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舞者》 第1章 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她救活！ “虎城制衣厂招工，有想法的年满十八周岁的村民请马上到村公所报名，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冬月二十，古龙村的大喇叭一遍一遍地播着招工信息，村里符合条件的村民一峰窝往村公所跑。 古龙村位于山沟沟，四面环山，消息相当闭塞，改革开放十年了，古龙村才陆续有人出去打工，今天招工的，是村长李金水的弟弟李富龙，人称龙老板。 龙老板今年三十一岁，前几年实在是穷疯了，父母生病相继去世，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后来他不知从哪听说深城处处有黄金，于是就沿着铁路一路乞讨最后去了虎城，做了很少一段时间的扑街，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遇到了贵人，得了贵人的赏识，去年当上了厂长，这次回来还开上了小汽车。 龙老板这次回来，是替贵人的制衣厂招工，待遇很好，包吃包住，每月两百块。 一九九零年的两百块对于一年都未必能剩下五十块钱的古龙村村民来说简直是巨款，而且还包吃包住，这就代表这每月两百块，至少能存下来一百八十块！ 每个月一百八十块，一年就是一千多，存个三年，家里就能盖一间新楼房了。 八岁的周影听到广播，拔腿从晒谷场往村后山跑，找到了正在种八角的爸爸周文初：“爸爸，你要跟龙老板去虎城打工吗？” 周文初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点燃了一支旱烟，吐出一口烟圈。 白色的烟雾笼罩下，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模糊，那张坚毅的脸，仿佛在烟雾的遮掩下，慢慢沁出了一丝裂痕。 这条裂痕，叫无奈。 不过周影还小，她只知道爸爸好像不太高兴，等爸爸手里的烟快要抽完，她仰头看着爸爸，大着胆子再问一遍：“爸爸，你会跟龙老板去打工吗？” “不去。” “为什么呀？” 爸爸却挥挥手，声音平平的：“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回去烧水帮你妈抹身子，小心别弄痛了妈妈。” 周影没敢多问，马上回家。 在门口与双胞胎哥哥周清相遇，周清问：“阿影，爸爸怎么说？他要跟龙老板去虎城吗？” 周影摇摇头：“爸爸说不去。” 说完就进房去看妈妈。 周清抓抓头，带着弟弟进厨房去烧水。 妈妈李春枝一周前在山上劳作时被邻村的黄桂香推进了一个三四米深的坑，当场昏迷，要不是周影和哥哥等到天黑都没见回家而到山上找，恐怕妈妈就死在坑里了。 爸爸先前是在几十公里远的山庄里给人种木薯，一个月十块钱，妈妈出事后，他就回到了家里，前两天有个听说是他工友的人过来，通知他明年不用再去了。 奶奶也重病，一家两个病人，弟弟三岁，她和哥哥也才八岁，周影想，这大概就是爸爸去不了虎城打工的原因吧。 冬天天气冷，周影先把手呵暖了，小心翼翼地拿手探李春枝的额头，触手滚烫，周影喊了几声‘妈妈’又摇了摇，都没有反应，她吓得大叫：：“哥！妈妈晕了！快去叫爸爸！” 周清去山上喊周文初时，周影也没闲着，拔腿就去村卫生所把那里的医生请了过来。 “唐叔，求你救救我妈妈！” 唐医生立即检查，奶奶刘美兰在旁边一声一声地咳，似乎下一瞬就会把肺咳出来，周影很害怕，她紧抱着弟弟周扬，似乎这样自己才更有力量。 不一会，周文初和周清回来了，周影找到了主心骨，她的眼泪才敢往下掉。 唐医生一番检查，说是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烧，告诉周文初：“村卫生所没这条件，你们赶紧送镇医院去，晚了就不行了。” 周文初哆嗦着出去求人，求了一圈，其他人觉得李春枝大概率是活不了的，怕死在半路了惹得一身晦气回家，都不乐意，只有刚回来的龙老板愿意帮忙。 周清跟着周文初一起送李春枝去医院，周影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和奶奶，又害怕又担心，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躲起来掉泪。 李春枝情况很危急，她身上很多伤口都化了脓，必须要去做手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镇上医院没这条件，周文初央求龙老板把人送县医院。 龙老板帮他把李春枝搬上车，说：“送县医院没问题，但你想过你老婆做这手术需要多少钱吗？你的钱从哪来？” “我回去筹一筹，一定能筹够的。”周文初看着车后座的老婆和儿子红了眼，“她才三十岁，为我生了三个孩子，嫁给我一天福都没享过，又遭了这罪。我就是卖血，也要把她救回来！” 龙老板叹了口气，将人往县医院送，李春枝一到医院就被下了病危通知：“病人马上要做手术，快去交钱办手续！” 周文初立即问：“医生，做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沉吟了一下，让他先准备五百块：“你妻子的情况太危急，多种并发症同时发生，并且这手术只能主任医师能做，这是乐观一点的情况，要是不乐观，我们得请市里的专家上来主刀，不然你妻子……” 五百块对于周文初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古龙村也就两百来户人家，就算人家肯借，也凑不到五百块，大家都太穷了，加上离过年只剩两天，谁家还会有余钱？ 周文初一向稳重，这时急得快发疯，他首先向龙老板借钱。 龙老板没有二话，出手就是两百块，周文初拿这两百块去交了费，顾不上看妻子一眼，连夜跟着龙老板回村，他挨家挨户的借，一晚上也只筹了五十块而已。 这离医生说的保守数字，还有遥远的一半，周文初急得一夜白发，他连忙托人去李家村通知大舅哥，自己抬脚往村长家走。 人命关天，他只能求龙老板，不管怎么样，老婆也不能死！ 周影拉着周扬悄悄跟着去。 周扬年纪小，还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他在路上东玩玩西摸摸，因此周影抵达村长家时，村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她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拉着弟弟挤进去。 然而屋内的情形让周影失声大叫：“爸爸！” 第2章 三年我一定还上！ 周文初跪在村长家天井，额头磕出了血，龙老板和村长李金龙一脸无奈，龙老板说：“阿初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也没少帮我。按理说嫂子有难，我肯定是得帮的，但是——” “你别看我现在光鲜体面锦衣还乡，可我口袋里也没几毛钱，五百块不是小数目，就算我能借，我难听点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能还我？” 周文初又磕头：“我会还你，五年之内，一定还给你！” “五年？”龙老板叹气，“阿初哥，你这就让我难做了，我——” “你家明年不是要盖新房子吗？这个活我包了，你说工钱多少就多少，我一分钱不领，全部抵债！不够的我想办法再凑，我一定能还上的！三年！三年一定还上！” “阿龙，求你了！春枝还等着钱救命，我不能看着她死啊！” 周文初咣咣磕头。 周影看到这里，也拉着弟弟跪下来：“龙老板，请你救救我妈妈！” 龙老板叹了口气，大力挥手：“上车！去医院！” 周文初顾不上周影和周扬，立即钻上车子，把龙老板当成了活菩萨，路上一直道谢，落泪。 交钱，做手术，整整三天，周文初都呆在医院里，他一天只吃两个大包子，晚上就在医院过道里随便眯一下，到了第四天，李春枝总算从重症出来了，知道住院一晚上要好几块钱之后，李春枝说什么也不愿意再住院了，周文初无奈，只能把她带回家休养。 医生说接下来的一周是关键，一定不能让她再次发烧感染，不然就会有更多的并发症，到时候需要的手术费，会以万为单位算的。 周文初打定主意，接下来的这一周，他哪也不去，就在家里照顾李春枝。 李春枝的回来，给死气沉沉的周家带来了应有的生气，周影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她握着李春枝的手，害怕得发抖，三岁的周扬抱着李春枝，呜呜地哭：“妈妈，你不要死……” ‘死’这个字眼，让全家人都红了眼眶。 没几天就过年了，周家原本就没钱，因着李春枝的手术，周家的年夜晚就炒了两个菜，一个猪肉煲头菜，一个白菜豆腐汤。 煲头菜的那半斤肉，还是舅舅李昌盛前天送过来的，要不然他们家就只能清水煮白菜了。 好在在周文初的贴身照顾下，李春枝的身体稳定下来了，今天吃年夜饭时，她还自己扶着墙从房里走了出来，脸色大好。 农村没什么娱乐节目，春节这种大节日也不好去村长家看电视，因此吃完饭打扫好卫生，一家人早早就睡下了。 大年初一，周影被一阵鞭炮声吵醒，鞭炮声中，隐隐还夹着锣鼓的声音。 锣鼓？ 大年初一舞狮子，迎春接福驱邪魅！ 周影一骨碌爬起来，在门口正好碰到哥哥周清，周清牵着周扬，一脸兴奋：“阿影！快！爸爸在村公所那边舞狮子，等会要到我们家来的！” 周影连脸都不想洗，拔腿就往外跑，听到奶奶在房里叫：“阿影等一下！” 周影按照奶奶的吩咐，到米缸打了一个大海碗的米放客厅八仙桌上，再往米上放一只红包，她到厨房找了找，找到一些花生和几个慈菇，又去菜园里摘了几个青桔，将东西全部摆放在碗里，这才欢欢喜喜地跑出门看舞狮。 桂省地处梅岭以南，有着很有特色的岭南文化，岭南地区民间欢庆年节的习俗很多，其中最欢乐最普遍的就是舞狮。 舞狮有南北之分，桂省的狮舞表演风格属于南狮，南狮也叫醒狮，是以神似为基础，结合武术与鼓乐的狮舞技艺，轻灵敏捷，刚柔并济。 桂省狮舞分为两种，一种是侧重于地面技艺表演的采青狮，另外一种是侧重于桩上表演的高桩狮。 民间大多以采青狮为主，讲究的是热闹和喜庆。 几乎大一点的村都会有醒狮队，过年过节，迎婚送嫁、店铺开张、弥月寿宴，凡是喜事，必定舞狮助兴。 村公所锣鼓喧天，周影跑过去的时候，周文初正在参拜，只见他先向左边行了五步，再退五步，四平马开狮口，举狮从左向右，随着锣鼓的节奏，周文初把狮子舞得威风又活泼。 狮子一会跳跃，一会左顾右盼，一会洗脚，一会吐青，一会又抛青，活泼得不行。 周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 在她有限的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是严肃的，坐姿笔直，走路四平八稳，但今天透过这憨态可掬的狮子，她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父亲，这样的父亲活泼，有生气，有力量，奋发向上，让人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跟着他。 周影和周清定定地看着周文初的表演，和一大帮小孩子在旁边跟着学，热闹振奋的锣鼓声与村民们的欢笑，让这个寂静的小山村一下热闹起来。 在村公所完成了第一轮表演，接下来是雄狮入户。 引狮人扣上戴着大头佛面面具，肩上挂着麻袋走在最前头，周文初舞着狮头，龙老板负责狮尾，踩着鼓点一路向前。 周影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小时候就是搭档，这些年因为龙老板在外没回来，爸爸的搭档才变成了四叔。 醒狮后面跟着锣鼓，负责锣鼓的一共两人，一人敲锣和钹，另外一个打鼓，两人抬着鼓一路敲敲打打，村里的小孩子高兴地在旁边蹦蹦跳跳。 第一户是离村公所最近的五叔家。 狮子在门口参拜完毕，安静了一会，像是在休息，下一瞬鼓点突然高昂，周影吓了一跳，兴奋地盯着爸爸。 只见周文初将狮头高举过头顶不停地左看右摆，表现出狮子即将入户的兴奋，最后鼓点一变，周文初踩着鼓点轻轻一跃，雄狮跳进了大门。 狮子在五叔家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包括厨房和鸡舍，最后回到厅里表演食狮，把八仙桌上献给狮王的米啊红包啊水果啊，‘吃’了一大部分到肚子里头。 周影瞪大了眼，问旁边的周清：“阿哥，狮子也吃米吗？！” 周清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三哥哈哈大笑：“这不叫吃米，这叫食狮，狮子接受了我们的礼物，就要保佑我们这一年精精神神！” 周影恍然大悟，原来舞狮还有这么个意思！ 但她很快注意到，这狮子‘吃’进去的东西，最后全部到了引狮人随身挂着的麻袋里，她歪头想了想，想起了前几天在村长家看新闻时看到的一句话：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所以这狮子，也有这高尚的品质？ 古龙村两百来户，都是泥砖房，每家的房间都不多，因此一天就入户完毕，晚上周文初把狮子舞回村公所，正要回家，村长叫住他。 第3章 公家的东西，我不能拿！ “阿初等一下！” 周文初回身，脸上划过一丝疑惑：“怎么了金龙？” 说完扬扬自己的外套，拍拍自己的裤兜，摊了摊手：“我什么都没拿。” 李金龙将他扯回村公所办公室，引狮人周立巡正好把几个麻袋里的东西倒到大簸箕里，倒了满满五个大簸箕，他看到周文初立即招呼他：“走那么快干嘛？过来帮忙清点清点！” 往年这清点工作一般都是村长和周立巡还有在镇上当老师的李剑锋来负责，舞狮的所得全部当做村里基金，年关的时候以年礼的方式返回给村民，周文初从十五岁开始舞狮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被留下来帮忙清点。 周文初没多想，老老实实蹲下来分类清点，不一会李剑锋和龙老师来了，五人通力合作，差不多晚上八点时，清点完毕：米一百五十斤，糖果瓜子水果共五十斤，红包所得，一共一百块。 周立巡笑眯眯的：“现在年景好了，舞一天就得一百块，都快赶上阿锋的一个月工资了。” 李剑锋嗤了一声：“龙老板一个人就封五十块了，要是今年龙老板没回来，你看能有这么多钱不？” 几人边抽烟边笑，周文初不善言辞，大家说笑，他就闷着头抽烟，抽完了烟，他跟村长说要回家吃饭了。 村长让他等一下，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布袋子，装了两斤糖，还有半麻袋的米给他：“阿初啊，今天辛苦了，这钱呢是集体的，分不了你，这些东西你就带回去给阿影他们尝一尝，别客气，拿吧，大家都不会说的。” “这是公家的东西，我不能拿。” 但在李金龙兄弟和周立巡的劝说下，周文初象征性地拿了十来颗糖放进口袋，道谢：“够了，剩下的明天等大家过来了一起吃。” 李金龙无奈：“你这个人真是，太守规矩了！迟早会吃亏的！” 周文初笑了笑，挥手道别，李金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个事，追出去叫：“阿初，明天一早你还过来，我们去古桥村那边舞狮！我答应人家村长了！” 周文初应了一声，快步回家。 周影和周扬正在门口张望，远远地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人伸长了脖子，周影还没确定对方是谁，周扬已经哒哒哒跑出去：“爸爸！” 听到小儿子的声音，周文初一身的疲惫瞬间清空，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抱起小儿子将他高举过头，最后让他跨坐在脖子上：“扬扬今天有没有听话？” 周扬嗯嗯点头：“扬扬特别乖！” 周影赶紧迎上去，仰头看着自己高大的父亲：“爸爸，今天我们都去看爸爸舞狮了，爸爸好厉害！” 周扬拍手附和：“狮子，厉害！” 周清听到声响，从屋里跑出来：“爸爸！你教我舞狮吧，我也要舞狮！好威风！” 周扬在周文初脖子上高兴晃脚：“我也要威风！” 周影犹豫了一下，仰头问：“爸爸，我也可以舞狮吗？” “可以！” 周文初沉声说：“只要喜欢，谁都可以舞狮！” 周影高兴了：“那我也要舞狮！” 李春枝早就听到声音了，等了一会没见父子几人进来，连忙喊：“还不进来，饭菜都要凉了！” 没想到都八点多了，家里还在等他吃饭，周文初赶紧带着三个孩子进屋，到了灯下一看，桌上竟然摆着一碗肉，连旁边的青菜都是用猪油炒的！ 刘美兰对周文初说：“你小舅家杀了年猪，今天送了十斤过来，几个孩子这段日子都瘦了，我就让阿清多炒了一点，你们两个也多吃几块。” 咳了几下，继续道：“这新年第一天就有肉吃，是好的开头，有了好的开头，我们这一年都会顺顺利利，天天有肉吃！” 三个孩子欢呼一声，开饭了。 吃过饭，周影扛着一个小竹椅，回忆起白天爸爸的舞狮动作和步法，缓慢又生疏地撑着椅子迈步，一开始她总是记得手上动作就忘了脚下步法，等她记得脚下步法了，手上动作又忘记了，好几次都被小竹椅砸到。 周清在旁边看了一会，说：“你先别拿竹椅，就抓着空气，把它当狮头来舞一下看看。” 周影试了一下，发现步法灵活了很多，手也不至于无所适从了，她高兴极了：“我再试一试！” 周清过去拉她衫尾：“你舞狮头，我做狮尾，我们一起学！” 兄妹两人一起练习，互相纠正，周扬觉得好玩，也在旁边学，刘美兰见大家兴致挺高的，就手动给他们配音效，有了奶奶的音效，兄妹两人越来越能踩点，等到周文初出来时，兄妹两人已经舞得有模有样了。 大年初一的夜，气温降到了十几度，周影却舞得全身热热的，瞧见周文初出来，她兴奋地叫：“爸爸！快来看我和哥哥舞狮！” 刘美兰配音效：“咚咚咚……咚锵锵……” 兄妹两人踩着点不停地变换着步法，他们是小孩子，脚步轻盈飘逸，跟跳舞似的，周文初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脑子里顿时出现一头小狮崽第一次下山，在村口撒欢的情形。 等到周影和哥哥舞完，周文初的嘴角已高高翘起。 母亲说得对，新年头第一天就能吃到肉，几个孩子还有闲暇时间舞狮玩乐，今年这一年，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次日清早。 周影兄妹俩起床时，周文初的粥已经煮熟了，满屋子都是新鲜白粥的香味，周影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肚子。 周文初正在喂鸡，看到她捂肚子的动作，知道她肯定是饿了，就指挥儿子周清去屋边的菜园摘菜，周影左右看了下，拿起扫把打扫屋里卫生。 吃过早餐不过七点钟，周文初回房披昨天那件衣服，发现口袋沉沉的，好像装了东西，摸出来才发现是一把糖果，原来昨晚忘记给几个孩子了。 李春枝刚好看过来，看到他一手的糖，有些意外：“你哪来的糖？” “金龙给的。” 周文初说完往她手心放了两颗，折身到外头一个孩子给三颗，最后给母亲留了两颗，这才去了村公所。 村长李金龙一见到他就说要告诉他一件好事，喜事。 第4章 高台采青，技艺精绝 “喜事？” 周文初想了一下，嘴角微扬：“龙老板要结婚了？恭喜。” 后脚进来的龙老板大笑：“我要是结婚，一定先放三串大鞭炮昭告天下然后舞三天狮子，请戏班唱三天戏！” 李金龙笑着解开谜底：“不是谁要结婚，阿初，我说的好事跟今天的舞狮有关。” “古桥村的村长陈金海昨晚上又联系我了，他说啊，今天我们去他们村舞狮，收到的东西全部归我们醒狮队，另外还额外给我们五十块的辛苦费！” “之前开过村民大会，醒狮队到外村舞狮的钱不归村公所管，所以啊阿初，这收上来的钱和物，都由你们们醒狮队内部平分！” 一个醒狮队最多六个人，五十块的辛苦费，每个人到手差不多十块钱了，再加上古桥村出去打工的人比较多，整个村子整体比古龙村要富裕得多，这样他们在封红包的时候，数额上一定会比古龙村多，哪怕所有红包加起来只有五十块，那分到手，这一天加起来也差不多二十块了。 二十块，快赶上周文初在山庄种木薯时两个月的工资了。 这确实是好事啊！ “不过——” 李金龙叮嘱道：“陈金海说了，你们要舞得像样点，不要像龙头村那帮人一样随便舞一舞，进去拿了东西就跑！你们可不能这样！那太不厚道太丢人了！” 周文初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舞，一定会舞出我们古龙醒狮队的精神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行，去吧，早去早回！” 把舞狮的家伙放进拖拉机，龙老板自告奋勇要当司机，把车摇起的时候大笑：“这祖传技艺不能丢啊！” 古龙村出村的路只有一条，泥路，年前下了几天雨，坑坑洼洼的，龙老板的小汽车出村三次就陷坑里三次，现在还满身泥水的停在他家门口，他都被弄出阴影来了，这时开起这拖拉机，简直得心应手，乘风破浪！ 从古龙村到古桥村开拖拉机大概要一个半小时，路上周立巡和周文初敲起了锣鼓，锣鼓声与拖拉机的突突声交织在一起，响在这乡村小道上，沿途吸引了不少路人注目。 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不认识名也认识人，在新年这种好日子，遇到都招手打招呼，互道一声恭喜发财。 很快就到了古桥村，村长陈金海亲自到村口迎接。 接过陈金海递过来的烟丝和烟纸，龙老板边卷烟丝边说：“陈叔你放心，我们古龙醒狮队的名头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碰了碰周文初手肘。 周文初卷好了烟丝，沉沉地嗯了一声，周立巡笑眯眯道：“老陈，不是我吹，你找遍金狮镇的八村十六垌，就没有比文初舞得更好的狮头！” 陈金海看了周文初一眼，见他虽然木讷了点，话不多，但整个人透着稳重，他一下子放了心，拍拍周文初的肩，道：“文初，那今天就靠你了，务必要精神，要大气，舞得好，报酬加倍！” 引狮人周立巡刚想说好，周文初眉眼一掀，说：“说好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古龙村不坐地起价。” 陈金海大笑：“你们古龙村人就是实在！那我就不说涨报酬的事了。实不相瞒，我们古桥村这些年出去打工的务工人员比较多，有很多人都盖了新房子，镇上已经通知我，要把我们村打造成金狮镇响应‘动起来，走出去’政策的第一个示范村，他们今天过来视察，就是要看看我们村的精气神！” “你们今天要是舞得好，我一定在镇上领导面前多说你们醒狮队的好话，到时候政府有什么重要活动，他们肯定找你们！” 古龙村几人对看一眼，周文初缓缓点头：“行。” 锣鼓响起，引狮人周立巡把大头佛面一戴，周文初和龙老板舞的狮子威风凛凛地进村。 他们从小就舞狮，基本功扎实，今天也有意给陈金海长脸，不但将狮子的喜、怒、醉、乐、猛、惊、疑、动、静、醒十个形态惟妙惟肖地舞了出来，还表演了一套桂省狮舞的经典曲目《高台采青》，他们步法精妙，狮头与狮尾配合默契，整只狮子与锣鼓、钹的节奏一致，将现场气氛一次次推上高潮，满堂喝彩。 狮子入户的时候，周文初也舞得精精神神认认真真，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将狮子的霸气与独处时的呆萌舞得惟妙惟肖，不光小孩子们兴奋得直拍手掌，就连陈金海看了也直点头。 再一看那一串来视察的领导个个看得眉笑眼开，陈金海松了口气。 这第一示范村的名号，稳了。 古桥村是大村，足有五六百户人家，他们今天开始得有点晚，因此这狮子一舞就是两天，到第二天下午时，总算舞完了。 醒狮队聚在陈金海家吃了饭，陈金海依约给了五十块报酬，不过额外又每人封了一个红包，又对周文初说：“文初，你果然是我们最好的狮头！别的我也不说了，大年初八我儿子结婚，你带你们醒狮队过来一起陪他去接亲，一百块！事后每人一个红包，我酒席上的菜，你们都可以打包带走！” 周文初一口应下：“行。” 周立巡年长一点，闻言道：“老陈，大家熟归熟，你们家娶儿媳妇这么大的喜事，先下个请帖比较好吧？” 陈金海一口应下。 从古桥村回古龙村这一路，大家都很高兴，天还没黑，大家又敲起了锣鼓，拖拉机的突突声听起来也没那么吵了，周文初捏着口袋里那个红包，想着即将分到手的钱和东西，笑意从忍不住从眼里溢了出来。 到了村公所，大家在村长李金龙和支书的见证下做了清点和分配。 古桥村果然比古龙村要富裕很多，光是放在大米碗里的红包加起来就有四百多块，每个人分到手竟然有七十块！ 再加上收起来的米和水果、瓜子、糖等东西，这两天醒狮队简直是大丰收！ 周立巡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明天要是还有别的村请我们去舞狮，那这个年，我们真是发大财了！阿初你也很快能还上龙老板的钱了！” 周文初也是这么希望的，不过这不太可能，大部分村子都有醒狮队，也就古桥村没有醒狮队，还要搞什么示范村，这才出手阔绰，换了别的村子，这两天能有十块钱到手都算不错了，更多时候，都只是赚一餐吃的。 而且过年也就这几天，就算天天可以舞狮，也挣不了多少钱。 周文初抽出五十块还龙老板，龙老板摆摆手，没要：“等你攒够了再一起还。” 周文初欠李富龙整整七百块，而舞狮不是长久之计，想要还龙老板的钱，还是得另外想办法。 周文初摇摇头，不管怎么样，这两天算是大丰收。 然而他刚走进家门，立即感觉到家里不一样的气氛。 第5章 我不要新衣服，把钱给妈妈奶奶治病吧 他心下一个咯噔，连忙冲进客厅，看到老婆孩子和老母亲都在，才松了口气。 周影迎上去：“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周文初把大包小包放门边，摸了一下她的头，弯腰把小儿子抱起来，坐到一旁的竹椅上，问周影：“这两天谁来家里了？” 周影瞪大眼：“爸爸，你昨天晚上都没有回来，怎么知道家里来人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玉娇告诉你的？” 周玉娇是周影的邻居，两人同一天出生，比周影早出生两个小时，因此常常以姐姐自居，喜欢教周影做事，两人一起长大，目前是同班同学，周玉娇这个人除了喜欢指手划脚之外，还是大喇叭，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一定会知道。 小小年纪就有八卦的潜质，周影实在是又烦又佩服。 周文初把小儿子放下来，从口袋里摸出这两天的舞狮成果，递过去给李春枝：“这是这两天挣的钱，你明天让人带阿影他们到镇上逛一逛，买双新鞋子。” 李春枝接过钱数了一下，不敢置信：“七十块？这么多？！舞狮还能赚这么多钱？” 刘美兰也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里全是惊喜：“真有七十块？我来摸摸！” 一连数了十遍，刘美兰才确信，那确实是七十块，而且只是两天时间就挣到的！ 她把钱还给李春枝，大手一挥，说：“别光买鞋子！一人再买一套新衣服！别人过年有新衣服，我们家孩子也要有！嗯，再给阿影买个新发绳，要粉红色的，我们阿影也要漂漂亮亮的！” 周影连忙摆手：“奶奶，阿影不要新衣服和新鞋子，也不要新发绳！那些钱要留着给奶奶和妈妈看病的！” 周清也表示不要新衣服：“那我要一双新的解放鞋！我脚长了，这鞋子穿不下了。” 周清和周影虽然是双胞胎，但从五岁开始就各长各的了，只是相貌相似而已，两人的身高都有了很明显的差距，要是事先不说他们是双胞胎，人家还会以为他们中间隔着两年。 周影一听周清要买新鞋子，她就把周清的鞋子扒拉下来，一穿，能穿！ 她高兴地说：“那我就穿阿哥的！阿哥这双还没烂！” 只有年纪还小的周扬，听说能有新衣服穿，高兴得直笑。 李春枝数了十块钱给周文初，又给了五块刘美兰，三个孩子一人给了五毛钱，道：“新衣服一定要有，明天我让阿凤去镇上的时候帮我带两块布，我自己给他们做！” 李春枝一向勤俭能干，她出事之前，周文初在山庄帮人家做工，家里里里外外全都是她操持的，家里干干净净，三个孩子也清清爽爽，就连刘美兰这个年轻时脾气并不算好的婆婆，她也服侍得妥妥帖帖，婆媳两人经过这些年的磨合，感情已经很牢固。 见她这次也是这么懂事有想法，刘美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悲从中来，借口说身体不太爽利，让周影扶她回房。 周影已经八岁，女孩子直觉敏锐，她一下子就察觉到刘美兰的不对劲，但她问了几次奶奶都不说，她就帮她盖好被子：“奶奶，你要是口渴了就喊我。” 房门合上，刘美兰叹了口气。 周文初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还是入睡前听周影说了那么一嘴，他才意识到母亲应该是有了别的想法，就去敲门。 刘美兰还没睡，她以为是李春枝，便应了声：“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妈，是我。” 母子两人谈了大半夜的心，快凌晨时周文初才回房。 李春枝还没睡，周文初放轻了声音：“怎么还没睡？” “妈是不是不高兴了？”李春枝也不绕弯，直接问。 “没有的事，你别乱想。” 周文初赶紧说：“妈她就是年纪大了，见你不舍得给几个孩子买新衣服，就怪自己身体不好，拖累了这个家。” 李春枝噢了一声，翻身躺下，周文初也不知道她到底信没信，反正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他把这事说了出来，这事就当翻篇了，但李春枝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 她腿还不是很利索，走动的时候有些费劲，从房间到厨房，她扶着墙走了十分钟，到了厨房一看，婆婆竟然已经起了，正在烧火煮粥，刘美兰见她走得这么辛苦，就让她坐椅子上烧火：“在这烧火就行，我去摘菜。” “妈，你别忙去，等阿清起来让他去就行了，你坐一坐。” 刘美兰笑笑：“我天天坐，白天黑夜都在坐，再不干点活，人都要废了。” 看着刘美兰的背影，李春枝叹了口气。 龙老板出去打了几年工，跟在外头捡金子似的，回来时又是开小汽车又要盖新房子，他们家没办法出去打工，这紧巴巴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等到周文初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吃早餐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李春枝：“春枝，昨天谁来家里了？” 李春枝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淡淡说：“也没谁，就是以前戏班的人，问我要不要去戏班帮忙唱几场戏，我拒了。” 李春枝没出嫁前，是在李家村的戏班工作的，她身材高挑，又比较英气，是演花木兰、穆桂英的第一人选，当年她在戏班的时候才十六七岁，又娇又英，追求者多得不行，还被镇长的儿子追求过，但她偏偏谁也不要，就挑了周文初这个穷小子。 她热爱唱戏，桂省的牛歌戏除了一些广为流传的例如《穆桂英挂帅》、《花木兰代父从军》、《布衣天子》等经典曲目，戏班也有原创的曲目，这些曲目的唱词一般比较生活化，生活的所见所遇，随口都能编成唱词编作唱词唱出来，通俗易懂，又能反映劳动人民的理想与日常生活。 牛歌戏，也是中国地方戏中的一朵奇花，在鲜为人之的角落，悄悄地艳丽地盛开着。 周文初第一次见李春枝的时候是在戏台上，唱的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那一幕，周文初当时和李富龙过来帮忙，突然台上传来激昂的鼓点，他一抬头，就看到戴着背旗的李春枝在台上耍花枪，最后那一声‘呀’，配合着那道利落的眼神，一下子就击中了周文初。 他知道李春枝热爱唱戏，看着李春枝竭力掩饰的失落，他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第6章 我去宰了周玉娇！ 眼看着爸爸又出了门，周影就赶紧把寒假作业做完，这才带着周扬出门去玩。 在晒谷场那边看到张七叔在给人理发，她摸摸自己已经长到了肩头的头发，犹豫了一会，心中有了决定。 “七叔，我想理发。” 张七叔正在给六婶理发，闻言看了她一眼：“行啊，你想理怎么样的发型？” 周影不带考虑的，直接道：“帮我理一个我爸爸那样的，要一模一样！” “行，不过理发要两毛钱啊，你拿钱来了没？” “拿了。” 半个小时后，周影那一头秀发被张七叔剪掉，换成了跟爸爸一样的板寸头，她摸摸脑袋，有些不习惯，半晌，嘴角瘪了瘪，有点想哭，但晒谷场这么多人在，她不能丢脸，只有忍着。 周影在一旁拍落在衣服上的碎发，突然听到周扬的哭声，她抬头一看，发现弟弟正在不远处被周玉娇揪耳朵，周影嗷一声冲过去，两个女孩子瞬间缠打在一起。 周影一把薅住周玉娇的头发不松手，周玉娇也想薅，但周影刚剪短了头发，一下没薅住，顿时落到了下风。 周影和周玉娇从小打到大，古龙村的人都习惯了，反正出不了人命，就没人拉架，于是周影将周玉娇摁着就是一顿猛揍，直到出够气了才将周玉娇放开，霸气地放狠话：“周玉娇，还敢不敢欺负我弟弟了？！” 周玉娇坐在地上，头发乱了新衣服脏了，打得疼得不行，也没哭，反而指着周影哈哈大笑：“周影没有头发哈哈哈哈，丑死了哈哈哈哈！” 周影挥挥拳头：“你再欺负我弟弟，我一拳头打歪你的脸，到时候你头发再长，衣服再漂亮，也掩盖不了你的丑！” 撂下狠话，周影牵着周扬回家，还不忘用大年初一时父亲给她的糖哄他，要他等下回去不要说她打架了。 周扬嘴上应得好好的，糖一吃完，在大门口就嚷嚷了：“阿哥阿哥！阿姐被玉娇打啦！” 厅里窜出一条人影，正是周清。 周清原本就很气，看到周影连头发都没了，立即杀气腾腾：“阿影别怕，我去宰了周玉娇！” 李春枝赶紧把人摁住，这才发现周影头发没了，她嘴唇哆嗦了几下，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红，再也忍不住，扭身进了房间，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 自己女儿有多臭美她是知道的，前几天她还说等有钱了要买七个漂亮的发绳，一周七天一天一个不重样，可这会，却因为昨晚上老太太说给她买漂亮发绳而把头发给剪了。 都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 周影以为李春枝是因为她跟周玉娇打架而生气，连忙敲门道歉，李春枝心里难过，但听到女儿都快哭了，她也不能矫情，打开门说没有生气。 周影哪信啊，她哇的一声哭了：“妈妈你不要哭，我这就去跟玉娇道歉！” 李春枝抱女儿抱住：“不道歉，不用道歉，她欺负你弟弟，你帮弟弟报仇，你没做错，不用道歉。” 周影这才放下心，抽抽泣泣的。 周扬被吓着了，趴在周清怀里哭。 老太太看到周影满头秀发都没了时，心下也是一阵悲哀，这个家，实在太难了。 一家子人正难过时，周文初回来了，进门就道：“春枝！我有个好消息告——怎么了？有人欺负到我们家了？！” 周文初的气息咻地变冷：“是谁？我去宰了他！” 周影有点被吓到，磕磕绊绊地把事情原委说了。 周文初听完虽然没有那么生气，脸色却也没有特别好看，他让所有人都呆在家里，他自己去了周玉娇家一趟，两家隔得近，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过了一会，周玉娇和她爸爸周猛一起过来了，周猛人如其名，蛮横不讲理，但在文文气气的周文初面前，他是半点滑头都不敢耍，进来就让周玉娇道歉。 周玉娇老老实实地道了歉：“周影，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周影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见对方道歉了，就哼了一声，以示揭过。 不过这本来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现在闹到了家长的层面，可想而知，以后两家可能就有间隙了。 不过这不在周文初的考虑范围内，周影是他唯一的女儿，自家女儿被打，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表态，那还算是爸爸吗？ 因为周影和周玉娇打了这一架，周文初下午去山上给八角除草的时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告诉李春枝，眼看着活也干得差不多了，他干脆撂了锄头就回家。 远远看到周影的板寸头，他摸摸头，无奈地笑了。 女孩子太过懂事可不是什么好事，女孩子得凶，得横，不然以后结婚去了别人家，会被人拿捏，这一点，得让孩子奶奶有时间多教教。 周影和周清正在扎马步，听到门口有声响，兄妹两同时回头，看到周文初都高兴了：“爸爸！你今天回来好早哦！” “阿清去做饭，另外把那条腊肉给切了，晚上吃点好的，我有喜事要告诉大家。” 见父亲没有那么严肃，周影不怕了，凑过去找周文初打听，但周文初坚持要等到吃饭的时候才说，周影抓心挠肺的，喂鸡也没喂好。 好不容易等到饭菜上桌，周影迫不及待：“妈妈奶奶，爸爸说有大好事宣布！” 刘美兰和李春枝同时看了过来，李春枝疑惑：“文初，有什么大好事？” “哎呀爸爸你快说吧！”周影都急得要敲碗了。 周文初这才揭开谜底：“古桥村的村长年初八娶儿媳妇，让我和龙老板他们过去舞狮接亲，舞完给我们一百块，额外一人还有一个红包，另外，喜宴上的菜，我们还可以打包一份回来，今天已经送来请帖了。” 古龙村的醒狮队目前一共五人，一百块，五个人分，到手就是二十块啊！另外还能打包肉菜回来，确实是大好事。 李春枝挺高兴的：“那你好好舞，热热闹闹的，让他们村以后有喜事还找你！” 周文初说：“这是第一件好事。” 他深情地看向李春枝：“还有第二件好事，跟你有关，你先猜猜。” 李春枝猜了几个都没猜对，周影急了，吼道：“爸爸！你赶紧说吧，我脖子都等长了！” 第7章 第一次舞狮 李春枝却突然害羞：“你，你怎么会——” “我知道了！” 周影突然叫起来：“一定是有人请妈妈去唱戏对不对？！” 前两天那个戏班的叔叔来过之后，妈妈的情绪就不太对了，爸爸今天一大清早就去了邻村…… 周影又联系到周文初刚才说的第一件喜事，她确定了，高兴地说：“爸爸，是古桥村那边请了你舞狮，还请了戏班对吗？” 周文初赞许地看着她，沉沉点头：“嗯。” “真是太好了！”周影很高兴，“年初八的时候，爸爸去舞狮，妈妈去唱戏，我们就去给爸爸鼓掌，给妈妈当观众！” 周清也拍手：“爸爸，我们一家人全都去！” 一片高兴中，刘美兰出声了：“文初，春枝她走路都还有些不稳，怎么能上台呢？万一摔了，搞砸了人家戏班怎么办？” 李春枝也忧心忡忡：“是啊文初，我现在这个样子，唱不了戏。” 所有人都看向周文初，周文初还没有说话，周影就有预感，父亲一定早有安排。 果然周文初道：“妈，我都安排好了，班主知道春枝想来过过戏瘾，就让她去唱一出文戏，曲目是穆桂英挂帅，春枝这回演的是佘太君。” 周影回忆了一下在村长家的电视上看到的佘太君都是柱着拐的，而且一直有杨排风在旁边搀扶着，妈妈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不需要站太久，那肯定没问题的。 李春枝笑开了花，倒是一旁的刘美兰有些担忧，总害怕李春枝到时候会搞砸。 周影倒是很兴奋，她从来没有没有看过妈妈唱戏，要不是那天那个叔叔找过来，她连妈妈年轻时候是戏班的台柱子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周影每天早上都陪着妈妈吊嗓，等到爸爸回来练习狮舞时，她和哥哥也跟着一起练，几天下来，还挺像模像样的，连龙老板都夸她有天赋，不过：“阿影这丫头是不是生错了性别呀，要是个男孩子，那阿初哥你后继就有人了！” 周文初淡淡一笑：“舞狮可不分男女，阿影聪明刻苦，人也外向，她就适合热情奔放的狮舞表演。” 龙老板哈哈一笑：“你儿子阿清也不错，小小年纪就沉稳内敛，有阿初哥你的风范啊！” 周影和周清正在一旁卖力学动作学步法，突然被夸，两人都红了脸。 特别是周影，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被父亲夸赞过。 她仰脸看着自己父亲，觉得父亲就是一座大山，她和哥哥还有弟弟，都可以放心依靠的大山。 李春枝吊嗓的第四天，左邻右舍都知道她即将要上台唱戏的事，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倒不是说她爱出风头，李春枝嫁人之前是在戏班唱戏的，这个古龙村的人都知道，他们议论的，是她自己身上有伤也有病，却去人家的喜宴，不知轻重。 周影割完猪草经过晒谷场，听到有人嘀咕：“病歪歪的过去，人家东家倒八辈子霉了，要是晕倒在舞台上，那人家戏班的招牌还能要吗？李春枝她当自己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能唱唱跳跳啊？” “文初也是，由着她胡来！” “我看你就是羡慕人家有丈夫宠有婆婆疼！” “那是宠吗？那是疼吗？那是无知无畏！”那人站起来，大声说，“等着吧，李春枝一定会出丑！” 周影走近了就认出来了，那人是村东头的王寡妇，叫王梅，王梅看到周影，夸张地叫了声：“周影，你妈要上台唱戏，你要不要上台扶着她啊？不然要是摔了你们全家人的脸面都得丢光啊！” 周影握着拳头，忍住冲过去揍她一顿的冲动，大声嚷回去：“大婶，我妈要不要人扶不用你关心，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等下回去记得看路啊，小心翻个大跟头！” 王梅大怒：“新年头就咒我翻跟头，周影你别跑，你给我站住，我要——啊！” 周影听到叫声回头一看，哈，王梅真的翻了个大跟头，脸都破了。 她飞快跑回家，把门一关，偷偷地笑了。 大年初八很快就到了，新郎是早上十点过去接亲，因此周文初一天没亮就开着拖拉车拉着大家过去古桥村，虽然天气冷又起得早，但有这一百块的酬劳与过后的大红包提着神，大家心情都很好。 原本周文初打算接完亲再回来带周影和周清和李春枝一起过去，但周影一再请求，他只好依了。 周影这会儿正兴奋地摸着那威风凛凛的狮子头，越看手越痒，最后没忍住，拿起狮头就舞。 这是三号狮，对于成年人来说并不显得重，但对周影来说还是有些沉，才舞上那么几分钟，她的手就有些酸了，下盘也有些不稳，周文初看她兴致高涨，就一路指点，周影摸着点门道知道用巧劲后，手上的狮头顿时就没那么重了。 古桥村很快到了，周影意犹未尽。 陈金海家是两层红砖小楼，门前有个自己圈的很大的晒谷场，晒谷场也全铺了水泥，平平整整的，周影帮着醒狮队把舞狮的工具从拖拉机上搬到晒谷场上。 古桥村自己的醒狮队解散有十年了，村里的小孩都没怎么见过醒狮，大年初二周文初他们过来舞，还是孩子们第一次看到，不过上次是跟着跑跟着闹，这次这么大个狮头就放在跟前，小孩们一涌而上，摸摸这里扯扯那里。 古龙醒狮队的狮头有些年头了，平时大家都很珍惜，但也架不住被小孩们这么拉扯，眼看着狮子身上的布就要被扯下一块，周影急了，连忙敲锣：“你们不要乱扯！” “我们摸摸，不扯！” 但这头说着不扯，那头就立即有人上手扯了，把周影气得不清，她急中生智，撑起狮头就舞，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孩打起了鼓，还挺有节奏的，周影就踩着鼓点舞了起来，等到鼓点结束，她才停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当众舞狮，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等她从狮头里钻出来，才知道害羞。 陈金海在旁边看了好一会了，这会见是个小孩，他惊讶了：“文初，你们村的小孩可真厉害啊，像模像样的，看着更喜庆哈哈哈哈！” 周影羞涩地躲到周文初身后，不一会，就跟着上了陈家的大方拖，出发去隔壁村的新娘家接亲。 第8章 敲得不错，给你红包！ 在车上不需要舞狮，不过结婚接亲是喜事，因此一路上都敲锣打鼓，周影觉得好玩，学东西也快，负责乐器的周业德只不过指点了几下，她就记得节奏了，一路都是她敲的，明明是同样的节奏，但从她手上出来的鼓点，就总比别人的要振奋一些。 新郎倌挺高兴的：“小孩，换个曲目再敲一会，敲得好了，我给你包红包！” 红包不红包的周影没兴趣，不过被人肯定，她还是很开心的。 她向周业德请教，练习了几分钟，正式开敲，那鼓点听起来比刚刚还要让人高兴，一曲敲完，新郎倌兑现承诺，随手就给她一个红包：“敲得不错！” 周影没敢接，先看了父亲一眼，新郎倌笑了：“你这孩子还挺懂事，接吧，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什么红包你都能接！” 那头周文初略一点头，周影这才把红包接了，真诚地祝新郎倌新婚快乐，儿孙满堂，这认真严肃的模样，惹得大家大笑。 周影把红包小心地收在贴身的里袋里，这可是她一次靠自己的力气赚到的小钱钱呢，就算里头只有一分钱，那也是她第一次赚回来的钱，她要好好收着，此此激励自己好好舞狮，多多赚钱！ 很快到了新娘家村口。 周影帮着把东西放下来就退到了一边，定定地盯着已经钻进狮头里的父亲。 咚锵，咚锵锵，咚咚锵锵…… 锣鼓一响，原本安静的狮子的大眼睛突然一睁，单单是一个睁眼的动作，整头狮子都活了过来，它踩着鼓点，时而闪躲，时而扑腾，时而跳、滚，最后表演的那出《大头佛梳妆照镜》，更是将狮子的憨态与娇羞表现得淋漓尽致，赢得了满堂彩！ “好！” 表演完毕，鞭炮齐鸣，红狮踩着鼓点进了新娘家的门，红狮在正厅门口又舞了一阵，最后被新娘家迎进了正厅，周文初和龙老板他们暂停表演，坐下来喝茶。 周影挤进去，也喝了两杯茶。 客厅桌上摆着糖果瓜子，新娘家的人见她喝了茶就坐在周文初身边，安安静静的，也不东张西望，觉得她很懂事，就抓了一把糖塞她手里：“小弟弟，不要害羞，吃糖吖！” 周影接过糖，清清脆脆地道谢：“谢谢阿婶！” “哟，是个小妹妹啊，眉清目秀的，又文静，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旁边就有人开腔了：“文初啊，你这女儿我看着不错，不如让她跟我家儿子结个娃娃亲吧，我家刚盖了房子，你女儿到时候嫁过来都不用耕田，直接当少奶奶了！” 周影年纪小，还听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妥，这时听到周文初说：“谢谢，我女儿还小，当不当你家少奶奶的事，等她上完大学再说。” “啊，你要送你女儿去上大学啊？”那人一脸惊讶，“女孩子上什么大学，读再多书出来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女孩子嘛，会算数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被人拐跑就行了，念那么多书，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帮补家里呢！我三婶家的三个女儿去年初中毕业去了打工，就一年，就挣回来好几千块了，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整个家都亮堂了！” 周影听得这话心里十分不舒服，忍不住呛道：“等我念完大学回来，我就把我爸妈都接到城里住，不用耕田不用喂猪！” 那人嗤笑一声，还要再说，这时有客人来了，她赶紧去帮主家招呼客人，斟茶递水。 周影呆着呆着就觉得无聊，好在很快就能吃饭了，一行人吃了饭，新娘出阁的时辰就差不多了，周影三下两下把鸡骨头丢一边，把手洗干净，跑去跟负责打钹的邻居三叔说：“三叔，等会在路上的时候你教我打钹吧！” 三叔摸摸她头：“好！” 一切准备妥当，锣鼓齐响，周文初和龙老板配合默契，舞着狮子在前头，将新娘从女方家迎了出来，接上了车。 半个小时之后，接亲队回到古桥村，醒狮队将新娘接进了陈家，接着又陪着新郎新娘一同去祠堂参拜了祖宗，最后又表演了一个《狮子吃柚》的节目，今天属于醒狮队的部分，已经全部结束。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农村办喜事都是摆流水席，从四点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吃席，周影不想和爸爸他们坐一席吃饭，因为他们都要喝酒还会说一些她听不懂，但是听着他们的笑声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的话，于是就随便找了个桌，认真吃了起来。 周家家境并不好，特别是刘美兰重病之后，周影一年中能吃到肉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平时妈妈经常对她教育她要注意形象，不要让人看轻，于是她再渴望吃肉，也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狼吞虎咽，反而吃得斯斯文文，根本不像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两桌离得近，周文初看到女儿这么争气，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不知道谁在门口大叫：“戏班来啦！” 戏班来啦？那岂不是妈妈也来了？！ 周影赶紧把饭吃了，把手一洗，跟着大家跑出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妈妈李春枝，然后是哥哥周清，最后还看到了弟弟周扬！ “阿哥！扬扬！”周影快乐地奔过去，抱了抱弟弟，这才看向李春枝。 妈妈跟在家时不一样，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跟她之前看到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戏台一早就搭好，就在陈金海家门口的田里，晚上七点，好戏开锣，周影和哥哥弟弟还有爸爸坐在台下看妈妈唱戏，眼睛瞪得圆圆的，她不知道妈妈在唱什么，但她知道，穿着戏服的妈妈，有着不一样的光芒，特别漂亮！ 晚上十点，戏唱完了，弟弟周扬已经在爸爸背上睡着了，周影跑去后台帮妈妈卸头面，看着穿回常服，又变回平常样子的母亲，周影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妈妈能重返戏台，那妈妈就能一直美丽一直年轻下去了。 一家人回到家已是后半夜，刘美兰竟然没睡，问清楚李春枝没有垮台之后，这才放心去睡觉。 周影白天又是舞狮又是看戏，体力与精神都耗得差不多，她一觉睡到天亮，隐隐约约听到了龙老板的声音才清醒。 龙老板说：“阿初哥，昨天舞狮的钱已经分好了……” 分钱？！ 周影觉得有些奇怪，龙老板也不是这么缺钱的人，怎么会一大早就过来分钱？ 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第9章 大家都走了，那谁给爸爸当狮尾？ 周影赶紧下床，悄悄把耳朵贴门板上，很快，她听到了爸爸的声音：“怎么这么早？” 龙老板将钱递给周文初，说：“厂里年初十开工，我今天就得下去，我过来跟你说一声。阿初哥，大家是兄弟，有什么难处记得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跟我到广东上班，我看阿影和阿清什么都会做了，春枝身体也在变好，你忙完这一段，就去虎门找我吧。” 周文初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让龙老板等一下，自己先了房，不一会拿着一把钱出来，数了一百块给龙老板：“阿龙，我手上有一百三十多，过几天阿影阿清开学，我妈也要买药，我就先还你一百块，剩下的我会尽快还，或者用做工抵债，你放心，我不会赖你的账。” 龙老板知道周文初的脾气，今天自己要是不收下这一百块，周文初这一年怕是怎么也不安心的，于是便收了，临走的时候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厂里的电话号码和工厂的地址，你要来的话，可以先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接你，或是自己坐车下去，直接到厂里找我。” 周文初知道，龙老板说这话不是场面话，而是出自真心，他谢过对方，抓着余下的三十块零钱回房，全交给李春枝。 周影听不到父母的声音，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龙老板下广东了，那报了名的四叔三叔也要跟着下去的，那要是再有人找爸爸舞狮，爸爸来舞狮头，谁来给他当狮尾？谁又来打钹？ 听到隔壁房门响，周影立即跑出来：“爸爸！” 周文初看着她：“怎么了？” 周影问出自己的疑虑，周文初道：“过完元宵就没什么活动需要舞狮了，人不够就不够吧，等到再有人来找，爸爸自会想办法。” 周清牵着弟弟从房里出来：“爸爸，你教我和阿影舞狮吧，以后人手不够了，我们可以顶上！” 周扬举手：“爸爸，我来敲鼓！” 说着就把周清的腿当成鼓面，手上拍打着，嘴里咚咚锵锵地配着音效。 周影看着自己父亲：“爸爸，龙老板不是说我舞得好嘛？你就教教我们吧，万一就有人喜欢看我们表演呢？” 周文初嘴里就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就算周影和周清舞得好，他们也还是小孩，谁会喜欢看两个小孩舞狮啊？更何况到时候真不够人，只要不是舞高桩狮，他随便找个人来充当一下狮尾也行，总归是没有人会愿意请小孩舞狮的。 周影并不知道周文初的想法，得了周文初的首肯之后，她和周清一有空就在家练功，周扬也天天咚咚锵锵地给他们配音效，再加上李春枝时不时在旁边唱上几句戏词，连刘美兰也被感染，时不时和上几句，看着，病气好像淡了不少。 很快就到正月十一，古龙村在村口办庙会，庙会自然有醒狮表演，周影一大早就去蹲了，跟周清爬到村口的大树上，大树底下就是古龙村的村庙，里头供奉着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寿星公，财神爷等仙家神佛，从周影的视角看下去，正好可以将庙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周清从她身后探出头：“怎么爸爸他们还没来？” 周影也觉得奇怪，担忧道：“龙老板和四叔三叔他们都去广东了，爸爸会不会找不到人搭档啊？阿哥，你在这占着位，我去村公所那边看看！” 周清一扯周影：“我腿脚快，我去。” 周影觉得自己好像被内涵了，但是又没有证据。 不一会，陆续有很多小孩子爬到树上来，周玉娇也上来了，看周影一个人占着两个位置，那两个位置的视野还是最佳的，她立即不乐意了，推了推周影：“阿影，你过去一点点，让我站这！” “这是我阿哥的位置！” 周玉娇随口说：“你阿哥上不来了！” 周影听着这话就不吉利，一把抓住周玉娇衣领：“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爸妈跟着龙老板去打工了，她又打不过周影，周玉娇收起尾巴，老老实实说：“我听说舞狮队人不够，刚来的时候我听到村长叔说让你哥打钹。” “那谁舞狮尾？”周影问。 周玉娇却摇头，她也急着来占位置，哪会注意听。 阿哥打钹，那锣鼓谁负责？狮尾呢？ 周影没有犹豫，直接从树上跳下去，爬起来就跑，倒把周玉娇吓得腿有些软，反正她是不敢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的，所以周影是上窜下跳的猴，一点也没错。 周影奔回村公所，看到父亲正往狮头里钻，负责狮尾的居然是阿哥周清！ “阿哥！你出来！” 周影把哥哥扒拉出来，把周立巡拉起来：“七叔公你来舞狮尾，我和我阿哥负责锣鼓，我让我弟弟打钹！” 说着拿起鼓棒敲了几下。 周立巡脸色大变，大声呵斥：“周影，不许敲乱鼓！” 周影动作一顿，周立巡缓了语气，严肃地说：“敲乱鼓是舞狮的大忌，千万不能犯！” 周影牢牢记住，立即敲了一段有节奏的鼓乐，周立巡见她动作熟悉，又让周清过来，两人合着击打了一会，他满意了：“行，我负责狮尾，你俩负责锣鼓，阿金，你来打钹！” 阿金是周立巡的孙子，十岁，三人磨合了几分钟，节奏对上了，于是新的醒狮队马上出发，前往庙会。 这是周影第一次真正参与到舞狮中来，虽然没有舞到狮头，但她看着父亲舞狮，还是很热血，比当观众还热血。 庙会是村里办的庙会，舞狮属于村里活动，没有任何报酬，也就舞个热闹，舞完狮，木偶戏也开始了，周影瞪大眼，看着那小小的木偶一个接一个出场，动作灵活，持偶人一个人负责十几个角色，竟然一点也不乱，一出大戏，热闹得不行。 庙会在下午抢炮之后正式结束，周影央求父亲让她和周清把狮子从村庙舞回村公所，周文初同意了，但是不能敲锣打鼓。 周影特别兴奋，立即钻到狮头里去：“阿哥，快点！” 兄妹两人在阿金嘴动的的配乐中把狮子舞回了村公所，意犹未尽，负责保管舞狮道具的周立巡见他们兄妹实在是喜欢，就让他们多舞了一会。 临走时周影和周清帮周立巡把道具搬到库房。 库房亮堂堂的，周影一进去就看到另外两头狮子，一头黑色的，一头黄色的，而他们手上的这头，则是红色的。 周影疑惑：“七叔公，醒狮还分这么多颜色的吗？” 第10章 我怕有人喝多了会搞事 “当然了。” 周立巡边摆放东西边向她普及南狮的颜色知识：“这黄色的狮子我们叫刘备狮，刘备是帝皇，因此又称帝皇狮，刘备在历史上仁义的美名，因此帝皇狮有福泽苍生的寓意。” “这红色的称为关公狮，关公代表忠义、胜利、财富，一般过年过节我们都会舞关公狮。” 周影若有所思：“黄色刘备狮，红色关公狮，那黑色的一定是张飞狮！” 周立巡目露赞赏：“没错，黑色的是张飞狮，代表勇猛与霸气。” 原来不同颜色的狮子，竟还包含着不同的含义！ 周影今天不但真正参与到了舞狮表演中，还学到了这么有用的知识，她特别高兴，晚上还多吃了半碗饭，把小肚子都快吃撑了。 庙会之后就是元宵节，元宵节在当地也叫散节，过了这天，春节就算是结束了。 一大早，周影就和奶奶妈妈一起做粘米糍粑和水糍粑，周清在厨房里烧火，把已经做好的第一抽糍粑拿去蒸。 蒸架由竹子制成，面上铺着碧绿的香蕉叶，等糍粑蒸好，就用剪刀把糍粑连着底下的香蕉叶一起剪下来，闻着蒸熟的香蕉叶的清香，再咬一口粘米糍，等糍粑里的芝麻白糖流到嘴里，再和着糍一起嚼，真甜！ 就跟周影梦里想像的生活一样甜！ 吃完糍粑周影正要去玩，村长李金龙来了，笑眯眯的，一看就有好事，周影留下来听了一耳朵，果然，隔壁村有人办满月酒，想请爸爸去舞狮庆贺，酬劳还不少，足有五十块呢，不过请得起醒狮队的，家里肯定都有几分余钱，不像他们家，吃个肉都要三思。 李金水说：“弥月宴的曲目不难，你这两天和立巡磨合一下，正月二十早上就过去，东家早上十点要到祠堂告祖宗，之后还要去庙里还愿，你就舞个《高台采青》和《雄狮拆蟹》，不过别的节目你们也稍微练一下，我怕有人喝多了会搞事。” 周影听着就有些提心吊胆：“村长叔，舞个狮子也会有人挑事为难吗？” 李金龙看着她，点头道：“任何表演都会有人挑刺，尤其是舞狮，在外行人眼里，舞狮是没有什么章法和技术的，就是敲锣打鼓随便舞几下，可我们内行人就知道门道。” “什么喜事要表演什么节目，要走什么阵法，要做什么动作，要配什么打击乐，要什么节奏，我们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规矩不能破，就算外行人看不出来，我们也不能犯错，要是犯错，那就是对不起这行当。” 周影似懂非懂，原来舞狮这行当，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快到春耕了，村里人都忙了起来，周文初和周立巡只有晚上才能抽出时间排练，由于之前的搭档已经全跟着龙老板去了打工，这敲锣打鼓的活，还得周影周清和阿金干，周影学打击乐之余，也跟着学了好多步法，也见识了几种不同的表演阵法，有些阵法之精妙，让她大为惊叹。 周立巡说：“嘴巴合上，这还只是舞采青狮的基本阵法而已，等你见过高桩狮表演之后，你这嘴巴怕是不能要了。” 周影呆呆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只会一直‘哇~哇’啊！” 周影抓抓头，不太确定。 她没见过高桩狮表演，听李金水这么一说，心里就痒痒的，晚上跟周清提了一嘴，周清就提议：“我们明天去镇上音像店看看有没有这种碟子卖。” 周影叹气：“可是就算有得卖，我们也买不起啊，买回来也没有机子可以放。” 古龙村非常落后，前年才开始通电，村长家的电视，也是龙老板去年寄回来的，但古龙村地处山区，电视信号不稳定，常常看着看着，就要有人爬屋顶上摇天线，反正也是挺玄学的，每次信号不好，只要有人扶着，那信号肯定恢复。 不过村长家也只有电视，并没有影碟机，买了也是白买，而且去镇上走路足足要两个小时，中间有一段路是坟山，鲜有人走，村里的孩子都不敢在没有大人带的情况下贸然出村，而家里现在只有周文初一个劳动力，田里地里都大把的农活等着干。 他们年纪小，做不了什么重活，但还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至于让父亲事事都得自己动手，而去镇上去一回要四个小时，加上中间找碟片的时间，大半天就过去了。 这时间成本太大了，周影就把周清这念头给掐灭了，接下来的几天，兄妹俩都跟着周文初下田干活，晚上就一起排练。 时间很快过去，正月二十这天天刚亮，周影就醒了，起来发现周清比她更早：“阿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周清抓抓头：“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出去表演，我怕出错，就早点起来练习。” 周影一想也对，兄妹俩练习了一阵，不一会，周立巡和阿金过来了，一行人马上坐上拖拉机出发。 过了元宵节，新一波的寒潮来袭，温度比前几天要低很多，特别是早上，坐在拖拉车上，那风吹到脸上时，像刀子划过脸，又疼又麻，等到隔壁古斗村时，周影整个人已经冻得不知道是先埋左脚还是先埋右脚了。 一连喝了几杯东家递过来的热茶，又吃了东家准备的热粥，周影全身才暖了起来。 九点半，东家通知醒狮队准备，周影和周清以及阿金赶紧往脑袋上绑上红绸布。 今天带出来的是刘备狮，在早春的阴暗天气里显得特别亮眼，让人心情大好。 十点钟一到，醒狮队开始表演，周影兄妹俩和阿金配合默契，也因为是青少年，虽然力量不够，但胜在轻盈快活，周影觉得爸爸今天舞的狮子都要比往日活泼。 在祠堂表演的节目叫《雄狮拆蟹》，在庙里时表演的是《高台采青》，赢得了满堂彩。 就在周影以为今天的表演快要结束，等会吃过饭就能拿钱走人时，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大声嚷：“舞来舞去就那几个动作，一点新意都没有，而且你们这醒狮队老的老小的小，是来凑数的吧？” 周文初沉声说：“我们的表演不受年纪所局限，我们刚才的表演也——” “想证明你们不是凑数的，那就拿点真材实料来！” 第11章 三倍报酬，你们敢不敢？ 周影的心提了起来。 果然像村长说的那样，有人喝了酒就想搞事！ 周立巡快五十岁，他大哥就是被几个醉鬼害死的，他生平最讨厌酒鬼了，这时极力克制住：“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 醉汉朝屋里叫：“阿木阿水！拿凳子来！” 两个年轻人从屋里抽出两条长凳，醉汉将两条长凳堆叠起来，笑着：“你们如果能舞到这上面来并且不倒下去，我就服了你们！” 一条长凳高度八十厘米左右，两条加起来就是一米六，并不算高，但凳面宽度只有十来厘米，一米六的高度，十来厘米的宽度，就是普通人轻装上阵也未必能保证能跃上去站稳，更别说周文初他们要舞着狮子，要保持节奏，还要上去表演。 最大的难度在，周立巡快六十岁了，就算周文初能跳上去，他能吗？ 这个醉汉，分明就是在为难！ 再看在屋檐下静静看着醉汉闹事却袖手旁观的东家，周影突然明白过来，这个醉汉闹事，恐怕就是东家授意的，目的就是想不给钱！ 他们一大早过来，那么卖力地表演，这家人竟然想不给钱？太可恨了！ 周影大声嚷：“爸爸，他乱来的，我们不要理他！” “那就是没有料咯！” 醉汉大笑：“没有真材实料就来我们村舞狮，当我们村的人都是傻子啊？大山，今天他们是乱舞的，你把人赶走吧，一分钱也不用给！” 林大山对周立巡说：“这我家宗兄，脾气不太好，嫉恶如仇，又认死理，要不，你们稍微表演一下，让他死了这条心，不再纠缠？” 周立巡耐着性子跟林大山沟通：“大山，我们事先说好只是表演两个节目的，现在你要加节目，未免有些过分了！” 林大山为难地说：“不是我想加节目，实在是……你看，我也搞不定他，等会他脾气上来，我可能都要被他打。” 又跟周文初说：“文初，你们舞狮的，十八罗汉阵你们都能走，现在就上这两条凳子，一定没有任何难度的，我相信你们，你们就只要跳上去随便舞两下就行了，没事的，就让他死心就行。” 嘴里说着‘随便’，但态度并不是那么回事，周影毫不怀疑，等下如果爸爸和七叔公真的跳上去随便舞两下，那醉汉肯定也是不依的。 但要是不跳，这醉汉不依不挠，林大山也一副不想让他们进门的样子，周影怒了，嚷道：“我们舞了这么久才怀疑我们没有真材实料，你们是不想给钱，还是没钱给啊？” 周清立即附和，道：“没钱就不要请舞狮啊！想要场面大又不想付钱，美死你们啊！” 阿金干脆镲镲镲打钹，高声嚷：“连醒狮队的钱都敢欠，你还有什么钱不敢欠的？！” 宾客之中有人站出来说公道话：“大山，今天是你孙子满月，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就行了，没必要节外生枝吧？” 但林大山被周影落了面子，肯定是不能不这么算的，大声说：“不是我想节外生枝，是他们污蔑我啊！” “你们不是说我不想给钱吗？对！我就是不想给这个钱！” 周影瞳孔一缩，差点跳起来骂，被周文初摁下了，周文初盯着林大山，稳声说：“所以？” “你们要是能上凳舞两分钟，今天的报酬，我给双倍！”林大山说，“但要是你们上不去，那你们就得站在这里大声说三遍，古龙醒狮队是垃圾！” 双倍的钱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古龙醒狮队的名声！ 周文初眼神一缩，周影更是跳了起来：“你们欺负人！” 周清摁住她：“阿影，别慌，爸爸和七叔公一定有对策的！” 周文初苦笑，能有什么对策？今天他们怎么也得站上去的！ 周立巡将周文初拉到一旁讨论，周影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周立巡说他前年受过伤，脚踝崴过，不一定能跳上去，但要是不上去，古龙醒狮队的名声就没了，以后别人一提起古龙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醒狮队的怂！ 林大山看着他们笑：“怎么样？敢不敢？！” 周影紧张地看着父亲与七叔公，她年纪小，名誉不名誉的她没什么感觉，她只知道，他们辛苦了一早上，应该给他们的钱，一分不少都得给，但她克制住，没有出声。 周清左手摁着周影，右手摁着阿金，眼睛盯着父亲与七叔公。 而满堂宾客，都在旁边看热闹，个个事不关己，有人还夸林大山这招用得好，以后他们家办喜事也这么弄，省钱，又热闹。 听得周清都差点克制不住要拿那面锣拍上去了。 “三倍报酬！敢不敢？！”林大山笃定醒狮队不敢应战。 周立巡目露寒光，沉声道：“怎么不敢？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等会我们上去表演了，你得三倍付我们酬劳！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证人！要是你出尔反尔，那我就会让整个金狮镇的人知道你们古斗村的人是什么人品！” 从个人上升到一整个村，这种操作谁不会啊！ 林大山本来就是想吓吓他们，现在也骑虎难下了，黑着脸应下：“一言为定！” 口说无凭，立字据为证。 其实进行到这里，林大山已经有些急了，他原本笃定周文初不敢应战，口气才敢这么大，但现在周文初他们又是让大家作见证，又是立字据，阵势闹得这么大，一看就是胸有成竹啊！ 醉汉凑上去说：“慌什么，那老的都那么老了，他跳不上去的，说不定还会摔下来！” “再说了，就算他们跳上去舞了，专业不专业，我们也看不出来啊，到时候你咬定他们在糊弄你就行了，万一你必须给，那也没说是一次性给完还是分几次给啊。大山，钱在你手里，给不给，怎么给，那都是你说了算，你慌什么？” 林大山迟疑了一下：“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是你花钱请回来舞狮的，你不满意就可以不给钱！别怕！等会看我的！” 林大山定下心来，朝周文初说：“字据已经立好了，你们要舞就赶紧，不舞就走，别耽误我们家办喜事！” 第12章 不敢上就滚蛋！ 周文初请人请了古斗村的村长，以及一个镇上来的宾客一起在字据上签名做见证，这才朝周立巡道：“七叔，来吧！” 周立巡点头，两人一起钻到狮子里，周影从狮子的大眼睛里看父亲，轻轻地敲了几个低鼓，紧接着锣响，鼓点一变，周影绷着脸，认认真真打鼓，她知道，只有鼓乐打得好打得准，爸爸和七叔公的胜算才能更高。 周清的锣，阿金的钹也紧和着鼓点。 大家都盯着眼前这头黄狮。 黄狮踏着鼓点，在板凳前走了一个漂亮的阵法，其中，也尝试着跳了几下，以测量这板凳的高度与自身的身高和体重，要用怎样的力度和速度才能更顺利地上板凳。 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周文初这是在为最后的一跃做准备，但醉汉与林大山不懂啊，他们只看见周文初在板凳前试来试去，可就是不上去，一定是不敢，于是醉汉大叫：“喂！我们字据都立好了，你们该不会不敢跳吧？！” 林大山：“不敢跳就直说啊，停下，滚蛋！” 周影的手差点就被这两个人的无耻给影响了，她憋着一股气，继续配合着父亲，过了半分钟，她接收到了父亲的信号，她立即用力击了一下边鼓，紧接着，鼓点变得密集而高昂，一下将林大山的叫嚣给压了下去。 锣声跟着，钹声一下比一下紧密，而那头黄色的狮子绕板凳两周，最后在鼓点最激昂的时候，起身一跃！ 狮头上去了！ 下一瞬鼓点一低，狮头扎在板凳上忽闪着大眼睛，萌态十足，而狮头下的周文初，扎稳了马步，接着鼓点由低慢慢重新变激昂，突然周影右手鼓棒一扬，她大叫一声：“起！” 只见周立巡起身盲跃，随后稳稳扶住周文初的腰，周文初突然发力，在突然变欢快变密集的锣鼓声中，他们在那小小的板凳上实现了旋转位移，最后来了个金狮独立！ 看热闹的宾客安静了十几秒，随后爆发出阵阵叫好声：“好！” 咚咚咚咚…… 鼓声由快变慢，由激昂变得轻缓，仔细听听，好像还有一丝委屈，十几秒之后，周影两只手同时敲边鼓，鼓点节奏又变了，接着，在板凳上的狮子做了几个动作，最后以一个漂亮的下跃动作，做为结尾。 锣鼓钹同时停歇，周影和周清神情激动，爸爸和七叔公刚才好威风，刚才他们敲乐的时候，都想着那就是一头真正的狮子的！ 他们做到了！林大山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然而接下来的走向，让周影始料不及。 周文初将狮头拿了下来，转身把周立巡扶住，看样子应该是受伤了，阿金叫了一声爷爷，冲上去要拿那长板凳下来给他坐。 就在阿金的手快要碰到长板凳时，周影听到一声断喝：“你干什么？缩手缩手！” 阿金一愣，周影和周清同时冲上前，兄妹俩把板凳拿了下来，懒得理那醉汉的叫嚣。 周立巡没有受伤，只不过他六十岁了还要上桩，腿疼是难免的，还差点闪到了腰，这会体力也有点跟不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文初一边帮周立巡顺气，一边对林大山说：“你的要求，我们做到了，希望林老板说话算话，付我们三倍的酬劳。” 林大山和醉汉对视一眼，醉汉说：“你们虽然登上去了，可都是乱舞的，我们又不是行家——” 一旁村长看不下去了，直接斥林大山：“大山，今天这种你做得不厚道啊，人家应你的请从古龙村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过来，狮子给你认认真真舞了，你的要求人家也做到了，字据在我手上，你可不能不认账！”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村长斥，林大山面上过不去，不痛快地说：“掏的不是你家的钱你当然认账了！我现在怀疑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联合外人欺负村里人，太过分了！” 村长被气得差点晕了：“林大山，醒狮队是你自己去人家村里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那也是你向我推荐的他们！那么多的醒狮队你不推荐，偏偏推荐古龙村的醒狮队，说吧，他们给你多少钱？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孙子你没有，所以让这帮人过来砸我的场！” 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实在是让人傻眼。 周文初忍着怒气：“林大山，你直说吧，今天这个钱，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给，但是不是现在！” “说你的条件！” 林大山暗喜，更加无耻地说：“本来我都准备给你钱了，既然你还想向大家证明你们古龙醒狮队的实力，行啊，那我就成全你们！” 这时，屋里传来一记男音：“亲家公，今天是我外孙的满月宴，这钱应该我来出。” 是宝宝的外公梁洪海。 林大山脸色一变：“亲家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林家吗？是觉得我林家太穷，连这点钱都出不起吗？我告诉你！钱我有！但我就认不给！” 梁洪海立即解释：“亲家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着，今天是小宝满月，而且这正月还没过呢，还算新年，新年头，大家热热闹闹，和和气气的比较好。” “亲家这是要教我做事？” 梁洪海脸上也没了笑容，说：“我怎么敢教亲家你做事？只不过是提个建议而已，我们阿妩也想着，今天顺顺利利的，不要节上生枝。” 林大山大力摆手：“你们梁家果然是好人家，我家阿龙能娶到你梁家的女儿真是我们祖上积德。我们对阿妩非常满意！她现在替我们林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我们全家都会供着她！只是亲家，你们真是好欺负啊！” 林大山无耻地说：“他们刚才那是运气好，算不得实力！这样，既然亲家公你也在场，那你就帮我见证一下。” 他指向周影和周清：“如果这两个小子能将狮子舞上来，我立即付三倍的钱！另外我还给他们一人一个利是（红包）当做赔罪，如果这两个小子上不来，那也是他们糊弄我在先！” 竟然要周影和周清上板凳？！ 第13章 金狮独立 周文初和周立巡同时大喝：“不行！” 林大山摊手笑：“看，他们不敢。他们为什么不敢，因为他们没有实力！” 梁洪海已经窘得满脸通红，他现在是掏钱不是，不掏钱也不是，他只是替自己外孙悲哀，外孙摊上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的爷爷，以后分分钟会把外孙带皮小老赖啊！ 他尝试着劝：“亲家，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醒狮队是林家去请的，你要是——” 林大山大手一挥：“行了亲家，这是我们林家的事，我们林家会自己解决！亲家，屋里已经开席了，你进去多喝两杯！” 梁洪海脸色大变，他有三个女儿，梁妩是最小的那个，在这之前，他不管去到哪个女儿家里，那些亲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偏偏在这个家庭条件最差的林家受到了如此怠慢，他脾气也上来了，道：“事情是林家的事情，你六十多岁了，没脸没皮也无所谓，但我女儿还那么年轻，传出去之后她还用做人吗？还有你儿子孙子，以后走出去，人家都会戳他们的脊梁骨，说他们有个不讲信用的爷爷和爸爸！” 林大山脸色大变：“梁洪海，你什么意思？！” “说你无耻的意思！” 两个亲家当场起了争执，紧接着是互相推搡，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梁洪海倒在地上。 梁妩抱着宝宝出来，见状害怕大叫：“爸！” 梁洪海爬起来，冲女儿摆摆手，拿着两百块钱走到周文初面前，梁妩紧紧跟着父亲，之后她抽走梁洪海手里的钱，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真诚地跟你说声对不起，这两百块钱，是你们应得的。” 梁妩今天才算出月子，头上还绑着头巾，走路还有些慢，这时抱着宝宝，看着，是有些凄凉的。 周文初说：“这钱——” “我现在还是林家人，这钱我出，理所应当。”梁妩低头看着刚满月的儿子，满脸温柔。 这钱虽然是梁洪海拿出来的，但经了梁妩那一手，意义就不同了，正如梁妩所说，她现在还是林家人，林家人请的狮子，林家人给钱，理所应当。所以，梁妩还是在给林家留了个面子。 不过这面子留比不留还好，这一留，林大山就更无耻了，嚷道：“拿了钱就赶紧滚！看到你们就烦！” 周文初一顿，突然鼓声一响，所有人都朝面鼓那边看去。 周影说：“你的要求，我和我哥哥应下了！哥哥，来！” 周文初大步过来：“阿影，你别胡闹！” 周影清清脆脆地说：“爸爸，我们有没有胡闹，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阿哥，阿金，我们来吧。” 兄妹俩同时钻进狮子里，阿金把钹一放，稳步上前，周文初和周立巡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立即出来了，立即敲起鼓。 周影和周清从来没有正式舞过狮，但刚刚周文初和周立巡表演的时候，两人虽然有各自负责的内容，但也看得很仔细，板凳下的阵法他们记不全，但林大山要的只是他们兄妹俩跳上板凳舞狮而已，这高度，他们还是可以的。