桑心里没什么底气。众所周知,人是不可能飞上天的,对于违反这一物理定律的现象,估计柯南从漫画里跳出来都无法解释。如果是借助热气球什么的,把一个成年人的尸体拉走又会如何?等……等一下! 脑海掠过一道闪电般,赖小桑猛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大厅上方的天窗被打开了,切割出那一格狭窄的夜空。根据天窗的尺寸来看,通过一个人的尸体绰绰有余。 “啊哈哈哈!” 赖小桑侧脸浮现笑意,把肩上的狼牙棒拿了下来,显得胸有成竹。 “谜底已经揭开了!”下巴仰起四十五度,得意地提高声音,“尸体消失之谜,不过如此嘛。” 环视周围,大家的眼神正紧张地跟随着她,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凶手是利用天窗,把尸体运走了!”赖小桑指指向天花板,众人立即跟着仰起头。似乎都认同了她的推理,随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嘴角弯出微笑,赖小桑缓缓踱步,“如果利用大的氢气球,是可以把一个人吊起来的。” “啊!是不是跟我们常见的那种广告红气球一样?”阳简安果然是个“问题”少年啊。 赖小桑看着她的助手,认真地说道:“是的。” “可是,如果是红气球,应该会很显眼吧。别人一眼就能看到啊。” 这个家伙有点儿找碴的意思呢。赖小桑斜睨着鄙视他:“凶手不会把氢气球涂黑啊!笨!” “是哦。可是,当时大厅里没有人呀,是谁把尸体吊起来运走的呢?” 阳简安马上又抛出另一个问题,他在努力做好一个助手的角色。这个问题一下子成了重点所在。没错,当时所有人都从大厅往密室的方向跑…… “能实施犯罪的只有跑在最后的那个人……”赖小桑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把视线调整一百八十度,望向坐在那里的地狱预言师。监视器画面显示,最后跑出大厅的人正是他!虽然他跑出大厅的时间只比别人晚了一分钟,但只要把尸体绑在绳子上就足以让氢气球自动带尸体离开,一分钟足够。 “哈哈。” 不知为何,位于质疑漩涡中的地狱预言师却发出爽朗的大笑。 他说:“没错,我确实是最值得怀疑的人。不过,请你想清楚,我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我的座位,我又如何下毒杀死孟垂旭?” “这个嘛……”赖小桑皱起眉头。 正如他反驳的那样,在孟垂旭死之前,地狱预言师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座位,他根本没有下毒杀人的机会。但如果说这样就能把我们伟大的福尔摩桑侦探难住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啊哈哈哈!”很快,赖小桑又发出豪气万丈的大笑。她神采奕奕地看着地狱预言师,“不!孟垂旭不是你杀的!你有同谋,是你的同谋杀了孟垂旭!而你,只是负责处理尸体。” 如此一来,一个疑团便迎刃而解。地狱预言师那张铁面具看似永远冰冷,他嗤笑一声,说道:“那么,请问,我的同谋是谁?” “这个……” 下毒的人是谁呢?赖小桑一时语塞,她环视一遍在场的人,目光渐渐停留在杨娇雪的身上。因为她是唯一接触葡萄酒的人,亦是唯一有机会下毒的人。 “不……不是我……”还没等赖小桑发话,杨娇雪便像预见了她想要说什么,慌忙摆手否认,“我没有下毒!刚才你们都看到了,我拿酒出来的时候还没开封呢。而且我也有份喝酒,我可能会把自己毒死啊!” 说着说着,她委屈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赖小桑像个无辜的肇事者那样慌忙安慰她。 “没有,没有,我没有说你是凶手啦。” “真的?”含着泪光,杨娇雪问道。 “真的!我从不说谎!”赖小桑点点头。不过这引起了别人的不满,张梓茵跷起双手,斜眼睨过来,嘴角勾出轻蔑的角度:“我说大侦探,凭什么说她不是凶手呢?” “这个简单。”赖小桑胸有成竹地笑道,“让我们来案件重演吧。” “案件重演?” “没错,死者的角色就由阳简安来担任好了。” 被点名的阳简安表情一愣:“社长!我……我不会演戏啊!” “你笨啊,连死者都不会演,以后还怎么跟我出来混!” “可是……可是……”阳简安戳起手指,好不委屈。赖小桑已经如同导演般叫了起来:“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拍了啊!” 这丫头……虽然不乐意被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指来点去,但看在她是侦探的面子上,刚才在大厅的人们又乖乖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至于刚才阳简安的角色,赖小桑临时拉了一个墨镜保镖来代替。 “好!开始!” 大导演赖小桑一声令下,所有演员只好配合着重演刚才的案情。 ——杨娇雪把酒倒出来,几个酒杯齐齐地端放在盘子上,倒完酒后,她托着盘子走到众人的面前。先是张梓茵、陈淑媛,接着是阳简安扮演的孟垂旭……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挑酒杯。 “cut!”演到这里,赖小桑已经迫不及待叫停了,“看到没有!”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威风八面,“这样,就算杨娇雪把毒药放进其中一个杯子里,她也无法确定孟垂旭会拿哪一杯酒,更别提她自己也会喝了。如果她喝的是有毒的怎么办?” “说得也是……” 阳简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别的人也找不到她推理的破绽,只得问:“那么,到底谁是凶手呀?” “凶手就是杨娇雪!” 毫无预期,一道陌生的声音闯入这些人的聚会中。 这时候,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都说了不是杨娇雪!”听到有人反驳自己,赖小桑有点儿生气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猥琐地走了进来。 猥琐、憔悴的男性——这样的印象在短时间内就深植脑海。 只见这个人毫不客气地走进来,灰色西装加上蓝色领带,穿着非常不起眼,个头不高,体形偏瘦。长时间没有修整过的头发蓬乱毛燥,显得疲惫至极的脸上长满邋遢的胡楂,穿的衣服也带着一股霉味。 “你这个家伙是哪儿混的?”赖小桑不甘示弱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结果对方眼睛轻轻一斜,随即一个巴掌按在她的头上,把她推到一边去,“这里不是小孩子玩侦探游戏的地方!” 他随后掏出证件:“我是重案六组的陈子眇,这次的案件由我负责。” 原来警方已经赶来了。警笛声在宅邸外面袭来,穿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和黑西装保镖并排而站。 “喂喂喂!”被推出好几米远的赖小桑马上又气势汹汹地杀回来,“我可是主人家请来的大侦探,你凭什么推开我?” “就凭我是警察,怎么着?” “我就不服你!” 两个年龄和身材差距甚大的人,当场就针锋相对地瞪视对方,谁也不退让。两双眼睛发出的阵阵电流在空气中摩擦得噼里啪啦地响。这种场面,跟华山论剑时欧阳锋和黄药师的决战差不多。 在紧张得剑拔弩张之际,涂钉歌咳嗽了两声,打破沉寂的场面:“我说两位,如果你们能一起破案,我是十分乐意的。” “当然!”赖小桑立即不服输地拍拍胸口,“我可是预言中的大侦探福尔摩桑呢!” “福尔摩桑?”陈子眇故意挠挠他那鸟窝似的头发,顿时头屑如雪花般飘落,他突然一拍手掌,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赖小桑怪笑,“原来你是洗脚妹呀!早说嘛!有时间我去你们店里光顾光顾!” “啊呸!你才洗脚妹呢!敢骂我,吃我一棒!” 听到这话,阳简安吓得立刻捂上了眼睛。他领教过狼牙棒的厉害,也想象得到这位警官将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但他眯着眼睛好一会儿,现场却静如一片死水,仿佛时光停滞一般。怀着小小的疑问,阳简安慢慢张开手指缝隙,悄悄偷看出去,他看到赖小桑像中了定身符,一动不动,而她的狼牙棒也停在半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很快,阳简安便明白了。因为一把手枪正指着赖小桑的鼻尖。 “你敢袭警?”陈子眇用枪口戳戳赖小桑的鼻孔。 她不得不认输了:“我哪有袭警,我只是挠挠痒而已。”她立即变换姿势,把狼牙棒当成挠挠棒,居然真的挠起后背来。 “谅你洗脚妹也不敢放肆!” 牺牲了诸多脑细胞才想出来的这么好听的名字,居然被人错认是桑拿沐浴按摩的洗脚妹,赖小桑气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瞪着这个可恶的警察。 “我是侦探,懂吗?” “懂!”陈子眇似乎决心要跟她抬杠到底了,跷起双手,“侦探就是狗仔队,专挖一些隐私八卦,不是吗?” “喂……”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我可是高级侦探,专破杀人案的!”赖小桑心里呼唤自己要淡定,不能因这个家伙而气得大小便失禁。 “哦,原来如此啊!莫非我刚才在门外听到的推理就是你的杰作?” “那自然是!”赖小桑得意地昂起头。 “只可惜啊,你推理错了,凶手就是杨娇雪!” “喂,我说,你没听懂我的推理吗?杨娇雪如果是下毒的人,她怎么保证自己不喝到那杯有毒的葡萄酒啊?” 忍着冲上去暴扁这浑蛋的冲动,赖小桑尽量保持着“斯文败类”的外表。但陈子眇黑色的眼睛却隐约有点儿发笑的样子。 他说:“如果事先服下解药,那就不用怕自己中毒了。” “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她不会就此缴械投降的。她慢慢地调匀了呼吸,重新组织攻势,“那她怎么保证孟垂旭喝下毒酒?” 陈子眇却显得不慌不忙:“在此之前,我先详细了解一下案情吧。请问是在哪里发现了尸体?”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张梓茵默默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陈子眇的脚下:“就在这里。” “在这里?”陈子眇移开身体看着脚下空荡荡的地毯,地上只有一摊葡萄酒迹和破碎的玻璃杯,他十分不解,“那尸体呢?” “不见了。” “不见了?”最后一个字符,陈子眇长长地拉出他的疑问语气,眨了眨眼睛,显然很不相信,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是怎么回事?”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大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该怎么解释呢?这一切都显得那么难以描述。 “喂,洗脚妹,你来说一下。”陈子眇伸出手挠了挠那宛如北京奥运主场馆鸟巢的头发,马上空气中又飘落纷飞如雪的头屑。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天没有洗头了!更重要的是——“本姑娘不是洗脚妹,我是福尔摩桑!” 说完这句,赖小桑就“哼”地别过脸去。她才不要给这个可恶的家伙讲解呢!然而,她的手下却叛变了。阳简安本着热心助人的想法,说道:“警察叔叔,是这样子的,尸体被人用气球运走了,这是我们社长推理出来的哦。” “用气球运走了?”陈子眇第一时间抬起头,看见天花板上的天窗敞开着,几缕星光遗漏在那一小方的夜空中,“尸体是被人从那里运走了吗?” “是的,没有错!”阳简安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但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非常刺骨的杀意,转眼一看,妈呀!赖小桑那吃人的眼神仿佛在说,“再说下去,我就掐死你”!她那双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九阴白骨爪已经“嘎吱吱”地响起来了。 阳简安哪里还敢多嘴,他用手捂住嘴巴,乖乖地回到主人的身边安分地扮演好路人甲的角色。 而随即涂钉歌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一头白发下面是一脸浓浓的忧愁,显然换成是谁都不会高兴。他说:“警官,事情是这样子的。我们今天举行了聚会,喝了葡萄酒之后,他就倒在这里,暴毙身亡了。” “当时所有人都在场吗?”陈子眇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你们在这里聚会?” “是的,我们正打算聊聊,”涂钉歌抬了抬眼镜,在这座城市,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有名的大富翁,“当时我们在品尝葡萄酒,只是他喝了一口,就倒在大家面前了。” “葡萄酒?”陈子眇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地上那摊葡萄酒上。然后他朝后面的鉴证科人员点了点头,几位穿整齐西装佩戴证件的鉴证人员戴起手套,像猎鹰一般,开始搜寻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其中一位蹲在地上开始检测葡萄酒的毒性。 “那么他就是被毒死的了,你们都在场,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聚会呢?” “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张梓茵显然比在座的其他人更清醒一些,“至于这些,是我家老爷的朋友。大家聚集起来,是被人邀请来的,因为有大事要发生。” “大事吗?”陈子眇看了一眼陈淑媛和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他即使很少看电视,也认得这位当红主播。既然连电视台也来了,就证明这件事情非同寻常。 “不过,难道这件事情还和这两个小屁孩有关?”他转身盯上了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孩子——赖小桑和阳简安。再怎么说,这两个高中生和如今在场这些人的身份完全格格不入。 “谁是小屁孩?”赖小桑快要气疯了,但陈子眇直接无视她,目光依然看着涂钉歌。 “这位叫福尔摩桑的侦探,还有她的朋友,是我请来破案的。”涂钉歌坐在轮椅上回答,“陈主播他们也是我邀请来的,这都是地狱预言师的指示。” “地狱预言师?”陈子眇眉头一皱,他进来之后第一次听到这号人物,他立即向四周张望,“地狱预言师在哪里?” 大家的视线立即习惯性地朝那边的角落望去,只是那儿空荡荡的,地狱预言师的踪影早已消失了。估计他是趁刚才人们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刚才他还在那里,怎么现在跑了!”赖小桑着急地抬起手指,“他就是处理尸体的那个人啊,快把他捉回来。” “不得无礼!”正欲冲出门的赖小桑突然被涂钉歌喝止了。他冷眼相待:“地狱预言师大人不会是犯人,这个我敢以我的名誉担保。他不习惯这种公开的场合,特别是不愿意跟警方接触,所以还请你们见谅。” 赖小桑还想说些什么,但都被涂钉歌冰冷的目光逼退回去了。陈子眇也略显无奈地耸耸肩:“那能告诉我,你们聚集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吗?” “地狱预言师说,会有人死。结果,孟垂旭就真的喝酒中毒死了!”陈淑媛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道,“刚才那一幕我们都用摄影机拍下来了。可以查看哦!” 既然如此,刚才直接看摄影机不就行了,何必还来一次案件重演!赖小桑顿觉一股热血涌上喉咙,差点儿吐血身亡。 大家一起查看摄影机里的内容,具体情节跟刚才的案件重演几乎一致。 杨娇雪负责倒酒,而大家都是随意选择酒杯。这样要毒死自己想要杀的人,概率只有六分之一。 “我说了嘛,杨娇雪不会是凶手的。” 赖小桑刚说完,又“哇”地大叫一声,被陈子眇一把不知推飞到哪里去了。他挠挠那好几天没洗过的头:“也就是说,这是随机杀人。” “随机杀人?”大家一愣。 “没错。如果杨娇雪和地狱预言师是同谋,那么一切就合情合理了。地狱预言师要让他的预言成功,所以让杨娇雪配合他杀人。杀死谁并不重要,只要有人死了,就说明预言成功了。” “咦,这样也说得通耶!”阳简安一拍手掌。突然,一只手如同贞子出现般搭在他的肩膀上,“哇,社长,你没事吧?”低头一看,被推飞的赖小桑已经披头散发地站起来了,两道血流从她的鼻孔里流出来。倘不细看,她真的有成为女鬼贞子的潜能。 这回,她算遇上劲敌了!能把身经百战的黑道大姐头推飞,这个邋遢警官的功力不可小觑啊。 “怎么样?大侦探,我说的可有错?”陈子眇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用蔑视的目光瞥了一眼赖小桑。 “这个……也算对啦……”说出这话,赖小桑心不甘情不愿地擦掉两道鼻血,她的双颊肌肉拉长,却不得不承认,陈子眇的推理有点儿道理。 “不……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做过!”杨娇雪皱起她那纤细的眉毛,担心得都要哭出来。现在的她可是百口莫辩了,她向赖小桑投过去求助的目光,但赖小桑不敢直视她,赶紧别过脸。一向以维持正义自居的斗鱼社首领,居然袖手旁观,真丢人啊。 而这时候,半跪在地上的鉴证人员工作完毕,站起身来。 “警官,地上的葡萄酒检查过了,确实有毒药成分。”鉴证人员低声向陈子眇陈述搜查的结果。同时,另一位鉴证人员也检查完毕:“据检测,桌上的几杯葡萄酒,除了这杯之外,别的都没有毒。” “等一下!”陈子眇和赖小桑同时叫出声,“你是说,还有另一杯酒有毒?” “是的。”那位鉴证人员举起杨娇雪刚才喝过一口的杯子,“这个酒杯里检测到微量的毒性。” “也就是两杯酒里有毒……”赖小桑和陈子眇同时陷入沉思。 这是为什么呢?如果要随意毒死一个人,一杯酒就够了,再多一杯,岂不是多此一举? “还有,这杯酒的毒性不足以毒死一个人。”鉴证人员补充道。 这更令人困惑了,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你使用的苦肉计吧!”陈子眇盯着杨娇雪,“让自己也喝下毒酒,但是毒性不大,把自己也伪装成受害人。” “不,我没有做过……”杨娇雪拼命摇头否认。但是,她无力反驳,即使她表现得多么委屈和无辜,也没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不,应该说,只有赖小桑是唯一相信她的人。 “喂,如果杨娇雪让自己喝下毒酒,为什么她没有中毒的症状?” “不是说过了吗?她事先吃了解药。” “不,本社长说的是,为什么杨娇雪没有使用苦肉计,假装中毒。如果她在自己的酒里下毒是为了让别人以为她也是受害者,那么她应该是和孟垂旭同时倒地,再表现得如何如何痛苦,而刚才她一直都像没事的人一样。这不是很可疑吗?” “这个……” 陈子眇找不出任何话来解释了。 这一连串的谜团,犹如迷宫,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胡同。 这个疑团令在场的人都难以理解,空气中氤氲着一片死寂。 涂钉歌又发话了:“先不要管谁是凶手,你们先帮我把宝物找出来再说!” “宝物?什么宝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子眇差点儿被弄混乱了。待涂钉歌吩咐柳管家耐心地将事情再重述一遍时,陈子眇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所以说,隐形人闯进了你的密室,把宝物偷走了吗?” 刚才还是杀人案,一转眼就变成了宝物失窃案,这跳跃性大得陈子眇有点儿难以适应。 “检查一下他的密室吧。”陈子眇下达命令后,警员陆陆续续地过去了。涂钉歌并没有阻止他人在他的秘密基地里面四处搜查。显然,没有宝物的密室,只能算一座空壳了吧。 可是警官们又能发现些什么呢?他们在什么也没监控到的监控录像上仔细研究着,尸体消失了,罪犯没有留下指纹,只有那零零散散的、碎片般的小痕迹。更重要的是,涂钉歌怎么也不肯说出那件神秘的宝物是什么样子的。这让警方根本无从下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夜色悄悄地侵袭,赖小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警察们还在那里头像拨浪鼓似的摇着。 陈子眇再次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走到大家面前:“大家暂时可以先离开了,最近不要出本市,我们会先回警局立案。这两盒监控录像带,我就带走了。” “啊,终于可以回家了……”赖小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往外走。 “慢着!”又是涂钉歌苍老的声音,保镖们立即从外头拥了进来,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要拦住大家,“十分抱歉,由于失窃的东西非常重要,大家搜搜身再走吧。” 虽然心生不满,但似乎不通过搜身就不能离开,在聚会现场的每个人只好乖乖地接受保镖们的搜身。从张梓茵到陈淑媛、杨娇雪,包括柳管家,总之涂钉歌的部下仔细得连阳简安的腿毛都没放过,大家被里里外外搜个遍以后,宝物并没有找到。 此时涂钉歌真的可以用面如屎色来形容了。赖小桑看到那张老脸愁成一团的样子,不禁开始有些同情这个老头儿了。 涂钉歌最终身心俱疲地叹了一声:“算了,你们回去吧!”语气中透出无尽的绝望,他低着头,转过轮椅,丝毫不想理会任何人的样子。 大家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折腾了一晚上,终于能回家了。 事情的解决是以将杨娇雪作为嫌疑人被逮捕结束的。 “我是无辜的,真的不关我的事!”这个可怜的女孩,在被铐上冰冷的手铐时,眼泪夺眶而出,“小桑,大侦探,救救我!”她向赖小桑求救,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赖小桑涨红了脸,羞愧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作为一名侦探,无法捉到真正的凶手,反而令无辜的人受牵连,赖小桑今夜的心情糟透了。或许,她开始懂得了,真正的侦探并不像漫画或者小说里描写的那么轻松。 侦探,必须在黑夜里找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光明。 这个时候,一片安静的房间中,响起了一阵异常的声音。 “吱吱,嘎,嗖嗖嗖……”是什么机器运作起来了,应该是打印机的墨盒,被拉着来回移动。 大家一齐诧异地转过身来,发现放在客厅里的传真机正缓缓打出一张传真,柳管家立即走过去,拿过来递给涂钉歌。当目光接触到上面可怕的内容时,涂钉歌惊讶的声音在大家背后响了起来。 “这,这……”他的声音几乎被哽在喉咙里。传真纸随着颤抖而苍老的双手轻轻抖动,大家用眼神相互交流一下,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本来心急跑在最前面的赖小桑被后来追上来的陈子眇一屁股顶飞到九霄云外了。 “宝物已在我手,地狱之门已经打开。——隐形人。”陈子眇拿着传真纸细细念出声。 隐形人……指的是那个神鬼莫测的盗贼吗? 而地狱之门,又指的是什么呢?或许,他要表达的是,接下来还会出现杀人案…… 一阵阴凉悄悄爬上大家的脊背,而当经历了无数次被撞飞的赖小桑艰苦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她差点儿因为貌似女鬼而被人狂殴。 “给我……看看……”赖小桑颤巍巍地伸出手,她的骨架都快被陈子眇撞散了。她发誓,这种欺负小孩的警察绝对不是好警察! “社长,我帮你读!”阳简安怀着帮助残疾人的热心肠,拿起传真纸就读给赖小桑听。 听到隐形人这个名字时,赖小桑如同触电般,猛地身子一抖。 他这是公然向正义挑战吗? 第六章 小安子,你是打不死的小强体质吗? 折腾到大半夜,大家终于离开了这栋诡异的宅邸。此时夜空中没有一丝云彩,一轮满月自东方升起,皎洁明亮的月光洒满了楼房和街道。周围仿若神话里的冥境,将今夜所有的谜团都拖入亘古的黑暗中。 赖小桑和阳简安一起走下豪宅的台阶,此时赖小桑的身体里充满了兴奋和紧张的激愫。今天是她成为福尔摩桑侦探的纪念日呢,而且出现了那么复杂的案件!赖小桑兴奋极了,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煮沸,脑袋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虽然对死者不敬,但如果没有出现案件,那侦探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她发誓,一定要破解这次的预言杀人案。赖小桑握紧拳头,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她又慢慢思考起刚才的谜团。而她的助手阳简安则依然是一副呆萌呆萌的模样。 杨娇雪被带上警车后,心情糟透了。透过冰冷的车窗,她遥望着夜色中渐渐远去的别墅,委屈得眼泪汪汪。她没有杀人,为什么要冤枉她? 突然,她“哎”了一声。 “什么事?”负责看管她的警察看过来问。 “不。没事。”杨娇雪搪塞过去,她脸上露出喜悦,因为l先生就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心写下几个字——“我在这里”。 太好了,他在这儿!杨娇雪早就有许多问题想问他,但碍于身旁有人,不敢出声,只得抓住l先生的手心,用书写的方式传达她的疑问——“是你下的毒?” l先生——“不是我。我还以为人是你杀的。” 杨娇雪——“我没有!” 奇怪了,那凶手是谁! 杨娇雪——“你已经拿到未来之镜了?” l先生——“不,那是假的。我看到未来之镜被陈淑媛拿去了,这件事很是蹊跷。” 杨娇雪——“可是,那传真不是你发的吗?” l先生——“不是我发的。是有人故意把罪行推到我的身上。” 杨娇雪还想问些什么,但l先生突然在她耳边轻语一句:“放心,人不是你杀的就不会有事。”说罢,他缩回了手。这时,警车遇上红灯,停在十字路口。 车门打开了,l先生走了下去。但警察看不到他,看着自动打开的车门而感到莫名其妙。 l先生疾走在深夜的街道上,他现在要去找陈淑媛,如果她已经拿到了未来之镜,他必须夺过来。 而此时陈淑媛和她的摄影师,正开着电视台的商务车在夜色中行驶。 “哎呀……今天真是太惊悚了。陈主播,这就是咱们这次的节目吗?”摄影师小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显然余悸未消。不过后座的陈淑媛并不想理他,反而抱着那台摄影机坐在后座若有所思。 商务车在主干道穿行,城市美妙的夜景随着汽车向前移动而飞逝般后退。罪恶的魔爪在人类欲望的驱使下慢慢侵袭,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独自坐在汽车后座的陈淑媛嘴角悄悄地勾起了一抹笑容,隐藏在迷人的红唇背后。 未来之镜,现在属于她了! 她压抑着满腔的欣喜,警觉地盯着前面浑然不知并吹着口哨开车的摄影师,悄悄从摄影机里面,掏出了那件东西。爱不释手地拂过表面,然后飞快地塞进了皮包里。 “小李,刚才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知道了。不过,主播,刚才你在地上捡到的那件东西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啊。怎么这么紧张呢?”小李多嘴问道,但从后视镜窥到陈淑媛阴沉的脸色,他马上噤若寒蝉。他再多嘴的话,明天绝对会收到台里的解雇信。陈淑媛在电视台里是不可冒犯的大牌,即使台长也得让她三分,要炒掉他这种小角色,她只需动动嘴皮子。 但手握着方向盘的小李心里依然不明白,那件看似普通的东西,为什么会令陈淑媛如此紧张?就在刚才从密室走回走廊的时候,陈淑媛在地上发现了那件东西,并且偷偷把它放进摄影机的空格里。也正因为藏得够隐蔽,才逃过了保镖们的检查。 就在那时,他分明看见了陈淑媛在黑暗中明亮放光的眼神和一丝无法察觉的笑意。 但本着少管闲事的想法,小李乖乖地把车开到陈淑媛所在的高档住宅区里。 打开车门,夜晚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吹在陈淑媛喜悦的脸上,此时那种心怦怦乱跳的兴奋感,令她简直就像初恋一般。脑海中掠过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陈淑媛觉得这一切就是上帝在眷顾她。 原来,就在大家匆匆忙忙一起跑过密室的时候,落在后面的陈淑媛忽然撞到什么跌倒了,她皱着眉头爬起来。忽然,很偶然的一瞥,让她看见了静静躺在角落里的那件东西…… 竟然是这个宝物,陈淑媛再也移不开眼了,她转过身,慢慢地走近。它就躲在那里,被花盆掩映着。也许是被丢下了,也许是被藏在了这里。也许有别人看到它,却没有留意。因为它实在太普通了。 而陈淑媛曾经见过它一次,那是三年前,她还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记者,一次上班途中遇上了车祸。当她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无意中看到一个垂死的男人慎重地打开手提箱,将里面的一件东西交给一位同车的老人。男人似乎是希望老人帮他把东西送往什么地方。交代完后,他便咽气了。 那位老人就是现在的涂氏集团董事长涂钉歌。在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收破烂的穷老头,却在短短的一年之内累积了巨大的财富。这引起了陈淑媛的兴趣,她经过深挖,发现那个垂死的男人叫赵钐利,而他交到涂钉歌手里的东西,正是涂钉歌一夜暴富的秘密。 正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她才有机会借助地狱预言师的力量,成为最红的主持人。 然而,现在,这种力量就要属于她了……仿佛看到了未来无穷尽的希望,陈淑媛一把抓起了宝物,然后偷偷地藏进了摄影机的内部,躲过了检查。 这就是未来之镜啊…… 从电梯里出来,陈淑媛便像只欢快的鸟儿飞进家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了宝物。她迫不及待地想验证那种力量的神秘之处。 双眼兴奋地捕捉着眼前的一切,客厅如常,清冷的光似一种淡化的色彩。 再望向阳台外的黑夜,月亮垂死一般悬挂在高处,并无特别之处。 嗯?好像没反应? 陈淑媛重新审视了一下宝物,为什么没有发挥出力量呢? 她再使用了一次,结果还是毫无变化。 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打量着手中的宝物,陈淑媛百思不得其解。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个圈套,黑色的死神正慢慢逼近她的房间。在她依然懵懂摆弄宝物之际,那只充满邪恶的黑手套拧开了门锁。轻微的开门声,如同落入井底的小石子,荡漾出悄无声息的细纹,被这片沉重的夜色抹去。 他已经进来了,并慢慢走近坐在客厅里的女人。 看来这个宝物不简单,反正已经是自己的了,就慢慢研究吧。也许它的力量还需要某些程序才能触动呢。陈淑媛这样想的时候,客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是一个陌生人打来的,并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她的闺蜜在今晚出车祸,去世了。 挂断手机,陈淑媛心事重重,一片巨大的死寂将她包裹起来。她坐在沙发上,身体像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深深地陷了进去。 闺蜜死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闺蜜正是她委托的保管人。她一旦出事,闺蜜就会将她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文件公之于世。 而现在,闺蜜却死了……这是意外吗?虽然没有向涂钉歌透露过闺蜜的名字,但是地狱预言师或许可以预见到。或许,这都是他安排的。 幽幽的恐惧,突然像附在每一粒尘埃里,混杂着空气,涌入她的呼吸中。 皮肤的温度一寸一寸地冰凉下去。突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吓了她一跳,打开一看,是l先生打来的。 “陈小姐,未来之镜是在你手里吗?”他开门见山。 陈淑媛吓得不轻,他怎么知道? “这……这个……”她还想否认,但l先生说得很清楚:“我看到你在走廊捡起来的。” 果然是被他看到了。陈淑媛也不客气:“是又怎么样?我们说好的,未来之镜归我所有。再说是你自己笨,明明偷到未来之镜还弄丢,那也怪不得我啊。” “哈哈。”l先生不知笑什么,“陈小姐,实不相瞒,我是进入密室偷未来之镜的,但我没有弄丢它。我偷到的是假的。它根本无法发挥预见能力。” “什么?”陈淑媛惊呼,“你是说,有两个未来之镜?你那个是假的?那我这个……” 回想一下,她刚才使用未来之镜也毫无效果,难道说,她手中的未来之镜也是假货? 可是,怎么会这样? l先生的声音继续在手机里响起:“还有一个地方很可疑,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能进入密室吗?” “对呀!”听到他这么说,陈淑媛才想起来,“你的指纹不对,你是怎么进去的?” “因为,”l先生顿了顿,“密室的门根本没锁,我只是试着推一下就开了。” “啊?为什么!” 很奇怪,依照涂钉歌小心多疑的风格,绝对不可能出现如此的疏漏。 而且出现了两个假的未来之镜。 这难道是……圈套? 她柳眉微皱,正欲细细思考起来。忽然,从42寸液晶电视屏幕上她看到—— 有个黑影居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一阵惊恐迎面扑来,那个人嘴角挂着冰冷的笑。陈淑媛只觉全身脉络仿佛瞬间处于极寒天气之下,表情僵在那张浓妆涂抹的脸上,她尖叫一声,丢开手机,并猛然回过头。她睁圆的双眼满是困惑,因为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 “怎么,怎么会是……你!啊!”之后的话来不及说出口,一条绳子闪电般紧紧地勒住了她。 她不相信……她被这一切吓到了……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继续享受宝物带给她的快乐,也没有机会抱怨这一切的不合理了。 