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扎实的功底，再加上还有阿金配合，一定不是问题。 鼓点由轻缓到密集不过半分钟之间，周影和周清配合默契，学着父亲刚刚的样子，先在板凳下走了几圈，记好力度与高度之后，周影给了周文初一个信号，在鼓点突然激昂密集的时候，兄妹俩气势腾地一变。 说时迟那时快，周影轻身跳上阿金的背，飞身上凳，紧接着周清也到了板凳上，狮头与狮尾上凳的间隙，不足一秒！ 在周文初的鼓声中，周影周清复制粘贴他们之间的动作，最后一记金狮独立，同样赢得阵阵喝彩：“好！” 在人们的叫好声中，狮子轻盈地从板凳跳下。 周影将狮头轻轻放在脚下，这才把梁妩手中的两百块拿过来，说：“我们是来表演的，不是来乞讨的，这些报酬，是我们应得的。” 周文初和周立巡憋在胸口的那口气一下子出来了，周文初大声道：“我女儿说得对，我们是表演者，不是乞讨者，如果大家以后还想请人表演，麻烦大家给表演者们足够的尊重！” 周立巡说：“饭我们就不吃了，我们古龙村什么都没有，惟独不缺骨气！阿影阿清阿金，今天你们给古龙村长脸了！我们古龙村以你们为荣！” 周影捏着那两百块钱并没有说话，她和周清一起把舞狮的家伙往拖拉机上搬，周文初知道古斗村一行女儿受了大委屈，便想着等会绕到镇上买几斤猪肉，明天给儿子女儿做他们最喜欢的柚子皮酿肉。 所有工具都搬到了车上，周文初正要发动车子离开，突然听到林大山的声音：“等一下！” 周文初一顿，周影和周清已经跳下了车，径直走向林大山。 林大山并没有将周影和周清放在眼里，大声说：“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们古斗村没人了吗？”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出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气得鼻子冒烟：“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原来，周影和周清竟然掀了两桌他家的酒席！ 林大山脸都绿了：“我打死你们这两个杂种！” 周文初已经冲过去，一边胳肢窝夹一个，将兄妹两人扔上了车，那边林大山被一群人拉住仍不消停，不停地骂着脏话。 污言秽语中，梁妩的声音特别明显：“林阳，我们离婚吧！” 林大山和林阳都震住了，宾客们也愣住了，村长原本想劝，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将心比心，谁会乐意让女儿嫁到林家这种不讲理的人家啊！ 想了想，村长对周文初说：“文初，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不然你们不好跟李金龙交待今天的事。” 周文初没有拒绝，今天的事，确实需要古龙村的人给一个说法，不然他们醒狮队的名声就没了，他们古龙村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谁也没有想到，高高兴兴出来舞狮，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拖拉机突突地驶出古斗村，周影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哭着问周文初：“爸爸，赚钱为什么这么难？” 第14章 你这么凶，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 周文初将车子停下，回头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是啊，赚钱很难，不过以后会变好的。” “会吗？” “会的。” 看着父亲高大伟岸的背影，周影心里的委屈慢慢消失了。 赚钱是很难，可只要爸爸在身边，她就相信父亲说的‘以后’，一定会变好。 周文初和周立巡舞狮这么多年，第一次出今天这样的事，倍感屈辱之余，又觉得羞愧。 什么时候，他们这些狮舞表演者，在群众心里的地位，等同于乞丐了？他们一不偷二不抢，用自己的技术与实力替东家带来热闹精彩的表演，凭什么他们认为自己出了这点钱，就能连同他们的尊严也一起买了？ 一路无话，拖拉机很快回到古龙村，李金龙正准备下班回家，瞧见车子回来，笑眯眯的出来，不过在看到跟车一起回来的古斗村村长时，他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 李金龙大步出来，等不及他们下车，就直接问周立巡：“七叔，发生什么事了？” 周立巡什么话还没说，古斗村的村长林家祥就大声道歉：“老表，今天真是我们古斗村的不对……” 听完来龙去脉，李金龙脸色也不好看，他冲林家祥说：“你们古斗村，欺人太甚！” 林家祥脸色讪讪的：“我也知道今天是我们村里的人说事不厚道，这不，我怕外头的人乱传，就先过来跟你道歉，你看看这事弄得，也实在是闹心……我们两村隔得不远，我们村里也嫁了好几个女儿到你们村里，按古时候来说，我们两个村算是姻村了，既然是姻村，那今天这事就是我们自家人的事，你看看，要不我们两个村一起商量一个对策，看看怎样把这事揭过？” 大家算是听出来了，林家祥这是想捂着，想让周文初他们闭嘴，不要将今天林大山的丑事往外说。 李金龙把烟屁股一扔，笑着拍拍林家祥的肩膀：“老表，这话说得严重了，这又不是大集体时候了，谁做什么都代表一个村，所以今天这个事，我确实不能跟你商量什么对策，我只能保证我不往外说，但当事人要不要说，我没有资格劝。” 林家祥脸色不太好看：“老表，我今天过来，确实是很有诚意的。” 李金龙哈哈笑：“那正好，上我家喝两杯去！” 林家祥招呼周文初：“文初，你也一起呗！” 李金龙摆摆手：“文初还是算了吧，整个古龙村谁敢喊他喝酒啊，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婆奴孩子奴，饭一定要在家里吃的！” 再看周立巡被周文初搀着才能走，林家祥一边生气一边羞愧，心里把林大山家祖上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这才跟李金龙去喝酒。 周文初父子把狮子锣鼓等工具收进库房，就分钱，这次舞狮，周文初家出了三个人，周立巡家出了两个，不过周立巡扭到腰了，因此周文初说：“七叔，这两百块我们对半分，怎么样？” 周立巡干了一辈子农活，这种程度的损伤对他来说并不严重，用活络油或者三花酒揉搓一下估计就差不多了，不过周文初主动让步，他也没有二话：“今天阿影阿清也出了大力，他们如果同意，我就厚着脸皮占你们家便宜了。” 周影和周清当然没有意见，本来他们最后不上板凳这两百块也是能拿的，只是他们气不过林大山污蔑他们没实力，想要出一口气，想要让古斗村的人知道，他们古龙村的小孩都能舞狮，他们是有实力的。 忙了一整天，兄妹俩又累又饿，吃完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这天晚上，周影做了个梦，梦到他们一家住在两层高的新房子里，她的床又大又软，还有电视可以看！ 梦境太过美好，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惋惜，如果这个梦能做得久一点，她就能在新房子里多享受一下了。 …… 周影他们对在古斗村受到的委屈只字不提，不过村里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周影这两天出门，都会有村人揶揄：“阿影，听说你掀了别人家饭桌，你这么凶，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啊？” 周影笑眯眯的：“嫁不出去没关系啊，我去你家吃饭！” 那人笑笑：“我家庙小，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呀！” “没事没事，我可以吃百家饭。你家饭不够吃，那我就去六婶家，六婶家不够，那我就去赵婆婆家！一天一家，总能让我吃饱的！”她一边说一边点名，被点到名的那几个，脸都变了。 王梅说：“你这小姑娘才几岁啊就想着嫁人，真是不要脸！” 周影怼上去：“你们要脸，天天操心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嫁不嫁人，也不怕舌头太长被我爸那刀割了！” 周清默默地抽出裤头上的柴刀：“割舌头这事不用我爸，我就可以。” 他环视一圈，问那群闲得吃屁的老妇女：“不收钱，你们觉得哪个舌头最长，我优先给她割。” 六婆怒了：“又是顶嘴又是拔刀的，你们家大人怎么教的？怎么教出你们这么横的小孩？！什么家教！” 周影：“你们家大人怎么教的，竟然教出你这种这么喜欢说三道四的长舌妇？！什么家教！” 六婆被怼得老脸通红，她今年六十多岁了，她丈夫也是周家人，按照辈分，周影还是她家小辈，是要对她恭敬有加的，于是她气不过，跑去找刘美兰说理，刘美兰年轻时脾气不好，跟六婆三天两头吵架，老了也特别护短，六婆上门来，自讨了个没趣，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过因为六婆上门闹这么一出，刘美兰和李春枝才知道父子几个在古斗村受了委屈，但看周影和周清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刘美兰叹了口气。 小小年级就得学着懂事，太委屈了。 周影很快就把那天的事抛至脑后，她还想趁着还没开学再舞几场狮，能赚一块是一块，不过被林大山先发制人，林把自己不愿意给钱和古龙村醒狮队掀他家饭桌的事大肆往外宣扬，但令人气愤的是，他把两件事的顺序给倒过来了，于是不明真相的人，就信了他的那套说辞，认为是醒狮队先掀了人家饭桌，人家才不愿意给钱的。 如此一来，谁还会来找周文初他们舞狮呢？ 第15章 你想我表演高桩狮？ 没人找他们舞狮，那周家就没有别的收入，妈妈下个月要去医院复诊，奶奶的药也不能停，虽然吃的药不贵，但加起来多啊，再加上周影周清马上就要入学了，这一百块，只刚好够他们兄妹两人交学费的，交了学费，连谷种都没钱买了。 没钱买谷种，那这一季的谷子要怎么种？ 周文初心急如焚，周影和周清也跟着着急，周影还悄悄跟周清说不想念书了，因为这事，她第一次被周文初打，看着爸爸又急又怒的样子，周影没敢再提这事，只暗暗着急。 三文钱差点难倒英雄汉，周文初攒着那股劲，不是上山翻地，就是下田滚田，为春耕做准备。 幸好周影和周清开学之后，周文初又接了两个舞狮的活，钱赚得不多，但再少也能让家里手头宽松一点，不至于一点钱也掰不出来。 开学之后，天气渐渐转暖，周影和周清两人终于舍得把最厚的外套脱下来洗了，周扬也懂事，周影晾衣服的时候，他就踩矮板凳上，帮周影递衣服。 兄妹三人洗刷完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这才出去玩。 远远看到晒谷场那边围了一群人，周影赶紧跑过去。 晒谷场最中间停着一辆方拖，方拖上全是甘蔗，周影有些奇怪，问旁边的周玉娇：“玉娇，这甘蔗是拉到我们村卖的吗？” 周玉娇摇摇头说不是：“我刚才听到那个叔叔跟村长说，这些甘蔗是免费给我们的。” 周影疑惑了，免费给他们？ 可这么一大堆，他们村现在都没多少人在家，而且这些甘蔗都不好吃，加上家家户户都有种更好吃的甘蔗，这些不好吃的，再贪心的人也吃不了几条啊，除非是拉回家当柴烧。 这时，村长李金龙和一个陌生的叔叔爬到了车上，李金龙大声说：“这个是在县城那边开糖厂的唐老板，这些甘蔗是唐老板免费送给我们大家来种的，谁家要种的，直接拖走，等到种出来，唐老板直接来收，大家直接把甘蔗搬到晒谷场就行！” 唐老板高兴地说：“大家可以放心，我的糖厂是跟广东知名企业合作的，他们的生意做得非常大，我去年一年的量都不够他卖一个月的，所以啊，只要是用我车来的蔗种种的甘蔗，到时候多少我都收！” “按条还是按斤？”有人问。 “按斤！”唐老板说，“现在种下，秋天的时候就能砍了，到时候砍的时候我还会付你们工钱！来来来，有兴趣的就直接过来拿蔗种，不用登记，不用登记！” 只要长出来，就能卖钱，而且砍的时候还能得到一笔工钱？！ 这么好的事，当然不能错过了！ 村民们一哄而上，甘蔗不长眼，周影和周清没敢太靠近，等到大家抢得差不多了，兄妹两人才合力拖了一捆回家。 回到家里跟李春枝和刘美兰一说，李春枝和刘美兰都挺高兴的，对于村里人来说，只要上种在地里的东西，只要能卖钱，他们相信自己都能种出来的。 周家地不多，因此周文初回来看到这一捆甘蔗，有些犯愁。 唐老板今天话说得痛快，万一几个月之后甘蔗长出来了他不过来收，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大半年？如果他估计得没错，唐老板肯定在附近村子都拉了蔗种，到时候他不来收，整个镇上家家都有甘蔗，他们就是想自己卖也卖不出去。 周文初冷静下来，告诉周影和周清：“这甘蔗我们先不种，我打算种烟，烟草的生长周期比比甘蔗短，现在开始弄烟苗，一个月之后就可以移到地里去了。” 李春枝拦了拦：“种过烟的地三年之内都种不了别的东西，要是这烟卖不出去，我们又浪费时间，又浪费成本，而且我们的地只有那么点。” 周文初早就有了应对之法：“周猛去广东的时候找过我，跟我说过他那几块地的事，昨天我也问过他老婆了，茶山上跟我们挨着的那几块地她种不到，让给我们种。” 周猛的老婆王兰香，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李春枝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 周影想起一件事，连忙说：“妈，我听玉娇说她外婆生病了，她妈妈要和她舅妈轮流服侍她外婆，说是这一季就只种水稻。” 看李春枝仍有顾虑，周文初就道：“那就用周猛家的地种甘蔗，我们家的地种烟，两不误。” 这事决定下来后，周文初每天早出晚归，随着天气变暖，李春枝的身体也慢慢好转，喂鸡做饭这些家务活，她慢慢的也能做了，周影和周清放学后就去田里给菜淋水淋粪，有时也和周文初到山上整那些地。 周影除了上学就是跟家务和田里的事打交道，舞狮子这件事，好像已经远得跟上辈子一样了。 这天放学回来，周影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这位客人她没见过，肯定不是家里的亲戚，她打算把书包放了再去田里淋菜，刚进房，就听到那位客人说：“上次你们在古斗村的表演我爸回来跟我说了，非常精彩，正好下个月我镇上的铺子开张，你要是有空，就帮我去舞个狮助助兴。” 舞狮？！ 周影精神一震，又有人来请爸爸去舞狮了吗？！ 客人接着说：“文初你放心，我们梁家跟林家不是一路人，不然我妹也不可能跟那姓林的离婚，我就是听我爸爸说你们跟别人舞的不一样，别人的就是在地面舞一下，再精彩也有限，你们还能表演金狮独立，不怕你见笑，我小时候也学过舞狮，但我连单条板凳都上不了，更别说是像你那样上两条了。” 周文初卷了根烟递给对方：“你想我表演高桩狮？” “对。”姓梁的客人特别干脆，“高桩狮的表演难度比采青狮高很多，因此报酬方面，我也提高到两百块一场。” 两百块！ 周影都快忍不住替爸爸答应了，她克制住，紧张得要死，生怕爸爸不答应。 幸好很快她就听到了爸爸的声音：“下个月吗？好。” 等到客人离开，周影迫不及待跑出来：“爸爸，我们又能舞狮了吗？！” 周清进来，刚好听到周影这话，人也立即精神了，大声问：“爸爸，有人来请我们舞狮了吗？！” 周影高兴地说：“没错！我听到的！那位客人刚刚走！他就是上次古斗村那个林大山的大舅子！” 周清很高兴，不过他一向沉稳，在性格上，他随了周文初，稳重，不过他年纪不大，看着十分少年老成。 高桩狮不同于采青狮，采青狮侧重于地面表演，高桩狮则是侧重竞技，难度系数不在一个级别，周文初有好些年没有舞过高桩狮了，因此如果不是现在离梁家铺子开张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答应。 有二十天时间来练习，区区高桩狮表演，绝不在话下。 第16章 十八罗汉桩阵 吃过晚饭，周影兄妹三人跟着周文初去找周立巡，舞狮这事，肯定还得找搭档的。 周立巡正在吃饭，听完周文初的来意，他也挺高兴的，毕竟他和周文初不是固定的班底，但周文初有好事第一个就想到他，证明周文初这人不错，不过他很惋惜地说：“高桩狮我确实是不行，一是我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就算勉强能舞，那舞出来的狮子也不能看，老态龙钟的，肯定也不喜庆，二是我前段时间闪着了腰，现在还时不时发疼。” 周影急了：“七叔公，你要不舞狮尾，那我爸爸就没狮尾了！” 周立巡笑了一下：“怎么就没有呢？业德就可以。” 周文初他们那一辈人小时候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小伙们最喜欢的就是舞狮，因此他们村里基本上人人都会舞狮，还在干集体的时候，舞狮也能算工分的，就跟村里的戏班一样，那个年头，能进醒狮队的都很神气。 周立巡在村里辈分很高，他出面和周文初去找周业德，周业德二话不说直接应了下来。 事不宜迟，当晚他们就在库房里搬出了专用于高桩舞狮的桩柱，大概有一米七高，周影数了数，一共十八根桩柱。 看着周文初和周业德吭哧吭哧地摆放桩柱，还不停地调整角度与距离，周影疑惑了：“爸爸，这桩柱不是随便摆摆的吗？” “当然不能随便摆摆。”周立巡抽着水烟替她解答，“每根桩柱之间的跨度一般为两米八，远了跳不到，近了不好施展，十八根桩柱要按一定的阵法来摆，我们一般叫它为十八罗汉阵。” “十八罗汉阵？” 周影似懂非懂：“我明白了，所以采青狮是在地面上走阵法，高桩狮是在桩上走阵法的意思？” “这么理解也可以。” 周影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桩柱，敬畏道：“这么高，不但要走得稳，还要舞得好看，还要按照阵法走，这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来——” “这才哪跟哪啊？我们这十八根桩柱只有一米六五，这个高度只能算是低桩，高桩要有两米八呢。” 两米八…… 那岂不是快有一层楼那么高？ 周影脸都白了，她觉得她连低桩都上不了，更别说是上高桩了。 等到周文初和周业德开始练习时，周影觉得这难度比想像中还要大，她有些沮丧，跟周清说：“阿哥，我们能学会吗？” 周清盯着在桩上做跳跃练习的爸爸和周业德，他抿着唇，侧头看周影：“你想学吗？” 周影迟疑，最后用力点头：“想！” 她学会了舞狮，等再长大一点，就一定有人来请他们来舞狮的！ 周清坚定地说：“只要我们想学，那就一定能学会！” 周影也点头，对，只要他们用心学，就一定能学会的。 接下来的日子，周影周清白天上学，放学回来就先去村公所那边练习走桩，等到晚点周文初和周业德练习时，他们就搬来十八条板凳，让周立巡也帮他们摆成十八罗汉阵，大人在低桩阵上行走跳跃，他们就在板凳上练习。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十几天，离表演还有七八天时，梁家人送来了五十块钱订金，正好看到周文初他们在练习，梁家人在旁边看了一会，很是满意，对周文初说：“听说你们已经练了半个多月了？文初，你们古龙醒狮队果然名不虚传，就这股认真劲，就把其他村的醒狮队远远抛下了！” 周文初谦虚道：“你们出钱请我们表演，我们一定得拿出东西来，不然这钱，我们拿得不安心。” 周业德也道：“梁老板你放心，到了那天，我们一定会好好舞，一定让你喜庆热闹，财源滚滚！” 梁家人留下一个请帖后高兴地走了。 周文初没想到梁家人会这么快就送来订金，他暗暗发誓，这次的开业表演，一定要拿出全部的本事，以报答梁家人的信任。 放学了，周影和周清回家放书包，随便喝了两口热粥就想去村公所那边练习，快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里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冲进去。 奶奶倒卧在地上，四肢抽搐！ 周影脸色发白：“奶奶！奶奶！” 奶奶根本不能回应，只是不停抽搐！ 周清一看不好，立即跑出去叫人。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明明只过了五分钟，周影看到周文初和唐医师的时候，却感觉像过了一世纪那么长。 唐医师检查了一下，直接吩咐：“快送医院，我看她有点像中风，现在就去，不然就晚了！” 周影见过中风的老人，他们病歪歪的坐在椅子上，手抖脚抖，没有任何精神，说话不清不楚，口水流了都不知道，她不想奶奶也变成那样。 看着拖拉机拉着爸爸和奶奶突突突地离开村子，周影两腿一软，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春枝这几天腿脚已经麻利很多，就带着周扬去整地，谁知道这一去，婆婆竟然就出事了，她自责得不行，一个劲在旁边掉眼泪：“我为什么不能多等一会呢？为什么要让妈一个人在家呢？” 旁边人的安抚，又根本安抚不到点上——怎么安抚？到了这个岁数，一旦生病，那都是用钱来续命的，村里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来的钱续命？就算现在比大集体时期要好一些，但周家的情况，也是拿不出钱来续命的。 一旦中风，要是死得快，那对病人自己和病人家里还算是好事，要是拖个五六七八年，整个家都苦不堪言。 李春枝希望婆婆能吉人天相大步跨过，但往往期盼越大，失望越大。 下半夜，周文初回来了，周影本来就没敢睡，听见声响立即爬起来：“爸爸，奶奶怎么样了？” 周文初脸色沉重：“中风，医生说，有瘫痪的迹象。” 周影隐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周文初第三天就把母亲接了回来，万幸的是，刘美兰虽然中了风，但没有瘫痪，医生说好好养着，还是能自理的。 但梁家人给的那五十块订金，一分不剩了，还欠了周业德和周立巡各二十块钱，周文初跟周业德说好了，等表演完毕拿到余款，周文初就马上把钱还上。 安顿好母亲，周文初白天忙完农活，下午就抽时间练，只等着三天后的表演了。 只要表演顺利，拿到余款，周家的窘况就能得到解决了。 大概是老天爷不愿意给周家活路，嫌周家人过得还不够苦，离开业表演还有两天时，周家再次天降厄运。 第17章 我可以代我爸爸舞狮 周文初练习的时候从桩上摔下来时，被跟着掉下来的周业德砸到了腿，当场腿就断了。 周文初腿一断，李春枝就感觉周家的天都塌下来了，她完全六神无主，只能央求村长把人往医院送。 周影和周清刚放学，还没到家就听到父亲出事的消息，周影和哥哥跑过去时，刚好看到拖拉机突突地往村外走，她吓得魂飞魄散，想也没想直接跟着车子跑，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最后被周清拉了回来。 奶奶病了，爸爸伤了，妈妈又不在家，整个家就只有三个小孩，周清这个哥哥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即承担起哥哥的责任，先把饭做上，再把水挑进大锅，把火生好了，让周影看火：“阿影，你在这烧水，等会要帮奶奶抹身，知道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周影没让自己难过太久，更何况还有个弟弟要照顾。 烧好水，周影先帮弟弟洗澡，之后再给奶奶抹身。 奶奶从医院回来两天了，今天勉强能开口说话，她还不知道儿子受伤的事，见天快黑了还没听到儿子的声音，等抹完身，她问周影：“阿影，你爸妈呢？” 周影低头撒谎：“我爸被村长叫去帮忙了，要明天才能回来。我妈回外婆家了，说是……我小舅今天相亲。” 话音刚落，房门外就传来一记女声：“美兰啊，你儿子可真惨啊！” 周影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进来了，直接抓着刘美兰的手叹气：“不过你放心，文初还年轻，只要这腿没被切掉，那就一定还能站起来的！” 刘美兰双目圆睁，当场就激动上了，她死死攥着来人的手，喘着粗气，那人被吓着了，连忙抽手，转身就喊：“来人啊，文初刚断了腿，他妈也快不行了，这周家真是太惨了！” 周清刚喂猪回来，听到这人大呼小叫，他马上把勺子往她头上一盖，拔腿就往里闯，看到奶奶喘不过气的样子，他也吓着了，把周影一把拉起来：“阿影，你在这看着奶奶和扬扬，我去叫唐医生！” 周影不敢动，她抱着害怕的弟弟，感觉自己的天都快塌下来了。 唐医生来得很快，一番检查后，说刘美兰这是二次中风，他有些不忍地跟两个孩子说：“我帮你们把人送医院去，你们赶紧去找钱。” 爸爸刚伤了腿，伤成什么样还不知道，更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现在奶奶又再次中风，他们家就只有三个小孩子，要上哪里找钱？ 这一家连个大人都没有，唐医生连忙喊了两个村民来搭把手，将刘美兰往医院送，周清跟着去，周影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唐医生回来了，告诉周影，刘美兰二次中风，情况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一定是会瘫痪的，周影颤抖着问：“那我爸呢？” “伤得很严重，不光是腿，他其他地方也伤着了，镇医院建议去县城，但是需要好几百块，你们家能拿得出来吗？” 几百块，当然是拿不出来的。 唐医生走后，周影和弟弟各喝了两碗白粥，慢慢冷静下来。 稍晚一点，李春枝和舅舅李昌盛，还有周清一起回来了，只不过一个晚上，李春枝就跟老了十岁似的，了无生气，两人也顾不得还有孩子在旁，商量起借钱的事。 李昌盛昨晚半夜就送了几十块钱到医院，但是杯水车薪，连手术费的十分之一都不够，再加上刘美兰又中风，李春枝觉得，就是把这间老屋给卖了都没办法筹够那么多钱。 “治。”李春枝说，“当天我伤得快死了，他都没有放弃我，现我也也不能放弃他！” 可是治，又怎么治？钱从哪里来？ 周影游魂一般走出家门，见到一个村人就问人家借钱，不到半个小时，村里人见了她都绕着走。 周影不知不觉到了晒谷场。 周玉娇他们正在桩柱上爬来爬去，村长李金龙和一个年轻男人在旁边抽烟说话，周影走近了才认出来，跟村长说话的那个人，是梁家人，也就是请他们开业舞狮的梁老板！ 周影立即跑上去：“梁老板！” 梁树看到周影，脸色并不好。 他明天开业，跟周文初接触过之后，就在外头宣传，说要请大家免费看一场高规格的狮舞表演，还请了很多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以为万无一失，明天舞狮表演之后，他的酒楼一定客似云来，但昨晚他突然接到消息，说周文初出事了。 他怕消息有误，就亲自跑过来核实，没想到这事是真的，周文初真的出事了！ 周文初出了事，那他明天楼开业表演怎么办？他现在去请别的醒狮队当然是可以，但别的醒狮队只能表演采青狮，他拍着胸膛对嘉宾说要请大家看高规格的狮舞表演，到时候变成了普通的舞狮，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前期投出去的钱就先不算了，主要是他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失了信用，以后他还怎么在镇上混下去？ 但梁树再生气，也不好为难周影这个小孩子，只是看了周影一眼，跟李金龙说了一声就要走。 “梁老板！” 周影拦住他：“你是不是来找我爸舞狮的？” 梁树木着脸说：“对，可你爸摔断腿了，舞不了狮更上不了桩，还把我的订金花了。” 周影壮着胆小问：“那梁老板你是不是要重新找醒狮队？” 梁树盯着她，语气不太好：“你想说什么？” “我和我哥可以表演！”周影急急说，“我和我哥哥可以上桩，真的，你等一会，我这就让我哥过来给你表演！” 她转身就往回跑，梁树等了十几分钟没等到人，他很生气地跟李金龙说：“等周文初回来，你帮我转告他，他拿了我的订金在先，违约在后，这订金要三倍还给我！” 三倍还给他，那就是一百五十块啊！ 李金龙劝了一会没劝住，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了。 周影和周清之所以会这么久不过来，是因为李春枝晕倒了。 等他们到村公所，已经不见了梁树的人影，周影去问李金龙：“村长叔，梁老板是哪个村的人？” “盘龙村——哎阿影阿清，你们去哪？！” 风里传来周影的声音：“我去找梁老板，我要舞狮！” 第18章 梁老板，请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盘龙村离古龙村足有二十里路，周影和周清两人跑一段走一段，快到中午时总算到了盘龙村，找到梁树家时，梁树正在家里跟家里人说周文初的事，村里人说话大声，加上气愤，因此隔着院墙，周影兄妹俩都能听到梁树的骂声，用词之粗俗，有些吓到周影。 侧头看到周清铁青的脸，周影反而冷静下来，她拉着周清的胳膊，摇了摇头：“阿哥，我们不能生气，爸爸和奶奶还等着钱治病，我们要是得罪了他们，我们可能就没有爸爸了。” 周清做了个深呼吸，上前敲门：“梁老板，我们是古龙村周文初的儿子和女儿，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里头的咒骂声一停，紧接着是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大门就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梁树。 梁树往他们身后一看，一个大人都没有，他立即问：“谁跟你们过来的？是不是你们村长？” 周清不善言辞，周影就把他拉后面，自己上：“梁老板，没有谁带我们过来，是我们自己过来的。”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难处，因为你们的违约，我明天就要闹大笑话了，你们要是不想被我打，就立即离开！惹恼了我，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小孩！” 梁树真的很生气，又说：“别想着求我！我不可能免了你们的违约金，还有订金也要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梁老板，我们不是来求你免钱的。我跟我阿哥，是来给你表演的。”周影急急地说，“如果你看过我们的表演，觉得我们不行的话，那我们家就是把房子卖掉，也要赔偿梁老板你的损失。” 周清终于憋出一句：“如果我们可以，就请给我们一个表演的机会，我们一定会让你的开业热热闹闹！” 两个小孩舞狮？这不是扯吗？ 梁树生气地摆手：“走走走，别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周影周清同时扑过去，抱住他大腿：“梁老板，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只想表演给你看，到时候你要是不喜欢，要是觉得我们不行，我们一定不再烦你！” 梁树正想一脚将他们踹飞时，梁洪海和梁妩正好回来，认出了周影周清，又听说他们是刚刚跑过来时，立即将他们迎进了屋里，喝了一碗热粥。 问清来龙去脉后，梁洪海替儿子做了决定：“那你们就在天井这表演一下吧，阿树，拿几条板凳出来。” 周影强调：“最好拿十八条。” 梁树从隔壁借了几条，凑成了十八条。 周影和周清走了将近二十天的桩，对每个桩的距离都十分熟悉，兄妹两人不过十分钟就把阵法摆好了。 这阵法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梁树不动声色地双手环胸：“等会，我去拿个狮子来。” 有狮子就更好了。 狮子很快来了，是一个有点破的刘备狮，周影和周清钻进去掂量了一下，熟悉了几分钟，立即上桩。 虽然这长板凳的高度只有五六十，但板凳宽度小，而且稳定性比不上正规的桩柱，而且他们也是第一次上来舞，难度无形中就升了级。 兄妹俩上桩之前还有点点担心，怕会掉下来，但当他们踩上板凳开始，他们的心就定了下来。 没有鼓点，没有提示，兄妹两人凭着双胞胎之间的默契与这段时间练习出来的功夫，成功地在桩上舞了足足十分钟！ 周影拿下狮头，满脸满身的汗，她看着梁树，小心翼翼地开口：“梁老板，明天，我们可以代替我爸爸去表演吗？” 舞狮是个体力活，她和哥哥跑了一路，又没怎么休息就开始表演了，这会累得不行，但问完梁树，她愣是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大一点，都会惹恼对方。 毕竟是他们违约在先，即使爸爸在医院，生死未卜，周影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哭惨，她年龄虽小，但已经知道，哭泣是最愚蠢的事情，对解决问题一点作用都没有。 半分钟后，周影听到了梁树的声音：“好。” 周影和周清马上欢呼，激动得差点要跪下了。 “但是——” 梁树无奈道：“如果你们演砸了，你们就要还我十倍的订金！十倍的订金，那就是五百块！” 周影自信地说：“梁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演砸的！” 说完朝梁树深深鞠了一躬，掉头便跑。 回去之后，兄妹俩立即把代父上场的事告诉了周立巡，周立巡意外之余，立即决定自己和李金龙替他们敲锣打鼓。 这一晚，周影和周清练习到晚上十点，要不是李金龙强行让他们回去休息，兄妹俩可能会练通宵。 第二天一早，周影和周清起了个大早，草草吃了点粥就去村公所练习了。 开业的时辰是中午十一点，他们练到九点就出发，到镇上刚好十点过一点。 梁树的铺子开在镇上最繁华最平整的地段，醒狮队到的时候，外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醒狮队的人一到，梁树就出来跟周影他们交待注意事项。 “小梁，我说让我们看点不一样的，就是让我们来看两个小孩舞狮？”一个不太客气的中年男人突然出声。 这时围观人们才注意到穿着舞狮服装的是两个小孩，敲锣打鼓的才是大人，另外打钹的也是个小孩。 “梁树，你有钱开茶楼没钱请好点的醒狮队啊？早说啊，早说我借钱给你啊！” “哈哈哈哈，闹这么大的阵势，结果只是请两个小孩表演？梁树，你把大家当傻子来骗啊！你得对起你请过来的那么多领导吗？” “这醒狮要是从桩上掉下来，你这酒楼就不用开了吧，因为开了也会扑街啊！” 一片哄笑声。 梁树原本心里不太有底，听到大家的议论，更加没底了，他特别担心周影他们临时掉链子，不过面上依然笑眯眯的，对中年男人说：“黄局，看到他们车上那些桩柱没？” 黄局看过去，总算笑了：“你这是要让两个小孩表演高桩狮？这难度太高了吧？要是一个演不好，你这开业典礼就——” 梁树在心里问候了黄局的户口本一万次，笑眯眯回：“古龙醒狮队的实力，还是值得相信的。” 梁树拍拍周影周清的肩膀，笑着叮嘱：“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开始了，你们先做准备。” 周影感激道：“梁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出彩的！” 梁树苦笑，他不要什么出彩，他只希望这兄妹俩能顺顺当当的把狮子舞完，不要掉下来就行，至于他们在桩上表演什么节目，做什么动作，他真的不强求。 四十分钟后，锣鼓与鞭炮齐响，梁树的茶楼开业了，周影周清的第一次狮舞表演，也开始了！ 第19章 你们今天给古龙村长脸了！ 上桩之前，周影和周清在狮子下互相打气，然后踏着鼓点，先跃上第一个矮桩，紧接着飞跃而起，上桩的瞬间狮子往前直冲，直接来了个飞攀高桩！ “好！” 黄局率先拍手掌，凑到梁树耳边大声说：“后面的表演精不精彩不知道，这个上桩动作我给七十分！” 桩柱上，狮子急冲向前间突然一顿，鼓点也停下，狮头缓慢地向后望了望，而后一摆狮尾，又开始在桩上飞踩跳跃，鼓点急切激昂，狮子奔跑跳跃间，人们仿佛看到一头真的狮子，依次攀过山岭，路过溪涧，走过索桥，淌过流水，最后登上独峰的英姿。 他们表演的曲目是《高桩舞狮》，套路多变，步法精妙，虽然因为年纪小，没有完美地呈现出十八罗汉阵的精绝，但他们最后那个金狮独立拉条幅的动作，还是赢得了阵阵喝彩。 鼓点停歇，表演结束了。 周影和周清连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抹，只紧紧地盯着梁树。 梁树并没有急着表态，他扭头看黄局。 黄局今年六十岁，1951年，三民中学召开庆祝解放军剿匪胜利大会时，他不过二十三岁，当时曾看到过一场非常震撼‘百狮贺庆’的场面，当时的高桩狮表演，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过在那之后，他就没怎么看过舞狮了，偶尔看到，也都是采青狮，看得多了，就觉得也就那样。 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看到高桩狮表演，而且表演者还是两个小孩！ 黄局忍不住鼓掌：“连小孩子也舞得这么好，古龙醒狮队果然名不虚传！” 梁树笑着走向周影周清，对李金龙说：“各位辛苦了，先进去喝杯水酒!” 梁树请他们进去喝酒，这是不是表示，他认可他们的表演？认为他们没有演砸？ 李金龙和周立巡一手拉一个，把兄妹俩拉到了大厅里。 不一会，梁树送了个大红包过来就去招呼客人了，周影在梁树的店里喝了水吃了几块马拉糕填饱了肚子，她的魂魄才回来。 休息够了，一行人正要离开，梁树带着黄局过来了。 黄局对李金龙说：“你是古龙村的村长，李金龙，对吧？上次我们开会时见过。” 李金龙对镇上的领导有种天生的敬畏，闻言立即点头：“对，我是李金龙。” “你们这两个小孩舞得不错，这样，后天我老父亲过寿，你们来帮我舞一场吧，价格跟梁老板一样，不过曲目要换一个。”黄局说，“我爸年轻的时候也舞过狮，最爱看狮舞了。” 李金龙立即问周影：“阿影，你和你阿哥能去吗？” 黄局见状，直接跟周影沟通：“我听小梁说了你们家的事，这样，我也先给订金，医院那边我也去打个招呼，让他们先给你爸做手术。” 周影一口应了下来：“黄局，我们可以！” 黄局很高兴，当场就给了一百块订金，周影捏着这一百块钱，激动得手都发抖了。 阿金拉住她胳膊：“别在这哭，梁老板会不高兴的。” 周影和周清极力忍耐，等把所有道具都弄上车时，才忍不住掉了眼泪。 医院在镇中心下去一点，李金龙开拖拉车载兄妹俩过去，在医院门口，他让周立巡拆大红包。 整整两百块。 加上之前的订金，这一场表演，梁树足足给了两百五十块！ 周立巡把所有钱都塞到周影手里：“我那份就不要了，但是阿金那份算是借给你的，以后你们有了钱要记着还啊！” 李金龙也道：“你们今天替我们古龙村长脸面了，我的那份就当是发给你们的奖金了，这奖金也有阿金的一份，你们以后要还给他的啊！” 阿金说：“对，你们以后一定要还我，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兄妹俩拿着钱，跟在李金龙后头进入了医院，他们先见了刘美兰，再去看周文初。 如唐医师所说的那样，两人的情况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周文初，周影和周清来的时候，他还在昏睡，他是突然间醒过来的。 看到两个孩子突然来了，他一个咯噔，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挣扎着要起来：“我，我没事，金龙，帮我办出院，我要回家！” 李金龙把他摁回病床：“家里没事，回什么回。我告诉你，你这两个孩子真有本事，今天替你舞狮了，特别出彩，一下拿到了两百块不止，还得到了一个领导的赏识，后天还请他们去给他老爹祝寿呢！” 周影立即把刚拿到的钱给周文初看：“爸爸你不用担心，我和阿哥能赚钱了，这些钱给你做手术，你一定没事的！爸爸，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阿哥还有扬扬不想没有爸爸呜呜呜……” 这个时候的周影，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害怕失去父亲，害怕失去奶奶，更害怕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家里妈妈还病着，弟弟也还小，邻居都要做工，不好劳烦太久，周影让李金龙帮忙给周文初交了钱之后就往家赶，到家时，学校老师刚好来家访，周影便顺便向老师多请了两天假，老师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后，也不好说什么，叮嘱他们早点来上学就走了。 知道两个孩子给丈夫交了钱，李春枝松了口气，同时也羞愧不已。 连两个孩子都知道哭泣没用，她也一定要坚强，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冲在前面，成为三个孩子的天。 李春枝强打起精神，给刘美兰和周文初各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带着周扬急急忙忙往镇上医院赶。 周文初原本不知道刘美兰也住了院，他无意中瞧见李春枝包里有母亲的衣服，才得知母亲二度中风入院的事，向来铁骨铮铮，天塌下来都不吭声的汉子，内疚得直掉泪，直呼不孝。 李春枝悄悄背过脸，也跟着抹泪。 只有尚且年幼的周扬什么也不懂，抓着从护士站拿来的半旧布娃娃玩得咯咯笑。 第三天早上，周文初上了手术台，周影和周清，也一早出发前往黄局所在的村子，给黄老爷子祝寿。 第20章 灵猴攀树 毕竟才学了二十来天，会的曲目也只是那么一两个，因此去的路上，周清有点担心：“要是遇到在古斗村那边的麻烦，他们要我们多舞一些曲目，我们要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周影想了想，问周立巡：“七叔公，如果有人刁难，我们能不能把采青狮的曲目放到桩上表演？” “可以是可以，但是地面表演不受地形控制，阵法跟桩上不一样，你们没在桩上舞过采青狮，步法也不十分精通，要是稍有不慎，你们会从桩上掉下来，若只是表演失败倒没什么，要是伤着要害……” 想起周文初那样的惨样，周立巡摇摇头：“不到迫不得已，你们不要在桩上舞采青狮，如果真的要表演，那就舞点简单的， 我看那黄局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让人在他爸的寿宴上乱来的。要是我们演砸了，打的是他的脸。” 周影点点头，定下心来。 很快就到了黄局家里。 那是一间两层带大天井的楼房，外墙上贴了砖色的小瓷砖，瓷砖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周影刚下车就被这光刺到眼了，她眯了眯起，看着眼前的两层新楼房，心头有些激动。 她想起前些日子做的那个梦，她梦到的房子，就是眼前这样的，不，眼前的这所更漂亮，因为她梦里的房子门前没有大片的水泥地，水泥地旁边也没有种着好看的花草。 上来接待他们的是梁树，看到周影周清，他叮嘱道：“一会好好表演，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舞得够出彩，他们还找你们舞狮。要是一个月找你们舞五六场，那你们的收入比人家出去打工的还要高。” 周影没敢想那么远，她只想把眼下这一场给表演好。 候场的时候周影看到有人在搭台子，一问才知道，黄局还请了戏班，她想起妈妈演的佘太君，有些羡慕。 周清说：“我们多赚一些钱，等奶奶生日了，我们也请戏班，让妈妈过过戏瘾！” 兄妹俩相视而笑。 醒狮队在屋前空地摆好了桩柱，调整好距离后，不一会，便接到了开始表演的通知，兄妹俩做了最后的沟通，鼓点一响，立即开始表演。 黄局那天观看了周影周清的表演后，回到办公室后对他们的表演赞不绝口，知道黄局的爸爸今天过寿也请了醒狮队，这些人一大早便过来看表演了，只不过看到是两个小孩表演，他们都有些愕然。 两个小孩子舞狮，能有什么看头？ 黄局笑眯眯的：“精不精彩的无所谓，大家看个热闹就行，晚点大家回来喝酒啊！” 他可是一局之长，他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一直质疑，毕竟看过少年狮舞的人是黄局，而不是他们啊，如果这两个小孩真的不行，黄局那么爱面子的人，又怎么会自打脸？ 总之安心看下去就是。 周影和周清今天表演的是《灵猴攀树》，鼓点比其他曲目听起来要俏皮许多，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高桩狮表演，原本对周影周清没什么期待的人们，看到狮子灵活地在桩上跳跃翻滚后，都瞪大了眼睛。 连黄局也一脸惊喜。 他以为周影和周清还会表演前天的那套《高台采青》呢，今天这出节目，灵活俏皮，关键是意头很好，舞这样的节目祝寿，就是希望寿星公老当益壮，身康体健，这寓意实在是深长。 十几分钟后，鼓乐渐缓，最后周影从狮子嘴里扔出大把糖果花生，引来一群孩子的争抢，狮子眨眨眼，看着这一群孩子，露出了慈祥的样子，黄局莫名觉得，眼前这只刘备狮，跟他爸长得真像。 一曲舞完，周影把狮头小心翼翼地放在鼓旁，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表演很顺利，也好看，意头了好，黄局很满意，将醒狮队请进了屋里喝茶，等下午宾客来的时候，他们再在地面稍微表演了一下，吃过晚饭后，黄局就托梁树送来了报酬，让人意外的是，黄局还每个人都额外包了个利是。 “黄局说，以后有活动还找你们，不过你们醒狮队有老有少，看起来不太整齐，要不全部是大人，要不全部是少年，还有服装方面也能统一一下就好了。”梁树说。 周立巡应下了：“我们会改进的，梁老板，祝生意兴隆啊！” 梁树很高兴，前天开业之后，来吃饭的客人很多，这两天都是满的，当然，这也跟他菜品打八折有关，不过他认为那天周影周清的狮舞表演也功不可没。 临去之前，周影周清又舞了一段才走，黄局更加满意了，觉得这几个小孩实在又懂事。 出了村子，拖拉机直接往镇上医院而去，到了没人的地方，大家才停下来拆利是，大利是封里的钱是当初说好的一百五十块，加上之前的订金，两百块一分不差，再打开各自的小利是，周影有些惊讶。 竟然有五块钱那么多！ 周立巡也挺意外的，他把利是收好，拍拍周清的肩：“阿清阿影，你们兄妹俩好样的，阿金，你也好样的！” 周影眼眶有点发热，她和阿哥终于能赚钱了，七叔公和村长他们都是好人，这两次舞狮的钱都没要，全部让她拿去给爸爸做手术，以及给奶奶治病，她暗暗发誓，以后出息了，一定不会忘记七叔公和村长的好，更不会忘了古斗村！ 很快到了医院，周影直奔周文初的病房，看到坐在病房里的妈妈和弟弟，再一看，病床上躺着爸爸呢，她心头一松，跑过去抱住爸爸。 周文初手术很顺利，只需要在医院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坏消息就是，他以后可能都没办法舞高桩狮了，另外一个就是，刘美兰二次中风，半边不遂，出院之后如果护理得好，双手应该能活动，只是不可能站得起来了。 三天后，周文初和刘美兰出院了，李春枝因为这几天的陪护没有得到休息，回到家就倒下了，好在周影周清又接了两个舞狮表演，手里有了点钱，稍微能改善一下家里的困境了，但之前欠下的做手术的钱，还有借龙老板的钱，一时还是还不上。 时间一晃就过去大半个月，周影正琢磨着要怎么赚钱补贴身家里时，班主任找上门来了。 第21章 好好念书，是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 看到老师，周影第一反应就是往房间躲。 周文初正坐在椅子上试着动腿，看到杨老师，他有些窘迫，连忙把周影叫了出来：“阿影，给杨老师烧水泡茶！” 周影大概能猜到杨老师到家里的目的，正是因为猜得出来，她心里才没底。 她崇拜老师，长大后也想要成为一个跟杨老师一样有文化又威风的老师，但她这个学期的成绩不太好，还三天两头请假，上次测验语文才考了三十分。 周影在厨房里想着要怎么应对时，周文初和李春枝也知道了杨老师上门的目的，杨老师说：“文初，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周影和周清基础本来就差，还有半个月就段考了，他们要是再这么老是请假，段考可能就考零分了。” 周文初连声保证：“杨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再请假了！” “光不请假还不行，你们晚上还得抽时间给他们针对性地做辅导。”杨老师拿出两个本子，“这次测验两个人的成绩都十分不理想，我已经给他们做过分析了，周影拼音不太行，韵母声母不太分得清，周清是算术不太好，这两本本子上的题目，你们抓紧时间给他们练习。” 接过本子，周文初很感动：“杨老师，真是谢谢你了，我那两个孩子他们也不是故意不去上学的，是我们做家长的拖累了他们。” 杨老师温和地说：“你们家的情况我了解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家里的重担也不应该落在两个孩子身上。阿影爸爸，阿影妈妈，我们是农村人，农村的孩子想要过上好生活，想要到大城市去，就一定要好好念书，除了好好念书，我们没有第二条出路。” 周影提着开水进来，刚好听到杨老师这话，她抿了抿唇，有些难受。 她在古龙村出生，在古龙村长大，眼里的世界只有古龙村，心里的盼望，也只是住上古龙村好看的那种新楼房，她不知道什么是大城市，不知道怎样才算是过上好生活，她现在只想多舞几场狮子，多得到一些钱来替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看病。 杨老师说：“周影，你是一个好孩子，但好孩子也有很多种，一种是像你和阿清这样，帮父母分担家庭责任，照顾弟弟和长辈，另外一种，是好好学习，以后赚到更多钱，把父母接到大城市去，让他们看高楼大厦，让他们坐飞机爬长城，让他们住到漂亮的房子里。” 杨老师是一位很负责任也很温柔的老师，很多年以后周影站在w城最大最高的写字楼，自己创业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时，再回想起今天，她依然能感觉得到杨老师的温柔。 送走杨老师，周影回到家里，敏感地察觉到父母情绪的低落，兄妹俩对视一眼，立即认错。 周文初抽着水烟，说：“你们没错。” 李春枝叹了口气：“阿影，阿清，是爸妈拖累了你们，你们以后都别舞狮了，钱和债，爸爸妈妈会想办法解决的。” 但怎么解决，夫妻俩聊了大半个晚上，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是等我能下地再想办法。”周文初安慰妻子，“总能有出路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没受伤之前他还有一身蛮力，能用力气换点钱，现在受了伤，就算能下地了，他的腿脚也没办法恢复到从前，可能挑挑抬抬都会有影响，春枝的身体更是要仔细调养，还有瘫痪在床的母亲，也要小心护理。 而这些，都离不开钱。 周影周清倒是没想这么多，特别是周影，杨老师的话她听进去了，学习一定是要好好学习的，但如果有人来找他们去舞狮，她肯定还是会去的。 不过过了清明之后，办喜事的人少了，金狮镇又不是什么富裕的镇子，能请得起舞狮的家庭毕竟是少数，不过周影和周清在完成了当天的作业以及地里的农活时，都会抽出两个小时去练习高桩狮。 村里小孩娱乐节目少，舞狮看起来又好玩又威风，几个大点的孩子看到周影和周清练习，他们提出来，也要跟他们一起练习，周清周影没有拒绝，本来这些舞狮的工具就是村里的，谁学都可以。 不过他们没有基础，一开始只能在地面练习基本功，基本功的练习过程非常枯燥，因此一开始有七八个人一起练，后来都没坚持住，也就周玉娇和杨文龙天天跟着他们练。 调养了一个月，周文初能离开拐杖下地干活了，随着天气渐暖，李春枝也恢复得不错，夫妻俩跟上村里人的步子，种上了甘蔗和烟，因为今年出去打工的人比较多，村里少了大半的劳动力，有些山上的地就空置了下来，周文初找到有空地的人家，说想用这些地来种作物。 农村人看重田和地，即使自己种不到，也不希望它荒着，特别是农田，就算勉强能种下，到时候收割的时候也很吃力，去了打工的人，也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收割作物就从广东请假回来，毕竟车费和请假扣除的工资，都够他们买很多米粮了。 周文初的提议正好解了他们的问题，不过只有一个条件，农田不能种果树，山地不能种烟，周文初应了下来，和妻子稍微商量了一下，就在农田里种西瓜，在山地上种木薯。 夫妻俩每天早出晚归，在家里卖了一头猪之后，家里的情况有所改善，两人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但周影敏感地察觉出周文初的情绪跟从前不一样了，她以为他担忧的是奶奶的病以及他们的成绩，于是每天放学后，她第一时间就帮奶奶抹身，每天也多抽一个小时学习，狮舞那边的练习时间就缩少了半个小时。 在周文初夫妻的勤劳努力下，周家日子慢慢好转，但周文初的脸上，还是鲜少有笑容。 这天放学，周影正跟周清商量要做点什么让父母更高兴一些时，有两个孩子跑过来喊住他们：“周影周清，村长叔让你们去村公所！” 村长叔叫去村公所？ 难道是有人来找他们舞狮了？ 第22章 镇上要举办金狮争霸赛 周文初抽着烟，走得不太利索，他进来就直接说：“金龙，两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胡乱应了比赛的事，你多担待。” 李金龙惊讶：“文初，你这是——” “他们学习成绩太差了，下周就要段考，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天天花那么多时间来学狮，另外比赛是大人的事，他们是小孩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周影大声说：“爸爸！是你自己说的，不管大人小孩，不管男人女人，只要热爱，只要喜欢，都可以舞狮的！而且你受伤住院的时候，我和阿哥也舞了两三次高桩狮，大家都很喜欢！我们可以的！” “我没说不让你们舞狮，但当舞狮已经影响到你们的学习时，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能再舞了。阿影，你忘记杨老师说的吗？我们农村的小孩，只有好好念书才能走出大山，跳出农村！” “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周影着急地说，“爸爸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这次比赛之后我们的成绩仍然没有提高，那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一定听你的！” 周文初还是不答应，周影都急得要哭了。 这时，在镇上做老师的李剑锋来了，刚好将父女俩的争吵听了一耳朵，笑了：“阿初，学习也不能天天埋头看书写作业啊，那样很容易伤脑和眼睛的，学生还是要劳逸结合，不能读死书。你看我们镇上的学校，每个星期还让体育课和劳动课呢。” “村里的孩子放了学就上山下田，也算是劳动课了，但没有适当的体育锻炼还是不行。舞狮是一项能让全身都运动起来的运动，舞高桩狮还能让人身体更加协调，女孩子长得以后身姿更加修长，气质容华，男孩子以后会长得更高身姿也更挺拔，这可比打篮球好多了。” 周影连忙说：“对啊爸爸，你看李老师都说我们可以舞狮了！” 周文初还是没有松口。 周影和周清急了，周影大声说：“爸爸！我和阿哥向你保证，如果我们段考及格了，你就让我们参加比赛！” 兄妹两人的测验成绩一个部分八十，一个总分七十，平均下来一个四十分一个三十五分，想要双科都及格，应该是比较难的。 周文初说：“好。但是——” “阿哥我们快回家写作业！玉娇你也来我们家写作业！等会通知杨文龙和阿木哥晚上八点到这里汇合！我们今天晚上就要练习！” 看着一双儿女高兴往外奔的样子，周文初狠抽了一口烟，神情郁郁，李金龙劝了他几句，周立巡来了，李金龙就把周影的提议说了一下，周立巡看向周业初：“我认为阿影的提议不错，全是小孩的醒狮队，大概金狮镇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们古龙村是独一份。阿初，这是个扬名的好机会，先不管能不能拿到名次，阿影他们一上场就肯定就拿了头彩了，这名声有了，以后逢年过节或是别的喜事，人家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们古龙醒狮队。” 周文初咬着烟屁股闷声不吭，周立巡笑了：“农忙天已经过了，我们晚上吃早一点，都过来教他们一下。” 好半天后，周文初把烟屁股一扔：“我没空，要来你自己来。” 嘴里说着没空，不会来，但几天后周文初还是忍不住偷偷过来看，看到儿子女儿充满活力的样子但步法又不够规范和精妙，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跑出来指点了。 有了周文初的指点，周影和周清进步很快，他们也练得更卖力了。 很快就到段考，踏入教室之前，周玉娇问周影：“阿影，你这次真的能及格吗？” 周影心里也没底，但她可不能临阵浇自己冷水，大声说：“能！” 两人一起长大，虽然经常打架吵架，但周玉娇还是担忧上了：“唉，我们练了这么久，要是你不及格，那我们岂不是白练了吗？我奶奶总骂我和我弟是吃白食的，要是我能拿到钱回家，她就不会老是打骂我们了。” 周影拍拍她肩：“放心好了，我不但能及格，我还能考到八十分优秀！” 两个小伙伴互相打气，很顺利就考完试。 周影等不及，拉了周清和周玉娇去找杨老师：“杨老师，你帮我们先批改试卷好不好？我爸说了，如果我能考到及格，我们就能去舞狮啦！” 这对兄妹有多努力，杨老师这段时间也看在眼里，而且平时的课堂作业，两人也这完成得不错，在读书这个事上，杨老师和李剑锋的看法差不多，要劳逸结合，舞狮就是一个很好的放松办法，加上又是他们的热爱，杨老师自己也是支持的。 于是杨老师拿着周影周清还有其他几个小伙伴的试卷来到村公所，在李金龙以及几个家长的见证下现场批改。 一个小时后，大家的成绩出来了，周影兄妹俩双科八十分以上，小团队中就连考得最差的阿金，也及格了！ “爸爸！我们不胆及格了，我们还得了优秀！”周影高兴极了，“爸爸，你要说话算话，让我们参加金狮争霸赛！” 周文初默许了。 这时离龙舟节没剩几天了，周文初和周立巡每天都盯着孩子们训练，亲眼见证他们的进步与成长，就连周玉娇的奶奶知道她即将要参加狮舞比赛，晚饭后都会过来看几眼，不过她可不是关心周玉娇，而是打听这比赛的奖金，如果拿到钱，这钱是怎样分的。 她还暗戳戳地找到周立巡，跟他说到时候周玉娇的奖金不要给周玉娇，而是她过来拿，理由是小孩子不懂事，手里有了钱就会乱花，周立巡没理她，跟村长李金龙闲话的时候提了一嘴，李金龙就叹气。 玉娇奶奶如果真的惦记周玉娇这钱，就是他们扣着，她也肯定会来闹的。 周影把这事告诉周玉娇，周玉娇狠狠地说：“她敢要我的钱，我就把那只下蛋的鸡给杀了！反正那些蛋我和弟弟也吃不着！” 周影给她出主意：“你可以拿到我们家来吃，我爸妈肯定不会偷吃你的鸡！” 两人哈哈大笑，日子是苦，但还是很乐观的。 很快就到龙舟节了，一大早，周影周清就坐上拖拉机，带上舞狮的家伙，出发前往比赛场。 第23章 被看轻 金狮镇靠着的这条江叫北流河，位于西江上游，对岸是青山，一眼望去郁郁葱葱，金狮镇这边有个码头，平时会有些沙石船在那里停靠，码头是个大平台，面积还不小，附近的道路因为每年的龙舟赛弄得比别处都平整，河边一带几公里，都用沙子铺了路，看着还算平整。 古龙醒狮队到的时候，大平台那里已经人山人海，周影坐在拖拉机上，看着汹涌的人头，她惊讶了：“七叔公，这里每年都这么多人吗？” 拖拉机停了下来，周立巡跳下车把锣鼓往下搬，抽空回她一句：“对！龙舟节是我们这边的传统节日，从古代就一直传下来的，是拜祭龙祖，祈福驱邪的特定节日，对了，我带了几个灰水粽来，舞完狮我们一起去河边拜拜，让龙祖保佑我们这一年风调雨顺！” 周影拍拍自己的小布包：“我也带了四条！” 周玉娇他们也拍拍自己随身的小布包：“我们也带了！” “行，等会舞完狮，我们就去拜龙祖！” 一个戴着红色鸭舌帽年轻男人从里头奔出来：“你们是哪个参赛队伍？队长是谁？” “我们是古龙醒狮队的，队长是、”周立巡本来想说是‘我’，想起这次全阵容都用的青少年，就指着周影说，“她。” 周影一脸懵逼。 年轻男人笑眯眯的递上一个工作牌：“小队长，我是本次负责金狮争霸活动统筹的工作人员，我叫陈和平，你们到得有些晚，其他队伍已经在热场了，不过离比赛还有个小时，你们要是想要熟悉一下场地和桩柱，我可以帮你们协调。” 周影本来说不用，到了那边一看，这桩柱那么高！ 周玉娇脸都变了，揪着她衣角：“阿影，这桩柱比我们村的桩柱要高一半啊，你和阿清能上去吗？” 周影心里在打鼓，她侧头看周清，周清说：“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跳上去的，不是有矮桩吗？踩着矮桩上去就行。不过——” 周影心领神会：“我去找陈和平！” 陈和平正在跟另一个队伍沟通参赛事宜，周影径直过去：“陈叔叔，我们需要熟悉一下桩柱，你能现在就替我们安排吗？” 陈和平正要点头，平山醒狮队的队长就笑了：“和平啊，这小孩子不会也是参赛队员吧？要我们这些二三十岁的大人跟小孩子比赛，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就是拿了第一名，那也是胜之不武啊！” 旁边经过的另一个队伍的队长本来要去别的地方，闻言立即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周影：“你也要参赛？你多少岁了？” 周影感觉到了深深的蔑视，她心里憋了一股气，说：“我快九岁了。” 两个队长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平山队的队长陈阳对陈和平说：“和平啊，虽然这是我们镇上第一次举办狮舞大赛，一时之间凑不齐这么多参赛队伍是正常，可叫几个小孩子来充数，这就不好看了吧？” 另外一个是富平村的，叫江福安，也跟陈和平说：“小陈，这你就不厚道了，你要是早说会有小孩子参赛，我们也直接派小孩子出来得了，大家图个热闹，这奖金什么的就别设了，这小孩说不定就是冲着奖金来的，等会我们这些大人拿了第一，他们要哭鼻子吧！” 周清他们帮周立巡把东西放好，等了会没见周影回来，看又看不见人，担心她走失，就一路找了过来，远远看到周影被几个大人围着说话，他们立即奔过来，刚好听到了这话，周玉娇向来喜欢争强好胜，这时不乐意了，大声嚷：“谁说我们会哭鼻子？就算我们会哭鼻子，那也得你们拿了第一再说！” 周清直接将周影和周玉娇扯到身后，说：“你们别欺负人！” 陈阳和江福安对视一眼，江福安说：“听到没有小陈，他们说我们欺负他们。对了，县电视台不是会来拍摄吗？你就让电视台拍摄我们几十个大人怎么欺负他们几个小孩的吗？” 陈和平一点也不急，温和地说：“我们的舞狮有很厚重的历史，它也反映了我们岭南人民的勤劳、勇敢、智慧以及包容，既然狮舞精神里有包容，那我们就得让这个品德落到实处，不然就是光喊口号了。而且、” 陈和平看着古龙村这几个孩子，目光更加温和：“而且你们有所不知，这几个孩子厉害着呢，黄局看了都说好，你们呀还是别纠结他们是多少岁的小孩了，竞技场上，看的是实打实的技术，而不是谁学得久。” 说到这里，陈和平笑容增加了一些：“不要小瞧任何对手，说不定你们一直轻视的，到了最后，才是你们最后的劲敌呢！” 陈阳和江福安对视一眼，笑了：“小陈是吃公家粮的，他说的话就是公家的话，既然公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说了。” “你们是古龙村的醒狮队？那行，先说好了，等会输了不要哭，我们几些叔叔伯伯不会看你们小就让着你们的！” 周影跳起来说：“你们放心好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人没当一回事，归队之后把这事当笑料讲给队员们听，很快，十八支参赛队伍里有一支少年醒狮队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 别的参赛队伍都想看看少年醒狮队的实力，因此陈和平带着周影他们前去协调的时候没费什么口舌，场地一下子就空下来了。 古龙村处于山沟沟，它的穷是全镇皆知的，连今天拿出来参赛的黑色张飞狮也有些老旧。 老旧的狮子加上穿着破旧衣服的狮舞者，这一看就不专业。 有人就嘀咕开了：“这……这几个真是来舞狮的？连套像样的服装都没有？” 一九九一年了，别的村都因为改革开放政策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特别是村中人出去打工再回来建设自己村庄，不但自家的生活水平提高，村容村貌也大幅度提升，他们很难相信在参加金狮争霸这种重要活动的时候，还有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的，而且这几个孩子瘦瘦小小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他们能拿得起狮头吗？”有人怀疑。 周影对人们的非议充耳不闻，她把小伙伴拢在一起叮嘱了几句，她和周清钻进狮子里，紧接着，周玉娇鼓棒一敲，周影在人们的非议声中，腾地把狮头撑起！ 第24章 他们能把狮头撑起来吗？ 码头是个大平台，面积还不小，附近的道路因为每年的龙舟赛弄得比别处都平整，河边一带几公里，都用沙子铺了路，看着还算平整。 古龙醒狮队到的时候，大平台那里已经人山人海，周影坐在拖拉机上，看着汹涌的人头，她惊讶了：“七叔公，这里每年都这么多人吗？” 拖拉机停了下来，周立巡跳下车把锣鼓往下搬，抽空回她一句：“对！龙舟节是我们这边的传统节日，从古代就一直传下来的，是拜祭龙祖，祈福驱邪的特定节日，对了，我带了几个灰水粽来，舞完狮我们一起去河边拜拜，让龙祖保佑我们这一年风调雨顺！” 周影拍拍自己的小布包：“我也带了四条！” 周玉娇他们也拍拍自己随身的小布包：“我们也带了！” “行，等会舞完狮，我们就去拜龙祖！” 一个戴着红色鸭舌帽年轻男人从里头奔出来：“你们是哪个参赛队伍？队长是谁？” “我们是古龙醒狮队的，队长是、”周立巡本来想说是‘我’，想起这次全阵容都用的青少年，就指着周影说，“她。” 周影一脸懵逼。 年轻男人笑眯眯的递上一个工作牌：“小队长，我是本次负责金狮争霸活动统筹的工作人员，我叫陈和平，你们到得有些晚，其他队伍已经在热场了，不过离比赛还有个小时，你们要是想要熟悉一下场地和桩柱，我可以帮你们协调。” 周影本来说不用，到了那边一看，这桩柱那么高！ 周玉娇脸都变了，揪着她衣角：“阿影，这桩柱比我们村的桩柱要高一半啊，你和阿清能上去吗？” 周影心里在打鼓，她侧头看周清，周清说：“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跳上去的，不是有矮桩吗？踩着矮桩上去就行。不过——” 周影心领神会：“我去找陈和平！” 陈和平正在跟另一个队伍沟通参赛事宜，周影径直过去：“陈叔叔，我们需要熟悉一下桩柱，你能现在就替我们安排吗？” 陈和平正要点头，平山醒狮队的队长就笑了：“和平啊，这小孩子不会也是参赛队员吧？要我们这些二三十岁的大人跟小孩子比赛，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就是拿了第一名，那也是胜之不武啊！” 旁边经过的另一个队伍的队长本来要去别的地方，闻言立即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周影：“你也要参赛？你多少岁了？” 周影感觉到了深深的蔑视，她心里憋了一股气，说：“我快九岁了。” 两个队长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平山队的队长陈阳对陈和平说：“和平啊，虽然这是我们镇上第一次举办狮舞大赛，一时之间凑不齐这么多参赛队伍是正常，可叫几个小孩子来充数，这就不好看了吧？” 另外一个是富平村的，叫江福安，也跟陈和平说：“小陈，这你就不厚道了，你要是早说会有小孩子参赛，我们也直接派小孩子出来得了，大家图个热闹，这奖金什么的就别设了，这小孩说不定就是冲着奖金来的，等会我们这些大人拿了第一，他们要哭鼻子吧！” 周清他们帮周立巡把东西放好，等了会没见周影回来，看又看不见人，担心她走失，就一路找了过来，远远看到周影被几个大人围着说话，他们立即奔过来，刚好听到了这话，周玉娇向来喜欢争强好胜，这时不乐意了，大声嚷：“谁说我们会哭鼻子？就算我们会哭鼻子，那也得你们拿了第一再说！” 周清直接将周影和周玉娇扯到身后，说：“你们别欺负人！” 陈阳和江福安对视一眼，江福安说：“听到没有小陈，他们说我们欺负他们。对了，县电视台不是会来拍摄吗？你就让电视台拍摄我们几十个大人怎么欺负他们几个小孩的吗？” 陈和平一点也不急，温和地说：“我们的舞狮有很厚重的历史，它也反映了我们岭南人民的勤劳、勇敢、智慧以及包容，既然狮舞精神里有包容，那我们就得让这个品德落到实处，不然就是光喊口号了。而且、” 陈和平看着古龙村这几个孩子，目光更加温和：“而且你们有所不知，这几个孩子厉害着呢，黄局看了都说好，你们呀还是别纠结他们是多少岁的小孩了，竞技场上，看的是实打实的技术，而不是谁学得久。” 说到这里，陈和平笑容增加了一些：“不要小瞧任何对手，说不定你们一直轻视的，到了最后，才是你们最后的劲敌呢！” 陈阳和江福安对视一眼，笑了：“小陈是吃公家粮的，他说的话就是公家的话，既然公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说了。” “你们是古龙村的醒狮队？那行，先说好了，等会输了不要哭，我们几些叔叔伯伯不会看你们小就让着你们的！” 周影跳起来说：“你们放心好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人没当一回事，归队之后把这事当笑料讲给队员们听，很快，十八支参赛队伍里有一支少年醒狮队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 别的参赛队伍都想看看少年醒狮队的实力，因此陈和平带着周影他们前去协调的时候没费什么口舌，场地一下子就空下来了。 古龙村处于山沟沟，它的穷是全镇皆知的，连今天拿出来参赛的黑色张飞狮也有些老旧。 老旧的狮子加上穿着破旧衣服的狮舞者，这一看就不专业。 有人就嘀咕开了：“这……这几个真是来舞狮的？连套像样的服装都没有？” 一九九一年了，别的村都因为改革开放政策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特别是村中人出去打工再回来建设自己村庄，不但自家的生活水平提高，村容村貌也大幅度提升，他们很难相信在参加金狮争霸这种重要活动的时候，还有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的，而且这几个孩子瘦瘦小小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他们能拿得起狮头吗？”有人怀疑。 周影对人们的非议充耳不闻，她把小伙伴拢在一起叮嘱了几句，她和周清钻进狮子里，紧接着，周玉娇鼓棒一敲，周影在人们的非议声中，腾地把狮头撑起！ 第25章 有人不服气 “啊？能把狮头撑起，看起来是练过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上桩了。” 狮子在地面舞了一会，几个跳跃，很顺利就上了桩。 “咦？有点实力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走完这十八罗汉阵！” 狮子从容不迫地在高桩上跳跃打滚，一共走了五圈，最后翻身落地。 周影从狮头钻出来，脸上身上都有了薄汗，周立巡和李金龙赶紧给几个孩子倒水喝，周影灌了两杯水，问周清：“阿哥，摸清楚了吗？” 周清道：“可以表演《绝壁采灵芝》以及《醉狮独峰赏月》。” 周影高兴地道：“我也觉得没问题。七叔公，我们等会就在这两个当中挑一个来表演，你帮我们定夺一下。玉娇阿金阿木，等会好好配合，第一名，我们一定要拿下来。” 周立巡看了一眼眼前的高桩，觉得周影周清是不是过于自信了，先不说那两个节目的表演难度在所有高桩狮表演里是最高的，就说以他们兄妹俩练习的时日，那也不太可能能表演得下来。 一开始就挑战最高难度的，等会要是失手，丢面子是小事，失去奖金才是头等大事。 周立巡把利害关系一说，周影沉默了。 老实说，虽然她和阿哥很有信心把那两套节目表演出彩，但醒狮队不光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这是第一次在全镇人民面前表演，表演得好，那当然后面邀请不断，但要是砸了，那以后他们唯一能赚钱的路就断了。 几个小伙伴嘀咕了一番，一致决定表演比较稳妥的《灵猴攀树》，一则他们是小孩，小孩身姿比成年人更为轻盈敏捷，这套节目步法轻盈轻快，跟他们很贴合，而且周影也耍了点小心眼。 来的路上她就听周立巡说过了，别的醒狮队也都是忙时务农，闲时才偶尔练习玩乐一下，不像以前爸爸他们那时候的专业醒狮队，天天训练表演，所以她猜其他参赛者大部分应该是表演《高桩舞狮》，当所有队伍都表演《高桩舞狮》时，与众不同的《灵猴攀树》就很吸人眼球了，再加上他们本身基本功也扎实，到时候只要不出什么错，拿一个好名次不成问题。 突然，陈和平跑过来提议让他们再多练习几圈，周立巡很有技巧地挡了：“他们年纪小，狮头重，这会用完劲了，等会就不够力气表演了。” 陈和平笑眯眯地回去回复那几个队长：“孩子力气小，得攒着力气等会表演呢，我看你们也不用紧张，等会正常表演就行，别光盯着名次，重在参与，重在参与知道吗？” 很快，江边响起了号角，龙舟比赛开始了，龙舟比赛一开始，金狮争霸赛也正式开始。 参赛队伍一共十八队，比赛前各队队长去抽签，周影抽到了最后出场顺序，第一个出场的就是平山村的醒狮队。 如周影所料，平山村的表演节目，就是《高桩舞狮》，狮舞者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陈阳负责打鼓，一整套节目舞下来将近八分钟，周影和周清一直都在盯亲眼看，兄妹两人时不时头碰头嘀咕几句。 周文初本来就不赞成两个孩子来参赛，因此今天没有跟他们一起来，他也不认为两个孩子能干掉别的参赛队伍拿到名次，加上地里事情多，他就没来，但出门之前，他有拜托周立巡和李金龙看着两个小孩，不要让他们乱来。 周影脑子灵活，鬼点子多，周立巡是领教过的，因此看到兄妹两人嘀咕，他就有点担心，凑过去说：“你们在商量什么？不要乱来啊！” 周影无奈：“七叔公，我们是在分析他们的优点和缺点！” “哦？那你说说平山队的优缺点。”李金龙加入。 周清说：“优点就是他们步法很熟悉，走得很轻松，缺点就是舞得有点不够认真，也有点呆板，就跟一只没睡够的狮子一样，不至于走路摔着，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没什么精神。” 陈和平离得近，这时平山队已经结束，锣鼓也停了，正好听到周清这话，他意外地看了一眼，心想难怪黄局极力主张办这个比赛，看来这两个孩子是真的有可取的地方。 平山队之后是富平队，富平队表演得很一般，节目虽然有所不同，但也有些松垮，毕竟分田到户之后，村里就不养着醒狮队了，队员们各自回家干自己的活，也就逢年过节舞一回，估计这次参赛，也做不到天天练习，毕竟二十几岁的青年小伙如果没有出去打工，那就一定是家里最重要的劳动力。 相比之下，周影他们虽然年纪小，学舞狮的日子也短，但练习时间固定也密集，反倒占了上风。 十七个队伍相继表演完毕，有一部分人观众因为每个队表演的节目都相同而产生视觉疲劳，跑去看赛龙舟了，因此轮到周影他们上场时，观赛的群众已经所剩无几。 李金龙跟周影周清说：“不要有心理压力，就把他们当我们村里的人，就把今天这比赛当平时的练习，表演完，不掉下来，我们就能拿到名次了，就算拿不到名次，我们也能拿到辛苦费和礼品。” 周影周清点头：“我们知道了。” 最后一队舞完，周影和周清同时钻进狮子里，上一队鼓点落下，周玉娇立即接上，轻快的鼓声一起，周影和周清开始动了。 他们在地面上绕阵一圈，接着一个助跳跳上矮桩，再连忙不停地几个跳跃，他们顺利跃上桩柱，再就地来了个狮子翻跟头！ 这一套上桩动作一气呵成畅快淋漓，引来叫好声一片，其余的十七队参赛队员被这一手出彩的上桩表演弄到惊呆了。 特别是陈阳和江福安，两人不敢置信，陈阳更是叫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小孩子肢体灵活他们是知道的，但这套动作做得也太好看了，但是听说他们从来没有上过高桩舞狮，平时练习的都是低桩，之前热场的那五圈步法也没能瞧出来他们竟然能这么惊艳！ 周影兄妹俩并没有因此分神，他们觉得他们就是狮子，翻滚，跳跃，攀爬，倒挂，每一个动作，好像都在梦里练习了几百遍，娴熟无比，走在桩上，简直如履平地！ 八分钟过后，《灵猴攀树》表演完毕，掌声经久不绝。 毫无疑问，他们成功了。 然而有人不服气。 第26章 第一名花落谁家？ “大家都表演的《高桩舞狮》，就他们表演别的节目，都没有对比，是独一份，别说是什么都看不懂的阿公阿婆，就是专业的评委，在一连看了十几个同样的节目之后，突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肯定会选他们啊！” 说话的是陈阳，正是平山队的队长。 江福安跟他沆瀣一气，他出声了，江福安也跟着表态：“对啊，这一点都不公平！” 陈和平是负责人，这时脸色不太好看：“怎么就不公平？参赛之前你们也没有报曲目上来，大赛也没有什么限制，表演什么都行，那你们这十几个全部都舞同一个曲目，也跟古龙醒狮队无关啊，他们只是没有跟你们舞同样的曲目而已，这有什么不公平的？” “总之就是不公平！”霍家村的队员说，“你这么为他们说话，我看就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让他们故意舞不一样的！难怪他们抽到最后，我看这抽签的时候也有人出猫！” 陈和平气笑了：“你们霍家村是第十五个出场，在前面已经有十四个人舞了同一曲目的情况下，聪明人就应该知道马上改曲目，除非你们毫无准备，除了这一个节目，别的都不行。” 霍家村的恼了：“还说没有出猫，对，我们是没有实力，那几个小孩那么有实力，那么有准备，那你倒是让他们舞一曲别的啊！” “对，让他们跟我们一样也舞《高桩舞狮》，如果同一节目他们舞得比我们好，我们心服口服！” 几个评委已经很不高兴了，陈和平心里也憋了一口气，这个大赛是他自动请缨来负责的，如果出了岔子，那他怎么向上面交待？再看县电视台记者也脸色难看，陈和平更憋气了。 这些混账！输给两个孩子本来就很丢人了，输了还不敢认输，简直是丢脸至极！ 陈和平都能预想到明天的《藤城日报》会怎么报导今天的事了：首届金狮镇金狮争霸赛高调开场，结局却贻笑大方…… 这报道一出，整个金狮镇宣传口从上到下都得被打八十大板！ 这时，一记轻快的锣鼓声响起，打乱了人们的争执，人们巡声看去，只见一头有些破旧的黑色张飞狮正踩着鼓点飞跃上桩！ 正是古龙村的醒狮队！ 黑色狮子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摇头晃脑，萌态十足，一会前进一会翻滚，一会挠背，一会洗脚，一会又洗脸，每个动作都十分具有灵性，就在大家以为他们只是随便上桩舞一舞时，鼓点变了，黑色的张飞狮也瞬间变了气息，步法也跟着变换。 有评委高呼：“他们在舞《高桩舞狮》！” 陈和平抿着唇，情绪跟着桩上那头狮子的跳跃而一上一下，刺激得不行，当狮子以一个金狮独立的收场姿势结束表演，掌声响起时，陈和平才回过神来。 古龙醒狮队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同一个曲目，根本不用多说，群众的手掌都快拍烂了，毫无疑问，就算是同一个曲目，人家也比他们出彩！ 陈和平大声问：“评委们，亮分吧！” 评委们对视一眼，有人站起来说：“分就不亮了，直接宣布吧！” “金狮镇1991年龙舟节‘金狮争霸赛’的冠军队伍是——古龙村醒狮队！” “恭喜古龙村醒狮队！请古龙队的代表上场领奖！” 李金龙去领奖了，不一会，手捧着一个镶了边框的奖状还有一个大利是回来，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大利是放到周影手里：“阿影，我们是第一名，这一千块，都是我们的了！” 周影把利是打开，露出了里头的红太阳，她慢慢抽出来，手一直在发抖，她想数一下，数了几次都数不明白。 周立巡把钱接过去，一张一张的数，末了告诉她：“一千块，一分没少！” 舞完狮，龙舟赛也结束了，周立巡和李金龙带着几个孩子去河边祭拜龙祖，后来回到镇上银行，让银行的人帮忙把钱换了一些零的。 出发的时候就说过了，如果他们拿了第一名，那周立巡和李金龙就一人拿五十块，剩下的由几个孩子平分，一千块的奖金，分到手里，每个孩子都能拿到一百八十块！ 一百八十块！ 周影捏着那几张钱，忍不住蹲下来哭了。 这钱太难挣了，但是舞狮能挣钱，她和阿哥都能挣钱了！ 龙舟节是中国四大传统节日，镇上难得热闹，也不是农忙时期，古龙村也有部分村人出来看龙舟赛，看完龙舟赛发现自己村的醒狮队得了第一名，赶紧回村奔走相告。 “阿初！” 村尾的李德天乐呵呵地进来：“阿初，恭喜发财啊！” 已经是中午，周文初和李春枝刚从地里回来，累得不行，听到李德天这句没头没脑的恭喜，李春枝没好气地说：“离春节还有大半年就说恭喜发财，太早了吧？我们可没糖给你家儿子吃！” 李德天乐呵呵的：“怎么没有？阿影他们拿第一名了！足有一千块呢！分到手也差不多两百块了！你们家有钱了！” “什么第一名？”周文初没啥反应，“小孩子乱舞的，怎么比得过别人？行了你别乱说了，等会输了回来，别人会取笑他们的。” 他表情认真：“阿影阿清还小，还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玉娇和阿金他们也一样需要鼓励，输了就输了，你们没必须再往上浇油。” “不是，我是说真的！阿影他们真的得第一名了！不信你问下老六！” 正说着老六和老三一起进来了：“阿初，阿胜没骗你，我们村真夺冠了。” 老三媳妇羡慕得不行，推了老三一把：“叫你去练你不去，现在这一千块，跟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老三嗤笑：“我去练也没用，我都二十多岁了，舞不出阿影他们的灵动了，我听看了全程的人讲，阿影他们舞得可好看了！又精彩！还舞了两场！评委都懒得亮分了，直接宣布他们就是第一名！我要是去舞，我们就是‘谢谢参与’，最后领两瓶矿泉水！” 阿六和李德天哈哈大笑。 周文初脸上却没有笑容。 第27章 小伙伴把钱给她收着…… 杨老师上次家访过后，他就有意让周影和周清不要再舞狮，但他们段考考了优秀，他就想着，去参赛也好，去参赛，摔个跟头之后，他们就知道想用舞狮挣钱有多难了，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拿了第一名。 在镇级比赛里拿了第一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以后上门找他们舞狮的人会越来越多，意味着两个孩子的学习时间会被不断压缩，意味着他们知道能舞狮能赚快钱之后，他们一心扑在赚钱上再也无心学习，也意味着掌声与鲜花一多，两个孩子的心态就变了，会飘。 他们一旦飘了，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觉得自己不念书也能过上好生活时，他们的人生就毁了，就完了。 周文初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周影和周清各分了一百八十块，加起来就三百六十块了，这是巨款啊，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兄妹两人奢侈地在镇上每人吃了一碗瘦肉粉，又买了两斤猪肉，还给周扬买了双鞋子才回来。 路上，周玉娇突然把一百块塞到周影手里，周影一惊，正要问，周玉娇立即抱过去，小声说：“帮我收着，我奶奶会来抢。” 想起前段日子周玉娇被玉娇奶奶打得浑身青肿的样子，周影毫不犹豫把钱接了。 车子往前行了一段，周玉娇突然大叫：“我的钱掉了！我不见了一百块钱！” 一百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吓得李金龙赶紧把车往回开，一路找到镇上，又去吃粉的地方找，都没找到。 “一百块那么多，别人捡了肯定不会还的。”周影抱着周玉娇，“你别难过了，幸好还有八十块，你藏好，别让你奶奶找到了。” 周玉娇点点头，回到村公所，她把三十块交给周立巡，让他帮忙收着：“我奶奶肯定不会给我留钱的，这三十块，是我跟我弟的救命钱。” 爸爸一去广东就是几个月，至今没有打过电话回来，妈妈三天两头回外婆家照顾外婆，根本照顾不到她和弟弟，更不知道她奶奶对他们是怎样的态度，周玉娇也不敢说，怕连妈妈也被奶奶骂。 周影把周玉娇送到门口，屋里没人，她松了口气，挥手跟周玉娇告别，便和周清一起回家。 没进门，周影就大叫：“扬扬，快出来看看阿姐给你买什么了！” 周扬从屋里哒哒哒跑出来，看到周影手里的新鞋子高兴得直跺脚：“妈妈新鞋子！新鞋子！” 周影帮弟弟把鞋子穿上，蓝色的回力鞋特别好看，周扬神气地在天井里走来走去，跳来跳去，高兴得不行。 周清把猪肉放到厨房，兄妹三人一起在天井玩。 突然屋里传来周文初的声音：“阿影阿清，你们进来。” 周影和周清闻到了不太对劲的气息，两人对视一眼，周影拔腿就跑，刚好李春枝进来，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李春枝问：“你们去哪？” 周影讷讷的：“妈，我回来没见你，想去找你。” “是吗？”李春枝拉住她，“进去吧，我听说你们拿了第一名，让我看看你们买了什么。” 周影瞧着妈妈好像没有不高兴，就说买了猪肉：“我跟阿哥还吃了一碗瘦肉粉。” “好吃吗？” “好吃。” “明天早上，妈让你爸给你们煮瘦肉粉。” “好。” 说话间兄妹两人就被李春枝带到了客厅，周影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妈妈的温柔诡计，但这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就乖乖过去喊人：“爸爸。我们得第一了。” 说着，兄妹俩把钱上交，两人今天花了二十块钱，除了猪肉和买给周扬的鞋子，就是那两碗瘦肉粉，可以说一分都没有乱花。 周文初看着那钱，没有说话。 周影和周清也不敢吭声，过了很久，李春枝才道：“行了，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别吓着他们，他们辛苦了那么久，今天也累了一天，也没做错什么事，更没干坏事，你别上来就骂人。” 周影这才敢开口：“是呀爸爸，我和阿哥今天好累的！” 看着儿子女儿晒得红通通的脸，周文初也说不出重话，他把水烟筒放回去，说：“你们今天表现得很好，没给古龙村丢人，爸爸要夸奖你们。” 一人给了十块钱。 周影接过，又听到周文初说：“我明天再卖一头猪，加上你们今天赚回来的钱，我们的债就全部还完了，现在你们比赛也比赛完了，以后就专心学习吧。” 周影还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高兴地说：“爸爸你放心，我和阿哥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周清拉拉她衣角，提醒她：“爸爸的意思是，让我们以后别去舞狮了。” “为什么？” 周影瞪大眼，“爸爸，你真的不让我们去舞狮吗？可是我们并没有耽误学习啊？而且就算没人再请我们舞狮，赚不到钱，舞狮还能强身健体呀，杨老师说了，读书要讲究劳逸结合，不能读死书！” “以后放学跟我下地，多帮帮家里，不要总想着玩。”周文初言不由衷，“阿影照顾奶奶和弟弟，做饭扫地，阿清跟我上山整地。过几天我要平一块山头种八角。” “那要是有人请我们舞狮……” “只要不请假，我不反对。”没有人会因为舞狮队是学生而改变自己的吉日，所以周文初才敢这么说，而且，他也不能一开始就这么强硬，那样一来，只会适得其反。 他还是希望两个孩子能专心念书，赚钱养家，本来就是父母的事。 周影也没往深处想，反正还了这笔债，家里就没啥大的负担了，爸妈这么勤快这么厉害，一定能勤劳致富的。 周影回房间把周玉娇叫她保管的钱放好，烧热水冲了个凉，浑身清清爽爽的出来，她惦记着周玉娇，就想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才打开家门，就看到周玉娇浑身是伤地坐在地上，她弟弟周玉溪手臂上也青青肿肿的，姐弟两人都没有哭，就这么靠在周影家墙角坐着，看到周影，周玉娇扯起嘴唇笑了笑：“有药油吗？” 周影赶紧把姐弟俩带回家，周文初和李春枝还没出去，看到两个孩子伤成这样，都吓着了，赶紧检查。 幸好是皮外伤，不是特别严重，涂了药油没多久，那肿就消下去了。 周玉娇姐弟被打得这么惨，周影打算让他们留下来吃晚饭，快上桌的时候，玉娇奶奶拿着一条藤条闯进来，朝着周玉娇就甩过去。 第28章 我儿子也要舞狮，不然都别舞了！ 周文初拦住玉娇奶奶：“五婶，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到我家打人了？” 玉娇奶奶指着周玉娇：“小货儿，你立即给我回家！自己家没饭吃吗跑到别人家去？你妈妈是怎么教你的？马上跟我回去！” “五婶，我们是邻居，玉娇跟阿影阿清又是同班同学，吃个饭没关系的。五婶，玉娇妈妈还没回来吧？一个人的饭难煮，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李春枝温温和和地说。 玉娇妈妈不领情：“不用了，我不像他们，我有羞耻心！” “周玉娇周玉溪！马上跟我回家！不然等会我打断你们的腿！” 周玉娇瑟缩了一下，有些动摇了：“阿影，我还是——” 周影脆声说：“五婆，我们老师说了，打小孩属于暴力与虐待，虐待小孩是犯法的，你要是再打玉娇，我就让派出所的人抓你！” 玉娇奶奶气得鼻子都歪了，突然说：“周玉娇，你老实交待，那一百块钱是不是给他们家了？！我就说你们怎么会这么好心留他们姐弟在这吃饭，原来是拿了钱！一百块就一顿饭，你们想得真天真！” 周文初恼了：“五婶，你说我们家拿了玉娇的钱？你有证据吗？你要是有证据我们就一起找村长把事情说开来，要是没有证据，我们可以去法院告你诽谤！” 诽谤不诽谤玉娇奶奶不懂，但是派到出所和法院是坚决不能去的，她瞪了周玉娇一样，说：“你有本事就一辈子死在这边，不然我迟早收拾你！” 因为玉娇奶奶闹的这一出，今晚的肉都不香了，尤其是周玉娇，一边吃一边哭。 吃完饭，周玉娇悄悄跟周文初坦白了她把钱交给周影保管的事，求周文初不要告诉玉娇奶奶，周文初想起玉娇奶奶的德性，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这一晚，周影睡得并不踏实，总会梦到周玉娇被打断腿的画面。 她跟周玉娇从小打到大，推推搡搡试过，头破血流也试过，但完事后没过几天又和好，因此周玉娇的事，周影一直惦记着，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周玉娇，刚好在门口碰到玉娇妈妈黄丽梅。 周影问了一句黄丽梅母亲的事，才知道黄丽梅的母亲今天早上去世了，所以她昨晚半夜回来，现在又得马上过去，周玉娇今天还要上课，她怕周玉溪一个人在家会被奶奶打，就和周影一起各自带着自己的弟弟去学校。 像周影周玉娇这种带着弟弟妹妹上学的学生不少，特别是农忙天的时候，家长忙不过来，都会让大的带着小的，小孩子只要有一堆沙子就能玩半天，加上老师也会帮忙照看一下，倒是没出什么大事。 周影把周扬抱到她和周清座位中间，拉过周玉娇说：“李梅以前也是天天被她奶奶打，上个月她们家分家之后就能天天穿到干净衣服了，玉娇，要不你们也分家吧？有这一百块钱，你们分家之后肯定能过得好，而且你爸爸在外面打工，等他寄钱回来，那些钱就都是你们家的，你爷爷奶奶抢不着。” 周玉娇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黯然：“我一个小孩子，分家的事哪里由得了我管？等过年的时候我爸爸回来再说吧。” 周影一想也是，就没再提，很快上课铃响了，她专心听课，下课了之后就带周扬到操场外头跳绳跳格子，玩得很开心。 但她觉得，还是舞狮更让人高兴。 放学了，周影和周清赶紧把作业和家务都做了，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去村公所那边，正想像往常那样练习，没想到才把桩柱搬出来，寡妇王梅就过来了，还带着她十二岁的儿子：“周海，你也去练！” 周海说他不会，王梅就跑到村长家门口大声喊：“李金龙！李金龙你出来！” 李金龙捧着碗出来：“怎么回事？” 王梅说：“周海也要舞狮，你赶紧教教他！” 李金龙觉得奇怪：“周海要舞狮？他能舞狮吗？这么胖。” “现在不能，你教了就能了。”王梅理直气壮，“还吃什么吃，没看到我儿子在这等了吗？赶紧出来教我儿子！” 李金龙只当王梅在发疯，捧着饭碗到晒谷场去，看到周影周清在桩上跳来跳去，挺高兴的。 王梅叫：“村长！你就说一句，教不教儿子舞狮？” “我不会，我不教。想要舞狮，自己学。”李金龙被王梅这语气给弄恼了，“我不会做事的吗？！” “我不管！你能让周影周清舞狮，凭什么不给我儿子舞狮？这些狮子都是村里的，是大家的共有物！凭什么他们两个可以学，别人就不可以？” “他们昨天不是挣了一千块钱吗？他们用的是我们村里的狮子！他们挣的钱，我们也有份分！” 李金龙不可思议：“你们没去舞狮凭什么分钱？而且村里的狮子谁都可以拿去舞，只要做好登记和维护，定时还回来就行了，昨天是几个孩子舞的狮，你们凭什么拿钱？” 王梅：“大家快过来啊！村长说，村里的这些狮子只能给周文初一家舞！我们是外人，没有资格碰！” 李金龙惊得饭碗都摔了。 特么的王梅害他啊！他根本没这么说啊！ 但就算他有十二张嘴，也说不过这群四五十岁的妇女，最后连碗都不要了，跑回了家。 村公所离村长家有二三十米远，周影他们在专心练习，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突然看到一群大嫂大婶朝这边跑过来，周影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从桩上跳了下来。 “既然他们可以练，那我们也可以练！来！阿爽，你去敲鼓！阿美，你去打钹！王梅方兰，你们两个舞狮！” 狮头被夺，周影都傻眼了：“喂，我们正在练习，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抢了狮子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们能舞狮赚钱，我们就不能了？你们都练这么久了，轮都该轮到我们了！” “可是你们又不会！” “哦，你还看不起我们？你是一出生就会舞狮的？松手！” 那人把狮头抢走，就把狮尾在地上拖着走，人多，跑来跑去的，那狮尾上的布都被踩下好几块了！ 周影气着了,冲过去抢，对方一个巴掌狠狠拍过来！ 第29章 这头醒狮，我租了！ 就在周影以为自己要被这一巴掌扇跑时，周文初来了。 周文初抓住王梅影的手，一拉再一推，直接把王梅摔到了地上。 他沉着脸喝：“王梅！你再对阿影动手试试？！” 王梅摔了个屁股墩，马上大呼小叫：“打人啦！周文初打人啦！” 几个妇女一涌而上，朝周文初又打又抓，现场一片混乱，周影和周清一看势头不对，赶紧去帮周文初，周玉娇吓着了，赶紧去找村长。 大半个小时后，晒谷场才安静下来。 王梅冲李金龙说：“李金龙，现在不是我挑事，我知道他周文初两个孩子能赚钱了，是有钱人了，能给你买好酒孝敬你，你时时事事向着他我也没办法！但今天这事，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凭什么他们可以练我们不可以练？是我们不配赚钱吗？！” “狮子又不是他们家的，凭什么我们不能碰？！村长，这不公平！” 古龙村很久没试过闹这么大的矛盾了，李金龙有些头大。 晒谷场上的村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等着李金龙的回应，李金龙与周立巡对视一眼，很快就有了决定：“关于这几个狮子的使用权，原则上来说，是人人可以用的，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我们村的和谐团结，更为了不让别的村看我们村的笑话，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谁要用狮子，都得交钱！” “什么？还得交钱？”王梅不乐意了，“都是公家的东西，凭什么你说要交钱就得交钱?!” 周立巡怼她：“那你说说，这狮子是让你搬回家给你放番薯吗？” 王梅立即摆手：“我可没这么说！你别乱诬陷人！但是交钱可以，交上来的钱给谁？是属于我们村集体的吧？到时候怎么分？！” “钱当然是村集体的，至于到时候怎么分，到年底我们再开会投票表决。” 这个方案没问题，现在是价格问题：“村长，那你说，我们用一次要多少钱？” “外借一次五块，一次不能超过两天。” “另外还有长期租借方案，一个月一个月的借，可以便宜一点，每个月二十块。” 周影紧抿着唇，很委屈。 周文初将女儿的神情看在眼里，立即问：“一个月二十块，包括场地桩柱还有锣鼓吗？” “包。” “行！”周文初从口袋里拿出二十块交到李金龙手里，“我租一个月！” 李金龙交给周立巡，周立巡马上说：“大家作证，我收到周文初租狮子、道具以及场地的一个月租金二十块，那么从今天到下个月的今天，这狮子相关道具的使用权，都归周文初所有！” “不过我们村里有三只狮子，你们要是也想租，也可以借。” 大家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周文初说租就租啊，二十块，一个月的伙食费了，谁疯了会花钱舞狮玩啊，又不是钱多得咬钱袋！ 周影立即叫：“村长，那我们现在可以继续练了吗？！” 李金龙挥挥手：“可以可以可以，不过说好了，不能有破损，如果有破损，你们要还一个新的给村里！” “行！” 周影把一旁的狮头拿起来，神气地一挥小手：“小的们，我们继续练！” 锣鼓很快又响了起来，村人们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心情复杂。 舞狮当然人人都可以舞，但想要舞得好，还是要讲究天分的，周影兄妹学舞狮不过才半年时间就能舞得这么好，谁够他们厉害？ 王梅瞪了周文初一眼，恨恨地拉着儿子走了。 她本来是想着让儿子也进舞狮队，到时候管他舞没舞狮呢，反正去了就能分钱，谁知道现在练个狮都要收钱！ 不对—— 王梅又拉着儿子回来，冲周文初说：“你刚刚推了我，我受伤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就不找你要汤药费了，但是我儿子想学舞狮，你让他进来学，以后有舞狮的活，你让他上去舞，钱要分大头，因为他是主要的表演者！” 周文初：“人已经够了，不收。” “万一有人受伤去不了舞狮，你们又得付违约金！你上次不就是摔下来了吗？”王梅振振有词，“文初，你必须收了他！” 周影在那边叫：“爸爸，你收了他吧，收十块钱拜师费！保证他能上桩！” “要交十块钱才能学？！周影你小小年纪不要钻到钱眼里去！你这么势利，以后没有婆家敢要！” “不交钱就想学？那我们每个月就白白了二十块钱给你儿子玩吗？”周影大声叫，“给十块钱，以后学会了，他能给你赚很多个十块钱呢！” 王梅被说动了。 但她儿子转身就走，王梅追过去：“儿子！周影说得对，我现在帮你出十块钱，以后你能赚一百块一千块！” 她儿子跑得更快了。 那些桩柱那么高那么小，万一踩错了摔断他腿怎么办？他不要像文初叔一样，走路一跛一跛的，像残废！！ 时间已经很晚，大家再练了一会就各自回家了。 周文初帮着把道具收回仓库，父女三人一起直回家，周影说：“爸爸，我和阿哥打算明晚练《绝壁采灵芝》，你过来教教我们好不好？” 周文初没出声，到家了才道：“练完这个月，就别练了，等接到邀请了再临时练一练，阿影阿清，你们是学生，要以学业为主。” 周影急了：“可是爸爸——” 周清拉住她：“爸爸，我们听你的。” 等周文初进了房间，周影把周清拉到大门口：“阿哥，你怎么能答应爸爸舞完这个月就不舞了？！” “要是这个月之内都没有人找我们舞狮，那接下来也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了。”周清冷静分析，“一个月的租金要二十块，我们没有收入，这二十块就是白白浪费的。” 周影抿唇，坚定地道：“一定会有人找我们舞狮的！我们拿了争霸赛的冠军，所有醒狮队都没我们舞得好看，只要长了眼睛的人，想要请舞狮的话，一定会请我们的!” 但接下来就是夏天，农忙天，除了寿宴或是满月或是开张，一般都不会有人在这个季节办喜事。 连忙三个晚上，周影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二十块租金已经付了，总不能白付吧？要是一个月过去都没人找他们舞狮，那他们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能坐以待弊！ 第30章 总得找出路 周影打算周六去镇上碰碰运气，但周文初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周六一大早就把她和周清带到村后的茶山上去。 周影有段日子没到茶山上来了，年前她上来时，只记得不是责任地的区域都长很多草的，现在一眼看去，杂草没了，茶树青青郁郁的，看起来就让人喜欢。 周文初指着远一点的地方说：“那边的茶树还没有清杂草的，阿影，你和阿清这两天把那一片的杂草全铲了，我下周要入肥。” “可是那边的茶山不是我们的呀！” “地不能荒着，山也不能荒着，他们已经同意让我照顾这些茶树了。”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能卖茶叶？” 周文初点燃了支烟：“等明年清明，你们几个要上来采茶，要趁嫩的时候摘，不然就老了。老了茶厂不收的。” 金狮镇有一个公家的茶厂，种了好多的茶叶，不过创收能力有限，前几年被私人承包了，效益好像不怎么样，收的茶也少了，于是村里种茶的人就慢慢不太护理这些茶树了，除了少部分开垦出来种番薯木薯花生等作物的区域，别的区域都长满草，久而久之，这茶山就成了荒山，周影小一点的时候都不敢一个人上山来，就怕草丛里有蛇。 周影惦记着去镇上的事，卯足了劲铲草，但山上的草跟田里的草完全不一样，山上的草太能铲了，他们干了两天，才只清除了那么一点点。 已经是周日，眼看着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今天是不可能到镇上去了，周影急得跺脚了。 突然，周影听到有人在山脚下喊她：“阿影！阿影！” 她往下跑了跑，发现是周玉娇，连忙奔下去：“玉娇，出什么事了？我家怎么了？！” 周文初嘴里叼着烟，这时也掉了下来。 周玉娇赶紧摆手：“你家没事！” “那你怎么跑这么快？你奶奶又打你了？” 周玉娇一连踹了几口气，这才说：“不是，是有人来请我们舞狮了！是佛子村的！在镇子后头那个村！家家户户都住新房子那个村！七叔公让你赶紧回去，人家指名要见你和阿清！” 拿完金狮争霸赛也有十几天了，终于有人来请他们舞狮了！ 周影回头问周文初：“爸爸，我和阿哥能先回家吗？” 周文初挥挥手，等几个孩子跑没影了，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山。 二十块钱的租金，总得先赚回来，家里等钱用呢。 周影一口气跑回村，还没到村公所就看到村公所门前的晒谷场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小轿车很新，周影路过的时候没忍住摸了一把，一口气冲进去：“七叔公，我们回来了！” 周立巡笑眯眯的：“阿影阿清，这是佛子村的人，你喊他阿昌叔，阿昌叔后天晚上家里办喜事，想请你们去舞狮，价格你们自己谈——对了阿影，你爸没回来？” 周影抓抓头：“他……我们先谈也行。” 周清直接问陈昌：“阿昌叔，我们答应过爸爸不许请假去舞狮，所以我们有可能舞不了。” 陈昌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是在镇上梁老板的茶楼请席，六点开席，我四点钟就让人过来等，你们一放学，立马就坐我们的车走，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酬劳一百块，怎么样？” 周清还想说要先问问爸爸，周影直接拍板了：“行，那我们舞！” 陈昌很高兴：“好，这是五十块订金，剩下的等你们表演完再给——不过要上桩表演啊，就你们在比赛中表演的第一出，我那天都还没看够，眨个眼你们就结束了！” “好！阿昌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表演的！” 陈昌很高兴，不过还叮嘱了一些细节，比如服装方面，如果他们不能穿得统一，也要穿得喜庆些，周影一口应了下来。 将陈昌送走，周影捏着那五十块，脸上笑开了花。 周清余光看到周文初进来，连忙站起来：“爸爸你来了！” 周影高兴地扬那五十块：“爸爸，我们拿到订金了！” 一百块虽然比之前的少了一半，但这是他们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单，收少一点也没事，而且就算今年的高桩狮表演全部是一百块一次，万一别人觉得他们价格便宜表演又精彩，都来找他们呢？次数一多，钱不也就跟着多起来了嘛。 周影觉得很划算。 但周清担心周文初不同意，怕他会把钱拿去还给人家。 周玉娇和杨文龙也眼巴巴地看着周文初，周文初说：“先把租金赚回来再说。” “好耶！” 接到了活，大家特别有劲头，不光练功有劲，学习也很卖力，在课堂的学习面貌非常好，连着两次放学，他们都得到老师的夸赞了。 放学了，周影和周清把书一收，几人背起书包就跑，刚跑到学校门口，就听到有人喊：“周影周清，你们快上来！” 这是陈昌派过来接他们的，道具已经先运过去了，周文初也在车上，看到几个孩子兴奋激动的脸，他摸摸自己的腿，在心里叹了一声。 这辈子，他是没办法再舞狮了。 上次的金狮争霸赛周文初没有到场看，不知道周影他们舞得怎么样，只觉得上次能拿第一名，完全是运气，不过当鼓声一响，周影周清气息都变了时，周文初意外了。 依然是全少年阵容，周立巡抱着手在旁边看，这时碰了碰周文初的手肘：“他们舞得怎么样？” 周文初很中肯地说：“一般。” “得了吧，还一般！”周立巡打了他一下，“比你小时候好多了！” 节目很顺利就表演完毕，那天错过观看表演的，这会都快拍烂手掌了，纷纷说陈昌这一百块花得值，毕竟同样是一百块钱，请古龙醒狮队，可以看高桩表演，如果请的是别的醒狮队，那就只能看采青狮，虽然同样精彩，但没有那么刺激，而且古龙醒狮队是冠军团队，收费只要一百块，很划算的。 因此周影他们刚吃完饭准备回去时，就有人来请他们去舞狮了。 “我是村里的，不需要你们舞高桩狮，价格方面能不能便宜点？”那人不太好意思问。 周文初和周立巡对过眼神，周立巡把那人拉到外头，说：“老表，我们可以降到七十块一场，不过你对外的时候可不能说这个数。” 那人很高兴：“当然当然，舞采青狮一百块嘛！” 刚赚了一百块马上就有第二场了，大家都很高兴，坐拖拉机回去的时候，他们敲了一路的鼓。 回村分了钱，周影刚把周玉娇给的钱藏好，玉娇奶奶就来了。 第31章 周文初，你心怎么这么黑？！ 玉娇奶奶上来就搜周玉娇的身，周玉娇不敢躲，飞快向周影投了个眼色，就低着头在那站着，任搜。 一百块的利是，周立巡和周文初没参与分钱，因此五个孩子一人分到手就是二十块，周玉娇刚刚全部给周影了，这会身上只有几毛钱。 玉娇奶奶捏着这几毛钱，瞪着眼问周玉娇：“你的钱呢？” “都在这里了。”周玉娇没抬头，“全在这了。” 玉娇奶奶怒了：“你出去大半天，就得这几毛钱？你骗鬼呢？！” “就这么多。”周玉娇没松口。 玉娇奶奶骂周文初：“周文初，你心怎么这么黑，我家玉娇打鼓不累吗？几毛钱你也分得出手？我看你是欺负她爸爸不在家！” 周文初正要出声，周影说：“玉娇奶奶，我们还没分钱呢。” 周清接口：“今天只有七十块，我们七个人分，每人十块钱。” 玉娇奶奶把手一伸：“现在就拿给我！” “那不行。”周影说，“玉娇妈妈说了，玉娇赚到的钱，以后都得她来领，要是她不过来领，谁也不能拿。” 玉娇奶奶手仍伸着：“我是她婆婆，我拿跟她拿都一样，拿来吧，十块钱！” 虽然忙活一场只有十块钱，但又不用她忙，这十块钱相当于是白赚，白赚的钱，一毛钱也是钱。 周文初没给钱。 阿金动了动嘴，被周立巡扯了扯胳膊，杨文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溜烟跑了。 玉娇奶奶就撒泼了，骂周文初周扒皮，奴役她家玉娇工作又不愿意给钱，骂周文初欺负他们家没男人在家……到了后面，还要撞墙，说干脆死了得了。 幸好玉娇妈妈来了，直接道：“文初，那钱你不用给我了，阿猛今天打电话回来，说他没钱了，你再借我几十块，我给他寄去。” 玉娇妈妈一听，愣住：“什么？！阿猛他怎么会没钱？一个月两百块呢！上个月还寄了一百块回来！” “阿猛上个月寄了一百块回来？妈，那钱呢？我怎么一毛钱也没见到？” “我儿子给我的钱，我凭什么要让你见到啊？！”玉娇奶奶爬起来，“赚不到钱就回来耕田，我就说他不是打工的料！别人打工挣钱，他打工还要家里人寄钱，传出去丢死人了！” 周玉娇母女脸色难看，周影突然开口：“爸，我记得玉娇她二叔三个月前才打过电话回来说没钱吧？玉娇奶奶你还找村长借钱了呢。哦还有玉娇她三叔，我听说他嫌龙老板的工厂太辛苦，不愿意做，出了厂，现在还在扑街呢。” 玉娇奶奶脸色一变：“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别人打工挣钱，他们打工还要老母亲寄钱，传出去丢死人了！”周影不怕死地又重复了一句，把玉娇奶奶气得脸都绿了。 玉娇妈妈说：“妈，这个月家里没添置什么东西，阿猛寄的那一百块一定还在了，你拿出来，我给他寄回去，总不能让他在外头饿死。” 玉娇奶奶眼睛一瞪：“寄什么寄？没钱！那么大个人还能饿死？那也太没用了！” “阿猛也是你儿子，你怕老二老三饿死，不管老大会不会饿死，妈，你这也太偏心了。”玉娇妈妈伤心地说，“阿猛那么孝顺你，你现在不管他的死活，他是你生的吗？”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就是不给！那钱是我的，我要怎么花关你什么事？！” 玉娇奶奶走了，玉娇妈妈把眼泪一擦，也不问周文初拿钱，拉着周玉娇就回家。 周影父女跟在他们身后回家，一路上都在沉默，快到门口的时候，周文初突然说：“阿猛过几天会回来，他们很快会分家。” “真的吗？”周影压低了声音，非常惊喜，“真的能分家吗？” “周猛虽然孝顺，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婆孩子受委屈。” “爸爸，是不是你给他打的电话？”周影想起周玉娇姐弟在他们家吃饭那天，父亲阴沉沉的脸色，第二天又一早就出了门，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早上，爸爸一定是去给周猛打电话了吧？ 爸爸虽然严肃，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爸爸，如果爸爸以后能重新舞狮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影他们又去舞了两场，赚了一些钱，每次玉娇奶奶都会来找周文初要钱，周文初每次都拿出同样的理由将她挡了回去，把玉娇奶奶气得不轻，只要玉娇妈妈不在家，就拿周玉娇和周玉溪出气，周影拦了两回，有一回差点也被打了。 这天早上，周影和周清出门去学校，路过周玉娇家时，又听到玉娇奶奶的骂声，她心急火燎地推门，发现周猛回来了，玉娇奶奶正坐在地上拍大腿又骂又哭，整个家鸡飞狗跳，周影把周玉娇拉出门，远远听到了‘分家’这些字眼。 “你们家要分家吗？”周影问。 周玉娇点头：“我爸爸说了，他就回来说分家的，二叔三叔今天也会回来，阿影，等分了家，我就有钱了。” 周影点头：“你有一百多块在我这呢。好多钱，你不怕我把它花了啊？” “不怕。”周玉娇看着她说，“我妈妈说，你清高着呢，不会平白无故占我便宜的，让我放心！”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学校。 周文初和李春枝安排好家里后，就一起下田。 今天要给西瓜地入肥。 今年降雨量很足，西瓜苗长势喜人，看着这些青郁郁的西瓜苗，李春枝心里欢喜：“阿初，你去看过别村吗？种西瓜的多吗？” 周文初摇头：“不多，种西瓜又累又得熬，还赚不了多少钱，年轻人都跑去打工了，剩下的老人又要看顾孩子又要耕田，分不出手来种了。” 李春枝惊喜道：“那到时候我们的西瓜岂不是能卖个好价钱？” 周文初吸了一口气，看着远方金黄一片的稻田，点点头：“希望吧。” 他们家的瓜田多，足足忙了三四天才入完肥，而周影和周清在这周末的随堂测验中，考出了双科满分的好成绩。 虽然不是正式的考试，周文初还是很高兴，晚上特意加了菜，用黄豆炖了一个猪蹄，奶奶刘美兰则吃了满满一满肉沫鸡蛋羹，吃完看着脸色都好看多了。 收拾好厨房，周影和周清跟周文初说了一声就往村公所跑，正好碰到周玉娇，周玉娇高兴地说—— 第32章 一个好消息 “阿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周影侧头看她，心里有数了：“你们分家了？” “你怎么知道？” 周玉娇很高兴：“对！我们分家了！等我爸爸把小厨房搭好，我们以后就在小厨房吃了！” “恭喜啊，那以后你们肯定过得红红火火！” “那必须的！” 几人打打闹闹，等到晒谷场时，周玉娇突然说：“周影，我很羡慕你，你奶奶对你们多好。” 周影有些失落：“可惜我奶奶病了。” “会好的。大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转眼又是一周，这天放学，周影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她一见就明白，这是有人找她们去舞狮了。 她在房里偷偷听了几耳朵，果然是舞狮的事情！ “阿影阿清！” 听到周文初喊，同样在偷听的兄妹俩同时跑出来：“爸爸！” “这是岭景镇的老板，这周六饭店开张，希望你们舞高桩狮，一百块一场。”周文初说，“你们觉得能去，那就去。” 岭景镇离金狮镇有好几十公里的路程呢，坐班车都要半个小时。 周影立即说：“一百块钱不舞，最少一百八十块，我们上去还要车费。” 那两个老板笑了：“小姑娘年纪不大，算盘打得很精啊，是不是数学学得很好？” “刚考了一百分。”周影笑眯眯的，“老板，你们镇离我们这很远的，我们一来一去都要一天时间了，而且还要坐车，如果你们是下午开张，我们回来都要天黑了，到时候没有车回来，我们还得在你们那边过夜，一百块钱，扣除我们自己的花费，就是白跑一趟。” “行吧，那就一百八十块，到时候我派车来接，放心，不会让你们摸黑回来的。” 快农忙天了，周影以为不会再有人找他们舞狮了，没想到来的还是大单。 周影很高兴，接下来的几天卯足了劲练习，现在他们古龙狮队每次出去都是全少年阵容，大家已经默认了，而且自从周文初以二十块一个月租了场地也道具之后，这个醒狮队默认就是周文初的，周立巡这段时间都没有参与指导，因此这次到外边镇子舞狮，周立巡没有跟着。 无奈之下，周文初只能自己上阵。 一个人带队，看着几个孩子一路说说笑笑，周文初心情复杂，他捏了下自己的腿，眼神黯了下来。 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再舞狮了。 周影无意中发现他的动作，心情也跟着有些低落。 这天晚上，周文初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吱吱地响，把李春枝吵醒了。 李春枝翻了个身，夫妻俩面对面：“怎么了？今天去岭景镇闹得不开心了？” “不是。”夏天的下半夜有些凉，周文初替妻子拉了拉薄床单，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没事，你睡吧。” 李春枝嫁给他都十年了，十分了解他，这时他说没事，那多半就是有事，她想了想，试探道：“文初，你是不是还想舞狮的事？” 周文初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嗯。” “阿影阿清他们这帮孩子舞得挺好的，你想舞也可以，就是没有人给你做狮尾，我看七叔他上次扭到腰之后就不怎么碰狮子了，这段时间也不管阿影他们，我看醒狮队的事，还得你来管。” 李春枝斟酌着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孩子们的学习，但他们学习不是挺好吗？舞狮能强身健体，能让身体灵活，小孩子身体灵活，脑子就肯定跟着灵活了。而且……我们家能有今天，都是阿影阿清他们舞狮换来的，你要是不给他们舞狮，会寒了他们的心。” “我没说不给他们舞，就是……”周文初沉默了好一会，才吐出真心话，“我心里难受，我这腿受伤之后，别说舞狮了，就是正常干活都成了问题，家里家外都要你照顾……我真没用。” “不许胡说八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担当的男人。”李春枝说，“别的人都想着往外走，只有你怕我被人欺负留在村里，有你在，我和阿影他们，没有人敢欺负。” “对于这个家来说，已经够了。别的事情，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把日子过红火的。”李春枝拉住丈夫的手，轻轻拍了拍。 周文初并没有被安慰到，而是错开这个话题，说起田地和收成的事，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殊不知夫妻两人刚才的对话，会被周影听了去。 第二天去上学的路上，周影把昨晚听来的事跟周清提了一嘴，周清说：“难怪爸爸从来不来看我们练习，原来他怕触景生情。” “咦？”周影停住，“触景生情，四个字的？是成语吗？” 周清抓抓头：“不是在说爸爸的事吗？” 周影讪笑一下，继续往下说：“我问下杨老师我们爸爸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不行。”周清反对，“本来这就是爸爸妈妈之间的悄悄话，你偷听了就算了，要是再拿去问杨老师，到时候整个学校整个村子都知道爸爸不高兴的事了。” 周影抿抿唇：“好吧！” 她憋了两天，终究是没有去问杨老师，但又不能看着爸爸这么消沉下去。 一定得想办法。 转眼就到收割谷子的季节。 农村的孩子很早就下田下地了，周影周清到七月就九岁了，身材结实，挑不了，但收割是没问题的，周影从六岁就开始割禾插田了，动作很熟，下田的时候跟周清比赛，闷头割，不过周清力气比她大，割得快，一撮撮的稻谷摆放得很整齐，很方便周文初拿去打。 今年村里的劳动力少了一大半，大部分人家都只是做两三亩田，多出来的水田，周文初一部分拿来种西瓜，一部分用来种稻谷，他和李春枝勤劳又能干，虽然两个人的身体不怎么样，但也一口气种了十来亩，古龙村就没有一块荒出来的田，村里的晒谷场一大半晒着的都是他家的谷子，晚上收起来，这一堆那一堆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等到谷子晒干，暑假也来了，把晚稻插下去后，周影和周清迎来了九岁生日。 前一天刚把西瓜卖完，周家还清了之前的欠债，除去买化肥和预留给周影周清的学费以及奶奶的药费，手里还有一笔余钱，想着这大半年周影周清的辛苦与努力，周文初咬咬牙，奢侈了一回，去镇上买了个蛋糕。 镇上只有一个糕饼店，做出来的蛋糕就只有一个样子，周文初觉得不太好看，但想着孩子们应该喜欢吃，就买回来了。 晚餐很丰盛，晚上切蛋糕的时候，醒狮队的几个小伙伴过来了，起哄让周影周清赶紧许愿，周影周清许完愿，周玉娇大叫：“阿清阿影，快跟大家说说你许了什么愿！” 第33章 恶意质疑 周清睁开眼，看了一圈，指着周文初说：“我的愿望就是，希望爸爸能天天看着我们练习！” 周文初一愣。 周影接过话头，大声说：“我的愿望就是，希望爸爸能多教我们一些阵法和步法，也希望我们醒狮队以后能多赚点钱，大家都有新衣服穿！” “周影，你这是两个愿望了！”阿金叫，“不能这么贪心的，赶紧重新许愿！” “两个愿望怎么叫贪心呢？”周影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怕我说第一个愿望的时候神仙还没上班没听到嘛，多说一个，万一他听到的是第二个呢？难道你们不想多赚点钱，以后大家都有新衣服穿都能住上楼房吗？” 几个小伙伴异口同声：“想！” 九岁生日过后，渐渐地没那么忙了，周影周清他们白天没事也在那边练习，王梅带着她儿子来看过好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周影心里防备着她，一个眼神也没给。 这天李金龙从镇上回来，给周影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阿影，平山村那边有人结婚，要请你们去舞狮，我问清楚了，采青狮，一百块钱舞一场！” 周文初正好经过，闻言皱眉：“平山村自己也有醒狮队，请他们自己村的醒狮队更便宜。” 李金龙诧异：“你还不知道吗？龙舟节之后他们醒狮队就解散了，全到广东去了，剩下的几个后生仔也无心练习，说是舞得不像样，东家说请了他们都没精神，不喜庆，宁愿多花点钱来请阿影他们。” 周文初还是皱眉，周影说：“爸爸，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就行啦！没事的！一百块啊，很多的！我们整整一个农忙天没去舞狮了，手都生了。” 周文初：“你暑假作业做完了？” “早就做完了！”周影超大声，“我和阿哥前天晚上就做完了！我们都说好了，不带一道题过生日！我们做到了！” 周清也道：“爸爸，你今晚来看我们练习吗？” “对啊爸爸，你来嘛？” 阿金他们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文初嗯了一声：“要是有空，我就来。” 周影很失望，爸爸这么说，晚上肯定不会来。 果然，周影练习到晚上十点，爸爸都没有出现，她有些失望，回来的路上有气无力的。 周清说：“不能急，要慢慢来，现在七叔公不陪着我们了，我们出去舞狮，肯定爸爸得陪着，不然别人看我们全是小孩子，故意欺负我们怎么办？” “对，平山村的那个队长之前就很不服我们，这下我们到他村上去，他如果在家，一定会找我们麻烦的。”周影说。 本来这只是兄妹两人的猜测，没想到真是乌鸦嘴，一说就中。 他们的表演节目叫《狮子抢银元》，这节目有点难度，但跟高桩狮比起来并不算什么，所以表演得很顺利，不过，快结束的时候，有人往地面撒了一把硬币，硬币嘀溜溜的转着，钻到周影的脚底时还立着，她正准备做收尾动作，一时不察，一下就踩中了。 周影身体一侧，连忙凛住心神才重新站好，这时，鼓声落，周影正要把狮头拿下来，突然听到有人大声说：“你们这节目不是叫《狮子抢银元》吗？我都没看到银元，更没看到你们抢，怎么能叫《狮子抢银元》呢？我们你们就是随便舞舞，骗骗我们这些不懂行的人！” “对啊！我刚才看了好久，都看不出什么章法呢！我们平山村之前也是有醒狮队的，他们的步法可精妙多了，而且也舞得好看，不像你们这几个小孩随便舞舞！” “对啊对啊，别以为拿了第一名就了不起！不脚踏实地，早晚会摔跤！到时候丢人就丢大了！我们是在帮你们！” 说话的是几个长得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故意的找碴的，再一看围观的群众没一个出声斥责他们的，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东家跟他们是一伙的，故意为难他们。 几个小伙伴都看向周影，周影办事果断态度坚决又很有主意，大家都习惯听她的指挥了。 周影抿唇正要说话，周文初向那几个年轻人各派了一支烟，道：“几位阿哥，我们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得已才让几个孩子出来讨口饭吃，几位高抬贵手，给几个孩子——” “我们也不是要故意为难，我们就是不明白。都说是《狮子抢银元》了，可光有狮子没有银元，也没有真正的抢银元，这不就是名不副实嘛？你们不能这么糊弄人的！” “对啊，你们可不能光想着赚钱，不想着进步吧？我们也是帮助你们进步啊！” “金狮争霸的第一名如果连几个银元都捡不起来，那传出去多难听啊？我听说你们还去别换镇表演？如果他们也想让你们抢一下银元结果你们没办法表演，那我们金狮镇的名声都要被你们丢没了！” 周文初忍着气：“你们——” “爸！” 周影喊他：“没事，我们可以！” 在那几个人出声为难的时候，周影和周清就知道今天这银币捡不捡得起来也得捡，不然他们很有可能连今天的报酬都拿不到！ 周影朝周玉娇他们说：“就刚才的鼓点和节奏，我们把硬币捡起来！” 年轻人之一拍手笑：“周文初，这几个小孩比你有种啊——不过你腿都废了，有种没种也——” 周清捡起一枚硬币用力掷过去，啪一下正中那人的嘴，那人惨叫一声：“谁打我？！” 说着大步朝周清走去，抬手就要打周清！ 周文初大喝：“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一刀劈死你！” 他环视着看好戏的村民一圈，冷冷道：“你们平山村如此风气，我周文初今天算是见识了，我就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周文初还有一口气，我必定将你们村的风气传扬出去，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听到这里，一直缩在人群后面的村长张为民才出来打圆场：“文初文初，一场误会，一场误会，他们几个喝了酒，平时也九唔搭八（不着调），说话不好听，你多担待，多担待！” 办喜事的东家也出面了：“文初，今天是我们家办喜事，这动刀动枪的不吉利，等会我多付你们十块钱，你看今天这事能不能——” “不能！” 周影脆声说：“这银元，我们抢定了！” 第34章 真正的实力 东家脸色不是那么好看：“这不太好吧？我今天办喜事，本应该热热闹闹的，你们闹这一出，是存心不让我们高兴？” 周文初看了几个孩子一眼，见几个孩子脸上都有火，便淡淡道：“唐老板，这钱我们可以不赚，但是不能让别人看轻。” “这么说，你是同意他们胡闹了？”东家脸色都变了。 “李老板，先胡闹的是你们村的人，而且李老板真的觉得不喜庆的话，刚才怎么还在外头看了那么久的好戏？”周文初沉声说，“我看你们就是想欺负我们，还不想给钱。” “钱不钱真的无所谓，少了你这一百块钱，我们也不会吃不上饭，但你们村所有人合起来为难舞狮队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很快，你们平山村会比古斗村还要出名。” 村长还要打圆场，周文初知道孩子们的选择，大手一挥：“鼓点起！” 鼓点起，雄狮动，这群小孩虽然最大的只有十二岁，但憋着一团火，愣是把一头小奶狮舞出了猛狮下山的气势。 那把硬币面额不一，一分两分五分都有，面额最大的也才一毛钱，众所周知，硬币的面额越小，面积就越小，那些一分两分的硬币，就算是平常弯腰下蹲去拿都不一定能一下子拿起，更别说是周影他们还舞着狮子了。 但他们办到了。 这几十个硬币，他们足足用了一个小时，一个不落，全部捡起来了。 周影把狮头拿出来，及耳短发紧贴着头皮，浑身汗湿，夕阳洒在她身上，她头发上的汗珠一闪一闪的。 六月的天，连续舞了一个小时，周玉娇打完鼓，感觉双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更别说周影举着个二三十斤的狮头一舞就是一个小时！ 汗水夹着眼泪往下掉，周影从口袋里把硬币一个个往外掏，周玉娇不知道从哪拿来个碗，硬币落在碗里，发出铮铮的响声，圆润动听，但平山村的人听着，却觉得非常刺耳，尤其是村长与办喜事的东家。 周影把最后十几枚呼啦啦全倒在碗里，拿袖子一抹脸，看向那几个年轻人：“过来数数有没有少，少一枚我们都认输。” 几个找麻烦的年轻人对看一眼，本来是想上来数的，但一看村长那张拉长的脸，哪里还敢上来，话都不敢说，转身就跑。 周影大口呼吸了几下，等没那么累了，把装着硬币的碗往旁边一放，招呼大家收拾东西。 舞采青狮道具不多，一个狮子，锣鼓钹，再来就是一个装杂物的小木柜，不到三分钟就全部搬上了拖拉机，几个孩子爬到车上去，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大水壶轮流着喝水。 谁也没有看办喜事的东家一眼。 拖拉机是烧柴油的，而且这车有点问题，平时都要弄好久才能打响发动机，今天不知怎么的非常给力，周文初就只绕了几下，拖拉机就突突地响了。 眼看着他们要走，村长急了，连忙拉着办喜事的李东青过去：“文初！文初！先喝杯茶吃了饭再走！我们再聊聊，再聊聊！” 几个孩子没什么表情，周文初就说：“茶就不喝了，家里事情多，我们就先回去了，几个孩子也还要写作业，你们吃好喝好。” 李东青没想到他们不但把硬币全部捡起来不说，还这么有骨气，说不要他们的酬金就不要，他原本是想着，他们不敢接这个挑战，然后周文初他们再来求一下他之后，他才把钱付清的，没想到后续竟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古龙醒狮队的这几个孩子实力实在是太强了，难怪陈阳他们会栽在他们手里！ 现在人家不要他的酬金，他骑虎难下，这个钱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愁！ 都是阿天他们胡闹！自己就该一开始就阻止他们的！现在要怎么办？！ “爸爸，能走了没？！”周影在车上叫，“我要回家做暑假作业了！” “是啊文初叔，我们都要做作业，再晚一点回去，天都要黑了！” 周文初朝村长和李东青猛一挥手，手扶拖拉机突突地朝平山村村口而去。 村长一拍李东青：“还傻站着干嘛？追啊！” 李东青拔腿就追，屋里有人大叫：“等一下！” 是李东青的弟弟李长青，从周影周清开始捡起第一枚硬币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就回屋做准备了，这时见周文初真的走了，连忙拿着一个大的塑料袋跑出来：“钱，利是还有菜和肉都在里头，快去追！” 李东青踩着单车猛追，终于在村口追上了拖拉机，他什么也不说，把东西往拖拉机上一放，再拱拱手，掉头就回村。 这波真是丢脸丢大了。 等完全出了平山村，周影才解开塑料袋子。 袋子一开，顿时肉香扑鼻，周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爸爸！他们给我们打包了肉和菜！” 周玉娇眼尖，看到几个利是，六个小的一个大的：“文初叔，他们付钱了！还给我们一人一个利是！” 周文初开到一个开阔的地方将拖拉机停下，跳下车来：“都饿了吧？那就先吃！” 饭菜是一人一份，每份里头饭和菜都分开了，周玉娇把饭吃了，肉只吃了几片，说要拿回家给妈妈和弟弟吃。 周影和周清分吃一个鸡腿，剩下的一个留给周扬，周文初则全部吃的素菜，象征性地吃了几片肥肉，阿金和杨文龙他们也是留了一部分肉菜带回家，大家吃饱喝足，高兴得打起了鼓。 平山村离古龙村有一个小时路程，孩子的口袋浅，周文初怕他们把钱弄掉了，就跟他们说回去再分钱，大家都同意了。 周玉娇一家已经分了出来，周影悄悄问周玉娇要不要现在就去拿钱，周玉娇摇摇头：“刚分家就有这以多钱，我奶奶会来闹的。等过几天再说。” 周影一想也是。 入睡之前把周玉娇交给她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再换了个地方藏。 家里还是泥砖房，房间里也只有一个老旧的衣柜，再怎么藏，也只能藏衣柜里去。 这一晚周影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周影才刚醒，还没起床，就听到村长李金龙的声音，她侧耳听了听，发现他说的是平山村的事。 第35章 古龙村的穷仅仅是因为地理位置吗？ “文初，平山村的老陈昨天半夜给我打了电话，今天一早又来找我了，让我务必代替他跟你说一声抱歉。” 李金龙递给周文初一支烟：“这事是他们村几个浑小子出的鬼主意，他原本以为他们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这么干了，他已经训过那几个浑小子了，等晚点把他们揪过来给你认错，希望你呢，到时候就给他一个面子，这事算翻篇了。” 周文初帮李金龙点烟，说：“阿龙，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昨天我们被为难的时候，他们村长正在旁边笑着看热闹呢，要不是几个孩子争气，昨天不但白累一场，拿不到钱不说还要被欺负。” 李金龙说：“我知道昨天这事换了是谁谁都心里不好受，但人家后来也知道错了，给你们付了钱，给你们打包了饭菜——” 周影打开门说：“他们请我们过去舞狮，本来就应该付我们钱管我们吃喝，怎么现在就变成我们拿钱是他们施舍了呢？这些本来就是我们的劳动所得！村长叔，你可不能为了你们村长跟村长之间的关系，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欺负啊！” “这次是我们醒狮队被欺负，谁知道下一次被欺负的会不会是村长叔你啊？”周清打开门，从容接过话。 周文初说：“金龙，我都三十几岁了，被为难几下没什么，几个孩子被欺负了，可不好让他们忍着，不然别人会说我们村的人没有血性，被人家欺负到头上都不敢吭声——金龙，平山村的人为什么敢这么欺负我们？还不是我们村一直都想着‘以和为贵’。” “你想着‘以和为贵’，别人也这么想吗？” “前有古斗村，后有平山村，下一次呢？欺负我们的又会是哪一个村？” 周文初吸了一口烟，说：“再者，真正被为难的是几个孩子，要不要原谅他们，要不要讲和，还得问过他们几个的意见，我连我两个孩子的主都做不得，凭什么做别人家孩子的主？” 李金龙是老好人，整天乐呵呵的，看着没什么脾气，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或是直接会影响到村里利益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次古斗村的事他没有闹起来，就是因为觉得除了醒狮队，别人都没有受到影响，而且周影他们也掀了人家饭桌，各打五十大板。 这次不一样，平山村整个村联合起来欺负醒狮队的几个孩子，这事这么容易就这么翻篇，以后大家要都来欺负古龙村的孩子怎么办？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里的都是老弱妇孺，到时候真的欺负到村里来了，他们到那个时候再想要反击，也不知道要怎么还击了。 李金龙把烟屁股一扔，道：“这事你们别管，我去处理。阿影阿清，你们好好学习好好舞狮！以后都考大学，去大城市念书！我们没他们有钱，但我们要比他们有志气！” 周影脆脆应声：“好！” 周文初追上李金龙，远远地，周影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瞧不起我们，敢欺负我们，归根结底是我们村太穷了，要是我们村能富裕起来……” 两人走得很快，出了门周影就听不到后面的内容了，她抓抓头，歪了歪头。 要是他们村富裕起来了，首先要把所有村道变成水泥道，还要从村口一路装上路灯，对了，还要修一条路直通镇上的，不用再绕去别的村子，还有，村里要有自己的小学，这样他们就不用每天起那么早去学校了，下大雨的时候，也不用担心田埂看不到，会掉到田里去了…… 这头周影和周清帮着收拾家里，周文初和李金龙已经到了村公所，他等李金龙回绝了平山村的人，才拉着他坐下：“金龙，我有个想法。” 李金龙点烟：“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跟我不用拐弯抹角的。” “我可能是出不去打工了，也不打算出去打工，所以就想着问下你，有没有什么适合我们村的项目，能让留在村里的人除了那几亩水田之外还有另外收入的。” 李金龙道：“项目是有，但我们村都是老人孩子，老人去了干活，小孩就没人看了，村里水塘又多，小孩很容易出事，前几天对面盘龙村有个老人没看住小孩，那小孩掉水塘里没了。” 他烦恼地说：“这两年眼看着别的村越来越多的人盖新房子，我们村就只有我家盖了起来，我住着舒服，心里却不安。我天天都想着要怎么让古龙村也跟上大家的脚步，可镇上扶持的名额有限，我每年都抢不到啊！” 周文初直指重点：“那还不是你爱谦让。” 李金龙就不说话了。 他爱谦让是一个问题，但有些项目真不是他不争取，是真的争取不来，因为镇上的领导说了，古龙村位置太靠山，要是落实政策，肯定得先通公路，没理由外头村子都还没通公交车通公路，就从山里往外修，这投入太大了。 所以，得先让前面的村子富起来了，路修起来了，才能打通更里面的村子，最后再实行村村通公路，村村通电。 镇书记说，古龙村不是最山的村，还有个叫山花村的，离古龙村还要再翻两座大山，如果连古龙村都还没通路，反而先通山花村，是不是说不过去？ 李金龙磨了半天也没磨下来，几次之后，之后再去开会，他都有些打不起精神，特别是今年，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他就松了口气，想着等年轻人找到出路了，再回来建设村子，比跟别的村争福利还来得快些。 不过现在听李金龙这么一分析，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村长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光等着出去打工的人回来，那他又怎么对得起村人们对他的信任？ “你想搞什么？”李金龙问周文初，“你先搞起来，如果真的有搞头，等他们过年回来，我就动员一下他们也跟着你搞，一条村子里没有年轻人总不是办法。” 周文初丢掉烟屁股，说：“我还是种西瓜和菜，我前几天到镇上看过，镇上卖菜的比往常少了很多，镇上两个中学好几千个学生，他们的青菜都得采购到村里去收，我就想着，我们村也种一些，到时候统一收起来了，我们给学校食堂供应，我们送货上门，学校那边不用下村子找菜，肯定会同意的。” “那要是学校食堂那边不收，你卖不出去岂不是烂在地里了？” 第36章 一下子接到六个单 “食堂那边肯定会收的，因为他们下村子收，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上，村人们给他们的菜是好是坏，他们总得买，总不能让食堂没青菜，我想过了，一个学校食堂就算一餐一百斤青菜，三餐下来每天就要用到三百斤，这三百斤对于食堂采购的人来说非常麻烦。” “我打听过了，他们采购部有六个人，每天早上得四点钟就出发分组去村里收，要是刚好这条村有菜，他们就能马上买了回去，要是这条村没有，那他们还得跑到下一条村，基本上他们要跑大半天才能把当天以及第二天早上的菜给买够。” “我们如果能批量定时给他们供应，而且只比他们下村子只贵那么一点点，买了我们的菜，以后每天早上都能睡到八点才来上班，白天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报纸喝喝茶，那些菜钱也不用他们出的，他们何乐而不为？” 原本给学校供应青菜肉菜的是有固定的菜贩子，不过几个月前那个摊贩供应菜的质量与数量越来越少，学校的人一问，才知道他改给县城里的糖厂供应去了，采购部的人这才不得不亲自下村子收。 不过因为那个菜贩子跟之前的农户有协议，那些农户一般有菜都卖给了那个菜贩子，学校能收到的菜就越来越少了。 听完周文初的分析，李金龙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学校那边谈一谈，如果成，我们就立即回来种，要是不成，我们也不用白费力气。” 周文初笑了：“想跟学校谈，那也得我们有菜才能拿去谈。” 李金龙皱眉：“你的意思是要等我们有菜的时候才去谈？那这中间要是学校应了别人的菜，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 “你觉得我们现在空手去，学校会相信我们吗？”周文初问。 当然不会，空口说白话，到时候他们交不上菜，学生们吃空气吗？ 李金龙不作声，他总有些担忧，他怕到时候菜压地里卖不出去，村里的阿公阿婆会骂他乱折腾。 “那这样，”周文初说，“我先种吧，你再考虑考虑。” 周文初走后，李金龙一个人在村公所坐了很久，终究下了决定：他跟周文初一起种。 第二天一早，周文初夫妻下地，在路上碰到村长老婆王金花，见她也下地，李春枝就问了一句，王金花笑了：“金龙说，让我跟着你们，你们干嘛我就干嘛。” 李春枝笑了：“行，那我们先去整地。” 今天太阳不大，周影和周清带着弟弟去镇上，周玉娇他们分家之后，手里有了闲钱，也带着周玉溪上街，几个孩子约好两点钟在梁老板的铺子见。 周影对上次吃的瘦肉粉念念不忘，这时也快到中午了，兄妹几个直奔粉店，一人点了一碗瘦肉粉，全吃光光了。 周扬吃得小肚子滚圆，都快走不动了，扶着肚子一直喊哎呦哎呦，周影又担心又自责：“早知道不点三碗，点两碗，我们各分他一点就够了。” 要是撑爆了肚子怎么办？ 周扬急得大叫：“不行，扬扬要自己吃一碗！” 周影无奈地帮他揉肚子，周扬舒服得不行，撑了一会没撑住，就这么瘫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段时间家里撑过了难关，吃的肉多了，就算是青菜也比之前有油水多了，就这几个月时间，周扬就白白胖胖的，这会脸红通通的，还打起了鼻鼾，可爱的模样，惹得店里其他客人都不住看过来。 周影怕影响人家做生意，就把弟弟放周清背上背着，刚要离开，突然有人激动地喊：“你们是古龙醒狮队的周影和周清对不对？” 周影犹豫了一下才点头：“是我们，有事吗阿叔？” “原来长这么好看啊！龙舟节那天我看你们舞狮了，舞得真的太好了！”大叔激动道。 周影年纪小，脸皮薄，被别人这么夸赞，总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清则礼貌地道谢。 大叔激动了一番，介绍起自己来：“我是街尾开棺材铺的，过几天我老豆生日，你们能不能来帮我舞狮？你放心，价格肯定不会比别人低。” 周影想了想，说：“前几天我们去平山村舞采青狮是一百块一场。” “行行行，我也给一百块，那我们就说好了，三天后，你们来给我舞狮！”大叔很高兴，“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回去写个请帖！” 没想到吃个粉就能找到活，周影很意外，也很高兴。 高兴的事还在后头。 棺材铺的老板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请帖，身后还跟了两个人，请帖竖着写，好些字周影都不认识，她怕被骗，就打算拿去在镇上当老师的李剑锋帮忙看看，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年轻人，直接道：“周影，我来给你看。” 周影一见他就松了口气，她认得对方，那是陈和平，龙舟节时负责金狮争霸赛的工作人员。 她立即把请帖拿给对方看。 陈和平一边看一边念，念完跟棺材铺老板说：“孩子还小，你们要是真心想请人家来舞狮，就该和他们一起到村里去跟他们大人谈，直接跟小孩谈钱的事，很容易被认为是骗子的。” 棺材铺老板不好意思了：“我这不是看到他们太高兴了嘛，一时忘记他们是小孩了……”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跟兄妹俩介绍他带过来的那两个人：“这两位是我家亲戚，也是在这周办喜事，一个是满月酒，一个是开业，也想请你们来舞狮庆贺庆贺热闹热闹。阿寿阿财，人我就介绍你们认识了，价钱方面你们自己跟他们谈。” 周影很快跟他们谈好，办满月酒的舞采青狮，一百块一场，开业的舞高桩狮，一百八十块一场。 在陈和平的见证下，其余两家也写了请帖交了定金，周影身上带着一百多块钱，怕被小偷偷走，就让陈和平送他们到梁老板饭店。 正好周玉娇姐弟和阿金他们也回来了。 周玉娇很高兴地说：“阿影！有人请我们舞狮！” 阿金和阿木也表示，他们刚刚应了两家舞狮的活，价格已经谈好了，而且定金也收了。 阿金拿出两张五十块：“看！我们拿到定金和请帖了！” 周玉娇也拿出一张五十块：“我也收订金了！” 周影这才拿出一百五十块：“我刚刚也应了三家，也收了订金。” 陈和平为他们高兴：“一下子就接到六个活，挺好的啊。我看下你们的请帖。” 看过周玉娇他们拿回来的请帖，陈和平脸上笑容没了—— 第37章 遇到难题 周影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问：“陈叔叔，怎么了？是不是请帖出问题？是不是我们被骗了？” 一说被骗，周玉娇和阿金阿木都吓得脸都白了，周玉娇差点哭了：“我还请旁边的大叔帮我看过，大叔说没问题了我才拿的。要是是骗人的，那帮我看帖子的那个大叔也是骗子吗？我真是太蠢了！陈叔叔，我们是不是要赔很多钱？” 阿金也急得不行：“我得找他们说理去！” 周影转身跟着他跑：“一起去！” “等等！” 陈和平跑过去把人拦住：“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你们怎么就跑了？” 周影一听，这事好像不是想像中那样，瞪大眼看陈和平：“陈叔叔，到底这些请帖有什么问题？你赶紧说呀！” 周玉娇：“不是啊，又不是老人，怎么说话这么慢的，要急死人了！是不是没被骗？” 陈和平点头。 周玉娇嗷一声哭了，她差点被吓死了。 周影瞪大眼看陈和平：“不是被骗，那是什么问题？” 陈和平说：“大问题。这两家是同一天，而且都是寿宴，你们错不开时间——你们醒狮队一共几个人？” 撞上同一天了？ 周影惊住了：“那得退一家才行。” 周玉娇说：“那个人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怎么退？” 阿金和阿木也抓了抓头，说：“他们说是住河对岸的，给了我请帖就立即走了，说是要赶船，我们现在过去也追不上。” 追不上，那就退不了了。 这事也怪不了周玉娇和阿金他们，他们现在暑假，也想多接点活能多赚点钱，有人认出他们，主动请他们舞狮，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 “那就不退。”周影说，“我们回村再想办法。” 回村能有什么办法？鼓只有一套，而且人家指明了要全部是少年舞，如果是看大人舞狮，他们完全可以去找第二名第三名去舞啊。 几个小伙伴闷闷不乐地坐上回村的拖拉机，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回到村里，周影本来直接去地里找周文初，但到晒谷场时，她听到了一件很震惊的事。 杨文龙和寡妇王梅的儿子中午时去村后的山塘游泳时突然抽筋，差点溺水身亡，要不是有人刚好路过，他们两个就没命了。 周影匆匆去看了杨文龙一眼，就立即去地里找周文初了。 她把自己遇到的难题直接摊开来说：“爸爸，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周文初看完那些请帖，皱眉了：“所有客人都指明要你们来舞，我怎么帮？” “对，是指明要全少年阵容，但没指明说要我和阿哥舞。”周影飞快地说，“我刚看过时间了，撞日期的那两家是在十天后，而且是舞采青狮，爸爸，你这几天帮我们加急训练一下，我们完全有时间再组一个队！” 再组一个队？ 周文初皱眉：“再组一个队？这不是胡闹吗？到时候他们成绩上不去怪你身上怎么办？” “爸，中午的时候杨文龙和周海差点被淹死了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是业德救上来的。” “村里这么多孩子，水塘也这么多，我们再组一个队，要六个人，这六个人天天都跟着我们训练，不管以后上学之后成绩怎么样，至少从现在到开学之前，这六个人都不会到水塘去。不去水塘，就不会再发生杨文龙他们这样的事。” “而且他们都有弟弟妹妹，他们不去山塘水边，弟弟妹妹也不会去，相当于是我们一下子保证了至少十二个小孩的安全！” “等开学了，我们再把他们解散就行了。” “爸爸，你就答应了好不好？”周影恳求道。 周文初点燃了一支烟，脑子飞速运转。 周影是小孩子，提出的方案不是不能实行，而是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再组建一个醒狮队，到时候再解散，这不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明显的过河拆桥吗？到时候就算孩子们同意，他们的家长也不同意。 如果不解散，那到时候有活了，派哪一队去？要是一人轮一次，这次是高桩狮，下次是采青狮，收到的报酬都不一样，这个钱，应该怎么分？要是分得不平均，到时候会闹得非常难看。 要是有家长因此报复，他们家要怎么办？ 周影以为周文初不愿意帮忙，急了：“爸爸！我们连订金都收了，到时候要是不能过去舞狮，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找我们舞狮了！” 女儿都快哭了，李春枝心疼，忍不住帮女儿出声：“文初，这件事真不能帮吗？” “不是不能帮。” 周文初直言：“里头牵扯到太多东西，一时说不清楚，阿影年纪小，说了也不明白。” “爸爸，我都能赚钱了，我不小了。”周影大声说，“你说，我就一定能明白的，要是不明白，爸爸你多说几遍我就一定能明白的。” 周文初想了想，就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周影听完皱着眉，没说话。 她蹲在地边想了很久，最后站起来说：“爸爸，这个问题你先不用管，你只要负责训练我们就行，至于别的，我去跟他们说，他们会答应的。” 看着女儿风风火火地跑掉，李春枝摇摇头，叹了一声，看着自己丈夫：“文初，我明白你的顾虑，但阿影已经答应人家了，你也想想办法。地里交给我，你先回去。” “急也不急在这半天，晚上我再看看她谈成什么样。” 女儿才九岁，让其他孩子来舞狮的事，不但要征求其余孩子的意见，还得要征得孩子家长的同意，另外如果训练中受伤了怎么办这些事，她肯定也想不到的，等晚上他再和她讨论一下该找谁，到时候他再出面一家家去谈。 此时，周影已经去了第一家，杨文龙的隔壁，李志坚的家。 李志坚今年十一岁，刚上四年级，长得比较壮，是舞狮尾的好人选，杨文龙身材略清瘦，但有力，他可以负责狮头，两个人一定会是很好搭档。 关键是，李志坚家里只有他和弟弟两个人，父母外出打工了，爷爷奶奶跟着叔叔一家住在村尾，两人属于无人看管状态。 周影找他一说，他马上答应了。 “不过。” 周影说：“还有个小问题，如果你听完觉得没问题，那今天晚上你就跟我们一起练习。” 第38章 另一组队员集结 “什么问题？”李志坚立即问. 小孩子还不知道弯弯绕绕，周影直接说：“我们另外组建的这个醒狮队，有可能只是舞一两场，也有可能舞很多场，如果只有一场的话，还是我跟我阿哥去舞的，所以，你们可能会白白训练，还得不到什么钱。” 李志坚露出一口白牙：“那这次一定能拿到钱的吧？” “一定可以！” “这次能拿到就行了。”李志坚也没想那么多，“而且我们也不会白白训练，我听说你们在镇上很出名，今天一下子就接到好多生意了，以后你们只会越来越出名，找你们舞狮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我们先训练好了，到时候有生意就可以直接上了。” 周影倒是没想这么多，反正话说开了，李志坚也答应了，这就是好事。 接着周影又找了四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有男有女，都是有力气而且能吃苦的。 当天晚上，周影就把这几个人全部带回家了：“爸爸，人我已经找好了，他们也不怕以后有没有得舞，只要这一次能挣到钱就行。” 毕竟如果没有这一次舞狮，他们是一分钱都挣不到的。 周文初认得这几个孩子，都是父母不在家，爷爷奶奶撇开不管，底下有弟弟妹妹要顾的孩子，最大的一个，只有十二岁。 他们都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周文初。 “爸爸，明天早上我就先带他们练基本功，等到晚上你收工了，你再教他们舞狮，好不好？”周影说完，紧张地看着周文初。 她人都找好了，如果爸爸不答应教，那以后这些小伙伴会怎么看她？ 周影急得快哭了。 好在周文初应了下来：“明天早上六点到晒谷场集合，训练两个小时，太阳高了就回去休息，下午六点之后再来训练。” 周文初环视一圈众人，道：“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觉得受不了的，那中途可以退出，我再找人来补。” “还有，舞完这次狮，如果再也没有生意，需要解散的话，我会每个人给五块钱，当做你们的辛苦费。” 小伙伴们离开后，周影用今年清明晒出来的茶叶泡了一壶茶，给周文初端去一杯：“爸爸，谢谢你。” 周文初摸摸女儿的脑袋：“是爸爸应该谢谢你。” 每次他觉得前途无望未来渺茫的时候，只要一看到她活力满满努力训练的样子，他就会被带动，女儿儿子才九岁就知道不放弃，他都是大人了，更加要坚持。 周文初多组建一个醒狮队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古龙村，村民们窃窃私语：“我听说他们这一次接了好多活，我看他们是要把舞狮当成生意来做呢！” “什么生意不生意的，舞一次狮最多就两百块，这还是舞高难度的高桩狮，要是舞我们平时看的那些，最多也就一百块，几个人分，到手也才十来块，这生意太赔本了。” “什么赔本？十来块也是钱，你试试现在拿出十来块看看能不能拿出来？” 王梅早就想让自家儿子进醒狮队了，但儿子怕吃苦，不愿意进，她也没办法，不过，她撞了撞旁边的黄丽群：“丽群，你平时跟李春枝有说有笑的，关系那么好，怎么人家有了赚钱的生意，都不叫你儿子去呢？”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王梅恶意地笑，“枉费你对她那么好，上次周文初跌断腿，还是你跑前跑后帮忙的呢！” 黄丽群不上她的当，正好李春枝吃完饭带周扬出来散步，黄丽群直接问李春枝：“春枝，你们文初要组建新的醒狮队，我们关系这么好，怎么都不来找我儿子呀？” 李春枝温温和和地说：“人是阿影自己去找的，都是父母不在家，爷爷奶奶不看顾的小孩，丽群姐你家虽然也很难，但至少家里有公婆帮衬，那几个孩子比较难，阿影也被今天杨文龙的事吓着了，正好舞狮队错不开手，就想了这么个招子，把几个孩子都汇合在一处。” “几个大孩子来了，家里小的肯定也会跟着来，都在晒谷场完，互相照看着，也不会到水塘那边去了。” 黄丽群侧头看王梅：“你想进醒狮队呀？可以啊，你去广东打工，家里没人照看周海了，文初就会把周海收进来了。” 王梅哼道：“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黄丽群，你自己没脑子呀？！” 黄丽群嗤笑，弯腰逗了下周扬，再跟李春枝去晒谷场那边看周影他们训练了一小会就走了。 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当然知道李春枝说的是实话，而且这舞狮的活也不是每天都有，有可能舞了这次以后就没了，她也不是非要捡李春枝的错，而是，她和李春枝关系这么好，就不能先过来跟她说一声吗？害她被王梅笑话！ 李春枝自然不知道黄丽群的小别扭，周文初早上要带那几个训练，那么田地里的活她就尽量多干一点，她知道周文初喜欢舞狮，腿出事之后的这大半年来他就再也没笑过了，现在才带着孩子们训练一天，回来就笑眯眯的。 为了他这个笑容，她辛苦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再说李金龙。 