一切都结束了……黑手套凶手冷冷地看着惨死的陈淑媛。 忽然,房门的把手“咔嚓”一声转动了。他回头去看,似乎有人把门轻轻地推开了。 我该离开了! 凶手毫不思索地跑向了阳台,并往楼下看去,结果很让他满意,他得意地笑了:“那个人说的东西果然在那里!” 就像敏捷的猴子,高楼大厦就是他的森林,他高大且肌肉发达的身影纵身翻下,最后消失在了夜色的尽头。 凶案现场,孤零零地躺着面部扭曲的陈淑媛,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是她对命运不公的抱怨。 她还不想死。 一个身影从推开的门后悄悄地走了进来。l先生潜入客厅,手里拿着手机,刚才在手机里听到陈淑媛的惨叫声,他便飞奔过来。结果,看到了躺在客厅里的陈淑媛,他心里一惊:不好,慢了一步。 他轻轻地走近陈淑媛的尸体,看到她手里抓着的那件东西,l先生拿了起来……没有出现预见,这件未来之镜果然是假的。 有人伪造了两件未来之镜,是地狱预言师所为吗?但他的目的何在? 来不及困惑,房门忽然“咚咚咚”地响起来,l先生飞快地躲到了一边。 “陈主播?”门继续“咚咚咚”地响着,摄影师小李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明天的稿件,这是陈淑媛遗忘在车上的。“陈主播,你在吗?”他有礼貌地敲着。过了一阵子,仍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是发现门开着一条小缝。 奇怪……他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门缝顺从地被拉大了。按理说,敲了这么久的门,应该会听到吧,疑惑涌上了小李的心头,难道她忘记关门了吗?小李推开门,一边叫着一边走了进去。凌乱的房间让他瞬间呆住了。 只见沙发上的坐垫被揉得乱七八糟,一双穿着丝袜的脚毫无生气地瘫在地上……他顺着这美丽的腿,瞬间撞上了陈淑媛扭曲的脸,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死……死人啦……”小李吓坏了,大腿肌肉不自觉地猛烈抖动起来,伸进口袋乱掏的手竟怎么也抓不住手机。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屋里还有别人。躲在暗处的l先生偷偷地探出身,看着手忙脚乱的小李,悄悄地从敞开的门溜出去了。 失魂落魄的小李终于掏出了手机,握在双手间,第一时间按下了“110”的号码。 警笛的尖啸再次划破城市宁静的夜空,这声音并不只是代表死亡、代表犯罪,它还能给那些被无辜吓坏的人以安全感。 “你好,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我叫陈子眇。”这位邋遢的警官又出现了,他站在客厅里看着陈淑媛的尸体,又苦恼地挠起那多日未洗的头发。 “什么情况?”他问提前到达的鉴证人员,他们正在现场进行勘查。 “报告陈警官,死者死于窒息,勒绳粗大,伤口外翻,凶手的力气不小,应该是男性。并且根据伤口的方向,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六左右……” “嗯……”陈子眇蹲了下来,他发现死者戴着一副眼镜,“她有戴眼镜的习惯吗?”刚才在涂家宅邸他曾和陈淑媛见过一面,她当时并没有戴眼镜。而这时,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小李听到警官的问话,也感到困惑:“没有啊,陈主播从不戴眼镜,她视力很好呢!” “这就奇怪了,这是一副近视眼镜啊!” 把眼镜摘下来,放在自己的眼睛前试试,这副眼镜度数应该在三百度左右。陈子眇把眼镜交给鉴证人员保管好。他解不开心中的疑窦——一个视力没有问题的人,为什么死的时候会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这是凶手所为吗?出于何种目的? “请止步!”似乎有什么人来了,守候在门外的警员大声喝道。陈子眇并不在意,继续在屋里闲逛。 “啊哈哈哈,敢挡本姑娘的路?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小心我一棒捶扁你!”门口的人似乎不愿意离开,陈子眇依然专心做着笔记——“死者身上的首饰并没有被拿走,说明凶手不为财。”直到门外的警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报告,有人硬要闯进来。” “什么?”陈子眇不爽地微皱眉头,刚才那种笑声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刚想着,门外的人已经直接走了进来。 “天哪,又是你……”扛着大根狼牙棒的女生,看到陈子眇就一脸不爽。而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可爱得类似女孩子的生物,这回,还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陈子眇自然不认识安叔,不过这家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只见他双手插进风衣两边的口袋里,如果说赖小桑是流氓,那么这个男人的模样简直就是流氓中的战斗机。 “哇,有吃的!”也没询问别人的意见,安叔径直打开冰箱,掏出里面的酸奶喝了一口。 “喂!这屋里的东西全部是证物!” 陈子眇没来得及阻止,安叔已经把酸奶喝光了。他很有礼貌地把喝剩的酸奶盒交给鉴证人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天没吃饭了。见谅见谅。” “你……”陈子眇指着嬉皮笑脸的安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站在他面前的,应该是世界上最强的奇葩三人组合了吧——不良少女首领、卖萌的娘娘腔、贪小便宜的三流作家。他扶额,感到脑袋要爆炸了。 “谁叫你们进来的!”他抓着那乱糟糟的头发几乎要发狂。 “啧,你以为我想来呀!”赖小桑不屑地别过脸,掏出手机递到陈子眇的面前,“喏,我们是收到了地狱预言师的预告短信才来的!” 凑近一看,手机里果然有一条短信——“今晚陈淑媛将成为第二个受害者。——地狱预言师”。短信收到的时间为十点四十五分,而根据摄影师小李的证词,他是十点五十分才送陈淑媛回到小区的。也就是说,案发前地狱预言师就预言了第二宗杀人案的发生。 “又是预言杀人吗?”陈子眇眉头深锁。 “我也收到了短信呢。”安叔也亮出他收到的短信,同时,他不知什么时候泡一杯方便面吃了起来。不用问也知道,这方便面也是别人家里的。 “怎么又关你的事?”陈子眇懒得批评教育这个顺手牵羊的三流作家了,“你没去参加在涂家举行的聚会吧?” “哦!那个聚会啊!”安叔大口大口地吃着方便面,好像真的饿了一整天,“我本来想去的,不过人家临时有工作,就失约了。听赖女侠说,孟垂旭死了。” “原来你是失约了。”陈子眇好像要故意报复一下这个贪心鬼似的,说道,“那就是说,你没有喝那杯五万块的葡萄酒喽。” “什么……五……五万……” 这个细节,赖小桑根本没跟他提起过啊!只听“噗”的一声,安叔放出一个长长的屁后,随即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五万块钱的打击对他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赖小桑直接从安叔的“尸体”上踩过去。 “现场什么情况?” “喂,这里是我说了算,你一边儿玩泥巴去!” “什么!”赖小桑立即吊起眼角,虎视眈眈。然而,她出乎意料地没跟对方撒气,而是很潇洒地挥挥手指,“助手,给我上!” 莫非要出动娘娘腔?陈子眇甚感疑惑,这不是明摆着送炮灰上战场吗?只见阳简安微微地蹙起眉头,略带委屈地看了赖小桑一眼:“社长,真要这么做?” 赖小桑用犀利的眼神回答——那还用说! 就在陈子眇还在困惑这两个小孩在干什么的时候,阳简安已经扑到他的身上。 “喂喂喂……你干什么?”陈子眇弄不清这是一出什么戏,一把将阳简安推开,阳简安顺势坐在地上,哭诉起来:“非礼啊,警察非礼未成年少女啊!” 原来这是一出诬陷好人的戏,导演正是赖小桑,她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将阳简安受委屈的画面都拍了下来。刚才来的时候她就料到这个警察不会这么轻易让她参与破案的。只不过,现在,嘿嘿嘿!此时的赖小桑笑得非常奸诈。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就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 只要她的手下军师吴茵茵一出马,这段视频一夜之间就能红遍全中国。不,连火星人也会知道! “啊呸!”陈子眇果然没那么容易屈服在淫威之下,他指着阳简安暴跳如雷,“这算什么未成年少女啊!这明明是男人!” “你管我!反正别人也看不出他是男的!” “讨厌!社长,怎么说话呢?”坐在地上的阳简安生气地抗议着,他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说出来的话让现场的人都石化了三秒钟,“人家明明是男子汉!” “男……男子汉……”拼命憋住想要抽搐的嘴角,陈子眇总算明白他如果不按赖小桑的话去做,就真的含冤莫白了。他顿时垂头丧气,原先嚣张的气场一下子全无。他投降了。“我知道了……” 根据第一目击证人小李的证词,死者死亡时间是十点五十分到十一点零五分之间。 现场的走廊并没有监控录像,但刚好对面的邻居当时就在走廊上靠着栏杆抽烟,看到了全过程。据邻居所述,他看到陈淑媛进屋不久,随即有另一个男人跟着走了进去。那个男人戴着墨镜和口罩,行事诡秘,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就这样过了五六分钟,正好是他抽完一支烟的时间,邻居看到摄影师小李也来到了陈淑媛的门外。当小李走进去后不久,便从里面大喊着跑了出来,并拨通了报警电话。 “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的……” 没有星星的深夜,宁静的小区里,陈子眇简单地描述起了案情,除了天然呆阳简安,作家安叔趴在地上不知找什么之外,只有赖小桑的眉头深锁了起来。 “等一下,那个邻居没有看到口罩男出来吗?”赖小桑问道。 “是的。”陈子眇飞快地点头。他倒要看看,难住自己的这个谜团,这位小女生怎么破解得了。果然,赖小桑盘腿坐在地上,一脸苦思状。凶手呼之欲出,就是那个神秘消失在案发现场的口罩男。问题在于,他是怎么消失的。 阳台的玻璃门敞开着,夜风吹进来,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赖小桑走到阳台上,这里是四楼,如果凶手是从阳台逃脱呢,楼下就是停车场,正对阳台位置左右十米之内都没有停车,只有冷硬的水泥地。凭她的本事,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估计也会摔断一条腿。即使只受一点儿轻伤,要走出停车场也必须经过门岗。 仿佛知道赖小桑心中的想法,陈子眇说道:“楼上的住户和楼下的停车场我都找人问过了,案发时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出入。” “不一定哦。如果那个口罩男要离开这里,就只能利用阳台了。”她拿起狼牙棒,指向阳简安,“小安子,快给本社长再去询问一下证人。记住,不能漏过一点儿蛛丝马迹!” “喳!”小安子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成服侍慈禧的小太监了。等他跑出门才恍然醒悟,门外传来他严重的声明,“喂,不许再叫我小安子!” “好啦,知道啦!快给本社长go!go!go!” 于是领命的小安子风尘仆仆地跑上跑下,寻找那一丝可能被遗忘的线索。在这个过程中,还趴在地上找什么的安叔突然大叫一声:“哇!找到了!找到了!” 他兴奋的声音把赖小桑和陈子眇都吸引过去。只见他趴在柜子下面,平铺手掌伸进柜底缝隙。现场的空气顿时凝滞了,他莫非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在满怀期待的目光的注视中,伸进柜底的那只手缓缓抽了出来。安叔像奥运冠军般高举那只手,手指的顶尖仿佛发出神圣的光芒,能把铝合金狗眼都亮瞎。 那,只不过是一块钱的硬币。 一块钱而已。 这家伙更像是来捡钱而不是来破案的吧。 “安叔,”赖小桑慢慢抬起拳头,五根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咔咔发声,“一块钱不够用吧?” “当然,现在物价上涨,一块钱哪里够用!女侠,你这么问,莫非要打赏我钱吗?”安叔两眼发光。 赖小桑挤出无比虚伪的假笑:“是的,老娘要打赏你……一棒!” 随即,一根虎虎生风的狼牙棒咆哮着挥来,安叔刚紧张得“噗”地把屁放掉,整个人便“咻”地飞上天花板,又“咻”地摔了下来。天花板上,从此留下了他永久的痕迹。 “呵……呵呵……” 这家伙果然很暴力。看到悲惨下场的安叔,一旁围观的陈子眇嘴角生生抽搐了三下,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部的警枪,要不是有这把警枪防身,他恐怕也会落到如此下场吧。从这一刻起,陈子眇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得随身带着一把枪,即使那是玩具枪,也能吓人。 “陈警官,”这时,鉴证人员像发现了什么,“我们在现场发现四组脚印。一组属于死者,一组属于目击证人,还有两组身份不明。” “哦?”陈子眇跟着鉴证人员来到被标出脚印的地方。那两组神秘脚印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人。一组脚印直通阳台,而另一组脚印则在客厅徘徊一圈,又迂回到洗手间,然后才通向门外。 这说明,案发时有两个神秘人进入过这个房间,而且一个人是直接从门外走出去的。 “这怎么可能呢?”对这组通向门外的脚印,陈子眇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那个站在对面走廊抽烟的目击证人说过,他全过程只看到口罩男和摄影师进入过房间,而只有摄影师离开过房间,直到警方到来。 “也就是说,有个人如同隐身一般,从别人眼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赖小桑拄着狼牙棒说道。 她想起在涂家宅邸遇到的那个“隐形人”。陈子眇似乎也联想到这一点,但他苦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隐形人这回事!一定是凶手使用的诡计!” “可是,这行脚印怎么解释?” “这个也不难。凶手应该是事先进入了这个房间,当然是在那个抽烟的目击证人看到它之前,它先故弄玄虚地弄出这行脚印。然后再从外面进来,杀了陈淑媛,然后从阳台离开。这样做,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视线。”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谁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也许人家跟你一样笨呢!” “是哦!这个答案非常合理!”赖小桑居然俯首称臣,双手鼓掌,连陈子眇也颇为吃惊。但他很快领略到了狼牙棒的滋味。因为赖小桑故意放开双手,重达一百斤的狼牙棒便瞄准方向倒下去,正砸到陈子眇的皮鞋。 “哇!疼疼疼!”陈子眇抱着脚乱蹦乱跳。他的皮鞋被狼牙棒砸出了好几个洞洞,完美地转化成了一双洞洞鞋。“你……”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拔出一半的手枪也僵住了。赖小桑正扬着她的手机,非常不良地对他奸笑:“如果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某人可能又会成为下一位倒台的官员哦!” 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威胁啊!但他,只能忍!陈子眇脸色铁青,忍声吞气地把枪塞了回去。 这时,房门外跑进来一个人。 阳简安累得气喘吁吁。“社长!我,我找到了!” “是什么?”赖小桑迫切问道。 阳简安将记录的本子拿出来,“楼上的住户说,他真的没有看见有人爬上来。他对此十分确定,因为当时他正利用望远镜偷看对面大楼的姑娘洗澡。所以,社长,楼上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才怪……” 楼上的住户分明就是个偷窥狂啊!还没等赖小桑抡着狼牙棒跑上去,陈子眇已经先一步派人上去了。“那么,停车场呢?”赖小桑又问。 “停车场有情况!”阳简安的语气令人神经骤紧。 “什么情况?” “门卫大爷说,他的牙齿又掉了两颗!再不装假牙就吃不了东西!这个问题真的很严重啊!” “严重你妹!” 一支狼牙棒,还有一脸严重状的阳简安直接从阳台上飞了出去。 “喂,你这是谋杀!”陈子眇看得目瞪口呆,正要执行逮捕。赖小桑却没事地摆摆手:“放心放心,小安子是打不死的。” 果然,才过一会儿,走廊上又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阳简安从门口跳进来,气愤难平,摆着兰花指咆哮:“社长!你再用暴力,我就去虐畜委员会告你!啊……不对……是妇联!啊……也不对……是……是警察!” 他要找警察,这屋里有一打! 陈子眇忍不住戳戳阳简安的身体,应该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身体构造,不然他怎么会打不死呢?阳简安摘掉头上的几片落叶和蜘蛛网,叉着腰还想继续发飙,但赖小桑稍稍抬起狼牙棒,他便乖乖闭上嘴巴。 人类,为什么就不能爱好和平呢!他心中发出如此感慨。 “发什么呆呢?就没有什么别的情报了?” 只听“咚”的脆响,阳简安捂着脑袋痛得想哭。赖小桑敢情把他的脑壳当木鱼敲了吧。 阳简安又翻翻记事本,说道:“大爷还说,刚才他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像有什么掉下来。不过他没有注意。本人也觉得这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细节。” “谁说的?这才是问题所在!”赖小桑听到这一条线索,惆怅的双眼瞬间擦亮了,如同黑夜中的星星发出熠熠的光。 如果有掉落的声音,那就是说,凶手是从阳台上跳下去的。之前鉴证人员也说过,有一组脚印通向阳台。可是,为什么有人跳下去不仅没有受伤,而且没有被门卫大爷发现呢? “小安子,再给本社长去问个清楚。” 听说又要跑一趟,阳简安不乐意了。“社长,跑上跑下很累的好不好!你不要随便虐待员工!” “没事,我送你下去!” “真的?” 阳简安刚感动得要流眼泪,只是当他看到赖小桑举起那支狼牙棒时,他才明白这个“送”字是何含义。中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啊,在夜风中飞行的时候,阳简安老老实实地被祖国五千年的文化折服了。 门口的大爷正在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筒,又见一道黑影飞到旁边的树上,然后骨碌骨碌地掉下来。大爷张大那快掉光牙的嘴巴,看着趴在地上好久才爬起来的阳简安问:“你是马戏团表演空中飞人的吧!” “社长,我回来了!” 阳简安回来的时候,安叔也已经醒了。这同病相怜的两个人,站在离狼牙棒最远的角落,并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放心啦。我不会打你们的啦!” 阳简安和安叔相互望望,四眼眨眨,一脸的不相信。 “好啦!快给我汇报!” 和平主义者只伪装不到一分钟,赖小桑便不耐烦地发出河东狮吼。阳简安多么不情愿,也得乖乖上前去,将询问到的情况说出来:“大爷说,当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一辆货车里了,而后不久,那辆货车就开出了停车场。还有,我问过了,那辆货车当时就停在这个房间阳台的正下方!” “那辆货车有问题!”这本是赖小桑的台词,陈子眇却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他马上吩咐下属去交警部门调阅路面监控,务必迅速找到那辆货车。 信息很快反馈回来。交警在路上截住了那辆货车,并对司机进行了详细的询问。原来这辆敞篷货车上面装的货都是海绵。司机临时有事,才将货车暂时停在停车场大约半个小时。而司机言之凿凿并未看过什么可疑人物。 而路面监控显示,在货车开出小区后不久,一个神秘男人从行驶的货车上跳下了马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显然,那就是嫌疑人口罩男。 但令赖小桑和陈子眇都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凶手像预先知道有一辆装海绵的货车就停在楼下似的。 从货车上跳下的男人回到涂家时,已经穿上了那件黑袍。他的脸藏在银色面具之下,露出两只邪气十足的瞳孔。 “我是地狱预言师。”他跟门口的守卫说,顺利进入了别墅。保镖们没有阻止他,他是和涂老爷约好见面的地狱预言师。 他直接走进密室,涂钉歌等他很久了。 “你叫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他作出汇报。 现在,他刚杀死的那个女人已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做得很好。”涂钉歌坐在电动轮椅上,干瘦的双手满意地叉在一起,“幸好有未来之镜,预见到当时会有一辆货车停在阳台下。哼,陈淑媛想跟我斗?自寻死路!” “所以,未来之镜还在你老手里?”地狱预言师问道。 涂钉歌警惕地看着他:“你也想打它的主意?你最好别,不然会死得很惨。” “我不会的。” “谅你也没这个胆量。”涂钉歌冷笑,“接下来,还要杀两个人,张梓茵和杨娇雪。” “不。”地狱预言师出乎意料地拒绝道,“在这之前,必须先杀另一个人。” “谁?”涂钉歌一愣。 只听银色面具下飘出诡异的笑声…… 过了很久很久,月亮如寂寞的头颅,悬挂在夜空。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冷冷地注视着倒毙地上的尸体。 他戴上了未来之镜。 这个晚上,月色迷人,明亮的清辉透过玻璃窗,水一样泼向别墅的客厅中。酥软的沙发上套着蕾丝的花边,曼妙的身躯侧躺在一边,玉足轻轻地荡着,张梓茵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中的红酒。 它们的质地非常纯正,口感香醇,色泽明亮。 不过品酒的人似乎心不在焉,很明显,张梓茵有点儿耐不住了。 “夫人,烤鹅肝好了。”柳管家端着银盘,如一只轻盈的黑燕一般把香气四溢的食物送到她面前。恰到好处的熟度和配料,家里请来的五星级厨师果然不同凡响。 “放那儿吧。”张梓茵懒懒地答了一句,眼皮都没抬一下。 然而,此时此刻不管多好的东西,张梓茵大概都食不知味吧。 尽管如此,柳管家还是那个淡定的柳管家,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轻轻转身离开了。 “慢着。”张梓茵忽然叫住他,柳管家和蔼地回过头。“你跟老爷好几年了,他也很信任你,你可曾听他提起过他的宝物没有?知道那是什么吗?” “这个……”柳管家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难色,他皱眉思索了一番,显然没想出什么头绪,摇了摇头。张梓茵叹了一口气,直立的身体又懒懒地靠回了沙发。 “唉……好吧,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是,夫人。” 柳管家鞠了个躬退下了。偌大的别墅里静悄悄的,白天聚集了很多人的客厅也空荡荡的。大家都睡了,然而,张梓茵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太多的问题就像大便上的苍蝇一样萦绕在她的心头,她讨厌自己像傻子一样,身为一个女主人,却什么都不清楚——尽管天天都有这么好吃的烤鹅肝。张梓茵懒懒地拿起钢叉,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地嚼了起来,足够美味的东西还是会让她有暂时的满足感的。 她闭上眼睛,一边呼吸舒畅地享受着食物的美妙,一边想着今天就死在这儿的孟垂旭,纤细的手指抬起酒杯啜了一口鲜亮的汁液,这就是让他毙命的东西,只是……他的尸体是怎么不见的呢? 显然,只要死的人不是自己,就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她悠闲地胡思乱想,半个身子躺在沙发上,晃荡的脚跟一下一下地轻轻踢着沙发,发出“砰砰”的响声。这里,就是孟垂旭坐过的地方。脚下的地毯还残留着淡淡的葡萄酒酒渍。 “砰砰砰”——轻踢沙发而发出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如湖面的波纹漾开。张梓茵望向天窗。孤独的月亮照着那一小格孤独的窗。 据赖小桑分析,孟垂旭的尸体就是从这里运走的。 但有个疑团张梓茵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两杯毒酒,而且一杯还毒性不高。难道是杨娇雪故意让自己喝下那杯毒性不大的毒酒所用的苦肉计?问题是,她明明喝过也没出现中毒症状啊。 张梓茵轻轻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思绪也随之慢慢旋转起来。 忽然……她想到了! 如果是这样呢?这就是多出一杯毒酒而酒瓶里没有验出毒药的原因。那是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地狱预言师的秘密…… 凌乱的线团,只需抓住一根线头,抽丝剥茧,就能全部解开。 灯光在张梓茵的嘴角打出一抹得意的笑影。什么名侦探,什么工作严谨的刑警,他们今天想破了脑袋,却不如她今夜在这里稍微思考,便解开了所有的谜团。 说不定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许我能用它来谋得些什么福利…… 找他要什么好呢……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张梓茵心情变得大好。她啜了一口酒,一点儿一点儿地细细品尝着美妙的鹅肝。 喏……这东西,就是要这样慢慢吃,才香! 她很快乐,喜滋滋地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又怎么会知道此时监视器里,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让你好好地享受一下这最后的美味吧。 监视者紧紧地看着这只幸福的小螳螂,嘴角露出了一抹奸笑。 第七章 社长,请叫我男子汉! 新的一天充满新的希望,就像豆浆和油条搭配的清香。 从校园的大门外一如既往涌入大批学生,一张张稚嫩的脸蛋上充满朝气,三五成群的少年们的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这个嘛,简单来讲就是和往常没什么差别。 “让开!让开!本姑娘来也!” 简直跟山贼大王下山洗劫村落一般,赖小桑从校门口骑车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车头上还摆着一支可怕的狼牙棒,一时间校道两边的学生吓得纷纷躲避。有的人见了臭水沟也毫不犹豫地跳进去避难。 今天的太阳从西方出来了。赖小桑居然也会按时上学!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闪电一样冲向隔壁班,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小安子!”声音大得简直能把整个教室都强拆了。 很快,从教室中立刻冲出一个急急忙忙的倩影,一把捂住她的嘴,阳简安秀眉紧蹙:“社长,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这个外号啦!” “知道啦!知道啦!小安子,快把这套衣服换上。”赖小桑从小的优点就是知错不改。她扔给阳简安一套衣服。 “这是什么?”阳简安又开始睁着他的眼睛卖萌。 “废话少说!”赖小桑把狼牙棒往肩上一扛,“快穿上!” “啊啊!这这这……这不是……传说中的女仆装吗!” 卖萌的神器!阳简安立刻像拿到了烫手山芋一样弹开,看了看周围投来的视线,拉起赖小桑躲到角落里去。 “我是男的!怎么能穿女仆装!” “怎么不可以?本姑娘说行就行,还不快穿上!”四下无人以后赖小桑更加嚣张,把他逼到墙边,又开始了欺良霸市的行为。 “不……要……”空空的楼道里回荡着阳简安痛苦的惨叫。 稍后,校园门口围起一堆人。只见精致得如娃娃一样的阳简安穿着可爱的女仆装站在人群中。纤细的腰身上绑着硕大的蝴蝶结,围裙盖住了层层相叠有着蔷薇花边的蛋糕裙。 “大家好,我是福尔摩桑侦探社的哦!”甜美的声音搭配可爱的笑容,更加引来了一阵尖叫。阳简安温柔可人的样子果然秒杀了很多人,但他快羞死了,如果不是社长的武力威逼,他才不会穿起女仆装呢! “大家来这边看,福尔摩桑名侦探智破杀人案!新一代的校园天才侦探!” 不止阳简安,手下三人组也被迫穿上女仆装,站在一起宣传赖小桑的英雄事迹。她们的手上都拿着一份报纸,那是今天的早报,上面有一则关于昨天晚上的案件报道,作者正是三流作家早安夏天。而报道的,是昨天晚上的陈淑媛被杀案。 里面详尽叙述了赖小桑是如何破解凶手消失之谜的。 虽然只占了一小块版面,但这足以让赖小桑破天荒地提前上学,目的就是让学校的同学们好好膜拜一下她这个天才侦探。 “有杀错,不放过!我们大姐头乃当代女魔头,破这种小案简直易如反掌!你们敢不相信,小心我揍扁你!”毛倩倩即使穿起女仆装,依然粗手粗脚,于是她的跟前基本上没有人停留。 吴茵茵也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连连打呵欠。 何萌萌也嗲声嗲气地说:“哥哥思密达,来看看我们大姐头上报纸了哦!这里有更好看的思密达!” 就这样,好几位“思密达”受不了这刺激,终于鼻喷鲜血,英勇地倒了下去。 而我们的主角赖小桑,则豪侠一般站在台阶上,抓着一支狼牙棒当成话筒。 “同学们!本姑娘就是报纸上的福尔摩桑侦探!今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保证帮你们破案!同时也欢迎有志之士参加侦探社。更欢迎热心人士为侦探社的发展捐出自己的一点儿爱心。正所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回去拿去再捧个钱场!啊哈哈哈!” 上面说得起劲,下面人群的注意力却全被阳简安和何萌萌吸引过去。 “哇,好可爱哦!”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哪个班的?怎么没见过你们啊?” 慷慨激昂的声音此起彼伏。 男生们并没意识到自己将大难临头。突然一个身影从台阶上跳下来,一招无影脚,几个男生便从人群中飞出去,以超音速的速度撞向围墙,随之而来的是嘭的一声巨响。 赖小桑一把抓起传单吼道:“喂,你们!要加入侦探社就赶紧报名!要不然就给我捐钱!” 这两条路,只能择其一。呆若木鸡的男生们愣愣地看着女魔头般恐怖的赖小桑,齐刷刷地选择了同一条道路。 “我……我捐钱!” 妈呀!如果进了侦探社,有这么个凶悍社长,将来不死也会成为植物人!虽然女仆的诱惑很大,但生死关头,大家还是十分理智的。 “喂!捐这么少!要知道,侦探社要为民除害,劫富济贫,洗清冤屈,那可是要浪费很多人力、物力、财力的!” 这是侦探社吗?更像黑社会收保护费!反正,在赖小桑那支狼牙棒的威逼之下,男生们不得不把钱包里的零花钱都乖乖交了出来。有没带钱的,甚至被迫写下欠条。 原来什么女仆什么卖萌都是坑爹的把戏。男生们欲哭无泪,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社长,以后不准再让我装女生!我要严重警告你,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每次当他举着兰花指说这句台词的时候,赖小桑就想笑。她没理他,和手下三人组蹲在地上认真数起刚才搜刮来的钱财。 “哇!有一千三百八十八块耶!这次我们发了!今天晚上我们去唱k、吃夜宵!”毛倩倩兴奋地叫道。赖小桑直接给了她脑袋一个爆栗子:“这可是侦探社的公款,不准挪用!” “大姐头,不要敲我的头!我会变傻的!”毛倩倩摸着疼痛的脑门抗议。赖小桑想继续给她一敲的时候,忽然一双漆皮小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赖小桑顺着脚往上看,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庞赫然出现。 “杨娇雪?”赖小桑好奇地眨眨两只大眼,“你怎么来啦?你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 “因为前天晚上陈淑媛死了,而我当时正在警局,加上警方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只好把我放出来了。所以,我现在又回到涂家工作了。”杨娇雪微笑。 赖小桑也替她高兴:“没事就好,本社长还打算为你洗清冤屈呢。” “谢谢你的关心。其实这次,是夫人叫我来的。” “夫人?那个家伙?”一想到那张高傲的嘴脸,赖小桑心里就不爽。 “是的。”杨娇雪指了指停在校外的一辆出租车,突然压低声音,“夫人叫我来接你们,说有要事相告。” “哦?要事?”可能是和案件有关,赖小桑一把扯住没来得及换下女仆装的阳简安。“go,go!福尔摩桑侦探社出动!” 张梓茵内心焦急,在花园酒店的套房里踱来踱去。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走动,仿若剩下一副声音的空壳。她又坐下来,隔着一层玻璃窗,大街上的喧嚣似一场幻觉,与己无关。 她会死的!因为有人要杀死她! 张梓茵发觉自己的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淡妆的面容上此时已布满恐惧。她的脑海中又闪过昨夜的那一幕——夜深两三点钟,她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踌躇。终于,她决定找涂钉歌摊牌。 她认为,以她掌握的秘密,要挟涂钉歌给她一大笔财产不成难事。本来,她嫁给这个抠门老迈的糟老头,也只是为了他的钱而已。现在,她有机会提前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趁早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如果涂钉歌答应她就相安无事,如果不答应,她就将孟垂旭被毒死的秘密说出来。 