那天周文初跟他谈过后，他回去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连夜爬起来写写画画，好几天都不得劲，现在看周文初又一头扑在醒狮上，他有些心急，这天早上天不亮就起了，在开始训练前把他拉到村公所：“文初，上次你说要给学校种菜的事，我想了想，觉得可行。要不，你哪天抽个时间去跟学校接洽一下？” 周文初露出笑容：“行。不过我这几天都抽不出时间。阿影已经拿了人家的定金，这狮子一定得舞，不然会砸了我们古龙村的招牌。” “文初，舞狮重要，种菜的事也重要。两所学校每天都要那么多菜，我们能想到给食堂直供，别人肯定也能想得到，要是我们晚了一步，就被人家抢先了。” 周文初还没说话，边上李春枝说：“金龙，我今天要到镇上去，要不我们两个去吧！” “我们两个？”李金龙有些犹豫，“可是我对这事没文初清楚啊。” “没事，你跟我去，我负责说，你负责用你村长的身份压阵，人家学校采购部的也是聪明人，你一个村长跟着去，就代表着是我们一个村跟他谈，跟村委做生意，总比跟外头的小摊贩做生意来得保险。” “外头的小摊贩有可能拿了定金就跑，但我们古龙村这么大个村子在这，就算哪天你退休了，这个事，我们村子也得认的。” 李金龙想了想，点头：“行，我们夫妻俩今天就跟你一起去。” 第39章 他们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给食堂直供的事谈得很顺利，对方说了，因为是供给学生们吃的，教育局对食品的安全很重视，因此会定时派人进来查看蔬菜的种植情况，如果他们种的菜不符合标准，他们学校可以不收的。 种菜是中国人的种族天赋，不管在地球哪个地方，只要有中国人，那就肯定不会有一块菜会空着，特别是村里人，随便哪个都是种菜的好手，李春枝对自己的种菜技术很有信心，村长老婆王金花也特别有自信，毕竟她家的菜，在村里是种得最好的。 李金龙给周文初卷了个根烟递过去：“学校明天就派人过来看，我想了想，村底我们挨着的那两块田加起来能有两亩了，两亩菜，每天供应一百多斤菜是足够了，要是顺利，我们就发动村里人跟我们一起种。” 周文初点点头，又说：“我这段时间给茶山除菜，看它们长得挺好的，等清明的时候，也可以赚一点点，这些茶山也不能开垦做农田，只要不荒着，能赚一点是一点。” “还是你脑子灵活。行，我是村长，我就给大家带个头，忙完菜地的事就去弄茶山，啊对了，我在镇上吃粉的时候听说隔壁镇有人把八角拉到广东去卖，赚了一笔，他们那个村整个村子都种上了八角，要不我们也在茶山上种点八角？能赚一点是一点。” “连我们镇都听说了，那那个镇肯定村村都种了，我们再种，就卖不到好价钱了。”周文初抽着烟，“我们先把菜地搞定再说别的。” 周影他们正在休息，远远看到周文初和村长在那聊天，两人脸上都笑眯眯的，周影也跟着笑了。 她就喜欢看到大家都笑眯眯的样子。 眨眼一周过去，六个舞狮订单已经完成了四个，还有三天另外一组就要上场了，杨文龙和李志坚有些担忧，这天训练完之后他们把周影周清叫住，要求加练。 周文初落下东西，这时折返，正好看到杨文龙和李志坚在加练，他没急着上前，在不远处静静观看。 凭心而论，两人非常努力，只是领悟能力差了一点点，加上他们训练的时间不长，心里没底也是正常的，他在旁边看了小半个小时，才现身指导，直到李志坚的弟弟困得闹腾了才结束。 三天眨眼过去，马上就是杨文龙他们单独表演的时候了。 他们照例是早上六点过来先训练了一通，快八点的时候才跑回去洗了个澡换上了红色的衣服。 杨文龙这组是第一次上场，周文初就跟他们这组，周影那边，则让周立巡帮忙跟一跟，不要让人欺负就行。 临出发前，周影跑过来对李志坚说：“你们不要紧张，就当是我们平时训练一样，舞完就行了，其余的事我爸爸会搞定的。” 周玉娇凑过来说：“我们年纪比你们小都能做得到，你们不会怕吧？” 李燕翻了个白眼：“谁怕了？回来我们比比看，看看我们谁敲鼓敲得好！” “好！” 村里只有一副锣鼓，为了今天的表演，周文初昨天特地去对面盘龙村借了一套道具回来。 盘龙村的道具看上去还挺新的，就是久没人碰了，上面落下了一层灰尘，他们昨天连夜清理过一遍，看起来倒也不显老旧，一路上敲锣打鼓，一方面是热闹，一方面也是练习。 周影去的是更远一点的富荣村，要到河对岸去，拖拉机到了码头就得停，好在他们备了个两个箩筐，把行当全和到两个箩筐去，到了对岸，就被东家派出来的人接了过去。 东家的房子很气派，人看着也很和善，到之后，东家让孙子亲自给他们倒茶，让他们放心：“平山村那帮扒灰做的阴湿事我们都听说了，你们放心，我们富荣村虽然穷，但是穷得有志气，既然请得你们来，就肯定不会少你们的钱，好好舞，以后我们村有喜事还找你们！” 舞过竞技类的高桩狮后，周影周清舞起采青狮简直是跟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又有朝气又有灵性，博得了人们的阵阵喝彩声。 富荣村的村长看了之后一直皱眉，等舞完之后，就来问周影关于训练的事：“小朋友，你们舞得这么好，是不是三岁就开始训练啦？” “不是。”周影清清脆脆地答，“我们今年才开始学的，也没学多久。” “今年才开始学就能舞这么好，还能拿冠军？”村长瞪大眼，不太相信。 周立巡就把他们替父上场的事稍微说了说，村长听完眼睛瞪得更大了：“那才学了半年？那你们的成绩怎么样？” 周立巡骄傲地说：“他们兄妹俩考了满分！其他人也科科八十五分以上！” “满分？！” 旁边看表演的家长都围拢上来，把周影周清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是怎么学习的，是怎么做到又能舞狮赚钱，又能考一百分的。 周影：“我们没有方法啊，就跟大家一样，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完成，其余的时间我们都是在玩。” 富荣村家长一边羡慕，一边拍自己孩子的手心：“让你放学就跑去玩！让你不交作业！” 在富荣村吃过饭，一行人拿了应得的钱就打道回府。 周影惦记着杨文龙他们是否顺利，简直归心似箭，狠不得长出翅膀马上飞回去。 总算到村了，拖拉机开得慢吞吞的，远远看到杨文龙他们，周影不等拖拉机停稳就跳下来，拼命跑过去：“杨文龙，你们舞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为难？” 杨文龙别过脸不说话，李志坚和其余几人都要哭不哭的样子，周影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们……该不会没舞好吧？” 周影急得团团转：“怎么会舞不好呢？那么简单！而且你们训练的时候明明舞得很好的呀，怎么去到别人村子就不行了？你们训练了这么多天，现在一分钱没拿到还让别人笑话了！哎呀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上场前有人骂你们了？还是我爸太严厉我和我哥不在那里你们害怕了？” 转了一圈，周影又说：“没事没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们以后就记住，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当他放屁，不要理会！知道吗？” 杨文龙扭过头看她，严肃地说：“周影，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去村公所，赶紧的！” 第40章 没有彩头，不比！ 周影脸色一白，不但演砸了，还要到村公所去？ 难道是爸爸出事了，受伤了？ 周影拔腿就往村公所跑，而周清正要跟上，李志坚一把拉住他：“没演砸。” 周清一愣，杨文龙笑嘻嘻地说：“文初叔亲自盯着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演砸？而且不过就是表演采青狮而已，有什么难的？我们随便舞几下，他们都快把手掌拍烂了！而且他们村的村长还说也要像我们村一样，弄个少年醒狮队呢！” “对呀对呀！” 李燕高兴地说：“还说等过年的时候，要找我们比武！” 周清松了口气，没演砸就好。 这头周清慢下脚步，那头周影已经一头冲进了村公所：“爸爸！” 周文初和李金龙正在喝茶，两人对面坐着两个陌生人，看到她风风火火进来，又要哭不哭的样子，周文初心上一个咯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周影扑过去，呜呜呜哭：“爸爸呜呜呜呜……” 随后跑来的杨文龙看到周影哭，这下慌了，连忙叫：“周影周影，我们没演砸！钱拿到了！还另外接到了两单！文初叔说了，单子是我们自己接的，所以还是我们这一对自己去舞，你可不能跟我们抢！” 周影哭得更大声了。 杨文龙咬咬牙，叫：“哎呀你别哭了，我们不舞了，给你舞都给你舞，你真的不要哭了！我把我今天挣的全给你行不行？” 周影抽抽搭搭：“谁要你的钱！我比你有钱！” 要知道，在平时的训练当中，她周影就是个小师父，该严厉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谁要是分心了偷懒了，她直接就打手板心，训练的这几天，杨文龙就挨得最多，以至于他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被周影抽。 而如今，她这么一个严师，竟然当众哭得稀里哗啦的，简直是气死她了！ 周影跺脚：“我懒得跟你们说！阿哥，回家！” 周影实在气极，连那两个陌生人是什么人，是来干嘛的都不好奇了，扭头就走。 还是后来偷偷听了全程的杨文龙将功补过，跑到她家说：“阿影，那两个人雾水村的，说是要跟我们比试！” 周影冲完凉出来已经没火气了，也忘记了自己先前大哭过一顿、已经没有师父形象的事了，听到杨文龙说要比试，她惊讶了：“比试？比试什么？谁跟谁比试？” 杨文龙看了周影一眼，心想周影被自己捉弄了一番，这反应怎么越来越慢了，但没敢表现出来，怕人家又哭。 “跟我们还能比什么呀？当然是舞狮！”杨文龙说完自己就先乐了，“我听说他们村的少年醒狮队才组建不到两个月，才练不到两个月就想来踢场子，我看他们是以为自己是黄飞鸿啊！” “才练两个月怎么了？当初我跟我阿哥才练了二十天不到就上桩了呢！我爸爸说了，舞狮只人够努力，够勤奋，那就一定能舞好！” “我跟阿哥能舞，别人怎么就不能？我们去参加金狮争霸赛的时候，别人也看不起我们啊，觉得我们是胡闹，可后来我们不一样拿了第一名吗？” “杨文龙你要记住，不要因为自己比别人多舞了几场狮子就嘲笑后面舞的人，说不定人家的实力比我们还强！” 小周老师上线，杨文龙头都大了，他都后悔跑这来跟她说这事的，文初叔是她爸爸呢，等会她爸爸回来，难道会不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吗？ 他就是嫌自己皮太厚，找抽！ 周文初一回来就把周影周清叫到跟前来，跟他们说起比试的事：“雾水村的情况跟我们村差不多，大部分年轻人也都是今年才出去打工的，村里留下来的也是老人和孩子。” 周影皱眉：“爸爸，这比试有没有彩头？” “没有彩头。不过、” 周文初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他们提出在镇上举行，并且提前三天在镇上放出风声，到时候谁赢谁输，由看表演的群众来决定。” 周影和周清对视一眼，周清说：“爸，你不会答应了吧？” “还没有。”周文初说，“你们愿意，我就答应。” 周清说：“比试可以，但不能让他们占我们便宜。” “在镇上比试，他们要是输了，人家会说他们能跟第一名比试，也很有实力，大家也记住了他们；万一他们赢了，那我们就成了笑话，说我们拿了第一名之后就骄傲自满，不好好训练，被人家刚学两个月的打趴下。” 周影接口：“要是我们不答应，他们也会跟别人说，我们不敢跟他们比试，是因为怕输。” “爸爸，他们好坏啊！”周影嘟起了嘴，“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他们分明就是想抢我们的生意！自己想要舞狮赚钱就自己去找活啊，干嘛找我们麻烦？我们这么穷，赚几块钱也眼红！” 周文初道：“你们分析得很有道理，等会吃完饭，我们再去晒谷场那边讨论一下。” 大部分孩子都心思单纯，没什么主见，尤其是李志坚李燕他们这几个父母不在家里的，虽然能吃苦性格也坚忍，但也逆来顺受惯了，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也不敢还手那种，因此这几个人，根本就提供不了什么意见。 倒是杨文龙的嘀咕引起了周文初的注意，他问杨文龙：“文龙，你刚才说什么？” 杨文龙看了一眼周影才说话：“我说，比试就比试，谁怕谁，尽管来就是！” 周文初笑了，道：“对，他们想比试，他们过来就是，我们事情多得很，没空跟他到镇上胡闹。” 雾水村这种比试行为，在行话里叫踢馆。 踢馆原先流行于岭南地区陈真、霍元甲那个时代的武术行业，在普通话语系地区叫‘砸场子’，后来随着南北文化的互相渗透，就把不怀好意的挑衅统称为‘踢馆’，踢馆，是要在公平公开的较量的发生的胜败结果，都会被大家认可。 说得浅白一点，就是类似于一帮混混上门闹事。 他们都要上门闹事了，他们自然得守在家门口，没有理由跟他去外边决斗的。 古斗村与雾水村要进行狮舞比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没两天就传遍了全镇，很快，镇上就来了人。 第41章 有经费哦！ 来人是周影所熟悉的陈和平。 陈和平给几个孩子带了不少糖果来。 周文初原本在训练几个孩子，陈和平来了，他立即把他请到了家里，用今年的清明茶来招待他。 陈和平连着喝了两杯，直叹道：“这茶不错。晒了多少？” “有两三斤，陈同志要是爱喝，等会我装一瓶给你带回去。”周文初立即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 “自己种的茶叶，每年都有，喝不完，陈同志愿意喝，是给我们面子，看得起我们。” 两人哈哈大笑，周文初立即让李春枝帮陈和平装茶叶。 陈和平也没再推辞，接着问起他们跟雾水村比武的事：“镇上都传遍了，这事是真是假？” 周文初心想雾水村这些人果然心怀不轨，即使是想趁这次比试拱高他们的名气，这下不管比试结果怎么样，大家都知道雾水村有少年醒狮队，而且敢跟古龙村的醒狮队比武，这样一来，离雾水村近一点的村子要是办喜事，肯定会优先选择雾水村的队伍。 他倒也不是觉得舞狮这门生意只能他们来做，别人做不得，而是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堂堂正正的来，没必须搞这么拉杂的小动作，这样，他们还会敬重对方。 周文初不动声色地说：“别人都舞到家门口来了，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了。” 陈和平高兴地说：“这事是真的就好办了。” “上头最近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负责提高大家的精神文明建设这方面，我之前想的方案都是，在各村村公所设立一个小图书馆，以及多送几部电影下乡，让大家都能看报纸看书也能看电影，长知识长见识，当然，这个乡村图书馆和送电影下乡的事情一定要设，不过现在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寒暑假期间留守儿童的安全问题。” “我本来没什么头绪，直到听到雾水村醒狮队要跟你们村比武的事，我才有了主意。” “我打算让每个村子都成立一个少年醒狮队，有事没事村子与村子之间就可以来一场友谊赛，来之前我跟上头的人提过了，他们说这个事可以搞，需要投入的经费也不多，只要有兴趣，就能学了。” 周文初还没说话，在旁边乖乖听着的周影听到‘经费’两个字时耳朵突然一动，连忙问：“陈叔叔，经费的意思，是不是镇上要给我们醒狮队发钱？” 陈和平说：“确实是会给予一定的金钱补助，不过这仅限于用来添置舞狮道具，以及每个季度的比赛奖金，不过我们镇不富裕，能分到这个项目上的钱款也不多，不过舞狮可以强身健体，又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还可以得到一些额外的收入，何乐而不为？” 周文初点头附和。 得知古龙村已经有两组舞狮队员时，陈和平惊喜了：“我这次来本来是想让你扩大规模，把你们村办成狮舞文化示范村的，没想到你们竟然走在了我们的前面，了不起啊！” 周家父子几个都笑了。 他们可不懂什么精神文化建议，他们就是单纯的单接多了舞不过来又舍不得那些钱才多组建的，不过如今听陈和平这么一说，他们也算歪打正着，走在了所有人前头。 陈和平又说：“我这几天还会去各村走访，看看其他村子组建醒狮队的意愿怎么样，如果成，那我们就立即搞起来，最多到国庆的时候，我们还会再办一场正式的比赛，文初，阿影阿清，我看好你们，你们这一次，也一定会拿第一的。” 周影最关心奖金。 “我们外出务工人员管理中心那边会负责联系那些去广东做生意的老板，让他们提供支持一些，所以这次的奖金，要比龙舟节的时候多，说不定是两千，三千，五千都有可能。” 现在八月中，离国庆其实也没多久了，他们手上还接了几个单，舞完就正好开学，开学之后，就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练习，相对而言，这点时间有点少。不过他们的练习时间少，别人的练习时间也是一样的，十一二岁这个年纪，都在念书。 周影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 她不怕输，反正不管奖金是一千还是两千，只要赢了，那就有钱，一块钱她也不嫌少。 陈和平接着去别的村去落实组建少年醒狮队的事，杨文龙他们去舞了那两场之后，这天下午，雾水村的醒狮队来了。 来得很高调。 三个大拖拉机上坐满了人，周影发现陈和平来了，连请过他们舞狮的梁树、棺材铺的老板他们也拖家带口地来了。 梁妩抱着快八个月的儿子过来给周影加油：“阿影，你们不要怕，好好舞，把他们的头都打掉，我们大家都支持你！” 梁树从车上搬下来两大箱汽水放在晒谷场边上，去跟周文初他们说话。 陈和平是政府的人，这次比武也不是官方组织的，于是他来了这里就直接在晒谷场外的树下站着抽烟丝，谁过来搭都嘿嘿笑两声，问他是不是来主持公道的，他就笑着摇头：“我是来看热闹的。” 雾水村的人在龙舟节时排名第十八，今天带队的，也是其中两个队员，叫刘宽，刘宽看到陈和平，立即过来确认：“陈同志，等会你能做我们的公证人吗？” “还是别了吧，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要是真的热闹了，以后我就在别的村子推广，让大家都成立少年醒狮队！让我们金狮镇名副其实！” 这话刘宽没法接。 桩阵正在搭建中，雾水村找的公证人，是镇上一个挺有名望，金狮镇底下十几个村子都认识的长者，不过看他们跟那位公证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要是真的由那位长者来做评委，那周影他们肯定吃亏。 桩阵很快搭好，雾水村提出要在桩上对抗。 陈和平把烟抽完，从树下走过去，笑眯眯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桩柱挺高的，你们大家都占到为止。” 长者姓金，年纪在七十到八十之间，人称金爷，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受人尊敬，其中有个说法是金爷的爷爷当年在闹饥荒的时候打开粮仓布施，救下了半个镇子的人。 听闻陈和平这么说，他把烟斗拿下来，笑了：“比赛就比赛，讲什么友谊，你看陈真跟鬼子佬比武的时候讲友谊了吗？讲友谊就得死！” 金爷又加了一句：“除非他们怕输。” 第42章 输了不能哭，我们没钱买糖哄！ 周清向来稳重，也不爱出头，这时听了金爷这话也被惹出火了，他大声说：“怕不怕输，场上见吧！” “就是！”周影接口，“但是输了不能哭，我们村里穷，没钱买糖哄！” 小伙伴们都哄堂大笑。 古龙村就一个特别小的小卖部，平时只卖酱醋茶，至于糖果零食类大概只有山楂饼和瓜子，一包两斤装的瓜子，有可能卖三个月都卖不出去，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哭了，村里还真的拿不出糖果来哄。 雾水村的那几个队员的身高看起来就不像十一二岁的孩子，至少得十三岁，上初中了，如果不看技巧光看体形，周影他们必输无疑，但在桩上比试，不是谁高谁更有力气赢面就越大——首先，你得在攻击别人的同时，自己站稳脚跟。 众所周知，长得越矮的人，下盘就越稳。 除了技巧，二来就是看狮头狮尾以及乐器的默契了，在这一点上，周影他们这队已成队大半年，默契早就出来了，闭着眼，周玉娇也能找到节奏，闭着眼，周影他们也能踩到点。 现在的难处是，他们得提防雾水村的会不会在桩上动阴招。 快要开始时，周文初把队员们叫过来，沉声嘱咐：“等会都打起精神来，他们不是抱着必赢的心态来的，他们明摆着是来踢馆的，输赢根本不重要。” 余光瞥到刘宽不怀好意的笑容，周文初又说：“他们有可能，是故意来让你们受伤的。阿影阿清，你们一定要注意，另外玉娇，你得盯着他们，一旦发现他们不对劲，你立即改变鼓点，阿金阿木，你们两个也警醒一点。文龙李燕，你们在旁边也盯着点，一旦发现不对劲，一定要提醒阿影。” 大家都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尤其当他们知道对方很有可能是想来用手段故意把他们弄受伤时，杨文龙差点憋不住冲过去打人。 李金龙和周立巡也瞧出了不对劲，脸色都凝重起来，只有古龙村的村民一无所知，嘻嘻哈哈的等着看热闹。 快要开始时，村外又浩浩荡荡进来十几辆拖拉机，每辆车上都有坐了七八个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其中几个看到陈和平就立即迎上去：“陈同志，我们也过来看看热闹，如果行，我们村也办少年醒狮队！以后村里办喜事，就不用去请别人了！” 刘宽脸色一沉。 要是以后每个村都组醒狮队，那他们还有得赚吗？ 知道后面来的这一百多号是陈和平叫过来观赛的之后，李金龙放心了，立即敲锣大喊：“好了好了，我们大家还要下地干活呢，赶紧开始了！” 刘宽看着那一群人，脸都绿了，他把几个队员叫过来叮嘱了一番，远远地朝周文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鼓声一响，比赛开始了。 古龙村今天选择的是黑色的张飞狮，雾水村选择的是关公狮，一黑一红两头狮子先拱头行礼，随后各据桩阵一边。 张飞狮在地面上舞了一阵，踩点飞跃上桩，落桩之时就地一滚，利落站起。 与此同时，关公狮也从另一头跃了上来，上来就来了个金狮独立。 上桩动作各有各的精彩，一时也难分伯仲。 看来还得看接下来的表演。 比赛之前就说好了，各舞各的，各敲各的，这就更精彩了，要是哪个听错了别人的鼓乐踩错了点，那就肯定出错，一出错，说不定就会从桩上掉下去。 雾水村明显是有备而来，非常激进，上桩之后就一路往前冲，不像周影他们，认认真真的表演节目，等到雾水村的冲到跟前来了，他们才开始反击。 两头狮子在桩上你来我往，不同的鼓乐也穿插其中，两队队员都没有踩错，人们看到雾水村势头那么猛，以为周影他们很快就会被逼得跳下去，没想到他们不但寸步不让，还慢悠悠地把关公狮逼得步步后退！ 突然，周影听到自己这边的鼓乐突然高昂，她明白，这是周娇在向她示警！ 周影从狮子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腿要往他们这边扫来，兄妹俩立即改变了路线，一个侧身闪过了关公狮，正当关公狮以为他们会持续退后时，周影一个跳跃，竟然跟他们跳到了同一个桩面上！ 关公狮原本要乘胜追击，没想到周影突然插前一步，它的节奏马上乱了，节奏一乱，步法也跟着乱了，狮尾看不到情况，只继续按照之前的步法往前冲，没想到狮头没走，于是两人撞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张飞狮踩着鼓点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最后飞跃到旁边的桩柱上，落脚之时，一个漂亮的金狮独立稳住。 而对面的关公狮狮头狮尾撞成一团，他们几番挣扎，终于松开了双手。 红色的关公狮从桩上掉下来，雾水村的两个队员抱着桩柱，脸色灰白。 他们输了。 而周玉娇鼓点又一变，黑色的张飞狮在桩上闲庭信步，表演了一套《大头佛梳妆照镜》。 当鼓点停下，张飞狮从桩上跳下来那一刻，现场爆发出了欢呼声。 周玉娇鼓棒一放，尖叫着向周影扑过去：“阿影阿影！！” 十几个小伙伴围着周影周清，村民们的掌声经久不息。 王梅瞪大了眼。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影周清在桩上正式表演，她之前一直觉得他们是小孩子，能舞了什么花样来，现在才知道，他们真的能舞出花样来！ 陈和平上来贺喜：“恭喜啊，你们赢了，晚上可得让你们爸爸杀只鸡贺一贺！” 周影淡淡地道：“有什么好贺的，赢了又没钱拿。” 她把狮头放好，朝雾水村那边看去，只见刘宽阴沉着眼瞪着她，她立即往陈和平身后缩了缩。 陈和平侧头看过去，正好与刘宽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他皱眉，立即走向刘宽。 周影不知道陈和平跟刘宽说了什么，总之刘宽他们走的时候，眼神非常复杂，之前的恶意倒是没了。 周影好奇，没好意思问，也觉得就算陈和平解释了，她也听不懂，她只是觉得，雾水村的人既然之前想出阴招害他们，就算这次输了，以后肯定还会找机会来找麻烦的。 回去之后，周影把自己的担忧提了一嘴，周文初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大家都要干活，没那么多时间去找别人麻烦。” 但没过两天，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第43章 三百块彩头！ 来的还是老熟人，林大山。 梁妩跟林阳离婚后，儿子林阳一蹶不振，林大山用尽了方法，都挽回不了儿媳妇的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子被梁妩带走，为此，他恨上了周文初，认为当日要不是他们不识好歹，他们家也不会被弄散！ 林大山恶狠狠地看着周文初：“周文初，我们古斗村醒狮队要挑战你们！” 周文初肩上正荷着锄头，闻言把锄头放下来，立在脚边，把周影周清拨到身后护着：“挑战？你确定？” “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我们说要挑战！那就一定会挑战！” 周影从父亲身后探出脑袋：“挑战高桩狮吗？” 林大山：“没错！就挑战高桩狮！” “那你们得好好练习了，不然又像雾水村那些人那样从桩上掉下来，那多没面子。要是一不小心摔断了腿，那就不好了。”周影笑眯眯的。 林大山只知道雾水村的输了，但不知道是怎么输的，现在才知道雾水村的人是从桩上直接掉下来的，虽然古龙村的是低桩，一米七不到，但要是头朝下，或是两个人先后跌落，一人砸在另一人身上，那也能造成重伤。 当初周文初的腿不就是这么断的吗？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不过林大山不愧是林大山，平地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急转弯，强行挽尊：“既然你们这么怕，那我们就比采青狮好了！” 周影瞪大眼：“刚不是说高桩狮吗？” “我怕你们年纪小小的，要是摔坏了再也长不大，那我就成千古罪人了。所以就做个好人，放你们一条生路，怎么样，采青狮，敢不敢比？” “比是可以比。”周文初无视对方的无耻，道：“但我们凭什么跟你们比？” 周清默默发言：“比试总得有彩头，没有彩头，我们还不如回家睡觉！” 林大山早有准备：“赌一百块，输的那个给赢的那个。” “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林叔。”周文初把锄头重新扛肩上，空出一只手朝林大山挥挥手，“林叔要是真想比试，就拿出点诚意来。我们陪你练手，给你涨名声，还得冒着输钱的危险，这个亏，我周文初不吃。” “两百块！” 林大山叫：“彩头是两百块，谁赢谁拿走！但是！我们醒狮队才组建不到一个月，所以，我们要跟你们的新队伍比试！” “不行！”周影拒绝，“新队伍是我们的大杀招，两百块就想让他们比试？太少了！” 林大山气急了：“两百块还嫌少？你们过去一年都见不到两百块！” “不好意思，我们过去见不到，不代表我们现在见不到，更不代表以后看不到。”周文初沉声说，“彩头三百块，少一分我们都不接。” 林大山一心要毁了古龙村醒狮队的名声，这时咬牙应下：“好！” 这段时间周文初跟李金龙经常聊天，从李金龙身上学了不少唬人的本事，这时立即道：“那就立字为据，然后一起去法院做公正。” “做什么公证？我们出钱的都不怕，你拿钱的怕什么？” “怕你不给钱啊。”周影天真无邪，“上次给你舞狮，你就没有给钱，还是你亲家帮给的。” 童言无忌，却一下戳到了林大山的伤处，气得他差点当场发作：“行！那就去法院做公证！” “等着输吧！” “等着哭吧！”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找你们舞狮了！” 父子三人看着林大山跳上单车走了，面面相觑。 周影问：“爸爸，这个林大山该不会真的要给我们送钱花吧？” “什么送钱不送钱？你们不要以为赢了一场就能骄傲自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们就算是成为了世界第一名，也不能觉得没有人能打败你们。” “只要你们一骄傲，你们自己就先把自己打败了！” 周文初一边整菜地，一边跟两个孩子讲人生道理，这些道理，在兄妹俩以后的人生里起到了指路与定海神针的作用，每当他们取得一点成就差点要飘时，父亲的话，总能让他们迅速冷静下来，脚踏实地。 三百块不是小数目，林大山撂下狠话之后又消失了两三天，周文初就以为他就是嘴上逞能，实际上是被三百块吓着了，不敢来找麻烦了。 没想到第四天后又来了，拉着古斗村的村长，说什么也要比这一场，周文初问杨文龙和李志坚敢不敢应战，李志坚盯着那三百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别说是三百块了，就是只能三十块，他也敢的。 毕竟输了不用赔钱，而赢了，就能得到三百块，三百块，分到他们手里，就是每人五十块，五十块，够他们兄妹吃好久了！ “敢敢敢！”李志坚难得这么激动，“文初叔，我们敢！” 穷人看到钱就眼冒绿光，这是人类的最基本反应，更何况李志坚他们真的很穷很需要钱。 于是周文初写了张字据，由两个村的村长签字，周文初和林大山也签了名，一式三份，两村村长各执一份，剩下来的一份，李金龙刚好要到镇上办事，就顺道送到法院去了。 在李金龙后头跟了一路的林大山，突然闻到了失败的气味。 比试日期在三天后，比试地点在上次龙舟节舞狮的地方。 古龙村醒狮队年初的时候被古斗村恶意为难的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金狮镇，因此两个村要比武，大家都说有热闹好看，知道彩头足足有三百块之后，人们更是沸腾，都说这古斗村要不是艺高人胆大，那就是钱多了没处花，知道古龙村穷，主动给古龙村送温暖。 “说不定表面上是比武，实际上古斗村是想用钱修复两村的关系呢！毕竟他们两个村通婚都几十年了！” 还是这个说法最靠谱。 李金龙听到这些议论，笑着摇摇头。 他平时是表现得太过老实了点，但也不傻，古斗村要是想修复关系早就修复了，不可能等到现在，而且还是以比武这种形式。 他们古龙村是穷，可就算是有人来给他们村送温暖，哪个村都有可能，就古斗村不可能。 三天时间一闪而过，很快到了比武这天。 天才刚亮，杨文龙的爷爷就找到周文初，说杨文龙不参加比武了。 第44章 临时换人，能行吗？ 周影刚睡醒，还想赖一会床，这时立即跑出来：“杨文龙怎么了？” “拉了一晚上肚子，这会还站不起来呢，我还想等会坐你们的车到镇卫生院看一下。”杨爷爷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要是中毒……我怎么对得起他爸爸妈妈啊！” 中毒…… 周影吓得浑身发冷，连忙跑去看杨文龙。 杨文龙脸色苍白，挣扎着要起来，可一点力气都没有，一撑起来，又倒回去了。 周清把他摁床上：“你别动，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不要。”杨文龙摇头，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比赛的事，“我，我要舞狮！” “你爬都爬不起来了，还舞什么狮？!”周影直言不讳，“你现在立即去医院，比赛的事不用你管，反正我们一定会赢！” 话虽这么说，但杨文龙舞不了狮，狮尾就没了，然而古斗村那边指定了要新队伍上场，所以周影或是周清都不能代为上场。 比试在早上十一点，现在都快六点，过不了两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我试试。”之前负责敲锣的林火生突然出声。 林火生体型比杨文龙略瘦，但也是结实的那种，他底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要看顾，很勤快的一个男孩子。 之前杨文龙他们练习时，林火生他们也跟着学舞狮。 李燕和王世海也表示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爸，我们九点半出发都还来得及，让他们练三个钟。”周影立即说。 周文初没有第二个选择，先让林火生和李志坚搭档试试，半个小时后，让李燕和王世海，还有阿金阿木他们组成另外两队，同时练习，经过两个小时的观察，周文初挑出了新的组合：李志坚和林木生。 林木生领悟力强，平时自己也在私底下练习，周文初练了练，发现他在家里跟弟弟妹妹也有练习，他很感动，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前周影和周清在家里拿椅子练习的场景。 新组合默契度不错，现在的问题是，林木生练习时间短，会的节目只有两个，如果古斗村那边不服气，想要来三场，那就有点麻烦。 周影说：“三场两胜，我们一开始就先赢了两盘，不就不用再比第三场咯？” 周文初看向林木生和李志坚：“有没有信心连赢两场？” 他们没有，但暗暗给自己打气：“有！” 今天这比赛关系到古龙村的颜面问题，现在又不是农忙天，因此很多人都抽了时间跟着去。 周影他们抵达小码头广场时，古斗村的已经来了好一会了，林大山看到他们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冷笑一声：“你们这是想打群架吗？” 李金龙上前一步，笑眯眯的：“老表，说打群架就有点过了，我们呀，是来支持我们村的孩子，告诉他们，这个比赛，不管输赢，在我们村人的眼里，他们都是赢的！” 林大山冷呵一声：“那就看看，是你们古龙村一赢到底，还是我们古斗村一鸣惊人！” 大人们的口水之争，周影直接忽略，她注意到对方的队员都比他们这几个要高大，她立即告诉周文初：“爸，他们犯规！你看他们，都快有你那么高了！” “那是我们吃得好长得好！”古斗村的队员回了一句，“反正我们还不到十八岁，还是青少年！” 周影握着拳，输人不输阵，怼了回去：“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你们输定了！” “哈！哈！你们就狂吧！等会要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李志坚和林木生看到对方队员那么高那么壮，腿就已经软了。 周清给他们鼓劲：“又不是打架，也不上桩，长得高大没用，主要是看舞得好不好看，技术怎么样，不是看身材的。” “你们记住在村里训练时的感觉，把自己当成是狮子，一定能舞好的。”周影回过头说，“李志坚，林木生，你们一定可以的！加油！不要害怕！我们支持你！” 正说着，陈和平和另外一个工作人员来了，周影很意外，蹦蹦跳跳过去：“陈叔叔，你怎么来了？！” 陈和平和同事都拿着公文包，衬衣加西裤，上衣口袋里还别着支钢笔，一看就是政府部门的人，林大山不认识陈和平，看到周影和陈和平有说有笑的样子，连忙跑过来质问：“你谁？我们马上就要比赛了！” 陈和平温温和和的：“你古斗村的？我们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听说你们两条村要比赛，我们过来看看。” 说着把李金龙和古斗村的村长叫来：“你们两个村的精神面貌不错，我听说你们是姻村？不错不错，以后多多举行这类活动，促进村民们的感情，也能让村子更加团结，更加齐心！” 被政府工作人员夸，李金龙当然高兴，另一位就未必了，毕竟他知道林大山组的这个醒狮队，是打算出古惑的，他原本想提醒一下李金龙，林大山给了他了条烟，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和平来之前，他还在挣扎，现在好了，政府的人来盯着，他就干脆不出声了。 林大山很不开心，这古龙村的人，简直是太有心机了，居然把政府的人请来！ 陈和平又说：“我约了上次金狮争霸赛的评委出来谈事情，他们知道你们要比赛，很感兴趣，让你们呀一定要等等他们。” 李金龙说：“有专业的评委啊？太好了！” 林大山：“……我看过万年历了，十一点是最好的时辰，旺我们村，那什么评委来不来我们都要开始！我们不等的！” 回到队伍中间，林大山脸色难看得不行，队员悄悄问：“大山叔，他们叫了这么多当官的，我们等会怎么办？” 林大山阴沉着脸：“还能怎么办？拿出你们的实力来！我就不信，他们新队伍才练习了几天就能赢！如果连他们都赢不了，你们也不用再舞狮了！” 几人面面相觑，被这话说得很不开心。 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时，两个评委来了，知道不是周影和周清上阵，两人还特别遗憾。 李金龙十分高兴：“阿影阿清，等会结束后你们再表演一场给大家看！” 就这么说定了。 十分钟后，比赛马上开始，两个评委这时突然提出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第45章 抓住他！他想赖账！ “各舞各的没什么看头，这样，用同一个鼓乐，同时舞，怎么样？” 林大山下意识要拒绝，陈和平已经拍手：“这个提议好！正好我和小黄也会敲点鼓乐，敲锣打鼓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李金龙大笑：“好！” 古龙村都表态了，古斗村的村长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点头。 林大山狠狠瞪了村长一眼，又看了陈和平他们好一会，到底是没敢质疑他们偏帮古龙村。 周影这才松了口气，告诉李志坚和林木生：“同一套鼓乐，一人舞一边，他们出不了古惑的，你们不要怕，大胆的舞！一定要威风！” 李志坚和林木生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好！” 三盘两胜，他们一定要先赢两局！ 今天拿出来的是关公狮，鼓点一起，红色的关公狮就动了。 李志坚和林木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能看出来一开始比较紧张，但后来越舞越自如，越舞越有劲，就好像是一只刚刚从山上下来的幼狮，在一点点地探索这个世界，由最初的惶恐，到后面的威风。 反观古斗村的那边，舞是舞完了，但平平无奇，那就是一头没什么灵魂的狮子，两个评委是隔一会看他们一眼，不像看古龙村这边，一眼都不舍得挪开。 第一场舞完，两个评委觉得他们不是在看表演，而是围观了一头幼狮的成为过程，鼓点落下，狮子长大了，长为了称霸一方的狮王，他们有种老父亲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一场毫无疑问是古龙村赢。 有了第一场的胜利打底，第二场时，李志坚和林木生更加自如，把狮子的霸气与威风表演得淋漓尽致，这一场表演的节目叫《狮子拆蟹》，细节动作特别多，李志坚和林木生每个动作都表演得很认真，扑腾跳滚等动作也都十分灵动，传神，仿佛这不是道具，而是真的狮子！ 相比第一场，第二场明显要精彩放多，这从围观群众的欢呼和掌声中可以看得出来。 第二场表演结束，到了打分的环节。 这一场是关键，两个村子都非常关注。 古斗村已经输了一场，如果这场也输了，那今天这场由他们发起的挑战赛就是笑话，不但要输钱，还要被全镇的人笑一辈子，如果这场赢了，下一场就还有胜算。 周影也很急，毕竟两个新队员就只会这两个节目，要是这一场输了，下一场也必输无疑，而这场比赛要是输了，往后再也没人找他们舞狮这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们会被嘲笑，也许一嘲笑就是一辈子。 围观的群众则不嫌事大，也想多看一场，也很关注这场赛事的结果。 两个评委很快宣布：“第二场，古龙村胜！” 古龙村胜！ 周影跳了起来，几个小伙伴同时跑向李志坚和林木生，将两人包围起来。 “我就说你们一定可以的！” 又朝古斗村的队员扮鬼脸：“早说了长得高大没用，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看！我们赢了！你们输了！略略略……” 上场表演的两个队员低下头，无话可说，他们刚才在表演过程中走了神，乱了步法，输了也怪不了别人，但林大山看不出来啊，他想起周影一家跟陈和平比赛前有说有笑的，而那两个评委也是陈和平叫来的。 陈大山脑子一转：“这个结果我不——”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鼓声，把陈大山的声音全部覆盖住，他瞪大眼看过去，只见一头红色的狮子，在阳光下欢腾跳跃，那种技巧，那种气度，不是自己村的这几个人能舞出来的！ 原来是两个评委急着和陈和平开会，结果一宣布，就立即让周影和周清表演一场！ 周文初和李金龙还有周玉娇负责鼓乐，非常有力量，跟场上的狮子契合得严丝合缝，一场舞完，两个评委手掌都快拍烂了。 “谁说采青狮没有高桩狮好看的？那要看是谁表演！”评委之一说，“今天的这个表演就十分有朝气！很有精气神！” “和平，赶紧落实政策，让村里的孩子都学舞狮，舞了狮，大家身体强壮，高高兴兴的，到时候县里要是来人检查，看到我们的孩子个个能文会武，一定会觉得我们镇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氛围好！” “对呀，我们镇的经济虽然比不上别的镇，但要是在别的地方赶上去了，以后经济肯定也能追上去的！” 陈和平也是这么想的，三人边看表演边讨论，没人注意到林大山的跳脚，而等到周影周清表演完，陈和平一行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直接走了，林大山下意识去追，周影看见了，大叫：“快拦住他，他想赖账不给钱！” 村民们呼啦一声全部围上去，有人生气，揪住林大山衣领：“愿赌服输，立即给钱！不然我打掉你的牙！” 林大山好害怕，他不认为自己会输，因此那三百块，他是空口白牙许下来的，他根本就没钱！ “我，我没钱……” 村民一拳过去。 周文初不慌不忙拿出字据，对围观群众说：“大家请看，这是林大山跟我们比赛前立下的字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有我们两个村的村长签名，法院那边也有一张，法院那张是盖了章的，大家要是不信，随时可以去法院问。” “现在他们古斗村输了，却不愿意给钱！” “这不是林大山第一次赖账了！我们第一次去他家舞狮，他们百般刁难，言语羞辱，还是他的前亲家给他付的账！现在他们输了，又想赖账，太过分了！我们村的孩子原本在家好好的做自己的暑假作业，他们非要上门找我们比赛！” “比了赛现在又不认账！” “大家帮我们评评理，看看是我们无理，还是他林大山无耻！” 看热闹的梁树首先跳出来：“还用问吗？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他无耻！” “看，他们村长也签名了的，说不定他们村长也不打算给钱！” “从村长到村民都这么无耻！古斗村的人个个都无耻！大家睁大眼睛看啊，有女儿的不要让女儿嫁到古斗村去，有儿子的也不要娶古斗村的女儿啊！这种村子教出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啊？！” 林大山顶不住了，大叫：“刘宽！金爷！出来给钱！” 第46章 种菜 刘宽？金爷？ 这事还跟雾水村的人有关系？ 林大山叫：“刘宽！别跑！周文初，是刘宽给我出的主意，要我找你们麻烦的！你们找他要钱去！” 原来前几天雾水村的人输了，不甘心，不服气，知道林大山跟周文初的恩怨后，就故意设了这场局，想让醒狮队出丑！ 但是没想到李志坚和林木生这么争气，竟然赢了！ 古斗村今天来的人还是蛮多的，刘宽还没来得及跑就给抓住了。 不过周文初不问刘宽要钱，他只盯着林大山：“字是你签的，和我们比赛的也是你们古斗村，我不管是谁在背后给你拱火，今天这三百块，我只问你拿！” 林大山问刘宽给钱，刘宽问金爷给钱，但金爷没钱，三人出主意的时候，也是空口白牙，偏偏林大山就这么信了。 古斗村的人瞪着他：“林大山，给钱！马上给钱！” 林大山要哭了，他没钱，他没钱啊！ 这一场比赛，把古斗村和雾水村的遮羞布扯了下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两个村的村民在镇上都抬不起头做人，而罪魁祸首林大山和刘宽等人，更是如过街老鼠，回到村之后都不敢轻易外出，怕被娶不到老婆的年轻人打死，久而久之，这两条村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光棍节村，这种情况直到很多年后才得以改善。 这是后话。 表演完，周影他们立即去医院。 杨文龙确实是食物中毒，好在送医及时，不然就是送到京都去，也救不回他的命。 杨爷爷吓得手都发抖，告诫孩子们：“医生说了，木耳不能泡太久，泡久了会产生一种很毒的毒素，会要人命的。” 至于是什么毒素，他又记不住，就紧紧记住了最主要的：“过夜的木耳也不能吃，发霉的马铃薯也不能吃！还有木薯，也不能吃太多，每次只能吃一点点，不然会中毒昏迷！” 几个孩子吓着了，毕竟木薯收获的季节，他们早上都是一大碗一大碗的吃，要是那个时候他们中毒了，那该怎么办呀？ “对了！山上的蘑菇也不能随便吃，特别是你们这几个大人不在家的，一定不能随便吃蘑菇，知道没？！”杨爷爷心悸，虽然能叫的蘑菇他都认得，但万一老眼昏花呢？ 几个孩子赶紧应下，等到杨文龙输完液就一起回了村。 有了雾水村和古斗村这两个教训在前，一般的人都不太敢去挑战周影他们，就算想，也不敢出歪招，毕竟周影周清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就连新组的队员都这么厉害，因此在想要去挑战之前，总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隔天，周影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就去找周文初：“爸爸，以后我们所有人都一起训练吧，这次要不是林木生刚好平时有练习，这次我们肯定输了。” 周文初应了一声：“行。” 周影又想了想，又有提议了：“爸爸，不如我们再多找两个人？” 周文初摆摆手：“先不急，你们这几个先练习着。” 他想起陈和平说的那个创建精神文化的政策，他心念微微一动。 次日一早，孩子们照样练习，周文初把大家叫到一处，给第二组的队员每人发了五块钱。 周文初在组建新团队的时候就说过，之后如果解散，会每个人发五块钱辛苦费。 李志坚小心翼翼地问：“文初叔，是要解散了吗？” 大家都看着周文初，他们训练了这半个月，都已经习惯了每天早起的生活，如果突然之间不用训练了，他们会很不适应的，而且，他们也想多赚点钱。 周影急了：“爸爸，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呢，能不能别这么快就解散？万一又有人来找我们舞狮呢？” 周文初摆摆手：“不是解散，是昨天比赛的辛苦费。那三百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回来，我手上也没多少钱，所以只能先给这么多。你们放心训练，不会解散。” 不会解散就好。 大家放下心来，更加卖力训练。 接下来几天，孩子们又接了两三场表演，为了公平起见，两个组轮流着去，分到手的钱是差不多的，孩子们心思单纯，只要有钱拿，就非常开心了。 学校的人来看过周文初的菜田后，认为没问题，李春枝和王金花就开始整地种菜，周影周清训练之外的时间，都去菜地里帮忙，平地拔草撒菜籽，这些都难不到周影。 周清长得高些，力气也大些，就帮李春枝挑水。 水渠离菜地有十几米，周清一遍一遍的挑，不厌其烦，十分能吃苦。 就连年级还小的周扬，也戴着草帽撅着屁股帮忙拔草，小脸晒得红通通的，汗水滴滴嗒嗒，但一点也不娇气，没有撒娇要抱抱。 王金花夸李春枝：“春枝，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呀？怎么这么懂事！我都想把你家阿影拐回家做儿媳妇了，太懂事了！” 李春枝笑了笑道：“我宁愿他们不用这么懂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不懂事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物质相对比较宽裕的家庭，李春枝每次看到三个孩子这么懂事，都有一种无力感，她总觉得，如果不是年前她出了事，周文初这时已经在广东打工了。 一个月两百块，就算周文初一个月只能省下一百，那半年下来，也能有几百块到家了，几百块对于他们家来说已经是巨款了，几个孩子也不用这么累这么辛苦去舞狮，还要遭受别人的刁难和白眼。 说到底，还是他们做父母的不够努力，没本事。 不过只要她把菜种出来，以后每天给学校供应蔬菜瓜果，手上一定会有闲钱的，到时候，她要带孩子们到县城去好好逛逛，让他们知道，比他们镇更漂亮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城里的学生是什么样子的，以后，也要让孩子们考到城里来！ 王梅和黄丽群经过，看到李春枝和王金花整了那么大一片地，黄丽群好奇了：“春枝，你怎么弄这么多地？打算种什么？我跟着你一起种吧！” 李春枝笑眯眯回答：“打算多种点菜。” “种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完就拿去卖。”李春枝直言，“镇上有两所学校，他们的要菜多，我们打算卖到学校。” “卖到学校？”王梅怪叫，“人家才不会要你的菜！” 第47章 我也要成为名片！ 黄丽群看了王梅一眼，继续道：“那前两天来的那两个人，是学校的人？” “嗯，是学校的。不过他们只说，如果菜长得好，符合要求，他们才会买。” 黄丽群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有好事都不带着我，李春枝，你现在是不想跟我来往了是吧？” “当然不是。”李春枝很抱歉，“我自己都不确定人家要不要，要是贸然叫你们跟着种，要是人家不要，我没钱赔给你们。” 这不是借口，李春枝是真的这么想的，不然她跟黄丽群这么好的关系，有好事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但黄丽群这些天跟王梅走得近了些，被王梅影响了，有些疑神疑鬼，还时不时会钻牛角尖，她用下巴指指王金花：“那她怎么也跟着种？” 王金花笑着接口：“总不能把地荒着，又不知道种什么，就先跟着她种了。” “丽群，我看你那边的地还是很肥的，你要不要一起种点？”李春枝问。 黄丽群想了想：“行，我也种一点。到时候要是能卖，那就卖，不能卖，也不亏。” 王梅嗤笑一声：“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以后别跟我走太近，带傻了我怎么办？！” 说着就背着锄头走远了。 黄丽群心里当然不舒服，不过她有自己的考量。 王金花多精明的一个人啊，要是学校真的不收，她怎么可能会做这些无用功？ 黄丽群把李春枝拉一边：“春枝，我就问你一句，我黄丽群有没有对不起过你？” “没有。” “那好。以后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一声，我要不要跟着做，我自己做决定，你要是再像现在这样自己悄悄摸摸的做，我就跟你绝交了！” 李春枝一口应下，并且郑重道歉，种菜这事，的确是她想得不够周到。 两亩地，要整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没半个月都做不下来，加上这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只有早上十点前和下午五点后能出去干活，这地就整得更慢了。 不过这事急不来，得慢慢来。 村里其他人知道他们要给学校送菜后，也跟着多种了点，这倒是省去了周文初一家一户去劝说种菜的麻烦了，还不用给承诺。 等到快要开学的时候，甘蔗熟了，能收了，周影砍了一条回来吃，一口咬下去，只听得咯嗒一声响，她本来就有点松动的牙齿直接掉下来，甘蔗上全是血。 周影傻眼了，她才开始松动的牙，就这么掉了？！ 周扬大呼小叫：“爸爸！阿姐牙齿掉了！爸爸！阿姐牙齿掉了！！” 周文初把换下来的牙齿扔到屋顶上，告诉周影：“好了，新的牙齿明天就会长出来了！” 周影用冷水漱口，很快牙齿就不出血了。 她掉的是当门牙，一说话就漏风：“爸，你别骗我了，没那么快长的！” 但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早早起来照镜子，果然牙齿还没长出来。 “爸爸骗人。”周影看着镜子里缺了一颗门牙的自己，嫌弃得要命，“爸爸大骗子！” 马上就要开学了，她现在说话都漏风，要是老师上课是提问，她要怎么办啊？ 糖厂厂长如约过来收甘蔗，价钱不高，但加上搬运的工钱，好歹也算是一笔收入，这对村里人来说，算是好事。周影家种得不多，半天就砍完了，周影和周清就去帮别人搬，一厘钱一条，搬了两三天，拿到了五块钱，不多，但每一分都是自己辛苦所得，周影很珍惜。 三天后，甘蔗收完了，厂长走的时候告诉大家，让大家继续种：“我们老板又开了分厂，以后需要的甘蔗会更多，你们继续种，放心，不会亏本的！” 钱是现结的，一分没少，厂长又是隔壁村的，信得过，大家都想着再多种一些，或者明年价格会更高一些呢？ 很快开学了，周影立即切换到学习状态，每天放了学就和周清跑到菜地帮李春枝淋菜，过了重阳之后，烟叶能收了，晒谷场几十块竹搭子晒的全是他们家的烟叶，一张一张的夹着，等晒干了才可以收了拿去卖。 每天早上，周影多了一件事，就是把烟叶从家里搬到晒谷场，太阳下山之前，又全部搬回来，小半个月后，烟叶也收完了，周文初把烟叶用绳子捆成一捆捆的，有些直接切成细细的烟丝。 刚好周六是圩日，周文初就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到镇上卖，打算下午卖完的话就逛逛街，再给孩子们买双鞋子就回来。 没想到竟然很好卖，不到半天就全卖光了。 有个老烟枪一下子买了五斤，他迫不及待就卷了一支塞嘴里，叨叨开了：“我都来几圩了，每次来都没看到卖的，我就想着要不要到别的镇上去买了！幸好你来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呆家里？我们村四十岁以下的人都跑广东去了！” 年轻人大量外移，农村少了大部分的劳动力，最明显的就是荒地突然多了，好在水田大家都没敢丢，老一辈的人是经历过大旱和大洪灾的，知道粮食的珍贵，如果真又闹起了天灾，再多的钱，都不如家里谷满仓来得有安全感。 周文初无悔自己的选择，留在村里，也一样有出路的，只要勤劳，也能让家人们生活得好的！ 日子过得飞快，马上就到国庆了。 这天，陈和平来了。 “政府新大楼落成，国庆那天整体搬迁进去，上面的想让你们去舞一场，喜庆喜庆。” 周影当然没问题。 “对了，另一队还在训练吧？没解散吧？”陈和平突然问。 周影点头：“我们不会解散的！” “那就好。”陈和平笑眯眯的，“我跟他们说，要让你们两队人一起去舞，好事成双嘛，上头答应了，而且报酬丰厚，小丫头，好好舞呀，以后政府活动，少不了你们舞狮助兴！” 周影很高兴：“真的吗？” “当然。” 陈和平压低声音：“我查过资料了，我们藤城的醒狮文化氛围还是很浓的，所以，我打算把我们金狮镇打造成名副其实的金狮镇！让狮舞文化成为我们金狮镇的一张惊艳的名片！” 周影眨眨眼：“什么叫名片？” “名片就是，只要别人一说起金狮镇，都会知道这是一个舞狮舞得很好的地方！” “那我知道了。” “我也要成为金狮镇的名片，让大家说起舞狮的时候，都知道周影是金狮镇舞狮舞得最好的！” 一大一小相视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了。 “对了！” 临走的时候，陈和平想起一个事：“差点忘记了，国庆之后我们镇会举行第一届正式的少年金狮争霸赛，你们准备一下，这次大赛得到了县里的支持，经费很足，奖金多多，你们一定要加油，争取拿下第一第二名！” 离国庆还有五六天，周影他们认真练习，摩拳擦掌。 很快，国庆节到了，政府大楼落成典礼，也开始了。 第48章 出事了，出大事了！ 政府大楼落成可是金狮镇的大事，金狮镇原先很穷，不止是村民穷，连镇政府也穷，穷到之前的政府办公室都是用的百年前留下来的建筑，采光不够，通风不好，大白天的也要开灯，冬天阴冷夏天闷热，就连镇上办公室，都是阁楼收拾收拾一下就将就着用的，这一用就是几十年，换了几届镇长，这次终于能换新大楼了。 新楼房是三层的新楼房，大门很大，能三四辆车子并排进出，大门进去是好几百平方的大院子，全部用水泥铺着，中间还种了三棵树，旁边还种了些花花草草，看着就很整洁大方，外墙贴了瓷砖，折射着太阳的金光，有些刺眼，但又让人很欢喜。 镇政府有钱盖新大楼了，说明镇上有钱了，村民们村村通路，村村通水泥路和自来水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醒狮队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等到陈和平说可以准备时，外头已经围了不少的群众，大家交头接耳，脸上都是欢笑。 周影也笑。 刚才她不放心，偷偷问了陈和平关于今天表演的报酬，陈和平没说具体是多少，但透露的意思是，这次表演，比他们以往任何一次报酬都要多。 比以往都要多？ 一人一百块吗？ 周影都有些飘了。 注意到空地旁边架着的不认识的机器，周影告诉小伙伴们：“等会一定要好好舞，这次钱很多的，说不好能一人分到七八十呢！还有，看到那些黑色的机器没？可能是电视台的！到时候我们上了电视，肯定有更多人来找我们舞狮！” 小伙伴们齐齐点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舞好！” 时辰到，锣鼓齐响，一头红色的狮子缓缓动了，与此同时，另外一头黄色的狮子张开了大嘴，人们仿佛能听见它的嚎叫声，两头狮子迅速靠近，点头向彼此见礼，分几个方位向观众们见礼，紧接着鼓点一变，两头狮子迅速分开表演。 一红一黄两头狮子踩着同样的节奏，迈着同样的步法欢腾跳跃，时而跳开，时而靠近，时而打架，时而亲昵，把两头狮子的十大形态表演得维妙维肖，连三岁小孩也脱口而出：“妈妈，狮子打瞌睡了！” 十五分钟的表演，全场欢呼声掌声不断，加上鞭炮声不绝，整个镇子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表演结束，陈和平交给周文初一个很大的利是，但队员们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跟大家一起，留下来看镇长和各位领导发表讲话。周影九月才上的三年级，很多都听不懂，但从大家的笑容可以看出，镇长他们说的都是好事。 中午时分回到周影家，周影把大门一关一锁，小伙伴们都围拢了过来，周影眼巴巴的看着周文初：“爸爸！快拆开呀！” 周文初拆开了利是封——拆前给每个孩子都检查过了，拆开前利是封是密封的，所以，不存在他半路偷钱的可能。 一小沓红色的钞票出现在孩子们眼前。 周影上手捏了捏，估计道：“大概是五百块。” 五百块十一个人分，每个人差不多五十块，虽说陈和平故意夸张让她以为数额很多，实际跟想像有些出入，周影有些失落，不过五十块也很多了，去年妈妈生病，他们家连十块钱都还要去借呢，现在只舞了一场就能赚五十块，真的很多了。 周清猜八百。 林木生年纪大点，拿手捏了捏，说是一千。 如果是一千，那每个人就差不多有一百块了。 “爸爸，你快数一下吧！”周影都快急死了。 周文初一张一张的数，数了二十张，一共有两千百块。 两千块！ 所有人，包括周文初，都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 周影把钱捏手里：“杨文龙，你和林木生再数一遍，我爸老了，算数不行，肯定数错了。” 几个小伙伴轮流数，一人数了两遍，最后越数越乱，因为数到十之后，大家心态都不稳了。 两千块，那每个人都差不多能分到两百块啊！ 周文初在房间里拿了一把零钱出来，开始分钱。 直到每个人手里都切切实实拿到一百八十块，大家才相信，他们真的赚了这么多钱。 李燕突然背过脸哭了。 爸爸妈妈出去打工大半年了，只寄过两次钱回来，但她交完学费就没剩多少了，她也不敢花，怕花完了，要是妹妹生病了她没有钱送她去医院，现在手里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她压在身上的石头一下子全没了。 李志坚也掉泪，他告诉周文初：“文初叔，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舞狮的！” 这天晚上，周文初杀了两只鸡，让孩子们留下来吃了晚饭才回去。 吃过饭，周影和周清要把钱交给李春枝，李春枝没要，笑眯眯道：“这些钱是你们辛辛苦苦舞狮得来的，妈妈不能拿，你们自己收着，以后到镇上念书了，可以用来买学习资料，阿影阿清，你们一定要好好念书啊，要当大学生！” “可是，大学生已经不包分配了啊，我们念了大学出来，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周影嘀咕道。 周文初生气了：“谁说大学生出来找不到工作？谁说的？！” 周影吓了一跳：“我今天听人说的，说是现在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很多，都跟村人一样，全进工厂了。” “就算人家进的也是工厂，人家也是坐办公室！而不是做流水线！”周文初生气地说，“你们两个，必须给我好好念书，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有不想念书的想法，我打断你们的腿！” 兄妹两人被吓到了，从此以后更加用功读书，就怕成绩下滑被爸爸打。 第二天早上，周影才起床，周玉娇就过来拍门：“阿影！阿清！快开门！” 周影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开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大事！” 周玉娇拉着她往外跑：“你快跟我来！真的出大事了！” 周影边跑边问：“到底出什么事了？玉娇你快说啊！” “上电视了！” 周玉娇抑制不住的激动：“阿影！我们上电视了！” 第49章 原来那就是记者呀！ 什么？上电视了？他们上电视了？ 周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用力拧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嘶嘶听，好痛！ “你说，我们昨天的表演，上电视了？是吗？”周影再三确认。 周玉娇兴奋得不行：“对对对！上电视了！我来的时候电视正在播，快走快走，晚了就看不到了！” 两人飞快往村长家跑去，到了那边，周影才发现杨文龙和林木生已经到了，两人顶着鸡窝头，满脸激动：“阿影，我们上电视了！” 周影凑到电视前，左看右看，没看到啊！ “新闻早就播完了。” 李金龙笑呵呵地说：“早间新闻都是早上七点开始的，以后你们要是想看就早点过来。” “播完了？这么快就播完了？我都没看到！我都没看到！”周影懵了，那可是她第一次上电视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上电视是什么样子的！ 李金龙说：“哦，原来你是想看你们上电视的那个新闻啊？中午会有重播的。对了，也会上报纸。等会邮递员送报纸进来，我帮你们找找看有没有登。” 一般上了电视的新闻肯定还会上报纸的，在金狮镇这个地方，电视机还是稀罕物，不是家家都买得起的，倒霉报纸，每个村都会有，李金龙就习惯把每天收到的报纸收集起来装订一下，放在接待室一角，弄了个小小阅览室，让有兴趣的村民阅读。 周影在村长家守了一早上，中午终于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了。 “哦豁，还有记者采访呢！阿影，当时她问你问题的时候害不害怕呀？”李金龙早上也没看到，这时看到了，难免打打趣。 周影有些傻眼。 她就说她们舞完狮明明已经很累了，那个大婶为什么还要来问这问那，原来她是记者啊！ 幸好自己没什么没礼貌的举动，不然就要在全县人民面前丢脸了！ 看完新闻，李金龙从身后拿出一张报纸：“喏，你们上报了！” 几人凑过去看，头碰头，抢来抢去的，差点打起来。 周文初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无奈了：“都别争了，阿影阿清，让玉娇先看。” 周文初来了，大家也都恢复了正形，一个个轮流着看，周影最后一个看。 虽然有些字不太认识，但不影响阅读，大致意思，周影还是懂的。 报纸上说，他们是狮舞少年，是传统文化的传承者，他们现在在做的，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既然这么有意义，那他们以后一定会好好舞的！ 而且他们上了电视，上了报纸，相当于是在全县出名了，以后来找他们舞狮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周影很快冷静下来，晚饭后跟周文初提议道：“爸爸，我们要不要再多组一队？” “再多组一队？”周文初诧异，“现在两队人，接到的活都不太够，要是再多一队，除非一个月能接到十几个活，不然大家都赚不到钱，白白训练。” “爸爸，我有办法让他们赚到钱，但是要等我们拿到比赛的第一第二名之后！”周影狡黠地道。 周文初笑笑。 女儿总是异想天开，不过，到时候听听看她的办法，也未尝不可。 10月5日，金狮镇第一届官方举办的‘金狮争霸赛’正式开始，来自金狮镇底下的二十六个行政村，一共三十六个参赛队伍汇聚小码头广场。 这是金狮镇政府牵头举办的赛事，县里高度重视，派了电视台的记者过来，县委那边还组了团下来观赛，男的个个腋下都夹着公文包，女的个个都背着漂亮的小挎包，嘴唇红艳艳的，穿着裙子，走起路来真好看。 周影远远看到，有些羡慕。 决定了，等拿到第一名，她就带妈妈去县镇逛街，她也要让妈妈穿漂亮的裙子，让妈妈涂漂亮的唇红，她妈妈这么漂亮，穿了裙子涂了唇红，一定比那些城里来的更漂亮！ 胡思乱想间，陈和平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来：“各队参赛队伍请按照抽签顺序到候场区准备！还有五分钟就比赛开始！请大家抓紧时间准备！” 比赛当然是高桩狮表演，这时离龙舟节都过去半年了，周影他们虽然后面没什么机会再表演高桩狮，但天天都在训练，基本功更加扎实，加上这半年来他们吃得比往常好，兄妹俩都拔高了不少。 自然，他们这一队冠军团队，也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大家都等着看他们再展风彩。 当然，也有人希望他们上次夺了冠之后沾沾自喜，止步不前，等会一上场就掉下桩。 比如雾水村，比如古斗村，不过，周影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此次表演都是各村新鲜出炉的少年醒狮队，队员从八岁至十八岁之间，没有身高体重之分，毕竟舞狮这事，跟身高体重没什么必然的联系，长得壮下盘稳是没错，但也有可能在桩上不够灵活。 周影周清这队抽到了15号，李志坚和林木生抽到了18号，两队相差不远。 五分钟后，陈和平宣布完每队比赛时长与规则，比赛正式开始。 周影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桩柱，瞪大了眼睛。 第一队上场的，是平山村的醒狮队，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金黄色的衣服，看起来十分养眼，周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衣服，突然担心自己队会吃亏，再一看其他队的队员也不是人人穿统一的服装，她放心了。 平山村的水准很一般，光是周影就看出了不止一处错误，那边的评委都是专业的，肯定能看出更多。 平山村舞完，评委们立即评分，五个评委，依次亮出了3分，4分，3分，4分，4分的分数。 每个评委满分为十分，这分一出，平山村队都低下了头。 第二个出场是雾水村。 雾水村上次踢馆失败后，队长刘宽又心术不正，总想走歪路，因此花在训练上的时间并不多，雾得一塌糊涂，评委们直接亮出了1分的低分，队员们臊得不行，舞完也不好意思留下来观战，就地解散了。 至于古斗村，倒是有些实力，不过分数也没有特别好看，看得出来，他们自己也心虚。 接下来的几队综合实力都不怎么样，倒是舞得热热闹闹的，有点节日的气氛了。 一连看了十来个队伍，水准都让人失望，有评委悄悄问陈和平：“能不能把古龙村的提前表演？县里的同志在看着呢！我看他们有些失望！” 第50章 B队的表演也很出色 陈和平看向县委观赛团那边，果然看到他们大部分都没在看比赛，而是交头接耳，连电视台的记者也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他低头看了看，道：“离古龙村的表演还有三队，不急这一时。” 评委嘴唇动了动：“可是县里来的同志……” 陈和平说：“我们办这场比赛，是丰富村民们的文化生活的，不是专门拿来表演给县里看的，所以肯定有好有差，要是哪天他们想看精彩的表演，我们完全可以请古龙村的去县里给他们单独舞一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评委还是希望陈和平能把古龙村的顺序提前一些，不过好在只隔了三队，再熬一下就好了。 接下来的三队毫无看头，完全就是来凑数的，其中有一队只勉强上了桩，一步也没走，就在桩上原地舞了两三分钟就跳下来了，不过心态倒是好，台下嘘声一片，他们自己倒是舞得高高兴兴，嘻嘻哈哈的。 他们这么高兴，看比赛的也跟着乐了，哈哈大笑，现场一片欢乐。 “请第十五号，古龙村a队上场！” 古龙村要上场了！ 评委们精神一震，终于等到了！ 县里的同志也是奔着古龙村的名号来的，这时都不聊天了，都在打听：“a队是不是冠军队？还是b队是？” 围观群众比他们更懵：“不知道啊，但是人家两个队都很厉害！” 既然两个队都厉害，那么肯定两个队都有看头咯！ 轮到周影了。 今天负责鼓乐的是镇上宣传口，陈和平的几个同事，年纪在二十五到四十五之间，敲的锣鼓十分有力激昂，正因为他们敲得激昂，之前很多队伍都是因为踩不着点，或是舞到没有气势而显得软绵绵的，用个不太恰当的形容就是，鼓乐是大象，但他们表演出来的却是蚊子。 大象和蚊子，又怎么可能配合得好看呢？ 周影和周清今天表演的是难度非常高的《醉狮独峰赏月》，一上桩就来个金狮倒挂，看得大家直接欢呼。 正式表演的时候，他们踩点又非常准，每个动作都很流畅，也很有力量，更加不失朝气，把狮子的威风与醉酒后的憨态表演得入骨三分，人们看着桩上的狮子，忘记了那是人在舞，而觉得那是真的狮子，随时都会张开大嘴吼一声震慑山林。 五分钟后，表演完毕，红色的关公狮利落一跳，从桩上跳了下来。 鼓声停。 掌声雷动。 五个评委站起来拍手掌。 “果然是冠军团队，相当有实力，你们这出节目，舞得非常精彩！”说着，这位评委直接给了九分，“这少下来的一分，留给你们下次表演！” 其余评委也亮出了9.8的分数。 目前来看，古龙村a队的分数最高，简直是碾压之前的所有队伍。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虽然很多人都看不懂门道，只看个热闹，但也看得出来，周影这一队的表演，要比之前的队伍要好上许多。 “不过后面还有一半的队伍，说不定马上就有能超越他们分数的队伍出现了！” “没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a队的表演也不是完美无缺，有人比他们舞得好，一点也不奇怪。” 周影舞完在旁边休息，听着大家的议论，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后来未免也有些浮躁了，她毕竟还小。 “文初叔，真的会有比我们更高分数的队伍出现吗？”周玉娇问出小伙伴们的心声与担忧。 周文初摇摇头：“说不好。不过胜负乃兵家常事，有时候太过执著于输赢反而会影响表演，你们要记住，不管对手有多强，或是有多不专业，比赛的时候，就应该拿出比赛的精神来，要稳住，不能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改变心情。” 几个孩子点点头，他们都很听周文初的话。 周影之后上来表演的两队中规中矩，分数也是在中数，超不过周影这队。 “下面请古龙村b队！b队请准备！” 古龙村另一队马上开始了，周影也不胡思乱想了，专心看比赛。 李志坚和林木生练高桩狮的时间短，因此没敢挑战太高难度的，就舞《灵猴攀树》，这出节目前边平山村和富荣村的表演过，但是舞出来的效果很一般，动作是完成了，阵法也没走错，但不够灵活，不像是灵猴，倒像是吃多了的大笨象。 李志坚和林木生的表演一开始比较怯，后来比较流畅，到了后面就完全放开来舞，把狮子的轻灵稳健与率性，表演得十分传神。 鼓点停，黑色的张飞狮从桩上跳下，稳稳落在地上。 “李志坚，林木生，舞得好！”周影激动大叫。 两人比训练时舞得要好很多，因此周影很激动。 李志坚与林木生满身大汗，两人紧紧盯着评委台。 评委们耳语了一番，很快亮出了分数：8分，7分，8分，7分，8分。 这个分数自然是跟周影那一队没法比，但跟之前的队伍相比，又明显要好上许多。 李志坚与林木生虽说是奔着奖金去的，但他们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他们不认为自己能拿什么好名次，只想着不要倒数第一就行，所以这个分数已经超出他们的预估了。 两人拥抱了一下，与小伙伴们汇合。 接下来的队伍也有表演得很不错的，不过周影注意到，除了他们这一队，没有第二个队伍的分数上过九分的，目前还有五队还没表演，如果这五队也没有超过他们这队，那么他们这队就是第一名。 对了，第一名多少奖金来着？ 周影这才想起这一次比赛，她竟然没有问奖金！ 不过既然是县委那边都重视的比赛，奖金肯定不止一千块！ 接下来的时间，周影每一队都只看了上桩与开头动作就开始放空自己，天马行空地想像一通，她连自己和阿哥到大城市读书、以及家里的新房子是什么样式的都想好了！ 蓝图太过美好，周影忍不住笑了出声。 周玉娇推她：“阿影，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周影轻咳了下，“怎么了？” “最后一组表演结束了，马上就要打分了！”周玉娇好紧张，“他们表演得好好啊，阿影，说不定他们能得满分！” 周影傻眼，不会吧？ 最后一组的表演，她根本就没看呀！ 第51章 第一名，花落谁家？ 最后一队是山花村队，就是比古龙村还要山的那个村子，不通路，平时来镇上都要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要翻过三座山，才能到古龙村。 在他们表演之前，谁也不知道山花村也来参赛了，而且实力这么强。 有人小声议论：“舞得这么好，我看跟古龙村a队不相上下，现在就看评委们怎么打分了！” “山花村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听说山花村喝的是山泉水，村里的姑娘个个都长得白白的很好看，而且勤劳善良，个个都很能干！看到没有，那边那几个长得白白的水水的姑娘就是她们山花村的！还是高中生！” “高中生，快十八岁了吧？等十八岁一到马上就能嫁人生孩子了！” 群众们越聊越偏，话题最后都集中在山花村的姑娘们身上，那些审视及不怀好意的眼光，把那几个姑娘吓着了，直往女人多的地方钻。 周文初眉头深皱，低喝了一声：“吵什么？还看不看比赛了？！” “切，拽什么拽，你以为你们一定能拿第一啊！人家山花村的舞得比你们好！” “就是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第一名，你们不要太想当然了！老天爷不会永远眷顾你们的！” 旁边的人一直说酸话。 周文初淡淡一笑：“不管是我们拿第一，还是山花村队拿第一，都不是老天爷的眷顾，而是我们自身的努力。” “啧！说得比唱得好听！” “我看啊，这就是为他们等下的失败先找的台阶，让他们自己没那么难看！” 周影没忍住，直接开怼：“就算他们满分，我们也还是第二名，你们村呢？你们村第几名？” 这话真是直接戳他们的心了。 他们村舞得那是啥啊，简直不忍目睹！ 评委台上，几个评委站一起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坐回座位，陈和平的声音从大喇叭传来：“好，评委们已经有结果了，请评委亮分！” 周影瞪大了眼，山花村队也瞪大了眼。 9分，9分，9分，9分，8分！ 陈和平一个个念完，直接宣布：“好！山花村队也拿到了相当好的成绩！那么，我们第一届金狮争霸赛的结果已经出来，第一名是——古龙村a队！” 等待的时候激动忐忑，等到宣布排名了，周影反而平静了，冷静了，她看着小伙伴们激动落泪的样子，浅浅地笑了。 “第二名，山花村队！” “第三名，古龙村b队！” 什么？b队得了第三名？！ 周影这下没法冷静了，尖叫一声与周清他们一起扑向林木生：“啊啊啊第三名！我们是第三名！！！” 旁边人不解地嘀咕：“第一名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激动，第三名反而又跳又叫的，真是奇怪，难道你们不懂规则，以为第三名的奖金最多？” 周玉娇泼辣地回呛：“你懂个屁！” 古龙村两个队参赛，两个队都拿了奖，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知道b队是才训练没多久的新队后，大家都惊呆了，记者立即把周文初拉去一边采访，问他是怎么给孩子们训练的，记者用词有些不客气：“我问一下，你们的队员，是不是没有上学？” 如果要上学，一天只练两三个小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表演得这么好？ 周文初微微一笑：“不，他们都在上学，而且成绩都很不错，舞狮是强身健体，还可以锻炼意志，孩子们自己也很热爱，热爱是最好的老师，我平时要下地干活，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自己练。” “听说a队是你自己的孩子？那么我帮大家问一句，你为什么一开始只训练你自己的孩子，而不训练其他人？”记者又丢出一个问题。 周文初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在不确定是否能赚钱的情况下，你愿意把你家孩子带来给我训练吗？” 记者尴尬了。 陈和平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过来打圆场，说了周文初当初腿断，周影周清代父上场的事，记者听完，立即向周文初道歉。 另外一边，周影他们则被另一位记者带去拍照，拍了一拨又一拨人，周影的脸都快笑僵了才终于结束。 等县委颁奖完毕，陈和平将前五名全部请进了镇府大楼的三楼大厅：“你们在这等一下，我们再拍几张照片，拍完就可以领奖回家了。等会你们不用刻意笑，就平时的样子就行。” 周影问：“陈叔叔，这些照片能给我们一张吗？我们今天舞狮的样子也会放到电视上吗？” 陈和平抽空回她一句：“会！能！”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周影便跟山花队的聊了起来。 对方跟她和周清一样，是一对兄妹，不过他们十一岁，比周影大了两岁，体量也比周影兄妹俩高出一个头，那对兄妹也很好相处，聊了几句就聊到一起去了，周影还跟那位叫梁田的妹妹约定好，等有机会，他们再比一场。 陈和平很快回来了，镇长与宣传部的几个主任也来了，拍了照，领导们挨个勉励了一番，总算结束了。 外头太阳很猛，政府大楼装了风扇，周影坐在椅子上，不想走了。 “咕咕~~” 周影捂着肚子，无奈了，她是不想走，可是肚子好饿呀！ 看着女儿可可爱爱的样子，周文初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去梁老板那边吃饭，今天我们大家都吃一顿好的！” 能吃一顿好的当然是好事，可是—— 周影说：“梁树那里的菜好贵的！爸爸我们不要去梁树那里吃吧，我们买菜回家，我们自己杀鸡吃，大家所有人都可以吃到！” 周文初却不由分说，让孩子们都跟上。 周影一路嘀咕，周玉娇他们也几次表示不去茶楼了，那里太贵了，上次她和爸爸去问过，一笼小包子都要两块钱！ 两块钱，她都可以买三碗瘦肉粉了！ 很快抵达梁树的茶楼，周影原本没什么精神，看到门口的人就激动了：“妈妈！扬扬！你们怎么来了？！” 其他小伙伴也激动到不行。 李志坚的弟弟和妹妹来了，李燕的弟弟妹妹也来了，杨文龙的爷爷，林木生的妹妹，还有阿金的爷爷周立巡他们，醒狮队所有小伙伴的家人都来了！ 周影问：“爸爸，我们要一起在这吃饭吗？” “是啊。” “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要花很多钱吧？” “对。” “要不，我们回家杀猪吧，这里太贵了！” “没关系，这一餐饭，镇府出钱，你们就放开来吃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52章 这么多奖金？！发达咯！ 吃饱喝足，回家已是下午，大家聚在周文初家分钱。 参赛之前就说好了，不管是哪个队得了名次，所有奖金都平均分配。 周文初把李金龙叫了过来。 李金龙拿出了两个信封里的钱，当场数了十几遍，周影他们的第一名的奖金是三千块，第三名的奖金要少一点，但也有两千块。 加起来就五千块了！ 五千块，都能盖一间新平房了！ 李金龙手有点抖：“这，这么多钱啊？” 周文初把钱接过来，直接分配，两队队员加上周文初一共十一人，每人到手454元，之后从每个人手里拿了四块钱，又接着租道具。 李金龙拿着手上的几十块钱，又看看其他人手里的几百块钱，顿时心情就不美丽了。 他要是再年轻个三四十年，这五千块里就能有他的份了！ 嘤，好想哭！ “志坚，小燕，木生，阿水，阿土，你们家里没大人，钱放家里不安全，要不，你们先把钱放我这里，或者放村长那里，等到8号银行上班之后，你们几个再请半天假，我带你们去镇上把钱存起来。” “文初叔，我放你这。”李燕马上说。 李燕爷爷奶奶是吸血鬼，平时不帮她不说，还时不时过来摘她的菜，或者偷她的鸡蛋，如果把钱放家里，爷爷奶奶一定会过来把钱抢走的。四百多块，那是她和妹妹下个学期的学费，就是周文初不说，她也会请求周文初帮她先保管的。 周文初给几个孩子写了收款条，让李金龙和周立巡签名，末了让大家口风紧点：“要是别人问，你们就说几百块，分到手就几十块。我是无所谓，志坚家和小燕家不行，要是让他们爷爷奶奶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就白训练了。” 李金龙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往外说，杨文龙爷爷也不是什么嘴碎之人，周立巡更不会往外说了，但饶是如此，第二天一早，李志坚家和李燕家还是被翻了个底朝天。 在李燕家找不到钱，李燕爷爷奶奶直接杀到周文初家，骂骂咧咧的，用词非常难听，周文初也没惯着，直接拿扁担赶人，两人和李志坚的爷爷折腾了两三天，周文初都没理，等到8号天一亮，他就带几个孩子出去把钱给存了。 几个孩子信任他，干脆把存折放在周文初那里，需要用钱的时候，就在周文初那里先记数，等到孩子们的父母过年回来时再去把存折里的取出来。 李爷爷他们毫无办法，闹腾了一段时间，知道周文初不是好惹的之后，也无可奈何，渐渐地就不来了，只是想法设法地骂李燕她们。 李燕手里有了钱，腰板也直了，根本不怕，被骂就回呛，如果他们要动手，她就带着弟弟妹妹跑去村公所告状，李爷爷李奶奶讨不到半点好处，还隔三岔五的被李金龙叫去谈话，久而久之，也不理李燕了。 李志坚那边也差不多同样的情况，闹了一段时间都拿不到钱后，就彻底不管他了。 孩子们终于可以安心学习安心训练了。 中秋过后，李春枝最先种的那一批菜可以采摘了，周文初先拿了一筐去学校，第二天天还没亮，学校采购部的那几个工作人员就来了。 “这菜长得真好。” 采购部李主任本来半信半疑，来到现场看了菜地，也露出了笑容：“文初啊，你果然没夸张，菜长得水灵灵的，看着就很有营养，对了，确定农药已经过了吧？” “一个月前喷的，肯定过了。”李春枝笑眯眯答话，“这几拢，我们这几天自己都在吃，没事的。” 李主任折了一根青菜放嘴里嚼了嚼，点头：“确实清甜，又脆又嫩，行了，开始干活吧，今天把这几拢全收了！” 菜长得好，产量却不是很高，一拢也就四五十斤，四拢菜地，勉强有两百斤，加上王金花那边的，刚好凑了三百斤，刚好一天的量。 李主任现场结账：“明天开始，你们就把菜直接送我们饭堂，我们会有人验收的，到时候你们就拿验收单找我结账，一天一结或是一周一结都可以，最好呢是一个月一结。” 李春枝笑眯眯的：“一个月一结当然不麻烦，不过我妈病了天天要吃药，就等着这卖菜钱买药呢。” 李主任也干脆：“行，那就一天一结。” 学校的人离开时天已经大亮，王梅看着周家那四拢光秃秃的菜地，晃悠过去：“春枝啊，刚才那是学校的人？！” 李春枝把钱揣兜里，笑着点头：“是。” 还真是学校的！ 王梅不高兴了：“你不是说人家不一定收吗？怎么你们一卖，人家就立即来收了？春枝，你们是不是事先已给跟学校签了合同呀？怕我们也种菜，抢了你的生意，你才故意说人家不收？” 正好黄丽群和另外几个妇女有说有笑走过来，听到王梅的话，黄丽群笑了：“春枝是说过学校不一定会收，菜长得不好，肯定不收，长得好，那肯定会收的，你看看春枝种的菜多好，学校的去哪里能收到这么好这么多的菜？” “文初也去看过我的菜地了，说我的菜也挺好，过几天能收了，就直接收了送去。”黄丽群横了王梅一眼，“春枝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听着的，我问你种不种，你怕种了人家不收就不种，现在人家来收了，你又想怪谁？” 王金花接口：“也不怪王梅，我家菜地要不是跟春枝挨着，我也不敢贸然种呢，辛苦一场卖不出去，确实很伤人的。行了，现在大家都看见了，长得好的菜，学校就一定会收，你们谁家有吃不完的菜的，明天一早就送到这来，文初统一送学校去，只不过比你挑去市场卖要便宜一点点，如果觉得我们占了便宜的，那就自己挑到镇上卖，我们不勉强。” 黄丽群嗤了一声：“挑到镇上要天没亮就出发，要是没卖完中午还得在那吃一碗粉，八毛钱一碗粉，都三四斤菜了，得不偿失啊。我呢，宁愿少赚那一碗粉的钱，在家舒舒服服的睡觉！” “傻子才会自己挑去卖！” 一群哄笑声中，王梅跺了跺脚，扭头就走。 过了一会，有人看到她在翻她屋边的地，听说，是要种菜。 黄丽群知道后，特意带着人过去笑了一顿。 第53章 书店的熊孩子 连续给一中送了半个月的菜，质量都受到了肯定，村里人见周文初每日都拉一两百斤菜出去，没一会就回来，知道种菜能挣钱了，大家都把之前闲出来的空地收拾起来种上菜，到了入冬的时候，全村的蔬菜每日收上来都能有四五百斤了。 每日四五百斤，一中一个食堂吃不了这么多。 这天周文初只收了两百斤，剩余的说什么也不收了，这让村人们很愤怒：“凭什么你收王梅的不收我的？你是不是看她漂亮看她是寡妇好占便宜？！” 出口就污蔑人的，是李志坚的奶奶黄英，她因为得不到李志坚舞狮的那几百块就把周文初恨上了，但她不敢惹周文初，也不敢惹李春枝，每次见到周家三兄妹就瞪，指桑骂槐，但也不敢骂得太过，她怕周文初和李春枝拿菜刀上门破她。 现在正好有机会，她旧恨新仇，干脆一起算了：“周文初！你自身不正！你心中有鬼！你就是跟王梅有染！”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王梅会变成今天这么泼辣难缠，就是怕自己太过良善被人欺负，所以常常都是自己先尖酸刻薄，自己先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久而久之，大家知道她不好惹，就不敢来惹她了，现在黄英竟然敢污蔑她？ 王梅气得上去就是一巴掌。 王梅才三十来岁，力气大，这一巴掌过去就把黄英掼得倒地，之后骑在黄英身上左右开弓，把黄英的脸都给打肿了，打到嘴都出血了。 黄英六十几岁，平时身体很好，一百斤的谷子挑着还能小跑那种，现在却被王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还是王金花怕出人命，招呼着大家把王梅拉开。 “黄英你给我听着！你们大家也给我听着！如果让我知道谁嘴碎背后说我坏话毁我名声，我就杀谁全家！”王梅呸了一声，把自己那两篮菜挑起来，“老娘不卖了！呸！什么玩意！” 李春枝奔过去：“什么不卖，你钱都收了说不卖，占我家便宜啊？！菜拿来！” 李春枝把菜都叠放在自己的大萝筐里，这才把空篮子还给王梅：“你家的菜种得比别人好，明天早点来，我们还收你的。” 王梅抢过菜篮一句话不说，走出一段路，她听到李春枝的声音：“黄英，王梅刚刚打过你了我就不打了，我跟她同样的意思，谁要是在背后嘴碎，我杀谁全家。” 王梅嗤笑一声。 这李春枝连说起狠话都这么温温柔柔，装得不辛苦吗？切！ 今天周六，周影和周清到镇上买书，就跟周文初一起去，约好中午在梁树店门口等。 这段时间两人没怎么舞狮，加上又是秋收，一般人家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办喜事，店铺开业也不会选在农忙天，倒是重阳之后跟别的村比试了几场，把名声扬了出去，现在镇上的人，大部分都认识兄妹两个。 就连书店老板看到他们，都教育自家孩子：“看到没有？这就是舞狮得第一名的周影和周清！人家考试也是第一名第二名！第一第二名我就不想了，你什么时候考到前五名，我就奖励你一辆单车！” 那孩子大概十二岁，此时拿幽怨的眼神看着兄妹俩，周影周清有些不好意思，匆匆挑了两本书就要付账，那老板越看他们就越喜欢，叹着气，收了他们一半的钱。 周影更不好意思了：“老板，这书——” “就当是我送你们的吧，以后你们考上大学了，我也能神神气气地跟别人说，你们两个能考上大学，当中也有我的功劳！” 周清耿直，这时看了那男孩子一眼，说：“老板，我觉得你儿子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真的？你觉得他还有救？”老板激动了，把儿子拖过来，“你再仔细看看！” 周清还没说话，老板儿子就吓得直摆手：“我没救了！不用救我了！真的！我就不是读书的料！你不是说等我长大了就把这书店传给我吗？别等我长大了！我现在就能继承！真的！我算数特别好！一定不会收错钱的！” 老板操起门边的扫把边追边打，老板儿子一边叫一边乱窜，鸡飞狗跳的。 周影和周清赶紧跑出来，一头的冷汗。 这家大人打孩子打得……有点狠啊！ 去药店帮奶奶买了药，还不到十点，到梁树门口看了一眼，没看到周文初，兄妹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一中那边找父亲。 离开饭店跟两个中年男人擦肩而过时，周影耳尖地听到其中一个好像在说买不到青菜，她立即扯了扯周清：“哥，他们好像要买青菜！” 周清没听到，这时有些懵：“是吗？你有没有听错？” “是不是听错，上去问下就知道了。” 周影说着就跟着那两个中年男人进了饭店。 饭店的人知道兄妹俩跟老板认识，看到他们还打了声招呼：“阿影阿清，我们忙着，水自己倒来喝啊！” “知道了小兰姐！” 周影跟着那两个中年人上了二楼，在两人进房间时出声：“两位老板，请问你们是想买青菜吗？” 两个中年男人有些不悦：“你这小孩子怎么偷听别人讲话？懂不懂礼貌？”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 周清赶上来飞快解释：“就刚才在门口我们出来，你们进来时，我们刚好听到了。又刚好，我们村家家户户都种了青菜瓜果，对了，一中食堂都是跟我们买的菜。” 两个中年男人对看一眼，其中一个说：“我们确实要买蔬菜瓜果，我们要的量也很多，你们村一天能出多少菜？” 周清点头：“我听我爸说我们村一天能收上来五六百斤。” 五六百斤…… 两个男人又对视一眼，说：“你们是什么村？快带我们去你们村看看！我们开了车来！” “我们跟爸爸约好中午在这碰面的，他等会就来了。” “行，那我们下去等！” 到了底下，两个中年男人立即点了菜，等了一会，周文初来了。 “爸爸！” 周影高兴扬手：“爸爸快进来！这两位老板要买菜！”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见周文初，高兴了—— 第54章 冬至来了 “原来是你啊，老同学！我啊，竹秀村的罗四光！初中我们同一个班的！”罗四光说完就给周文初一个拥抱。 周文初也认出罗四光来了：“原来是罗老板啊！” “别喊我老板，大家都是同学，都是同学哈哈哈哈……” 双方客套一番，罗四光指着周影周清说：“老同学，你这两个孩子胆子够大啊，就听到我说了一句青菜难买，就敢追进来问我是不是要买青菜，我看啊，等他们长大了，一定大有出息！” 周文初这才知道这其中缘由，笑了：“现在说出息还是早了，但胆子确实大的。” 梁树从楼上下来，刚好听到周文初这话，立即接过话头：“他们要是胆子不大，又怎么能两次拿下金狮争霸赛的第一名？！” 周文初有些不好意思，周影周清倒是坦坦荡荡。 “哟，原来第一名是文初你的孩子啊！我真是今天才知道！”罗四光抓抓头，“我中秋才回来的，就知道你们村的醒狮队夺了两次第一名，没想到冠军是你的孩子！了不得！了不得！” 梁树又说：“舞狮舞得好，学习一点也没拉下，次次考试都是第一第二名，又聪明又有胆子，文初，你这对双胞胎以后了不得，肯定大有作为！你啊，就多赚钱好好培养吧！” 周文初清咳一声，问罗四光：“对了，你们要买青菜？大概要多少？是长期要还是短期要？” 罗四光点头：“我们是县三中采购部的，听说你在给一中供菜？” 三中在金狮镇跟县城之间，离金狮镇大概十五公里的样子，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学生也有差不多两千人，光是青菜，一天就得吃两三百斤，但现在已经入了冬，村里种菜的不仅菜式单一，而且长得不好，毕竟不是专门种菜卖的，现在天气冷了，大家都宁愿在家烤火，都不想为了那几毛钱一斤的青菜下田受冻。 因此三中这一周没买到什么菜，吃的华豆，黄豆，萝卜干等，这些东西吃一两天还行，连着吃一星期，学生怨声载道，家长也找上门了，说连青菜都不给孩子们吃，说学校贪钱。 罗四光叹气：“我是新来的，这菜呢也是我来之后就越来越接不上了，所以啊，我天天挨骂。老同学，你那如果真能每天收上来几百斤菜，你每天分我两百斤，青菜也好瓜果也好，只要不是烂菜，我都要！” 周文初道：“我们村确实批量种植蔬菜，一天也能出四五百斤，不过你们学校太远了，我收完菜再送过去，一来一去，一天时间就过去了。我连辛苦钱都赚不到。” 罗四光与同事吴水生商量了一下，道：“这样，这个学期还有小半个学期，这小半个学期呢，我们就自己来村里拉，至于下学期怎么样，我们再商量一个大家都方便的方案，你觉得怎么样？” 周文初一口应了下来。 罗四光跟着回了古龙村，走的时候带了差不多一百斤的菜走，给的价格，也比一中要略高一些。 多了三中这个客户，村里的菜基本上都能卖出去了，周文初松了口气，李金龙也不冒冷汗了，知道这个客户是周影发现的后，还特地表扬了她一番。 周影很高兴。 除了舞狮之外，她还能帮家里拉生意，真好！ 冬至那天，难得的出了大太阳，气温也回升了。 把刘美兰搬到天井晒大阳，一家人聚在一起包粽子。 天井每天都打扫，鸡舍也是隔两三天就打扫一遍，因此家里虽然养着鸡鸭，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刘美兰自从瘫痪后就不太愿意到外头来，一来她生来要强，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惨样，二来不能参与到儿孙们的活动中，她心里难过。 然而今天，她看着儿孙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听到大孙女说又打败了哪个村的狮子队，听到小孙子在那没腔没调地唱着不知从哪学来的儿歌，刘美兰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抱一抱小孙子。 正这么想着，小孙子就跑了过来：“奶奶，快张嘴。” 刘美兰张开嘴，舌头立即甜甜滋滋的，她咬了咬，是白糖和芝麻！ “好吃吗？”小孙子歪头问，“奶奶，甜吗？” 刘美兰努力点头，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才挤出一个字：“甜。” 周扬高高兴兴的，去拿了个小碗来，问李春枝给了几勺，一点点喂给刘美兰吃。 “扬扬，出来玩沙沙啦！” 听到小伙伴的召唤，周扬把小碗一放，大声叫：“爸爸妈妈奶奶，我跟四哥去玩啦！” 四岁的周扬长得圆圆胖胖的，皮肤又白，穿着黑白相间的小外套，整个一糯米团子似的，特别可爱，刘美兰目送小孙子走出家门，欣慰地笑了。 即使她病了，瘫在床上走不动了，连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他们的这个家也越过越红火，她真的心满意足了。 煮粽子很耗时间和柴火，要慢慢熬，要煮几个小时才能完全熟透，李春枝把粽子放大锅里煮着，就先去做饭。 周文初挑了一只肥鸡来杀，等煮粽子的水烧开，就打了一盘出来把鸡往开水里烫一遍，拿出来拔毛。 周清去帮忙拔毛，周影出去找周扬。 还没到晒谷场，就听到了周扬的哭声，她赶紧跑过去，原来周扬爬到了树上，但是下不来，底下一个人都没有！ 她赶紧爬上去把弟弟救下来，周扬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伏在周影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一边哭一边告状：“周海，周海抱我上去，要摔死我呜呜呜……阿姐，扬扬不要摔死！不要摔死！” 她还奇怪周扬那么小怎么能爬上去，原来是周海干的！ 周影气极，也等不及告诉父母了，从路上拿了块砖头就去拍王梅的门：“周海你出来！” 周海干了坏事，刚被王梅揍了一顿，这会听到周影的声音，更加不敢出来，他跑到房间装死。 周影气得不行，拿脚踹门。 王梅这才开门，拎着周海往外一推：“喏，要打要杀，你看着办，这儿子我不要了！” 第55章 小老虎发威了 周海眼睁睁看着家门啪一声关上，他手缩得及时，不然手指可能就被夹断了。 他不明白，从前无理也要争三分的妈妈，为什么突然不站在他这边了，更不出来替他骂人，说他干得好，叮嘱他不要太善良不然会被欺负了。妈妈把他推了出来，就因为他把周扬抱到了树上。 周影杀气腾腾，周海想要解释，还没张嘴，周影的拳头就到了。 这一年里她身体越来越结实，力气也越练越大，虽然她没周海那么大个，但这一拳过去，也够周海疼的了。 他怀疑自己的鼻梁骨都断了。 周海疼得嚎啕大哭：“是周扬自己想要爬上去的，我看他爬不上去就帮他的！你做什么打我？你为什么打我？！” 周影又是一拳：“你抱他上去，不把他抱下来，任他一个人在树上哭！你说我为什么打你！” “我，我以为其他人会把他抱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周影，你要再打我，我就还手了！” 周影冲过去拳打脚踢：“来啊还手啊！我就怕你不还手！你要还手，我直接打死你！” 周海还了一巴掌，周影发了狠，揍得更用劲了，直到打到没力气了，她警告周海：“你再欺负我弟弟，我打掉你的牙！” 周扬眼泪汪汪，学着周影挥拳头：“欺负我，打掉你的牙！” 看着周影姐弟的背影，本来很想哭的，回头一看紧闭的家门，他把哭声吞了下去，默默拍门：“妈，开门。” 王梅开门，帮儿子处理伤口。 王梅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签清理他脸上的伤，周海痛得嘶了一声，王梅一顿，问：“痛吗？” 周海这才哭了出来：“痛，特别痛。” “我告诉过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你为什么不听？”王梅说，“你今天欺负了周扬，要是以后周文初不收我们家的菜怎么办？下学期，你就跟你舅舅去放牛吧，别上学了。” “不行！” “我以后不打架了！要是谁欺负周扬我就揍谁！而且，而且文初叔才不会那么小气，他说了只要菜长得好就一定会收，不会因为我欺负了扬扬一下就不收我们家的菜的。”周海哭着说。 王梅用力压了一下，周海又嘶了一声。 知道妈妈生气了，周海没敢吭声。 “以后不许打架。” “妈妈不是怕卖不出菜才不帮你出头，而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王梅也没说太多，迅速替儿子处理好伤口，“行了，晚上睡觉不要乱抓……身上还有哪里疼？” 周海摇摇头。 周影下手又狠又准，就打他的脸和手，别的一点都没挨着。 等儿子回房间写作业了，王梅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村子跟之前不一样了，但村里那些懒汉、光棍看她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周影带弟弟回家，路上都在教育他，让他被欺负就喊救命，教他怎么还手。 周扬哭得还有鼻涕泡，路上跟着周影一路学着拳脚功夫，到家的时候一点也不难过了，他哒哒哒地跑进去，吱吱喳喳地告诉刘美兰他刚才跟谁玩了，见到什么了：“奶奶，等扬扬长大了，扬扬带你去玩！” 刘美兰睁开浑浊的眼，点了点头。 一家人洗洗剁剁，没一会就能吃饭了，这时，村长带着一瓶酒来了，喜气洋洋的，一看就是有喜事了。 李春枝立即添了碗筷，替他打了碗汤：“红菌炖鸡汤，很补的，你多喝两碗。” 红菌可是稀罕物，只会长在特定的山上，一到季节，离菌山近的就日夜蹲守，一长出来就立即挖了，离得远的，根本就没有采摘的机会。 李金龙端起来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一个劲点头：“好喝，真好喝！这味道真是绝了！” 李春枝笑眯眯的：“那等会你打一碗回去给金花和阿弟。” 周影赶紧问：“村长叔，是不是有人找我们舞狮了？” “对。不过不是别人，是我。”李金龙笑眯眯的，“富龙的新房子已经修好了，一周后新居入伙，你们两队一起舞，别人给你们多少钱，我们也一个价！” 周文初前几天就看到李富龙那新房子里进家具了，料想入伙也就这几天，闻言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就别算钱了，去年要不是阿龙帮我，我这家就散了，他对我有恩，我没什么能报答他的，他新居入伙，能让我去舞狮尽一下心意已经是看得起我了，怎么能要钱？” “那不行。”李金龙说，“你不收阿龙的钱，过几天阿海的你收不收？四叔的你收不收？黎家的呢你也不收？” “你不收，舞狮的几个孩子就白辛苦了。就按我说的，别人什么价，我们就什么价。” 周文初沉默，周影说：“村长叔，那我们收别人一百，收你们八十，你看怎么样？” 李金龙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还是阿影够灵活，阿清，好好向妹妹学习啊！” 周影害羞地笑了。 李富龙出去差不多一年，回来的时候小车换成了黑色的，连他老板也跟着回来了，听说开的是一辆什么马，周影不懂，但跟着大家去看了，确实是很漂亮的一辆车，而且那个老板，长得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很有福气，跟着李富龙回来的那几个说普通话的北方人，听说也是李富龙那个厂的管理人员。 李富龙为人豪爽，加上又有老板和同事给面子驱车几百公里上来给他庆贺，他这入伙酒摆得相当大，除了李家的亲戚朋友，村里的人，他全部都请过去吃席。 昨天晚上周影他们商量过后，决定今天舞高桩狮，两队醒狮队在桩上竞技，这也算是两队的第一次正式对抗，两队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舞得十分精彩，把整个村都弄得热闹非凡。 老板和那几个北方的同事都是第一次看正宗的南狮表演，全程目瞪口呆，舞完了还意犹未尽，让周影他们再舞一场，最后他们几个干脆自己上，但几人许久没有正式运动过，舞起来笨手笨脚的，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中午，李富龙忙完了，亲自来周家送舞狮的钱，等他走了，周文初才拆开红包。 这数目不对啊！ 第56章 菜地被毁 周影洗完碗进来，看到爸爸拿着利是呆呆的，她赶紧问：“爸爸，怎么了？” “数目不对。” 周影急了：“没给够？不可能吧，龙老板那么有钱，怎么会少我们的钱？爸爸你有没有数错啊？” 夺过钱数了一遍，周影呆了：“这，这……怎么这么多？不是说八十块一场吗？怎么给了五百块这么多？” “可能拿错了，我去还给他。” 周文初拿着利是去李富龙家，却发现门口一辆车都没了，一问才知道他们几分钟前出发下广东了。 李金龙从屋里出来，看到他手上的利是，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来意，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数目没错，其中有五百块是他老板给的，你收着就是。”李富龙笑眯眯的，“富龙也喜欢舞狮，昨天他要不是要亲自招呼客人，他都要亲自来舞一舞了。” “他怕给多了你会觉得他看不起你，说到底，这钱呢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醒狮队的，这租狮子要钱，买服装要钱，对了，我听说你还想给孩子们一个月发十块钱的工资？”李金龙问。 周文初点头：“是有这个打算，孩子们训练太辛苦。” “一个人十块，十个人就一百块，这要是一整个月都没接到活，你这一百块钱，就是白出啊？你想清楚了？” 周文初点燃一支烟，摇头：“还没。要等他们的家长回来具体再聊聊。” “那这钱你更得收了。” 李金龙帮他把利是塞回口袋：“三中要的菜越来越多了，我们要不要干脆把四中也谈下来？” 周文初道：“我找过他们的采购主任，人家不见。” “不过，我还是打算多种一些。”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周影过来找，周文初才回去。 原来是周文初的小舅病了，表哥刘通来借钱，周文初二话不说，把挪出来的钱全部借了出去，还跟着刘通回去搭把手，到半夜才回来。 刘美兰担忧自己弟弟，一直没敢睡，听到声响，立即啊啊叫，周文初立即过去：“小舅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一跤，伤到腿了，在医院接了骨，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刘美兰眼泪一直流，眼巴巴地看着周文初，怕他骗自己。 “是真的没事，我把家里能拿出来的钱都送过去了，如果需要手术，我还去借，妈你不用担心。” 周文初安抚了好一阵，老太太这才愿意睡觉。 回到房间，发现李春枝还没睡，周文初压低了声音：“明天一早再说，妈还没睡着。” 李春枝一听，就知道小舅的伤没这么简单。 夫妻两人满怀心事睡下，勉强睡到五点就起来了，简单收拾一下，夫妻两人就挑着箩筐出了家门，向菜地走去。 离家里远一些了，李春枝才问：“小舅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乐观。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醒。”被车撞的，直接翻进了沟里，过了三四个小时才被人发现，发现的时候人都昏迷了。 “医生说，就看今天了，如果今天醒不了……” 话题太过沉重，夫妻两人一路沉默，很快就到菜地，夫妻两人把箩筐放路边，正要下田，李春枝余光往地里一瞥，以为自己在做梦，吓得惊叫：“菜呢？！我们的菜呢？！” 周文初扭头，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菜地，浑身手脚冰凉。 菜地，被人毁了，那些菜全都不能要了！ 王金花和李金龙听到李春枝的惊叫声，赶紧跑过来，看到菜地的惨样，也浑身发冷。 他们两家的菜地，已经没有一棵好菜！ 不远处，传来王梅的骂声和哭声：“谁拔了我的菜？！谁拔了我的菜？！狗扒灰！死扑街！拔我菜的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另一边，是黄丽群的叫骂声，再远一点，是别的村民的骂声。 很快，大家都聚到了周文初身边，气愤得不行，看到周文初的两亩菜地全都遭了殃，大家也不知道是该先同情大家，还是先诅咒那该死的偷菜贼。 周文初和李金龙走了一圈，确定村里除了太远的菜地没遭毒手之外，其余的菜地，都遭了殃，家家户户都受到了损失。 “这事怎么办？”王梅跺脚，“我就靠这半亩菜过活了！该死的偷菜贼！我咒他断子绝孙！” 周文初看向李金龙：“报警吧，只怕对方不是偷菜，而是故意搞破坏，我们要是不报警，对方以为我们好欺负。”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去派出所报案，很快全镇都知道古龙村被人故意破坏菜地的事了，而随后民警跟着回古龙村调查案件的事，也传遍了全镇。 民警经过勘察，认定这是对方故意搞破坏，就问大家有没有得罪谁，大家想了想，都没有头绪。 “这案件性质很恶劣，我们会继续调查跟进，你们自己平时也多注意一下到村的生人，啊对了——” “不好了！我鱼塘的鱼全翻肚了！” 菜地全被破坏，连村里的几口鱼塘里的鱼也全部翻了白，一看就是被人投了毒。 全村人手脚冰冷，王梅喃喃地：“那，那水井……我早上，早上用了水井的水煮粥——阿海！阿海！” 跌跌跌撞撞往家跑，其他人也害怕了，回家的回家，跑去学校的跑去学校，就怕那些歹人在水里下毒。 两个民警也吓得够呛。 幸好村里的人都没事。 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民警赶紧请示上级，中午时，县里就来了人，把村里的水源全部检查了一遍，确认水里无毒之后，大家才敢做饭吃。 周影周清早上带粥到学校，直到下午放学回来才知道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被吓着了，知道周文初在村公所，她赶紧跑过去。 村公所气氛凝重，两个民警挨个问村民，让他们回忆有没有跟谁结仇，大家有问必答，末了都问一句，什么时候能破案，如果破案了，能不能找那个贼要赔偿。 民警没有正面回答，做完笔录之后，其中年长一点的民警说：“我们初步判断，嫌疑人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毁了你们的菜地，让你们没菜可卖——” “我知道是谁干的！” 第57章 收拾残局 出声的人是王梅，大家听到她这么说，立即将她围起来：“你怎么现在才说？！你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村的菜地全毁了！你怎么这么自私！” 王梅被推得差点摔倒，周文初和李春枝赶紧把人扶起来人，民警随即把人疏散开来，问王梅是怎么回事。 “前天黎家来了两个亲戚，那两个亲戚是古斗村的，他们到的第一天，我看到他们在村里转来转去，只是觉得他们是黎家的亲戚，我就没放心上。我们村这段时间都没来过外人，就他们两个来了！他们肯定就是破坏菜地的人！” 王梅这么说，黎家的人就不干了，黎世海差点扑过来打王梅：“王梅！我撕烂你的嘴！你不要胡说八道！你不要空口白牙就污蔑我们家！” “那我们村没有来外人，不是他们做的难道是我们村自己人做吗？！”王梅冲他道，“是不是污蔑，你叫他们出来，让民警同志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不可能！他们是我们家的亲戚，是来帮我家忙的！你要是没有证据就不要再乱说话，小心我晚上烧你房子！” 民警大喝：“胡闹什么！我们还在这呢烧什么房子？你要烧谁房子？我再威胁一句试试，我现在就把你拷去派出所！” “那她不胡说八道，我就不烧她房！” “行了，你们家在哪？我去问几句。” 黎世海当然不愿意啊，正闹腾着，他孙子跑过来了：“爷爷，大表叔和二表叔说要回家，他们说不帮我们修坟啦！” “不帮了？不是说好了修好再走吗？！”黎世海都懵了。 王梅大叫：“肯定是心里有鬼，要跑！大家快堵住村口！” 村民们分成几拨，民警和黎世海直奔黎家，另外几拨人分别堵住村口，村后山等几个进出古龙村的路，不一会，古斗村那两个人被逮住了，根本不用审，一看到民警，两人就立即交待了：“菜是我们拔的！但我们不是幕后主使！” 说着交待了一个名字：李三水。 “李三水？” 周文初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一圈，想起来了：“是那个摊贩！之前给一中供应青菜的！” 村民们反应过来了：“一定是他看我们的菜种得好，学校不找他买菜了，他就报复我们！真是太可恶了！” 有脾气暴的忍不住，趁民警不注意，朝古斗村那两个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等到民警将人解救出来，两人都一头一脸的血了，呜呜的哭着求饶，说是那摊贩说了，古龙村的菜地被毁了，一中收不到菜，以后肯定不会再信古龙村，然后他们古斗村再立即种菜，等到开学，刚好可以供应上。 两人什么都招了：“他说，他到村里收，按市场价买我们的菜。还给了我们五十块钱。” “就为了五十块钱，毁了人家一个村的生计，你们两个真是可恶！立即跟我们到派出所去！” 手铐拷上，带上警用三轮车，车子开动之前，村民们又把他们拖起来打了一顿，这才让民警将人带走。 “现在怎么办？”王梅崩溃地哭，“菜地一根能卖的菜都没有了，我家阿海下学期的学费怎么办？怎么办？！” “古斗村的人怎么这么阴毒？！太阴毒了！全村都不是好东西！” 从古斗村嫁过来的听了不太高兴，嘀咕道：“哪个村都有二流懒汉，不能因为一两个败类就否认了全村的人，我们村还是有很多好人的，我们——” “好什么好人？你们古斗村的村长就不是好人！上次跟我们村比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输了要给我们村三百块，你们村长签了字还交了法院的，结果还不是赖账！” “有什么样的村长就有什么样的村民！民风那么差，其他人能好到哪里去？！” “对对对！你们家里有女儿有儿子的听好了，以后女儿嫁山花村都不要嫁古斗村！儿子也绝对不能娶古斗村的！谁要是嫁了，谁要是娶了，那就是跟我们全村人为敌！” 眼看着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周文初赶紧喝止：“行了！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现大大家赶紧整地种菜，争取下学期学校还要我们的！金龙，我去一中，你去三中，我们把这个事如实跟对方反映，看看他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一中和三中是买菜，古龙村无菜可卖，他们肯定得向其他人买的。 周文初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意外，以后我们晚上留人轮流值夜。” 一中的人没有说一定要，也没有说不要，态度模棱两可，一看就知道他们有了新的供应商。 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周文初没有跟学校签订合同，不然这一次，他得赔偿学校的损失。 三中那边，因为有罗四光这一层关系，情况要好一些，李金龙回来说：“罗四光是坚持下学期还跟我们买菜的，现在就看我们在下学期开学之前能种出什么菜了。” 现在离放寒假没多久了，最快的菜，也要四十天才能上市，这还是在没有恶劣天气的情况下才能种出来，要是突然下冰下霜，或是连续一个月不下雨，那这菜就长不起来。 周文初点点头：“先别管那么多，把菜种出来再说。” 他从镇上买了一些菜种，分了两包给李金龙：“这是最好种的生菜，十天左右就能长苗，多撒一些，到时候让大家都把这菜种上，年后第一批菜，我们必须按时供上，不然就没有信用了。” 全村人开始清理残局，整出来一些就立即撒种子，都是农家人，干活本来就利索，加上又攒了一股劲，大家动作比往常都要快一些，等到周影周清他们放学回来，周家的已经整出来一亩的菜地了。 看到光秃秃的菜地，周影问了一圈才知道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当下又气愤又无能为力，只能在晚上的训练时更加卖力练习，想着多接点活，多挣点钱，今年能过个好年。 不要像去年一样，年夜饭就只有两碟菜。 周文初夫妻一心扑在菜地里，倒把小舅的事忘记了，过了两天，刘家村来了。 第58章 为什么有一百六十块不要，反而要一百？ 那人没进门，喊了个小孩进去帮忙叫，周文初出来见是刘家村的人，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眼睛一红：“我小舅他……” “没撑住，今天中午过世了。” 葬礼就在明天，周文初没敢把噩耗告诉母亲，只悄悄交待了李春枝一句就去了刘家村。 但刘美兰可能是有所感应，隔一会就问李春枝周文初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李春枝当然不能说实话，只能撒谎：“妈，我们村的菜被古斗村的人全部毁了，我们之前跟学校签订了送菜合同，现在没有菜给他们，学校那边要我们赔偿，文初跟金龙去处理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处理完呢。” 刘美兰抖着手比划问要赔多少，李春枝摇头：“大概要好几百块吧，具体多少要等文初回来才知道。对了妈，我弟弟前段时间送的腊肠很好吃，我晚上给你蒸两条怎么样？” 刘美兰没作声，示意李春枝扶她起来，之后，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李春枝：“赔，赔人家。” 李春枝捏着那钱，差点掉泪，连忙背过脸：“妈你别担心，我手里还有一些钱，如果不够，就让大家再借一点，我们明年重头再来，能起来的。” 李春枝出去后，刘美兰默默掉泪。 她跟弟弟从小感情就好，前几天侄子过来借钱，她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今天这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知道，弟弟怕是没了。 因为菜地与小舅舅的离世，家里气氛一直很低迷，周影也提不起什么精神，练习时差点从桩上掉下来，把周清吓得不轻，赶紧喊停。 “你们接着练习。”周清告诉小伙伴们，“我们休息一下。” 他把周影叫到一这，问她怎么回事。 小小的少年，哪怕自己的肩膀还不是很厚实，也想努力成为妹妹的依靠。 周影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们接着练吧。” 说着就要上桩。 周清不给：“如果非要练，就在地面练，刚才那样太危险了，如果从桩上掉下来，摔断脚怎么办？到时候不但一分钱赚不到，还要一大笔医药费！我们家一分钱都没有了！” 周影默默在地面上练，越练越没劲。 已经足足半个月没人找他们舞狮了，上次比赛赚到的钱，又全部拿去给老舅治病了，菜地那边也没有了收入，家里又恢复到了去年年底的状态，周影很心急，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去改变，但她还太小了，除了舞狮，她们不会别的营生。 只盼着赶紧来活，不管是一百块，还是五十块，只要让他们有狮可舞，那就是好的。 大家也没什么精神，舞了一会就都停下来了，围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事，等到听到五叔家的钟敲了九下时，大家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驶了进来，车上的人冲他们喊：“阿影阿清，等一下！” 听这声音，是李金龙。 李金龙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下了车，周影有些紧张。 难道，是有人请他们去舞狮了吗？ “阿影，这是大庆镇的梁久，他们家元旦要办喜事，要请醒狮队表演。阿久，这几个就是醒狮队的人，具体方面你们两方自己聊。” 梁久爽朗一笑：“行！阿影是吧？走，回你家找你爸去。” 周影带着梁久回家时，周文初刚刚安抚好情绪失控的母亲，心情正差，他在天井里站着抽烟，想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本来他手上有一笔钱，他打算把醒狮队规范一下，每个月给孩子们发个十块几块的辛苦费，再重新定一下报酬的分配规则，现在连着出了这么多事，这个念头现在是不敢有了；而且母亲的药马上就吃完了，还要带她去医院检查，这算下来也是一笔钱。 门外传来女儿和儿子的说话声，周文初迅速撤下凝重的神色。 “爸爸！大庆镇的梁久叔叔来找我们舞狮啦！” 梁久家要嫁女儿，对方舞龙来迎亲，他就想让女儿出嫁得体面一些，于是想请两队醒狮队去送亲：“我就这一个女儿，不能让人家看轻了。” 周文初表示理解。 接着就聊到了报酬问题。 小伙伴们都没走，就等着这话呢，周文初扫视了一眼大家，道：“今年都一个价，采青狮一百块一次，高桩狮一百八一次。” “能不能便宜一点？采青狮八十块一次，我请你们两队。” 周文初摇头：“元旦就是新年，就是下一年了，要是我新年第一天就降了价，以后接的活都得按八十块一次来算，八十块一次，我们这么多人，分到手也就十来块钱，现在的十几块钱，都不经花了，孩子们又准备期终考试了……” “行，我明白，那我也不能破坏你们的规矩，不过我预算有限，一百块一次的话，那我就只能请一队了。”梁久说。 “好。”周文初拿出笔，“你先给一半定金，剩下的舞完再给，我给你写收收据。” 梁久也很爽快，给了定金就去找李金龙了，他跟李金龙是表亲。 梁久走后，周玉娇不解地问：“文初叔，明明他打算请我们两队都去的，一队八十块，两队就是一百六十块，个个都能分到钱，你为什么宁愿只要一百块？” 杨文龙嗤了一声：“刚刚文初叔说了，元旦是新年，新年第一年不能降价，要是降价了，以后每次舞狮都只能收八十块一次了。你愿意以后每次舞狮都比之前少二十块吗？而且——” 杨文龙看了一眼周影，这才往下说：“文初叔，我听我爷爷说现在外头的猪肉比年中时贵了，油盐也贵了，什么都贵了……不如我们也收贵一点吧？” “好。”周文初时不时会到镇上去，自然清楚这一年来市场物价的变化。 就拿烟丝来说，之前五毛钱可以买到二两，现在涨到一块钱了，还有盐，先前五毛钱能买到两包，现在也提到了五毛钱一包，就连现在去喝喜酒，东家回的利是，也从两分，增加到了五分。 只是不知道醒狮队涨价，大家买不买账，另外，在这种活不多的情况下，要怎样合理分配那些钱，也是个大问题。 如果他手上有一千块就好了，只要有一千块，目前的难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第59章 踩在龙头上舞狮！ 离元旦还有几天，练习的时候周影突发其想，把两队的人全部打乱重新组合来练习。 一开始磕磕碰碰，不是狮头抢拍了就是狮尾力度不够，练了一两个小时之后，竟然磨合下来了，舞得有模有样。 周影这次跟杨文龙搭档，一开始两人的节奏总是不同，周影都气得要踹人了，后来竟然越舞越有感觉，休息的时候她问周文初：“爸爸，我们以后都这么训练吧，等到每次舞狮前确定人员之后再加强训练两三天，这样的话，玉娇和李燕也可以加入舞狮，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会敲锣打鼓，也每个人都能舞狮，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我们都能立即补上。” 周文初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点头应下。 元旦这天一早，周文初借了李金龙的拖拉机，拉着醒狮队出发去大庆镇。 大庆镇离金狮镇二十公里，拖拉机一路轰轰轰，没多久就到了。 本来这次周影是想让周玉娇和周清这个组合表演，但文初考虑到男方来接亲的是龙，狮子和龙相遇，有可能会争斗一番，周玉娇底子还不够扎实，要是真的斗起技来，那肯定要落了下风的。 狮子落了下风，就代表梁家人落了下风，这梁久肯定不高兴的，这种场合下，就算不争个输赢，也至少得打个平手，所以，还是派出了周影和周清这一组。 梁久家在大庆镇街上，盖的是三层的楼房，蓝白色的沙砖，大门口的门头上用了红色的琉璃瓦，看着颇有气势。 周玉娇嘀咕：“房子弄得这么漂亮，不像是请不起两队狮子的人啊。” 周影也很纳闷，总觉得这梁久，有点奇奇怪怪的，但他是村长李金龙的亲戚，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古惑吧？ 快十点时，梁久告诉他们，说接亲队快来了，让他们开始准备迎客。 按照风俗，男方的礼担入屋时，鞭炮就得响了，而迎客的狮子，得在礼担入屋之前跟来接亲的龙舞一段。 今天拿出来的是关公狮，颜色火红，跟男方的金龙相得益彰，锣鼓喧天中，一龙一狮在梁久家的空地相会，红色的关狮一过来，就被金龙绕困住。 周文初点了一根烟，眉头皱着，侧头看旁边的梁家人，梁家人脸色也不太好看，见周文初看过来，他凑过去说：“文初，他们是不是想把狮子困住不能动？” “是。”周文初也不避讳。 看来是男方故意要给女方来个下马威了！ 梁家人脸色难看，赶紧进屋，随即屋里跑出来一群人，目测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梁久站在最前面，脸都黑了：“文初，如果被困住，他们有没有办法脱困？” 他是嫁女儿，原本是应该他来为难来迎娶的男方，没想到对方先发制人——他为什么要省那一百块！如果他请的是两队，那男方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压他们，一只狮子被困，另一只能在外头施救啊！ 如果关公狮被困，那以后女儿在男方家里，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对方就不怕他不给女儿出嫁了吗？！ 男方还真不怕。 因为到了这一步，如果女方因为狮子被困而不出嫁，那丢脸的只会是女方一家，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才能看出门道，毕竟在看热闹的人眼里，他们舞龙来接亲，是非常有诚意的，而对于内行人来说，女方也是因为狮舞者技不如人才选择不嫁，这不管哪种说法传出去，都非常丢人。 那个姑娘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就算勉强有人求娶，那也是三四十岁的光棍，或是离了婚，或是丧了偶，又或是身体有残疾精神有问题的，简而言之，如果周影他们不能成功从金龙的围困中出来并力压一头，这个姑娘的一生就被毁了。 眼看着关公狮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梁家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梁久的妻子更是急得要哭了。 周文初朝梁久点了点头，说：“如果他们意识到这条龙的恶意，他们会想办法脱困，我对他们有信心，老表，你别急。” 梁久怎么能不急？那是关系到他女儿一生的事啊！ 当然，周影和周清年纪还小，不知道其中的深浅，他们只知道，这条龙好不讲理，那条龙棍，老是想拐他们或是打他们！ 周清借着狮子跃高的间隙朝外头看了一眼，冲周影大声喊：“小心龙棍！” 话音刚落，龙棍呼地挥过来，周影利落闪过，同时借力跃起来往离自己最近的龙身狠狠一踹，那人踉跄着倒下去。 引龙人一见，立即把范围缩小，把转圈的速度提高，将关公狮的活动范围压得更小了些，而且因为周影那一踹，金龙有了防备，引龙人在前头简直已经跑起来了，龙身一起一伏之间，把关公狮紧紧地困在中间，而且，时不时招呼他们一龙棍！ 周影当机立断，与周清眼神对视，她大声喊：“飞龙在天！” 话音刚落，鼓点一变，周影一脚踹往最近的龙身，待舞龙人扑通跪地之时，她看准机会往他背上一跃，踩着他的背，整只狮子跃到了龙身上！ 周影周清将龙身当成了桩柱，在龙身上表演了一个金狮独立！ 金龙反击，迅速散开，而关公狮就着他们散开的方向，在龙身上一滚，再站起的时候，正好踩着龙头！ 两个人的重量，压得龙头头都抬不下去，舞龙头的那人强撑了十几秒，撑不住了，整个趴下！ 狮子脱了困，骑在龙身上表演不止，最后还把龙头给踩趴下了！ “好！” 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掌声雷动！ 关公狮这才不慌不忙地从龙头上下来，憨态可掬地将狮头往龙头那边拱，一会挠头，一会拍身，那双偌大的狮眼忽闪忽闪的，可爱得不行，大家仿佛看到了一只幼狮在向家里人撒娇的画面。 引龙人咬牙把龙珠缓缓举起，随着他的动作，整条龙才跟着动了起来，一龙一狮，拱手拱脸，和谐有爱，丝毫不见刚才的剑拔弩张。 不一会，鼓点一变，关公狮一边舞着一边将金龙迎进了屋里，一龙一狮在屋里舞了一圈，鼓点停下，表演结束。 兄妹俩从狮子里一出来就被梁久拉到了屋外，周文初赶紧追出去：“老表！” 第60章 这婚，我不结了！ 周影才发现梁久眼睛红了，兄妹俩对视一眼，有些无措：“爸爸，梁伯伯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梁久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周影是女孩子，他不方便抱，就狠狠抱了一下周清，差点把周清的肋骨都抱断：“你们今天帮了梁伯伯一个非常大的忙，梁伯伯非常感谢你们！”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到周清手里：“谢谢你们！非常感谢！” 说完，朝一家三口鞠了一躬。 周影和周清都懵了，等梁久走了，周文初才跟他们提了提今天这龙狮争斗的后果，周影听完更加懵了。 为什么一个姑娘的下半生，会跟一个助兴节目关联在一起？ 父子三人说了一会话，听到杨文龙喊：“文初叔，你快来！” 三人回头，见杨文龙一脸焦急，周影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听说，这婚不结了！” 不结了？ 杨文龙边往梁家走边说：“梁伯伯把迎亲队赶出来了，礼担什么的全丢出来了。” 杨文龙学着梁久的语气：“梁伯伯很生气地说‘还没结婚就想欺负我女儿，要是真嫁过去，我女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我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嫁你们这种人家！你们给我滚！立即滚！’” 正说着，男方的接亲团被女方亲属用扁担赶着，灰溜溜地过来了，为首那人是新郎，看到周影周清身上的服装，明白自己今天接不成亲结不成婚是他们兄妹所致，气得破口大骂，用词粗暴，十分污秽。 周文初没有二话，一拳就挥过去，正中新郎面门。 男方那边要打周文初，女方亲属赶过来了，连骂带吓，没一会就把接亲队赶走。 新娘穿着婚服站在门口，也不见有多难过，招呼大家：“来来来，饭菜都弄好了，别管那些有的没的，进来吃好喝好，就当是庆祝我以后能嫁给一个更好的男人吧！说好了，吃了我的饭，就必须要帮我介绍靠谱的老公啊！” 周影跟着梁家人该吃吃该喝喝，很快就打起了饱嗝。 吃完饭，周文初带着几个孩子去找梁久，要把多出来的钱还给他，梁久摆摆手：“别别别，你别还给我，我还觉得这点钱不能够代表我的诚意呢。” 说着梁久的女儿，今天的女主角梁姗姗掏出几个利是分给几个孩子，周文初也有一个。 梁久道：“收下吧，什么也别说了，以后我梁氏宗族有需要舞狮的，一定请你们来！” 看梁家父女来真的，周文初也不客气，把钱收下。 梁久妻子还准备了一大包菜，非要他们带回去。 盛情难却，周文初就收下了。 拖拉机突突突地离开大庆镇，到家之后，周文初问周影：“今天这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他问的是被金龙围困的事，周影以为他指的是梁姗姗不结婚这事，她想了想，说：“不结婚真好。” 周文初：…… 好像，不结婚也没什么吧？ 梁久之前来请舞狮的时候抠抠搜搜的，但周文初数了数他后来塞得那把钱，足有五百块。 这怕是准备塞给女儿的私房钱吧？ 再打开梁姗姗给的利是，里头静静地躺着十块钱。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不是说了只给一百块吗？” 他们年纪太小，压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周影周清舞得特别好，踩在龙头上的那一瞬间特别英伟威风！ 周文初把钱分下去，他自己多拿了三十块：“这是下个月租道具和今天借拖拉机的钱。” 大家都没有意见，把从梁家那打包回来的菜分了之后就欢欢喜喜回去了。 家里缺钱，菜地被毁后也没别的进项，周影和周清懂事地把手里所有钱都上交，周文初让他们各留了十块钱。 手里有了一百多块钱，这个年应该不会太难过了，如果还能多接几个活，那家里的困境基本就能解决了。 那天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去，第三天开始，就陆续有人来请醒狮队去表演，有几个是要去接亲的，因为跟孩子们上学的时间冲突，周文初就推了，几场表演下来，手里的钱就多了起来，周文初第一时间给母亲买了一整个月的药。 山上的八角树入冬之后长得有些不太精神，周文初就买了些化肥。 田里的生菜苗很快能种下去了，周影和周清放了学就忙家里的活，喂鸡喂猪，做饭扫地，还要给奶奶抹身，帮弟弟洗澡，通常他们忙完，周文初和李春枝也回来了。 村里人的日子跟周家差不多，忙而充实，快年底了，大家都盼着明年年景更好，但看着地里才刚刚成活的菜苗，心里都没什么底。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期末考试了，周影周清并没有被舞狮影响，成绩出来之后，还是保持在年级第一第二名，杨老师很高兴，专程到周家告诉周文初，说这种劳逸结合的学习方式很好。 “我打算在全校推广，如果到时候能让学校每周都安排一切体育课来学舞狮，周影爸爸，我能不能让周影和周清他们教别的同学？” 周文初没有答应：“学校要教什么，还是要以学校的课程为主，舞狮适合我们村的小孩，不一定适合别的村，要是害得别的小孩成绩下降，那阿影他们就成罪人了。” 杨老师一想也是，就没坚持。 放假之后，办喜宴的人多了，只不过现在很多村子都有自己的醒狮队，单纯只图热闹的话，完全够看了，没有必要请外村的，因此古龙醒狮队虽然名声在外，接到的活反而越来越少。 这天，周影从菜地里回来，经过村公所的时候，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人，远远看着，像是镇上宣传口的陈和平，他背对着她走来走去，好像是在等人。 等谁？是等她吗？ 周影挑着水桶过去，脆生生地喊：“陈叔叔，你是不是来找我和我哥呀？” 陈和平回头就笑了：“对，我是来找你的。你爸回来没有？我找你们有事要商量。” “舞狮吗？” “是。” “舞狮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我们所有人都能舞。” 陈和平被这小姑娘的自信逗笑了：“对，舞狮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要说的这件事，真的是大事。” 第61章 我要种百香果 周影也不追问，赶紧把陈和平带到菜地去。 看到绿油油的菜地，陈和平有些意外：“你们村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种上菜，菜还这么大了。估计下学期的菜不成问题吧？” “不成问题。”周文初把锄头放下，和陈和平一起坐地埂边，“就是不知道一中还要不要。” 周文初给一中送菜之后，一中采购部就再也不用自己下村子里收了，一开始别人觉得没什么，后来有人撞见周文初一筐一筐的往里送菜，还看到他一沓沓钱的数，心里不平衡，好几次都想像周文初一样给一中供菜，古龙村的菜地被毁后，只怕那些人，早就跟一中搭上线了。 周文初一斤菜赚个一毛钱，为了抢他的生意，别人赚五分，三分也是愿意的，一中采购部要的只是菜，谁送的都无所谓，有人愿意降价，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陈和平想了想，说：“这样，我今天回去后问下我们食堂师傅那边什么情况，要是有后续，我让他为找你。不过我们镇府人不多，达不到一中的量。” 周文初并不在乎量多量少，量少，多送几个单位就行，他笑眯眯的：“那就先谢谢陈同志了。” 周影见他们还在聊别的，有些沉不住气了：“陈叔叔，你不是说有大事找我们吗？你说的大事就是刚才的事吗？不是舞狮吗？” 周文初瞥了女儿一眼：“阿影，注意礼貌。” 周影立即道歉，嘟嘴：“对不起陈叔叔，我真是太好奇了，你赶紧说说是什么大事吧！” “哦对，是大事。” 陈和平说：“这段时间我跟邻近几个镇的宣传口同行接触过，经过商议，我们打算举行一次非正式的镇与镇之间的狮舞比武，虽然说是非正式的比武，也没有彩头没有奖金，不过这事关系到镇子的荣誉，大家都会很拼。” “跟别的镇比武？”周影惊讶了一下，“那岂不是得要很多队醒狮？” “我算过了，你们古龙村可以出两队，山花村一队，我再看看别的村舞得怎么样，舞得还行的话，我再挑两队，凑够五队参赛。大庆、象棋、新景镇也各出五队，加起来就有十五队了。” “我不是内行人，评委老师们也去了外地探亲，所以挑队伍的事，我想请文初你陪我一起去挑。就在上次参加金狮争霸赛的前十开始挑。”陈和平很有诚意，“文初，你能抽得出时间嘛？” 陈和平一口应下。 陈和平以为挑队伍这事会很顺利，毕竟当时前十的表演虽然谈不上惊艳，但也还算不错的，没想到他和周文初一连走了三天，观看了八个村的表演，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因为那些村队，自从比赛过后就没有再像古龙村和山花村这样训练了，特别是第四第五名那两支队伍，连一米六的低桩都上不了了。 再走了一天回到古龙村，陈和平放弃了：“算了，与其叫一些连桩都上不了的队伍，还不如三队就三队。” 周文初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周影突然出声：“陈叔叔，比赛的时候，是有另外的人负责锣鼓的吧？” 陈和平点头：“到时候各镇出一个工作人员负责鼓乐。” “那太好了！” 周影高兴地说：“你担心的根本不成问题！” 陈和平不明白。 周影拉他到外头：“陈叔叔，你看着就行，我们村啊，可不止两队！” 鼓点起，陈和平怀着满肚子疑惑观看。 李燕和杨文龙，周玉娇和阿金，阿木和阿水，三个全新的组合，舞着三只不头颜色的狮子隆重登场，无论是从步法，阵法，无论是高桩狮，还是低桩狮，他们的表演，都比先前陈和平去看的要出色许多！ 陈和平目瞪口呆：“你们，你们全都会？” 周影笑了笑：“李燕，玉娇，你们两个舞一次！” 女生的体力跟男生没法比，而且两个女生身高体重差不多，舞采青狮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但一上高桩，就能看得出来了，虽然她们不够男生舞得那么勇猛，但也灵活，特别是柔韧性，要比男生要好很多。 但练习的难度也要比男生要大，李燕和周玉娇刚结成组合的时候，两人腿上手上都肿了。 看着两个小姑娘在桩上跃腾，陈和平当下拍板：“上上上！你们全上！全上！” 十个人，刚好五个队，加上山花村，那就六个队了。 周影歪头：“我们多出一个队呢。” “不规定的，五队以上十队以下，我们六队刚刚好，别的镇估计也想多凑一些队，队伍越多，赢面越大。” 陈和平说：“各位，这一次我们是为了荣誉而战，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那好！”陈和平高兴地说：“那你们抓紧练习，周影周清，刚才那两个小姑娘，你们这两队组合不要变，其余的你们看着自己组合，我们一定要赢，不然金狮镇的名字就要让给别人啦！”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几个孩子当真了，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家里的活忙完了，就赶紧来训练，陈和平有一次办事经过，过来看到他们手伤了还在训练，很感动，再一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袋子奇奇怪怪的水果。 皮不能吃，闻着还有种奇怪的味道，但一剥开，顿时香味扑鼻，周影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让人吃了还想吃，可惜一人只有一个，想再尝一口都没了。 “陈叔叔，这是什么水果呀？好好吃！”周影舔了舔嘴唇，口水又来了。 “百香果。”陈和平笑眯眯的，叮嘱他们不要受伤就走了。 孩子们自觉训练，周文初不用多操心，地里田里两头跑，有一天从山上下来摔到自家山塘里，爬起来后他就告诉李春枝，他要把那山塘填了，用来种果。 李春枝吓了一跳：“种果？种什么果？” “百香果。” “百香果？” 李春枝回想了那天的味道，口水就来了，她赶紧忍住，言行正传：“我们镇好像还没人种吧？好种吗？怎么种？市价怎么样？种好后往哪销？” “我明天就去镇上问问陈同志，东西是他带回来的，他肯定清楚。” 第62章 种百香果 “你想种百香果？”陈和平挺意外的，“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当然是真的。”周文初笑着说，“我们镇附近就两三所中学，要的菜每天不会超过一千斤，我估计现在很多村子都在种菜，到时候我们村的菜大概率会烂在田里。我打听过了，我们镇还没有人种这个果。” “何止是我们镇。我们县都还没有人种呢。说实话，我们县是准备派人去钦州学习百香果的种植技术，希望引进我们县进行推广，只不过前期接触的人，都不太愿意去种，因为他们没见过，怕没人买。” “你要是种了，那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会成为镇里县里的重点扶持对象。要是你能让全村的人跟着你种，那你们村就会成为县级示范村，到时候很多资源会向你们村倾斜。”陈和平透露，“这些话我们农业局的专家跟每个人都说过，但没有人相信，都怕白忙活。” 周文初抽烟：“我要种。” “行，那我给你找几本资料，如果你能说服多几户人家跟你一起种，我们就立即安排你跟专家到钦州学习技术！” 周文初拿了资料正要离开的时候，模糊间听门口有两个人在聊天，两人声音很小，他只隐隐听到什么‘糖厂’、‘唐老板快不行了’之类的字眼，但他一心想着赶紧回去把资料看完，就没留意。 把资料大致看过之后，周文初立即去找李金龙。 李金龙前几天去镇上打听那个摊贩会不会坐牢时就得知，一中这段时间，都是在跟一个叫黎平的人买菜，这个人很滑头，也没什么原则，但李金龙亲眼看到他跟一中一个姓刘的采购员一起吃饭喝酒，所以下学期他们村的菜，很有可能会烂在地里。 他也急得在找别的出路，周文初过来一说这个百香果，他眼睛就一亮。 “上次开会我也吃了一个，味道不错，相当开胃。” 周文初将陈和平对他说的话原话复述一遍后道：“金龙，村里人都没听说过百香果，但我希望你能动员一下大家跟着我种，我们是第一批种的，县里既然要引进百香果，那一开始肯定会负责销路的，我们只要把果种出来就好。” 资料里介绍，百香果二三月份种下，五月份就能开花，七八月份就可以结果，当年种当年就能有收益，跟甘蔗的生长周期一样。 说起甘蔗，周文初突然想起在镇府门口那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串联在一起之后，他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说起甘蔗，金龙，我刚在镇上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真假。” “糖厂的唐老板快不行了。” 李金龙脸色一变：“我马上打电话！” 打完电话，李金龙道：“消息是真的，他前段时间车祸，住院两个月，出院之后又出事，怕是真的快不行了。” “糖厂现在由他堂哥堂弟管着，但他那两个兄弟都没念过书，也没有出过去，没什么见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下了决定：“甘蔗不能再种了，种百香果！” 两人拍板之后，立即去找周猛夫妻，还有黄丽群，王梅，周立巡他们，也没说糖厂老板快死了的事，就直接问，要不要跟着他们种百香果，周猛也没犹豫，第一个拍板要跟着，他年初就去了打工，只种了一点点甘蔗。 王梅是人精，见周文初和李金龙急吼吼的要种百香果，也没问，也表示要跟着他们种，黄丽群和周立巡考虑了一下，最后也决定跟着种。 别的村民接到周文初他们要种百香果的消息，都跑去问，周文初就把从资料上看到的关于百香果的功效啊，销路啊，前景都描述了一遍，末了道：“但我不能给你们保证说种了就一定能赚钱，你们自己回去考虑。” 各人回去考虑了一晚，最后的结果是全村都跟着周文初和李金龙种百香果。 陈和平对这个结果很意外：“你们村的人，接受能力真强！” 其实不是接受能力强，他们只是想甘蔗和百香果一起种而已，田地是现成的，种什么不是种，万一糖厂那边不来收甘蔗了，那他们就是百忙活了。 陈和平将这事报上去，很快就有人组织周文初他们去钦州学习技术。 等周文初他们从钦州学习回来，没过两天，小年就到了。 一大早陈和平就到了村里，等山花村的田家兄妹出来后，十几个人就坐着面包车向县文化广场出发。 这还是孩子们第一次去县城，一路上都很激动，车上的几个大人也很激动，除了周文初和周立巡，其他人都没有去过县城，一路都在讨论等比赛完之后，要去哪里哪里逛。 陈和平负责开车，他同事这时接过话头：“县里最好逛的地方是朱井街和水巷口，那里很多成衣卖，又好看又便宜，比镇上卖的便宜很多，那里离文化广场不远，等会我们会从那里经过，你们先认认路，比赛完了再去逛。” 大家更加兴奋了。 古龙村离县城直线距离六十公里，但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周影他们差点晕车，周玉娇还吐了。 不过下了车，大家又很快恢复了，在等其他镇队来的时候在广场上四处摸四处看，十分好奇。 广场正前方有一支旗，周影站在棋杆下往广场里看，看到很多人在那走来走去，耳边又有一群上了年纪的阿伯阿姨在唱歌。 无论是从穿着，还是精神面貌，都跟村里的不一样。 要是以后村里的阿伯阿婆也能像城里人一样能闲下来唱歌歌跳跳舞，那多好呀。 早上十点，所有镇区的参赛队伍已经到位，周影和队员们聚在一起观察对手们，衡量他们的实力，周文初本来以为他们会紧张，听到孩子们丝毫不紧张，还有心情分析对手，他不禁乐了。 陈和平也很满意，凑过来说：“文初，你这个教练当得真好，他们一点都不紧张。” 相比之下，山花村的那对兄妹，就明显自信心不足，不过他们可是拿过第二名的人，只要心态不崩，应该能正常发挥。 周文初去抽签，不一会，比赛开始了。 第63章 不好，要掉下桩了！ 山花队抽到第一个上场，上场之前，周文初特意去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明显紧张，周文初就让周影过去跟他们聊天放松了一下。 山花队表演的是《醉狮独峰赏月》，上桩动作很出彩，只不过因为紧张，他们一直担心出错，因此舞得有些收，有些拘谨，总的来说，放在开头表演，确实不算惊艳，但也不至于太差。 紧接着上场的是大庆镇的队伍，他们表演的也是《醉狮独峰赏月》，不过表演得很一般，不及山花队。 倒是象棋镇和新景镇的两个队伍，表演得可圈可点，引起围观群众的欢呼，再一看那两个镇的官方代表脸上的笑，似乎胜劵在握。 “这该不会就是他们最好的队伍了吧？”陈和平嘀咕了一句，就和同事去收集小道消息，回来时一脸喜色，“文初，我觉得我们要是发挥稳定的话，前五肯定是我们的。” 周文初点燃一支烟：“还是不要那么乐观，我们村有三队都没有当众表演过，万一怯场……” “你看他们像是会怯场的样子吗？” 周影和小伙伴们正头碰头分析每一队的优点和弱点，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她猛一回头，正好看到周文初和陈和平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她冲他们笑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又跟小伙伴们分析战术了。 陈和平感叹：“连舞狮都这么认真，难怪他们的成绩那么好！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小孩！” 周文初笑笑：“你不要老是夸他们，他们会骄傲。” “优秀的人就是值得夸！” 很快就到杨文龙和李志坚这一队，他们表演的节目是《金狮翻跟斗》，在桩上翻跟头，对于成年狮来说难度比较大，但对于青少年来说，反而没有那么难做，他们在桩上连翻八个跟头，起来的时候，赢得了满堂彩。 周玉娇和李燕的女狮表演也特别出彩，女孩子的柔韧性要比男孩子要强，一出《金狮倒挂》，让大家看得嘴巴都忘记了合上。 至于阿金和阿木，林木生和阿水的表演，也是可圈可点，从大家的反应来看，赢掉前面几队毫无意外。 很快就轮到周影和周清这一队了。 一共二十个队伍，他们排到第十九，除了最后一队，几乎前边所有表演过的队伍的长短处，他们都分析过了，因此兄妹两人决定，要玩点刺激的。 上场之前，周影去跟负责鼓乐的人说了几句，对方一脸惊讶：“你们确定真要这么打？” 周影点头：“确定。” 几人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劝道：“你们连续拿了两次第一名，还是舞点保险点的，也把第一名拿了，精彩又有面子，而如果按时你的提议，万一你们表演砸了，对你们以后不好。” “不是说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我们是来交流学习的，拿不拿第一不重要。”当然这是面子话，如果她不想拿第一名，就不会想出这种法子了。 虽然他们表演的节目是全场里难度系数最高的，但想要更出彩，必须要有更耀眼的东西，她和阿哥都商量好了，加上后面的那个表演，他们的第一名，才会更加稳。 他们是连续拿过两次第一名的狮队，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人们的关注，见他们跟鼓乐队沟通的时间比别人久，有人就禁不住猜测了：“他们该不会是怕了，想要退赛吧？” “我看他们不想是怕了的样子，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他们能有什么事情？难道是想改节目？” “高桩狮也就那么几个节目，怎么改都离不开那几个套路，除非他们能翻出花样来，不然他们这个第一名有可能就保不住。我看新景镇和象棋镇之前那两队就舞得很不错，第一名很有可能在这两队里出。” “我听说古龙狮队实力很强的，之前上场那四队都很厉害，比你说的那两队都要好很多。” “你懂个屁！” “我不懂屁，你懂屁，得了吧？！” 两人由斗嘴演变成推搡，差点打起来，突然鼓乐一响，咚咚咚咚锵！ 全场安静，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场中央那只威风凛凛的张飞狮上。 咚锵咚锵咚锵锵镲镲镲镲…… 急促的鼓点中，张飞狮一脚踩上第一个矮桩，而后凌空跨越两个辅助桩，直接飞身上桩！ 这一跃的高度目测有两米！ 人们被他们这一精彩的上桩动作惊艳得目瞪口呆，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拍掌叫好：“好！” 张飞狮上了桩急速向前连续跳腾几个桩柱，步法令人眼花缭乱之际，他们又突然停下，在激昂的锣鼓声中，他们在一个桩柱上突然来了个450度夹腰转体，鼓点停顿的时候，人们仿佛看到一只独自先走在悬崖上的狮崽猛然一惊而回头顾盼的画面。 就在人们陶醉于这绝妙的画面时，狮尾突然急剧往桩下掉去！ 全场哗然！ 周文初猛然往前窜去，又急急收住，不会的，他们表演经验丰富，心态又极好，不可能会发生掉桩的事，而且听这鼓乐，好像是专门配合着他们掉下来。 心念急转间，周围哗声四起。 在人们的喝倒彩当中，下坠的狮尾突然一下回到桩上，人们倒抽一口气，那颗心脏还没落下原位，狮头突然往桩上一探！ “他们想干什么？！” “是掉下来了吗？！” “两米八那么高，都快一层楼了，要是掉下来，会不会死人？” “不会死人，但腿肯定断掉。” “天啊，腿断了就成残废了！” 突然鼓点一顿，下坠的狮头也跟着一停。 “是金狮倒挂！” 在人们的惊讶声中，鼓点又变了，黑色的张飞狮重新回到桩上，表演了原定的节目《绝壁采灵芝》，最后以‘金狮独立’做为收尾动作，干净利落。 人们都看呆了，鼓点停了好一会了，掌声才响起来。 “舞得真好！” “跟古龙狮队比起来，其他的就跟玩似的！不愧是连续拿再次第一名的狮队，实力真的太强了！” 周影和周清从桩上下来，在人们的注目中走向周文初。 却见周文初脸色铁青，周影脖子一缩转身就跑。 第64章 严厉批评 被突然叛变的小伙伴们顶住，推到周文初面前。 兄妹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周影强装镇定，装作看不到父亲的臭脸，笑嘻嘻地伸手讨赏：“爸爸，我们刚才是不是舞得特别好？！” 寒冷的大冬天，寒风呼啸，女儿却舞得小脸能力红满头大汗，那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周文初再多的气，这时也消了。 他使力打了一下她的手心。 周影吃痛，委屈得鼻子都皱起来了：“爸爸，你做什么要打我？！” “还问我做什么要打你？”周文初勉强端起严父的姿态，“你刚才做什么了？你们擅自改节目都不需要跟别人商量的吗？刚才那几个惊险的动作，谁让你们去冒险的？爸爸平时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上桩的时候也给我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上！