她胸有成竹地走到小楼密室外头。 奇怪的是,密室没有关门。她心生好奇,没有跟密室里的人打招呼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密室里的机关处在关闭状态,她顺利进入最里面的房间。 笼罩在天花板明亮灯光下的房间与外面的黑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张梓茵刚走进去,便坐在地上,她那张浓妆的脸扭曲出惊恐波纹。 一双死白的眼睛盯着她,那么空洞,散发着地狱的气息。 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死了。 它躺在冰柜里,眉心中间那颗弹孔处,血液早已凝固。 张梓茵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中午涂钉歌让人把网上订购的冰柜送入密室。这冰柜,是用来保存…… 可是,为什么…… 张梓茵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视线聚焦在尸体的脸上,隔着蒙上一层雾气的冰柜玻璃,她看到那张脸越来越熟悉,熟悉得她全身发抖,根本无法抑制那澎湃的恐惧。 她想走过去看得更清楚一些。 偏偏这时,密室里响起一阵怪笑。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她睁大双眼,只见墙壁上的壁挂显示屏中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涂钉歌的脸,无比邪恶,无比幽森的脸。 他的奸笑令人崩溃。 张梓茵看看冰柜里的尸体,又看看屏幕里奸笑的涂钉歌。 她用尽毕生的力气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然后疯狂地逃出这个恐怖的密室。 从那之后,她打包好自己所有的首饰和珠宝,不管柳管家的阻拦,疯了似的跑出那个家。她失算了,根本无法以此机会来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财产,反而她已经是人家的猎物。 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她要把她所知道的秘密告诉别人。 呼——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张梓茵惊魂未定。 她昨天晚上跑来花园酒店入住后,才有空静下心来思考。 分析过后,她弄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 地狱预言师和涂钉歌之间拥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她必须将它说出来!她要告诉福尔摩桑侦探! 张梓茵也不知道为何这么信任赖小桑的能力。但这个不良少女侦探似乎真有那么两下子。她焦急地等着赖小桑的到来,都过去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来?张梓茵心急如焚,一边看时间一边喝开水。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走到窗边的时候,她无意中瞥了楼下一眼。 啊!她的脸飞快地变白,手中的水杯掉在地上。 就在酒店楼下,她看到涂钉歌坐在轮椅上,阴森森地盯着她的窗口。 他追过来了! 张梓茵吓得拉上窗帘,赶紧从窗边跑开。 他……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家花园酒店? 难道是预言的? 完了,我这次死定了!张梓茵手慌脚乱地掏出手机要打给杨娇雪,却在这时,手机收到了新短信——“嘿嘿,你是逃不掉的!” 这是涂钉歌的号码! 好像抓住的是一块烧红的炭块,张梓茵吓得把手机扔出远远的。 就在这时,有人在敲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是谁?是谁!张梓茵躲在沙发后,不敢去开门。直到门外的人说:“陈小姐,我是酒店经理。你订的机票到了。” 她记得这位经理的声音,长松一口气。原来不是涂钉歌。她赶紧整理一下仪态,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酒店经理。 他礼貌地递上机票。 “陈小姐,你要的今晚八点钟飞往纽约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谢谢。”接过机票,张梓茵才有种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 她很快就可以逃离这个梦魇了。 “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没有了。” 酒店经理微笑着欠身离开。张梓茵正要关上门,突然她的身体僵住了。 在酒店经理走往的走廊尽头,出现了涂钉歌的身影。 他坐在轮椅上,像魔鬼一样地看着这边。 啊!张梓茵吓得把机票都掉在地上了。但她很快捡起来,大力关上门。 不行,她等不及今天晚上了。 他现在就会杀了她! 她得马上离开这里,至于跟赖小桑见面的事情就滚到一边去吧。现在保住小命要紧! 张梓茵战战兢兢地收拾好行李,但她不确定涂钉歌在不在门外。她贴着门倾听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但这不表示没有危险。她焦虑许久,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她用酒店内线电话打给柜台,叫他们派一个清洁工上来搞卫生。 只要有别人在场,谅涂钉歌也不敢下手杀人。 等到清洁大婶来了,张梓茵立刻打开门瞧了瞧,没发现涂钉歌的身影,她赶紧拖着行李就往电梯方向走。 进了电梯,按下一楼按键。张梓茵刚放下的心倏地又提到了喉咙口。 她看见涂钉歌坐着轮椅,飞快地朝电梯逼近。 那双眼睛凶恶得像要吃人。 “哇!”张梓茵背脊发凉,拼命按关门键。 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啊! 电梯门关闭的速度慢得令人崩溃。眼看那恶魔越来越近,张梓茵脸上的血色全无。终于,电梯门关上了。恶魔那“别想走!”的嘶吼被隔绝在电梯外。 天哪……这番紧张刺激的经历过后,张梓茵全身无力,扶着电梯墙瘫坐下去。她快吓哭出来了。 但,总算有惊无险。她逃出了那人的魔掌! 真是这样子吗? 电梯外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却露出诡秘的笑意。 ——你死定了。嘿嘿嘿! 飞驰的出租车外,城市的风景飞快地从两边车窗外掠过。 张梓茵为什么要私下约见她呢?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秘密相告,而且显然是瞒着涂老头的。坐在车里,赖小桑大脑里画满了问号,而坐在她旁边的阳简安,不停地用手去扯女仆裙的下摆。因为他发现,司机正透过后视镜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喂,大叔。”突然,赖小桑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司机赶忙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什么事?” 赖小桑奸诈一笑:“你似乎对我身边这位美女很感兴趣,如果我让‘她’把电话号码给你,这车钱就不要了吧。” “你说真的?”司机热血澎拜,有点儿质疑自己的耳朵。 “真的!”赖小桑一脸激动地开始推销起阳简安来,“你看看‘她’长得多美,多有气质,皮肤多白!” 阳简安一脸黑线,自己现在跟被卖入火坑的良家妇女差不多。只见司机点头如捣蒜,“成交!给我号码,车钱就免了!” “好!一言为定!” “社长!” 弱质纤纤的阳简安哪里逃得过赖小桑的魔爪,她粗鲁地将阳简安的手机抢了过来,丢到司机手边…… 司机发挥着他绝世的车技,一边用阳简安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拨号,一边不忘从后视镜偷瞄阳简安。 奸计得逞,赖小桑哈哈大笑:“免费坐车的感觉,就是爽!” 不多久,出租车便停在了花园酒店门口,打开车门,赖小桑大步向前走的同时回头猛喊一声:“对了,忘了告诉你,他是男的。哈哈哈” 可怜那位司机,满脸狐疑,随后口吐鲜血,大呼“坑爹啊!” “社长,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无赖了!”阳简安赶忙小碎步跟上,并不停地碎碎念着。 “我不是无赖。我姓赖!”赖小桑扛起狼牙棒仰天大笑。 “两位,我们快进去吧。” 杨娇雪走在前面。三零二号房是她们此次的目的地。 长长的独立的酒店建筑高耸入云,花园酒店私有广场上停满的名车简直可以做一个车展了。来不及感叹,忽然她们的手机又同时响了起来。 三个人的手机,同一时间收到了短信。 “什么事这么巧?” 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蔓延,三个人面面相觑,掏出手机。杨娇雪看了一下,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她把短信递到赖小桑的眼前,赖小桑立刻抢过阳简安的手机对照,结果三部不同的手机,上面收到了一模一样的来自“地狱预言师”的短信: “下一个死的人是张梓茵。她将会在一辆红色奥迪q5的旁边被花盆砸死,车牌号码是粤a123456。” 一阵冰凉像虫子一样悉悉率率地爬上每个人的后背。 阳光像增加了重量,从天空中压下来。 红色奥迪…… 目光从一辆辆停在酒店门口的汽车群里扫过去,赖小桑静静地寻找着。她对汽车一窍不懂,根本不认识什么奥迪或者奥利奥的,她只能按照红色和车牌号码这两个特征寻找。 忽然,她的心猛地凉了一下——正如短信上所说的,在那边停靠着一辆红色的汽车,而且车牌号码正是粤a123456。此时,它像一座鲜红的棺材,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唉,你们总算来了!” 有人在大声说话。抬头一看,原来张梓茵已经拖着行李走出了酒店门口,发现她们,她便招了招手走过来。 她行进的路线,正是朝向那辆预言中的汽车。 “嘿,我在这里!”她朝赖小桑她们喊。 “别过来!快停住!”赖小桑心急如焚。这一切的一切,都如预言那般进展。 “怎么了?”张梓茵停下脚步,就停在那辆红色奥迪的旁边。 就在那时,突然一个阴影急速地笼罩下来,张梓茵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 “快走开!”耳边回荡着赖小桑急切的吼声,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看到一个花盆底座落到了自己的眼前…… “啪”的一声,像飞到高空中的烟花一样,炸开了。 黏稠的鲜血模糊了视线,张梓茵无知觉地瘫倒在地上,她大大的眼睛不甘地睁着,尚还有疼痛知觉的身体,却昭示着自己已经没救了…… “快……来救我呀。” 这句话,她已经没有机会喊出口了。 三个人第一时间冲到了她面前,但手指已经探不出张梓茵的鼻息了。 花盆从很高的地方坠下,砸得力度太大了。血的芬芳,在阳光中轻轻灼烧。 “可恶。”赖小桑恨恨地喊了一声,马上顺着落下的方向抬起头,只见一个黑影飞快从大约十层高的窗户缩了进去。 “快追!凶手在那里!” 事不宜迟,不知所措的杨娇雪留在现场,而赖小桑则第一时间冲向电梯按亮了灯。她一边对跟来的阳简安说:“跑楼梯,截住他!” 分两路上楼。 待电梯升上十楼刚打开门,赖小桑便冲出走廊,一名服务生推着车子迎面走来。 她急切地寻找着刚才扔花盆的房间,而那边有间房门,半开着。赖小桑心里一紧,马上冲了进去。从敞开的窗户望进去,果然红色奥迪车就在这个房间的正下方,而窗台上有着花盆摆放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赖小桑忽然猛地醒悟过来,冲到外面,可是电梯门早已经关上,并缓缓地降到一楼。 “那名服务生就是凶手!” 她一反应过来就冲向楼梯,对着刚气喘吁吁爬上来的阳简安大喊:“快到楼下去,凶手要跑了!” 阳简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赖小桑当拖把一样拖下了楼。 出了酒店,服务生已经走出了很远。 奶奶的,老娘和你拼了。 “呀呀呀……”像一匹脱缰的骏马,挥舞着狼牙棒的赖小桑在大街上英气飒爽地奔跑起来。跑在前面的服务生一看,被这阵势吓得也顾不上伪装,拼尽全力跑起来。 和赖小桑的速度相比,他显然相形见绌。两个人的距离不断地拉近,路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少女扛着硕大的狼牙棒追杀跑在前面的一名服务生,身后还拖着一个类似毛公仔的东西。有不知情的人,赶紧拨打了“110”。 要不是拖着阳简安,赖小桑早就追上凶手了。而阳简安像旗帜一般,被拉着随风飘扬。他只觉得汗水飘向空中,自己如同天使在飞。只不过,他很想抗议,赖小桑不要把他当作毛公仔一样甩来甩去! 在和无数个垃圾桶以及电灯柱“亲密接触”后,被撞得像个猪头样的阳简安终于被赖小桑放弃了。“你个累赘!自己现在在这里待着!老娘抓到犯人再回来找你!” 前面的服务生又跑远了一点儿,但照这样追下去,他迟早会被追到。 幸好,今天这一幕地狱预言师早已预见到了。 他拿起手机,唤了他预先安排好的人出场。他不能被抓到,那样一来,他的全部阴谋就会暴露了。 扔掉了阳简安,赖小桑跑得更快了,虽然那位服务生像鱼一样在街道的人群里游刃有余,但高举着狼牙棒一副黑道大姐头决斗模样的赖小桑更是吓得前面的人群哇哇大叫地躲开让路。一路上,不知多少可怜的小孩子被吓哭了。 追到一个巷子口时,服务生忽然拐了进去。 几个黑影早已山一样地守着,服务生赶紧做手势,接着逃命。而那几个人斜睨了一眼后面那两个即将追过来的热血冲天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欺凌弱小这种事,他们做多了。 “嘿嘿嘿!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是从此过……” 一句台词还没说完,这几个冒充山贼的小混混已经被狼牙棒一棒揍飞到墙上。门牙掉了几颗不说,还吃了好多墙壁灰。这跟他们设计好的不一样!他们应该是把人揍得屁滚尿流的!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小混混,看着绝尘而去的赖小桑,心情悲催极了。 不过还好,上天就像一个善良的导演,又给他们安排了一出好戏。 “哇!” 后面追过来的阳简安刹车不及,一头撞上这些小混混的后背而摔在地上。 “痛痛痛……让开。”阳简安坐在地上捂住鼻子,看着社长远去的背影很是着急,他作为堂堂副社长,必须好好地辅助社长。 他刚站起来,却又被面前的几座“大山”给弹了回来。站在他面前的,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大哥哥,请让让路呀,前面的人……欠了我钱呀!” “呵,欠你钱,我看你是在欠扁吧。”一个稍微强壮的男人用讥讽的眼神打量着阳简安,旁边的几个小弟也把他围了起来。既然拦不住前面那个怪胎,拦住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家伙也算交差了。 “小姑娘,劝你闲事不要管太多!” “喂!谁是小姑娘呀!人家是男生!” 最不爽的就是被当成女的,阳简安不服气地昂首挺胸。但一只眼睛马上挨了一拳,变成了熊猫眼。 “呜呜……各位大哥,放我一马。让我过去一下呗!” 又是一拳。两只熊猫眼了。阳简安捂着发黑的两只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都要被人打! “喂!你们可要住手了,小心我发飙哦!” 他也是有尊严的人! “呸!”为首的流氓吐了一口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话音一落,两个流氓合伙把阳简安给驾了起来。 “喂喂,好男不和女斗!呸呸呸!喂……你们打人可别打脸,天哪,光天化日青天白日啊……”阳简安两条瘦腿在空中乱踢,可恨双拳难敌四蹄,别说佛山无影腿,就是萝卜腿都使不出来了。 可怜的他,被驾着撞向电灯柱。一次,又一次。脸庞中间更是撞出一道红红的印来。当他晕倒在地的时候,他发誓,在这晴朗的天气里,他看到天上有很多星星。 “好!就这样也算交差了。”为首的流氓拍拍手,招呼他的同伙准备走人。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追出巷口,眼看就要追上那个服务生了,却在路口处,一辆白色桑塔纳疾驰过来,车上的人打开车门。 “快进来!” 服务生顺势钻进车里,白色桑塔纳随即加大油门,飞甩出去。一般人见了这般情形,都会望车兴叹,不过赖小桑从不服输,她扔掉狼牙棒,用尽全力扑过去。 汽车没抓住,但她抓住了服务生的裤脚,不管服务生怎么踢她踹她,她就是不肯放手。汽车拽着她在路上险象环生。好几次,过路的汽车都擦着她的头发飞过去。 最后,驾驶座上的人大吼一声:“把裤子脱掉!” 于是,赖小桑只抓着一条裤子滚到路边。她看着那辆载着只穿一条底裤逃跑的服务生,懊恼地跺了跺脚,没有办法,她只得沿原路走回去,捡起落在地上的狼牙棒,走回到刚才的那条巷子。 她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 阳简安正在被好几个人围攻。 原本娇小可爱的他,却低垂着头,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冷冷地道出几个字:“一群笨蛋。” 那样的目光,是从未出现过的。只见那漆黑的瞳孔带着薄薄一层朦胧的温度,折射不出一点儿亮光。 “哎哟!臭小子,敢骂我们笨蛋?想必是嫌被打得不够吧!” 流氓头儿咆哮着,却见闪电一般的拳头揍过来。后面的话他再也骂不出来了,他的嘴巴被揍烂,满嘴是血,门牙掉了好几个。他“啊”地惨叫一声,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即被激起了愤怒。 众人一起围了上去,“把他揍成柿饼!” 小安子!赖小桑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这可是她唯一的侦探社成员啊。 她刚想出手相助,却见一个瘦弱的流氓被踹中要害,“啊”地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阳简安双手抓住一个胖子,“啪”地一个过肩摔把胖子叠到了瘦流氓的身上。然后,他飞出一脚,踹上流氓老大的肚皮,在空中一个华丽的反弹再次揍向了他的鼻梁,一股鲜血从老大鼻孔冲了出来。 顿时,几个流氓就像被推倒的叠罗汉一样,七零八落地躺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赖小桑目瞪口呆。 这是她认识的娘娘腔吗? 他微侧着头,那双寒潭般幽深的眼眸看过来,看着赖小桑,冷冷的光线温柔落在她的脸上,他那单薄的身影被光线削瘦,有种无法言明的冷漠。那一刻,他像是另一个人。 一个全身散发着危险气味的人。即使隔这么远,赖小桑都能感觉到寒意。 她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而阳简安转过身,慢慢朝她走了过来。他突然笑了,一抹邪笑,在阳光下发暗。 赖小桑退后几步,狼牙棒悄悄伸在面前。曾经与那么多凶恶的敌人交手,她第一次如此紧张。而阳简安越走越快,双手与双脚又慢慢变成了那种花枝招展的姿势。他此时的笑,嫣然如花。 “社长,你回来了?找到犯人没有?” “啊?没……没有捉到……” 显然,这个才是熟悉的阳简安。那么,刚才的那个人呢? 仿佛短暂出现在阳简安身体里,无比邪恶却迅速消失的那个人,是谁? 还是这个人在故意隐藏自己?他这么做又是为何? 各种疑问充斥了大脑,赖小桑警惕地盯着面前卖萌的男生。再也看不到,他脸上那一抹稍纵即逝的邪笑。而她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社长真笨!那你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说到这个,赖小桑摇了摇头,服务生戴着口罩和帽子,很难看清样貌。 她只得说:“我们先回到案发现场吧。” 白色桑塔纳在马路上疾驰。服务生关上车门,脱掉上身的外套掩住下面。 开车的人看到他,惊讶得下巴都能砸出一个坑了。 “你……你……怎么是你?” “不关你的事最好少问。柳管家,知道吗?”服务生带有威胁的眼光。把着方向盘的柳管家赶忙点点头。 “是老爷叫我来接应你的,可是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服务生看着他,一点点提起恶意的嘴角:“柳管家,这件事你要保密。不然你老爷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我……我知道。” 柳管家用力点头,从那被吓坏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绝对不会将这个服务生的身份泄露出去。而且,涂钉歌会用钱塞住这个管家的嘴巴。 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钱吗? 花园酒店门口,那具尸体躺在寥落的秋日天空下,以寂静的方式,停止在生命终结的瞬间。 警察已经到场,并拉起警戒线。出入酒店的客人纷纷围着看热闹,议论纷纷。 赖小桑带着阳简安回到现场时,她们也被挡在了警戒线外。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警察这样说,即使赖小桑声明她是侦探也没有用。 就在她束手无策之际,正在警戒线内的一个身影说话了。 “让她们进来。” “是,警官。”拦住她们的警察立即放行,并且朝那个人郑重地敬礼。 “啊,真是雪中送炭,果然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 赖小桑一边从警戒线钻过去,一边感叹不已。待她定睛仔细瞧了瞧雪中送炭的“人民好警察”时,她差点儿把隔夜饭都喷出来。那家伙长着一张掉进钱孔的脸,不正是那位三流作家安叔吗! “大叔?你什么时候成警……” 还没说完,安叔便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嘘,小声点儿。别戳穿我。” “哇,你果然在冒充警察。”赖小桑偷偷瞄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可是,人家怎么相信你的?” “有这个就行了嘛!”安叔得意地掏出一个警察证,证件上写着一个雷人的名字——秦寿,配一张安叔那标志性贪钱表情的照片。 “啥?你是禽兽?”赖小桑好想爆笑。 “呸呸呸。你才禽兽呢。你没学好语文吧!这叫秦寿!再说也不是我的名字,只是我捡到的,然后贴上自己的照片而已。” “不过,冒充警察是犯罪的!” “嘿嘿,怕什么。”安叔笑嘻嘻地抽出赖小桑手里的假证塞进上衣口袋,“混口饭吃嘛,不得有各种工具吗?” “好吧。”赖小桑也十分无奈,只能眯起眼深深地鄙视他一眼,然后说起了刚才的事情。她把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听完后,作家吸了一口烟:“这么说,又是预言杀人,而且,那个服务生嫌疑最大喽?” “是啊,可惜没抓到他。”赖小桑对此事耿耿于怀,“那大叔你有什么发现?”照理说他已经来到现场一段时间了,应该会有所发现吧。 果不其然,安叔态度认真起来:“没错,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是什么?” 赖小桑和阳简安迫切地问道。 “那就是……”安叔居然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吊起了他们的胃口才缓缓说出,“我发现这个酒店的蛋糕今天免费!我刚才进去吃了好多个呢。” “去死!” 随着狼牙棒挥过,那边的花圃中直插进一个人体雕塑…… 这次的案件唯一的疑团在于,张梓茵的死,跟地狱预言师预见的一样。 她是在车牌号为粤a12345的红色奥迪q5旁边被砸死的。 凶手早就等候在十楼的窗户,等着她经过。 “这或许跟预言没有关系。你们看,”赖小桑指了指酒店门口,“一般人从那里走出来都会经过这儿。也就是说,凶手只要事先把红色奥迪停在这里,就可以故弄玄虚了。” “但是社长,”阳简安问道,“张梓茵不是应该在酒店房间里等着我们吗?为何又突然下来了?” 杨娇雪也认同:“是呀,我记得夫人是叫我带你们去她的房间的。” “这个……”赖小桑戳戳下巴,“或许,凶手故意打了个电话,引她下来。如果骗她下来了,她看到我们自然会走过来,这样正中凶手的下怀。” “社长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是吗?”赖小桑瞪了阳简安一眼,吓得他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挡在前面。要是在平常,赖小桑铁定一棒把他捶飞,但这时,赖小桑却没有这么做。 她表情有些凝重。 是的。她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如果说她的推论是错误的。真相是,凶手预见了张梓茵的行动,事先守候在这里? 这是一个利用预言能力来杀人的案件吗? 联想到之前几件案子,赖小桑竟发觉自己开始有点儿相信了,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预言这种神秘力量的存在。而且,有隐形人。 第八章 安叔,坑小孩钱是会被鄙视的! 沿珠江边,清幽安静。午后时分,沿江的堤岸行人很少。 杨娇雪一个人倚着江边的护栏。“张梓茵死了。是地狱预言师干的。” 潮湿的风吹乱她的长发。 有个声音在空气中回答她:“涂钉歌就是地狱预言师。他拥有未来之镜。” 这是l先生,没有人能看见他。杨娇雪只知道他就在身边,而没有具体的位置。 “不对呀。”杨娇雪说道,“那么孟垂旭被毒死的那天晚上,那个地狱预言师又是谁?” “我估计是涂钉歌的同伙,他故意请人来假扮地狱预言师。” “所以,也是那个人杀的张梓茵?” “不只张梓茵,陈淑媛应该也是死于他之手。” “他到底是谁啊?” “目前我也没弄清楚。” 这件案子依然迷雾重重。杨娇雪听见l先生在面前踱来踱去,似乎在思考。 她问道:“l先生,现在你该告诉我我爸爸死的真相了吧。虽然我们有过约定要在拿到未来之镜之后,但是……” l先生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他在犹豫。 “这件事我不想让你混进来。知道得太多会带来很大的危险。” “我不怕!”杨娇雪坚定地说道,“我想知道真相。” l先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沉吟。半晌,他的声音从那边的石凳上传过来,他坐在那里。“你有知道的权利,我这就告诉你。” 他说道:“我和你爸爸赵钐利是同事,我们的研究室研究出了未来之镜和隐形之衣。由于一时的贪念,我们把这两件东西占为己有了。这事被我们的上级发现,他们为了夺回这两件东西,开始追杀我们。赵钐利就是这样死的。” 他娓娓道来,说得十分简洁,但听得杨娇雪胸口发紧,身体一寸寸凉下去。 这个故事实在太离奇而显得难以置信。 杨娇雪终于明白了未来之镜和隐形之衣是怎么来的。 江风一阵阵扑打在她冰凉的后背。 l先生说他要夺回未来之镜,交还给上级。杨娇雪相信了他的话。可她又怎么知道,这件事另有内情呢。l先生的真正目的竟然是…… 时光荏苒,翌日在闹市中的路边咖啡厅,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一把太阳伞下,安叔、阳简安、杨娇雪和赖小桑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几杯香醇的卡布奇诺冒着幽幽的热气,这次居然是嗜钱如命的安叔请的客! “大作家,你是不是彩票中奖了?”赖小桑像山大王一样坐在椅背上,扛着狼牙棒的威武姿势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她倒毫不介意,悠哉地喝了一口咖啡。 “什么?难道我只有中彩票才能请你们吗?别小看人!”安叔义愤填膺,“我可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彩票神马都是浮云!” 在他的高尚情操下,赖小桑等人只能自愧不如。 “好了,好了。你把我们叫出来到底有啥事?是不是跟案件有关?” “猜对了!果然是福尔摩桑大侦探。”安叔竖起大拇指,从那件从未换过的风衣里掏出几张照片,“来看看吧,小姑娘们!” 赖小桑拿过照片,阳简安也捧着咖啡一起看——显然他暂时忘记反驳自己是个男子汉了。照片里是白发苍苍的涂老头,每张照片上,他都戴着一副普通样式的近视眼镜,而从照片的角度来看,这是偷拍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有点儿弄不懂安叔的意图,赖小桑挠了挠脑勺。 “你给我们看这些照片干吗?” “你们就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安叔这么说,但赖小桑她们只是摇头。“完全没有看出来……” “眼镜啦!眼镜眼镜!”不得已,安叔只得给个提示。 “眼镜怎么了?”阳简安的智商水平,真的很一般。他要是再聪明些,估计就能美貌与智慧并重了。“哦,我知道了,涂老头得了近视眼!所以才戴眼镜!”他马上被赖小桑打了一拳。 “笨蛋!哪有这么简单。” 可是,哪里不对劲了呢?赖小桑陷入沉思,手指按住眉心,她脑海里浮现那几次和涂钉歌见面的情景。她记得,当时涂钉歌并没有佩戴近视眼镜。这说明,他的眼睛没有问题。而这些照片大多是他的单人照,且在非常隐秘的地方,他似乎不想被人发现,他戴眼镜这件事。 什么眼镜要这样神神秘秘地使用?赖小桑不解地眨了眨眼。突然,她想起了陈淑媛。 对了,就在她死亡的现场,她戴着十分相似的眼镜,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不过,这种眼镜随处都可以看到…… 安叔似乎也和赖小桑想到了一块儿。“陈淑媛死的时候戴着的眼镜和涂钉歌戴着的是同一款,更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视力问题。” 咦,这就奇怪了…… 种种疑问浮上众人的心头。大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沉思。咖啡的苦味渗入味蕾,正如她们此刻的心情。 “等……等一下……”忽然,杨娇雪像想起了什么,把照片抓过来,死死盯着,“这,这好像是我爸爸的东西呢。” “你爸爸的?”赖小桑不解地“啊?”了一声,“你是说?这个眼镜是你爸爸的?” “嗯!”杨娇雪非常确定地点点头,她的表情像在回忆往事,“我记得爸爸以前就一直戴这副近视眼镜,可是后来他换了一副近视眼镜,但这副他却如宝贝似的珍藏了起来。我和妈妈那时都觉得有些奇怪。但爸爸告诫我们不准动这东西。我那时候调皮想去拿,结果还被训斥了。” “连动动都不行?”赖小桑的疑惑更浓了。 “嗯,后来,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保险柜。对这件事我一直印象很深刻。我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把以前的近视眼镜保管得如此谨慎。” “那后来呢?”安叔飞快地在记事本上摘录着什么,抬头发问。 “后来没多久,爸爸就出事了,临出门前用一脸悲伤的表情和我道别,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一样。”说到这,仿佛那个画面就在眼前,杨娇雪的目光闪烁着伤悲,难过地低下了头。 大家的谈话这时却被打断了。 “请问这是22号桌吗?”一名服务员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是的,难道我们有免费的蛋糕可以品尝吗?我想要抹茶和椰香的。”安叔脑子里估计只剩下这种事了。服务员尴尬地笑:“对不起,本店的蛋糕不免费。” “只是刚刚那里有一位先生,叫我把这个公仔给赖小桑小姐。请问谁是赖小桑?” “哦?这位就是。”安叔指了指赖小桑,“你可要自己吃掉,我们不喜欢公仔味的蛋糕。” “去你的,”赖小桑没有工夫去吐槽安叔的贫嘴。她的视线在接触到公仔的那一刻,仿若冰封般一动不动。又是阿狸公仔!而且和她第一次受到威胁时收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的公仔胸前插了一把剑,而这只公仔却被撕成几片,然后再缝起来,并留下了一根很显眼的线头。 “哇,五马分尸的公仔。”安叔坐直了起来。 “好可怜的阿狸,谁这样对我最爱的阿狸!”阳简安抱着阿狸像抚慰受伤的小动物那样,轻轻摸它的头。他竟然还真的流泪了,这个多愁善感的家伙。 赖小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鄙视了一眼他,心里想,这次的公仔也是警告吗? 更重要的是,那人就在附近! 她“霍”地站起来,跳到咖啡桌上张望。露天咖啡店以及店外的马路上人来人往,看不到服务生口中那个穿皱巴巴米黄色外套的人,不过她低头一看,发现安叔似乎发现了什么般,正捡起公仔,把线头拉开,公仔里立即露出一张小纸条来。 “哦?看来有人要和小桑说悄悄话哦。” “我看看!”赖小桑抢过纸条,杨娇雪被声音吸引转过头,也一起过来看。 信上用红色墨水狠狠地写着——“再查下去就会死!” 巨大的寒意在这一刻,凝固了世间所有的声音。 片刻沉默后,大家开始热烈地讨论起了案情,而安叔则站起身,向厕所走去。 直到服务生再次过来。 “请问,可以埋单了吗?” “哦。等刚才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回来再埋单吧。”赖小桑豪爽地挥一挥手。 “你是说和你们刚坐在一起的穿风衣的男人?”服务生狠狠地打击了这几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可是他刚才已经走了,他还到我们柜台领了一盒蛋糕,说你们会埋单的。” “什么?” 赖小桑他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这才是她们所认识的安叔啊!坑小孩钱的坏蛋!敢情来之前说什么他请客都是编好的圈套! “可怒也!”赖小桑拍案而起,跟唱京剧的武生一样,挥舞着狼牙棒去追那负心汉了。不,是负钱汉! “千万不能闹出人命啊!”杨娇雪也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她们只剩下一阵风。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阳简安才意识到——她们也跑了! 