万一失误，你后面舞得再好也没有用！要是摔下来受伤了，断了腿断了手，你们一辈子就毁了！” 这还是周文初第一次朝他们发火，把兄妹俩都吓着了。 周立巡打圆场：“行了，他们刚才没有失误，舞得相当好，你不要打击他们的热情。” 又叮嘱兄妹俩：“你们两个胆小可真是大，不过你们还是小孩子，不能很准确地预知到危险，以后要做什么改变之前，一定要跟大人商量，知道吗？” 兄妹俩重重点头。 最后一队已经上场表演。 表演得很一般，周影看了两眼就移开目光，左顾右盼间，无意中瞥见父亲正摸着他受过伤的腿，她心念一动，突然就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她心下内疚，连忙走过去扯了扯父亲的衣角：“爸爸，对不起！” 锣鼓喧天，人们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周文初却将这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他摸摸她脑袋：“以后不要再冲动。” “知道了爸爸！” 父女俩重归于好，凑在一起分析最后一个狮队的表演，很快，所有狮队表演完毕，比赛结果将在十分钟后宣布。 所有的狮队都过来找周影周清请教刚才那几个惊险的动作，大部分都很虚心，是真的在讨教，但也有少数人表情和说话都阴阳怪气，仿佛周影他们是作弊。 “我爸爸说了，舞狮就得踏踏实实，没有任何的捷径，任何的花招都是歪门邪道！迟早会栽的！一栽，就是千古恨了！”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周影笑笑，也不恼，脆生生说：“有些人呢，总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别人也做不到，要是别人做到了，那就是歪门邪道。” 她顿了一下，声音扬高：“说一句自己不行有什么难的？如果你们做到了我做不到的，我肯定第一时间向你们请教学习，争取下一次舞得比你们好！” “我们老师说了，只有弱者在输了之后不停质疑别人，强者只会找自身的不足，下次改进！” 杨文龙：“对，我们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说得好像你们赢定了一样！”说话的是大庆镇的木堂村狮队，舞得还不错，“等会公布你们是第一名之后再在这里教别人吧！” 新景镇霍家村狮队附和：“就是就是，骄傲自满的人，就算这次赢了，下次也一定会输！” 周影脆声道：“但有些人想骄傲自满都没有机会呢。” 把那几个狮队怼得差点动手。 周清将周影拉出人群，小声说：“下次你别管他们，管他们怎么说，我们不答嘴就行了。” “别人都指着我鼻子骂我出老千了我还不能答嘴吗？那不可能！我又没做错事！我骄傲自满是我的事，有本事他们也骄傲去！我刚才是没有生气，要是我生气了，我早就一拳头过去了！”说完，周影扬了扬拳头。 周文初过来，正好听到她张牙舞爪要给人一拳头，只能又板起脸：“阿影！女孩子不要这么凶！要斯文一点！” 周影：“斯文的女孩子都在家里做饭呢。” 周文初要被她气死！ 正要再教育她几句，大喇叭那边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好！现在公布前五名狮队名单，请听到自己狮队名字的队员站到中间来！” “第五名，山花狮队！” 田家兄妹俩一脸惊讶地上去，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好的名次。 “第四名，古龙狮队2队！” 2队是李燕与周玉娇的女狮队，这个组合是第一次公开表演，听到这名次，兴奋得当场尖叫。 “第三名，道家村狮队！” “第二名，都永村狮队！” “第一名——” 工作人员突然不说了：“大家猜一下第一名是哪个狮队？” “古龙狮队！” “你们——说对了！第一名是古龙狮队1队！有请第一名！” 周影和周清淡定地上场，站在所有队伍的中间，面对着的，正好是之前质疑过她的木堂村狮队和霍家村狮队。 目光对视之间，周影朝对方笑了笑，臊得那几人立即离开了人群。 虽然这次比赛没有彩头没有奖金，但第一名的队伍意外得到了一只新的狮子。 明黄的颜色，又新又威风，这个奖品，真是送到他们心上了。 舞完狮吃完东西已经下午一点，今天是小年，大家还要赶回去吃饭的，于是大家在朱沙井那边逛了一圈，各自买了套衣服就匆匆回家了。 醒队赢得了比武之后，上门请他们舞狮的人更多了，周文初今年手里有点钱，就想着今年过年整一桌丰盛一点的，以弥补上一个春节的遗憾。 转眼就到年二十九，周文初杀了三头猪，今年大家都过得比往年都要好，他的这三头猪刚杀好就被村民们买完了。 桂省的年夜饭，桌上除了必备的白切鸡，扣肉也是必须有的。 周文初做扣肉手艺一流，他做了二十斤，可以吃到年初八，今年有扣肉，有鸡肉，有鱼肉，还有老鸭汤，一家人过了个肥年。 过完年，村里的菜都能收了，周文初挑了两筐到一中，一中果然拒收了，不过在陈和平的和梁树的帮忙下，他们跟隔壁四中与三中合作了。 二月，古龙村更加忙，百香果苗来了之后，村民们在自家的山头全种上了百香果，他们在周文初的带领下定期在村公所学习种果知识，加上县里的专家隔三岔五的总来指导，百香果长势喜人。 等到七八月糖厂倒闭的消息传来，全镇一片哀嚎时，古龙村的百香果已经挂果了，小小的果实长在枝上，看着就让人高兴。 十一月份，百香果成熟了，周影跑到果林里吃了十几个，牙齿都酸掉了！ 这天早上，村公所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所有村人都吓了一跳。 第65章 大卖大卖 “各位村民请立即到村公所集合，请立即到村公所集合！” 周影兄妹俩带着弟弟往村公所去，远远就看到村公所前的晒谷场停着几辆小轿车，她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其中一辆车之前来过的，她小声告诉周清：“阿哥，应该是县里的专家来了。” 王梅在他们身边经过，闻言一顿：“百香果都熟了，他们还来干嘛？” “果子熟了当然就是摘果啊！”周影脆生生地答。 王梅脚下生风。 之前县里来的人就说了，果子熟了他们会负责销路的，所以他们今天过来，是来叫他们摘果的吗？ 周影兄妹几个抵达时，晒谷场已经站满队，父亲周文初站在拖拉机上，拿着个大喇叭：“各位叔伯兄弟，年初的时候大家跟着我种百香果，我心里很不安，很忐忑，我怕种不出来，我怕种出来了没人要，我相信大家都有相同的忐忑，但是今天！” “我们的果子熟了，县里的同志也过来兑现承诺了！他们来收果了！大货车进不到村里，大家摘了就先运到这里来，我和村长开拖拉机负责送到大路那边去！” 李金龙接过喇叭，大声说：“而且，镇上说了，明年春天就给我们修路！修一条很大很直的水泥路，直通外头的四级公路！而且，会通公交车！到时候我们去镇上，坐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种下的百香果由县里直接来收，他们只需要把果子摘下来就行，而且还要修路！如果坐车只要十分钟的话，那他们走路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比之前缩短了一半不止！ “太好了！” 大家都欢呼起来。 等县里的领导发表完讲话，大家就忙开了。 村里的百香果都成片成片的，足足摘了一周才摘完，而且现金现结！一分钱也没拖！ 而别的村，此时正看着没人要的一田一田的甘蔗哭都没地方哭！ 百香果采摘的最后一天，县里的领导又来了。 看着大人们围着领导们欢呼雀跃的，周影和小伙伴们一合计，当即舞起了狮！ 锣鼓喧天，龙狮奔腾，这一年的付出，都变成了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握在手里，揣在兜里，心里踏实。 晚上周影做了个梦，她又梦到自家的小土屋变成三层小楼房了。 古龙村百香果丰收，村里天天都有别村来村里讨经验的人，镇上的人过来看的时候，正好周文初和李金龙分别给别村村民讲解百香果种植技术，他们没有打扰，回去之后就决定把古龙村设为百香果产业园，县里和镇里的同志每周下来一天指导维护。 这份文件下来的时候，整个古龙村都沸腾了，高兴得让狮队连着三天都舞狮。 ‘百香果产业园’，这名头让古龙村的人备感面子，出去的时候腰板都比往常挺得直。 过完年，周文初带头增加了百香果的种植量，大家吃到了甜头，根本不用他动员，十分积极地把还占着地的甘蔗田给全部平了，改种百香果。 古龙村气候十分适宜百香果生长，这类果子也没有那么娇气，只要定时给它拔草喷药入化肥就得了，平时不用特别照顾，周文初的百香果林跟茶山和八角地挨得近，护理百香果的时候，就顺道把茶树打理了一下。 他本来想着就是顺道打理一下，没想到清明前上山来时，这些茶树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这些茶树今年发的嫩芽可比往年多太多了，一朵朵嫩绿绿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看到周文初往嘴里丢了嫩芽，周影也跟掐了一片嫩叶，放嘴里一嚼，她噗一声吐出来：“爸爸！这茶叶怎么这么涩？！” 看着女儿的皱着鼻子的样子，周文初笑了：“生茶当然涩了，等到煮过晒干，再泡的时候，茶水就会很清香很甜了。” “特别是这清明前的茶，要比秋天的茶要甜许多。” 周影忍着涩味又嚼了一朵，奇怪了，越嚼越不觉得涩，而且吞下去很久，嘴里都是甜甜的。 “爸爸，这么多茶叶，不如我们采去茶厂卖吧？”周影提议。 周文初要给百香果浇水，便点头道：“你和你阿哥阿弟一起采，能采多少是多少。” 第一天兄妹三个不得要领，勉强采了二十斤，周文初借了辆单车，当天就去卖了。 现在种茶的人没多少，茶厂自己种的也不得其法，茶叶产量一直上不去，周文初那二十斤又鲜又嫩，收茶的人特别高兴，收别人的是一毛钱一斤，给周文初，直接高了一倍，两毛钱一斤。 不过高了一倍，二十斤也只是四块钱，对于已经没那么窘迫的周家来说，四块钱已经不像前两年那么重要的，但这是孩子们亲手采摘茶叶得来的，周文初就添了点钱，买了半只烧鸭。 而周影兄妹三人在茶山采摘了三四天，加起来竟然有两百斤的茶叶，卖了好几十块钱！ 这还只是小半个茶山的产量，如果整个茶山都任他们采，那他们岂不是发达了？而且茶树比百香果更好打理，只要没杂草就行，连化肥都不用入！ “爸爸，我们种茶吧！”周影捏着卖茶叶得到的四十块钱，高兴地盘算，“我和阿哥每天放学之后都可以来拔草！” 周文初否决了：“家里种了百香果和烟叶，还要种水稻，农忙时忙不过来要请人抢收，刨去人工，我们没有得赚的，白辛苦。” 话虽这么说，但每次上来，周文初夫妻都会顺道把茶树护理一番。 有了前一年的经验打底，这一年，古龙村的百香果产量足足翻了一倍不止，而且结的果比上一年质量要好太多了！ 县里来收购的时候都惊呆了，说这山沟沟就是有山沟沟的好处，种的果子都比别的地方要水灵。 村里过了年就开始修路，五米宽的水泥路笔直又宽敞，大货车这一次直接开到了村里，大家热热闹闹的，跟过年一样。 “阿影阿清，今年百香果大丰收，你们快舞狮庆祝庆祝！” 那必须要舞啊，今年舞得越精彩，明年大家就过得越红火啊！ 转眼就到年底。 百香果收了，也还没到春耕的时候，难得今天狮队也不需要出去舞狮，几家一商量，决定去县里买新衣服！ 第66章 即将举办第二届金狮争霸赛！ 距离第一次去县城已经两年了，大家纵然兴奋，但已经大了两岁，大家都能控制得住。 村里通了路之后，出去县里就方便多了，周文初和周猛借了两辆面包车，把狮队的所有孩子和弟弟妹妹都拉去了。 六个大人带差不多二十个小孩，相当于是一个班级了，好在狮队的小伙伴都长大了，懂事了，沉稳机敏，不用大人们操心，都能看好自己的弟弟妹妹。 金狮镇不大，也就市场里有几家成衣店，款式不好看还死贵，周影和周玉娇还有李燕去看过几次都没舍得买，这次到朱沙井市场一问，这里的成衣果然比镇上要便宜，便宜了差不多一半！ 几个小姑娘快乐地挑挑选选，最后各买了一身，鞋子也咬咬牙添置上了。 几个大人也各有收获，买到了许多在镇上买不到的东西。 一直逛到下午三点，大家满载而归。 临近过年那几天，古龙村狮队开始四出舞狮，这两年大家收入高了，周文初便也干脆把舞狮的价格给提了上去，一台采青狮从一百升到一百五，高桩狮一场三百块，大家也没有什么不适，都觉得这个价格公道。 这天狮队从别的村舞完狮回到村公所还狮子，周影意外看到了陈和平。 陈和平笑眯眯地迎上来：“听说你们这几天都快忙不开了？” 周影跳下来，脆生生地喊了声陈叔叔：“是很忙，今年盖房子的人很多，这几天我们去的多是新居入伙的，去了一家，别家觉得我们舞得好，又接着让我们去舞。” 周清跟着跳下来，拿出小本子翻了翻，说：“我们年前已经排满了，一天也空不出来了。陈叔叔，我们没办法去别的地方舞狮了。而且年初五到年初十，这五天我们也已经排满了。” 陈和平乐了：“哟，那我想插队还不行了？” “不能插队。”周影皱着鼻子，“但你可以改期，改到年十一，我们办完庙会就去你那里。” 陈和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周文初也被儿女的耿直弄得哭笑不得，赶紧把人迎家里：“春枝，给陈同志泡雨前绿茶！” “雨前绿茶？是之前我喝的那种吗？”陈和平前两年在他这喝过一次，走的时候拿了些到办公室，可惜不到两天就被大家喝完了，一直心心念念，但每次过来都忘了。 周文初笑：“对，是我们自己种的绿茶。这两年我稍微打理了一下，茶叶质量比你来喝的那年好。” 陈和平很高兴，喝了一杯茶，这才说出来意：“这两年我们在各村推广狮舞，还不错，很多村都有自己的狮队，所以我们决定，大年初一，在码头广场举办第二届金狮争霸赛。” 周影一听有比赛，顿时热血沸腾：“有比赛好！我最喜欢比赛了！没有比赛的日子我简直度日如年！” 周清摁住她，问出重点：“第一名奖金多少？” 陈和平笑着说：“这一次有在广东开厂的老板赞助，奖金比第一届要高，第一名最少八千块。” 八千块？！ 周影更加精神了：“那我们可以五队一起报名吗？” “可以。” “太好了！”周影自信地说，“陈叔叔，这一次我们五队都要拿到名次，最好是前五名！” “有志气，很好！”陈和平叮嘱，“不过你们训练归训练，不要伤到自己，不然就得不偿失了，要是五队都有名次，加起来的钱可不少了！” 第一名有八千块，第二名五千块，第三名三千块，第四名两千，第五名一千，如果前五名都是他们古龙狮队拿了，那他们岂不是差不多有两万块？两万块，分到手每个人都差不多两千块啊！ 两千块，这是巨款，绝对的巨款，而这仅仅是需要舞一场狮就能得到！ 周影周清周文初，三个人加起来就将近六千块，加上这两年舞狮的、卖百香果的、卖烟叶的、卖西瓜等攒下来的钱，应该可以盖一栋两层小楼房了！ 为了两层小楼房，周影周清玩命的训练，好几次都被周文初强行拎回家，但晚上也不睡，偷偷的在房间里练步法，周文初知道后，威胁他们再不休息就不许他们参加比赛，兄妹两人这才消停。 时间就过得飞快，很快就到大年初一，一大早，古龙狮队就整装出发。 这一次参赛队伍比第一年要多，大家都是奔着那前五名去的，奖金当然是重点，不过扬名出去，也是他们的目的。 毕竟现在大家生活好过了，舍得花钱，找冠军狮队舞狮的人越来越多了，图的就是热闹和精彩，还很体面。 舞一场普通的采青狮就有一百五十块，分到手就能有三十块了，舞半个小时就能赚三十块，还能吃好喝好，哪个狮队不想拥有这种待遇啊，瞧瞧古龙狮队那几个，个个长得又高又结实，就是被这手艺给养壮的！ 他们也要拿冠军！ 周影他们才到比赛场，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他们都懵了。 还是山花狮队的人过来告诉他们，他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田甜说：“周影，大家都眼红你们呢，这次是桩上对抗赛，你小心跟你对战的狮队出古惑。” 周影抿唇。 田枫说：“你们别不放在心上，我刚亲耳听到他们说要联手搞你们，你们小心一点，名次不是最重要的，你们有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就算没有得第一，也否认不了你们的优秀。” “要是受伤，从此舞不了狮，那才是最麻烦的。” 被田氏兄妹这么一提醒，大家不得不放心上，再看一圈别的队的敌意，小伙伴们的脸色难看起来。 周文初叮嘱道：“等会你们见机行事，必须第一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他们出阴招，你们要是避不开，就直接下来，不要跟他们正面对抗。” 周影点头：“爸爸你放心吧，我们虽然很想得到名次，但再好的名次再多的奖金，都比不上我们自己的身体。” “对，我们保护好自己，可以参加下一次比赛，这次拿不到名次，那就下次，下次拿不到，那就下下次，我们不会被他们得逞的！” 孩子们个个拎得清，周文初很欣慰，但他也隐隐有些担心。 杨文龙林木生他们都十三岁了，马上就初中了，正处于叛逆期，能不能真的沉得住气还是未知，还有自己的女儿周影，她脾气比任何人都要急。 周文初担心她会落入他人的圈套，伤了自己。 第67章 不好了！ 龙老板凑过来说：“我们多盯着。” 又去跟周影他们说了几句，大家都听得进去。 龙老板这两年回来的次数比往年都多，每次回来都必定来舞一场，不过周文初腿不行了，上不了高桩，他就一直很遗憾，有一次他跟林木生上桩舞了一段，差点掉下来，吓得再也不敢上桩了。 他有个舞狮梦，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远走他乡。 女朋友小丁是北方人，是他老板的女儿，上次新居入伙的时候也来了，对南狮很感兴趣，知道年初一他们要比赛，就不顾父亲反对也要跟着龙老板回来过年，她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天天往狮队跑，没两天就跟狮队混很熟了。 知道大家都是奔着奖金去的，又知道等会上场的凶险后，小丁对大家说：“阿影阿清，等会你们放机灵点，觉得不对劲就马上放弃知不知道？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发奖金！我们厂今年过了元宵才开工，到时候你们到我们厂里舞狮，舞完我带你们去逛虎门！” 周影点头：“知道了小丁姐姐，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保护肯定是要保护的，但奖金，他们也要拿。 几个小伙伴眼神一交流，就领悟了对方的意思，只希望快点抽签快点上去比赛，一决生死。 陈和平大概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特意过来关照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备感温暖。 很快，抽签结束，比赛开始了。 周影这队对上的是同荣狮队1队，这个队伍从来没有参过赛，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组建的狮队，那几个队员看着只比他们大一点点，也是一对兄妹，男孩子看起来斯欺文文，倒是女孩子有些跳脱。 知道自己对战的队伍是古龙狮队后，她特意拉着哥哥过来跟周影他们打招呼：“原来我们的对手是冠军狮队呀！那你们等会一定要手下留情，别让我们输得太难看哟！” 周影笑笑：“没有永远的冠军，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周清说：“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 对方哥哥点了点头：“那我们场上见。” 看着对方兄妹的背影，周影总觉得这兄妹有点怪怪的，但她接触的人不多，也没往坏处想，只是暗暗长了个心眼，告诉周清，一会要小心那个妹妹。 古龙狮队今天五个小组全部出战，最先上场的是女狮李燕和周玉娇这对，跟她们对战是古桥村的狮队，也是女狮，两队女狮的对抗还算有看点，就是技巧欠缺，李燕和周玉娇胆子没对方大，也谨记周文初的叮嘱，在对方给他们下绊子的时候突然跳起来避开，踩着对方跳到了另一边。 对方一击不中，整个失去平衡，勉强稳住身体，但狮头已掉。 李燕和周玉娇这一组的胜出，给古龙狮队余下的小组注入了一记强心剂，也给大家提高了警惕。 但饶是如此，李志坚和杨文龙那一队还是着了道，两人输了比赛不止，还一个伤了腿，一个伤到了肩膀。 其余两队险胜，但也付出了代价，他们的手都受伤了，虎口冒血。 “阿影阿清！”杨文龙捂着伤腿大声嚷，“你们一定要赢！一定要赢！” 原来暗算他们的，正是同荣狮队2队，周影周清的对手，是同荣狮队1队。 所以之前同荣狮队那对兄妹过来打招呼，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其实暗地里都憋着坏呢！ “文初叔，他们太坏了！” 李志坚捂着伤胳膊，那里绑了块板子固定，又疼又委屈，一向坚强的他此时眼泪直掉：“他们上来就偷袭我们，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表演的！” 周文初脸色很差，道：“等会结束之后，我带你们去申诉！” 杨文龙大声嚷：“出古惑的人没有资格拿名次！” 醒狮勇武好胜，但舞狮也要讲规矩，是他们先不讲规矩，藏了阴招伤了人，那他们也没必要给他们留面子了！ 申诉是一定要申诉的，但第一名，也必须要拿！ 周影周清的胜负欲一下子激上来了：“爸爸，我们一定把同荣村的打下去！” 周文初也很气愤，但这个时候，他必须得冷静，他拍拍儿女的肩膀，叮嘱道：“赢必须要赢，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阿影阿清，还有大家，你们都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靠投机取巧赢得的荣誉，是不可能长久的！” 龙老板特别叮嘱周影：“阿影，你脾气比较猛，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要让对方有机会袭击，有可能的话，你可以先发制人！” 周影眼前一亮：“你是说，我们也可以——” “李富龙！”周文初大声打断，“不要把你做生意那一套放到舞狮上来！” 龙老板无语了：“周文初，你这是对我有偏见！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我是想让他们先给对方布阵！等对方解完阵，表演也该完成了。” “我听说阿影他们前两年在大庆镇被龙围困过，最后踩得人家龙头都掉了，阿影，你们努努力，也踩同荣村的狮头上跳一个！” 周文初把龙老板推开，对两个孩子又耳提面命了一番，却不知道，周影和周清已经把龙老板的话听进去了，他们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李志坚和杨文龙报仇的。 “古龙狮队1队，同荣狮队1队！到你们了！” 兄妹俩上场之前做了个深呼吸，而后在满场掌声中走到桩的另一边。 两只关公狮先过礼，鼓点改变时，先在地上来了一回合，探一探对方的深浅，接着各自上桩。 因为对方有可能会出古惑，周影和周清选择了比较稳妥的上桩方式。 各自桩上表演了半分钟，鼓点一变，立即进入对抗环节，就在这时，周影一个450度转身，一招神龙摆尾，将对方狮队来了个措手不及，对方的步法马上乱了。 周影这边夺得了主动，立即给他们布阵法，等到他们解开了阵法开始出古惑时，周影周清看准时会，突然凌空一个飞跃从他们头顶跃过去！ 对方反应很快立即奋起反击，等周影落桩之际，对方突然一个神龙摆尾，先一步占据了周影的落脚点！ “不好！阿影他们没地方落脚了！” 第68章 挑衅 所有人都惊讶得站了起来。 同荣村的狮尾占了周影的落脚点，他们没地方落脚，那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弃狮跳桩！ 然而周影丝毫也没有惊慌。 桩柱被占，无处落脚？ 那就—— “怎么可能？！她！她竟然踩在人家狮尾上！” “天啊天啊，她踩到人家狮头上了！” 周影稳稳踩在对方的狮头上跳了一下，接着侧身下桩，几个跳跃间便移到了对方够不着的位置，而对方因为她这一踩，虽然当时站稳了身体没有掉桩，但步法已乱，勉强舞了几下后，脚下一个出错，狮头一脚落空，掉桩了！ 关公狮凄惨地落在地上，那对兄妹各抱住一个桩柱缓缓滑了下来，脸色灰败。 桩上的关公狮踩着鼓点表演完剩下的节目，完美下桩。 李燕和周玉娇同时奔上去抱住周影：“阿影，刚刚你快吓死我们了！差点就以为你会掉桩了！” 周影其实也很怕，要是一个站不稳，掉下来的就是她和阿哥了，但嘴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她笑着说：“怎么可能？说好要给杨文龙他们报仇的！” 杨文龙捂着腿嗷嗷哭，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感动的。 这一届的对抗赛参赛队伍比第一届要多一半，周影舞完之后又等了一个小时，所有队伍才比赛完。 比赛一完，周文初立即去给李志坚和杨文龙申诉，陈和平也去了，但过程相当曲折，并且结果并不理想，只是取消了同荣2队的成绩，却也并没有恢复杨文龙他们的成绩。 杨文龙说：“不恢复就不恢复吧，只要他们不入围，我也没关系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我们少舞几场！” 李志坚很有信心地说：“放心吧，少不了的，这一届的冠军，肯定是阿影和阿清，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阿影阿清那么精彩！” 评委们和很多观众都是内行人，刚才周影周清和同荣村的这场对抗赛，真的很有看头，技术含量也高，不说别的，就说周影他们那个飞桩踩上对方狮头的动作，大部分的狮队都做不到，不，应该说金狮镇除了他们，就没有第二个狮队做得到。 再加上他们对抗前和对抗后的表演也特别出彩，因此，古龙狮队1队，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令人意外的是，李燕和周玉娇这一对，也得了名次，第五名。 一次比赛，两组获奖，而另外两组虽然没有进入前五，但一个第九名，一个第十名，也得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年礼做为奖品，古龙狮队这一次真的是收获满满，杨文龙当场就觉得自己腿不疼了，还能再舞一场，被他爷爷揪着耳朵吼了半天。 颁奖环节热闹又隆重，周影和周清被其余四个狮队簇拥在中间，一个接奖状，一个接奖金，两人都激动得不行，颁完奖，周影他们两个小组就抱在一起跳着笑着了。 人群慢慢散去，大家的激动劲也终于过去，周文初正招呼几个孩子收拾东西准备回村，突然不远处传来一记非常不客气的声音：“第一名等一下，我想跟你们单挑。”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走过来，一看就来者不善。 周文初和龙老板同时上去挡住对方：“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一开口就是粤语，明显不是本地人：“我叫邓世杰，佛城来的狮队，我老板，就是你们这次比赛的赞助商万老板。” 龙老板皱眉，也同样用粤语跟对方交流：“这是我们金狮镇本地办的比赛，不接受外地狮队的报名。” “我知道啊。”邓世杰笑了笑，“所以我等你们结束了才来跟第一名比赛。” “你们的表演我看了，在这种镇级比赛还是可以的，但是在我看来，水平很一般。”邓世杰指了指年纪最小的两个队员，跟周影周清说，“他们两个跟你们年纪和身材都差不多，我不吹水，上桩两分钟之内，你们就得下桩。” 好大的口气！ 周影不服气了：“你说下桩就下桩啊？！说话谁不会啊！我还说我一分钟之内要把你们所有人都打下桩呢！” “那你们敢不敢跟我们比试？” “敢，有什么不敢的！”周影刚拿了第一名，很自信，而且他们年轻，也根本不怕的，“比就比！” 周文初摁住女儿：“行了，你们先上车，这些不认识的人不用理。上车吧。” “不敢吖？”一个长得跟周清差不多高的男孩子上前说，“连比都不敢比，是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就先认输吖？” 跟他一起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周影脸色都变了。 再看别的小伙伴，脸色也十分不好，杨文龙要不是腿伤了，这会应该都蹦起来了，这时气得直叫：“谁不敢？你们说谁不敢?!” 周影握着拳头，勉强保持冷静，她知道对方在故意激自己：“你说想跟我们比试我们就得跟你们比试，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邓世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个小姑娘一脸的英气，他便笑道：“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回来的，我们不服你，想挑战你，你想要说服我们，那就在比赛场上赢我们。” 万老板从不远处走来，乐呵呵的：“文初啊，这是我在佛城认识的朋友，跟我过来过年，也顺便看看我们本地的狮舞文化，他们的狮队在佛城很出名，拿了很多次的表演冠军，遇到同行，就想切磋切磋。” “同行之间切磋交流，在这一行很正常，你们要是愿意，就跟他们比一场，不愿意也没关系，今天大年初一，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邓世杰也没说话，但他底下的队员，个个都表情轻视，分明就是看不起周影他们拿的这个第一名。 有人嘀咕：“这种水平，在我们那，连入围都入围不了的，第一轮就要被淘汰了，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周影和周清对视一眼，周影说：“好，比就比，我们不怕你！” “你们等着，我们一定打到你心服口服！” 第69章 她不服气！ 周影自从学舞狮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上门来踢馆的，来一个输一个，她没有见过金狮镇以来的世界，以为邓世杰的狮队跟别的镇的狮队一样，都是叫得欢，但是实力不怎么样，然而她忘记了父亲跟她说过的话：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但此时她刚拿了冠军，少年心气最是激昂的时候，不管是谁上来劝，只怕她都听不进去。 周文初想拦，被李富龙拉住了，李富龙说：“他们刚拿了第一名，你现在拦着，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听过老万的名号，是个踏实做生意的企业家，说不定他的狮队也只是想切磋，没什么别的意思。” “如果我们赢了，我们也能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哪里，如果输了，那正好让阿影他们沉淀一下。”李富龙说得头头是道，“如果不让他们比赛，不管输赢，镇上的人都会说我们没种，怕输不敢比赛。” 周文初皱眉：“别人怎么想我们管不了。但是——” “你也劝不了你女儿。”李富龙抬抬下巴，“她这脾气，说是真正的狮子也不为过了。你要是能把她拉回去，我输你一千块。” 周文初看向女儿，见女儿一脸的跃跃欲试，儿子和另外几个孩子也磨拳擦掌，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了，他抓抓头，朝李富龙无奈地笑：“你那一千块，我是拿不到了。” 接着跟邓世杰说：“那就比一场，点到为止。” 邓世杰点头，叮嘱自家队友：“放点水，别伤着人。” 这话无疑于点火，周影听了火气压不住了：“谁要你放水了？想比赛就拿出真材实料来！” 周清也道：“我们一定会尽力打败你们，我希望你们也能尽力，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 邓世杰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朝队员们点头：“得，你们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 一黑一红两只狮子先行过礼，佛城狮队先去了桩柱右边，周影和周清去的左边。 鼓点一开始很悠然，气氛还算不错，两队隔着中间地带各舞各的，各有各的精彩，周影只专心舞自己的，没空理会对方的花式，她只知道一定要好好舞，不能让外省人看扁他们金狮镇。 突然鼓点一变，从轻缓到急促的转换，不过半秒钟之间，周影转换完毕，一抬头，对方黑色的张飞狮已经开始下一个动作了。 这佛城狮队，实力不错嘛。 到这个时候，周影还是很悠然的，她舞狮这两三年还没有遇到过对手，或多或少有了些傲气，加上又是在气头上，致使她的判断力比往常下降。 鼓点又开始变换了。 对抗开始。 黑色的张飞狮突然平地腾跃，周影毫不胆怯跟着跳起，突然对面的张飞狮落在了周影原定要落地的地方！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像上次一样直接踩到人家狮尾迫使对方让步，但没想到对方真正要落地的地方是另外一个桩柱！ 于是周影这一跃，由于力度过大，落地的时候猛地向前疾冲了好几步才停下，她勉强稳住步子一回头，张飞狮已经到了跟前。 对方狮头忽闪了下它的大眼睛，示意周影跟它去左边。 去左边，就势必要踩对方现在脚下的桩柱，周影以为对方会先移开，她下意识就往左边走，没想到对方原地不动！ 两狮争一柱，狭路相逢，眼看着对方狮尾就要扫过来，周影大叫一声：“飞龙在天！” 下一秒她飞身而起，狮尾的周清，却无处可落脚，他大叫了一声周影，双腿攀住桩柱，想来个金狮倒挂，但一个想飞跃，一个扣住桩柱，方向完全不一样。 “阿影小心！” 话音刚落，周影便跃过张飞狮到了另一个桩柱上，她撑着关公狮舞得飞起，却突然发现，狮尾没了。 她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周清，舞不起来了。 “怎么可能？哥，你怎么——” 看清眼前的情景，周影说不出话来了。 张飞狮根本就把他们的后路给堵了，周清完全没地方落脚，中间没地方落脚，除非他长了翅膀，不然怎么也跟不了她飞跃的！ 周清缓缓地滑下桩柱。 兄妹两人一高一低对望，旁边是跳得正欢的张飞狮。 周清说：“阿影，下来吧，我们输了。” 周影扭头，看着同时沉默下来的小伙伴与没什么表情的父亲，她一个人坚持把余下的时间舞完。 鼓点停了，周影默默从桩柱上跳下，走向邓世杰：“我们输了。” 邓世杰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们输了会哭。” 周影别过脸：“我们才不会哭，不就是输吗？我们输得起！” 邓世杰笑了：“挺好。” 万老板笑眯眯的，拿出几个大利是，朝周影道：“这场是临时加赛，这是辛苦费，你拿去给买水喝，下次——” “我们有钱！” 周影说完转身就走。 他们刚拿了第一名，就被什么佛狮给比下去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别的狮队会怎么说他们？ “刚拿了第一名就输给了别人，周影周清，你们现在的心情是不是特别不好呀？是不是特别想打人啊？”平山狮队起哄。 古斗村狮队说：“人家次次都拿第一，都拿烦了，想要输一输怎么了？不过是真输还是假输……你们快看，他们要哭了！” 雾水村狮子哈哈大笑：“输不起就不要比啊！哭哭啼啼的，输了比赛又丢脸，啧，真丢人！” 古斗村阴阳怪气：“你们不要再说啦，再说他们真的要哭啦！” 从比赛场地到拖拉机，不过短短几十米，周影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那些刺耳的嘲笑，那些异样的眼光，让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她不是怕输，她也不是输不起，她只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更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她明明不会输的，为什么会输？ 看着女儿的背影，周文初快步跟上去，叫住她：“阿影！” 周影没听到，疾步冲到拖拉机上，不停地回忆自己刚才表演的过程，她复盘了三次，都没有发现自己有明显的失误。 正是因为自己没有失误，她才输得不服气。 第70章 被嘲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要端正心态，接受事实。” 父亲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阿影，没有人能永远是赢家，你能赢别人，别人也一定能赢你。” “爸爸，我刚刚为什么会输？”周影问出自己的疑惑，“他们做了什么吗？还是我哪里走错了？” 周文初皱眉：“已经输了就不要再纠结了。” “这不是输不输的问题。” 周影说完突然跳下车往邓世杰那边冲去，周文初怕她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赶紧让周清和杨文龙他们去追。 周影冲到邓世杰跟前：“我刚刚为什么会输？！” 邓世杰反问：“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输？”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跑回来问你了。”周影毫不客气，“我回想过很多遍，我阵法没错，步法没乱，我为什么会输？” 邓世杰笑了：“小妹妹，输了就是输了，不要找理由找借口。” “我不找理由不找借口，我就是想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输。”周影很固执，“不行，再来一场！我得知道我是怎么输的！” 周清拉住她：“阿影，我们输了，不要缠着人家，走吧！” “不行！不能走！我得知道我是怎么输的！”周影朝对方狮队大叫，“你们先别走！我们再来一场！”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那我就好心点告诉你吧。” 邓世杰毫不客气地指出：“见识浅薄，格局太小，而且……技不如人。” 这几个词，周影只听懂了后面那个，技不如人，就是说技术没别人好的意思。 她想了想，问：“什么是见识，什么是格局？什么样的见识才不浅薄，什么样的格局才够大？” 邓世杰反问：“在今天之前，你是不是认为全世界只有你们这个地方才舞狮？” 周影默默点头。 “这就是见识浅薄。”邓世杰说。 这时，周文初已经赶过来，他朝邓世杰拱拱手：“邓先生，不好意思，我女儿她性格有点固执，她不是输不起。” “行啦，我们要走了。”邓世杰摆摆手，“各位小朋友，我们有缘再会！” 周影追过去：“再比一场！” 雾水村的跑过来看热闹，见她追着邓世杰跑，嘲讽道：“周影，你是不是输傻了，还想再输一次呀？” 古斗村的也跑来了，接着嘲笑：“她输不起，已经疯了！我们快点走吧，等下她发疯，我们会被打的！万一说是我们合起来欺负她怎么办？” 有人当场给他们编了顺口溜：“古龙村，输不起，不要脸，略略略……” 周影一个鞋底掷过去，一个也没砸中。 杨文龙替她把鞋子拿回来，小心翼翼的：“阿影，我们回去吧。” 李志坚说：“其实输也没关系啊，我们又不用给钱。” “对啊，我们今天得了好多奖金！”李燕高兴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阿影，我们赶紧回去分钱吧！” 输给了佛城狮队，周影心情低落，分钱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听着小伙伴们的惊呼声，她脑子里只有邓世杰后面说的那几个成语：见识浅薄，格局太小，技不如人。 原来爸爸说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真的，她和阿哥并不是舞狮舞得最好的，比他们舞得好的人，一定还有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周影都没有出门，她原本要陪妈妈一起回外公家拜年的，因为输了比赛，她也没有了心情。 很快就到年初五，要出去舞狮了。 周影打起精神去舞了一场，结束的时候听到有人跟东家说：“哎，你们怎么请古龙狮队的呀？” “不请冠军队，难道请最后一名？同样的价钱，冠军队的舞起来就是威风和热闹，我为什么不请他们？”东家觉得很奇怪。 “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大年初一那天，他们输给了外省的一个狮队，都从桩柱上掉下来了！” 东家愣了愣：“输了？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人家可是正宗的佛狮派传人，舞得很好看的，人家万老板特地请回来助兴的，要是人家没点实力，万老板干嘛从广东将他们带回来？” “哦，是嘛。”东家就有些不痛快了。 当初决定请周影他们，就是冲着他们的名头去的，现在他们输给了佛城的狮队，那他们跟别的落败的狮队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输家。 “对了，你请他们要给多少钱？” “一百五。” “这么贵？！”那人惊呼，“老表，这你就亏了啊，我们村的狮队才一百块！” 同样是输家，那肯定是请价格低的那个才划算啊。 周影走过去，笑眯眯的：“对呀，我们是输给了别人，但我们即使输了，我们也还是第一名，也还是金狮镇最好的狮队，你们再怎么不服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第一名了不起啊！”那人不服气，“我明天就让我们狮队去挑战！” 周影摊手：“就怕你们不来，正好我输了比赛，心里不舒服着呢，你们狮队来了，我正好可以拿来好好练手，练好了，下次我继续赢，你们继续输。” “切！如果你们的技术有你们的嘴巴这么厉害，又怎么会输给外省人！” “那又怎么样？我们一只手都能将你们村的打趴下！” 话说得硬气，但周影心里没底，这几天他们很少练习了，如果别的狮队这时来挑战，他们真的有可能会输。 好在那人就是嘴上说说，没敢真过来挑战。 年前应下来的订单舞完就元宵了，周玉娇翻了翻本子，愁眉苦脸：“阿影，我们没有新单子了。” 周影坚强地说：“没事，往年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办喜事的，大家这段时间都很累了，马上就要开学了，大家休息几天，等开学了我们再继续练。” 但一直过了清明，都没有人再找他们舞狮。 村里开始有各种不和谐的声音，当着周影他们的面就安慰关心，一背过身就嘲笑，周影憋着一股气，拼命练习，想着等有人再请他们舞狮时给大家一个惊喜。 这天晚上，大家如往常一样练习，杨文龙突然生气了：“不练了不练了！又没有人请我们舞狮，练得再好有什么用？不练了，回家！” 第71章 队友放弃 阿金看了周影一眼，拉住他：“文龙，你不要冲动，这几个月本来就没什么人办喜事，而且很多村子都有自己的狮队，人家不一定——” “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杨文龙说，“以前别的村也有自己的狮队，人家不还是来找我们舞狮？现在为什么不来，我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那是因为我们输了比赛！在他们眼里，我们跟别的队伍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输家！” 阿木说：“而且我们的价格比别人要高一些，同样是输家，人家凭什么要请我们啊？” 李志坚犹豫了一会才说：“那要不，我们也降低一点价格吧！” “我们有十一个人，再降低就相当于白干了！而且天天练天天练，就为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的十来块钱，我觉得很浪费时间。”杨文龙说，“我不练了！阿金，你家也不缺你这几块钱，你还练来干嘛？反正现在练也白练！” 阿金看向周影：“阿影，你说，我们还练不练？我们到底还能不能接到活？” 周影很干脆：“目前来说是不能。但我和我阿哥会接着练。” 李燕和李志坚对看一眼，李燕说：“我也会接着练。” 练舞狮并不会影响她的日常生活，反而会让她身体变得更结实更有力量，而且她在狮队舞狮，周文初会护着她和弟弟妹妹，爷爷奶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们，所以就算以后没有人来找他们舞狮，只要狮队还在，她就会继续跟着练。 李志坚跟李燕考虑得差不多，他和弟弟妹妹做为爷爷奶奶都不管的留守儿童，只有在狮队的时候才觉得有安全感，因此她在李燕表态之后，也跟着表示：“我也会接着练。” 杨文龙笑了：“反正我不练，谁爱练就练！” 杨文龙说完转身就走，阿金和阿木跟着走，林木生和另外两人想了想，也跟着走。 周影扬声喊：“等一下！” 杨文龙回过头：“你不要再骗我们了，我是不可能再练的！” “我不骗你，也不劝你回来练，我只说一句。” 周影看着那几个人：“你们这几个听好了，你们今天要是不练了，就等于是退出了狮队，退出了狮队，以后再想进来就难了，你们要是想清楚了，以后都不想回狮队了，那你们就走。” 杨文龙掉头就走。 他一走，原先要走的那几个人也不带犹豫的，立即跟着走。 十一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五个人了。 周玉娇说：“阿影阿清，我们继续练吧，他们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周影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未来还不能确定的时候，舞狮是他们唯一能与县城和别的镇子接触的机会。 邓世杰说他们见识浅薄没格局，他们天天被困在这山村里，家里连电视都没有，连外头是什么样的都不太知道，更别说有机会到外头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了。 但现在办不到，不代表他们以后办不到，只要他们一直舞狮，总有一天会舞出县城，舞向更大更远的地方的！ 狮队的人员变更周文初看在眼里，他观察了几天，发现周影周清他们好像没受什么影响，照常练习，学习也没有拉下，他放心了，把心思全放在田里和地里。 很快就能卖西瓜了，上半年雨水充足，这一季的西瓜长得好，产量也好，在大家的瓜都又大又甜的情况下，价格就降了，周文初也不纠结，只要不烂在地里，那就不亏。 收回西瓜，天气更加炎热了，这几天周影每天晚上练习回来都全身湿透，冲完凉再吃两块放水井里镇过的西瓜，一天的疲惫与不甘都烟消云散。 周文初rua了下她的马尾，说：“别急，没人跟你抢。” 周影吃完一块，告诉周文初：“爸爸，我有预感，很快就有人来找我们舞狮了！” 周文初嗯了一声，没跟孩子们说外头的人将古龙狮队传成怎样的情形，他们还小，既然热爱舞狮那就安安心心舞狮就好，至于别的，有他呢。 很快就到暑假，隔壁雾水村又有两个小孩跑到水塘去，死了一个，活下来的那个也痴痴傻傻了，消息传到古龙村来，人心惶惶，周文初特意叮嘱李志坚和李燕还有周玉娇，要看好家里的弟弟妹妹，不要到山边和水边去。 但村里的留守儿童很多，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喜欢去做大人不给做的事，杨文龙就是其中一个，他完全忘了前年周海掉进山塘差点没命的事，和阿金还有阿木，三人一起去山塘钓鱼，这一钓，就把阿金钓没了，村民们把山塘的水放干了才找到他的尸体。 原来他被卡在了石缝里，找到的时候人都胀得不行，完全不成人形了。 周立巡哭得几度晕过去，阿金爸妈从广东回来，几乎把老屋都给掀了，骂周立巡夫妻没点用，连一个孩子都看不牢，还要跟周立巡脱离关系。 阿金爸妈带着儿子的骨灰，第二天就走了广东，临走之前，他们失望透顶地看着周立巡夫妻，说：“这辈子我都不会回古龙村！” 周立巡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年，背都弯了，人也疯疯癫癫的，见人就喊阿金。 从阿金出事到他父母带着他离开，整整十天，周影他们都没有再去练习。 周影难过地跟周清说：“阿哥，如果当时我求他们继续在狮队训练，他就不会出事了。” 周清过了好一会才说：“这不关我们的事，他已经十三岁了，知道哪里危险哪里不能去。” 话虽如此，狮队还是隔了大半个月才重新恢复练习。 8月中，天气更加炎热，在阿金去世一个月后，狮队终于接到活了。 是陈和平爷爷的寿宴。 狮队很久没有公开表演过，周影就跟陈和平提议：“陈叔叔，我们拿一份钱，出两队人吧。” 陈和平很欣赏他们，有意给他们表演的机会，一口应了下来：“行，那不如你们来个高桩对抗赛？” 这个提议真是太好了，而且表演也很成功，至少陈家村的人都看得很高兴，连连说不愧是冠军队，表演起来就是比别的狮队好看。 小伙伴们受到了鼓舞，回来后更用心练习了。 他们都相信，只要大家知道他们只是输了一场比赛，而不是没有实力之后，一定会重新喜欢他们的。 这天吃过饭，小伙伴们如常打开库房的门。 最先进去的李志坚却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第72章 狮队名存实亡 “狮子！我们的狮子！” 这声音太过尖锐，周影原本在外头等着，听到这叫声立即冲进去。 眼前的画面，让周影的脑子一下子空了。 四只狮头被拆得七零八落，身上的布条鳞甲被剪成一小片一小片散落在库房里，鼓面没了，鼓棍不知所踪，锣，钹，大头佛面，全部烂了。 四只狮子，全被破坏，没有一个是好的。 “谁干的？谁干的？！” “叫村长！快叫村长叔和文初叔！” “等一下！”李志坚往里走了几步，“这里头有个人。” 有人？会是破坏狮子的坏人吗？ 他们想要往里看一看，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阿金，你又来拿狮子啦？”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道佝偻的身影从角落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是周立巡！ 他慈爱地看着几个孩子，笑容灿烂：“今天是好日子，你们要舞刘备狮，顺顺利利！” 周清强自镇定，走向周立巡：“七叔公，你吃饭没有？” 周立巡看着周清，摸摸他的头：“阿金啊，练习归练习，不要太累啊，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从桩上掉下来，底盘一定要稳。” 走过周清，又摸摸李志坚的头：“李志坚，你上手臂不够力，要多烧练啊，早上多举沙袋，举一周就有力了，听到没有？” 看到周影，周立巡眼神更加慈爱：“阿影啊，好好舞，拿第一啊！阿金技术没你好，又懒，你一定要多教教他啊！” 像是没看到这一地的狼藉，周立巡唱着戏里的唱词，晃悠着出了库房。 库房里安静了很久才有声音响起。 周玉娇小心翼翼问：“阿影，七叔公是不是……疯了？” 周影心情复杂，她小声说：“他把我哥当成阿金了。” 说着鼻子一酸：“如果当时我多求一下阿金，阿金天天跟着我们训练，他也不会出事呜呜……”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在狮队也做了两三年的战友，彼此之间的感情要比一般的小伙伴要深厚一些，所以当初阿金坚决跟着杨文龙走的时候，周影非常愤怒，她感觉被背叛了，因此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如今再想起来，如果当时她话说得委婉一点，给人一点余地，阿金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回狮队了。 周玉娇虽然也很难过，但还是安慰周影道：“大家都知道你说的是气话，如果他们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他们就是不想训练了，觉得太苦了，又没有活干，又没有钱。” 李燕小声说：“是啊，他们有爷爷奶奶疼爱，跟我们不一样，阿影你别想那么多了，阿金出事，最该怪的是杨文龙，如果不是他把阿金带去水库，阿金也不会出事！” 门外传来一阵哭泣，大家跑出去一看，竟然是杨文龙。 杨文龙说：“李燕说得对，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怂恿大家跟我走，如果不是我怂恿阿金跟我去钓鱼，阿金也不会有事。我是罪人，我就应该跟阿金一起去死。” 他抽抽泣泣的，让人看了觉得又可怜又可气，如果是平时，周影一定一脚踹过去，现在她不敢了。 杨文龙的悔恨是真的，如果她再火上浇油，杨文龙真的想不开跑去死怎么办？ 周影跑去小卖部买了瓶汽水，等杨文龙哭够了递给他：“阿金已经死了，你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杨文龙捏着汽水，泪流满面地看着周影：“真的没用了吗？” “你可以试试今天晚上阿金会不会回来。”周影别过脸，“行了，别哭了。” 又对李燕和李志坚他们说：“没狮子了，这几天先不练了。” 大家垂头丧气，各自回家。 周影冲完凉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李春枝来找她两次，她都不想开口，装睡。 周文初回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半，听说了狮队与周影的事，他点点头，说知道了：“明天你带她去县城逛逛，买几件衣服，等过几天就好了。” 李春枝点头，又问：“那狮队的事……” “阿金刚走不久，七叔公又情绪不好，这段时间就先停了吧。正好，也让他们多看点书。马上就要六年级了，不多看点书，以后到了初中跟不上别人。” “怎么会？阿影阿清都是第一第二名。”李春枝说。 周文初拿出一支烟刚点上，想起妻子的身体，又灭了，道：“怎么不可能？人家旺国村的小学从五年级就开始教英语了，阿影阿清还只会abnl。要是不加紧时间学习，上了初中肯定倒数第一名。” 夫妻两人的声音压得很小，但农村的房子不隔间，压得再小，周影也听到了，过了很久，等父母房间的声音没有了，周影才翻了个身。 书她要看，狮子，她也要舞。 眼下还是要先找一个狮子来比较重要。 次日李春枝带兄妹几个去了一趟县城，周影对衣服鞋子不感兴趣，到了县城逢人便问哪里有狮子卖，问了一圈都没有人知道，只能空手而回。 周文初夫妻见儿子女儿不能舞狮之后整个人都像没有了灵魂，就跟李春枝商量，等今年的百香果卖了之后，就重新去买两只狮子，毕竟小孩要是没点娱乐没点追求，脑子会钝化的。 第二天周文初跟周影说了这事，周影这才重新有了活力，她把小伙伴们叫到家里来，用椅子和床单弄成一个简易的狮子，没有鼓，没有锣，就拿铁桶来代替，敲敲打打的，狮队又热闹了起来，只是每次他们看到周立巡时，大家的心情都会特别难过。 有个小伙伴再也回不来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转眼就开学，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到了，好在每天午后都下一场雨，有了这场雨，下午放学回来时，才不至于被晒成黑炭。 这天早上上学时天气黑沉沉的，周影把简易雨衣塞进袋子里，走了半个小时的路到学校，刚到学校，雨就劈头盖脸地下来了，天气一下变得凉爽起来，第二节课时，雨下得更大，操场上有很多积水，她脱了鞋子和同学们一起在走廊里玩水，浑然不知古龙村最大的生存危机，即将来临。 第73章 山洪暴发 还没到放学，水就灌到了教室里，天突然黑了，狂风大作，把窗户打得砰砰响，周影坐在座位上，看着外头的黑天暴雨，想的却是等会放学要怎么回去，这么大的雨，爸爸会开村长的拖拉机过来接她们吗？ 天全黑了，本来大家还能安静地在教室里看书，这下也没光线了，不能看书了，大家窃窃私语，说着小同学间的小八卦。 突然一个大雷打下来，蓬的一声，窗玻璃碎了！ 风和雨水同时倒灌进来，周影和周清正好靠窗，还没反应过来时，全身就被浇湿了。 杨老师冲进来安抚大家：“同学们不要慌，现在听我指挥。来，我们先把所有桌子都推到一起！” 把所有课桌都推到一起，杨老师让大家拿好自己的书包，接着全部站到课桌上去。 水源源不断地从门口窗口倒灌进来，教室里全是水，椅子在水里漂了起来，周影全身湿透，冷得直打颤。 突然有女同学哭了出来：“杨老师，我们会被水冲走吗？我们的教室是不是会塌？” 杨老师大声安慰：“不会的！我们的教室很结实的，不会塌的！” 但她心里也没底，今天这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还在这风实在太大，她都担心这屋顶被掀翻。 心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几片瓦片就掉了下来，杨老师大叫一声不好，紧接着半个屋顶都被掀走了。 外头狂风大雨，屋里全是水，屋顶又只剩下一半，这教室分分钟要塌啊！ 如果教室塌了，他们会被砸死吗？如果屋顶全吹走了，如果学校全是水，他们会被大水冲走吗？ 杨老师极目四望，瞥见教室横梁好像晃了一下，她立即跳下水把大门打开：“快！全部快出来！” 水已到杨老师的小腿，周影跳下去时，水已经到肚子了，同学们手拉着手迅速往教室外头撤，四十六个孩子刚刚撤出教室，教室就轰一声塌了。 泥砖砌的墙砸在水里，水又红又黄。 杨老师站在操场上，心头一阵阵发冷，如果再晚一步，那孩子们将不堪设想！ “班干部快点数！看看有没有谁没出来！”杨老师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但她就是害怕自己没有盯紧，漏了谁。 周清大叫：“报告杨老师，四十六个同学全在这里了！” 雨下得更大了，大家穿着简易的雨衣站在操场里，一个个冻得发抖，不一会，全校六个年级，一百多个同学全部到了操场上。 老师们顶着雨护送着孩子出学校，在外头碰到附近村子的村民，村民们大叫：“我家地势比较高，是楼房，你们快跟我过去！” 一百多个同学，最小的孩子刚满六岁，被老师或是高年级的同学抱着背着转移到了那户村民的二楼，门关着，窗关着，孩子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雨还要下多久？”杨老师问校长。 校长年过半百，腿脚在几年前一次护送学生过河时摔断了腿，后来就一直不太利索，只要下雨就痛风，这时已经痛得全身发抖，他没在学生面前表现出来，说道：“半个小时前我听了收音机，也打电话问了教育局，那边说这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可能要下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这些孩子怎么办？等会饿了，天黑了，要怎么办？ 杨老师心急如焚。 周影和同学样挤在一起，同样也心急得不行，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她担心家里的房子。 家里的房子也是泥砖房，下雨的时候爸妈在没在家？扬扬和奶奶有没有及时被转移出来？房子塌没塌？ 下午五点，雨终于停了，天色灰灰的，令人十分压抑，两个男老师和那个村民说去学校那边看看什么情况，没一会就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是离家近一点的家长，亲自跑来接孩子了！ 周影等了一阵，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父亲的身影，她鼻子一酸，快步跑上去：“爸爸！我们家房子也塌了吗？我们以后没有地方住了吗？” 身上盖上一件厚实的大衣，周影全身都暖了起来，她看着爸爸，想哭。 “房子没塌，有地方住。” 周影这才哭了出来。 父子三人跌跌撞撞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回到家，李春枝早就烧了一锅热水，让两个孩子赶紧冲凉换衣服，周影出来后连喝了三碗姜汤，人才暖了下来，脑子也回来了。 外头又开始狂风大雨了。 周影担心地问周文初：“爸爸，这大水到底要下多久啊？我们的房子这么破，会不会塌？” 周文初摇头：“不会塌的，我们这房子地基是大石板，是你们太公他们从河边挑回来的，非常结实，我们这些砖虽然是泥砖，但也烧过，没那么容易塌。” 一家人忧心忡忡，晚饭也没心思吃，李春枝就煮了锅鸡蛋粥，一家人吃完就各自回房了。 狂风暴雨下了一晚上，到天亮时才停歇。 经历了昨天的大风大雨，周影看着这重新升起来的太阳喜爱得不得了，吃过早餐后，父母说要去山上看看果树和茶树，她和阿哥赶紧洗衣服晾衣服，又打扫家里。 没一会，父母回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周影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门外就传来一阵哭声：“没了没了！全没了！” 什么没了？ “辛辛苦苦了一年，眼看着就要挂果，过两个月能卖个好价钱，这老天爷怎么这么见不得人好？为什么这么见不得人好？！” 是王梅的声音。 周影迟疑着要不要出去时，外头又多了几道哭声，从她们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得知，昨天的暴雨触发了山洪，他们种果的山地，全部塌了，那些已经开了花马上就要结果的果树，也全部没了。 “爸爸，那我们家——” 周文初抖着手点燃一支烟，沉声说：“菜地，百香果地，全没了。” “那茶山……” “也没了。” 狮子没了，菜地没了，百香果树没了，茶树也没了，家里的收入来源，全部断了。 学校塌了，老师病了，校长也病了，周影的世界，仿佛被按了倒退键，日子一下子倒退回几年前，看不到任何希望。 第74章 灾后重建 下午，镇上来人了。 周影这才知道，全镇百分之九十的村子都遇到了古龙村一样的情况，作物全部被毁，有些村子进村的道路都还没凿通，比如山花村那边，还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作物损失多少，房屋倒塌了几间，有没有人死等等。 镇政府人手本来不太够，不管平时各人是哪个部门管哪个事的，这时全部发散下村子收集情况，来古龙村的是老熟人陈和平。 周文初和李金龙带着陈和平在村里走了一圈，把各家各户的损失都登记上了，李金龙留陈和平在村里吃饭，陈和平一大早就下村子了，眼看着天快黑了，他也没矫情，有什么吃什么，等去山花村查看情况的同事吴晓波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大家都很关心山花村的情况，见状连忙问：“晓波，山花村什么情况？” “房屋倒塌严重，有两个老人四个孩子失踪，村里正组织人搜救，还没有任何消息。” 吴晓波全身的泥姿，身上也带了伤，他是跟群众一起搜救失踪的老人和孩子时摔伤的，本来他想留下来继续搜救，被村里人强行送了出来，说起山花村的情况时，声音都是颤的。 唐医师赶紧给吴晓波处理腿伤，周立巡站在门口，幽幽地说：“神仙生气了，把阿金带走了，阿金做神仙了，天降大水，惩罚我们，哈哈哈哈……” 说话颠三倒四的。 大家说起阿金，又是一阵唏嘘。 第二天陈和平去了一趟山花村，带回了那边的消息，失踪的两个老人已经没了，但四个孩子都找到了，哥哥姐姐护着弟弟妹妹被大水冲走，运气不错，被一棵大树拦住了，兄妹四人在树上等了一晚上，终于被村里人找着了。 “你们也认识，就是山花村舞狮的那对兄妹，他们很聪明，知道在树枝上挂衣服。”陈和平说了一句。 周影松了口气，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陈和平从镇上带了整整两车的赈灾物资到村里，领了物资后，周文初和李金龙组织大家开始灾后重建，学校那边一时半会也不能上课，周影和周清也留在村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忙活了几天，村里总算恢复了一点村庄该有的样子，周影还帮李春枝把菜地给重新整平了，撒上了种子，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有菜卖了。 至于百香果，那得明年春天的时候再种了。 等到国庆时，除了塌掉的山地无法恢复，村里人的生活大致已经恢复到洪灾之前了，只是突然遭此重创，大家都有些灰心。 连周文初抽的烟也比往日多了些。 李富龙带了一车的吃吃喝喝的东西回来，看到大家这精神状态，担忧地道：“文初，这样下去不行的，你跟我下去广东打工吧，我给你一个主管的位置，你帮我管分厂，每个月有一千块，比你在家强多了。” 周文初知道李富龙是好心，但家里母亲瘫痪，妻子身体又不好，小儿子也才五岁，大儿子大女儿马上又要上初中了，等他们两个去了初中，家里连个像样的劳动力都没有，这种情况底下，他要怎么离家？ “我再想想。”周文初说完，帮着李富龙把东西分发到每家去。 国庆之后，学校在镇政府和教育局的关心下终于能正常开学了。 塌掉的教室原地重建，虽然时间短，但收拾得窗明几净，课桌是从镇上两所初中那里匀回来的，单人单桌，课本是县教育局那边去找的，就连原本操场的大坑，也重新填了，弄成了水泥地。 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轨道，仿佛一个月前的那场洪灾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等第一批菜上市时，周影的段考成绩也出来了，她和周清并列第一，学校给了奖状，还奖励了一袋米。 放学了。 兄妹两人高高兴兴地抬着米回家，才进村，就看到周立巡朝他们诡异地笑，说：“阿金回来了，他回来找你们舞狮咯！” “七叔公，我们得了第一名，学校奖了一袋米，你晚上过来吃饭啊！”周清沉声说。 周立巡笑得更诡异：“没饭吃的，你们家没饭吃的！” 兄妹俩对看一眼，连忙抬着米回家。 家里安安静静的，周影进房看了一眼奶奶，见她睡着，她还拿手指去探了下鼻息，确认奶奶只是睡着后，兄妹俩把心放了回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干活。 煮猪潲，去菜地里摘菜，打扫家里卫生，兄妹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后把菜一炒，父母就带着弟弟回来了，周影和周清报告了自己的成绩：“爸爸妈妈，我和阿哥考了第一名！” 周文初什么也没说，却转头把兄妹俩的奖状夹进夹子里放起来，珍而重之地放到柜子里，然后切了腊肉，给大家加了菜。 第二天县里的农业专家来了，周文初组织村人一起收听讲座，不过因为受山洪事件的影响，大家的热情都没之前那么高，生怕明年春天种下去后，夏天再来一场山洪把树摧毁，不过周文初倒是认认真真的听，讲座结束后，他拉住专家。 “黄教授，我们的果树虽然都被摧了，但是很多还活着，你来看看能不能补救。” 黄教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去很多村做过讲座，所有的村民都是在会后问他保收多少，保证能卖多少钱，只有周文初，还想为之前的果树做补救，他对周文初的观感很好，便点头：“行，去看看。” 最后黄教授给出了一套可行性十分强的方案，周文初笔记做得很详细，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按照黄教授的方法一棵一棵地抢救那些果树，看着抢救过的果树重新焕发了新机，周文初松了口气。 其他村民劝他：“文初，别浪费时间了，有这时间在那抢救，还不如多开几亩荒，整好了等明年春天种！” 周文初笑笑：“开荒肯定是要开荒的，但这些树还活着，就这么丢了不管有点可惜，没事，我有的是力气。” 村人们当着他面说佩服，背过身就说他脑子不灵光：“说不定是被刺激到了呢？今年他们家种了足足五十亩！” 五十亩，好几个山头了，偏偏全部都被山洪摧残，损失是村里最大的。 周文初听到这些小话也不在意，依然领着妻子埋头苦干，等入了冬，夫妻俩竟然把大部分的果树都抢救回来了，有些抢救得早的，还照常结了果，虽然卖相比不上往年，但味道还是一样的好！ 等到收获的季节，一家人上山摘果，竟然也摘了两三百斤，拿到镇上去卖，也卖了个好价钱。 李春枝数着钱，说：“再存两年钱，我们就能盖房子了。” 周影瞪大眼：“真的吗？我们真的能盖新房子了吗？” “能。” “太好了！” 然而—— 第75章 奶奶没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这一年的冬至，奶奶刘美兰终究没熬住，去了。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周文初整个人都消沉下去，不上山了，不下地了，终日坐在厅里，看着墙上的挂钟出神。 周影听母亲说，那口挂钟是爷爷在世时专门为奶奶添置的，奶奶的眼神不太好，早上又要起早，先前的小钟她总看不清，爷爷就咬咬牙给她买了一个新的。母亲说，新挂钟回来的时候，村里很多人都来围观了，说爷爷奶奶感情好，以后一定能白头偕老。 没想到没过几年，爷爷从山上摔下来，脑子磕到尖石头，当场就去世了，今年，连奶奶也去了。 二老留给爸爸的念想，也就只有这口挂钟了。 周影和周清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到让父亲笑一笑的办法，不禁也有些挫败。 不过兄妹俩已经长大了不少，明了很多事理，知道有些事是急不来的，有些伤痛如果自己处理不了，那就交给时间，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转眼就到年底，周文初比之前更沉默，周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若是狮子还在—— 狮子？！ 周影把几个小伙伴们叫来商议：“我们已经大半年没有舞狮，一是我们狮子没了，二是村里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大家都没有心情，不过现在就快过年了，我觉得我们还是重新练习吧，说不定过年的时候，会有人来找我们舞狮呢？” 李志坚疑惑：“可是，没有狮子，我们怎么练习？我们自己做的狮子根本就不标准，而且到时候就算有人找我们去舞狮，我们也没有狮子可舞，怎么办？” “所以，我打算去买一只狮子。”周影脆声说，“我跟阿哥商量过了，狮子必须要买，镇上的陈叔叔说过，以后每年都会举办金狮争霸赛的，我们要是没有狮子，怎么参赛？” 李燕说：“买狮子要多少钱？我们要去哪里买？” “我和阿哥加起来有五十块钱，你们要是愿意，也可以先借我们一些，等赚了钱，我再还你们，但这钱如果算我们借的，那这狮队就是我和阿哥的狮队了。” 几人对看一眼，周玉娇说：“我爸妈说过了年就去广东租地种菜卖，把我所有的钱都拿走了，我没钱。” 李燕说：“我爸妈也打电话回来，说要去中山那边种菜，那边厂子多，我外婆家有几个人在那边种菜种了一年，回来就盖房子了。我现在手上只有一百块钱，这是我和妹妹弟弟的生活费，如果借了你，我过年就吃不起肉了。” 李志坚也表示拿不出钱来。 “行，那买狮子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不过我先跟你们说好，这狮队变成我和阿哥的狮队后，如果还是跟从前一样分钱，那我们肯定很亏的，不过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分，到时候想到了再跟你们说。” 周清补充：“如果你们不接受这样的方式，也可以跟杨文龙他们一样，不舞狮。” 大不了到时候让爸爸妈妈负责锣鼓，他们兄妹俩舞狮。 果然这话一出，周玉娇他们都表示难以接受。 周影笑了笑：“要不你们谁把狮子买回来，我愿意买狮子的那个人多拿一份钱。” 几人又不愿意。 周影也没勉强，跟周清商量了一下后，有了对策。 新狮子肯定是买不起的，但买别人村子里闲置的旧狮子倒是可以。 趁着周六日，兄妹两人跑了三个村子，但都没能买回来，根本就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别的村子把狮子看得很重，即使不再舞狮，也要用狮子镇村。 这天镇上工作人员送电影下乡，周影突然想到了陈和平，陈和平这么支持这么落力宣传狮舞文化，如果她向他求助，陈和平一定会替她想办法的！ 第二天放了学，周影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和周清一起跑了半个小时到镇上找陈和平。 正好陈和平在办公室，见两人气喘吁吁的，赶紧招呼两人进来：“出什么事了怎么跑这么急？快进来喝杯水！” 喝了水，周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所以陈叔叔，我们需要一只狮子，不是很破的，能用的就行。” 陈和平点头：“前段时间我把今年你们比赛的表演片段拿给县里的领导看了，他们都同意我们继续办下去，我们早上刚开了会，打算以后每年的大年初一都办金狮争霸赛，要让这个赛事成为我们金狮镇的名片。” “所以呀，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现在镇上别的什么都没有，但狮子锣鼓是不缺的，县里对我们的赛事很看重，昨天刚送了五只狮子过来和三套高桩桩柱三套低桩柱，你们去挑一套吧。” 周影立即问：“那要多少钱？” 陈和平伸出两个手指头：“两百块，包含所有道具。在外头买，至少要一千块。” 周影手头上只有几十块，离两百块还远着呢，听到这价钱，底气立即不足了。 陈和平温和地问：“你们出来买狮子，家里还不知道吧？” 周影点头，也没有说太多，她不是那种喜欢把家事往外说的性格，周清性格沉闷，更加不会主动往外说。 “陈叔叔，能先賖账吗？”周影大着胆了问，“等我们舞狮赚到钱了，一定马上把钱还上。” 陈和平摇头：“不能賖账。” 在两个孩子垂头丧气时又加了一句：“但我可以先借给你，不过要打欠条。” 没想到这事还能峰回路转，周影高兴得不行，连连应下。 陈和平领着他们去办了相关手续，然后借了辆车，帮他们把狮子运回家。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从山上回来的周文初夫妻没看到兄妹两个，正急得到处找，突然瞧见周影周清从拖拉机上下来，还笑眯眯的：“爸爸妈妈，快看看这是什么？！” 周文初气不打一处来，拿了藤条就招呼过去，咆哮如雷：“周影周清！你们要再乱跑，我打断你们的腿！” 他们问了周玉娇他们，都说没见到人，夫妻俩第一时间就去水塘那边找，几乎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他们都不敢往下想，越找越害怕。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一声不吭就跑去了镇上，还买了一套狮子回来！ 第76章 解散吧！ 周影周清也不躲，站着让周文初打：“爸爸，我们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周文初是下了狠劲，那藤条又软又韧，即使兄妹俩穿了两条裤子，打到腿上还是很疼，周影疼得眼角直抽，但忍住没哭。 两人站得笔直，倒让周文初不忍再下手了。 陈和平赶紧上去拉架：“行了文初，两个孩子是去找我，不是去哪里乱玩，而且办的也是正经事，他们认过错，你就别再生气了。” 周文初把藤条扔下，这才瞥见车上的狮子，他立即问陈和平：“这狮子你带他们去买的？我们买不起，你拉回去吧。” “不能拉回去！”周影大叫，“我已经付账了！这狮子是我的了！爸爸你不能动我的狮子！” “你付账了？” 李春枝把周文初扔下的藤条捡起来，刷一下往她腿上招呼：“你哪来的钱付账？你是不是偷家里的钱了？好啊！你越大越不诚实了！看我不打死你！” 周清挡在妹妹跟前：“妈妈我们没有偷钱！我们是用我们自己的钱买的！之前爸爸给我们的零花钱，我们一分都没有花！全攒起来了！” 五岁的周扬小声说：“妈妈，阿哥问我借了十块钱，来年还我二十块！” 周影从周清身后探出半个头，小声说：“妈妈，你和爸爸教育过我们，人穷不能志短，手更不能贱，我们都记着的，我们就算饿死，也不会偷钱的！” 她看了阴沉着脸的父亲一眼，声音更小了：“但是，我们的钱不够，所以问陈叔叔打了白条，等我们拿了第一名，立即就把钱还上！” “不行。”周文初很坚决，对陈和平说，“小陈同志，家里小孩不懂事乱来了，希望你别跟小孩子计较，这套狮子，你还是拉回去吧。” 周影周清爬车上去，周影钻进狮头，周清抱紧锣鼓钹，一副要跟这些东西同生共死的样子。 父子三人对恃了一会，周文初脸色黑沉，掉头进了屋。 李春枝叹了口气：“行了阿影，你去做饭，阿清，你快把东西搬进来吧，等会吃饭的时候，再好好跟你爸爸认个错。” 等东西都搬下车了，李春枝对陈和平说：“陈同志，家里乱糟糟的也没收拾，也没准备好菜好饭，就不留你吃饭了。” 陈和平温和地笑笑：“没事，我跟李金龙约好了在他那里喝酒。” 又朝周清喊：“过几天我来检查你们的练习情况啊，这一次的比赛，你们必须拿第一名，好好让镇上的人看看，你们就算是输过，他们也比不上你们！” 这算是代表镇上给周影周清指派任务了，这样一来，就算周文初再不乐意，也不会拦着他们兄妹练习了。 周影很感激，发誓一定要好好练习，到时候把第一名拿下，好好打那些唱衰他们的人的脸！ 第二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周影买了新狮子回来，都过来看热闹，李燕和李志坚还有周玉娇也来了，三人有些尴尬。 周影招呼他们：“过来练习吧，别的事等会人少的时候再说。” 练习了小半天，大家满头大汗，周影让大家都过来休息，说：“我前两天说过，你们不出钱的话，这狮队就算我和我阿哥的了，所以这钱肯定不能跟以前那么分。” 李燕问：“你想怎么分？” “我还没想好。”周影也很纠结，“这几天我们先练着，过几天我跟我爸商量之后再给一个方案大家。” 