那天,阳简安为了抵偿欠款,被迫在咖啡店穿起了女仆装…… 回到家之后,赖小桑在房间里画了张安叔的头像,贴在沙包上,然后嗨嗬嗨嗬地练起拳来。她发誓要诅咒这个坑小孩的三流作家这辈子都不能出名。据说,这是对作家这种职业最恐怖的诅咒了! 没想到,刚把沙包上的画像揍出一个大洞,安叔就厚颜无耻地打电话来了。 “女侠,莫要生气。我今天是有急事要先走一步。放心放心,以后我一定补回来,要不改天我再请你们一次?” 这哪里是请?分明是打算再坑一次啊! “去死!” 赖小桑的咆哮几乎把安叔的破手机震爆。 “哎哟,女侠!别生气嘛!生气会容易老的啦!喂喂喂……别挂电话,我可是有要事相告。” “再骗人你就要死了!”赖小桑本来想挂掉手机去洗澡,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打算听听这个家伙能说出什么好事来。 “把你的qq号给我!” 打开电脑,登录qq,赖小桑很快接收到安叔发来的一个网址。她点击鼠标,随后弹出一个背景气氛诡异的网页,上面的内容紧紧吸引住了她的眼睛,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屏幕,苍白的屏光映着她的脸。 “神奇之物: 我们经常拥有一些普通的物件,譬如说手表、笔、雨伞,但是我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看似平凡的东西在某天突然拥有了神奇的力量,从而变成违反物理定律的物体呢?利用它们,你可以获得财富、权利,甚至可以杀死你想要杀死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任何一个拥有它们的人只要使用任何一个物体都需要付出一个身体上的、情感上的或者心理上的代价。只要拿着它们你就会变成被猎杀的对象! 神奇之物是因为何种缘故出现在世间的尚不可知,只知道它们分散在各地。据说,只要集齐它们,就会发生疯狂的事情。统治或者毁灭这个世界。 目前只知道第一件神奇之物,是眼镜。它可以预知未来,它被称作——未来之镜。 预知未来,这几个字深深烙在赖小桑的瞳孔深处。她的心里此刻就好像打开了一扇门,射出一道可怕的光,一口气憋在肺里,很久很久才舒出来。 电脑屏幕上,安叔的qq发来几条信息。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何止是似曾相识。赖小桑现在终于搞清楚了,涂钉歌被偷的那件宝物是什么。 是眼镜! 这就能合理地解释陈淑媛为何死时别扭地戴着一副眼镜。 而且,杨娇雪也说过,她死去的父亲赵钐利似乎谨慎地保管着一副神秘的眼镜。 也就是说,这副眼镜拥有预知能力?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离奇事件,似乎都证实了,有人在利用预见杀人。 那么,那个人是谁? 等一下!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什么而令赖小桑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所谓的地狱预言师是怎么回事?显然,它本身并没有预言能力。如果说它是之前拥有眼镜的主人那也说不通啊。因为种种迹象表明,杨娇雪的父亲是曾经拥有过眼镜的人,而后交给了涂钉歌。 那么,地狱预言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他是拥有另一个物件的人?以此来威胁涂钉歌?还是他和隐形人联手偷走了眼镜? 越想越乱。赖小桑管不上qq里安叔说的什么了。她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边想边睡了过去。 在一片凝重的夜色里,涂家豪宅依然跟过去的几天一样,被重重保安包围着。和往常一样工作完毕的杨娇雪换下女仆装,躺在工人房的床上,心不在焉地凝望着外面高悬的明月。 四周被死寂笼罩。这里一向都很安静,虽然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布置一个保安,可是他们都像雕像一样,从不说话。而现在,孟垂旭和张梓茵都不在了,陈淑媛的高跟鞋声也无法再响起。 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窗外清冷的月光静静地照射进来,杨娇雪忽然很想念爸爸,还有妈妈。她本来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可是,她必须找回未来之镜。她的脸,被头顶上斑驳的夜空覆盖。 同时,黑夜的深处,密不透风的密室里端坐着一个沧桑的老头,他眼前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密码箱。他的手指敲了敲扶手,最后按下了通讯键。 滴嘟! “杨娇雪,老爷有事找你,去密室一趟。” 接到柳管家吩咐的杨娇雪只得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密室门口时,密室的门已经提前打开,柳管家引她进了密室便欠身离开。房间里只剩她和涂钉歌两个人。 “坐。”涂钉歌轻轻地举起手。杨娇雪受宠若惊,点了点头,惶惶不安地坐了下来。她看到密室里有一个大冰柜,但用黑布遮住了,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时涂钉歌轻轻推动轮椅,行到手提箱的旁边转过身来: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派你去做。” “唉?很重要的事情?”杨娇雪惊讶地抬起头。 “是的。”涂钉歌拎起手提箱放在自己的腿上,皮质定做,异常精美,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他双手交叠在箱子上,异常珍视的样子。“明天,十点钟,你提着手提箱,不要打开,去坐地铁五号线。” “去地铁五号线就可以吗?”杨娇雪的目光被手提箱深深吸引住了,她很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嗯。你上了地铁,就拿一本小说《推理笔记》。到时候会有另一个拿同样小说的人和你接头。”涂钉歌看到杨娇雪呆愣的样子,干咳了一声,再次嘱咐,“速度要快,别迟到,还有,千万不能打开箱子。记住了吗!” “啊!”杨娇雪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我知道了。谨遵吩咐。” “唔……”涂钉歌满意地点点头,却随时露出一抹可怕的目光,“要是你随意打开,被发现了,后果……不用我说。” “是!” “呵呵,那就好。”涂钉歌面无表情,“那你出去吧!” 目送杨娇雪鞠躬离去后,他紧闭了密室的大门,举起遥控器,“滴”的一声,打开监控屏幕。画面里出现了杨娇雪提着手提箱走回房间的身影,甚至她回到房间里之后的一举一动,也被隐藏在天花板的针孔摄像头偷偷监视着。 涂钉歌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他早就找私家侦探查过,这个杨娇雪就是赵钐利的女儿,她潜伏在他身边一定有所图谋。 想抢走未来之镜的人都得死!它是我的! 回到房间后,杨娇雪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偷看了,马上关紧门窗。她把手提箱放在床上,可是要打开它,还需要密码。杨娇雪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胡乱按了几个常见的密码。当按下“123456”时,手提箱居然“咔嚓”一声,打开了。 那一刻,吸入的空气,在体内似乎非常沉重,像是滚烫的液体。杨娇雪屏息静气,紧张地打开箱子,她看见箱子里…… 次日,天气凉凉的,还蛮清爽。杨娇雪等候在五号线中山八地铁站的旁边,黑色的地铁通道中投来一束光芒,车“哗”地行驶到面前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乘客顿时如鱼儿一样来回游动,最后车门将双方阻隔。戴着墨镜的杨娇雪将乱发别到耳后,走到了最末尾的车厢。她谨记老头吩咐的位置,站在角落里,不安地四处望着。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小说《推理笔记》。 “嘿!”突然,有人碰了她的肩膀,回过头却被鸭舌帽的帽檐给顶到。她侧了侧头,看见硕大的口罩出现在眼前,包得非常严实。 “东西带来了没有?” 这个男人同样带着一本《推理笔记》。 他开门见山地问,声音很是熟悉。 “你……你……”这是涂钉歌提到的接头人吗?杨娇雪依然紧紧抱住手提箱,她努力分辨那张被口罩和墨镜遮得看不见全貌的脸。终于,她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怎么是你?你就是地狱预言师?” “你是……” 接头人仿佛也听出了杨娇雪的声音。等杨娇雪摘下墨镜,接头人吃惊地喊出:“怎么是你?” 他赶紧摘下口罩和墨镜,却是柳管家。 他说:“是老爷叫我来的。” 杨娇雪愕然:“我也是老爷吩咐的,他叫我拿这个手提箱交给一个带着小说《推理笔记》的人。我没想到是你啊!” 柳管家也很吃惊:“老爷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他吩咐我去接收一个手提箱。这箱里到底有什么啊?” 提到这个,杨娇雪一脸茫然。 “手提箱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 听到这个,柳管家傻眼了。“不会吧?” “真的。不信你看。” 杨娇雪输入密码,打开之后手提箱里果然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四目相对,看得见对方变得煞白的脸庞。 事情太蹊跷了。涂钉歌何必搞这一出,让两个人在地铁上交接呢?这不是多余吗?他兴许有别的阴谋! 柳管家不笨,他想起了那天救的那名服务生。 他知道涂钉歌和那个人之间的秘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掠过他的大脑。 这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听我说!”柳管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猛地握住杨娇雪的手,“我知道孟垂旭被毒死的真相。是老爷给我钱,不让我说的。” “啊?” 当杨娇雪从柳管家处听说真相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竟是如此! 我得赶紧打电话给l先生,告诉他这个真相。 杨娇雪刚掏出手机,这时手机却发出了短信提示声。她疑惑地打开,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去死吧!地狱预言师。” 她握住手机,身体瞬间变得十分冰凉。 就在这个时候,地铁车厢忽然严重地颠簸了起来。世间的景象仿佛在一瞬间崩裂,东西的落地声、玻璃的碎裂声、人的尖叫声,口罩男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最后被嘈杂的声音所淹没了。 在那之前,杨娇雪用沾满鲜血的手在手机里写下了一条短信。 但她没有发出去,整个世界便是永远的黑暗。 第九章 高举狼牙棒告诉你,真相只有一个! 红蓝光芒再次穿梭在城市之间,陈子眇的表情依旧冷静与认真,而不一样的是,这次多了一些凝重。 ——地铁相撞了! 列车残破的身躯旁,歪斜在这个城市地下的管道内,铁皮凹成扭曲的形状,玻璃碎了一地,夹杂着血迹。大批的救援人员已经涌入地铁站里,不断有死伤者被抬出来。随后警车停在了地铁站口,白色制服的警察行动有序地进入案发现场,然后像矫捷的猎犬一般开始探查。陈子眇高挑瘦削的身影并没有闲着,他胸前的口袋中仍放着工作笔记和一支笔,随手掏出来做笔记。 看到眼前凌乱不堪的一幕,他内心一痛。这次的意外震惊了整个城市。 经初步查明,是由于调度系统出了问题,以至于两辆地铁前后相撞。某些部门天天吹嘘的领先国际的技术在鲜血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报告警官!” 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员匆匆走来。“搜救已经完毕。死伤者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这是份死者名单。” “好,我知道了。”陈子眇的声音依然冷静,狂挠头皮的动作却显示他心情沉重。 名单上的死者有十几个人,幸亏当时并非上下班高峰,不然死伤者更甚。匆忙浏览了一下上面的名字,陈子眇的视线忽然停住了。 “什么?这是……”他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名单拿近了几里面。无论站内的照明系统多么阴暗闪烁不定,他依然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名字——杨娇雪。 是同名同姓吗? 这个名字……不是涂家的那个女仆? 他皱紧了眉头,弯腰去查看那些躺在地上被白布盖住的尸体。揭开白布,在第五具尸体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死者真的是杨娇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更离奇的是,陈子眇随即发现,杨娇雪旁边的尸体是柳管家。 这两个都是涂钉歌身边的人,却葬身同一处,不是很奇怪吗? 蹲在尸体旁边,思考中的陈子眇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团阴影笼罩下来,他的汗毛顿时密密地竖了起来。一个高举着狼牙棒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回过头来,他看见沉默得可怕的赖小桑,正静静地俯视下来。 她来迟一步了。 她明明应该早点儿破了这个案子的。 昨天晚上,她接到过杨娇雪的电话。对方把涂钉歌派下来的任务和空空如也的手提箱一一告诉了她,但她当时并不放在心上,满脑子想着有关那个神秘网站所说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正在校园食堂吃午饭。别的餐桌挤得要死,她倒好,狼牙棒一搁,就没有别人敢过来。她独霸着一张可以称得上vip的大桌子,优哉游哉地啃着烤鸡翅。更悲催的是阳简安,不但连饭都没的吃,还要帮她捶肩按摩。他开始怀疑,福尔摩桑侦探社副社长这个职位,更像是免费工人、全职保姆…… 就在这时,突然电视机里播出的新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午间新闻,今天早晨十点钟市内发生了地铁意外,在繁忙的时段,一辆载满乘客的列车因为故障在站内停留在隧道内,遭尾随一辆到来的列车撞向车尾导致出轨,目前超过十人死亡,五十名乘客受伤……” 十个人死亡,地铁五号线!赖小桑如同受了个晴天霹雳,猛地从座位上腾起,她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把啃剩的鸡翅随手一扔,赖小桑挥舞着狼牙棒就从饭堂二楼的窗口跳下去。她可没把阳简安遗忘,只不过他被拽着从二楼跳下来时,真的吓尿出来了。 杨娇雪,你不要有事啊!她的心情慌乱如麻。跳上一辆出租车,把阳简安塞进去,就赶往地铁站。 而她的不祥预感成了现实。 杨娇雪死了。躺在冰冷的地上,她的音容笑貌永远定格在那张血迹斑斑的脸上。赖小桑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眼泪像一簇冰冷的火在脸颊燃烧。陈子眇默默地站了起来。他以前一直看不起的不良少女,竟然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赖小桑弯下腰,握住杨娇雪的手。她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一条短信处在待发送的状态。 尽管认识只有短短的几天,可是她却把杨娇雪当成自己很亲的朋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很难遇到这样一个人,她的遭遇和自己差不多,在茫茫人海之中,因为这样一点小小的联系,却可以很深刻地互相体会对方的心情。 赖小桑一直都没有忘记,在那天的夕阳下,对杨娇雪的承诺。然而,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她,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非要杀死那么多人才可以解决的呢? 不可原谅!她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狼牙棒仿佛将要发出正义的咆哮。 她一定要查清这件事情,就算最后,像杨娇雪这样,葬身在车下也在所不惜。杨娇雪,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死去的。 瘦高的陈子眇站在她的不远处,望着这个女孩倔强的背影,呆呆地若有所思。 “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子眇警官。” 赖小桑拿起那部沾满鲜血的手机,眼泪已干,只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 “哦?有线索了吗?” “嗯。”赖小桑的眼神,特别坚定,“现在,我要去揪出真正的凶手。” 她手里握着的那部手机,未发出的短信是这样写的——“孟垂旭没死。” 狼牙棒冰冷地指向那张苍老的脸庞。 “凶手就是你!涂钉歌!” 偌大的客厅里,赖小桑那正义的声音划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光使她身后汇聚出一个明亮的阴影。一时间没有任何声音,巨大的安静压迫着耳膜。 稍后,夸张的嘲笑声疯狂地充斥着整个空间。声音大到好像快要扭断每个人的背脊。 “哈哈,好!”涂钉歌拍起了手,白灿灿的光晃在他瘦削的脸上,看起来活像妖怪附身。 “何以见得?”涂钉歌不慌不忙地说。 “首先,先让我来解释一下第一起案件的奇怪之处。那天晚上,我们被地狱预言师邀请来这儿,中途喝葡萄酒的时候,孟垂旭突然中毒身亡了,等到密室的警报响起时,所有人都跑出了客厅外。等到再回来时,孟垂旭的尸首已经不见了。” “对呀。当时社长不是说,他的尸首被气球弄走了吗?”阳简安说道。 涂钉歌斜睨过来,灰色的瞳孔仿佛萦绕着黑漆漆的烟雾。他冷笑:“你是要否定自己之前的推理吗?” 对侦探来说,否定自己是一件奇耻大辱。 而此时,无法形容赖小桑的眼神,眼光中透出坚定与决绝,她关心的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真相。她放下狼牙棒,真真正正平静地剖析起来。 “不。孟垂旭那时候并没有死,他只是假装中毒。” “没有死?社长!可是他喝的葡萄酒里真的有毒呀!”阳简安萌萌地发问。 “这个很简单,只要事后将毒药放进去就行了。孟垂旭等我们出去以后,他马上爬起来,将毒药放进杨娇雪喝过的酒杯里,然后把那杯酒倒在他所喝的酒杯落地的地方。经检验会让人以为他喝的酒有毒。这也就是杨娇雪的酒杯里也验出毒药反应的原因。” “哦哦!是这样子的啊。”阳简安马上又问,“等一下,社长,孟垂旭为什么不把毒药放在酒瓶里?” “如果放在酒瓶里,那就是说所有人喝的酒都有毒。他就必须让所有人的酒杯都换上毒酒,一来太烦琐,二来会让人起疑,因为其他人都没有中毒,三就是他设定好要警方将注意力转移到杨娇雪身上,让她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嗯!不愧是福尔摩桑名侦探,我全明白了!”阳简安突然为自己能成为福尔摩桑的助手而感到庆幸。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阳简安想到了什么疑点,还没说出来,就被赖小桑提前知晓般说了出来:“如果你想问的是孟垂旭是怎么离开这里的,那我可以告诉你,他并没有利用气球逃走。他是堂而皇之地从我们眼皮底下离开的。他,就是地狱预言师!” 这句话说出来,空气仿佛为之一震。阳简安夸张地张着樱桃小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眨巴眨巴。而涂钉歌那张苍老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 赖小桑逼近几步,笔直的视线令涂钉歌无法躲避。“不,也可以说他只是冒充的地狱预言师,真正的地狱预言师不是他,而是你,涂钉歌。因为你拥有一件可以预见未来的神奇物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一副眼镜吧。” 听到这些话,涂钉歌的一张老脸又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歪斜着,似笑似哭。 他从未料到他的宝物居然会被人发现,这太奇怪了。本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陈淑媛,可是她已经死了。那么,面前这个不良女高中生,是如何发现的呢? 赖小桑接下来的推理,更是让涂钉歌全身冒出一层冷汗:“你和孟垂旭事先约定好了,如果他帮你办事,就会获得一笔什么奖励之类的吧。你早就知道,他觊觎你的财产很久了。于是,你就利用他帮你杀人。在杀人之前,你很奇妙地设下了一个障眼法,让大家都以为孟垂旭已经被毒死了,这样一来,已经“不在人间”的他要动手就更加方便,而且不会引起怀疑。为了完成这一步,你事先虚拟出一个地狱预言师的人物来。平时这个人物都是由孟垂旭在扮演。你事先预见了隐形人的到来,于是故意邀请我们去聚会,到时候你就在角落处放置了一个假人,并且利用光线的昏暗使人难以分辨。我们当时只看到一个全身穿黑袍的人,一动不动,只听到它的声音,实际上那只是事先录好的声音,由播放器播放出来而已。” 分析到这里,阳简安突然问道:“不对呀社长,当时我们是听到大家和地狱预言师有问有答的,就像真的有人在对话呢。而且,你不也跟它说话了吗?” “是的。我记得当时地狱预言师说的是,‘今天邀请大家来,是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跟你们说。’而我问的是‘是什么?’,其实就算我不问出口,也会有人这样问。这种台词才是这个诡计的高明之处,它让我们以为在跟真人说话,其实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被它牵着鼻子走,而且涂钉歌手里拿着遥控器,他能控制声音的播放,这样不会出现人家还没问他就事先说出来的尴尬场面。” “原来是这样啊。咦?那么,气球运走的那个不是尸体,而是假人了?”阳简安问。赖小桑却摇了摇头:“不,如果想要使用更方便的方法,那只要让假人成为气球就行了。也就是说在做成人形的氢气球外面穿上和孟垂旭同样的衣服,再在外面套一件宽松的黑袍,然后将它绑定在椅子上。等到我们离开客厅,孟垂旭就马上穿上黑袍,将同样衣服的气球假人解开,牵到天窗位置,放开就可以了。之后他就大摇大摆地假装成地狱预言师,出现在我们面前。整个过程,只用不到一分钟就能完成。” “完成了装死这出戏后,孟垂旭就直接去陈淑媛的家里潜伏,等她回来便动手杀人。然后跳下预见好的货车。杀死张梓茵也是这样,他一早知道她会经过那里,只要等候在窗口就行了。” “可是,涂钉歌为什么要杀死柳管家和杨娇雪?” 阳简安提出的问题,正是破案的关键。赖小桑展示出了杨娇雪手机里的那条短信。 “很显然,他们当中有人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涂钉歌不得不杀人灭口。可你没有想到吧,杨娇雪在死之前,把真相写了出来!” 涂钉歌的脸微微抽搐,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僵硬。 赖小桑继续她的推理:“涂钉歌预见了地铁出轨,所以故意安排柳管家和杨娇雪在地铁上交易。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都是他安排的!” 在涂钉歌渐渐消失的笑容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不良少女戳中了所有案件的要点,难以和平时撒泼耍赖的她联系在一起……除了那支夸张的狼牙棒。 “说得好……”涂钉歌拿出手帕淡定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他抬起白发苍苍的头,忽然发出一阵奸诈的大笑:“呵,哈,呵呵哈哈哈……老朽果然没有请错人,赖小桑你果真如眼镜预见的那样,是个名副其实的侦探啊!不错,凶手就是我!老朽不得不佩服你的推理!”他不怒反笑,眼神鹰一样地盯住赖小桑。 “那就麻烦跟我回局里一趟。” 陈子眇掏出手铐想走上前,涂钉歌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依然在冷笑。 “想抓我?恐怕你做不到。凡事要讲求证据,你说我有能预见未来的眼镜,利用预见来杀人,请问这种证据会有人相信吗?”涂钉歌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阴恻恻地扯着嘴角。“告诉你们也无妨,我这可是完美杀人计划。孟垂旭那家伙早就觊觎我的身家财产了。于是我答应他,如果帮我杀人,我就给他一千万美元。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为什么要杀张梓茵?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以为我不知道?至于陈淑媛,她知道的太多了,当然,她的密友也是我杀的。柳管家嘛,他知道孟垂旭没死,自然不能留在这个世上。最后是杨娇雪,这个丫头以为我不知道她靠近我的目的。哼,想取回属于她爸爸的宝物?没门!宝物是我的!谁也拿不走!呵哈哈哈哈!” 涂钉歌环顾着客厅里所有的人,目光冷若冰霜。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副残牙,卑鄙无耻的性情表露无遗。 “你已经用宝物获得那么多金钱,何必还要为它而杀人?”阳简安做出鄙视的斜眼。 “为什么?因为我这双腿!”涂钉歌说到激动处,突然一拍大腿。那双腿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知觉。他看着众人,双眼通红。“你们以为宝物是百利无一害的吗?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不错,拥有了宝物就相当于拥有了它的力量。只不过它也可能让你付出比生命还宝贵的代价。而我这双腿……使用宝物之后,我发现双腿越来越不灵活,开始我还以为是小毛病,请来许多名医诊疗也得不出结论,直到它完全瘫了,我才明白,这是宝物夺走的。使用它就必须付出代价。” “那么,你的腿……”阳简安将目光转到涂钉歌那双废腿上。他明白了,对使用宝物的人来说,这是一场交易。你若想获得宝物的力量,就必须牺牲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而涂钉歌,则废了双腿。 “告诉你们,这是我用双腿换来的宝物,谁也夺不走!” 怒不可遏的赖小桑推了推陈子眇:“警察先生,还不快去把他抓起来?” “抱歉……”陈子眇面露难色,“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如果说他能预见未来,法官也不会采纳这样的证词啊。” “开什么玩笑!他明明就是凶手呀!难道就让他这样逍遥法外吗!”明知道犯人是谁,却束手无策。赖小桑从未心情如此糟糕。她按捺不住,挥舞起狼牙棒,“王八蛋!给我去死!” “社长,别冲动,别冲动!”阳简安死死抱住赖小桑的腰,但他弱质纤纤的身体反而被拖在地上滑行。赖小桑怒吼着冲向坐在轮椅上的涂钉歌,直到她的面前顶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别乱来。”陈子眇挡在了跟前,他并非维护涂钉歌,反而他是想保护赖小桑。如果她伤人了,那她会被关进牢里。“你别忘了,警察是应该维持正义的!” “我当然会维持正义!”陈子眇大声说道,“但是,我们要依法行事!” “哼!法律能惩治这个坏人吗?” “……这个……”陈子眇一时语塞。 是的,有时候,法律只是一把无法出鞘的利剑。 “请你别冲动。”陈子眇目光恳求地看着赖小桑,她终于放下了狼牙棒。而涂钉歌则放肆狂笑。 “嘿嘿嘿!法律,在我眼里就是个屁!你们别假装什么正义的使者了,这个世界上,有钱有势才是真道理!” “给我闭嘴!”陈子眇转身暴喝,“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亲手逮捕你!” “恭候大驾,哈哈哈!” 大厅中回荡着涂钉歌邪恶的笑声,他扔下这群人,推着轮椅前往密室。 墙上的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涂钉歌非常喜欢这个声音。现在所有人都被他除掉了,包括躺在冰柜里的这具尸体。 涂钉歌盯着冰柜,整张老脸融解在浓重的邪意中。 他才是最后的赢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但现在不能放松警惕,还剩那个神秘的隐形人,他目的就是来夺这件未来之镜。 绝对不能让他夺走! 涂钉歌打开抽屉,放心地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真正的未来之镜。戴上去,就能预见未来。他将眼镜戴起来。透过镜片看出去,密室里的桌椅摆设没有变化,接着瞳孔里的画面如同幻化般发生奇妙的扭曲,如一潭搅乱的湖水又慢慢归于平静。笑容忽然僵在嘴边。 他看见了一个白色的房间。一片白色中,少年的身影缓缓踱出。 他之前在未来之镜中见过几次这一幕奇怪的影像,房间里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黑少年,这时却蓦然转过身来!仿佛注意到有人在偷窥着自己,黑少年像湖面的倒影一样虚无缥缈地笑起来。那种笑,无法用任何唯美或者诡异的词来形容。 突然而至的寒意,将涂钉歌紧紧包围。他突然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口干舌燥,胸腔就要炸开似的,与此同时,还感到一阵寒战从脊梁骨向全身的毛孔捕风捉影地扩散。 这不像是预见,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异次元世界的人! 只见黑少年站起身来,逆着光站成一种模糊而氤氲的姿势。他的脸被阴影覆盖,慢慢地走过来,仿佛对准涂钉歌的方向,走过来。随着角度的变化,幽白的光线突然又闪出那张冰冷的脸与堆满了黑暗的眼眸,一瞬间竟全融化在邪笑中。 去死吧——他的嘴巴无声地动了动,没有说出一个字,但涂钉歌却俨然听到了如此寒冷彻骨的审判词。 “不不!不!”他惊恐地跌下了轮椅。“不,不要过来!” 未来之镜跌落一旁,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才所看到的的一切,就像幻觉。 涂钉歌坐在地上,额头被冷汗覆盖。 那个黑少年,到底是谁? 事后分析,赖小桑还觉得有个地方不明白。 孟垂旭去了哪里?她原本推断他可能是被涂钉歌杀人灭口了。 但她没有想到,事情在第二天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这天,涂氏集团召开了一个董事局会议,作为大股东的涂钉歌在会议上宣布,他年事已高,决定安享晚年,现将他所有的物业和公司股份都转给他唯一的亲人孟垂旭。从今天开始,孟垂旭将代替他,成为涂氏集团董事长。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集团高层和公司股东无一不瞠目结舌。他们在底下悄悄议论。这时,涂钉歌打开了视频通讯。 显示器里出现了孟垂旭的脸。 “舅舅,你不能这样做。”他知道这个惊人的决定后,好言相劝,“涂氏集团是你一手创建起来的。我何德何能,能挑起如此重的担子呢?再说,公司的人不会服我的。” “我做的决定,就不会再改。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带领涂氏集团取得更大的辉煌。至于公司里的人,他们怎么敢违抗你这个最高领导人的旨意,对吧?”涂钉歌说着,一双犀利的眼睛横扫全场,没有人敢吱声。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对孟垂旭的支持。 一番推却盛让之下,孟垂旭表现得很勉强地接受了。 得知这个会议的决定,赖小桑等人完全蒙了。 涂钉歌怎么可能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孟垂旭? 他这么一个视财如命的人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那么,背后有什么内幕呢?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和小楼密室里那具躺在冰柜里的尸体有关。 而冰柜面前,此时正站着一个人。 l先生站在密室中,看着尸体,一切都明白了。 涂氏大厦屹立在这座繁嚣都市中心,年轻男人站在最高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傲然俯视着大地。 太阳在大厦边缘淌下软绵绵的光芒,蓝天离得很近,云朵近在眼前,寂静地蔓延。男人推了推金边眼镜,轻笑。 他来了。 “你好,隐形人。”年轻男人头也不回。 l先生吃了一惊。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入这个办公室,没想到还是被察觉了。 可能是未来之镜显示了他的到来。 “把它交出来。”l先生说,“或许我会放过你。” “真是谢谢你的仁慈。只可惜,我不需要。” 年轻男人转过身,房间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但,这只是视觉上的。男人知道,隐形人就在这里。他戴着的金边眼镜可以预见到未来。 l先生变换位置。“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孟垂旭!” “这是在威胁吗?”孟垂旭推推金边眼镜,大笑两声,“即便让你知道又如何。你是打算去警局告发我吗?” “不,我会杀死你。”l先生语气阴邪。但孟垂旭不为所动。 “真可惜,我早就预见到了结果。你会被我打败的。” 未来是不可能被改变的。所以孟垂旭胸有成竹,因为他看到的未来显示他将打败隐形人。 他直接朝门口走出去:“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走吧,我们去楼顶一决胜负。” l先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再上两层就是楼顶了。 宽阔的地方,风疾,天蓝,四周是城市的风景。 孟垂旭走到楼顶中间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指指佩戴的金边眼镜。“这是我从涂老头那里夺过来的,我把它换了镜框,是不是很帅气?” “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吧。”l先生冷道,“你连亲舅舅也杀死,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在小楼密室看到了,冰柜里的那具尸体正是涂钉歌。 “这有什么?”孟垂旭耸耸肩,“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我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你以为他真的会给我一千万美元去杀人?我没那么天真。涂钉歌的脾性我太了解了,我帮他杀人之后,他一定不会让我活着。因为我知道太多秘密了。既然如此,我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l先生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杀死他的?” “杀死陈淑媛的当晚。”孟垂旭笑道,像是在回忆一件很开心的事情,“那老头子,死了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也万幸,未来之镜没有预见到我的阴谋。要不然,站在这里的人就不是我了。” “不对呀。”l先生说,“如果你是在那时候杀死涂钉歌的,那么之后出现的那个涂钉歌是谁……莫非是你假扮的?” “你很聪明。”孟垂旭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这是我特地去美国请人制作的,跟涂钉歌那老头子一模一样的面具。我早就打算杀死他然后冒充他的身份,把他名下的财产都转给我,为此,我还暗中模仿他很久。于是在涂钉歌买通我去杀人的时候,我决定将计就计,杀了他取而代之。结果呢,没有人认出我这个假冒货来。在董事局会议上,我只是略施小计,用事先录好的视频演了一出禅位的好戏。嘿嘿。我的计划很成功!” l先生感叹:“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嘿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也别装高贵,不然你也不会来抢未来之镜了。” “我的目的你无须知道。你以为拥有的是宝物吗?不,它会带给你死亡。” 孟垂旭冷笑:“在此之前,我先让你死。” 笑声刚落,突然一阵拳风袭来。孟垂旭早就预见到了,往边上一躲,同时一个扫堂腿,把身后的l先生扫到在地。待他再往地上一踢,却踢了个空,l先生躲开了。 这浑蛋!l先生感到形势不妙。虽然自己穿着隐形之衣,但孟垂旭好像能预见他的动作似的,顺利地躲开他的攻击。更糟糕的是,孟垂旭的身手出乎意料地厉害。 “忘了告诉你。”这时,孟垂旭笑着擦擦鼻子,“我学过散打,曾经参加过全国比赛。就你?我还不放在眼里。come on!快来找死!” 真失策。 l先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打算以静制动,但孟垂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朝他所在的方向一个侧踢。若不是l先生躲开得及时,他估计会被踢断肋骨。 奇怪,就算未来之镜能预知未来,也不可能看得到他的位置吧。而且在打斗中即使预见了也很难做出反应才对! l先生没有思考的机会,孟垂旭又咄咄逼人地攻过来了。他腹部中了一拳,退后好几步,就在他捂住肚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些奇怪的色彩。是荧光粉!难道是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如果孟垂旭事先在门把上涂上荧光粉,那他打开门就会沾到。 这就是孟垂旭能看见他的位置的原因。 l先生感到被摆了一道,有点儿恼羞成怒,但他来不及抹掉手上的荧光粉,脑侧直接被踢了一脚,他顿时眼冒金星地倒在地上。孟垂旭如猛虎下山,扑过来压在他身上,“终于抓到你了!”孟垂旭奸笑着,一顿暴风雨般的拳头劈头盖脸地落下,l先生有如拳击台上打输的选手被揍得满脸是血,一点儿反抗也做不出来。 “我说了,我会打败你的。未来之镜不会出错。”孟垂旭吊高眼角,陷入疯狂的兴奋中,“你的隐形衣也归我了!我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我就像神一样!” 他抓住l先生的衣服,就要扒下来。 突然—— 他猛地回头,战栗得无法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楼顶上站着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少年。 “你……你……” 孟垂旭看着黑衣服少年,“哇”地大叫退后。这个少年,跟未来之镜里的黑少年很像。 “把未来之镜还给我。”黑衣服少年伸出手,双眼蕴满死寂般的寒冷。 他就像死神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孟垂旭看到未来之镜里显示出了几分钟后的未来。那是他打败隐形人之后的事情。原来,他将死在这个黑衣服少年的手里! “不要!不要!” 孟垂旭陷于恐慌中,大喊大叫,舌头都被咬出血了,但正如他所说,未来之镜显示的未来,不可更改。 他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话,脖子便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死死地掐住。 那是一种宛如死神般强大的力量。 “啊!”孟垂旭试图努力挣脱这如钳子一般的双手。“救命啊……咳咳……救我……咳咳咳咳咳!” 可是,没有人来。 黑衣服少年站在那边,手举着,凭空将孟垂旭提到半空,然后一折。 咔嚓—— 颈骨断了,无力的脑袋歪向一边。 黑衣服少年冷冷看向别处。 l先生已经逃了。 他走过去,慢慢弯腰捡起孟垂旭戴着的眼镜…… 孟垂旭被发现是三十分钟后。 赖小桑和陈子眇带着警方来到时,他的尸体躺在楼顶中间,脖子被扭成了一百八十度,双目无神,如同一只被丢弃的扯线木偶。 他所依恋的财富和权力,早已变成了过眼云烟。 他死了。无人知晓他在最后时刻经历了什么。 陈子眇弯下腰,捡起歪歪斜斜挂在孟垂旭鼻梁上的那副金边眼镜。警方已经在小楼密室发现了涂钉歌的尸体,在赖小桑的推理下,真相早已大白。 显然,未来之镜已经落到孟垂旭的手里。难道这副眼镜就是传说中的宝物? 陈子眇毫不犹豫戴了上去,这个动作令赖小桑和阳简安顿时十分紧张。 “怎么样,看见了什么?” 听说这眼镜可以预见未来呢! 但这些人还不知道,这物件的力量并不是随时都能使出来。于是,陈子眇困惑地把它取下,并朝赖小桑她们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会吧。” 赖小桑也抢过眼镜一戴。镜片里显示的画面只稍稍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出现在眼前的仍然是那个超级无敌小妖孽阳简安的萌脸。 “难道,这副眼镜也是伪造的?还是从头到尾,预见力量都只是个谎言。” 她想不明白。 陈子眇把眼镜妥善地放进盒子里。“不管怎么样,这件也是证物。我得带回局里。”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死去的孟垂旭。 丑恶的人啊,不管拥有多少财富,最终也只化成一堆黄土。 警车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呼啸而过。 陈子眇坐在前头,而赖小桑和阳简安坐在后面,他顺便送他们回学校。一路上,赖小桑都一言不发,似乎仍在思考着什么。 案件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圆满解决了,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但,最终仍有一个疑问——孟垂旭是谁杀死的。难道是那个隐形人? 很显然,他是冲宝物而来的。 可是为什么那副眼镜又发挥不了预见的力量呢?这一点始终困惑着赖小桑,她叹气转了转头,视线正好落在旁边的阳简安身上。他也转过头,美丽的大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卖萌。 “怎么了?社长?” “没事啊。” “不,一定有事的。你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不会是……”阳简安自作多情,竟然惊呼,“社长,你……你暗恋我吗?” “暗恋你个头!”赖小桑一拳挥过去,直接把他的脸扁在车窗玻璃上。 就在这时,警车突然猛刹车,可怜的阳简安又被直接摔到前座去。 “怎么了?”赖小桑望向前面,只见一辆蓝色面包车把警车拦住了。看起来,似乎是个小小的交通意外,但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无数的子弹击个粉碎。 一群戴面罩,活像恐怖分子的人打开车门跑下来,不由分说,挺着ak47就猛扫一顿。 “快趴下!” 幸好陈子眇反应极快,大吼一声,同时趴在方向盘上,踩动油门,让车子飞快地后退。“嘟嘟嘟”地子弹呼啸着飞来,脆弱的车窗顿时碎落,车前盖也被打得弹了起来,直冒出阵阵黑烟。可怜的阳简安窝在前座座位下,真实地体验了一番《让子弹飞》的感觉是多么惊险刺激。 苍天哪,大地啊!我不想死!他双手合十地祈祷。不管他是多么打不死的小安子,吃一颗子弹,那还是会挂的。 由于看不见路面情况,警车后退时撞到后面路基而停下来。 “快下车!” 容不得丝毫犹豫,陈子眇一边掏出手枪还击,一边打开车门,顺便把另一边座位上的阳简安给踹下去。赖小桑是个照顾下属的好上司,她翻滚下车,一把将阳简安扛在背上就跑。 “社长!社长!快放我下来!”阳简安大叫。 “怎么可以呢!”赖小桑义正词严,“小安子,决不能扔下你一个人!” “社长,求求你了,快放我下来吧。” “不行不行!”赖小桑是不会丢弃同伴的好孩子,她硬背着阳简安到安全的地方,才把他放下来。阳简安痛哭流涕,赖小桑拍拍他的肩膀。 “小安子,你用不着这么感动。身为社长,照顾下属是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说得多么好听!阳简安紧紧握住她的手,“社长,我想说的是,你是打算把我背在后面挡子弹的吧……” “不可能!”赖小桑吐吐舌头。她发毒誓,她真的没有把他当作防弹衣的想法! “算了……”阳简安已经做好了随时成为炮灰的心理准备。 “你们没事吧。” 这时,陈子眇猫着身沿着路基蹿过来,他回头看了看那群凶悍的恐怖分子。他们似乎对这三个逃跑的人不感兴趣,而是直接跑到警车里,搜出那个装着眼镜的盒子。他们的目标,就是这副眼镜。 “别让他们抢走眼镜!”赖小桑情急之下,一把抓起身边的重物眼看就要扔出去,但被陈子眇阻止了。“别冲动,他们火力太猛。我们斗不过。” “说得也对。”赖小桑想想,只好放下重物。 幸亏她没扔出去,不然,“重物”阳简安又将成为受害者。他挣扎着爬开,他再也不要跟这个没心没肺的社长在一起了。 眼看恐怖分子抢走眼镜,赖小桑等人却无计可施,就在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正匆忙跑回面包车的那几名恐怖分子突然像受到了重击,一个个毫无征兆地被打倒,而眼镜盒子竟凭空升起,随即消失在空气中。 “是隐形人!”赖小桑脱口而出。 直到见证了这一幕,她才真正相信隐形人是真的存在的。 而他的目标,显然也是那副神奇的眼镜。 倒在地上的恐怖分子很快爬起来,他们茫然地面面相觑数秒钟,似乎没回过神来。但蓦然一声枪响划破了城市的上空。 似乎有狙击手在那边的高楼楼顶一直观察着这一切。随着枪响,那边的空气中突然喷溅出几滴鲜红的血液来,并且一路滴落地面。 隐形人中枪了,他没躲过狙击手的热能检测器。 但这一枪并不致命。 顺着马路的血迹很快断了。恐怖分子们也不恋战,在警车呼啸赶来之前,他们纷纷钻上了面包车,消失在城市的车流中。 第一件神奇的物品——眼镜,就此消失在众人眼前。 它成了隐形人的囊中之物。不过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的楼顶上,黑衣少年拿起眼镜,吸食了其全部的预言能力。现在,它只是一个普通的眼镜罢了。 赖小桑站在一片狼藉的马路上,不言不语,夕暮的霞光厚厚地折叠在她凝重的脸上。 她知道,一个巨大的阴谋已经在她面前展开。 她和阳简安将顺着黑寂的道路,艰难地走下去。 或许,从此再也见不到光明。 一个人坐在大厦最高层的办公室里,俯视着玻璃窗外繁华的城市。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经过允许后,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向冷漠坐在办公椅上的人汇报:“计划失败了,l先生中途杀了出来,抢走了眼镜。虽然我们事先安排了狙击手,但还是被他顺利逃脱了。” “哦。我知道了。”办公椅里的男人懒懒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意外情况。冷冷的笑意凝聚在他的嘴角。“放心,就算l先生拿到所有的物品,他最终也得落入我的手里。因为,我拥有maya!” 男人一张邪恶的脸被阳光的暮光映红。突然间,办公室的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哈哈!我可爱的宝贝终于来了!” 男人惊喜地双手一拍掌,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同时,房门打开,另一个白色制服人走了进来,身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maya,我亲爱的宝贝!”男人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走出去,蹲下仔细观察着小男孩,像打量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只是站在他面前小男孩如同失去了灵魂,两目无神,每一个动作都像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对观赏着自己的男人没露出一点儿表情。 偏偏这,就是男人想得到的效果。 “maya,知道吗,我是你爸爸!”男人抱着小男孩,轻轻地说。 路。 好长,好宽,好熟悉的路,赖小桑加快脚步地前进着,她抬头望望天空,知道天就要黑了。 必须快点儿回家,她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并加快了脚步。 只是黑暗终于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只剩下让人恐慌的空旷。 “啪嗒”一声水声,赖小桑的书落进了水里,她匆忙地弯腰去捡,忽然脚一滑,“哗啦啦”地滑进了湖水中。 “救命啊,”她疯狂地拍打着,看到杨娇雪和阳简安从远处走来,“救我,”赖小桑大声呼喊,“快来啦,我啊。” 可是他们并没有动弹,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她挣扎。最后,赖小桑再也没有力气了,她慢慢地沉入湖中,一张张鬼脸猛然浮现出来,连杨娇雪和阳简安的脸,也变得和吞没自己的鬼脸一模一样…… “哇啊!”赖小桑猛然地从床上弹起来,眼前蓦然从梦中的黑暗转化成清晨的光明。“唉?原来是个梦。” 她擦擦满头的冷汗。等适应了这美好的清晨以后,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抬手去遮挡窗外太阳熙暖的光辉,它还是那样东起西落,明媚可人。而自己,除了头发乱一些,似乎也和之前的自己没有什么差别。 案件结束了,一切都暂时归于平静,浑浑噩噩的,就像梦一样。 而她多么希望这一切真的是梦,从来没有那样一些人出现又死去,从来没有谁把自己认成名侦探少女。 只是,这没法是一个梦。 这个噩梦,还将继续下去。 番外 青春,只是一道方程式。 总是这样一番唯美的剪影画面。 存在于梦境里。 阳光折叠在每一张孤独而青春的脸庞上,空气中散发着诗一样的香气。爬满藤蔓的围墙边,黑衣少年靠着少女,少女靠着白衣少女,他们站成一片模糊而氤氲的姿势,缓慢地渗透进一帧黑白照片里。 耳边响起谁忧伤的歌声。谁幽幽地唱着:“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梦渐醒了。 阳简安睁开眼,早晨的阳光抹在眼皮,淡淡轻轻的暖。他坐起来,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既温暖又冰冷的房间。书桌上摆着凌乱的书籍,某位作家的小说,翻开一半,被阳台的风吹乱了页码。墙上挂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时钟推动着时间缓慢前进,再过去一点,一位明星在海报里帅气地笑。 唱过了《我的歌声里》,楼上住户的音响开始换上《老男孩》。同样的青春,同样淡淡的忧伤,阳简安想,楼上那可能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人,因为老去,而悲伤。 他从床上爬起来。该吃早饭上学了。 “起来了吗?”客厅里,一位和蔼的妇女对他说。这是他的妈妈,至少,他是这样记得的。 “快点洗脸,不然会迟到的。”另一个男人略显严肃,戴着眼镜看报纸,望过来一眼。 “知道了。” 和所有的学生一样,年少时,总少不了父母那烦人的唠叨。阳简安走进卫生间,站在洗漱池前呆了几秒钟。面前摆着三根牙刷。他竟记不起,哪根属于自己。得健忘症了吗?阳简安挠了挠头,他的记性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好。 刷牙刷到一半,妈妈走了进来。 “呀!拿错牙刷了!这根才是你的!”妈妈拿起另一根蓝色牙刷。阳简安含着白色牙膏沫,一脸尴尬。 “你这傻孩子,记性怎么那么差?昨天也是这样子。上学连校徽都忘了带。” 有这么一回事吗?昨天的事,他竟也忘记了。阳简安敲了敲脑袋。他这是怎么了,感觉一切似真又似假。好像在做梦一样。 吃完早饭,阳简安总算没落下书包。走出房门,他看到,门前长满爬山虎的围墙边,梦中的黑衣少年和少女,对他微微地笑。 “嗨,早上好!” “早上好。梓诺。” 他向黑衣少年走过去。黑衣少年叫梓诺,他最好的朋友。这他还是记得的。 “你今天早饭吃的是豆浆和油条!对不对!”少女说道。 她叫萧铭瑜。和梦境中的稍稍有些不同,她的眼睛看不见,手里拿着一支拐杖。好像,从很久开始,她便失明了。因为失明,所以她的鼻子比一般人更灵敏。每天早上都喜欢猜他吃的是什么。 “喂!阳简安,背我!” “啊……” “啊什么。”萧铭瑜拿起拐杖胡乱敲了几下,没敲中人。“你不懂得帮助弱小吗?我可是失明人士!你的爱心呢,快找找是不是丢了!” “还在呢……”阳简安乖乖蹲下去。 “来吧。” 一如既往,萧铭瑜爬上了他的背。这种感觉,那么熟悉。 “走咧!驾驾驾!” 得寸进尺的女生,居然用拐杖抽他的小屁屁。 “拜托!我不是马!”他略作抗议。 “我又没把你当马!我把你当驴而已!”她理直气壮。 差点,把喝下去的豆浆都喷了出来。不过,已经习惯了。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全世界的失明人士中,估计她是最嚣张的一个。明明电影里的盲女都弱质纤纤,动不动就小家碧玉,惹人怜爱。只有她,小家碧玉的脸,却大山老虎的性格。 一旁,梓诺在笑。 “早上好!”居委会主任赖大叔骑着一辆永久牌老单车经过,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这是要去上学吗?你们三人感情真好!”赖大叔脸上有羡慕的表情。 三个人相视,微笑。 这样温暖,这样有爱的青春友谊啊。 晨光涌进的街道,剪下三缕紧紧依偎的背影,框在名为时光的记忆中。 他们相偕着走出街口。而那边,赖大叔忽然刹住了单车,他回过头,推推那副老花眼镜看着那三个人,拿出一本记事本,在上面记录下这样一段字—— “cr103,cr107,cr110,尚未苏醒。” 写完后,赖大叔合上本子,骑着单车,沿着这条陈旧的街上穿行。 他看到,阳简安的父母站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这条街叫凤凰街。它太旧了。街道两边耸立的楼房摇摇欲坠,带有民国风格的建筑物,在岁月中沉沦。这里住了太多低层小人物。卖臭豆腐的,做裁缝的,最出色的只能算街头的萧家,男人跑去非洲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前几年新装修房子,在一大堆旧楼里鹤立鸡群。 萧家以前很穷的。他家的女儿小时候得了眼疾,没有钱治,从小就看不见东西。凤凰街上的小孩子追着她疯叫:“瞎子!瞎子!”,她也毫不客气,用手上的拐杖就乱打一通。被打中的那个小孩哭了很久。其实他根本没有骂她瞎子,只是帮妈妈打酱油,路过此地而已。 领头骂人的,是一个叫梓诺的小孩。 被打的,叫阳简安。 打人的,叫萧铭瑜。 也不知道后来,这三个小屁孩怎么会成为了好朋友。长大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外面的世界如万花筒变化万千,只有这条蜗居在城市中的凤凰街依旧如故。人依然那么多,那么吵。唯一变的只是老了的容颜。 也不知道后来,萧家糊里糊涂就从凤凰街最穷的人家变成了最富的人家。对有钱人,人们总是抱着嫉妒的心理,编造出各种损人的看法。有的说,萧家男人在外面做不干净的生意;有的说,萧家男人有个远房亲戚死了,留了一笔遗产,靠死人发财;比较准确的说法是萧家男人去非洲淘金,发达了。 这是萧铭瑜亲口跟梓诺和阳简安说的,所以,他们很相信。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铭瑜正站在自家新装修的房子前。新居入伙,家里来了不少人道贺。萧铭瑜从家里拿出两个大鸡腿,一人给一只,他们就坐在旁边的榕树下一边啃一边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 后来,阳简安看到萧家男人牵着一个半老徐娘走出来的时候,他不识趣地问了一句:“那是谁?”刚说完,他啃了一半的鸡腿就被萧铭瑜一掌拍飞了。鸡腿掉在地上,隔壁家的旺财飞快地窜过来,在阳简安目瞪口呆之际便叼着鸡腿,耀武扬威地摇着尾巴跑掉了。 阳简安不该问的。那是萧家男人新找的女人。也就是萧铭瑜的继母。 但凡继母都是不好的。看电视滥情剧都知道,继母一般是虐待子女,谋夺家产。这个女人也不例外。好几次上学,阳简安都能看到萧铭瑜手上新添的伤痕。她趴在他的背上,怒气难平:“那女人!总有一天看我怎么收拾她!” 生气起来,竟张口就咬。可怜的阳简安,痛得嗷嗷叫。而她,则在他的背上乐得哈哈大笑。如果她能开心起来,多咬几口他也是愿意的。 这是阳简安所记得的事情。想起来,就像很久之前发生的,那么遥远,那么模糊。就像漂浮在脑海里的,一场虚梦。 从凤凰街不远的路口,可以乘坐公交车直接到学校。 每次等公交车,梓诺从不东张西望。他只是安静地靠着站牌,等那一路车慢慢地到来。阳简安知道,这个男生在顾忌什么。在公交站牌的后面,路口的一排小吃店里。其中一家卖早餐面包的,就有梓诺的母亲。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却老如六十岁。她每天贪早摸黑,守着她那个小店。每遇到上学的学生,她会大喊:“茶叶蛋,饺子,馒头,豆浆咧!”。她试图笑,然而笑得很沧桑。梓诺不喜欢这样的笑容。他认为他的母亲应该是那种举手投足间充满贵气的女人,而不是困在这样的小店,这样旧的街。 梓诺从一生下来就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他没有父亲。母亲也从不跟他谈起这件事。 每当坐上公车,阳简安看到梓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些小店,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他记得,梓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代表,梓诺想要放弃,现在所拥有的青春。 那天晚上,梓诺的母亲从小店下班。夜很黑,她走在漆黑的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走着走着,她加快了速度。心脏也跳得急促。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那串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如影随形。 是谁?女人紧张起来,额头渗出冷汗。她穿着高跟鞋,跑起来。前面不远就是凤凰街。那里有个保安亭。她跑向那里,路灯映出她的影子,以及后面另一道紧随的影子。 保安亭就在眼前,女人放缓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看到人,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只觉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保安,有人跟踪我!”她跑进保安亭急匆匆喊道。值班的保安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觉。女人有点恼火,推他,“喂,快醒醒。” 她一推,那个保安就直直从椅子上倒了下去。保安喝的那杯放了安眠药的茶,还静静地放在桌面上散发着余温。 天啊……女人仿佛听见黑暗中传来阴笑。她拔腿就跑。但劣质的高跟鞋刚跑进幽暗的巷子没多久,鞋跟便断了。女人脚一扭,重重跌倒在地上,下巴都磕破了。她托着肿胀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但,就在那时,她蓦然抬起头。 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像魔鬼一样冷视着她。 女人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那人的裤脚。 “你终于想起来了。”女人仰头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 它静静看着这个女人,脸颊冷若冰霜。“是的。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将成为这次游戏的胜利者。” 女人那张痛苦扭曲的脸,看不出是欣慰还是绝望。她最终慢慢滑到地上,被那一层厚厚的冰冷覆盖。 那天,梓诺的母亲消失了。没有人发现她的踪影。也没有人关心她的去向。 这般无声无息,像从来没有过她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只有梓诺仍每天与阳简安以及萧铭瑜一起上学放学,一切如旧。 居委会赖大叔仍然每天跟他们打招呼,拿出笔在笔记本上作着奇怪的记录。 ——“cr107第一个苏醒。能力待测。” ——“cr102已失败,回收。能力为镜面。” 早晨的学校生活,千篇一律——先做早操然后回教室早读。 这趟公车有点慢了。阳简安他们刚进校门口便遇上涌向操场的人流。人太多,说话声夹杂着密集的脚步声,如一场轰轰烈烈的水流。阳简安循着自己班的位置走去。走着,他被后面的人撞到了肩膀,往前跌了几步。 站稳之后,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撞到他的男生带着歉意微笑。“不好意思。” “没关系。” “啊。你的衣服划破了。”对方好心提醒。 阳简安低头查看了一下。果然,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白色衬衫划破了一道口子。那状况,象是被人用刀划破的。阳简安想起,刚才他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森然的寒意。 又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在做广播体操时,那来路不明的寒意再次袭来。 有人在盯着自己! 阳简安乱了做操的节奏,他抬头四望。只是他没发现,那道邪恶的视线迅速地藏了下去。很快,老师走了过来。“阳简安,认真点做早操。” “嗯……对不起……” 视线重新回到前方的领操员,凌乱的动作稍稍做了调整便回归于一致。阳简安仍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他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么会有人想对他不利呢? 是的。一定是错觉。 然而,二十分钟后,阳简安差点丧命了。 一条毒蛇盘踞在课桌的抽屉里。做完早操回来的他刚想打开抽屉拿出英语书早读,他的呼吸顿时凝住了。全身的毛孔蓦地张开,离开体内的汗珠迅速流失了体温。抽屉里,一双阴鹜的黑色瞳仁湿漉漉地注视着他。 整个空间突然就静下来。听觉里一片干涸,只有咝咝的声音,笼罩着自己。 “蛇!眼镜蛇!” 靠近自己的地方,率先响起了尖叫声。以这儿为中心点,附近的同学通通退后一大段距离,惶惶恐地盯着从抽屉里探出头来的毒蛇。 “阳简安,快跑啊!”有人担心地大声提醒道。 因为阳简安像中了定身咒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并非不想逃跑,而是腿吓软了,拼命哆嗦,却使不出一点力气拔出来。他的恐惧到了极点。那条眼镜蛇从抽屉里爬了出来,并未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而是盘踞在课桌上,竖起一颗硕大的脑袋,蛇信不断地吐出来。空气里全是危险的味道。 这是眼镜蛇发动袭击前的姿势。阳简安看过动物世界纪录片,知道眼镜蛇一旦展开眼镜一样的形状,那证明它随时发动攻击。这时,学校领导和老师也赶了过来。他们全都手足无措。谁又会想到,位于市中心的学校里会出现这种危险的生物! 现场的每个人都紧绷着呼吸。阳简安不敢动,眼镜蛇也没动。那一幅人蛇对峙的画面,简直可以登上美国地理杂志的封面。但谁都知道,这样子下去,阳简安凶多吉少。 我可不想死。阳简安咽了一口口水。他刚想将目光移到别处,就在此时——眼镜蛇猛地将脑袋刺向前,血盆大口中伸出两颗尖尖的毒牙。完了!那是阳简安当时唯一的念头,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以至于只看到寒光一闪,凉凉而腥臭的液体喷到了他的脸上。 那不是毒液,而是蛇血。其他人都看得十分清楚。一把刀子准确而凌厉地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在眼镜蛇即将扑到阳简安身上时,它唰地切断了蛇颈。蛇头与蛇身分裂,保持着噬咬的姿势掉在地上,而血柱顿时喷溅而出,湿了阳简安一脸。 他四肢无力地跌了下去,傻了。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是,学校的清洁大叔匆匆赶来,把那条蛇拿回去泡酒了。 后来,阳简安才知道,救下他的人是梓诺。 很奇怪,他以前并不知道梓诺会飞刀这门绝活。问对方,梓诺只是淡淡然一笑。“这完全是走狗屎运了!我情急之下才乱扔一刀的!” “哇塞!要是扔中我怎么办?”阳简安一阵后怕。 梓诺无奈地摊摊双手,“那只能怨你人品不高啊。” 很好。经过这件事,阳简安确定了自己还是有一定的人品的。 说起这件事,萧铭瑜不但不担心,反而乐得哈哈大笑:“阳简安你哪里有人品了!连眼镜蛇都能爬到你的抽屉里,你的人品是弱爆了才对!”一边笑,她一边用拐杖敲阳简安的脑袋。每敲一下,都很疼。 其实,连阳简安也不明白。怎么会有毒蛇爬到他的课桌里?这实在不符合常理。后来学校也认真调查了这件事,却根本没得出合理的解释。 萧铭瑜装出名侦探柯南的模样,认真问道:“是不是你平时得罪什么人了?人家要害你?” “这个……应该不会吧。” 阳简安纯洁得连偷看阿婆洗澡这种事都没做过,又怎么会跟别人结怨?但他想起了今天早上,去做早操的时候衣服被人划破了。回到教室马上又遇到毒蛇袭击,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十分接近。莫非只是一个巧合? 又来了! 阳简安的身体突然僵直。那股熟悉的寒意再次出其不意地包裹着自己。这一次,他很快地向四周望去。校园里除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并无特别。但那个人,偷窥着他的那个人,就在其中! “你在看什么呢?”萧铭瑜又用拐杖扫了一下,没打中他。 “不,没什么。”他收回了目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身影正靠着墙壁,邪邪地笑。 上课铃响,萧铭瑜站了起来。“今天晚上记得,来捧我的场!敢不来,一个人揍你们一拳!”她说的是,今天晚上的晚会,她要上台表演弹古筝。失去光明的人,总是对听觉方面尤为敏感。她也不例外。她弹的古筝,十分出色。 “记得要来哟!” 向教室走去的途中,她仍不断地挥舞着小拳头威胁。而阳简安,却发现梓诺没有跟上来。这个穿着黑衬衫的男生,依然坐在原来的草地上,思考着什么。阳光在他的下巴处,森森断裂。 赖大叔正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喝铁观音茶。直到那个穿着黑衬衫的少年走进来。 黑少年捋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那行纹身。 纹身是一串由英文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编号。——cr107。 “你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赖大叔品着铁观音的茶香,语气淡然,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黑少年看着他,嘴角满是冷。“游戏已经开始了吧。” 赖大叔点点头。黑少年又说:“只有最后幸存下来的人才是赢家,对吧。” 赖大叔照样点头,同时推推那副老花眼镜,看着他:“cr102输在你手里,我都看到了,你的表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黑少年表情冷漠,说:“这个游戏就是这样设置的不是吗?如果不想死,就唯有当最后的赢家。” 说完,黑少年转身走出了屋子。 屋子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凤凰街居委会。 