李燕说：“行，那等你想出方案来了，我们再过来练。” 周影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马上就过年了，大年初一就要比赛了，我们再不抓紧练习，怎么拿名次？” “你们是不是担心我不给钱？担心你们白练习？”周影怒，“我是那种人吗？我们家是那种人吗？！” 李燕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说你们是什么意思？”周影性格耿直，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你说！你现在就说！” 李燕犹豫了一会，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继续来练习，但是要等你们的分钱方案出来再说。” 李志坚没有说话，但李燕说话的时候，他点点头，明显也是同意李燕这一说法的。 “好！好！好！” 周影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笑了：“既然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放弃跟我站一起，那就算了。我周影并不是非你们不可！你们不来舞，我也同样舞得起来！” 两人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周玉娇想了想，说：“周影，我还是跟你一起练。” 周影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道：“算了，你还是跟他们一起走吧，免得过两天也怀疑我不给钱！” “你欠谁的钱都不会欠我的钱，你要是欠了我的钱，那你以后还向谁清高去？”周玉娇抱了抱她，“我不管，我留下来继续练，要是不给钱我，我就天天来你家吃饭！” 周影扑哧一声笑了。 少了两个人，周玉娇就教周扬打钹，教自家弟弟敲锣，她自己负责鼓，两个小的一个五岁一个六岁，倒也一点就通，没一会，这鼓乐就勉强算合上了。 不过要是想达到比赛级别，还是得找两个差不多年龄的，毕竟光是采青狮就有好几个不同的节目，节目不同，鼓乐自然也是不同的，两个才五六岁的小孩是记不住的。 狮队重新忙活起来，周影家整天敲锣打鼓的，有村人过来张望，看到兄妹两人在天井跳来吵去，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热闹得不行，就有人在背后议论：“文初和春枝也不知是怎么教孩子的，奶奶尸骨未寒呢家里就敲锣打鼓，看来他们平时对他们奶奶的孝顺全是装出来的呀？人一死就现出原形来了呢！” 这小话正好被李春枝听到，李春枝当场就呛回去了：“是啊，我们的孝顺全是装出来的，人一死就现出原形来了，不过也好过有些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大年初一就把重病的公公婆婆赶去做猪圈，真是孝子贤孙啊！” 那人当场脸就绿了：“李春枝，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我管你家事干嘛？我就是来给你们提个醒，对别人的家事指手划脚之前，先想想自己屁股干净不干净！”李春枝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第77章 成绩下滑 家门口有块空地，原本不是很平整，周影周清前两天抽时间和周玉娇一起把地弄平整了，这会正把桩柱往外搬，看到李春枝回来，周影连忙问：“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吗？我们炒个菜就能吃饭了。” 看着女儿的笑容，李春枝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儿跟她奶奶的感情很好，奶奶去世，她还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平时得点好吃的，自己不吃也会拿回来给奶奶吃，这么疼长辈的孩子，怎么外头就传成那样了呢？如果让女儿听到那些传言，女儿该多难过啊。 李春枝勉强把情绪掩饰过去，道：“你爸去镇上跟人谈合作了。” 周影噢了一声，没有再问，但明显不相信。 奶奶过世之后，爸爸就一直没什么精神，以前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山上干活，现在早上起得很晚，晚饭经常不见人，只有有菜卖的时候，他才会像从前一样早起，但沉默寡言，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五六岁不止。 奶奶已经过世，爸爸总不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周影想了一个晚上，总算找到点方法了。 第二天她等了半个晚上，才看到周文初醉熏熏地回来，周影迎上去：“爸爸，你怎么跑去喝酒了？” “应酬。” 周文初说了两个字就进房睡觉，明显不想跟周影说话，周影不气馁，进去喊他：“爸爸，我遇到个难题，你起来指点我一下好不好？” 父亲却打起了呼噜。 周影看了一会，默默退出房间，把门关上。 房里，周文初睁开眼看了一下蚊帐顶，接着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期终考过后没两天，成绩出来了，兄妹俩首次跌出了前五，杨老师过来家访后，周文初第一次主动找兄妹俩谈话。 “这后半个学期是怎么回事？”这后半年，他们都没怎么舞狮，因此不能把成绩下滑怪到舞狮头上去。 周影小声说：“没怎么回事，就是试卷太难，我们没考好。” 周文初眉头一皱，周影说：“爸爸，如果我们以后都拿不了第一名了，你会不会很失望？” “我没有要你们一定要拿第一名，但你们必须全力以赴。”周文初展开试卷，“这些题你们段考时考过，段考时会做，期终考就不会了？” 周影张了张嘴，周文初轻喝：“阿清，你来说！” 周清：“每次都拿第一第二，每次都害别人被家长打，我心里过意不去，也想当一下差生。” “所以你承认你是故意不考好的？”周文初隐隐有了怒气。 周影点头：“对，我们就是想当一下差生，爸爸，我们保证下个学期考回来！” 周文初把试卷扔下，转身进屋。 兄妹两人面面相觑，就在他们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已经生气时，周文初扛着狮子出来了，周影大惊，连忙扑过去：“爸爸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了，你不要扔我们的狮子！” 周文初把狮子放下来，沉着脸说：“上桩舞一段。” 说着把周玉娇叫来，两人负责锣鼓。 兄妹俩不知道父亲想做什么，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们来不及想太多，锣鼓一响，两人就立即进入状态，认认真真地跟着节奏舞，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上桩，还是这鼓点出了问题，中间有一段他们没跟上拍子，步法有点乱。 后面他们干脆不听鼓乐了，就保持自己的节奏来舞，果然这样一来，他们又稳下来了。 十分钟后，鼓点结束，《高台舞狮》也结束了，周影和周清从桩上跳下来，大冷的天，跳出了一身的汗。 周文初让他们喝水。 兄妹俩喝完水，发现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周影急了：“爸爸，我们舞得怎么样？” “考试是故意不考好，这舞狮，也是故意舞不好的？”周文初总算开口。 “不是的爸爸，我们只是少了几个人，一时不习惯，心里也难受，所以才舞不好的。爸爸，我们以后一定能舞好的，你信我们。” 周文初这才发现李燕和李志坚没来，他嘴唇动了动，想问问是怎么回事，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他转身回屋，并没有发现一双儿女的失望。 连故意考砸和故意舞不好都引不起父亲的关注，兄妹俩没办法了，只能埋头苦练。 没过几天，学校放假了，小年到了。 一大早周家就来了人，是山花村的村长，村长儿子年二十七结婚，想请周影周清去舞狮！ 周影当然高兴，一口应了下来，但是一想，这不对啊，连忙问：“黄村长，你们村不是有狮队吗？田甜他们不是舞得挺好吗？” 黄村长叹了口气：“上次那个山洪，田甜伤到了腿，不能舞了。” 周影难过了一阵，黄村长走后，她强打起精神去练习，练着练着，精神回来了，越舞越有劲，周玉娇姐弟和周扬负责的鼓乐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黄村长家办喜事，只求热闹好看，没说一定要舞高桩狮，也没指定要舞哪个节目，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周影采青狮和高桩狮都准备了三个节目，就怕人家临时起意要换节目什么的，要是换节目，鼓乐跟不上，那就贻笑大方了。 在周影周清加紧练习时，周文初也还困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然而每次回来看到儿女们努力练习的身影时，他感觉自己又有了力量，他呆在家里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周影只以为他还是不高兴所以才抽烟。 其实周文初是趁抽烟的时间看他们练习，几天下来，他感觉自己没那么难受了，每天看到女儿和儿子努力认真的样子，他都会汗颜，同时充满了力量。 他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可孩子们也失去了疼爱自己的奶奶，这还不止，他们还经历了失去阿金、接连被队友放弃，以及失去道具等打击，孩子们都能重头再来，他又有什么理由一厥不振？ 年二十七到了。 天还没亮，周影和周清兄妹俩就起来了，等他们洗好脸出来，周玉娇姐弟也来了，周影把周扬叫醒，几个孩子拿了自己各自的道具刚要出发，周文初从外头进来，沉声问：“你们一大早的去哪？” 周影说：“山花村的村长儿子今天结婚，我们前几天应下来了，今天要过去给他们舞狮。” 说完小心翼翼看着周文初：“爸爸，我们现在就要走了，不然我们就赶不及了。” 周文初看着他们，说了一句让他们非常意外的话。 第78章 阿影，我知道错了！ “早餐都不吃哪来的力气爬山？” 说着抛了一个袋子过来：“都过来吃！” 周清打开袋子，顿时，一股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周影吃了一口，惊喜大叫：“是肉包子！” 一共二十个包子，每个人都吃了三四个，周文初等孩子们吃够了自己才吃。 周影把嘴一抹，跟周文初说：“谢谢爸爸，爸爸我们出发了！” 周文初却说：“扬扬回去睡觉。” 周影一愣，门外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玉溪，你也回去睡觉。” 是周玉娇的爸爸周猛！ “不可以！”周玉娇大叫，“玉溪要打钹的！他不能回去睡觉！” “马上回去。” “不行！爸爸！玉溪走了就没人打钹了！没人打钹，我们的狮队就不完整了！别人会笑话我们的！” 周影反应过来，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确认：“爸爸，你让扬扬回去睡觉，是不是因为，你要陪我们一起去？” 周玉娇猛地回过神来，也问自己爸爸：“爸爸，你是不是要跟文初叔陪我们一起去舞狮？” 周猛点头：“嗯，我跟你文初叔一起去。” 周文初没说话，却把东西往箩筐里放。 周影和周清对看一眼，都惊喜地笑了。 时隔半年再当众表演，周影很珍惜这个机会，她原本想着只表演一个节目，等到了现场，看到大家拍掌叫好，她干脆把准备的另外两个节目也舞了。 黄村长很惊喜很意外，给钱的时候特别痛快。 虽然只有一百多块，每个人分到手不到二十块，但周影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钱多钱少根本无所谓。 至少山花村这里，如果还有人要办喜事，肯定会来叫他们去的。 果然他们在山花村的表演起了个好头，当场就有两个人给他们下了订金，一个是年二十八办寿宴，一个是年二十九摆满月酒。 三场表演，周影周清都超水平发挥，虽然说他们小话的人还是很多，但丝毫影响不到他们了，其他的宾客看了都说，他们狮队的实力，是所有村队里最强，同时也是表演得最好看的，都纷纷表示，以后办喜事都会找他们去舞狮。 “我就说吧，他们肯定会后悔的！”周玉娇跟周影嘀咕，“就这三天，我们每个人都快赚一百块钱了，李燕和李志坚刚才还来找我，问能不能跟你说说让他们回来！” 周影淡淡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分钱，先算了吧。” 周玉娇传达周影的话时一改之前的夸张做派，实事求是地说：“你们做人太不厚道了，周影没有一口回绝你们，实在是看在和你们一起长大的份上。” “如果我是周影，我见你们一次骂你们一次！”周玉娇哼了声，“等着吧，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们也一定拿第一名！” 李燕说：“玉娇，我们是真心知道错了，只要让我回狮队，什么样的分钱方式我都接受的。” 爸妈已经连续三年没回来过年了，虽然他们寄了钱回来，但离开狮队之后，没有了周文初的保护，爷爷奶奶三天两头过来翻东西，李燕不敢把钱放家里，也不敢把钱放身上，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钱她还能放几天，再不回狮队，恐怕她连过年都没钱。 周玉娇说：“你在这跟我说这些没用，你要真那么想回狮队，自己去找阿影说，阿影没你们那么没良心，她清高着呢，不屑于占你们的便宜，是你们有错在先，还想让阿影低声下气的求你，你觉得可能吗？” “我现在就去找阿影。” 李燕做了决定就立即回家，她刚把钱找出来放兜里，奶奶就来了。 “小燕，你姑姑来了，快过去帮忙做饭！”说着就去抓她家的鸡。 往常李燕肯定要理论一番的，今天她身上揣了钱，没敢争辩，应了声好就拉着弟弟妹妹往外跑。 李奶奶一见顿时狐疑：“你藏什么了？你偷什么了？站住！你跑哪里？！” 李燕顾不上别的，丢下弟弟妹妹就跑，直奔到周影家，把钱往周影怀里一丢，然后踉跄一下，扑通一下扑倒在地。 这时李奶奶已经追到周家，手里拿着棍子，见李燕摔倒，她马上把李燕揪起来：“死货儿你跑什么？把东西交出来！” 李燕扭来扭去，就是不给，李奶奶将她摁在地上一通搜刮，把她藏在鞋底的二十块钱找了出来，还给了她一巴掌：“小时偷针大了偷牛，你小小年纪的不学好，以后肯定被抓去坐牢！” 李燕扑过去：“我没有价钱！那是我爸爸给我寄的钱！还给我！那是我过年的钱！” “你爸是我儿子，他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姑姑今天来了，家里没肉，正好拿这钱去买肉了。”李奶奶推开李燕，她还要去抓李燕的鸡的，“你来这干嘛？不是让你去给你小姑做饭吗？赶紧去！” 李燕哭了：“我不去！你抓了我养的鸡，抢了我的钱，还要我帮你做饭，做了饭又不给我们吃，我不要去！” “还敢顶嘴？！”李奶奶一巴掌过来。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周文初大步进来，李燕赶紧爬起来躲他身后，抽抽泣泣的：“文初叔，我奶奶抢我的钱，还要抓我的鸡去杀，还不给我们吃呜呜呜……” 李奶奶指着李燕就狂骂，骂词不堪入耳，周文初听得直皱眉，大声打断：“李婶，你要耍威风到外头耍去，这是我家！” 李奶奶十分忌惮周文初，毕竟她家种的菜，还得依赖周文初收上去的，语气缓了下来：“文初，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在教自己的孙女，你……” “你要教孙女你回家教去，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走！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李奶奶指着李燕：“死货儿，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呆在周家！” 等李奶奶走了，李燕赶紧出去把弟弟妹妹拉进来，弟弟六岁妹妹五岁，两人被奶奶打了一巴掌，看到李燕都委屈得哭了。 李燕内疚自责，搂着弟弟妹妹哭了。 她知道刚刚不应该把弟弟妹妹抛下来自己跑掉的，可她要是不先跑，身上的钱肯定全部被抢走的。 周影把大门关上，把怀里的钱还给李燕：“拿着。” 李燕没接，拉着弟弟妹妹跪了下来。 第79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阿影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伤透了你的心，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燕哭求：“阿影，让我回狮队吧，就算不给我钱，我也愿意回来的！” 这还是周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下就吓着了，还是周文初把人先拉起来，把钱折起来放李燕手里，自己先回了屋。 孩子之间的事，由孩子自己解决。 周影回过神来，不高兴地说：“李燕，我跟你差不多年纪，你这么跪我，不怕我受不住折了寿吗？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跪。”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李燕哭得不行，“阿影，你让我回来吧！” 周影说：“我爸爸说了，女孩子的眼泪很珍贵，膝盖也很值钱，别人不珍惜，但我们自己要保护好，不要弄得那么廉价！你先把眼泪擦了，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 几分钟后，李燕冷静下来，态度很坚决，希望能重新回狮队。 周影说：“李燕，你背叛过我，俗话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不知道让你回来后，你下次又会因为什么原因再一次背叛我。” “你这次是因为知道自己离开了狮队，我爸爸不再照拂你们家了，你们姐弟几个活不下去了才想着要回来，等哪天你爸妈回来了，或是你爷爷奶奶再也欺负不到你的时候，你一定会再一次离开狮队。” 李燕哭着摇头：“我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的！” “我想通了，狮队不是来了不让走的地方，只是我希望你下次想走的时候，先找好替补的人员。”周影沉声说。 李燕猛地抬头：“你，你同意我回来了？” “李志坚，杨文龙，林木生他们几个如果想回来，都可以回来，但我说过，分钱的方式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是平分，现在不是。” 李燕不管别人来不来，她是一定会回来的。 “那我今天就可以跟你们一起练习了吗？” 周影点点头。 练习完，李燕把身上的钱交到周影手里，恳求她替她保管，周影拿来一个本子，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以后你拿一次钱，就在这签一个名。” 李燕感激涕零，回去的路上遇到李志坚，她跟李志坚说了已经回狮队的事，李志坚也没有二话，直接去找周影，表示也想回来，周影也没拦着，把对李燕说的那番话重述了一遍，李志坚也接受了。 大年三十这天，林木生被他爷爷追着打，最后跑到周家躲着，林爷爷忌惮周文初，没敢进来打，林木生兄妹几个最后是在周家吃的年夜饭。 饭后，林木生也恳求周影让他归队，周影想着大年初一的比赛，也应了下来。 原本三个人的队伍增加到六人，周影跑到村公所给陈和平打电话，说要多报两队，对方同意了并祝她明天能拿到一个好名次。 大年初一到了。 周影出来时，小伙伴们已经到了，看到周影，大家都围上去，李燕说：“要十一点才开始，我们十点钟到镇上就行，现在才七点钟，我们再练一下好不好？” 三个队伍各练了半个小时，吃过早餐休整了一番，就坐拖拉机出发了。 金狮镇上一年经历了大灾，人们的精神都有些不振，镇政府很重视这个赛事，想要借由这个赛事提升大家的精神，因此很早之前就跟县里和在外头打拼的企业家们取得了联系，拉到了不少的赞助。 周玉娇走了一圈，带回来一些小道消息：“阿影，我打听到了，这次第一名的奖金比上一年还多，而且前五名还能免费到市里博物馆参观！” 免费到市里参观博物馆？ 周影来了精神：“大家努力一点，都冲进前五！”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扑哧一声笑，周影看过去。 老熟人了，是古斗村狮队的人，带队的还是林大山，刚才笑出声来的，也是林大山。 林大山大声道：“听到没有，古龙狮队的人说他们三个队都要冲进前五啊，你们要不要放下水圆了他们的春秋大梦啊？！” “都说是春秋大梦了，就算我们放水，他们也赢不了！” “就是啊，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啊？还不是一样输给别人！” 林大山六十岁的人了，欺负起小孩子来也半点不知道害羞，他羞辱地问：“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说服他们让他们放水让你们都进前五啊？” 周影笑眯眯的：“好呀，你去吧，等我们都进了前五拿到了奖金，一定记得分你一份。” 林大山恼羞成怒：“你们真是不知羞！” 周影脆声说：“又不是我去求你帮忙，是你自己非要帮我的，我顺着你的话，拜托你帮我了你又反过来骂我……林大山，是我不知羞还是你做不到让他们放水？做不到就不要乱说嘛，大人说的话，我们都会当真的！” 林大山指着周影鼻子：“你就狂吧！等会有你哭的！要是遇到我们村的队伍，我让你们哭都没地方哭！” 周清把他手格开，少年的肩膀还不够厚实，但已经能勇敢地挡在妹妹前面，他冷冷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场上见真章！到时候到底是我们没地方哭还是你们没地方哭还不知道呢！” “真狂！” 旁边平山村狮队的领队大声说：“周清，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你们去年拿了第一名，不代表今年还能拿第一名！做人还是要低调点好！不然等会拿不到第一名就笑死街坊了！” “我们会不会输会不会被笑都不关你的事，我看你们还是先想想等下你们扑街的姿势吧，赢不了，输也要输得漂亮是不是？” 一群半大小孩打起了嘴炮，不一会，陈和平他们来了，让每个村派代表去抽签，抽到相同号数的狮队就是对手。 周文初很快抽了三支签回来，6，15，20，经过商量，周影和周清这一队拿了20号，6号是李志坚和林木生，15号是李燕和周玉娇这队女狮，6号的对手是平山村，15号是雾水村，20号是古斗村。 真是冤家路窄啊，这次他们遇到的对手，竟然都是奚落过他们的！ 周玉娇忧心忡忡：“阿影，要是他们出古惑，我们要怎么办？” 周影淡定道：“那就不要给他们出古惑的机会。” 第80章 车轮战 比赛开始了。 这次的赛制是两两对抗的淘汰赛，胜出队再来比赛，不停淘汰，直到决出前五名，也就是说，前五名可能需要不停地跟人比赛，特别是第一名，它可能需要参加多场对抗赛。 这对任何一个狮队来说，都是非常大的考验，体力，心态，以及技巧，都缺一不可。 第一轮毫无悬念，古龙狮队的三个小分队都赢了。 在等待下一轮比赛时，林大山过来了。 周文初将孩子们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输不起就不要参赛。” 林大山身后跟着几个队员，林大山说：“我不是输不起，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平时是怎么练的，为什么每次都能赢我们？是不是研究过我们的套路？” “我们没这么无聊，而且、”周影脆声说，“我们从来不觉得你们是对手。” 林大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瞪了周影一眼悻悻离开。 随后平山村狮队，雾水村狮队的人也过来讨不痛快，周影他们都没忍着，直接怼回去。 很快第二轮开始，三个小分队各自的对手都很强，不过可能是其他狮队疏于练习的缘故，在占尽了身高体力的优势下，还是被古龙狮队的三个小分队pk了下去。 很快就到第三轮，此时场上还有十个队伍，两两pk下来后还有五队，前五名就是从这五队中产生。 第四轮，也是最后一场总决赛，这一场的比赛规则其实很不科学，第一场赢下来的狮队会成为守擂方接受其他狮队的挑战，直到被其他狮队pk下去，最后赢的那个狮队将会成为今年金狮争霸赛的第一名，其他几队的排名，由评委现场打分产生。 这赛制一出，当场就有很多人抗议，毕竟先上场的那两队是非常吃亏的，就算侥幸连赢三队，到第四队的时候，有可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输掉，要是第四队恰巧是实力最差的一队，那么今年的第一名就非常有争议了。 陈和平笑了笑。 他要的就是有争议啊，有争议才会有动力，如果是实力一般的狮队拿了第一名，其他队肯定会期待下一年的比赛，那么在接下来的这一年里，他们就会勤加练习，到时候他所希望出现的，村村舞狮，人人会舞狮的画面一定会实现的。 古龙狮队的三个小分队都杀进了前五，这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上一年古龙狮队没怎么表演了，在他们的印象里，古龙狮队只有周影周清这一队是最有实力的，却没想到，其余两队也这么强，特别是那队女狮上场比赛时全场被喝倒彩，之后赢了比赛，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 不管最后第一名是哪个队，古龙狮队的三个小分队是已经是前五了，都能免费去市里博物馆参观的了。 不过第一名人人都想要，周影也想。 她想让所有人知道，就算她输给了佛城来的狮队，她依然是金狮镇舞狮舞得最好的狮队。 周影跟小伙伴们商量战术：“不管我们抽到什么号，一定要保证一队在场上，如果场上那队感觉体力不支，一定要让另一队顶上，不要让别的队伍有机会成为擂主，知道吗？” 林木生说：“我觉得周影的办法好是好，但如果我们拿的是一二三号，周影你和周清两个就算是第三个上场，你攻擂成功后还要连赢两场才能拿到第一名，连着舞三场，很有可能会弄丢第一名。” 周清说：“这只是最坏的情况，万一我们拿到的是最后一个上场呢？” 但真给林木生说中了，古龙狮队三个分队各抽到了一二三号，也就是说，前半场总决赛，是他们狮队在自己内耗，争到最后，依然是为别的队做嫁衣。 林大山在旁边哈哈大笑，笑完说风凉话：“周影，要不要我去帮你让他们给你放水让你拿第一名啊？！” 周影挑眉：“好呀，你去啊！” 林大山大声朝古桥村和霍家村的狮队喊话：“喂，他们让你们放水，把第一名让给他们呀！” 霍家村狮队领队拿话啐他：“这是我们高手之间的比赛，你一个输家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划脚？” 林大山脸色一变，强行挽尊道：“本来我是想跟你们说说古龙狮队的弱点缺点的，既然你们这么不识好人心，那就算了！你们啊，就等着输吧！” 古桥村领队说：“就算是输，我们也输得心服口服！不像某些人，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的人还在这里不要脸的指点江山！” 车轮战的赛事，要是古龙村的能连赢三场，那他们输得也不丢脸啊！人家实力真有那么强，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 林大山脸色更不好看了。 队员安慰他：“伯爷，古龙村的不可能赢了，没有哪个狮队能连打三场还能赢的，你放心好了，第一名不是霍家村就是古桥村。只要不是古龙村，我们就不算输！” 林大山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对，只要第一名不是古龙村的，古龙村和自己一样就都是输家，只要不是第一名，那都是输家，输家不分大小，他还是可以尽情嘲笑他们。 比赛很快开始。 第一个场是古龙狮队的两个小分队抢擂，大家都以为会输的是女狮，但结果出人意料，女狮竟然赢了，更难得的是，另一队也看不出有任何放水的痕迹，女狮的实力，实在太强了。 接着上场的是周影和周清，毫无疑问，他们抢擂成功，成为新的守擂方。 霍家村先上来挑战，这时离第一场比赛才过去不到五分钟，周影和周清在体力上是弱项，因此霍家村队一上来就来了好几个大幅度的动作，想要先把周影他们的体力耗尽，到后面才来耍技巧。 不过周影周清很聪明，他们的策略是避其锋芒，但又不会显得自己胆小不敢冲，只是没之前那么激进，化攻为防而已，等到对方大开大合的动作过去，他们再伺机一击，守擂成功！ 被pk下场的霍家狮队队员满脸不可思议，但输了就是输了，对方的实力和技巧实在是高他们许多，他们不得不服。 “已经比了两场了，第三场肯定扛不住了吧？” “要是扛不住，那古桥村的就是第一名了吧！” “听说奖金有八千块呢！好羡慕古桥村！” “不用看了，没任何悬念的，第一名肯定是古桥村！” 第81章 输也输得光明磊落！ 万众瞩目下，最后一场开始了。 在此之前，周影周清休息了十分钟喝了水吃了东西来补充体力，金狮镇每年春节气温都上升至二十度左右，今天更是阳光普照，这时已经是中午一点钟，正是太阳最猛然的时候，兄妹两人连着舞了两场，身上早已汗透，这时头发梢都在滴水。 古桥村和古龙村两个村的村长私交不错，村民们也来往密切，两个狮队平时虽然没什么来往，但也没结下梁子，这时见周影他们累得脸都白了，古桥村的领队提出，让他们再休息十分钟再来：“不然就算我们侥幸赢了，也赢得不光彩。” 此举让大家都高看了他们一眼，心想着就算他们等下输了，也光明磊落。 古桥村主动送人情，周影兄妹也没推托，承了他们这份情，十分钟后，第二届金狮争霸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开始了。 连着比了两场，周影兄妹俩的体力自然是没办法跟古桥村的相比，而他们的套路与技巧，古桥村之前也研究过，因此比赛一开始，兄妹俩就被掣肘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们十分艰难才找到机会脱身反击，但因为他们体力越来越弱，几乎是被古桥村的压着来打，好几次他们都要掉桩，又险险地凭着自己的经验与默契稳住下盘，化险为夷。 古桥村见都这个时候都没办法把周影他们打下桩，不禁有些心浮气躁。 两队各据桩阵的一头，疲态明显，台下的观众仿佛能听到了他们的喘气声。 就在大家以为他们会握手言和，打平了的时候，鼓乐一变，鼓点激昂急促！ 周影周清顿时化身一头下山的雄狮，奋力朝对面冲去！ 比赛进入白热化，鼓点一会激昂一会平缓，就算是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桩上的两只狮子已经精疲力尽，他们现在在比的不是体力，不是技巧，不是实力，而心智，谁先崩了心态，谁就输了。 周影全身紧绷，紧盯着对方，突然对方的狮尾动了一下，她大喝一声：“阿哥，上！” 一个飞桩前滚，稳住身体的同时再来一个神龙摆尾，鼓点停顿的时候，台下观众发出惊呼：“啊！” 古桥狮队的狮头已经掉桩了，狮尾在死死撑着，这个时候只要周影他们轻轻踢一脚，整条狮子就会掉下去！ 周影稳住身体舞了两个十分惊艳的动作后向古桥狮队走去，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趁机把对手推下去时，他们一个漂亮的金狮倒挂，起来的时候，竟然拉着对方的狮头一起起来！ 陈和平看得心热，拍手大呼：“好！” 鼓点停下，两只狮子稳稳站在桩柱上，胜负不分。 古桥村的狮子突然做了个拱手的动作，随手队员拿下狮头，朝周影他们爽快道：“输给你们，我们心服口服！” 周影也从狮头下钻出来，把狮头抱在身侧，笑容清浅。 古桥狮狮头拉着周影的手举起来：“第一名是古龙狮队！” 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不说别人，就连周影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赢到了最后。 连舞三场，个个对手都那么强劲，而他们竟然赢了！ 陈和平说：“今天我特别高兴，因为我在比赛的最后，看到了勇敢，坚韧，团结，友爱以及包容与气度，我看到了真正的狮舞精神！” “古龙狮队伍一分队的第一名实至名归，古桥村也输得光明磊落，有气有节！好！特别好！我们举办这个赛事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家明白，不管我们金狮镇有多落后，起步有多晚，只要我们一步一步来，踏实，勇敢，肯吃苦，够坚定，我们就一定能跟上国家的脚步！” “我们金狮镇，一定会发展起来，大家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到那个时候，我们不用再去广东打工，我们的重心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关注下一代的教育！” “等到我们这里的大学生越来越多，我们金狮镇才会越来越好！” 说到最后，陈和平都哭了。 陈和平是大学生，毕竟已经两年，毕业的时候还是包分配的，但他没去报到，而是固执地回了金狮镇，因为他想为自己的家乡做一点贡献，镇上对他这样的大学生十分看重与厚待，几个部门随他选，短短两年间，他几乎在每个部门都呆过，最后他选择了镇宣传部这一部门。 事实证明他选对了，在他的努力下，已成功举办两届金狮争霸赛，相信再过几年，这个赛事一定会成为金狮镇对外的宣传名片之一，外头的人会通过喜欢舞狮而去了解狮舞文化，从而认识金狮镇，喜欢金狮镇，等有一天金狮镇闻名全国时，金狮镇的机会就来了。 历史名镇，文化名镇……不管是什么名头，只要有机会，金狮镇就能跟着腾飞！ 陈和平发言完毕，来了一段激昂的鼓乐，把观众们的热血都搅得沸腾起来。 评委组很快把其余几队的分数统计出来，很快，本届金狮争霸赛的最终名次出来了：第一名古龙村一队，第二名古桥村狮队，第三名古龙村女狮队，第四名霍家村狮队，第五名古龙村第三分队。 在人们的欢呼与祝贺声中，孩子们领完了奖拍完了照片。 人群慢慢散去，周影才回过神来，他们所有人真的全冲进前五了。 捏着手里厚厚的信封，周影的心反而变得特别平静，仿佛经此一战，她的胜负欲都淡了不少。 陈和平和同事搬了几箱汽水过来给孩子们喝，说起年初八去市里参观博物馆的事：“这次还是我带队，全程都由镇上的车子接送，大家回去记得跟家长报备一下，年初八早上八点，我们在镇府门口集合，我希望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要缺席。” 周影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至于去市里，她是想都没想过的，这次能有机会去开眼界，她十分兴奋，第一个举手表态：“年初八我一定第一个到！” 一群人笑笑闹闹喝完了汽水，周影和父亲一起收拾道具准备回村，突然她瞥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想也没想，她直接冲过去：“喂你先别走！等一下！” 第82章 邓世杰，真的是你！ 那人回过身来，周影激动了：“邓世杰！真的是你！” 邓世杰看着周影，笑了：“是你呀，刚才舞得不错，这次第一名，实至名归。” 周影说：“邓叔叔，你能指点我们一下吗？我想赢你。” 邓世杰愕然，随后笑了：“你这个小姑娘真是精明啊，让我来教你，教会了你，你再来打败我？我像是这么傻的人吗？” “你不傻，我也没觉得你傻，我只是想向比自己更强的人学习。”周影不好意思地说，“邓叔叔，我想挑战你们，这一次你指点过后如果我们还是输了，我一定心服口服。” 没想到都过去一年了，周影还想着自己输了这事，邓世杰被她的固执打败了，他摆摆手道：“我后天就要回佛城了，没时间指点你们，不过我带了几张影碟过来，你们看影碟吧。” 看影碟？ 周影抿唇：“那我们现在再舞一场，你现场指点，等会我请你吃饭！” 周文初追了过来，朝邓世杰道歉，邓世杰笑道：“兄弟，你女儿精神可嘉，但我确实没时间指点，这样，我去跟万老板说一声，请一个小时假，我就看你们再舞一场。” 周影很高兴。 他们三队都各舞了一个节目，邓世杰看完后指出了很多问题，周影一边听一边记，态度很认真。 万老板的人过来催邓世杰了，邓世杰从包里拿出几个包装得很好看很严实的盒子说：“这是我们平时公开表演时录下来的影碟，你们可以稍微看一下，不过你们的狮舞和佛狮是两个不同的表演体系，各有各的精彩，没有必要照学。” 周影抱着影碟说：“我知道我知道，去之糟粕取其精华嘛！” 万老板都被逗笑了，于是随手一人发了一个新年利是。 回到家，周影就抱着她的影碟径直去了龙老板家看碟，几个孩子一看就到了晚上，龙老板和他女朋友还给他们做了晚饭。 周文初找来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吃上了，一人端着一个碗围在电视机前，电视机上播放着邓世杰的狮舞表演片段，他站着看了一会，眉头皱了皱。 佛狮还是很好看的，黄飞鸿舞的就是佛狮，别人一提起醒狮，首先想到的就是南狮，一提起南狮，默认就是佛狮，而他们藤城的狮舞虽然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但一直寂寂无名，陈和平想要将狮舞宣传成金狮镇甚至藤城的一张名片，恐怕这条路会很难走。 看完所有碟片已经是深夜，周影一边在脑子里回放佛狮的那些动作技巧，一边在手上比划，还时不时和周清交流几句，兄妹俩全程只有舞狮，直接把黑着脸的老父亲忽略了个彻底。 次日一早，周影还想再去龙老板家看碟片，一出房间就被吓着了。 怎么这么多人？ 李春枝一边给大家倒茶一边笑眯眯地说：“阿影，他们都是来找你们去舞狮的。” 这么多？ 昨天看完碟片回去太晚了，说好今天一早来周影家分钱，因此周玉娇一大早就来了，刚进门就听到李春枝说的话，乐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这群人走了之后，王梅黄丽群等人就带着家里的孩子过来了，问周文初能不能跟周影他们一起训练：“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想让他们有事可做，不要放了学就知道疯玩，他们在你们家训练，我们放心，一点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周文初四两拨千斤：“古龙村狮队早就已经解散了，我自己都已经不是狮队的人，现在这狮队是阿影阿清他们自己搞起来的，要不要收人，得看他们两个的意思。” 王梅夸了周影好大一顿，还说以后要是上了初中被欺负了，一定让她家阿海帮打人：“周海是胖了些，但他还是有力气的，一个打两个不是问题！要是他跟着你学舞狮，以后还能一打三一打四！” 李燕和李志坚进来就听到王梅说这话，不禁有些庆幸，如果他们不是在比赛之前就决定认错回头，而是观望到周影拿到第一名之后的话，那狮队肯定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但饶是他们已经回了头，也拿下了好名次，两人还是有些紧张，担心周影会把他们替换下去。 所有人都盯着周影，周影淡淡说：“这狮子是我和我阿哥自己买的，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村里没有人不嘲笑我们，说我们丢古龙村的脸，这些事已经过去，我也不想提了，我就说一个事。” “狮队肯定还要收人，但舞狮得来的钱我肯定不会跟你们平分。” 周影话音刚落，王梅就瞪大眼：“不平分？你想吃大头？” 周影道：“道具是我买的，训练是我组织的，也是我和阿哥负责跟外头的人接洽沟通的，多劳多得，我们做得比别人多，凭什么不能多拿钱？” “你这又不是工厂，一年也接不到几个活，你至于算得这么精吗？”王梅不高兴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你们反正也要训练，多一个人训练怎么了？” 周影淡定地回：“多一个人多十个人训练都没问题，但要是有人来请我们去舞狮，我们一次最多只能去五个人，剩下的人是没有钱的，到时候你说让谁去，不让谁去？” “你家周海天天和我们一起训练，我到时候不让他去，你不得骂死我？” 王梅不说话了。 这次周影他们三个队都拿了名次，听说奖金加起来得有两万块，两万块，都能盖一间两层楼房了，她把周海送来，为的就是下一届金狮争霸赛时也能参赛，即使拿不到名次，也能分到钱。 但要是舞狮的钱不再平分…… 王梅问李燕和李志坚：“你们都是一起训练一起比赛的，付出的不比他们少，她不给你们平分钱，你们也愿意？” 李燕点头：“我愿意的。” 李志坚也点头：“周影早就跟我们说过分钱的事，我们同意了才继续练习的。” 王梅暗暗骂了周影一声周扒皮，却朝周文初笑：“文初，你这女儿果然是年年考试拿第一名的，算数就是精，阿海，你以后要多向阿影学习！” 听这语气，是已经同意了周影的分钱方式？愿意让周海过来训练？ 第83章 游说龙老板 黄丽群有一儿一女，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她老公很顾家，每个月工资都打一大半回来，于是她就将儿女养得比别家都娇贵一些，别人家的孩子放学了要割猪草要淋菜要上山砍柴，她家的孩子只需要在家看书写作业，最多就摘点菜洗点碗，等黄丽群回来了再炒菜。 两个孩子昨天也跟着去镇上看了热闹，回来后就吵着要跟周影学舞狮，她被吵得烦了，没办法，又一大早听了王梅的怂恿，这才跟着来了，现在听周影这口气，是要收人的。 看两个孩子跃跃欲试，黄丽群就问周影：“那这个钱，具体要怎么个分法？” 周影摆摆手：“我还没想好，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这半个月我们会很忙，没功夫教新人，等开学后再说这件事。” 黄丽群和王梅这人走后，周影就把昨天的奖金信封全部拿出来，把钱倒出来数了数，足有一万五！ 要是按以前的方式分，一万五，六个人分，每个人都能分到两千多块！ 可惜事先就说好了，周影他们要多领一份的，加上周文初昨天也做了领队，他也要分一份，所以这一万五千块，分成了八份，周玉娇他们到手一千八百多，简直是巨款了。 除了周玉娇有家长在家保管银钱，李燕和李志坚都是收不了钱的，他们把钱捂在手里一小会就把钱交给周文初：“文初叔，你带我们去银行把钱存起来吧！” 两人各留了两三百块放在周文初那，其余的都拿去银行存了，回来后两人依然把存折放在周家，没办法，他们父母不在家，家里是不能留有一分钱的，有多少他们爷爷奶奶都会一分不留全拿走，而不会考虑他们的死活。 初三初四这两天，三个小队分开去舞了两场，初五早上，六人搭坐周文初的拖拉机，到镇府门口跟陈和平以及其他两个狮队汇合，再坐镇府的车直奔市区。 金狮镇离市区足有一百公里路，面包车开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到，下车的时候几个孩子都晕了，蹲路边吐了一顿。 陈和平给大家买汽水，说：“市区到县城这一段的二级公路马上就能通车了，到时候从县城到市区只要半个小时，等到县城到我们镇上的二级公路修建之后，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之后，我们到县里最多也半个小时，到时候去市区的时间就能缩短一半了。” 刚才一路都是盘山公路，有一段路正在施工，东一颠西一簸的，周影吐得黄胆水都快吐没了，那一块钱一瓶的汽水喝在嘴里也索然无味。 听到陈和平这么说，她弱弱地道：“等路修好，我可能都大学了！我要去北京上大学的，这路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陈和平算了算时间：“确实是要那么久，不过就算你上大学了，你出嫁了，你的根还在金狮镇，以后要是在市区里工作了，我们通了二级路，通了直达市区的公交车，你到时候下班还能赶回来吃个饭，怎么就不关你事了？” 喝了小半瓶汽水，周影浑身麻痹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她活动了一下手脚，问这公路什么时候能开工：“要是我高中时就能修完就好了，到时候我在县城读高中，天天都能回来吃晚饭！” 一群人在门口休整了一番，才买票进入博物馆。 梧州博物馆位于河东大中路，占地面积不大，才四五百平方米，但里头藏品丰富，从战国到明清时代的青铜器，铁器，玉石器，陶瓷器，金铜器都有，连珍贵的西汉陶斧，东汉铜尺铜案铜仓，西晋的青瓷鸡首壶，南朝青瓷骑马俑，北宋元丰及明桂王墓出土等文物也赫然在列。 解说员在旁边向他们介绍每件藏品所属的时代背景和背后的故事，这还是周影第一次这么贴近‘历史’，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们这座城竟然有两千多年的底蕴！ 从博物馆出来，陈和平带着他们去了中山公园，瞻仰伟人，下午吃了老友粉，他们在河堤上看了好一会的大船，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他们在公园时遇到了很多小孩子，他们穿得体面漂亮，无忧无虑地在那里玩耍，陈和平说，市里的孩子每个周末都可以出来公园玩，可以去看动物，可以逛街，他们村里的小孩也上山，但不是去玩，而是去砍柴。 陈和平说，等到镇上通了二级路，乡镇与市区的距离拉近了，以后村里的孩子也可以像市区里的孩子一样，周末到公园玩，到游乐园玩，到动物园看动物。 大家都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只能更加努力。 从市区回来周影又去龙老板家看碟片，得知龙老板初七就要下去，她心念一动，连忙拉住龙老板：“龙老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那天王梅和黄丽群来过之后，周影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分钱的这个事，她想了又想，都觉得目前这个方案只能是在人少的时候才行得通，要是人多，肯定是不行的，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但目前靠她自己的能力，可能又做不到。 李富龙乐了：“跟我商量事？商量什么事呀？” “龙老板，我是说真的！我真想跟你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富龙端正态度来：“行，你说。” “我想把我们的狮队做成一个专业的狮队！”周影说，“有专门的训练场馆那种，但我们目前没有钱盖场馆，所以场馆就定在我家。” 李富龙没听出哪点需要和他商量的，便道：“你就直说吧，你想我做点什么？” 周影摊手：“我开学后想多收几个人一起训练，每个月像你们工厂一样，给他们固定的工资，这样一来就算没有人来请我们舞狮，他们也不会白干，但我没有钱。” 李富龙乐了：“我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出钱？” “是入股！” 周影这些天还是看了蛮多书的：“我们每个月给他们固定的工资，舞狮的收入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你入股之后，你就是狮队的股东，到时候我们两方分账！” “你只负责出资，狮队的管理工作有我爸去做，你什么都不用管，年底就能分钱了！龙老板怎么样？你要不要入股？你纯赚的！” 第84章 舞狮要从娃娃抓起 李富龙热爱舞狮，在挣工分那个年月里，他和周文初为了进入狮队私底下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来分田到户，各干各的，狮队也就名存实亡，后来他又去了广东讨生活，一去就好几年，这些年他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在他的心中，当年那个热血的舞狮少年的形象依然清晰。 他现在当然可以舞狮，但舞着来玩玩，跟以舞狮为职业是完全不一样的，胜负欲不一样，目的性也不一样。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试过为什么事拼命了。 周影见他没有直接拒绝，觉得有戏，又游说了一番，最后说：“龙老板，不怕你笑，我有一个梦，一个心愿，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金狮镇的狮舞，我更想别人说起醒狮的时候，头一个想到的，是我们金狮镇的狮舞，是我们古龙村的狮队。” 李富龙心中那簇火苗，犹豫摇摆了几下，咻一下燃起，他拍了下桌子：“你想要多少钱？” 周影一见他这架势，脑子一转，道：“龙老板，我是这么想的，要不就不做，要做就做好一点，做专业一点，所以这钱可能……” 李富龙斜睨着她：“你这小孩子，花花肠子还挺多的，你爸当年要是有你这么多的心思，古龙村的村长就该换人做了！说吧！你想怎么做！” 周影狡黠一笑，直言不讳：“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么爽快，我也就直说了。我做过统计，我们村没有父母看管的孩子三岁以下有十人，三岁以上十岁以下有十人，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有十五人。” “舞狮，要从小娃娃学起，所以我打算最少招收二十人，按照最少的工资一个月十块钱来计算，二十个人，一个月要两百块，但我想十块钱的工资，估计没什么人愿意来，得调到二十块，二十个人，一个月下来就是四百块，要是以后物价上涨，我们的工资还得跟着涨。” “不过要是接的活多，我们舞狮的价格也会跟着涨，当然不可能一年四季都有狮子可舞，所以淡季的时候我们是亏钱，特别是七八月暑假的时候，我们都是亏钱，相当于是免费帮村里人看小孩，顺便传授生存技能，而旺季的时候赚到的钱分摊一下，我们赚的应该也不会多。” 李富龙问：“一桩摆明了是亏钱的生意，我凭什么要做？” “比赛啊。”周影语气自然，“镇上的陈同志说了，镇上要把狮舞文化做为金狮镇的名片打出去，怎么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各种比赛一定少不了，只要有比赛，那就一定有彩头，只要有彩头，我们就有得赚。” “而且、”周影老气横秋地说，“我们人活着，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啊，我们是为了理想，为了家乡的发展与我们自己的未来！龙老板，虽然你在广东发达了，会在广东盖房子定居，但金狮镇是你的家乡，古龙村是你的根，不管你去到哪里，古龙村依然是你的牵挂。” “如果有一天，我们金狮镇也能承载得起我们的梦想了，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家乡吧？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周影，是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我在这片土地出生，长大，这片土地生养了我，我这辈子都不想离开它！” 周影说完悄悄看李富龙，赫然发现他瞪着自己，她瑟缩了一下，缩着脖子问：“龙老板，你生气了吗?” 李富龙盯着她看，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话：“一个月四五百不是小数目，我也就一个打工仔，现在还没成家，勉强能拿得出来，但如果我成了家有了小孩，这笔钱我肯定掏不出来的，而且要是你们在比赛上拿不到好名次，拿不到奖金，那我这钱，肯定就是白掏。” 周影咬唇，她知道李富龙说的是实话，而且李富龙有头脑，不是她随便说几句就会乖乖掏钱的人。 就在她以为这事要黄了的时候，李富龙说：“……我跟我女朋友预计明年国庆结婚，在我结婚之前，我每个月给醒狮队打五百块，你得保证在我结婚之前，至少让我保本，不亏钱，不然一年之后，我就不再提供资金。” 周影兴奋地瞪大眼：“龙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亏钱的！” 看着周影像只猴子一样窜了出去，龙老板摇摇头，晃悠着去找周文初：“文初啊，你这女儿以后不得了了啊，天生的事业家野心家，好好培养，她会成为我们金狮镇的活招牌！” 周文初这才知道周影跑去游说李富龙入股的事，不过他以为周影只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疯两天就过了，没想到她竟然让李富龙推迟了下广东的时间，还煞有介事地拿出来一张合同，让李富龙和他签字！ 周文初低头看合同。 这是一份名为振兴龙狮队的成立书与聘用合同，写得不是很专业，但纸上盖的，却是镇法院与镇府宣传办办公室的印，也就说明，这个合同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振兴龙狮队股东组成,李富龙，周文初……陈和平？！” 周文初惊诧：“阿影，你把陈同志也拉下水了？” 周影笑眯眯的：“爸爸，这不叫拉下水，这叫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搞事业，一起进步！” 李富龙竖起大拇指：“我就说嘛，文初，你这女儿你得好好培养，以后肯定是个人才！” 周文初无话可说。 他跟李春枝都是老老实实循规蹈矩的人，偏偏生了一个周影这么勇猛的女儿！他真的不知道这事是喜还是忧了。 合同一签，金狮镇第一个职业化的龙狮队正式成立，振兴龙狮队的牌子挂到周家门边那天，陈和平和梁树来捧场了，周影和周清还舞了几个节目来助兴。 陈和平代表镇府给大家讲话，告诉大家，振兴龙狮队，正式成立了，可以收人了！ 周影说：“我们狮队今天开始收人，每个学员每个月有十块钱的工资补贴，但不再参与舞狮所得，要是谁有兴趣，现在就可以来找我报名！” 第85章 周扒皮，你怎么不去抢！ 人群一阵骚动。 前面周影说每个学员每个月有十块钱工资补贴的时候，大家都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报名，但听到后面说学员不能分舞狮的钱，大家都不乐意了。 王梅冲周影叫：“周影！你这是想让阿海他们白白帮你打工！” “对啊，他们辛辛苦苦训练，到头来一个月只能拿十块钱，但你们的收入就是几千几百！你就是现代周扒皮！” “周扒皮！你这么奸你怎么不去抢？！” 周影摆摆手：“行了都别吵了，这狮队是我们的，我们想要怎么运营那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大家要是觉得可以干那就来报名，要是觉得我们心里只有钱，不想跟我们在一堆，那也没关系，我们不强求。” 每个月十块钱，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对于此时的古龙村来说，一年一百二十块真的不算多，他们勤快一点，这一百多块钱就赚回来的，但这钱是家里的小孩子去赚回来的，不但可以赚钱，还可以跟着学舞狮，强身健体，至少暑假的时候，有人管着有人看着，不会再发生阿金的悲剧。 黄丽群最先想通，她立即替一儿一女报了名，紧接着李金龙的儿子也报名了，林木生思来想去，也报了名，至于杨文龙，始终犟着，但他爷爷悄悄给他报了名，后面集合的时候，杨文龙匿在人群后头，总觉得大家都在笑话他。 振兴龙狮队成立这天，周影一口气收了十五个成员，年龄从六岁到十三岁之间。 当晚，周影跟李富龙等人嘀咕着开了半个晚上的会，次日一早，李富龙放心地下了广东，周影在周文初出门劳作后化身小老师，给新来的学员们开会。 周家门前的空地收拾得很平整，周影让大家从家里搬了小板凳过来，她坐在长条凳上，看着最后头的杨文龙和林木生等人，微微一笑：“杨文龙，林木生，周志刚，杨春燕，欢迎你们回来。” 四人通红着脸，接受大家目光的注视。 好在周影也就是揶揄这一句，很快进入正题：“关于学员的工资问题，我昨天没讲清楚，今天再跟大家详细解释一下。” “每个月十块钱的补贴，是新学员的补贴标准，像我们的玉娇、李燕还有李志坚，他们是已经能替狮队挣钱的学员，他们的工资是每个月二十块，要是年底结算，我们的利润超过一定的数值，超出的部分，他们将会参与分红。” 这事周影没跟周玉娇他们说过，因此周玉娇等人听了都一脸懵逼，他们都以为，所有人都一样，每个月工资只有十块钱。 周影说：“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只要你们舞得好，能为狮队创造效益，那就能拿到二十块钱的工资，以及年底的分红。” 说到这里，她低下声音：“我不是为了赚钱才成立狮队，我是为了一口气。” 周清拍拍她肩，接过话头：“虽然我们不是为了赚钱，但是如果舞狮能让我们赚到钱，能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我们为什么不舞？你们年纪小的，不懂那种在比赛桩上，狮头与狮尾以及鼓乐队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的激动，但杨文龙，林木生，你们是老队员了，你们一定懂那种感觉。” “舞狮让我们奋发，让我们向上，不管日子有多难熬，只要我们还能舞狮，我们就还有希望！” 李燕拍手：“周清说得好！” 除了杨文龙林木生等人，大家都在李燕的带动下鼓起掌，连两个六岁的小孩也懵懵懂懂地跟着拍掌。 士气上来了，周影趁热打铁，让周清和几个老队员带着新学员进行初步训练，周影则跑到镇上，找陈和平兑现承诺。 她朝陈和平伸出手，稚嫩的脸上尽是自信：“陈叔叔，我收了十五个学员，所以是我赢了！我赢了，你就得再给我两个狮子！” 陈和平摇摇头：“我真是怕了你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精的小孩！” 嘴里这么说，给狮子的时候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镇上有专业的狮队了，这代表什么？代表在不久的将来，振兴龙狮队将会在一群业余狮队里脱颖而出，成为金狮镇的名片，未来，振兴龙狮队，也将会代表金狮镇出现在县城的各大赛事，替金狮镇挣得荣誉——就在前不久，县里终于拍板，要把藤城狮舞这张牌子打造成藤城的王牌，所有有益于宣传狮舞文化的活动，县里都会倾斜照顾！ 这一切的背后，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 周影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两套狮子，把村里人的眼睛都看得瞪大了，要不是陈和平手里拿着收钱的收据，大家都差点以为镇府是周影一个人的呢，想要什么镇上就给什么。 当然，钱是要付的，但是一千的东西卖给周影不到五十块，说是卖，其实就是变相的赠送，当然，周影不会自己往外说，陈和平也不会主动向对舞狮没兴趣的人说这些，一只狮子从制作到完成要经过很多道工序，没有足够匠心的匠人是做不出来的，可以这么说，真正的好狮子是有价无市的，所以，如果人人都来要低价狮子，要是有人存着坏心思，转手把狮子一卖，那后果绝对不是陈和平想要看到的。 三套狮子，周家门前的空地有限，自然是摆不开，周影就把心思动到门前那个小鱼塘上，如果把这鱼塘填上，那这场地肯定就够用了！ 周文初听到她这心思，差点没忍住动手，他板着脸给女儿讲道理：“我跟你讲过很多次，做事不能急于求成！你把狮子买回来我不反对，但你新收的十五个人里有十个都是没有任何基础的，我就算给你五百平的场地摆桩柱，他们能上去吗？” “难道你的狮队就只教舞狮，不需要鼓乐吗？！”周文初很克制了，“醒狮队不是那么容易运作的，你别以为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就很了不起了，你要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功劳！是龙老板的资金与陈同志的政策支持！” “没有他们，你算什么？只知道胡闹！” 周影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周文初骂完就有点内疚，觉得自己这盘冷水是不是泼得太快了。 然而等他骂完，周影立即抬头：“所以爸爸，为了不让我犯错误，你就来狮队做教头吧！” 周文初：…… 真是的，她的这股机灵劲，到底是遗传了谁？ 第86章 找到突破口 开学了。 周影这个学期就要考初中了，念初中之后要上晚自习，练习的时间肯定不能像现在这么多，加上龙老板下广东之后，她再想要看邓世杰给的碟子就有些难，李金龙家有是有，但他们夫妻整天不在家，她也不能总去别人家看。 就有点愁。 前一年输给邓世杰，她是想找机会赢回来的，但要是连对方的套路都没研究清楚，又怎么赢？听万老板说，邓世杰的狮队在广东省内都是数得上名的，说是佛狮的代表也不为过，而自己，只是一个拿过两次镇级比赛冠军的村队，拿什么赢人家？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有几分胜算。 今天周影值日，回到家的时间比往常晚了半个小时，学员们要到晚饭之后才会过来练习，周家门前有些空，周影把书包放一边，坐门边叹气。 突然头顶传来弟弟周扬的声音：“阿姐，你进来。” 周影扭头，见周扬神神秘秘的，她奇怪了：“怎么了？” 周扬没说清楚，只不停向她招手：“阿姐，你快进来。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周影狐疑地跟着周扬回屋，到客厅门口时她突然定住。 厅里多了个半旧的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台电视！ 周影的心砰砰直跳，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连揉了几次眼，再一次看去。 确实是电视！ “电视！”周影冲进去，上摸摸下摸摸，惊喜得无法言语，“我们家买电视了？！什么时候买的？！是买的吗？还是借的？” “是买的。” 李春枝笑着进来：“你爸心软得很，嘴里说着不支持你，行动早就违背了他的心。不过我们家买不起新电视机，是买的龙老板的，还有这影碟机，也是龙老板家那台。” 正说着周文初进来了，李春枝冲他呶呶嘴：“天天怪我没原则，总是顺着你们来，他自己倒好，直接来一招大的。” 周影冲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亲：“爸爸，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研究好好舞狮的！” “成绩也不能下滑。”周文初面无表情，眼眉却微微上扬。 看到儿女这么兴奋，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热爱舞狮，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建立一个专业的职业化的狮队，女儿才十来岁，不仅敢想还敢做，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事情给做好了，做为父亲，他实在是有些汗颜，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她。 只要她喜欢舞狮，愿意舞狮，那他将会支持到底，电视机和影碟机，仅仅是开始。 有了电视，有了影碟机，周影迅速跟周文初讨论训练的安排，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三个月之内，周影和周清要把佛狮的套路了解通透并找出应对之法，或是创新，而这三个月，周文初会负责所有学员的培训。 学习舞狮同时进行，一开始周影有些吃不消，但过了适应期之后，她就能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了，她主动让杨老师每周给她出试卷，只要她觉得答题有些吃力，就立即把放在舞狮上的时间减少一些，要是觉得游刃有余，那就多研究，多练习。 三个月下来，周影和周清把佛狮的基本套路研究了一遍，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出应对之法。 这天周末一大早，李金龙的儿子李世海兴冲冲跑来：“周影周清，我爸说等下会有杂技团来表演，我们快去占好位置！” 周影只在中央台上看过杂技团表演，现实中还没看到过，因此觉得比较新鲜，她毕竟也才十来岁，天性爱热闹，又想着杂技团表演应该只是十来分钟的时间，耽误不了事，就兴冲冲地带着学员们去围观。 她本来是想看热闹，没想到看着看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阿哥，你过来！” 周影将周清拉到安静处，因为激动兴奋而满脸通红：“阿哥，我想到了！我想到办法了！” 周清摁住她，帮助她冷静下来，问：“什么办法？” “我们也可以耍杂技！在桩上耍杂技！”周影兴奋地说，“快，我们回家看电视！下午三点中央台有曲艺杂谈！” 下午三点，兄妹两人在电视前把整期节目看完，看完后，连周清都有些兴奋了。 杂技表演在地面上表演时技术难度就很高，如果搬到桩柱上，揉合到狮舞表演里，难度系数只会更高，不一定能做得到，但正因为难度高，一般人看着就觉得做不到而不会去尝试，所以如果他们尝试了并且成功了，那么他们将会有自己的风格，且不可复制！ “阿哥，你敢吗？” 周影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周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你敢吗？” 周影重重点头：“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我想试试。试一试又不会掉一块肉，万一成了呢？” 对呀，试一下又不会掉一块肉，万一成了呢？ 想一千遍一万遍不如实地演练一遍。 兄妹俩让周文初马上去镇上影像店买了好几张跟杂技表演有关的碟片回来，两人拿到碟片，饭都不吃就盯着看。 周文初也不问他们为什么要看，只是到饭点的时候按了暂停，强迫他们吃饭以及做放松眼睛，两人看完那三四张碟片，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跟众人一起练习，而是背着大家在不远处嘀嘀咕咕，时不时还动手过招。 大家看两人情况不是很对的样子，有点担心地去找周文初：“文初叔，阿影和阿清是不是受刺激了？” 看了又动起手来的儿女一眼，周文初淡定地收回视线，怼面前的杨文龙：“既然这么闲，那就从村头到村尾跑三圈吧！” 杨文龙不敢怒更不敢言，带着新进来的学员去跑步练体能了。 这两天周影兄妹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成功引起了周玉娇的注意， 周玉娇了解周影，如果不是天大的事，周影是不可能中止训练的，于是在杨文龙他们去跑圈之后，周玉娇立即拉着李燕和李志坚过来了，三人各使神通，周影终于松口，告诉他们，找到突破口了。 只是在桩上耍杂技…… 周玉娇撇嘴：“我们那个金狮独立和倒挂金钩本来就是杂技，不新鲜了。” “所以，我们要加只能加新鲜的，难度系数非常大的，除了我们，别人无法复制的！”周影说这话的时候，牛气冲天。 小伙伴们沉默，明显不信他们能办到。 过了一会，周影说：“行不行，练过再说，来吧，我们先在地面练些基础的动作，在地上练好了，再看看怎么在桩上加进去！” 第87章 把你们的孩子领回去 说干就干。 振兴龙狮队一分为二，一半是新学员，新学员天天被周文初这个魔鬼教练盯着练基本功，一半是老学员，被周影和周清往死里折腾着练杂技。 村里的人经过时，十次有九次都能听到学员们的鬼哭狼嚎。 王梅就周海一个孩子，宝贝得像命根子似的，这段时间周海特别自律，每天回来首先写作业，吃完饭就自觉去狮队训练，半点也不用她操心，短短一个月下来，身材清减了，但身板结实了，说话有中气，走路有力气，跟变了个人似的，成绩也有显著的提高，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而且每个月还有十块钱补贴，王梅非常满意。 这时听到旁人说狮队训练人的方式惨无人道，她一开始也没往心里去，但一个人这么说她可以不当回事，但当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一起说的时候，她就很难没有别的想法了。 王梅根本无心干活，锄头一扔立即跑去周影家，正探头探脑间，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听着就像自家儿子！ 王梅立即往里冲：“住手！阿海！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命——呃？” 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王梅愣住了。 里头训练的几个人，也诧异地回盯着她。 周海本来在周文初的帮助下已经成功下了腰，王梅一进来，他只撑了五秒不到就塌下来了，这时又羞又恼：“妈，你干什么？！” 王梅讪讪的：“没，没什么，我就是经过，听到你的惨叫，我——” “我不是惨叫，我那是给自己助威。”周海更加觉得没面子，“妈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再练会，你放心，我现在特别喜欢舞狮，除了舞狮我哪也不去！” 从周家出来，王梅遇到黄丽群，黄丽群见她脸色不太好，忙问她怎么回事。 虽然刚刚看到的画面跟自己脑补出来的相去甚远，王梅还是不放心，毕竟村里好多人都说经常听到孩子们的惨叫声，于是她对黄丽群说：“也没什么，就是刚好经过，听到阿海喊痛，就进去看了一眼，没什么的。” 黄丽群不以为意，毕竟王梅养儿子跟别人养孩子的方式不太一样，她比较溺爱周海，周海手红一下下她都要掉泪的。 王梅又说：“对了，雨晨是不是在家摔着腿了？我看他就没站直过。” 朱雨晨今年七岁，是黄丽群的小儿子，大儿子朱雨骁十一岁，兄弟两个都在狮队训练。 但朱雨晨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摔到过，怎么王梅会说他摔了？ 黄丽群连忙去周家查看，在门口遇到几个家长，她一愣，这时屋里传来一声惊呼，几人顾不得别的，立即推门进去。 就见朱雨骁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 黄丽群马上尖叫着扑过去：“雨骁你别吓妈妈！” 疯了一样朝周文初吼：“周文初，如果雨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全家陪葬！” 话音刚落，朱雨骁就睁开了眼，爬了起来，一脸懵：“妈，你怎么来了？” 黄丽群愣住，她将两个儿子拉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两个儿子身上的只是普通的磕碰伤时，她重重松了口气。 “文龙，你带二分队出去做蛙跳，一分队上桩练习。”周文初把孩子们支开，朝黄丽群等几个家长呶呶嘴，“你们跟我出来。” 到了屋外，确定孩子们听不见了，周文初直入主题：“舞狮是一项具有危险性的运动，不管是平时的训练，还是在表演期间，都有可能令表演者的身体受到损伤，这一点，我从前没有正式说过，现在补充说明。” “如果谁接受不了自己孩子在训练或是表演中受伤的话，今天就可以把自己家孩子领回去，反之，我不希望今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周文初说，“你们会影响孩子们的训练，也会伤到我女儿和儿子的心。” 几人对视了一眼，黄丽群说：“文初，我们刚才也是吓着了，虽然舞狮难免会有磕磕碰碰，但我看你们刚才的训练，程度是不是太重了？” 周文初看她一眼：“这只是开始，以后训练的程度，只会更重。如果你担心你两个儿子的身体，现在就可以领回去。” 不远处，杨文龙领着一群新学员朝气蓬勃地跑圈，近一点，周影周清他们在桩上背着手弓身跳跃，每一道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都闪着自信与努力的光。 黄丽群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说：“那么我两个儿子就交给你们狮队了。” 其他家长商量过后，除了有一个家长担心小孩受伤无法向他父母交待而选择把人领回去，其余人都表示愿意让自家孩子继续在狮队训练。 一个小孩退队，马上有新的学员补上，那天之后，家长们虽然时不时过来看他们训练，但没再像之前那样咋咋乎乎的了，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能完成那个动作而自家孩子完不成时，还会暗暗着急，回家主动给孩子加练，生怕被别人比了下去。 这股较劲的风气延续到了学习上，为了不让自己家孩子落于人后，家长们吃完晚饭后也不去闲话家常，更不吵架招惹了，规规矩矩地跟着家里孩子念书，写作业。 一时之间，古龙村的学习氛围十分浓烈。 而狮队这边，将杂技动作与狮舞表演融合一体的设想也变成了现实，首先做到的，当然是周影和周清，在两人的带动下，周玉娇和李燕这队女狮，也很快跟上步伐，紧接着是李志坚和杨文龙这一组。 大家甚至突发其想，要在桩上表演狮子钻火圈，说的时候正好周文初也在场，当场就遭到了周文初的白眼与斥责，并被罚跑村子五圈。 “阿影，你爸爸太凶了，比学校的校长还凶，简直是魔鬼的化身！”跑完圈，周玉娇忍不住小声吐槽。 周影周清并没有因为自己是魔鬼的孩子而得到优待，反而还被罚得更重一些，兄妹两人站在原地喘气，周影跟着吐槽：“我爸训我们的时候，请把我和我爸爸区分开来，谢谢。”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还有半个月就是龙舟节了。 第88章 又有灵感了！ 龙舟节举行龙舟比赛是岭南地区的民俗特色了，自从上一次龙舟赛与金狮争霸赛同时举行，取得了空前的好评之后，陈和平就心心念念着要在龙舟节时再办一场比赛，县里有镇府这两年都在力推舞狮这张名片，希望能让它在藤城这块地成为全民性的运动，因此陈和平这提案一递上去，上头马上就批了，同时还批下来一笔经费。 当然这笔经费跟大年初一那场比赛的奖金不能相提前论，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呢。 陈和平立即给各村打电话，通知狮队开始备战，之后，亲自到古龙村看看备战情况。 陈和平到的时候，李燕和周玉娇正在桩上表演，大家都盯着桩上的狮子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他也没有急着惊动大家，静静地欣赏。 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近两年他工作的重心大部分跟宣传狮舞文化有关，因此看了很多与这个行当有关的文字资料与影像资料，他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在整个系统当中，他是最了解狮舞文化的人，所以，他一眼就瞧出了周玉娇和李燕的表演形式，跟之前有了非常大的差别。 鼓乐停止，两个女狮跳下来，周影周清立即上前，跟他们讨论刚才的表演，正说得兴起，周影突然瞥见一旁的陈和平，她立即冲他笑：“陈叔叔你来啦！” 陈和平瞬间被一群学员围住。 周扬十分懂事地给陈和平倒了杯水，端过凳子说：“陈叔叔，请坐。” 金狮镇辖区内有十八个村子，除了他自己的出生地佛岭村，陈和平最喜欢的还是古龙村，这不光是因为他在古龙村里得到的敬畏是最多的，最主要是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古龙村的这群孩子对他的喜欢是真诚的热烈的，对他的信任，也是最为赤诚的。 在古龙村，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强烈需要的。 陈和平夸了周扬一句，问周影：“周影，你们自己是不是编了新节目？” 周影愣了愣，立即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可以自己编新节目啊！” 随即转头和队员们讨论开了，完全把陈和平给遗忘了个彻底。 陈和平默默地想，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的被需要啊！ 等到孩子们讨论了小半天，陈和平终于抓住空当：“我问一下，你们是没有编辑新节目，而是自己编了新动作？” 周影点头：“对，我们加了杂技的元素进去，我爸说这叫创新。” 加了杂技的元素进去？ 陈和平来了兴趣：“快，舞一场给我看看。” 周影周清立即舞了一场，畅快淋漓，陈和平看完，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花样还挺多。” “谢谢陈叔叔夸奖，不过我觉得单靠这两个新动作是远远不够的，起码是赢不了邓世杰，所以我打算多加几个动作。”周影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 周清补充说：“当然，如果陈叔叔能给我们好的建议或者方向，我们将会非常感激。” 陈和平：…… 突然想起这狮队他自己也有份。 