赖大叔放下报纸,又拿出笔记本。翻开前面几页。那是cr102失败的记录。那天他跟踪cr107,凡是苏醒过来的人研究室里都会监测到它的脑电波。cr107是第一个苏醒的人。他奉命进行跟踪考察。 那是个美丽的清晨。黑少年沿着河堤一直走。晨雾被阳光渐渐驱赶而空,远处横跨河面的大桥上偶尔驶过寥寥几辆汽车。大清早的河堤边空无一人,黑少年走到一半停下,坐在草坡上,摘一根草叼着。 他像在等什么人。 赖大叔停下单车,拿出望远镜眺望。过了一会儿,远处渐渐出现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休闲运动装的年轻人慢跑而来。 黑少年站了起来,吐掉嘴里的草根。 他等的,就是这个人。 运动装年轻人放慢了脚步。脸上出现一丝惊恐。站在面前的黑少年,居然拿出一把刀。 “你要干什么?”年轻人问。 “除掉你。”黑少年说话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莫非你也是……”年轻人迟疑,说道:“你是第几号?”他昨天才苏醒,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和那个生存者的游戏。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但不怕,这个人赢不了他的。年轻人心想。 “cr107。”黑少年毫无感情地说道。 “我是cr102。幸会幸会。”年轻人走上前,殷勤地伸出手。迎接他的,却是黑少年手中的尖刀。刀影闪过眼角,年轻人露出诡笑。随即,他的笑脸竟慢慢裂开无数的纹路,他的身体像碎掉的镜面,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 黑少年看得有些发愣。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不起,你杀的只是我的分身。” 黑少年刚要回头,背后却一阵剧痛。他反被刺了。年轻人在他耳边冷笑。 “我的能力是镜面。也就是说,我可以随时分离出另一个分身。就像照镜子一样。你杀的只是镜子里的我。” 黑少年倒了下去,但他抓住年轻人的手。不知发生了什么,年轻人脸色大骇,身体无法反抗,竟慢慢软了下去。 “为什么……”年轻人倒在地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气若游丝,“这就是你的能力?” 这个人的能力,太可怕了。 黑少年挣扎着站起来,捏住年轻人的手,现在,他处在绝对的优势。 “不要!求求你,饶了我吧。”年轻人绝望说道。 “真可惜。”黑少年冷冷的下巴倾斜四十五度,“我的身体里没有输入同情这种情感。” 那道刀影,像总结的符号。 年轻人恍然倒在地上。 “cr102被除,十个人,还剩下九个。” 赖大叔一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一边遥望着黑少年负伤离开的背影。 刚才发生了什么? 即便观察得很仔细,赖大叔依然没看懂黑少年是如何打败年轻人的。 他只得在笔记本上写下“cr107,能力待测。” 今天晚上的晚会很闷。照例是无趣的歌舞表演,其中还有一个烂爆了的朗读英文节目,看得阳简安昏昏入睡。他太困了。在听到萧铭瑜的古筝表演一半时,他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后,偌大的会堂已然空荡荡。散场了。观众走光了,原本坐在他身边的梓诺,也不见了人影。 “喂!还有人吗?”阳简安站起来大喊了一声。会堂里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声音像飘向高空一般消失。刚要迈出脚步,阳简安突然僵住了。 脚趾凉凉的。像踩到什么东西,黏黏湿湿,冰冷的触感。阳简安低头一看,头皮顿时炸开了。他这才发现,地上很多一条一条……蛇! 妈呀!他像一下子被抽掉了骨头,坐在座位上直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会堂成了蛇窝?那条黑蛇就蜷在他的脚趾边,一动不动,阳简安过了很久才敢仔细看。他发现那蛇没有丝毫动静。即使他缩起脚也没有反应。 这些蛇都死了。只是尸体! 这又是怎么回事? 阳简安想不通,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避过蛇的尸体,仓皇地走向后台。他担心萧铭瑜有没有出事。后台比观众席阴暗一些,杂乱地放着道具。在那亮着灯光的地方,阳简安看到,梓诺站在那里,一身全黑,如绽放在灯光下的黑色大丽花。 他再走过去一点,便看到梓诺的跟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生。那男生脸上扭曲出痛苦的表情,顺着梓诺的身体,慢慢地滑落到地上。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出现一百朵鲜花绽放的声音。 血,在地上疯蔓出花的图案。 阳简安惊呆了。倒在地上的男生,胸口流着血。杀死他的那把刀,今天刚刚救过阳简安的命。救人的刀,却又是杀人的刀,这个讽刺的笑话却无法令阳简安发笑。他坐在地上,流窜在身体里的,只有恐惧。 梓诺回过头来。那半张脸,出奇的冰冷,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黑衫少年。 “你,还没想起来吗?” 梓诺半侧着脸,这样说道。而阳简安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到面前倒地的男生,流血不止。灯光下映出男生手背上一道奇怪的符号。阳简安没怎么看清楚,处在惶恐中的他依稀记得那似乎是个编号,cr101? “怎么了?你们在干吗?” 几乎停滞的场面中,萧铭瑜无端端地走了出来。她边敲着拐杖边经过男生的身边。 “这是什么?”她感觉到拐杖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阳简安和梓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梓诺很快用脚把死去的男生推开一边。“不知道是谁留下的道具。真是乱来。” “哦。肯定是学生会的人没搞好卫生。要严肃批评!对了,阳简安,刚才我弹的古筝怎么样?” “弹得……很好。很动听。” 说这话的时候,阳简安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舌头的颤抖。“你怎么了?好像不太舒服。”萧铭瑜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因为他刚才睡着了,根本没有看你的演出啊!哈哈!” 梓诺跨过尸体,一边笑,一边走过来。一只手按住阳简安的脑袋:“你这个家伙,对女人撒谎可不在行哦。” 阳简安看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既陌生又熟悉。 “好哇!你竟敢骗我!看我的打狗棒!” 一拐杖挥过来。没打中。 “快跑呀!哈哈!”梓诺拉起仍失魂落魄的阳简安,从后台跑了出去。 夜幕笼罩的操场上飘扬着这三人的欢声笑语,而在他们离开后台门口,几个身穿白衣制服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他们打开尸袋,将躺在地上的男生装了进去,抹掉血迹,清理会堂里蛇的尸体,才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外,隐入一片漆黑中。 黑暗中,有人打开笔记本,“cr101失败,已回收。还剩八个。” 写完,那人抽起一根烟。微弱的火光照亮那张熟悉的脸。他是居委会的赖大叔。 眺望着操场上那三个人的身影。赖大叔靠着栏杆抽烟,神情凝重。 刚才cr101和cr107打斗的画面,仍鲜活地在他大脑里跳动。 时间退回到散场之后,会堂很快变得死寂一片。观众席空荡荡,唯有阳简安仍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寂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咝咝咝的声音。 那悉悉率率的声音,像针一样密密麻麻缝进空气里。 地板上,蠕动着许多奇怪的影子。 是眼镜蛇! 它们吐着蛇信,在地上爬行。而它们前进的方向,那个少年仍睡得很香。 很快!你就会长眠不醒了! 一双眼睛邪恶地盯着阳简安,冷笑。 但突然,它惊觉身后有阴影袭来。它不假思索,翻过前面的桌椅。偷袭者落空了。那是……cr101回头看见穿着黑衫的少年,手持匕首。“切,是你呀。我本打算先除掉那个笨蛋的。不过既然你提前来送死,我就先收拾你。” cr101慢慢退后,微笑着。 黑少年皱起眉头。咝咝咝的声音这时从四面八方朝他包围逼近。那些毒蛇如同被人操控一般,张开血盆大口,任人看了都胆战心惊。cr101得意地抬起手指戳戳脑门,“不好意思,我的能力是控制动物的意识。这些蛇都是我的士兵。你以为你能赢吗?” 黑少年飞快看了一遍四周。地板上全是眼镜蛇了,一条条高昂着蛇头,吐出鲜红的蛇信。它们排列在cr101面前,他就像这些蛇的指挥官,咧嘴而笑,挥挥手指,“给我上!” 那些眼镜蛇立即朝黑少年涌去。黑少年不慌不忙,跳上座椅扶手。一条眼镜蛇腾空扑来,被他一刀砍下蛇头。他踩着那些扶手,以此为路,朝cr101跳过去。那些眼镜蛇来不及回来救援了。黑少年手持匕首扑向那个惊慌退后的对手。 嘶! 眼看黑少年的匕首就要刺中cr101,突然从他的袖口窜出一条黑影,飞快地缠住黑少年的手腕,狠咬了一口。“啊!”黑少年半空便摔下来,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但更多的眼镜蛇涌了过来,瞬间就将他完全淹没。 “想赢我?嘿嘿!”看着那蠕动的蛇团,cr101阴笑出声。 但下一秒,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他扭过头,双眼充满了疑问。黑少年竟在背后,正冷笑着看他,挥出一道刀影射进他的心脏。cr101输了,他看到那些失去控制的眼镜蛇纷纷四散,刚才在地上被蛇群撕咬的那个人,竟消失了。 “那是我的分身。笨蛋。”黑少年说,双手抓住cr101的头。“你的能力,我笑纳了。” 源源不断的力量以奇怪的方式,被黑少年吸走了。cr101一声也不吭,就倒下去,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一丝光芒。 而那些四窜的眼镜蛇,突然接收到某种指示,自杀似地疯狂撕咬自己的身体。 很快,满地只剩蛇尸。 可怕的家伙。赖大叔拿着笔记本,点了点烟灰。他总算知道黑少年的能力是什么了。 那是多么可怕而强大的力量啊。 而操场上,那三人仍在追逐嬉闹。欢笑声让阳简安几乎有种错觉,仿佛刚才见到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但后台里确实躺着一具尸体,对吧……跑到操场中央的阳简安看着头顶那稀落的星辰,仿佛整个夜空都在飞速地旋转起来。他昏了过去。然后,他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他回到了孩提时代。 那时候他大约七岁,刚搬到凤凰街不久。搬家的第一天,他趁父母收拾房间,一个人到街上买烧饼吃。一共两块烧饼,他咬着一块滋滋有味地走回来。走到一处角落时,他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那里不停地抹眼泪。 “你怎么了?”他停下来问道。 小男孩抬起头看他,目光明显停留在他嘴里的烧饼上,并且喉咙深深地咽了咽。“我没有爸爸。”第一次见面就说出这样的话,阳简安差点吓得烧饼都掉了下来。小男孩继续说:“他们都欺负我,说我没有爸爸,不跟我一起玩。还打我。呜呜呜!” 小男孩摸着被砸起肿包的脑袋,一开口哭声便止不住。阳简安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刻,他走过去,把手里的另一块烧饼递给小男孩。在那么小的年纪,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用食物来安慰人。 这一招果然有效。看到烧饼,小男孩立即止住了哭声。他显然饿极了,抓起烧饼就狼吞虎咽。吃完后,他还满足地摸摸油腻的嘴角。“饿死我了。对了,你这烧饼是哪里买的?” “就是那个秃头大叔的摊儿……一块钱一个……”阳简安尽量描绘刚才卖烧饼的人。 “是光头佬那里买的呀!”小男孩不屑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他的烧饼不好吃。你要走远一点,去马路对面的李婶烧饼店买。那里的才好吃呢!两块钱一个!” “嗯……” “知道了吗?下次记得买那里的哦。我只爱吃那家的。”小男孩像老师教学生的语气,认真地拍了拍阳简安的肩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随后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话说,为什么我下次还要买给你吃!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就要拍拍屁股走人时,阳简安追问道。他想着初到此地,最好先找个朋友。 “我叫梓诺。” “哦。我叫阳简安。” 两个人就是这样认识了。不过那一次邂逅阳简安曾经一度十分后悔,损失了一块烧饼不说,他还被凤凰街上的小孩误以为是梓诺的同伙而被组团欺负。这真是大呼苍天啊大地啊的冤情,他才跟这个家伙认识几天而已!亏梓诺还那么讲义气,在阳简安打算停下来跟身后那群小孩洗清自己冤白之时跑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很大侠地说道:“小子,以后就由我罩着你了!” 在一片飞过来的小石子雨中,阳简安流下了眼泪。但那绝对不是感动的,而是被石头砸得好痛。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梓诺带上了一条黑道,每天都要经历被一群小孩在后面追着跑,以至于他小时候其他科目不及格只有跑步总是得第一。 这种悲催的场面在小学毕业后终于大大地缓解了。毕竟大家都长大了,还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就太幼稚了。少年们考虑的事情已经转移到情情爱爱这层面上。当别人牵着小女朋友耀武扬威地从街道上走过时,阳简安依旧在和梓诺坐在凤凰街的大榕树下,舔着冰棍,听知了在盛夏的演奏。 只不过,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萧铭瑜。 那时候,萧家还很穷。萧铭瑜总是抱着一个破古筝,坐在榕树下毫无章法地乱弹。据说那是她妈妈的遗物。古筝太旧了,断了一根弦,弹起来,像贞子在哭。于是,每次当萧铭瑜弹的时候,凤凰街上一定是鸡飞狗跳,小孩子被吓哭的声音从街头蔓延到街尾。受压迫的人民群众受不了了,就会从楼上破一盆洗脚水下来。 “别弹了!那么难听!” 别人受批评了,还会知难而退。萧铭瑜倒好,人家越骂她,她弹得更起劲。当楼上的人把洗脚水泼光,萧铭瑜依然屹立不倒。只是她身边的两个少年,已经被洗脚水熏得直吐白沫,不省人事。 等到初三那年,凤凰街上搬来一个老头。白胡子飘逸,一派逍遥自在。经常从他家里传出古筝的声音。那跟萧铭瑜弹的,简直是天壤之别。没有人往他家里泼洗脚水,反而把自己的小孩送过去,学古筝。听说这能修身养性,更重要,老头子不收钱! 萧铭瑜也去了。学了几个月,技艺也大有改进。阳简安和梓诺陪她的时候,再也用不着害怕被楼上的婆娘泼洗脚水。那段夏天里,在凤凰街泼墨的树荫下,两个少年安静地坐在古筝少女的旁边,仿佛小说里一幅唯美的插话。 再后来,上了高中。三人依然在同一个学校。一切都没有变化。萧铭瑜依然每天去老头子家练习。阳简安和梓诺依然充当最称职的旁听。而梓诺的母亲依然站在破陋的小吃店卖馒头豆浆。 有一天,凤凰街的电灯柱上贴了几张海报。上面写的是一个知名的古筝音乐家将要在本市开一场演奏会。萧铭瑜也想去看。不过海报上的价格,有点贵。虽然只有几百块,但对住在这条凤凰街上的人来说,还是不小的支出。对阳简安和梓诺而言,更是一大笔钱。 萧铭瑜找她爸要。没成功。那天傍晚阳简安老远就听见她继母泼妇骂街,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响彻了这条凤凰街。他捧着一碗饭,站在阳台上看见萧铭瑜气冲冲地抱着她的古筝,摸索着来到榕树下。她没哭出声,但眼泪像散落的珠子,唰唰而落。阳简安想走下去安慰她,可是他看到榕树下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是梓诺,走了过去,递给她一块手帕。夕阳下,这两人依偎的身影看起来甚是相配。不知为何,阳简安心头酸酸的。 过了没几天,阳简安和梓诺做了一件轰动的大事。他和梓诺打算偷街上闲置的一堆废铜烂铁卖给回收站,结果被人给抓到了。他们俩被绑在电灯柱上,居委会主任赖大叔拿着皮带,狠狠地往他们身上抽。 “这么小就学坏了!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让你们长点记性,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赖大叔抽得可厉害。一皮带一皮带,啪啪啪响。每一下,都很痛很痛,可阳简安和梓诺,却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直到各自的母亲赶来,写了保证书,才领回去。 那次,萧铭瑜没去成音乐会。她却不感恩,遇见他们便哈哈大笑。 “你们俩好逊,偷东西都被抓住了。以后怎么还有出息啊!” 她笑得真恶劣,全然不晓得他们俩的伤是为谁而得的。两个人也没吭声,撅着屁股一拐一拐地跟着人家后面去上学了。 这些,都是深深存在脑海里的往事。 清晰得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似的。 醒来后,记得的,却是昨天在晚会后台见到的恐怖一幕。 梓诺是凶手。死者是个陌生的男生。但阳简安早上进学校经过光荣榜时,却偶然发现光荣榜上有那个男生的照片。名字很普通,叫王强,学习成绩很好,考第三名,于是有机会上榜。 阳简安去到王强所在的教室。找旁边的同学询问。果然,今天他没有来上学,座位空空的。阳简安站在门口,一颗心直接沉到了冰冷的湖底。他曾经以为那是一场梦的幻想,无情地破碎了。 奇怪的是,上了几节课,也没见到警车闯进学校。莫非王强的尸体还没被发现?今天要上课,晚会后的礼堂后台没人去倒是十分正常。阳简安好几次想去后台再看看那具尸体在不在,但是远远看到礼堂的建筑物他就放弃了前进的脚步。他没有这个胆量。 或许,很快尸体就会被发现了。他这样想道。 而梓诺,今天也没有来上学。放学后,阳简安去到他家。他坐在客厅里喝酒。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很多廉价的空酒瓶。四周昏昏沉沉地舞着难闻的酒精味。梓诺伏在沙发上,悲痛欲绝地哭,“我是凶手!” 阳简安走过去,用手掌轻轻拍着他那因激动而起伏不定的背部。这样很久,他才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回答是令人震撼的,以至于阳简安听后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梓诺竟然说:“我是为了救你。” “救我?为什么?” “你以为那条毒蛇爬到你的抽屉里是巧合吗?还有,你今天出早操的时候,衣服是不是被划破了?其实那是王强在你后面,想对你不利,却意外失败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出早操回头看的时候,阳简安似乎记得确实见过王强一面,“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这是令他最困惑不解的事情。他跟王强丝毫不认识,即便在学校里,他也属于那种安分守己的学生,从不跟别人结怨。既然如此,何以招致杀身之祸? “我也不知道。”梓诺晃了晃头,酒精麻醉了他的大脑,他连站起来都全身无力。“不管怎么说,我是凶手,这是事实。当时看晚会的时候王强就坐我们隔壁,你睡着了,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刚好看王强想用毒针什么的刺入你的脖子。被我喝止后王强跑进了后台,于是我去找他。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们俩纠缠在了一起,我一不小心就用刀子……”他掩面,泣不成声,“我堕落了,我会坐牢的,我的前途全毁了……” “别这样子,你也是为了我。”阳简安的悲伤也涌上喉咙,有点哽咽了。想到好友竟是为了自己而犯下罪行,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梓诺,你去自首吧。跟警察说明一切,你会得到宽容的。” “可是,有谁会相信,王强要害你?无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害你?如果搞不清这点,警察不会放过我的。” “但是……尸体迟早会被发现的……我们瞒不了多久,警察很快便会找到我们的。” “别说了!”梓诺突然双手捂耳,表现出极度的抗拒,“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不要坐牢!不要!”他痛苦地大喊,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屋里传来一片沉闷的哭声。 哭声停止的时候,阳简安已经离开了客厅。一个小时后,警察局接待了一个男生,他对在场的警察声称,自己是凶手。办案人员立即出动,根据男生交代的情况赶到了某学校的礼堂后台…… 阳简安在拘留所心事重重地坐了一夜。无眠的夜晚,星子零乱散布在苍穹各端。冰冷的空气,缠绕住漫漫长夜的空虚。当清早的光芒穿透褪尽的黑夜,照亮这个狭窄的囚笼,警察的脚步声寂静地响了起来。 “出来吧。” 一个探长似的男人让手下打开了牢门。 “你可以走了。” “啊?”阳简安不太懂得这句话的意思。探长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我们没有找到你所说的尸体。所以,你可以离开了。” “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尸体被梓诺移走了?阳简安没有走出牢房,他说:“你们再仔细检查一下,那个地方应该有血迹残留呀!而且,你们可以去查查王强家!他的家人肯定会知道他已经失踪了!”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探长一边把他拉出来,一边说道:“没有王强这个人。我们去学校调查过了。王强这个学生的资料都是假的。而且他家的地址也是假的。从户籍资料上也找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啊?”阳简安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们也觉得很奇怪。”探长领着他往外走,“这个学生似乎是用假的身份资料在这个学校生活了半年多,除此之外都是虚构,以至于他消失以后就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至于你说的案发现场,我们去勘察过了,没有发现一丝血迹。干净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阳简安已经无法再吃惊了。 “整件事实在很可疑。但既然没有找到尸体,甚至连这个人的记录都不存在,那我们也只能放你离开。”探长走到警局门口,点起一根烟,望向门外,“你的朋友来接你了。” 阳简安抬头望去。那边,梓诺正骑着借来的摩托车,朝他挥手。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是萧铭瑜。 “你怎么进警局度假了?犯二了吗?” 走过去的时候,萧铭瑜笑着,用拐杖敲敲他的头。阳简安像平时那样傻傻笑了,然后看向梓诺。两个人对视无语。“上车吧。”梓诺最后朝他说了这一句。 三个人坐着摩托车,跑到附近的一条步行街,从街头吃到街尾。最后他们坐在一家奶茶店里,啃着羊肉串,天南地北地乱侃一通。一直到夕阳西下,金黄色的暮色将大地装饰得如同童话里的画面。 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阳简安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过去几天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但现实却是掷地有声的——有人死了,却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阳简安没有把探长告诉他的事情说出来。一来此事太过离奇,二来不想令萧铭瑜担心。至于那具消失的尸体,阳简安并不认为是梓诺干的。他区区一个高中生,即使能搬走尸体,又怎么有能力消除王强的一切记录呢? “回去吧。”眼看天色已晚,萧铭瑜说道。 三人结完帐,向停放摩托的地方走过去。突然,阳简安发现手机接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现在在哪里?——蔡文龙。” 蔡文龙是他的班长。阳简安跟对方不熟,虽然对这条短信感到一丝困惑,但他还是打算如实汇报。还没开始编辑短信,萧铭瑜却说道:“你就说在家呗。” “啊?这样子不太好吧。说不定人家有急事。” “反正我们也快回去了不是?” “说得也对。” 于是,他在短信里回复道“我在家。” 发出去后,对方没有再发来第二条。看起来,更象是发错人了。阳简安没放在心上。 那边,一个站在电灯柱下的校服男生抬头看了看四楼的房间。那是阳简安的家。他冷笑,举起手,大拇指和中指飞速摩擦而发出清脆的响指声。 “啪!” 随着这声音产生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隆! 摩托车开到凤凰街街口时,突然那边一栋楼房其中一层轰地发出巨响。恐怖的爆炸声撕碎了黄昏原本的温馨静谧。如同火山爆发的场景,碎片被灼热的气流炸出去十几米远,黑色烟灰从半空缓缓洒落,覆盖在每个走出来看热闹的街坊头顶。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刹车声响起,阳简安呆呆地望着那个熟悉的窗户,头盔慌乱滚落在地。 那头,校服男生转身离开。身后是惊恐的人群和漫天飞舞的火花。 雨,落在大地上,湿湿凉凉的。 长明灯的烟雾,袅袅地在灵台上升起。阳简安一身白衣,跪坐在空荡荡的灵堂中。他的父母在那场事故中身亡了,是煤气爆炸。 我们永远不知道灾难会在何时就突然间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改变了一切。 发生爆炸的楼房,就是阳简安的厨房。妈妈还戴着围裙,也许正要给他做饭吃。早餐的香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现在她却一身焦黑地躺在棺木里。 这是一个寂静的葬礼,没有任何一个亲戚前来拜祭。阳简安望着灵台上的黑白遗照,父母慈祥的笑容被镶嵌在木制相框之中。 “傻孩子……”他们仿佛在轻轻地对阳简安说。 我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你们了。抱着父母的相片,阳简安伤心的泪水无声落下。 “不要太难过了。”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阳简安抬起头,看到了白白胖胖的居委会赖大叔.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参加葬礼。 “这真是一场不幸的意外。”赖大叔的脸上带着悲戚,柔声地安慰阳简安:“人死不能够复生,你还是要好好地生活啊。” “是。”阳简安擦擦眼角的泪水,“谢谢赖大叔,我会的。” 赖大叔对他笑笑,“不早了。”他抬头看看窗外阴测测的天。“你也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了,如果需要帮忙,就来居委会吧。” “谢谢赖大叔。”阳简安哽咽着说。赖大叔朝他摆摆手,撑着一把黑伞,踏入了雨中。 灵台前,他留下了一束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仿佛看着它恬静的模样,就能够暂且忘去逝去亲人的悲伤。一阵阵疲惫袭来,阳简安蜷缩着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地闭上了哭肿的双眼,守着父母的遗体熟睡过去。 窗外,赖大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不知何时返回来的。他看着陷入沉睡的阳简安,拿出手机说道:“你们可以行动了。” 雨中,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出现了。他们悄悄地走进灵堂,无声地翻开棺木,将阳简安父母装进白色地麻袋里,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阵冷风拂过脊背,阳简安忽然感到危险的气息,浑身打了个激灵醒过来,父母的两口棺材静静地躺在灵堂中间。 四周冷冷清清的,长明灯的火光随风摇曳,只有他独自坐在门口,内心莫名地不安起来。 是自己想太多了吧,阳简安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忽然,他很想再见爸妈的最后一面。 他手捧着白色的蜡烛,点燃了,慢慢走向遗体。爸妈明天就要火化了,阳简安手扶着棺木,鼻腔酸涩的知觉激起了泪花,轻轻地推开了盖子。 哐当一声,蜡烛落在了地上。黑暗里,阳简安红肿的眼不可思议地睁着,干涸的泪痕凝在眼角。棺木里早已空空如也,遗体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爸妈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又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错愕、愤怒、惊惧仿佛一个漩涡,旋转起来,几乎将阳简安淹没。他的手颤抖着,拨通了警局的电话:“警官,我要报案。就在刚刚,我父母的遗体离奇失踪了,请你们快点赶来……” 闪烁的警灯划破了夜空,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们,像严谨有序的工蚁队一般出现在灵堂,分工明确地调查现场。阳简安配合警官回答一些问题,不安地等待着。 二十分钟后,完成任务的警察集合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看来我们要回局里调查了。”听到结果的警官转过头来对阳简安说。 又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入夜了,阳简安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台阶上。风凉飕飕地吹过,空荡的棺木,静静地躺在他的身后。就在这里,他真的和父母永别了。 “怎么记性越来越差,这根才是你的牙刷呀!”妈妈嗔怒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爸爸微笑着抬了抬眼镜,把报纸翻了个面。 哗啦啦的声音,就像风吹过树叶那样清晰。 阳简安躺倒在地上,望着天空上稀疏的星子。早已干涸的眼角,却依然落下了一滴泪。 模糊的往事书页一般在他眼前翻过,渐渐模糊,越来越远…… 最后,纷乱的梦境袭来,将他淹没。 “什么?这怎么可能!”第二天清晨,阳简安惊讶的声音在警局响起。他的双手扶在桌面上,身体压倒性地靠近警官。 “这就是事实。”警官丢出一个文件袋,脸色也非常地不好看。“你父母的任何银行账号,包括他们的身份,甚至连‘你父母’这个人物,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 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走回小区的,阳简安双手抓着那叠厚厚的文件袋,颓然地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他现在是一个孤儿了。 生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爸妈,怎么会是不存在的呢?他根本没有办法相信。 自己的家是不存在的,父母不存在,那他又是从哪里来的?阳简安抬头看着白亮的天,灿烂的阳光极其地刺眼。 这一定是一个冗长又真实的噩梦。阳简安悲伤地想着。 就像那个人,死后又消失了。从那时候起,自己身边的人都会一一离开,一一消失。 直到有一天,萧铭瑜和梓诺也死了,消失了,这场噩梦就会结束,变成正常……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阳简安猛然清醒过来,被刚刚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不锈钢的饭盒,表面依然有热热的温度。 “赖大叔?”阳简安抬起头,竟然是居委会赖大叔来了。“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吧?”赖大叔把饭盒放在他身边,“这是刚做好的,快趁热吃吧。”他说着,又掏出了五百块塞在他的手中。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阳简安立刻推托了起来。 “拿去!”赖大叔严厉地制止他,“以后居委会都会帮助你的。你现在还是一个学生,要好好学习才是!”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着,不等阳简安再拒绝就转身离开了。 “谢谢赖大叔……”望着他胖胖的背影,阳简安的眼前弥漫着雾气,心想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困难中帮助自己的人。 擦擦眼泪,他一个人回到家里。对着父母的遗像点起三炷香,然后一个人吃饭。 四面,焦黑的墙壁将他包裹起来,熊熊烈火燃烧后只剩下一片冰冷。妈妈最爱的围巾残破的一角落在地上,全家福的相框落在地上。 一屋狼藉,难以收拾。 阳简安用勺子把饭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泪滴滚落。 “阳简安!”门口响起清脆的声音,阳简安抬起头,萧铭瑜正摸索着上楼,身影熟悉而温暖。 “你是不是一个人躲着偷偷地哭啊!还在吃盒饭,”她翘翘的小鼻头嗅了嗅,“是花椰菜,猪肉,还有酸菜?” “你又猜对啦!”阳简安飞快地抹掉脸上的眼泪走到她身边。 “今天伙食真是差,来,给你加餐。”萧铭瑜从背后变出一个苹果,鲜红发亮。晚风微微吹乱她的发,永远这样一脸无忧无虑的笑容。 “谢谢……”阳简安接过苹果,愣愣地看着。 “又在发呆!”萧铭瑜拿出拐杖敲了下他的头,“要振作起来!不要这么轻易地被命运打败了!”说着,她摸索着,径自走下楼去。“我们去篮球场那去坐坐吧。” “好!”阳简安笑了笑。最难过的时候,幸好还有她在。 树枝的黑影交错摇晃在路灯之下,从篮球架下往上望,正好可以看到星子散落在各处,明明灭灭。萧铭瑜脊背直直地坐着,阳简安坐在她身边,双手懒懒地撑着身体,抬头看着天。 阳简安忽然有点释怀。 没有父母的日子,也许会很孤单和艰难,可是萧铭瑜说,要坚强。是啊,坚强一点,或许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他转过头看着萧铭瑜美丽的侧脸,时间这么久过去了,她在自己心里还是最美。 可是这一天,萧铭瑜告诉了他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她抬着头,双手扶着拐杖对阳简安说,好像说自己喜欢古筝那样理所当然。 “你要离开?去哪里?”阳简安惊讶地问。 “只是想去很远的地方旅行!”萧铭瑜对他调皮地笑。“别让梓诺知道哦!我只告诉你一个。” 为什么不让梓诺知道?阳简安刚想开口问,萧铭瑜的脸忽然靠近他的脸颊吻了一口,蜻蜓点水般轻柔。 阳简安睁着眼,呆在原地。 “我喜欢你……”萧铭瑜的声音像清风一样飘过在他的耳边。 “呜……”一辆不知从何而来的火车像大蟒一般,缓慢地滑进车站,停住。 “我们就要分开了呢!”萧铭瑜轻轻地拥住他,晨光从高空照射进来,细小的尘埃荡在空气中。 “嗯……”阳简安心不在焉地回应她。作为好朋友,他不忍心梓诺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就在刚才,他偷偷地发短信把这事告诉了梓诺。 可是这样子是不是不尊重萧铭瑜呢?他看向站在身边的萧铭瑜,她正望着远方。 滴滴滴,阳简安的手机忽然响了。 “留住她,我很快就赶过来!” 是梓诺的回信,萧铭瑜转过头来,阳简安僵在原地。 “是梓诺发来的吗?”萧铭瑜眼睛清澈,似乎能将他看穿。 “不,不是……”阳简安有点结巴地说,想着怎么留她。“那个……” “我得走了,”萧铭瑜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打断了他,提起行李登上火车。 “诶?不是说是下一班火车吗?”阳简安一怔。 “不,是这列。” 萧铭瑜浅笑,仿佛早知道他会告密似的。 “好好保重自己。”她微茫仓促的声音飘散开,火车关上门,像只吃饱的巨兽一样,缓慢地运动起来。 “呜————————”长长的发动声响起,它向着未知的地方远去。愿她能在他乡幸福,阳简安看着它一点点地挪动,眼眶发酸。 “不要走!”梓诺的叫声在背后响起来,从远方狂奔过来,看到发动的火车,拼命追了上去。 “等一下!”他的长腿飞快地交换,追着飞驰的火车,眼睁睁地看着长长的车厢一截截地远离这个小地方。 “为什么你昨晚就不告诉我!”梓诺的怒吼几乎要把阳简安震聋,“我们还是朋友吗?她就这样走了!” “她还会回来的……”阳简安弱弱地说。 “她不可能回来了!都是你!”梓诺愤怒地独自向前走去,踩到一个易拉罐,忽然暴躁地踢出去老远。“我靠!” 他的火气几乎要把整个火车站都给烧了。 “哎。”浴室里,阳简安叹了一口气,镜子上一片白蒙蒙的雾气。“等下还是去找梓诺道歉吧。”他说。 已经一天过去了。梓诺从早上在车站发火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理阳简安一下。为何这么生气?真是搞不懂,萧铭瑜不就是出去外面旅行而已嘛。 阳简安胡乱揉着湿发,一头雪白的泡沫。他回头拿起蓬蓬头冲洗,温热的水流在肌里上激起水花。忽然,肩上一抹黑色从眼前闪过。 “哪里沾到的?”阳简安伸手去揉搓,却没弄掉,好像往下还有。 “是什么东西。”他擦干净镜面回头去看,“c,r,110?”阳简安惊讶地张开了嘴,在他光滑的后背上,竟然也有一个奇怪的编号cr110。那个死去男生王强的脸忽然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困惑顿时像云一般聚拢在他的心头。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我也会有? 他拿起白衬衫,一边穿着,一边走出卫生间。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他走过去,刚要接,突然,啪! 象是响指的声音。 紧接着,嘭! 火光四溅。那电话机居然像火球一样爆炸开。阳简安吓得站在原地。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啪!嘭!桌子上的花瓶也爆炸了。火花与水交错飞溅。阳简安退后几步,那火花差点溅到他身上。他尚未回过神,接着电视机也爆炸了。显示屏碎片在气流的冲击迸射四周。 啪!啪!啪!嘭!嘭!嘭! 电饭煲,落地扇,甚至地板都在发生爆炸。那火花像有意识,一点一点朝他逼近。 阳简安惊得冷汗直冒。他跌坐地上,无法解释眼中所见。 这时他才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刚要转头,忽然,右肋下一阵疼痛,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也爆炸了! “这……”阳简安慢慢瘫下去,疼痛像蜘蛛网缠绕全身。他躺在地上,朦胧的视线中摇曳着班长蔡文龙的奸笑。蔡文龙站在血染红的地板边,脸被阴影削去一半,看起来十分诡谲。 “上次爆炸没炸死你。这次你完蛋了……” 他的话,狠狠地敲击阳简安的意识。 原来……他就是害死爸妈的凶手!现在,他又要害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愤怒和不解涌上了阳简安的心头,眼前却一片天旋地转。世界仿佛熄了灯,全黑了。他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 血,继续流。 蔡文龙踢了他两下,嘴角一勾。“去死吧!”他高高地举起手,又要打出响指。健硕的肩肌向后移动,露出了他的编号,cr105。 忽然,蔡文龙的动作僵在半空,只见门口月光中站着一个身影。 是谁?他猛然一惊。 “嘿嘿!”那个少年如黑夜般的存在,月光下冷笑。 “是你?”蔡文龙短暂的惊愕过后,马上意识到:“没想到,你也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 “只有最强的人,才能活下来。”穿着黑衣服的少年说道,“只可惜,你把精力都放在阳简安身上,忽视了我的存在。今夜,就是你的末日。” “嘿!就凭你?” 蔡文龙右手一扬,手指相互摩擦出一道炫目的火花,撕裂空气包围那冷傲的黑少年。黑少年不躲不闪,火光随即包围了他。蔡文龙嘴角刚弯出一抹奸笑,却倏然冷僵。 黑少年竟像镜片一样,在火光中破碎而消失。 这就是他的能力? 蔡文龙反应甚快,察觉到身后有人便嗖地向前扑去,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逃出门口。 黑少年紧随他的身后。两个人跑出居民楼,沿着黑夜的街道一直跑到附近的一块建筑工地才停下。 夜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工地上死寂一片,建筑中的高楼那密密麻麻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围观的眼睛,注视着这场生死之战。 “你的能力是分身?”蔡文龙说道。 黑少年不回答,表情像月光一样冷。 “切。拽什么?”蔡文龙板起脸,“无论你有多少分身,也逃不过我的爆破术。去死吧!”说完,他啪地打出响指。 哐啷!跟前的黑少年像镜子一样炸开。这个果然也是分身。蔡文龙有所准备,马上回身又是一个响指。啪!他身后堆积的建筑材料发生爆炸,碎片四溅。但黑少年早预料他有此一着,所以往地上一滚,逃过这一次攻击。 “哼!你逃不了的!”蔡文龙冷笑,双手齐发,响指一个接一个响起来。 嘭嘭嘭!那声音如同炮弹,追逐着黑少年。 黑少年转了个圈,突然拐弯朝他跑来。 “想来找死吗?我成全你!”蔡文龙对准急速跑来的身影,手指画出一道火光。 那身影,像烟花一样绽放,化成无数零散的碎片,撒满一地。 又是一招!蔡文龙心中冷笑,头也不回。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啪”一声。他身后,那个准备偷袭他的黑少年,身体炸成了碎片。 “找死。”蔡文龙漠然回首,嘴角笑意却飞快流失。 黑少年就站在身后,刚才爆炸的只是另一个镜面分身。蔡文龙大惊失色,黑少年冰冷的眼眸盯得他不寒而栗,他试图飞快打出个响指,但他的双手却被黑少年大力抓住,指节动弹不得。 “打不出响指了吧。”黑少年发出干笑声,类似讥嘲。 没有响指,就无法使出爆破术。这个弱点现在会要他的命。蔡文龙拼命想挣脱,但双手像被钳子死死夹住,更有甚者,他发现体内的力量正在莫名其妙地流失,像被黑少年吞噬过去一般。 这究竟……蔡文龙震惊万分。 黑少年居然还有一种能力! 这才是他的原始能力吗? 短短一分钟,蔡文龙便感觉力量被吞噬殆尽,黑少年放开他的双手,他全身虚脱,软绵绵地躺在地上。黑少年眼睛俯视下来,眼底有别样的深意。那缕黑色的身影在班驳的月光罅隙中高高荡起。 那就像,俯视人间万物的死神。 混蛋……蔡文龙气得牙齿直颤。不甘心啊!他怎么能够死在这个家伙的手里! 他用最后仅存的力气,挪动那两根手指。 啪——响了! 蔡文龙的欣喜只维持了一秒钟。因为,爆炸没有随之出现。他的爆炸能力,居然失灵了? “哼!”黑少年投下凉凉的眼神,竟然,也举起了大拇指和中指。 莫非……蔡文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接下来的一瞬间,大拇指和中指飞快地错开摩擦。 ——啪! ——嘭! 炸裂的声音。 接着,是废墟遗址般的寂静。 建筑工地上吹过一片荒凉的风,挂过躺在地上的蔡文龙。 从他的嘴角流出的鲜血,汇入地面蔓延开成一滩。在他旁边,站着居委会的赖大叔,正拿出本子,用笔飞快地记录着,平常得好像在记录自己每天买菜的菜钱。 “cr107号试验品,各项指标均不可思议地突破记录。” 没有任何声音,黑夜下一群白色制服的人再次有序地出现在工地里,同样熟练的动作,抬着尸袋消失在来的方向。 眼珠子不安地游动着,在眼皮上顶起一片片起伏。光从微小的缝隙间泄露进来,打破黑暗,阳简安艰难地从昏迷中醒来。 “赖大叔?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一眼看到面无表情的赖大叔,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居委会赖大叔的房里。 奇怪,明明记得自己在家里头遇到蔡文龙了……啊。他坐起来,疑惑地四处看着。 “你还没想起来?”赖大叔转过头来,抬了抬眼镜,问得十分奇怪。 “想起来什么?”阳简安莫名其妙地挠头。 “想不起来就算了。”赖大叔苦笑着摇摇头,拿起笔,在笔记本写下一行字。 “cr110号试验品,指标值均为此次试验最低。建议回收。” “咦!”阳简安忽然惊叫起来,下意识地用手去摸腹部的伤口,那是昨晚被蔡文龙袭击的地方。“我的伤口呢?”他站起来,掀起自己的衣服,昨晚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自动愈合了。 “怎么会这样?”阳简安懵了。 而赖大叔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查看他那块完好如初的皮肤后,神色凝重地划掉原来的记录。 “有待观察” 他重新在笔记上写下这几个字。 阳简安还是忍不住掀起校服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研究自己的后背,那里连块疤痕都不曾留下,仿佛前晚的事情只是场梦。但他知道这是真的,当时的情形即使现在回想仍有点不寒而栗。阳简安困惑的是,蔡文龙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定要找到他,好好地问清楚这件事情! 阳简安想着,穿好衣服走出家门。他背着书包慢慢走过凤凰街。路上还是一堆小孩子在嬉闹,三姑六婆家长里短,没有谁因为发生的一切而有任何变化。太阳照样暖暖升起,照射在学校飘扬的五星红旗上,不锈钢铁柱闪耀着刺眼的光点。阳简安走进教室,同学们正在早读,蔡文龙不在座位上。 平时都是最早来上课的,今天做贼心虚不敢来了吗? 愤愤地把书包塞进抽屉,阳简安拿出一本书摆着做做样子,却心不在焉地盯着蔡文龙的位置。 奇怪的是,早读下课了,蔡文龙还没有来上学。 难道他……畏罪潜逃四个字划过阳简安的脑海。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想到父母的仇,阳简安就拿出手机,按下110,正要拨出手却被猛然抓住。 “梓诺?”阳简安疑惑地回过头,看见梓诺严肃的脸。 “跟我来。”梓诺拉着他到走廊的角落,阴凉一片。 “报警没有用的,蔡文龙的身份和地址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告诉阳简安。 “你怎么知道的?”阳简安惊讶地问。 “这个你不要问了。我都是为你好。蔡文龙……我已经除掉他了。”梓诺背过身去,黑色衬衫像粘稠得化不开的浓墨一般包裹住他,谜一般深邃。此时此刻,阳简安突然感到他好陌生。 “你又犯罪了!”阳简安喊了一句,“为什么?” 他变了。阳简安忽然觉得站在面前的少年十分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一般。 “因为蔡文龙要对付你,还有王强也是。你知道的……”梓诺忽然转过身来,双手像钳子一样抓住阳简安的肩膀盯紧他的双眸,“那些人想害你,我都是为了你啊!” 阳简安在那直视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紧紧地握着双拳。“如果我知道你要为了维护我而去杀人,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梓诺,我不想看到你成为一个罪犯啊。”他说着,眼泪随之冲出眼眶。 “别傻了,”梓诺看住他,一脸真诚:“不管我怎么变,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放开阳简安,慢慢地往教室走去。 最好的朋友…… 看着他孤清的身影,阳简安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爸妈死了,萧铭瑜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他只剩下梓诺这个好朋友了。不管怎么样,梓诺到底是为了自己啊。 阳简安想着,刚准备跟上梓诺说道歉,忽然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惊得他哑口无言。 “别相信梓诺”——萧铭瑜。 这是什么意思?萧铭瑜为什么说这话?阳简安一阵疑惑,按下拨号键打过去,得到的回应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关机了。一如既往。自从她离开,每次阳简安打她的电话,都处在关机状态。她不是说去旅行吗?怎么连手机都关了?渺无音讯,更象是在避世。 “谁发来的短信?”走在前面的梓诺忽然回过头来。 “哦……”阳简安想着,按下删除键,他答道:“移动公司发来的话费短信。真是的,刚充值不久又花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中国移动给坑钱了。”阳简安随便搪塞几句,萧铭瑜的那条短信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别相信梓诺? 为什么? 上次离开的时候也是,萧铭瑜像故意避开梓诺似的,才不让他来送行。为什么呢?他们三个人一直以来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 该相信萧铭瑜还是梓诺? 这是一道无法选择的选择题。 “目前看来,cr107和cr109是最可能成功的试验品。” 坐在办公室里,赖大叔详细做着记录。cr109并不比黑少年逊色,它也杀死了好几个竞争者。目前,游戏只剩下四个参与者了。 “cr107?嘿,有意思。” 听到这个声音,赖大叔全身一僵。办公室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不,如果是cr109的话……它现在就在他身后。赖大叔目瞪口呆地看着桌面上的笔记本凭空升起来,漂浮在空中,然后一页一页地翻开,像有人正在阅读。 “莫奇龙。这样可是作弊。” 赖大叔淡定地端起茶杯,细抿一口。莫奇龙是cr109所使用的假名。他同样是一个中学生,看似普通,却充满杀机。和黑少年比较,真难说这两个谁赢谁输。 “不。赢的人一定是我。” 空气中只闻声音。那本笔记像施了魔法,缓缓放回桌面。但赖大叔知道,莫奇龙就在身边,只是看不见而已。因为他的能力是——隐形。 “谁能赢看不见的对手?这不可能!”莫奇龙说道,突然,像从空气里走出来似的,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他带着一顶黑色的平顶帽,帽檐下,眼睛流动着寒冷的琥珀色。 赖大叔平静地合起笔记本。 “不管你们使用何种手段,总之,生存到最后的人才是完美的试验品。” “放心好啦。我绝不会输的。帮我把这封挑战书交给他。” 莫奇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于桌面上,然后充满自信地转转帽檐,身体又慢慢隐入空气中,变成透明。 接下来,这个人和黑少年将决定谁是最强。 但剩下的另外两个,阳简安和萧铭瑜,真的只是打酱油的? 阳简安的能力是愈合。这个倒没有多大攻击性。唯一奇怪的是萧铭瑜,她突然消失了,一点踪迹也没留下。 没有人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上级指示把她当做失败品处理。然而,赖大叔却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决战的地点就在这里。 黑少年走进这个废车场。天阴沉,城市上空漂浮着厚厚的乌云,光线萎靡,大地像染了一层雾蒙蒙的灰色。四周是堆积如山的破车。 走到中间地带,黑少年停了下来。 “出来吧!cr109!” 明明说好要在这里决斗的人,却不见踪影。 “早就等候你多时了。” 黑少年循声望去,却看不到人。突然,他猛地察觉头上落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刚抬头,便被砸成了碎片。一辆被悬吊的汽车狠狠砸在地面,泛起一层尘埃。 死的只是镜面分身。黑少年站在废车旁,警惕张望。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哦哦!镜面这个能力果然厉害!在下领教了!” 是那边!黑少年跑过去,却发现那里的控制室放着一个扩音器,显然有人通过这个来出声。它的真身目前仍不知何处。黑少年轻打响指,那个扩音器便炸成粉尘。 但那个声音又鬼魅般从地下钻了出来。 “嘿嘿!爆破能力也不赖!可是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混蛋!又是扩音器!黑少年把那个藏在废车中的喇叭也炸飞了。但这只是徒劳,cr109,不,莫奇龙的笑声仍像网一样笼罩。他到底在哪儿?“你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吧!”黑少年冷笑。 突然,旁边的一辆废车发动了油门,朝他冲过来。 黑少年启动镜面能力,他的分身被撞散了。车子直接撞上废车堆,引擎盖翻起,冒出白烟。 “终于出现了吗?”黑少年看向驾驶座,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这辆车是被遥控的? 刚想着,黑少年觉得身后一阵风杀近。他下意识一躲,手臂顿时划破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啧!居然让你给躲过了。不错!” 那个声音又说道。听起来,就在自己身边,却不见人影。 黑少年盯紧身边的风吹草动,废车场静如荒墓。 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莫奇龙好像消失了一般。就在黑少年刚刚放松一点警惕时,一阵刺痛扎入了他的大腿。 “混蛋!”黑少年怒不可遏,一块尖尖的废铁块擦在大腿处,他坐在地上哀嚎。 他有点明白了。莫奇龙的能力难道是……隐形? 这样一来,才能得出合理解释。 “臭小子!你惹怒我了!” 这个对手不好对付。黑少年眼神充满杀意,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又一阵风逼近时,他使用了镜面。莫奇龙失手了。同时,废车场里慢慢聚集起一大片乌云。不,那不是乌云,而是一群乌鸦在低空盘旋。 这显然是黑少年使出了控制动物的能力。但他要干嘛?隐形中的莫奇龙抬头看天,不明所以。 “嘿!就算你能隐形又如何。”黑少年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他举起手,啪啪啪地连打响指。只见上空的乌鸦接二连三地爆炸,尸体和羽毛纷纷落下,以及鲜红的血。 就像下了一场血雨。 这才是黑少年的目的。在他的面前,渐渐浮现一个血红的人影。 “看到你了。嘿!”黑少年冷笑。 糟糕。莫奇龙发现自己全身是血,大呼不妙,转身就跑。他得赶紧逃离这个战场。 黑少年比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黑少年也不追,只是不慌不忙地捡起一个扩音器,放到手边,然后打出震耳欲聋的一个响指。“啪!” ——轰隆! 整个废车场,像地震一样掀了起来,火光和废车在头顶上乱飞。弥漫的硝烟久久才平复。 黑少年走近那个奄奄一息的血人。莫奇龙眨动眼皮,想说什么,却只吐出来血。黑少年掐住了他的喉咙,像动物一样,慢慢吞噬掉他的力量。 “cr107赢了。现在,只剩三个人。” 赖大叔记录下这一切。 黑少年坐在他的对面。他放下笔,抬眼。 “他们是你的好朋友。你舍得下手吗?”他对这个问题很好奇。根据设定,黑少年和阳简安以及萧铭瑜三人被输入了友谊的情感。他想知道,这种情感对试验品的影响有多大。 “好朋友?”黑少年轻轻一笑,“感情只不过是一道方程式而已。胜者为王。这就是人类世界的真理,不是吗?” 赖大叔沉默。 cr107虽然很完美,但他……也可能十分危险。 赖大叔隐隐有种不安。 或许,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实行。 萧铭瑜坐在窗前。 窗口外面,城市坐落在蓝色的天空下,黄浦江边,轮渡拉响刺耳的鸣笛。 她望着这美好的江景,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在她眼中显现了,可怕的画面。 蝉鸣着的夏夜,一阵阵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阳简安站在窗户旁边,望着外面一片温暖的灯火发呆,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他接起电话。 “笨蛋。”萧铭瑜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熟悉的调皮,却突然迟疑了起来。“梓诺……没在你身边吧?” “不在,怎么了?”阳简安回答。 “呼!这就好。”萧铭瑜松了一口气,“我现在在上海。” “上海,你过得还好吗?”阳简安关切地说,虽然好像好久没见面了,可听到她声音那一刻,就好像她从来都没离开一样。 “一点也不好。”电话里萧铭瑜闷闷地说,好像可以感觉到她嘴巴翘得很高。“我现在在上海的弄堂里,你来找我吧!”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不回来了吗?你上次好像只是说去旅行而已呀。”阳简安有点错愕。 “我不回去了。这里挺好的。我在这边租了房子。”她顿了顿,有点犹豫:“小安,现在你也是一个人,不如过来和我一起生活吧。好吗?”萧铭瑜的声音充满期待。 他想了想,“那我……去找你吧。” “嗯!真好!”她的声音再度欢快起来,但语气随即一变。“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哦……特别是梓诺!”她特别叮嘱这么一句。 “好,我知道了。”阳简安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挂断手机,阳简安侧头看了看旁边。就在沙发上,一个黑衣少年平静地翻着报纸。 “梓诺……”阳简安轻声道,梓诺合上报纸。“我听到了,她在上海。” 原来,刚刚梓诺一直都在。阳简安骗了萧铭瑜,他并没有选择相信梓诺或是她。她们对他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他不知道梓诺和萧铭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阳简安所有所有的记忆中,他们三个永远是在一起的!就像三颗根连在一起的小草,是最好的朋友,无论狂风暴雨都分不开。 他只是想要,三个人聚一起好好谈谈。他不想失去多年以来的友谊啊。 所以阳简安把萧铭瑜要求保密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梓诺。 他一直认为,无论前面有多大的坎,只要三人同心协力,一定可以迈过去的。 他只是不知道,横亘在他面前的是危机重重。 梓诺拍着他肩膀,轻轻笑了: “好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不知为何,他觉得梓诺那一缕笑有些奇怪。 午后,大朵的云自天空惬意地翻滚而过,阳光在上面蒙上一层金边。光的远方反出一片白色,有辆火车从车站开启,缓慢地钻进更广阔的天空。 阳简安和梓诺相邻着坐在硬卧上,手里攥着两张直达票。目的地——上海。 他如约去找萧铭瑜了。带着梓诺。她脾气那么臭,应该会气得半死吧。 窗边的风景越来越快地向后移动,阳简安心不在焉地托着脸颊。梓诺躺在上铺,沉沉地睡着。 或许他们见了面以后,误会就会烟消云散了。阳简安这样安慰自己。他想象着三人重逢的场面。铁轨前方,呼啸的火车将带他们奔向一个从未到过的城市。 十八小时后,火车缓慢停靠上海站,梓诺跟着阳简安下火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段长途硬卧真是把他们累得够呛。 “这个地方真是太大了!”梓诺把手覆在眼上,遮挡刺眼的阳光,“找个地方很难吧。我们坐个出租车。” 两人拦了一辆的士,告诉司机那个萧铭瑜留下的地址。 出租车随即敏捷地在城市里穿行,没多费劲就找到了那间位于弄堂里的出租屋。 “到了!”司机刚停车,梓诺便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他跑进那条阴暗潮湿的楼梯。找到203室。门也不敲,竟一脚踹开,蛮横闯入。 这里是萧铭瑜的卧室。窗户打开着,微风轻拂书桌上的纸张。 “怎么没有人?”梓诺站在屋里,回头盯着从楼梯跑上来的阳简安,那眼神一瞬间恶如猛兽,阳简安吞下一口唾沫,他从未见过梓诺有这般吓人的眼神。 “不会是找错了吧?”阳简安拿着纸条,又出去看看门牌后,地址没错。他问隔壁房间的租客,对方也说,这里确实住着一个失明少女。 咦?奇怪。那萧铭瑜到底去了哪里?跟她说过今天会来的。阳简安拨打她的手机,仍然处在关机状态。 “不用打了。” 屋里忽然传出梓诺的声音,他站在书桌边,手里拿起用书本压在下面的一张小纸条。 “我们没有找错。” 梓诺盯着手里的字条,上面是呼吸一般熟悉的,属于萧铭瑜的字迹: “未来果然是不能改变的。你终于来了。我在黄浦江边等你。” 半小时后,黄浦江边。 粼粼的水波缓慢流过这个城市,远处高楼林立,平静的江面倒映着城市的倒影,萧铭瑜迎风而站,在这片荒芜的浅滩,风呼呼地吹。通往浅滩的石阶上,有个男人正坐在那里,拿出笔,翻开笔记本等待着。萧铭瑜转向他的方位,笑道。“赖大叔,好久不见。” “你看得见我?”赖大叔一怔。萧铭瑜不是失明的吗? “怎么说呢?”萧铭瑜勾起嘴角,“也不知道算不算看得见。啊,抽烟对身体不好。” 赖大叔又是一怔,刚要插进口袋的手僵在半空。 她怎么知道他想要抽烟? “你一定在猜想我的能力是什么对不对,我就不告诉你。”萧铭瑜调皮笑说,再次说中赖大叔的下一步动作。他的嘴巴有点合不上了。 这丫头的能力莫非是…… 就在这时,从江堤那边走来两个身影。 梓诺和阳简安。 “你们终于来了。”赖大叔看着他们,用裁判的口吻说道:“这是最后的决战。幸存者才能成为保留下来的试验品。” 决战?这是什么意思?阳简安对发生的一切越来越困惑了,一件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表现怪异的梓诺,还有这个四处都能看见的赖大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阳简安大声地问,江风把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赖大叔探究地看向阳简安,却只得到一脸迷惘的表情。 “好吧,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他叹了一口气。 “知道什么?”阳简安问。 赖大叔说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研究室的研究员。你、萧铭瑜,梓诺和所有有编号的人一样,是我们研究的试验品。这涉及到一项新人类计划。” “试验品?”阳简安更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可不记得有加入你们的计划。”他柔软的头发被吹得凌乱。 赖大叔表情有些无奈,“从一开始,你们便是试验品。你们在世界上是没有身份和记忆的,要一直不断地互相杀戮,最强的人才能活下来。” 这类似养蛊,把不同的毒物放进罐里,让它们互相啖食,只有最强者才能活下来。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阳简安的表情开始趋于崩溃,可他却有点相信赖大叔的话了。回想一下,他的父母,王强,蔡文龙,这些人通通消失得如同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那只是我们输入你们大脑里的虚构记忆。我们会将试验品设定在不同的背景里成长,以观察这对它们的影响。” “那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是负责照看你的工作人员,当然,梓诺和萧铭瑜的父母也是。” “那我们三个人……” “准确来说,你们不是好朋友。友谊植入,只是其中一个情感。就像……你们课本里学到的方程式一样。” 开什么玩笑!友谊才不是方程式!阳简安的脚步虚浮起来,有点站不住,他坐在地上发呆。赖大叔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响起。 一切都是假的。他的青春,他的友谊,他的家庭……阳简安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只有这疼,那么真实。他苦笑,脸色苍白,划过两行泪水。 “梓诺,这不是真的,对吧?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阳简安跑过去抓住梓诺的双手,期盼亲耳听到最好的朋友说,他们三个人,仍是最好的朋友。可惜的是梓诺的脸此时却冷若坚铁,他轻蔑地盯着阳简安,双眼如深不见底的黑洞,说出了极其残忍的话: “很可惜这都是真的。我早就苏醒了。你还记得我妈妈死的那天吧。那就是我的苏醒之日。” “难道是你?”阳简安猜到了什么,一脸错愕。 杀死梓诺妈妈凶手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什么妈妈。切!”梓诺冷笑:“那只不过是假扮母亲的人罢了。还有,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因为你根本就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废物,对我不构成威胁。” 双手无力滑落,阳简安退了两步,看向一直沉默的萧铭瑜,她痛苦地点了点头。 “小安,这样说虽然很残酷。不过我们确实是试验品,我早就想起来了。因为不想参与这样残酷的生存游戏,所以选择了逃避。”她背过身去,悲伤的眼神投向江面,“我的能力是预见未来。还记得那天你坐摩托车回家吗?我遇见到蔡文龙引爆你家,所以叫你那样回复短信。那虽然救了你一命,却害死了你的父母……不,应该说,那不是你的父母。” “为什么会这样……”阳简安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这真相多么残忍。 “我也预见到了梓诺会杀我,”萧铭瑜转回身,对阳简安说,“所以我特地叫你不要告诉他,没想到,你还是把他带来了。但这也是我预见到的。未来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她低下头,发丝犹如无法释怀的遗憾散落。 没有人会去关注崩溃在一旁的阳简安。赖大叔拿出笔开始做记录:“测试开始!”。 气氛立刻剑拔弩张起来。梓诺走到萧铭瑜面前,萧铭瑜捏起了拳头,江风席卷,吹乱了他们的头发,衣服臌胀起来。 “既然你已经预见到了,那就乖乖把能力交给我吧。”梓诺一脸邪笑地逼近萧铭瑜。 萧铭瑜摇着头,小步地退后,仿若强烈防备着的幼兽。“那些试验品都是被你杀的,你夺走了他们的能力!”她突然掏出手枪,对着梓诺的头部射击过去。 哐啷!梓诺像玻璃镜面一样碎落。 “哼,雕虫小技。”梓诺出现在她的身后,依旧向着她逼近,步伐不紧不缓,充满自信。就算这个女的能预见未来又如何,他对这能力不屑一顾。萧铭瑜回身手一抖,又射出子弹,但击碎的只是梓诺无数个镜面中的一个而已。 他很快来到她的跟前。 她的枪对准他的脑门。“受死吧。”她表情冰冷,扣动扳机,最后一颗子弹发出,梓诺瞪大了眼。瞬间,一枚子弹穿过梓诺的脑门。他倒下去了。但另一个他在她身后出现,捏住她的手腕。 枪掉在地上。她慢慢瘫下去,身体里的力量消失得很快。 这是梓诺的原始能力——吸食。 她的预见能力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别得意得太早。你会输的。我看到了未来,你输的未来!”她的喉咙挣动着,奄奄一息。 “还是上你的西天吧!嘿嘿!”冷笑从梓诺的牙缝中挤出。 “住手!”阳简安回过神,疯狂地冲过来,几近泪流满面地拉住梓诺。“放开她,萧铭瑜会死的!我们是好朋友啊!小诺,快清醒一下!”他大声地对梓诺喊着。 这个脸如冰霜的黑少年却冷冷一笑,一拳砸向阳简安的腹部。那力道大得惊人,阳简安摔飞出去。 “废物。”梓诺看着倒在地上的阳简安,嘴角充满嘲讽。 “怎么会变成这样……” 阳简安在剧痛中呻吟,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梓诺冰冷的脸在他的面前晃动,直到这一刻,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生命中的友情竟像泡泡一样虚幻易碎。 友情是什么,是一道冰冷而机械的方程式吗?可以随意编程又或者废弃吗? 不! 阳简安抓着地上的草,努力朝梓诺爬过去。他要告诉梓诺,任何情感,都不是方程式。 “想找死吗?还没轮到你。”梓诺尽情地吸食着猎物。 萧铭瑜的生命一点点地流逝,预见的能力越来越弱。她毫无抵抗力,像扯线的木偶,垂在梓诺的双手之下。她转过头,看着渐爬渐近的阳简安,脸上浮现苍白的微笑。 “小安,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轻轻说道,然后,头永远垂了下去。 阳简安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但他什么也抓不住,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切都结束了。 云朵停留,时间静止,赖大叔的笔滞在纸面上。而江边,躺着两个人,最后的胜利者,傲然站在风中。 梓诺甩开萧铭瑜的手,走到昏迷的阳简安身边,手放下去,抓住他的头发,掐住他的脖子。“废物,把你的能力也交给我吧。” 正在此时,赖大叔站了起来。 “等一下。” 梓诺不解地抬起头。 “留下他。” “为什么?” 赖大叔合上笔记本,把笔插回口袋。“留下他,对我们的研究有用。”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一个四面白墙的房间里。眼皮重得像灌满了铅,阳简安努力睁开眼睛,一片氤氲的白色中浮动着人影,再过不久,他看清楚了,赖大叔正站在他面前,低头记录着笔记。 “哦,你醒来了。”赖大叔放下笔记本,俯身看他。“感觉怎么样?” “……好晕。”阳简安抚了抚昏沉的头,只见赖大叔一身白色工作服,胸口前别着工作证。他扶阳简安坐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阳简安四下张望。 “这里是研究室,”赖大叔端来一些面包和牛奶,“吃点东西吧。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阳简安摇摇头,他没有胃口,抓住赖大叔的手,迫切问道:“梓诺呢?” “你和他一起被送回了这里。他在另一个房间。抱歉,我暂时不能让你见他。” “那萧铭瑜呢?”阳简安问,却看见赖大叔露出沉痛的表情。 “她死了……” 死了?为什么……阳简安重重跌坐床上,眼泪不可遏制地流下。他最好的朋友萧铭瑜死了,却是被另一个好朋友梓诺杀死的。 “为什么要杀死她?”阳简安声音轻颤,“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这一刻脑海中又浮现那些友情岁月的片断,清晰得就像昨天发生似的。赖大叔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没有友谊。你们的过往都是虚构的。”赖大叔说着,打开墙上的显示屏。画面中出现一个大房间,一群穿白色工作服的研究人员正站在一起,期待着什么。在他们面前放着十个钢化玻璃容器,令人惊讶的是,那容器里竟然泡着裸体的人型。 这些研究人员像在互相讨论着什么,随后,坐在控制台前的人按下了按钮。 第一个容器罐打开了。立即有人推着担架床进来,把那裸体的人型放在上面推走。随之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是……”阳简安看得呆了,赖大叔说:“这是你们诞生的时刻。cr101到cr110,这是我们第一百次试验中的十个样本。” “……” 原来,这都是真的。他只是试验品。阳简安看到最后一个容器打开的人,正是自己。他痛苦抱头,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赖大叔走过来拍拍他,以示安慰。 “每个试验品都被输入了编程好的情感。你和萧铭瑜,梓诺他们的友谊,是预先设定好的。” “不,”阳简安坚决地摇摇头,“我们的友谊是真的!”他斩钉截铁,仿佛在诉说一个永恒的真理。赖大叔坐在一旁,双手扶在大腿上,久久没有说话,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奇怪。”他说:“你和萧铭瑜是最接近真实人类的两个试验品,你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重情重义。但其他试验品一旦苏醒过来,都很快抛弃了原来的感情。包括梓诺,他甚至将充当他妈妈的工作人员杀死了。如果不是我阻止,他会毫不犹豫把你也杀掉。人类的情感对他来说,只是累赘。” “不……”阳简安捂住双耳,不想再听下去,“梓诺不是这样子的人!不是!” 站在青绿爬山虎墙边,对自己微笑的那个黑少年,怎么可能是赖大叔口中冷血无情的杀人凶手? 绝对不是! “你好好休息吧”赖大叔看了看表,站起来,走向门口。 “赖大叔,你叫什么名字?”阳简安突然叫住他。 “我?”赖大叔回头,“我叫赖明亮,是这个项目的主任。”他想了想,又说,“我有一个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她叫赖小桑。如果有机会,我真想把她介绍给你,你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说完,他轻轻地带上了门。 赖明亮独自走出房间,研究室里的通道一片冰凉,巨大的钢化玻璃容器摆满两旁,装满了营养液,一个个未成形的胚胎在里面安宁地沉睡。 他们将是下一批试验品,再开始一轮新的杀戮。赖明亮一一地经过它们,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敲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 赖明亮拉开门,走了进去。一群同样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围坐在监视屏幕边,记录着数据。屏幕里,身穿黑衫的梓诺被关在一个玻璃房中。刚享用完一顿还不错的大餐,他惬意地坐在桌子前看书,安静地侧对屏幕,嘴角停留一抹邪魅的笑。 仿佛掌控了一切,也知道他正在被人监视。 他像一朵黑色曼陀罗,美得妖异、肆意,绚烂。 “真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啊!” 束手站在控制台前的一个男人忍不住感叹出来。这男人六十多岁,一头整齐发白的短发,西装和白衬衫搭配,戴着黑色领结,他全身散发出领袖的高贵气质。 “不,他是怪物。”赖明亮皱着眉,很不合时宜地说了句扫兴的话。“老板。他太危险了,我们认为不该把他制造出来,应该进行回收。” “哼,你懂什么!”白头翁冷冷斥道,“这样的人才是我们需要的。现在的人类太安逸颓废了。为了人类的发展,cr107将是我们的引导者!只有最完美的人类,才能开创出新的世界!”他站起来,双手举着,晶亮的眼神好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老板,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赖明亮双手按住桌子,目光毫不退让,“我观察cr107这么久,知道他的危险性。我们没有办法控制他!一旦情况失控,他将不会开创新世界,而是会摧毁整个世界!” “你多虑了。赖主任。”白头翁转身走回办公桌,舒服地躺在椅子里,“既然是我们造出来的东西,那自然要为我们所用。倘若他敢反抗,我们就摧毁他。他的能力无非是隐形,意识控制,爆破,以及预见。就凭这些,还不足以反抗我们。” “问题不在这里。今日我们已经创造出cr107这么可怕的怪物,那么以后呢?我们可能会创造出更可怕的怪物。老板,请下令中止项目吧!自然界的规律是不可逆的!”赖明亮试图说服白头翁,得到的却是冰凉的目光。 白头翁嘴角扭曲成奇怪的模样,像嘲笑。他说:“赖明亮,作为一个科学家,你应该为你的科研成果高兴。但别忘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如果终止这个项目,你知道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吗?这个研究所所有工作人员十几年来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赖主任,不要以你个人的意志绑架所有人。我是个很民主的人,你可以问问大家,谁会同意你,终止这个计划。” 这时,赖明亮才发现控制台的工作人员都转过头来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混杂着质疑和埋怨。白头翁得意说道:“看到了吧。没有人认同你的意见。你还是出去好好反省一下吧!等你想通了,再来。说到底,你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赖明亮嗫嚅嘴唇,无声。他失望地转过身,走出门口。关上大门的时候,他仿佛看到监视器里,黑少年在笑。 容器罐打开,十个裸体人型湿漉漉地走了出来。 它们穿着统一的白衣服,走过走廊。阳简安从小窗口注视着这些人,大吃一惊。 它们的模样居然……阳简安看到这些人里有梓诺,有王强,蔡文龙,莫奇龙,还有萧铭瑜,甚至另一个自己。不,它们只是样貌相同而已,并非同一个人。它们都是克隆体,每个克隆体诞生之日起就拥有不同的能力又或者毫无异能。那些异能的产生是无法预计和选择的,即便是研究所的人也不知道哪个人拥有何种能力。 即使同为梓诺的共同体,异能也不一样。有的可能超强,有的则可能弱爆了。 “它们这是要去干嘛?”阳简安问。身后是赖明亮。这几天,赖明亮都来探望他。 “它们……”赖明亮没有说出来。 根据老板的指示,这一批的试验品,都会被带入称作斗兽场的房间。那里,有一个强者等待着它们。 十个人陆续进入一个半块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它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和站在房间中央的黑少年完全不同。他露出的是满满的杀意。 悬挂在房间天花板的喇叭下达命令。 ——“游戏开始!”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房间。那十个人,立即像野兽一样,施展出各自的能力朝黑少年扑去。透过监视器,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紧张地注视着情况发展。白头翁站在他们身后,一点一点提起嘴角。 十分零一秒。房间恢复了安静。地上躺着那十个人。而黑少年,是唯一的胜利者。 “真惊人!居然十分钟就干掉了十个对手,并且吸收了它们的能力!” 控制台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原本预想战况会十分激烈。黑少年一对十,即使不输应该也会赢得十分艰难。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局面完全一边倒,黑少年顺利地将十个人全部干掉了。 “哈哈哈!真棒!”白头翁情不自禁地鼓掌。“cr107越来越厉害了。” “可是……”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想说这简直是怪物,但想了想,没说出口。 白头翁命令手下去将那十个失败者回收。 当房门打开的时候,黑少年却不见了。刚走进门口的那几个工作人员被撞飞到墙上。 黑少年启动了隐形能力。 “想逃吗?可没这么容易。”白头翁冷笑道。“开启热能探测。” 研究所顿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一扇扇钢门缓缓关闭。在一片红外线的屏幕中,一个热源正在走廊上飞奔,却遇到了死胡同。他跑向另一个方向,那边走廊的钢门同样关上了。他现在被关在密闭的走廊里。 白头翁通过广播警告道:“cr107,别想着逃出这里。这个想法是很幼稚的。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我们的监控。警告你,如果再耍花样,你将被人道毁灭。别以为你很强,你只不过是我们的试验品。永远都是!” 走廊慢慢现出黑少年的身体。他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里。工作人员用电子锁铐住他双手,再将他带回玻璃房里。 真可恶。黑少年坐在房间里,恼恨的并不是逃不掉这件事,而是他无法使用预见能力。 如果能使用预见,或许他就能顺利逃掉了。 但是为什么呢? 黑少年感到很困惑,自从他吸食了萧铭瑜的能力,却发现怎么也使不出来。好像……萧铭瑜在被吸收之前,故意将能力封存了。总之,她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不让他使用她的能力。 这个家伙!黑少年攥紧拳头。 夜深人静,研究所里一个房间悄悄打开了门。 “赖大叔,这样真的不要紧吗?”阳简安紧张地看着换上工作服的自己,对先走出去的赖大叔说。赖明亮看着他,“没事。监控器被我做了手脚。再说,我只不过带你去见梓诺而已。不过,我得提醒你,梓诺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你要小心。” “我……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赖大叔看了看阳简安,只觉得这孩子明明是试验品,却跟人类一样充满了情感。而cr107却那么的冷酷无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导致这两个迥异不同的试验品的产生? 他带着阳简安穿过走廊。途中遇见几个工作人员,但阳简安低下头,又穿着同样的白色工作服,那些人没有起疑心。他们顺利来到黑少年所在的玻璃房外面。 这玻璃房采用钢化玻璃,能经受tnt炸药的冲击。黑少年被关在里面,如同一头困兽,无可奈何。他正睡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声音,坐起来。 “是你啊。”梓诺看着阳简安,沉吟片刻,走了过来。“有何贵干。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听到这个词,阳简安心田感到一丝温暖。“你,过得还好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出这么一句客套话。 “能好到哪里去?”梓诺苦笑,伸出双手,让阳简安看他手上的电子锁。“我现在只是他们实验用的小白鼠。终有一天,我跟你一样,会死在他们手里。” 阳简安悲伤地垂下眼睫毛。不要再这样子了!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在他眼前死去。 “救我出去!”突然,梓诺的声音传入阳简安大脑里。他愣了一下,看到梓诺没有动嘴,只是在微笑。而身边的赖大叔似乎也没有听到这句话。是自己的错觉吗?阳简安随即又听到了,大脑里响起梓诺的声音:“我用的是脑电波交流,别人听不到我们的话。小安,听我说,现在是个好机会。我们一起逃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脑电波交流,他的能力又提升了吗?阳简安犹豫不决。 梓诺催促:“打晕赖大叔,用他的指纹打开这个房间的门,放我出去!” 他依然犹豫。 梓诺有点生气了:“小安,难道你想看着我们两个一起死吗?放心,我不是让你杀掉赖大叔,他会没事的。我们只需要从这里逃出去就行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友谊吗?你连朋友都见死不救你有何资格批评我?” “放我出去,我们到了外面还是好朋友。” 好朋友吗?在梓诺的劝说下,阳简安终于下定了决心。 “赖大叔,不好意思。” “什么?” 刚说完,赖大叔便被击晕在地。阳简安扶起他,用他的拇指按在指纹电子锁上。但还需要密码。 “我知道密码。”梓诺很快说出一连串数字。 阳简安顺利打开了门。 一开门,梓诺便兴奋地跑出来。“走吧。”他嫌弃地看了阳简安一眼,便头也不回,跑进走廊。他并不打算带阳简安一起离开,只是想着遇到阻击时找个替死鬼而已。 阳简安不明就里,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顺着曲折的走廊,很快跑到了大门处。那里站着两个持枪的警卫。梓诺毫不费力,冲过去就干掉了他们。 “别杀人……”阳简安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声。 “这些废物,留着有何用。”梓诺鄙夷地勾起嘴角,拍拍双手。阳简安觉得,这个人的眼神,跟刚才完全不同了。 放他出去,或许不是好事。阳简安有点后悔。 梓诺跨过警卫的尸体,想要打开大门。哪料这大门同样需要身份认证。他们无法打开。思考片刻,梓诺退到一边。“只有炸开它!”他啪地打了个响指。 大门发出嘭的爆炸巨响,却纹丝不动。 “该死!”梓诺咀骂。更糟糕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引起了研究所警报声大作,不一会儿,一群手持冲锋枪的警卫从各条走廊涌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 “就你们还想拦住我?”梓诺冷笑,正想使用能力,但他手上的电子锁却发出刺激的电流。“哇啊!啊!”梓诺痛苦地倒在地上。从警卫群后面走出那个白头翁,他拿着遥控器微笑。 “我说过了,无论你多强大,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混蛋!”梓诺嘶吼着,却被更为强烈的电流击晕过去了。其他人一拥而上,将他拖回玻璃房,而阳简安也被押回了牢房。 白头翁很快下达了命令——明天就把cr110这个废物人道毁灭。 这次偷跑失败。阳简安其实并没有多失望。赖大叔说的对,如果被梓诺逃出去,那如同放出了一个可怕的恶魔。他觉得愧疚的是他连累了赖大叔。 因为这件事,赖大叔受到了上面的处罚,被停职查办。 “别担心我。”赖大叔离开前对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阳简安并不知道,赖大叔已经下定决心。 他要毁灭cr107,毁灭整个研究所。 这天夜晚,研究室如沉睡的巨兽匍匐在漆黑的郊外荒野,一片寂寥。所有人都休息了,值班的实验人员在办公桌前打着瞌睡,微亮的灯光照亮寂寥的走廊。 借着夜色,一个人影走近了研究室大门,里面的警卫从监控器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拿起磁卡通过了身份验证,大门打开了。 警卫并没起疑心,进来的人是研究所的主任赖明亮。他和警卫熟悉的打起招呼,便径直进入控制室。 “嗯?”正托着下巴昏昏欲睡的实验人员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主任,你今晚不是休假吗?”他揉着眼问。 “我有点事。”赖明亮说着,实验人员还想问些什么,忽然脑后一痛,晕在桌上。赖明亮立刻马不停蹄地走到阳简安的房间,打开了房门。 走廊的光线射进来,阳简安皱着眉醒来。“赖大叔?”他感到莫名其妙。“不是说你今天起开始停职了吗?” “起来。”赖明亮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扔给他一套工作制服,让他穿上,带到门口。“从这条路直走出去,不要再回来。”赖明亮急匆匆地说。 “为什么?”阳简安杵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 “我打算杀死梓诺。这个可怕的怪物,不知道会带来多么大的灾难。”赖明亮说着,少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悔恨,“当初进行这个研究计划的时候,完全不懂得它的危险性……现在,我要纠正我的错误,这个项目必须终止!” “可是……”阳简安还想说些什么,赖明亮把手拍在他肩膀上。 “别为梓诺求情。你应该清楚,他早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阳简安没有出声,沉默低下头。 赖明亮指向走廊尽头,“等响起警报的时候,你就和其他人一起走出研究所,不会有人怀疑的。” 阳简安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望着赖大叔的脸,他回想起梓诺杀死别人的一幕幕,那样的残忍、陌生。血,总是染红眼球。让这种怪物存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是个定时炸弹。 可是……难道除了杀死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没有爸爸……” 阳简安眼前忽然闪过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角落里小小的身影,瑟缩着哭泣,那么的可怜。 “你还在犹豫什么……哎!”赖大叔气急地跺脚,“没时间了!听我的话,自己顾好小命!”他扔下阳简安,独自折返回控制室。 为了避免一切实验的风险,这个控制台存在着一个自动毁灭装置,只能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按下。拥有密码的人只有他和老板。 老板大概想不到,他会舍得炸掉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 赖明亮打开保险柜,取出手提箱。 输入密码,插入钥匙,按下红色按钮。 立即,警报声在整个地下研究室响起,惊醒了所有人。 红色的警钟明明灭灭地闪动着,像一颗鲜嫩欲滴的樱桃挂在半空中。酣睡中的白头翁慌乱地穿起衣服,光着脚跑出去。研究室回响着机械的报时声:“自毁装置已经启动,所有人员立即撤离研究所!还剩两分钟!一分五十九秒!一分五十八秒!” “混蛋!”白头翁气得全身颤抖。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好几个工作人员衣衫不整地朝他跑来,“老板,怎么办?” “快去控制台!” 在进入一分钟倒计时之前,还有机会取消自毁。白头翁穿着皮鞋和其他人疯狂地朝控制室跑去。 控制室的门早已经关了起来。 “赖明亮,快点住手!”白头翁拼命地敲着门,“这样子我们的所有研究都会被毁灭的!赶紧关掉装置!” 赖明亮无动于衷地站在台上,装置倒计时一分一秒地流动着,红色的灯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你走吧!我一定要杀死cr107。再不走,你们都得死在这里!”他对着门口大喊。 “老板!快点走吧!”有实验人员跑过来拉他,“就要爆炸了,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混蛋!你这个王八蛋!”老板气得脸都绿了,但随着倒计时的逼近,他只能不甘地看着控制室,无奈于面前的钢化玻璃门,叹息一声离开。 “最后一分钟倒计时。” 人群疯狂地涌出走廊,研究所大门打开,人们慌不择路地跑出去。 “还剩三十秒。” 研究所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监控屏幕里,黑少年正惊慌地看着头顶的警钟。 在倒计时的声音中,赖明亮独自在控制台前坐了下来,他的眼前闪过女儿天真的脸。“小桑,对不起。”如果有机会,他多希望他们一家子能好好生活在一起。 这场爆炸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会勇敢地活下去的吧…… 时间剩下了十秒,赖明亮倾听着最后的读秒,静静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10、9、8……3、2。忽然,身边一片宁静,字也停止了跳动,他的动作一僵,片刻静止后,忽然被凭空提起。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掐着自己的脖子,捏得越来越紧,赖明亮几乎不能呼吸,他惊异地看到手提箱的红色按钮弹了出来。 是黑少年干的?他怎么做到的!莫非,身处绝境激发了他的能力,使他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家伙果然是可怕的怪物! 赖明亮试图用脚重新按下按钮,但他被提得越来越高,远离地面,快要窒息了。 “哈哈哈……”梓诺的奸笑在整个控制台里来回飘荡,“想杀死我?你还不够资格!”监视器里,他轻蔑地说道,突然放开双手,赖明亮摔到了地面,刚喘口气,脖子又被无形的手捏紧。黑少年加大了力道,看着他脸憋得通红。“挡我的人,都得死!”梓诺狠狠地说着,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梓诺,快迷途知返吧,放下赖大叔!” 是阳简安。他没逃,而是站在控制室门口大喊。 “哼,就凭你这个废物还想劝我,”梓诺冷笑着,赖明亮开始无知觉地翻起白眼,但他用最后的意识拍下了开门的按钮。控制室大门打开了。阳简安跑进来。 赖大叔指着手提箱,阳简安马上意识到了,径直跑过去。 “快放下赖大叔,不然我就按下按钮。”阳简安作势要按下红色按钮,梓诺脸色一变,果然松开了手。赖大叔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满头是汗。 “快……快按下……按钮!”他对阳简安说道。 阳简安犹豫。监控器里,梓诺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怜起来。 “不要啊!小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欲哭还泪,阳简安低下头去,不忍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难道你要亲自杀死我吗?这样子不仅你,连赖大叔也会死的!求求你了!” “咳……不,不要,心软……”赖明亮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喉咙咳嗽得几乎说不出话,“别相信这个人的话,他,他在假装……” 等下再杀死你这个老东西!一阵阴冷拂过梓诺的心头,他不去理会赖明亮,继续恳切地看着阳简安,“小安,我们是好朋友啊,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坏事了。”他说着,眼里蒙起氤氲的雾意:“我们回到凤凰街去,再也不要面对这些纷纷扰扰,安安静静地生活……” “别听他的……”赖明亮声若细蚊,他的手徒劳地向空中伸出,却还是绝望看到阳简安的心理防线一点点被攻陷。 “真的?”阳简安看着监视器里的梓诺,问道。 梓诺点点头。这个可笑的白痴。他心里却是另一番嘴脸。阳简安没看到,在他身后的柜子,一根钢管正受到某股力量的控制,缓缓探出半截,随时像一枝箭射向他的心脏。 “你答应我,不能再说坏事哦。”阳简安终于放开了手。 “好,果然是我的好朋友!”梓诺的脸上忽然泄出一个怪笑。就在阳简安错愕的瞬间,那条钢管立刻剧烈晃动起来,被梓诺用念力拔出,嗖地插入阳简安的身体。 “你……”阳简安闷哼一声,颓然倒下。 梓诺心中一片狂喜,大声狂笑。 “真是个废物!我没看错你!哈哈哈!失败品就是失败品!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他盯着电子锁,眼神使劲,只见电子锁竟像塑料一样被掰开。他揉了揉酸痛的双手,伸展胳膊,享受自由的空气般深深呼吸。 他再也不要像动物一样被关着了。 一旁的赖明亮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支撑着靠着墙壁坐起来。不出所料,这个黑少年在濒临绝境之际激发了更多的潜能。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了,甚至无人可以阻止他。 “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走向门口的时候,梓诺突然停下来,盯着监视器说道。 这句话是对赖明亮说的。 “你们都要臣服在我的脚下。”梓诺眼里邪意很浓。 赖明亮绝望地仰天长叹。 他们果然做了一件极大的错事——他们制造出了最可怕的怪物。 现在,还有谁能阻止黑少年呢? 突然,赖明亮眼角的余光里扫到什么,他发出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刚要用念力破坏玻璃钢门,梓诺听到笑声,困惑地回头看着监视器。 “我笑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赢家?不,你输了。” “你是失心疯了吗?还是死到临头吓怕了?” “你失策了,你以为阳简安是废物?”赖明亮伸手擦掉嘴边的血迹,“不,”他看向阳简安倒下的方向,“他有一种能力,是你不知道的。” “什么?”梓诺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通过透视能力,竟看到倒下的阳简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那根钢管虽然仍插在他的身上,但他却硬生生地将它拔了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梓诺无法相信地喃喃自语起来。 阳简安明明被插中心脏了呀。可梓诺看到,阳简安的伤口竟然自动愈合了,就像从未受过伤。寒意密密麻麻地爬上梓诺的背部,他终于明白阳简安的能力是什么了。 “小安!等一下,这样子你也会死的!” 再华丽的谎言也失去了效用。 阳简安毫不犹豫,用力按下了毁灭按钮。 读秒继续。 “1!” 黑夜中,那群跑到荒野中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按说自毁时间早已到了,为何研究所还没有爆炸? 出了什么状况吗?白头翁面露欣喜,想跑过去,却被手下死死拉住。“老板,千万别冒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了!” “可是我们的研究成果都在里面!你们知道我投资了多少亿美金进去吗?我绝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获!” “老板,那就让别人先进去探探情况吧!你身娇肉贵,没必要冒这么大的危险。” 说得很有道理。怎么说他也是亿万富翁,命值钱得很! “赵钐利,你们几个进去。”白头翁手指点点就近的几个人。 赵钐利和其他人尴尬对视,谁也没有动。 “快给我进去!别忘了你们吃谁的,穿谁的!我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在白头翁气急败坏的催促下,赵钐利等几人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乖乖跑向了研究所入口处。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那儿没一分钟,突然。 ——轰隆! 巨大的冲击波将荒野上的人都掀倒在地。火焰冲破了天际,一团蘑菇云在研究所的原址上升腾而起,夜空仿佛都能被震碎,滚滚的粉尘落到每一个震惊的人身上。 研究所的入口消失了。地下龟裂,陷出一个大坑。 白头翁久久看着,面如死灰。 “一切都完了……”他喃喃自语,呆若木鸡。直到别人拉着他,离开这个地方。 黑夜,恢复了安静。 黎明的到来,为荒野洒上一片光明。 蓝天下的废墟中,断墙残壁像一座悲凉的坟冢。突然,一只手出现在阳光中。它动了动,扒开瓦砾,从里面爬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他用手挡着光,仿佛很不适应。 紧接着,又陆陆续续地有人灰头土脸地从瓦砾中爬出来,愕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稀记得进入研究所后不久,就发生了爆炸。 但奇怪的是,他们仿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保护着,才得以在剧烈的爆炸中幸免于难。他们不知道,梓诺为了保护自己,在最后一刻释放出所有的力量,那些四处逃窜的力量粘附到每个人身上的物件,形成了一层保护罩,令他们在剧烈的爆炸中生存下来。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像刚从梦里醒过来似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荒野上,他们的伙伴们早就不见了踪影。他们走出废墟,摇摇晃晃地在荒野里前进。 而身后,废墟中间的土堆里,还有另一个幸存者爬了出来。他脑中一片空白,迷惘地环视着四周。 这是哪儿?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阳简安望着头顶的阳光,恍恍惚惚。 他拍掉身上的尘土,毫无目的地独自向远方走去…… 他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天地之大,哪儿是他的安身之所? 那天起,阳简安的记忆只停留在凤凰街的那段时光。 和梓诺,萧铭瑜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 他忘记了,他的青春只是一道方程式。别人的青春里有欢乐,有笑与泪,有飞扬的校衫,有毕业照片里那一张张稚气而憧憬的脸。而他,拥有的只是用代码写进的方程式。那么冰冷,那么生硬,当它们被擦掉,剩下的,只有痛不欲生的回忆。 他再也记不起来他所经历的一切了。后来,他搬离了那条凤凰街,转到了一间叫香云中学的高中。 在那里,他遇见了命运中注定的人——赖小桑。一个扛着狼牙棒,动不动就拿他当炮灰的校园侦探福尔摩桑。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他忘记在哪儿听过。 他的青春方程式随着梓诺和萧铭瑜的离去而结束,却又伴着赖小桑的出现而续写。但这一次,不再是方程式,而是有笑有泪的快乐时光,因为,他遇到的是真正的伙伴。 但他没想到,他和黑少年的故事从未中断过。 坐在冰冷玻璃屋的黑少年,在另一片孤独的虚空里,精心策划着重返世界的阴谋。他没有死,他在爆炸的最后时刻耗尽全力制造出一方虚空,可以免受爆炸的袭击。但他却困在里面了。要逃出这片空间,他得重新找回属于他的所有能力。 他会成功的。 在不久的将来,这位恶魔将如撒旦般,出现在阳简安面前。 他要成为人类世界的王者,站在高处,藐视一切卑微如蝼蚁的人们。谁也不能阻止他获得统治全世界的力量。但黑少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无穷无尽的欲望最终将受到正义的挑战。 能阻止这个世界陷入灾难的,还有阳简安,和赖小桑。 光明与黑暗,将进入更惨烈的交锋。 《超级学园探案密码》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