陈和平很认真地想点子，但他杂事太多，直到龙舟节到了，赛事开始举办了，他还没有半条建议。 周影周清的第一名拿得毫无悬念，面对大家的欢呼与掌声，周影内心一点波澜都不起，稳如老狗，两人拿了奖金就直接下台把陈和平拦住：“陈叔叔，你说过两天给我们建议，现在都过半个月了，你快说说你的建议！” 这一瞬间，陈和平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被老师追着问你为什么不交作业的时光…… 陈和平有些心虚：“工作，工作忙……” 周影瞪大眼：“陈叔叔，你在敷衍我们！” 陈和平更加心虚了：“真没有，其实，其实我早就有想法了，之前确实是工作忙，刚刚看到你们表演我就突然想起来了，正打算等会忙完就回村找你们聊聊呢，你们就来了。” “好好好，我们聊聊，走走走，去梁树叔叔那里坐会！” “我手上一堆事——” “那你说说你的方向，我们先自己聊聊，等你得空了，我们再一起聊！”周影不依不挠。 陈和平很想有个人出来打救他，哪怕是让他去清理粪池！ 但上天并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他站在那里，被两个半大孩子用非常清澈且信任的目光盯着，汗如雨下。 杂技，杂技，杂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串熟悉的歌声：“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男儿当自强》！ 《黄飞鸿》！ 陈和平灵光一闪：“武术！” 与此同时，周影周清异口同声：“武术！” 三人对视，周影高兴地说：“没错！我们可以加入武术！” “中国武术渊源流长派系众多，太极！咏春！少林长拳！八卦掌！只要能加上的，统统都可以加进去！”周清声音有些抖。 周影更抖：“阿哥，我，我，我现在就想试一试……” “等不及了！”周影说，“别回家了，就在这试吧！” 于是还在回味振兴龙狮队刚才精彩表演的人们，突然看到一副怪异的画面：振兴龙狮队刚刚拿了第一名的那个狮头和狮尾在打架，你来我往的，打得好凶好认真。 更怪异的是，在旁边看着的就是个政府工作人员，他不但不拉架不劝架，还在那里时不时喊一句动作不标准，这个动作太突兀，那个动作太妩媚！ “这是骄傲自满了吧？”有人嘀咕。 “次次比赛都是人家拿第一，人家怎么自满，你们也没本事把他们拉下来呀！” “我看下一年就不要办什么争霸赛，直接给他们发钱吧，免得别人辛苦训练一番，最后得个吉（什么也没得到的意思）！” 龙舟节过后，周影周清他们开始为小升初备考，遇到来请他们去舞狮的，周文初就让六年级以下的新学员出去表演。 俗话说跟着什么样的将就会变成什么样的兵，这些人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周影周清他们呆在一起的，技术好不好暂时不敢说，但自卑首先治好了，往桩上一站，那股青春飞扬自信乐观的态度，就能让人凭添几分高兴。 很快，新学员中也有那么一两组能撑得起门面了。 小升初的考试考完就是暑假，周影不太关心自己考上的是哪所中学，她更关心的是，上了初中，她要怎样才能保证自己每天能有足够的时间训练，又不影响正常的学习。 第89章 拒绝 这一年的暑假，古龙村有了新的变化。 继成为百香果种植园与科教基地之后，古龙村又成为藤城第一个拥用大棚种植技术的村庄，在县里和镇府相关部门的关心与指导之下，周文初成立了一个农副产品直供公司，第一批种植出来的蔬菜在9月1号，率先送进了位于金狮镇镇上县四中，隔天，镇一中那边主动来找周文初，要求古龙村也给他们镇中提供大棚菜。 采购部的李主任很是诚恳：“文初，我们是合作过的老客户了，之前因为一些不可确定的因素，我们中断过合作，不过我相信你是能了解我们学校的难处的，学生们嗷嗷等着吃菜，我们可不能断了供，所以只能跟别的人合作了。” “说实话这两年我们跟他合作得不是很愉快，总是缺斤短两不说，蔬菜的质量还不能保证，最过分的是，他们一开始早上五点可以把菜送来，后来每天送过来的时间都变成了早上九点之后，可我们没办法，我们跟他订了合作，所以只能跟他们拿菜。” “正好这个学期合约到期，我们学校后勤部开过会了，大家都认为不能再跟他们合作。不瞒你们说，昨天你们送到四中的大棚菜我去尝过了，特别鲜特别嫩，下午我们有同事去你们村看了一圈，回来说菜长得特别好，而且你们还有自己的送货队，保证每天早上六点前能把菜送到。” 李主任眼睛亮晶晶的：“文初啊，这次你可以放心了，只要你们能一直保证这个菜的质量，我们镇中就只在你们村拿菜！” 周文初喝了一口茶，面露难色：“李主任，我们的大棚菜长得好，不光我们金狮镇的人知道，县里，别的县别的镇都知道，所以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就已经跟我们签订了直供合同，我看了看，以我们现在的产能，暂时不能再为任何人供应蔬菜了。” 李主任脸色难看：“周文初，我们一中每天要的量也不多，也就一百来斤，你每个订单匀一下，最多一个月之后，你们就能正常供应了。” “那不行，合同明确写明，我们提供的蔬菜，必须要保质保量，不然是算违约的，违约要赔钱。李主任，我就是一个种菜的，我种大棚菜是为了以后能一直有菜可卖，让我能有钱送我几个孩子读书。这些客户都是我的衣食父母，他们信任我，县里的领导也信任我们古龙村，我很感激，也很珍惜。” “所以李主任，很抱歉，在现阶段，我们古龙村不能给一中供应蔬菜，等三个月之后，我们的产能上去了，如果李主任还有合作的意向，我一定给李主任一个实惠的价格。”周文初淡声说。 李主任黑着脸走了。 李金龙朝周文初竖起大拇指：“文初，还是你会讲话，这李东海就是个小人，我还记得我们沼气是怎么求他们多给我们一个月时间的，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嘴脸，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李东海也有上门来求我们的一天！” 李金龙呼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我憋了三年了，现在终于出来了，真爽！” 周文初拍拍他肩：“三个月之后如果他们还想要我们的菜，你就按正常流程中他们签订合同，李东海是小人，但也是财神，我们没有将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 “他就算是财神，那也是小财神！”李金龙撇嘴。 “蚊子再小也是肉，聚宝聚宝，要聚才能有宝。”周文初语重心长。 李金龙被说通了，他本身也豁达，加上他们公司只负责收菜和送菜以及技术指导，真正种菜的，是古龙村全体村民，要是李东海绕过振兴农产品公司，直接向农户购菜，他也没有理由阻止。 有一就有二，要是到时候人人都直接向农户采购，那他们公司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这岂不是破坏镇上与县里的计划了吗？ 他是村长，得以大局为重，个人恩怨什么的，先放一边。 大棚菜和百香果的种植与销售都一切顺利，周影和周清也想到了一个既不耽误学习也不耽误训练的两全之策：把狮子搬进校园，在校园一边训练，一边向别的同学科普狮舞文化，顺便吸收新学员。 但是遭到学校的严正拒绝，因为学校的体育课有专门的内容，舞狮根本就不能算正式运动，就算是正式的运动，适不适合中学生练习，和能不能引进学校，在学校普及推广，也得经过教育局的层层审批。 这个流程，短则一年，长则五年，太长了，周影根本耗不起，她趁着下午放学到晚自习这段空隙，跑到镇府找陈和平。 周影跟宣传部的几个人已经很熟了，一路喊着跑进来：“陈叔叔，我要训练，我不能不训练！” 会议被打断，正在开会的几个人都看着周影，周影有些尴尬，马上道歉：“那个，对不起，我等你们开完会再来。” “进来进来。”陈和平招呼她，“我们这会要开到晚上去，你有什么事就先说。” 办公室的王冰冰看她跑得满头大汗，赶紧把风扇对着她吹，还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和一袋包子：“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吃饱再说。” 陈和平两个月前已经成为这个部门的副主任，这次的会议就是他主导的，这时也顺势让大家休息十五分钟。 周影刚下了体育课，怕来晚了陈和平已经下班，下课铃一响就跑来了，这时确实又饿又渴，她也没有矫情，就着那杯凉白开，三口两口解决了一个包子，说：“陈叔叔，我已经一周没练习了，要是再不能练习，我就不会舞狮了，要是我不会舞狮了，我们狮队肯定得赔钱！” 陈和平略一思索，道：“你现在是初中生了，而且狮队也有其他队员在练习，日常的舞狮表演不成问题，真要上场比赛的时候，你可以紧急练习。”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临上场才紧急加练这事绝对行不通的！”周影说，“而且我们的新技术是要不断练习，在实践中寻找更合适的方法的，要是临时临急才去练，那叫为了完成任务，根本不叫热爱！” “一个不热爱舞狮的人，怎么可能能把狮舞文化传播出去，怎么可能让世界震惊？” 周影加重语气：“陈叔叔，我必须每天都训练！” 第90章 两本其美的方法，可惜…… 周影说的在理，可她现在是学生：“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现在的身份是中学生，而且是刚刚入学。如果你把精神分到舞狮上影响了学习，恐怕你爸爸——” “不会的。”周影狡黠地说，“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但是学校不允许，没关系，那个方法行不通，我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过，得陈叔叔你配合我，帮助我。” 陈和平一下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我不可能跟你做坏事的！” 周影凑过去，小声说：“不用做坏事，你只需要说这样……再那样……” 几分钟后，陈和平看着正在啃最后一个包子的周影，无奈了：“后天周六，早上我接你们两个回村。” 周六这天早上，周影起了个大早，沿着足球场跑了几圈，进行了正常的锻炼之后就和周清周玉娇他们去吃早餐，吃过早餐不过七点钟，学校大门开启了，周影背着黑色的帆布包，第一个冲出校门。 陈和平升职之后，上头要求他把下半年与明后两年的工作列一份详细的计划，哪些项目需要重点扶持，哪些项目什么时候可以开启等等，都需要经过大量的资料以及实地走访之后才能得出比较准确的数据，有了相对准确的数据，他的计划表才算言之有物，因此，他已经三个月没到古龙村去了。 古龙村进村的村道加宽了，修直了，道路两边的透明大棚里，隐隐可见碧绿色的蔬菜，陈和平开着摩托车轰轰轰的，吸引了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 李春枝直起腰，看着摩托车由远而近，她跟周文初嘀咕：“这谁呀，一大早就从外边回来……是周海他叔接周海了？哎对了，等会你去接下阿影他们，走路要好几十分钟呢。” 周文初没作声，他抬头，眯着眼看了一眼，他直接上了马路。 摩托车吱一声停在他跟前，陈和平笑眯眯喊他：“文初哥，早上好，嫂子，早上好！” 周影从陈和平身后探出头：“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刚想着儿子女儿，这会人就出现了，李春枝特别高兴，拉着两个孩子上下打量，一直摇头：“阿影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脸都没肉了！阿清你这脸怎么这么黑了？是不是天天暴晒？还有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舒服？” 老母亲拉着一双儿女一路絮叨，周文初给陈和平递了支烟，两人蹲路边抽。 周文初恭喜陈和平升官，陈和平恭喜周文初发财，两人客套了一会，周文初直入主题：“阿影又求你办什么事了？” 陈和平笑眯眯的：“不是求不是求，是我拉着他们兄妹跟我讨论了一下未来三年关于狮舞文化向外推的计划，我觉得他们的建议挺有用的，我很感激他们。” 周文初毫不客气：“和平啊，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再帮他们掩饰，那就没意思了啊，今年清明摘了些茶，茶叶质量相当不错，我都没卖，放家里呢，想着哪天我到镇上给你带过去。” 这是拿茶叶来威胁他了？ 陈和平无奈摊手：“文初哥，我真不是替阿影阿清掩饰，他们两个啊，都是有主见有计划的人，你不能把他们当普通的小孩子看待。” 周文初笑了：“他们就是普通的小孩子，不把他们当小孩子当什么？” “你见过别的会像他们一样成绩年年第一，舞狮又年年第一，在我们这些大人都还没想到要把舞狮职业化的时候，他们已经去拉人入股的普通小孩子吗？”陈和平反问。 周文初沉默着抽完烟，把烟屁股捏灭，问陈和平：“他们想做什么？” “走读。” 陈和平解释：“晚上不住学校，早上七点前赶到学校参加早操，中午在学校吃饭休息，晚上下了晚自习再回来，他们希望每天可以有一到两个小时的练习时间。” 周文初脸色一变：“胡闹！” 早上七点前就赶到学校，在没有车子接送的情况下，他们至少要走四十分钟的路上学，也就是说，他们最晚也要六点钟起床，晚自习九点结束，回到家十点，冲凉洗衣服到十点半正好熄灯休息，哪来的时间练习？ 难不成他们晚上十点钟到家十二点睡觉，早上再五点起来训练？他们还是青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只休息五个小时怎么行？！ “不行！”周文初挥手，“陈和平，我现在已经是副主任了，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我知道你热爱狮舞，想要快点把这张名片做大做好，但我儿子和女儿，他们还只是学生！你不能让他们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与学业，去圆你自己的梦想！” 周文初只差指着陈和平鼻子骂他自私了。 周影本来正跟妈妈撒娇，听到不远处父亲的怒吼，心想陈和平肯定把事办坏了，赶紧跑过来灭火：“爸爸爸爸！息怒息怒！不关陈叔叔的事！这事是我逼着他办的！陈叔叔是人民的公仆一心为人民，被我缠烦了才跟我回村的，爸爸你不要骂他！” 周文初盯着女儿，沉着脸说：“好好读你的书，不该有的念头，你给我立即灭了，否则这狮队就解散。” 解散狮队？ 周影一脸惊恐，赶紧应了下来：“好的爸爸，没问题爸爸，我都听你的爸爸。” 看着女儿疯狂飞奔的背影，周文初差点被气死。 周清给父亲拍背，给父亲递水：“爸爸对不起，我摁不住她。” 女儿不着调，幸好儿子还有点脑子，没跟着一起疯。 周文初摆摆手说：“算了，你回去吧。” 连他都摁不住女儿，儿子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又怎么会是女儿的对手？他能保持清醒，没跟着周影一起疯已经很难得了。 浑然不知他心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儿子，在回家之后，跟周影叭叭叭地说了大半天，内容全是怎样利用瞒天过海之术，在他眼皮子底下练习舞狮的。 然而所有方案在讨论的最后都被否决，周日下午五点，吃过晚饭后，兄妹俩被周文初撵回了学校，他还特意找到班主任李老师，请求他们多盯一盯这两人。 不远处，兄妹俩相视叹气。 总不能真的不训练吧？ 幸好每天早上他们可以扎马步练步法，每周还能回去上桩训练两天，并没有荒废手艺。 第91章 老父亲的爱，深沉如海 转眼就是半个学期，这天周六，兄妹俩从学校跑步回来，赫然看见周文初站在村口。 周影回想了一下这个星期自己干的所有事都没有什么问题后才走过去，十分乖巧地叫人：“爸爸，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周清端出老实儿子的样子：“爸爸，早上好，吃了么？我这就进棚摘青菜炒给你吃。” “不用了。”周文初说，“回去把书包放下再回来，怎么？听不懂我说话？赶紧跑起来。” 兄妹俩跑步回去跑步回来，到时发现父亲已经坐在了拖拉机上，两人赶紧爬上去，抓稳了栏杆，周影问：“爸爸，出什么事了？我们要去哪里？” “镇上。” 周文初开起拖拉机，拖拉机突突突地向着镇上出发。 这一路，兄妹两人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坏事，这会正被爸爸载去卖了呢！ 很快到了镇上，周文初先带兄妹俩去吃早餐，兄妹俩战战兢兢，特别是周影，简直食不下咽，因为她刚刚在回家的路上，又跟周清商量着要怎样把狮子偷运进学校练习。 这事只有他们兄妹俩知道，按理说，爸爸是不可能知道的，但眼前这境况，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呀！ 突然听到父亲问他们有什么感想。 周影装没听到，周清说：“我猜，我们是不是要盖新房子了。” 一九九四年盖一间新房子，至少也要两万块，两万块，他们家应该是没有的。 因此周影说：“阿哥，现在是早上，是大白天，你不要做梦。” 周清就不说话了。 “吃吧。”周文初抬抬下巴。 父子三人沉默着吃完早餐，周文初走在前头，兄妹俩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跟在他后面，两人满脸惊疑，完全不知道父亲要干什么。 意识到周文初是要去学校，周影更不安了，该不会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事吧？ 离学校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周文初停了下来，在周影周清惊讶的眼神里，他打开了身后那所房子的门。 房子门前平时堆放了很多杂物，这时周影注意到，那些杂物已经被清理了，露出了一块大空地，周影跟着父亲进屋。 一厅两房，还有一个小厨房，房子虽然有点破旧，像是很久没有住人的样子，但木沙发，半旧的柜子等家具都有，从开着的房门看进去，两个房间的床都是好的。 周影更迷糊了：“爸爸，这是谁的房子呀？你怎么会有钥匙？” 周文初把钥匙递给周清，说：“这房子我租了半个学期，以后你们就在这里住，狮子和桩柱晚晚点会搬出来，但你们得答应我，不能让训练影响成绩，一旦影响到学业，你们就回学校住。” 足足过了三分钟周影才反应过来，她尖叫一声，直接跳了起来：“爸爸！你太好了！” 嘴里警告这样警告那样，还说了好几次要解散狮队，转头却悄悄地给他们租了房子，解决了他们的困扰！ “爸爸！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 房子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可以摆放两张铁架床，这样一来，周玉娇，李燕，杨文龙和李志坚林木生他们都搬到了校外住，严格按照周文初给的训练时间表执行。 有了可练习的场地，周影周清立即进入状态，训练时拼命训练，学习起来则更专注更认真，段考的时候，兄妹俩竟然考得了年级第一第二的成绩，有这个成绩打底，本来还有点担心的周文初和班主任彻底放下心来，李老师还经常在班上夸兄妹俩，号召同学们向他们学习如何合理安排时间，以及怎样进行有效率的学习方法。 而学校其他学生知道他们在学校外头租房子就是为了练舞狮，都觉得他们疯了，组团过去看，看了两三次下来，有那么几个，竟然也对舞狮有了兴趣，一有空就跟着兄妹俩练习。 学校举办运动会，周影周清他们用舞狮做为开场表演，更是让这届运动会成为四中校史上最热闹的运动会。 隔壁一中知道后，也有样学样，请了狮队来助兴，但看过表演的回来都说，他们远远比不周影周清他们：“连周影他们平时练习的水准的一半都没有！” 周影听了只是笑笑，但对方狮队明显不服气，上门来踢馆，发现是周影他们之后，立即马上变了，踢馆变成了请教，还当场舞了一个节目，让周影他们帮忙指导，气氛友好得不行。 期间狮队接了十几个活，赚的钱不多，但也够发这几个月学员的工资了，但周影周清他们得到的是登台与积累经验的机会。 转眼就到期末，考完最后一科出来，几人小伙伴回到学校门外的房子，他们不担心自己的成绩，他们担心的是这个房子。 周文初说了，这个房子只租半个学期，现在学期结束，房子就要还给人家了，学校旁边的房子很多人都抢着租，说不定他们今天搬走，下午就立即租出去了，要是这房子没了，那他们下学期要怎么练？ 大家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兴致都不怎么高。 周影拍拍手，把大家的精神调动起来：“都别坐着了，都出来练练！” 平时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这段时间，大家都可以和鼓乐配合着一起练习，现在虽然不是周末，但已经考完了试，周影去跟附近居民们沟通过后，就开始了正常练习，这一练就到了天黑，周文初还没有来拉道具。 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阿伯走过来问：“你们几个就是租了我房子的孩子吧？” 房东来了！ 几个孩子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清上前一步，说：“是的，我们是古龙村振兴龙狮队的，你是房东吗？你是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我爸爸可能等一下就来了。” 对方很温和：“没什么事，就是看你们训练了这么久，饭也还没吃，就来提醒你们一句，记得按时吃饭睡觉，狮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舞，现在天已经黑了，就别舞了吧，明后天都不用上课，你们明天再接着练！” “谢谢阿伯。”周清苦笑，“可是明天，我们的房子就到期了。” 房东奇怪地说：“什么到期？你爸爸没说吗？这房子他租了三年！离到期还远着呢！” 【作者有话说】 手里有金币的小可爱来打个赏鸭！ 第92章 爸爸，我爱你！ 这是周影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父爱的深沉，它跟母爱不一样，母爱是绵绵不绝的体现在所有生活细节里的絮叨，而父爱无声无息，在你以为它不存在时，其实它一直都在。 但中国人天性含蓄，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某些心意更加羞于出口，周影记得自己还小一点的时候，爸爸有时候会突然问她，以后他老了她会不会养她，还会背着妈妈偷偷问她喜欢爸爸多点还是喜欢妈妈多点，等她上学之后，爸爸没有再问过她这些问题，父女之间，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一座山，这座山越来越难跨越，爸爸越来越沉默，周影也越来越怕他。 她一度怀疑爸爸不爱他们，现在才发现，爸爸的爱一直都在，只是他不再说出口，他们眼里的世界也越来越多彩，不再只有父母亲人，因此便更难发现，那些藏于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 房东走了没多久，周文初就来了，见几个孩子都坐在屋里，态度奇奇怪怪的，他沉声问周清：“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孩子齐刷刷看向他，周玉娇说：“文初叔，刚刚……房东来了。” “哦。”周文初面无表情，“把东西搬上车，回村。” 周影绕到爸爸跟前，盯着他问：“爸爸，房东来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们说呀？” “没有。” 周文初别过脸，指挥周清他们将桩柱搬车上。 周影又绕到他跟前去，笑眯眯地说：“可是爸爸，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文初像是预知到什么，立即装做去检查两个房间的窗户有没有关，可周影一直跟着他，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有些无奈：“让开。” “爸爸，你不想知道我们想跟你说什么吗？” “真的不想知道吗？” “周影。”周文初沉声说，“房子我续了三年。赶紧搬东西上车！” 周影愣了愣，笑了。 她拿着收拾好的大布包爬上车，对坐在驾驶位上的周文初大声说：“爸爸，我爱你！” 尾音消失在突然响起的拖拉机突突声中，周影本来有些害羞，这时又不确定爸爸有没有听到，突然就放心了。 几个字而已，还挺难说出口的…… 殊不知，周文初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很明显就是听到了。 今年百香果获得了大丰收，听县里来的同志说，他们正在尝试打开海外市场，不过阻力重重，同时也安慰村民们：“既然是我们县府让大家种的果，就一定会为大家想好销路，绝对不会让大家白干的，你们就放心吧，有国家兜底呢，大家就放心大胆的干吧！” 有这句话，大家更放心了，周文初还跟村里人说，来年想去外省考察新项目，如果有合适的，也会引进来。 李金龙说：“文初，你想引进新项目是好事，但是吧也要考虑一下实际情况，我们村有山有地有田，种什么都行，但人手不够，你那新项目如果只有我们两三户来搞，政府那边也没办法扶持吧？” 周影正在写作业，听到这里抬了抬头，说道：“这个简单啊，让村里人都回来就可以啦！” 让村里人回来，谈何容易？他们被困在这小山村已经够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见识到了外头的美好，再让他们回来重新种地种田，这可能吗？ 扪心自问，李金龙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得到。 周影像是看透了李金龙的内心，脆声道：“人都是有感情的，虽然外头的世界花花绿绿的很好看，但只有在自己的家乡才有归属感，要是在村里能赚到钱，谁会背井离乡去远方啊！” “更何况，他们的父母和儿女，都在古龙村呢，他们的根在这呢！” 上了初中，周影的知识面扩大了不少，说起道理来更是一套套的，她拉着李金龙说了小半天，最后竟然将他说服了。 李金龙对周文初说：“那你先去看看新项目，等过年的时候我探探大家的口风。” 周文初心情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周影吐吐舌头，继续写作业。 过了小年，狮队的表演开始多了起来，振兴龙狮队的名头也越来越响，有一次陈和平坐车去市里办事，在车上跟别人说他是金狮镇的人时，别人立即惊呼：“就是舞狮舞得很好的振兴龙狮队的在的那个金狮镇？” 陈和平回来把这段插曲在领导面前一说，领导也有些惊讶：“你确定，他们说的是振兴龙狮队？” “当然确定，当时小吴也在，王局你可以问下小吴，当时大半个车子的人都在讨论舞狮，还说他们是第一次知道藤城人会舞狮。” 王局沉吟不语，陈和平按下激动的心情，立即去古龙村。 周影很兴奋，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前几天镇上就下来通知，大年初一还举办金狮争霸赛，这意味着，振兴龙狮队终于能赚钱了，因此这几天他们训练得更加勤快，特别是李燕和李志坚，他们可都记着的，如果今年狮队的利润超过了一定的数额，超出来的部分，他们是可以拿分红的！ 傍晚的村子充满了烟火气，周影坐在桩上，看着自家屋顶上冒出来的炊烟，忍不住唱起了歌词：“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陈叔叔？！” 她冲正往这边走的陈和平挥手大叫：“陈和平陈叔叔？！” 对方朝她挥了挥手，周影立即跳下来，领着一群学员跑去迎接。 周扬很懂事地给他泡了壶茶。 陈和平喜欢古龙村的氛围，喜欢振兴龙狮队的这帮孩子，尤其是古灵精怪的周影和冷静沉稳的周清，他认为这对兄妹，未来一定无可限量。 陈和平跟孩子们说起自己去省里办事的见闻，孩子们跟他说起去各村舞狮遇到的趣事，聊着聊着，天就暗了，他顺势在周影家吃了饭，饭后和孩子们一起看影碟找灵感，晚上离开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 周文初用摩托车将他送到家门口，刚好碰到陈母，陈母一见周文初就知道儿子又跑去古龙村了，没好气地说：“三天两头跑古龙村，那里有你老婆咩？” 周文初挑眉：“对啊陈同志，你还没结婚。我们古龙村也有好几个年轻的姑娘，正好过几天就回来过年了，到时候你到村里再转一转？” 陈母大喜：“一定一定！” 第93章 邓世杰，我要挑战你！ 转眼就到大年初一，又是一年一度的金狮争霸赛，这一天，也是金狮镇民的狂欢。 与往年不同，今年参赛的队伍比起往年足足多了一倍，好几个村子都同时派出了三四个队伍，技术怎么样先不说，光就这个参赛人数和热情，就可以知道金狮镇的人有多喜欢舞狮了。 王局夸赞陈和平：“小陈，你这推广工作做得不错，来年我们想想要怎么弄才更好更热闹！” 陈和平盯着桩上表演的振兴龙狮队，笑眯眯的：“那财政局得多拨款才行。” 王局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只要我们真的能把醒狮文化发展起来，县府不会少我们的钱！” 陈和平马上说：“那今天结束后我跟周影他们讨论一下。” 这一届的比赛排名跟往年有些变化，因为整体水准都上来了，不过振兴狮队派出的三个小队，还是全体进入了总决赛，当然，周影和周清的第一名还是无人抢得走。 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一年，振兴龙狮队一直都在进步，他们的实力，已经到了他们拍马难追的地步，不说别的，就说他们那一个桩上漂移，他们这辈子可能都学不会。 经过创新加入了新鲜元素的振兴龙狮队惊艳了整个镇子，包括混在人群里看比赛的万老板，万老板看完比赛还没回过神，就被突然出现在跟前的小姑娘吓着了：“你是振兴龙狮队的周……影？” 万老板很奇怪：“你找我有事吗？” 周影刚舞完狮，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问：“万老板，邓世杰呢？他在哪？” 万老板哦了一声：“你找邓世杰啊？今年他没跟我回来，你找他什么事？” 周影郑重其事地说：“万老板，请你一定要帮我带话，你就告诉邓叔叔，我要挑战他，让他有空来金狮镇一趟，我要跟他比一场！这一次，我一定会赢！” 她说这话的时候，周围还有不少人。 听她说起邓世杰，人们这才恍惚想起她前年输给佛狮的事，不过这两年大家都各练各的，都想把她搞下去，要不是周影自己说起，他们真的想不起来曾经发生过这事。 要是放在一年之前，周影说要挑战人家，还一定会赢，他们也许会觉得她有些不自量力，会劝上一劝，但刚刚见识过她的新技巧之后，他们觉得这一次，她们也许、可能、或者，是能赢的吧？ 万老板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点头：“李富龙也是振兴龙狮队的股东？” “嗯嗯！” “年中的时候，我在他手上抢了一张单，如果这次比赛你们赢了，我给他介绍新客户。”万老板说，“比赛时间我来定，你们做好准备。小姑娘，能不能替你龙叔叔挖大客户拿大提成，就看你们的了！” 周影眨眨眼，反应过来，冲万老板挥挥拳头：“我等着！我一定赢！” 她不是因为连续拿了三届冠军就骄傲自满，更不是被奖金和掌声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是谁。 她花了一年时间分析研究佛狮的套路，她不敢说百分百了解佛狮，但如果是跟邓世杰的队员比赛，她的胜算还是有的，而且这次要是赢不了，那就下次，她总得看看自己和对手这一年的进步在哪里。 找到李富龙跟李富龙转告了万老板的话，周影问：“龙老板，你真的被万老板抢了单啊？” 李富龙嗤笑：“当然不是，被抢单的是他，不过在商言商，在签约之前，随时都会有变动，老万没能挺到最后，是他派了错误的人去，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们还是能一起喝酒吃肉的好朋友的。” 两人都是藤城商会的成员，万老板算是最早出去拼搏的那一批人，打了五六年工，这几年自己出来单干，还挺有声有色的，曾经高薪挖过李富龙，不过李富龙认为两个人的经营理念与管理方式不同，勉强没幸福，就婉拒了。 这次又因为抢单事件，万老板与李富龙之间生了小小的隔阂，不过大家都是同乡，也是豁达之人，虽有不悦与不服，但也不屑于用小手段去对付对方，这次的友谊赛，其实就是万老板给自己搭的台阶。 日后两人合作的机会多着呢，万老板都递了梯子过来，李富龙当然得接。 比赛时间定在龙舟节前一周，毕竟佛城那边，邓世杰也要带队参赛。 定下比赛时间，周影就开始为这个比赛做准备了。 虽然这不是官方的比赛，陈和平对这个比赛还是很上心，加上周文初为陈和平安排了相亲，他跑得更勤了，不过他跟人家女孩子约会是看狮队训练，聊天的内容也是紧绕着狮舞文化。 一开始姑娘还碍于礼貌应付了他几次，但是初八一到，姑娘马上就下广东了，要周文初帮她带话：“陈同志热爱醒狮文化，又是大学生，还是公务员，我没读过什么书，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工赚钱逛街买衣服，思想境界这辈子都到不了陈同志的高度，文初哥，谢谢你了，但我真的没有那个福气做官太太！” 陈和平相亲失败也没觉得怎么样，依然笑嘻嘻的，愁得陈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他都28岁了，别人的28岁，孩子都可以上小学了！ 周影安抚陈母：“伯婆，陈叔叔长得这么好，工作也这么好，肯定很快结婚的，只是缘分还没到而已，我看我们的体育老师不错……” 这头周影周清一边忙学习忙训练，闲暇时就帮陈和平和体育老师方老师制造机会，另外一头，周文初从外省带回来了新的项目，不过在推广上遇到了难题。 李金龙跟外出打工的村民们的沟通，也不是很顺利，于是新项目暂时搁浅，打算到了合适的时机，再试一试。 不过周文初新项目失利，李春枝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前段时间，茶厂老板跑去澳门赌博，把全副身家都赌输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开了十五辆小车上来追债，老板娘害怕，就想把茶厂转让出去换钱应急。 因为急于出手，要价并不高，李春枝想着自己家里那几个山头的茶叶，一咬牙就用准备盖新房子的钱把茶厂盘了下来，同时也把几个制茶师和采茶工给留下了。 这事周文初并不知情，还是李春枝看他因为新项目推广失利，为了让他高兴一下才说的。 周文初并没有怪李春枝没有和他商量就擅自动了盖新房子的钱，而是和李春枝一起，商量茶厂的经营方法，夫妻俩每天忙得飞起，幸好几个孩子都懂事，根本不用操心。 知道周文初盘下了茶厂后，家里有茶树的村民，都在护理百香果的时候，顺道护理一下茶叶，茶叶虽然量不多，但卖了也能买几身衣服呀！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是五月，这时，离周影和邓世杰约定的比赛日子到了。 第94章 桩上漂移 李富龙提前两天回来，告诉女朋友，如果这次周影赢了佛狮，他们就提前结婚，丁佳有点不高兴：“怎么滴，难道我们的终身大事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比赛？” “这不是小比赛，而是——” “我看就是小比赛！人家阿影都没紧张，你倒好，把我们的婚事都赌上了。”丁佳越说越不高兴，“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结婚，故意找事情拖延！好啊！我丁佳要财有财要貌有貌，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多的是人跟我结婚！你等着！我这就约——” “佳佳，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想跟你结婚了，但我害怕自己衬不上你，就想先把事业搞起来，可是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想要找点外力来给我一点能扎，如果这个比赛我们赢了，我就把我的自尊心抛一边去，八抬大轿把你迎娶回家！” 这还差不多！ 不远处的周影翻了个白眼。 她已经快念完初一了，知道‘拍拖’这两个字的含义了，班主任李老师也天天在课上说，不要早恋不要早恋，其他同学在课下偷偷骂李老师是老古董，说年轻男女互相吸引怎么了，他就是食古不化。 训练之余，周影跟周清还有小伙伴们讨论了半天关于‘早恋’与‘拍拖’这个事，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拍拖和早恋都太无聊了，远不及舞狮有意思，几人虽然不全在一个班，但同在一个楼层，每次下课都会利用课间那几分钟讨论一下下午训练的内容，他们这个小团体，别人根本进不来，别人进不来，那也就不存在什么‘早恋’的事了。 现在周影看着李富龙和丁佳腻腻歪歪的，她嘶了一声，招呼大家：“检查一下道具，我们出发吧！” 一年多没见，邓世杰的那些队友长得更加高大了。 之前周影总认为他们的基因就是长不高的基因，上了初中才知道，他们长不高，是因为营养不足，等到以后他们也能天天喝牛奶鸡鸭鱼肉随便吃的时候，他们也能长得很高很壮的。 对方在身高上有一定的优势，但自己这方的队员也不是一无是从，长得瘦小没事，灵活就行。 “本次比赛赛制为三三对决，决出来的三个队，再决胜负。”万老板说。 三三对决，最后三个队再决胜负，这说明最后有一队，一定要连舞两场，这就是小型的车轮战了，这样一来，最后一场那个队伍，其实占尽了优势。 “这不公平！”周玉娇嚷，“就算三队里有两队都是我们赢了，要是我们抽到的签又是我们两队对决，那他们就是胜之不武啊！” 邓世杰笑：“小妹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哦。” 周玉娇咬牙，她越看邓世杰越觉得对方讨厌，简直是盛气凌人，她等会要用指甲划花他们队员的脸！ 周影低声说：“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避开你说的那个情况。” “什么方法？” “三三对决，三场我们都胜出。”周影缓声说。 周玉娇沉默了一会，问周影：“阿影，你哪里来的自信，让你认为，我们可以赢全场？” “有自信又不犯法，也不掉一块肉，但要是我们运气好一点，真的赢全场呢？” “周影，你在做梦。” “做梦怎么了？做梦又不花钱！”周影沉声说，“大家不要还没上场就先灭了自己的威风，输人不能输阵，就算等会我们三队全输，那也要有气有节有风度！” 大家应了一声，那边鼓乐就响了。 振兴龙狮队与佛狮的对决在半年前就预告了的，因此这一天来观战的人非常多，陈和平自是不必说，他一大早就来了，还把王局怂恿过来了，等到鼓乐响起时，来看热闹的群众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 热闹程度堪比年初一的金狮争霸赛。 陈和平附到王局耳边说：“王局，我们也可以多邀请一些外头的狮队回来进行友谊赛，这样一来，传播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这个方法是很好，但实行起来是难度重重的，今天的友谊赛是因为李富龙和万老板这两层关系在，别的地方的狮队，连金狮镇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应他们的邀过来比试？说得难听一点，万一输了，外头的人要是知道他们输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队，传出去他们还怎么立足？ 王局当场否决：“先看比赛。” 振兴龙狮队派出的依然是周影周清，李燕周玉娇，李志坚与林木生这三个分队，其他没能上场的队员尽管遗憾，但也知道，他们自己的实力，还没到可以跟邓世杰他们比赛的程度。 先上场的是女狮。 李燕和周玉娇谨记周影的叮嘱，因此全力以赴，剩下的交给天意，不过她们的实力还是稍逊了一些，虽然有新花样加持，最后还是被对方逼下了桩。 第一场失利，第二个上场的李志坚心态受到了些微影响，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这一队竟然赢了。 看着被逼下了桩的对手，李志坚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就赢了？ “李志坚林木生，你们赢了，下来吧！”陈和平冲他们喊。 有了第二队的胜利，第三个上场的周影和周清的压力便没有那么大了，不管怎么说，总有一队能到总决赛的，要是最后还是输了，那也没关系，还算输得漂亮，毕竟人家是全省打通关的狮队，而他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队。 鼓乐响起，周影的刘备狮与邓世杰队的张飞狮先行了个礼，便回到了桩的两头。 鼓乐激昂，张飞狮起跳上桩，与此同时，明艳的刘备狮也到了桩上，就在对面的张飞狮以为刘备狮要落地站定时，刘备狮突然飞速上前，来了个惊险又流畅的飞桩动作，张飞狮以为这就完了时，刘备狮动作一收，身子一矮，竟然来了个桩上一字腿！ 邓世杰惊讶得咻地站起来，问旁边的周文初：“这一招不是你们的套路吧？” 周文初淡定地点头，倒是李富龙有些喜形于色，兴奋地告诉邓世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狮队融入了杂技的元素，这一招呀，叫桩上漂移！” 第95章 为了奖金，冲呀！ 桩上，张飞狮顿了一会，确定刘备狮暂时停下来，没有下一步时才动作起来，不过因为这一停顿，就显得它有些笨拙，后面虽然节奏起来了，但跟周影刚才那两个动作比起来，还是稍显逊色，后来在刘备狮的一记桩上漂移后，张飞狮甘拜下风，自动下了桩。 三个分队赢了两队，这结果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邓世杰也挺意外的，过来找周影说话：“你们这一年进步很大呀，最后那招叫桩上漂移？很传神呀。难度这么高，你们没少训练吧？” 周影一口气喝了半瓶水，笑了笑：“怕你们进步更太快我跟不上，就只能多花点时间钻研了。” 邓世杰见对方年纪小小，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咄咄逼人与浮躁，更是佩服，道：“周影，你这妹仔挺厉害的，这样，今天你要是赢了我们，我们明年就邀请你到佛城来玩，顺便跟我们佛城的狮队来切磋一下。” “但要是你们输给了我，那你就得把刚才那几招再演示几遍给我们看。”邓世杰提出要求。 周影点头：“行！” 虽然在狮舞里融入杂技元素难度系数很大，但她也没想过除了她们狮队，别人就真的学不会，金狮镇其他狮队学不会是没有想过创新，也没有跟外头的狮队接触过，以为把传统的已做的技巧练好就行，但邓世杰他们见多识广，就算她不演示，邓世杰他们也可以自己摸索出来。 还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顺便结交结交邓世杰这位朋友，有一个拥有丰富经验的老师，比一万块的奖金还重要。 中间休息了半个小时，开始抽签了，振兴龙狮队运气不太好，抽到了相同的号码，也就是说，第一场，他们首先就要内部争个输赢。 李志坚为难地问周文初：“文初叔，这一场，我们要怎么打呀？” 周文初了解自己的女儿，便道：“拿出你们的全部实力，全力以赴做到最好，你们平时这么辛苦训练，不是为了成就谁的！” 李志坚扭头看旁边的周影，周影对他淡淡一笑：“平时你们不是总嚷嚷说要打败我和我阿哥吗？现在机会来了，来，我们光明正大的比一场，要是你们赢了，我向龙老板申请给大家发奖金！” 有奖金！ 周玉娇拱火：“李志坚林木生，你们不要怕她，争气点，为了我们的奖金冲呀！” 杨文龙：“难得小气鬼愿意给钱，你们还不赶紧把握机会？！别犹豫了，冲就对了！” 周.小气鬼.影呵呵一笑：“机会给过你们了，你们没有把握住，没了，即使赢了我也没有奖金，哼！” 在这么多人面前揭她的短，她生气了，哼！ 几分钟后，比赛开始了。 李富龙说了，只要李志坚赢了周影，他就私人给他们一人一百块，为了这一百块，李志坚和林木生这次是真拼命了，一路紧咬周影周清。 两队平时训练就没少对抗，套路和技巧都差不多，因此比赛一度白热化，不过后来还是李志坚这一队输了，输在了心态上，他们太想赢了，见胶着这么久都攻不下，心就浮躁了，心态一松，就被周影他们钻了空子。 分了胜负后，周文初语重心长地教育大家：“这件事充分说明，不管是平时训练、比赛，还是学习，都不能急功近利，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李志坚和林木生成了反面教材，一时脸面有点端不住，周影拿肩膀撞他：“喂，刚还说你们心态不稳呢，现在就又犯了，怎么，输给我很丢脸？输给别人就不丢脸？” 李志坚马上嚷：“谁心态不稳了？！胜负是兵家常事，今天赢不了你，明天一定能赢你，我总有一天能赢你！” 林木生接话：“对，我们早晚能赢你！” 周影挥挥拳，到一旁休息去了，她注意到另一边的邓世杰在跟队员们开会，有些疑惑了。 陈和平过来说：“他们说，这一次要赢你有点困难，邓世杰在给他们加油呢。” “是吗？”周影有些怀疑，“我们的水平，已经已经高到能让他们有压力了吗？” 陈和平点头，这一次，周影他们确实让他蛮惊讶的，不过说水平已经高到能让邓世杰感到有压力的地步，好像也还没有，只是看到邓世杰的队员对周影他们如此忌惮，陈和平就觉得挺骄傲的。 虽然是村队，但他们也不是随便舞舞的，他们也是有实力的！ 最后的对抗赛开始了。 周影周清依然用的是刘备狮，刘备以仁义和气见天下，但周影舞的刘备狮，气势比张飞狮还要勇猛还要凛冽，上来就放了一个大招，接着是飞桩三米五，桩上翻跟头等等绝技，观赏性与技术性并重，精彩得让人不敢错眼，再加上那一记让大家都惊叹不已的桩上漂移，更是让对手方寸大失。 最后，刘备狮把对面的关公狮当成了火圈，哧溜一下跳了过去，落地的瞬间飞速往前，把正要反击的关公狮的狮尾无处可落脚，关公狮狮头与狮尾坚持了半分钟，终于认输，下了桩。 桩上周影和周清还在做收尾表演，周文初塞了一支烟到李富龙嘴里，互相帮对方点燃，李富龙说：“文初，我们赢了。” 周文初嗯了一声，看着很冷静，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振兴龙狮队的创立，看似是他周影周清的目标而勉强出力，但实际上，如果他真的不乐意，就算周影周清跪在他面前寻死觅活，他也不会同意。 周影周清有他们自己的目标，他和李富龙，也有自己的执念，在周影周清打败邓世杰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当初跟着儿女一起任性的选择到底是错还是对，现在他确定了，让醒狮队职业化，专业化，这条路是对的，是行得通的！ 邓世杰很有风度，带着队员们过来祝贺，队员们将周影他们全部围起来，嚷着要取经。 李富龙和万老板一笑泯恩仇，一边抽烟一边说着工作上的事，等到两队再次摆开架势互相学习时，两人已经达成了合作，他们决定，共同去争取那个大家都抢了一年都没抢下来的单。 振兴龙狮队战胜了佛狮队的消息在镇上不径而走，陈和平趁机在各村宣传鼓舞，一时之间，金狮镇民学习舞狮的热情空前高涨，陈和平出去开会，都被县里点名表扬。 周影却遇到了难题。 第96章 停止训练 她的成绩下滑了，这一次的季度测验，竟然跌出了班上前十，这种下滑速度是很恐怖的，周影自己都傻了。 周清的成绩也跌得很快，除了他们兄妹，周玉娇他们几个，成绩也出现了或多或少的下跌。 班主任将兄妹俩叫来，先是夸赞了他们舞狮舞得好，带动了整个班级也积极向上，然后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周影同学，周清同学，我理解你们想为家乡文化出一份力的心情，但是你们现在还是学生，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你们的任务，也是学习。” 周影低声说：“李老师，我们都知道的，只有读书，才能让我们去到更大的城市，只有通过读书，才能彻底改变我们的命运，以及我们整个家的命运，我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只是这段时间……李老师你放心，我们会把心收回来了，下一次考试，我们一定会回到前面来，请你相信我们。” 周清主动说：“从今天开始到期中考试之前，我们会停止训练，直到成绩回到正常水平，我们再来和老师您讨论一下时间的分配。” 兄妹两人认错态度这么好，而且主动给出了相应的保证，班主任也没什么好说的，给他们圈了重点，再叮嘱他们几句就将人放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碰到周玉娇和李燕，两人也垂头丧气的，不用说，肯定也被老师叫去谈心了。 回到教室发现大家的眼神不太对，周影本来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突然听到后面座位有人嘀咕，说他们狮队的小话：“我就说啦，怎么可能有人成绩又好舞狮又好，现在看到了吧，他们都跌出前十了！舞狮舞得好又怎么样，成绩上不去，一样是差生！” 周影握了握拳，罕见地没有出声反驳。 晚上回到校外房子，小伙伴们围着客厅的桌子坐下，周清说出半个月内停止训练的决定时，大家都沉默了，过了一会，杨文龙才说：“那要是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们的成绩还是回不到之前的状态，是不是以后都不训练了？” “杨文龙，你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周影拍了本书过去：“怎么可能回不到之前的状态？我们又不是不爱学习，我们也没有想七想八，只是前段时间太过专注比赛的事，忽略了学习而已，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下了自习后回来都再学一个小时，周六日也别回去了，我明天找老师要几张试卷来做！” “还有，我问问李老师有没有空，周六日来我们这给我们单独上一下课，现在离期中考试还有大半个月呢，我们基础又不差，突击加强一下，肯定能提上去的！” 周影给大家加油：“不要灰心不要气馁，给舞狮加杂技元素这么难的事我们都办到了，学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要多给一点信心自己，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的！” 第二天晚上开始，小伙伴们中午照常休息，保证下午拿出最好的状态来上课，下了晚自习就照着各科老师给他们各自划的重点来加强学习，平时课间时间，几人也争分夺秒做习题，很快就到周六，周影跑到陈和平办公室给村里去了电话，让李金龙转告家里：“村长叔，马上就到期中考试了，我们几个打算在学校复习，这周就不回来了！” 上午十点，李荣德悄悄来到周影他们的租房外头。 里头有人在说话，是女生，他辩认了一下，是周影的声音，他再站了一会，神情有些动容，原来周影在给她那几个小伙伴上课！ 农村的孩子大部分读书都很自觉，毕竟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李荣德也见多了自觉学习的学生，但是像周影他们这么自觉又有系统的，还是少见。 李荣德被感动了，过了一会，装做才到的样子，朝里头喊：“周影周清，你们在家吗？” 班主任来了，周影立即交出了上课的工作，自己和小伙伴们一起，乖乖坐板凳上听课，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中午，李荣德刚说完下课，外头响起了突突突的拖拉机车声，大家往外一看，有些意外。 李春枝和周文初竟然来了！ 两人手里各提着一个红色塑料桶，周清跑去接过闻到饭菜香才知道，家里人竟然做好了饭，这是给他们带饭来了！ “李老师也在啊，正好一起吃点，感谢你为我们孩子这么关心！” 周文初和李荣德喝上了，李荣德惦记着下午还得给几个小孩上课，就没敢多喝，周文初这才知道几个孩子成绩下滑的事，又听说他们已经自觉停止训练，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 十三四岁的孩子，原本正值叛逆期，他们却如此懂事如此自律……都是因为他们这些做家长的，没能给他们创造能让他们不懂事的机会，不过他们这么努力这么上进，他们的下一代，一定可以随意撒娇、可以任性的！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期中考试，考试前一晚，周文初来到租房，给孩子们加油打气，怕周影周清心理压力太大，还特意强调道：“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次要是没考好，下将努力就行，就算以后考不上重点大学，只要你们自己足够努力，也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人，一个对社会和家庭有用的人。” 周影反过来安慰他：“爸爸，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们心里有数，这次考试我们没问题的，爸爸，你放松点。” 周文初点了一支烟，连着吐出几口烟圈：“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回家了。” 兄妹俩将他送到门口，周文初突然说：“我们的茶厂，效益转好，最迟明年秋天，我们就要盖新房子了。” “真的吗？！” 周影雀跃了：“盖一层还是两层？两层的话我要住楼上！还有，我要买一张新书桌，还要买一块粉色的窗帘，对了爸爸，我可以买个梳妆台吗？” “可以。” “太好了！” 怀着对新房子的向往，周影这一晚休息得极好，第二天早上精神百倍地进入考场。 第97章 去镇府开会 考完最后一科出来，周影在校门口意外看到了父母，她愣了一下才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李春枝：“妈妈！” 李春枝递了个热腾腾的包子过去，爱怜地摸摸她的头：“都瘦了！” “不瘦不瘦，我身体在长高呢，老师说了，这叫抽条，不叫瘦！”说完就咬了一口包子，满足得直叹气，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回到家，李春枝将女儿拉到房间里，一脸神秘又难以启齿的样子，把周影直接搞懵了。 “妈，怎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周影也紧张了。 李春枝清咳一声，左右看了一下，小声问周影：“你来了没有？” 周影就没明白：“什么来了没有？谁？” 李春枝又咳了一声，打开衣柜从里头拿出一个黑色布包包着的东西，周影疑惑着打开，发现是一包奇怪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脸难得地红了：“妈，你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还没来那个。” 十四岁了还没来，会不会太晚了？ 李春枝有些担心，不过没表现出来，解释说：“我知道你还没来，所以想跟你说一下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你都十四岁了，那个东西随时都会来，我怕你不会，到时候害怕。” “妈，那叫月经，不叫‘那个东西’，我们学校有上生理卫生课，我都慌的。”周影给李春枝科普，“我们老师说，女孩子来初潮，跟男孩子意精，都是很正常很普通的现象，不需要这么神秘这么偷偷摸摸的。” 李春枝脸色通红。 母女俩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在李春枝那个年代，月经代表不干净，代表不详，谁家要是来了客人，正好那天来了月经的女孩子是要出去避一避的，而周影的老师却跟周影说，这是正常的，是每个女人都会有的现象，完全用不着羞耻。 她有些羡慕女儿，同时也庆幸，女儿生在一个比自己好很多很多的时代。 李春枝相信，孩子们的下一代，会出生在一个比眼下更好的时代。 期中考试成绩很快出来，周影周清以及李燕，重新霸占了年级前三的位置，另外杨文龙他们，也回到了年级前二十，他们的成绩如此亮眼，让那些想要看他们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班会上，李荣德号召全班同学向兄妹俩学习，同时勉励他们，期末考试的时候再接再厉，保持应有的水准。 周影小声问：“老班，那我们今晚就聊一聊怎样分配时间的事？” 李荣德翻了个白眼，真想收回刚刚那些夸他们的话！ 分配时间这事李荣德一个人做不了主，于是把周文初以及另外两个家长叫了过来，经过半个晚上的厮杀（划掉），一份全新的时间分配表出来了，大方向就是，一三五晚上学习，二四六训练，周日由周影他们自己调配，至于其余的细碎时间，由周影他们自己列个计划表，严格执行。 几个小伙伴对视一眼，都笑了。 周日嘛，当然是用来舞狮了！ 这天周日，小伙伴们起了个大早，回学校跑了几圈，回来做早饭吃，早上他们打算拿来舞狮，下午就去新华书店挑两本课外书，周影都想好了，她要买《飘》和《呼啸山庄》，周清想买《科幻世界》，其他小伙伴也各有各中意的书，都列好清单了，打算用来睡前看，扩充一下他们的知识面，免得日后上了高中，会被城里人笑没见识。 正要出发的时候，陈和平来了，让周影和周清跟他去镇府开会。 周玉娇接过周影的书单：“陈叔叔找你们肯定是跟舞狮有关的大事，你们赶紧去吧，买书的事交给我，回来你给我钱就行。” 周影把兜里的钱往周玉娇手里一塞，立即跟陈和平走了。 瞥见陈和平神情凝重，周影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她问陈和平：“陈叔叔，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镇府不提倡我们舞狮了？觉得我们不务正业，影响村里生产？” 陈和平扑哧一下笑了：“我还以为你定力多高呢，这才几分钟就忍不住了。” 周影见他还能笑，一定是没发生她设想的那些不好的事，也不着急了，撇撇嘴道：“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那我就去新华书店了，我是学生，学生的天职是学习，你们镇府的人开会，关我和阿哥什么事！” 这下轮到陈和平急了：“哎呀你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周清打圆场：“阿影，别对陈叔叔没大没小。陈叔叔，我们走吧。” 陈和平在路上边走边说，周影才知道个大概。 原来是关于如何更好地将狮舞文化从金狮镇走出去，进而成为整个藤城的专有文化的会。 了解了大概，周影更疑惑：“可我们只会舞狮，哪有什么好的建议啊？” “没事，我们部门人少，你们两个来充下人数也好，中午在饭堂吃，有鸡腿和猪蹄。” 哦，开个会还能省一餐的钱，还能吃一顿好的，没亏没亏。 到了会议室，周影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哪是人少啊，里头足有二三十个人，而且看起来都是大领导呢！ 周影心里紧张，面上不显半点，拉着周清坐到了空位上。 陈和平说：“好了，现在人来齐了，我们开会吧！” 会议室里吵了起来，大家各抒己见，说到激动处脸红脖子粗，有个别性子急点的，都拍上桌子了。 周影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镇府开会也会像村里开会那样拍桌子吵架撸袖子打架的，她懵懵地听了大半个小时，见陈和平拉了这个又拉那个，场面根本就压不住，她回想了一下刚才大家说出来的建议，忍不住举手：“那个，陈叔叔，我能不能说两句？” 周清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说话，想摁已经晚了，马上端正坐姿，说：“陈叔叔，我们能不能说两句？” 陈和平马上敲桌子：“你们全部闭嘴！” 满场吵闹顿时消失，大家都看着周影，陈和平语气温和，丝毫看不出他刚才拍桌子骂人的样子：“阿影，你有什么建议？” 周影慢吞吞地说：“是有那么一个建议，就是不知道实施起来难不难……” 第98章 她的建议可不可行 陈和平坐直身子：“你快说说。” 周影想了一下，慢吞吞说：“我们老师说过，做事不能一步登天，所以，我们得一步一步来。金狮镇村与村之间的比赛我们已经举办了三届，打出了名气，下一步，我们可以跟附近的镇子联动，举办镇与镇之间的比赛。” 陈和平凝眉：“你是说，以县府的名义，举办镇级之间的比赛？” “对呀，前几年我们不是跟象棋跟大庆镇的打过友谊赛吗？当时来看的人挺多的，要是我们能组织更多的镇队来参加比赛，那宣传效果肯定比我们现在要好。” 周影看了大家一眼，见大家都不说话，不禁有些疑惑：“陈叔叔，这事很难办吗？” 陈和平点头：“确实有点难办，但你提出的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剩下的交给我们去协调处理，周影，你帮了陈叔叔一个大忙呀！” 周影调皮一笑：“那陈叔叔和方老师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和阿哥包一个大红包！” 一句话把陈和平弄得面红耳赤，他挥挥手，压下起哄的下属，对领导们说：“王局刘局，我认为周影的提议非常好，我们一开始一直执着于怎样冲出去，而忽略了怎样让狮舞文化在邻近乡镇，或是邻近县城扩散铺大。” “我们得一步一步来，先让我们县城普及了，自然就能再往外走了。” 王局与刘局细声讨论了一阵，也没当场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说让陈和平写个详细的计划，下次再开会讨论，特别点头周影：“周影周清，这个提议是你们提的，下次你们也要过来。” 周影周清一脸懵逼地回去，接下来的好几天都处于懵掉的状态。 又过了一周，陈和平过来告诉她，提案已经在镇府通过，他需要把提案再完善一下，就可以拿到县里报批了。 见陈和平说完还看着自己，周影咯噔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陈叔叔，你要没有别的什么事，那我回教室上课了啊！” 陈和平清咳一声：“那个，我去县里的时候，希望你们狮队可以一起去，现场表演给县里的同志看，方案加上你们的现场表演，县里一定会很痛快就审批的！到时候设置奖金的时候，也会痛快一些。” 奖金…… 周影立即点头：“好！” “那我走了。” “陈叔叔，方老师来了！” 陈和平一回头，果然看到了方美玉方老师，他脸立即红了，想扭头就走，又不舍得，就拉着周影东拉西扯，周影暗暗发笑，朝方美玉大叫：“方老师，陈叔叔来找你了！” 拉着周清回教室，两人往外头探头看，见陈和平和方美玉正并排站在一起说话，她嘻嘻一笑，对周清说：“阿哥，你等着吧，我们很快就能收大红包了！” 周清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拽回座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期终考试。 考前一周周影自动停了舞狮训练，加急复习，因此走进考场的时候，小伙伴们都自信满满，出来时，也没什么难过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这份淡定的心性，让班主任李荣德很是叹服，考试结束后，特意开了个班会，号召大家向周影他们学习。 “性格决定命运，态度影响运气，拥有一个好的心态，底子就比别人好，就算成绩没达到预期，也能很快调整心态，从头再来。” “你们还年轻，不要认为这次考不好天就塌下来了，不至于，只要我们愿意，什么时候都能重新站起！” 底下有人小声说：“可是读书要钱，我这次要是考得不好，我奶奶就不让我读书了。” 李荣德一顿。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考得好又有什么用，我奶奶说了，念完初中就让我出去打工，挣钱给我哥哥弟弟盖房子娶老婆！” 说这话的是班里最调皮成绩最差的女孩子，唐剑风，一个名字和性格都很男化的女孩，平时吊儿郎当的，自己不好好学习，还故意吵闹，让别人没办法好好学习，周影挺烦这女的，却没想到，她不爱学习，是因为知道学习再好也没用。 李荣德说：“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只要你愿意念书，我去跟你家里人沟通！” “没用的。”唐剑风笑，“我不是学习的料，也不爱学习，等初中一毕业，我就去打工，等我发达了，李老师，我给你买最好的烟抽呀！” “谁要抽最好的烟！”李荣德骂她，“你别在这笑笑笑的，从下学期开始，周影，你跟她同桌！对了，我记得你们外头还有一个床位是不是？唐剑风你搬出去！我就不信周影还带不动你！” 周影眉心一跳，唐剑风已经叫开了：“你让我跟周影同桌，还不如让我去死！她是疯的！学习起来不要命，训练起来也不要命的！” 说她是疯的？ 周影嗤笑：“那你就是承认比不上我咯。” “谁说我比不上你了？有本事我们比点别的！” “比什么？” “打架！” 唐剑风撸起袖子：“就在这打！” 周影被挑起了胜负欲，闻言也撸起袖子：“输了你就跟我学跟我住？” “要是我赢了，你下学期就考倒数第一！”唐剑风挑衅，“怎么样，敢不敢？” 周影笑：“不是不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跟你打架我没有任何好处，还要赔上我的前途，我干嘛跟你打？” “年级第一你都能考，还怕考不到倒数第一？！” “对呀，老师不是说过了吗？零分比一百分难考多了。” 唐剑风不想让班主任管自己，认为这一架一定要打，继续拱周影：“说那么多，还不是因为怕打不过我，也对，你们这些尖子生，都是文文弱弱的，连我一个手指头都打不过！” 周影把袖子挽上去：“行吧，那就打一架。” 周清拦了拦：“阿影，你不要胡闹。” “我是胡闹吗？你看李老师都没拦我。”周影朝唐剑风抬了抬下巴，“唐剑风同学，我可以跟你打架，但说好了，等会你不能哭，要是我下手重了弄断你手手脚脚，你不能哭，更不能问我要汤药费，不然这架我不打！” “废什么话，打吧！” 第99章 打一架吧！ 这一架打得有些激烈，周影下手很重，唐剑风手脱臼了，脸上也有了好几道指甲痕，腿也一瘸一瘸的。 李荣德给她把手正好，语重心长：“唐剑风，愿打服输，从下个学期开始，你就跟周影同桌吧，你看看到了，你打不过周影，所以就不要想着故意吵她不要她学习了，她的心态你影响不了的，还有，下个学期你跟周影住校外，但在家里人那里，还是说住校，懂吗？” 唐剑风撇嘴：“你是老师，怎么可以教我撒谎？” 周影居高临下地说：“你不撒谎，怎么存你高中的学费？” 高中…… 唐剑风不作声了。 她就没想过要念高中，对于一个从一出生就注定要为哥哥弟弟牺牲的人，唐剑风很早就认清了事实，放弃挣扎了。 她咕哝道：“你们别浪费心机了，我不值得的。” 周影嗤笑，转身走了。 人生是她自己的，她自己都选择放弃，别人怎么努力拽她，也拽不起来的呀。 到了校外，周影突然想起自己跟唐剑风的家庭人员一模一样，唐剑风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自己也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唐剑风念完初中就要去打工供哥哥弟弟读书，自己应该不用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哥哥或是弟弟吧？ 身后突然传来周清的声音：“昨天晚上我算过了，我们今年的利润已经超过两千，这两千块足够我们两个念完初中了。” 周影讷讷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势必要有一个人退学，我是大哥，我退学。”周清脸上带着少年人少有的老成，说：“你要考上重点高中，你要到大城市念书，你要走出大山，永远不用回来。” “我是古龙村的人，我怎么可能永远不回来？”周影撇嘴，“行啊，我们在这讨论这个干嘛？好好舞狮，争取下一次不管什么比赛都赢，我们不都有钱念书咯？再说了，爸妈也在很努力的赚钱呀！” 她知道这么想就好。 不过周清回到家后，还是很委婉地跟父母说了这一段插曲，周文初和李春枝被吓着了，轮番找周影谈话，李春枝还让周影看家里的存折，说：“阿影，家里有钱，我跟你爸早就商量过了，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要让你们兄妹三个都去上大学！” 周影抱住妈妈：“妈妈，我知道家里不会放弃我的，但是我和阿哥上大学的钱，我们自己挣，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们明年还是先盖新房子叭！妈妈，我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茶厂已经走上正轨，百香果和大棚菜的种植技术日益成熟，名气也越来越大，农副产品公司的配送及售后都有专人负责，做出了口碑，通过公司的配送链，村里的农副产品已经销到了市里，听周文初说，他最近通过李富龙和万老板，在接触广东的一些企业，如果谈得成，以后他们村甚至他们镇里的蔬菜瓜果，都可以运到广东销售。 另外周影隐隐听到镇府的工作人员说，上头近几年会陆续出台一些惠农措施，也说国家会在特定的时间段里，大力发展与扶持农业，国家经济在腾飞，以深圳为中心的珠三角地区已经成为了一方热土，而他们藤城正处于珠三角的上游，虽然因为山多没有能成为第一批开发的地区，但周影认为，在不久的将来，珠三角辐射范围一定会扩大，而他们藤城，一定会受益，跟着腾飞，那是迟早的事。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因为没钱而上不起学，说不定再过几年，没有钱也能上学呢！ 夫妻俩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女儿状态良好，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两人放心了，继续忙了起来。 暑假了，周影把在四中外的道具都搬回家，正式在家门口开始训练。 除了几个年龄比较小的实在不好上台，去年收的学员大部分都能登台表演了，周影看着每天过来看他们练习的小孩子越来越多，就在心里琢磨招收暑期班学员的事情，但收新学员，肯定也是要给钱的，这事她不能一个人拿主意，毕竟振兴龙狮队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打电话给李富龙：“龙老板，我们放暑假了，又是农忙天，村里很多小孩都没有大人带，我担心他们会跑去水塘玩水或是跑到村外大马路上玩，所以想开个暑期培训班……”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李富龙笑了：“前两天阿清给我打电话，说我们账上有两千块了，你就开吧，没事，两个月用不了多少钱。” 晚一点周影接到陈和平的电话，第二天就开开心心招生了，十岁以下的孩子，如果暑假期间每天都来跟着狮队练习或是写作业，到开学的时候，都能得到二十块钱的工资以及十块钱的奖励，另外老学员的工资涨到二十五块。 她涨工资不是胡乱涨的，因为陈和平昨天在电话里告诉她，这次他带他们去县府那边表演，是有钱拿的，而且县府单位那边也有两个业余狮队，说想要挑战振兴狮队，比赛虽小，奖金却不少，如果赢了，能有小一千块呢，还能提高名气。 另外就是，今天一大早，她就接到了四五个活，有这几笔收入，涨工资什么的，对狮队来说根本毫无压力，她甚至补打了个电话，让李富龙赶制一批服装，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振兴龙狮队的那种有自己特色的服装。 有人帮忙照看孩子，完了还有三十块钱拿，村里人把家里小孩往狮队一扔就去忙自己的了，对狮队十分信任，周影和小伙伴们马上商量出了相应的方案，保证大家既能正常练习，又能抽出时间训练新进来的小朋友。 这一个暑假，别的村依然有小孩子溺水或是车祸的事传来，而古龙村因为周影的暑假培训班，没有一个孩子受伤，一个暑假过去，所有孩子都晒黑了，但也结实了。 村里人跟李春枝夸周影：“春枝，快教教大家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就能把小孩养得这么好呢？！” 夫妻俩面上不显，嘴里也说着让大家不要捧杀，但心里特别欣慰。 他们的孩子，真的比一般孩子都要优秀呀！ 离开学还有一周时，陈和平亲自来接周影他们去了县城。 今天，他们要在县领导面前表演舞狮，还要跟县府的狮队比赛，这一次，只能赢，不能输呀！ 第100章 方案不错，不过…… 这一次汇报演出的场地定在县体育馆。 藤城不光是乡镇穷，县城也穷，这体育馆，看起来也只是比学校里的操场设置新一点，地板没那么多的磨损罢了，跟电视上的什么塑胶跑道，绿油油的足球场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不过周影的注意力不在这些环境上面，她一进来，就被场中那只崭新的黑色张飞狮给吸引了。 在振兴龙狮队的人围着张飞狮连声惊叹时，陈和平在二楼给县里的领导汇报工作，领导听了一半，摆摆手说：“你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可行性非常高，不过我要先看看你们镇队的水平，如果水准没达到，那我们搞得再热闹也没意思。” 陈和平自信道：“区局你就放心吧，我们振兴龙狮队经验丰富，连佛狮都打败过，他们的水准，你看过之后肯定会吃惊的。” 区局摆摆手，让他们单位的狮队出来。 县单位的狮队都是由二十来岁的青年组成，一共三队，振兴龙狮队也出三队，本来周影是想推一组新队员上来露个脸，被陈和平否决了，要他们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表演：“周影，我们要让县里的同志看到我们的水准与推广成果。” 不过周影还是多带了两队人出来，年纪都在十岁左右，这两组队员都练了一年多了，出外表演的经验在同期生里是最丰富的，这两队不参与比赛，但赛后的表演，由这两队进行。 这个提议，陈和平同意了。 县单位的狮队队员虽然是业余选手，但身高与体力都超出振兴龙狮队许多，这种情况下搞对抗赛是要出事的，因此就两队同时在不同的桩上表演，从技巧、可观赏性上判高低。 振兴龙狮队飞身上桩的动作过后，陈和平看到区局的身体一下坐直了，再看其他人，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他彻底放下心来，心想着后面的桩上漂移一出，基本这比赛就尘埃落定了。 振兴龙狮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三队表演完毕，区局脸上全是笑容，等到后面那两队小的也表演完成时，陈和平知道，由县里牵头举办镇与镇之间比赛的事，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区局长笑眯眯的：“小陈啊，你这方案我留下了，什么时候举办，我再通知你，不过要是别的镇需要你们去指导培训的话，你们也得配合呀！” 陈和平一口应了下来。 周影拿了报酬，带队员们在县城转了一圈，最后去新华书店，给每个学员都买了书和文具做为奖励。 很快就开学了，唐剑风真的成了周影的同桌，也搬到了周影的宿舍，睡在周影的上铺。 一开始李荣德还担心唐剑风会影响到大家，结果他想多了，周影把唐剑风克得死死的，一开始唐剑风还敢挑战一下周影的底线，想要干扰她学习，后来周影‘以德服人’，跟唐剑风聊过一次之后，唐剑风就比谁都老实了，开学第一次月考，唐剑风竟然不是倒数第一，还往上窜了七八名，成了第四十名！ “可以啊！” 唐剑风心甘情愿帮周影洗衣服：“周影，只要段考的时候你能带我进班级前二十名，我就喊你一声姐姐！” 周影抬起头，应了一声：“哎！” 唐剑风：…… 她这同桌实在是太讨厌了，各方面碾压她不止，还要在嘴上占她便宜！ 国庆节前一天的傍晚，学校放假了，周文初来接孩子们回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李富龙要结婚了。 “真的？” 周影很高兴：“什么时候？是国庆节吗？佳佳姐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就是国庆节，明天。”周文初将最后一个桩柱往方拖上放，“明天的表演我已经安排家里那些小的负责了，你们这几个，要跟着阿龙去迎亲，丁老板那边请了北狮，估计是想跟你们比一比，你们不要怕，要是对方水平不怎么样，你们适当放放水，要是对方水平太高，你们输了也没事。” “一定要让你们龙叔叔顺利娶到老婆，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丁佳是北方人，老家在哈市，因此选择在市里酒店的房间出嫁，李富龙是藤城商会的骨干，他的结婚用车，全由商会其他成员提供，万老板还开了个宝马回来给他做婚车，还亲自做司机。 周影从李金龙那里听说，李富龙和万老板两人合作了，之后一起拿下了那个大项目，听说这个大项目，能让他们各自的公司一年至少多挣三百万！ 周影咋舌，三百万啊，得有好多个零吧？ 周清想的则是另外的事。 丁佳结婚，人家娘家又是帮买房子，又是送车子，嫁妆之多，村里人谁也没见过，他想着以后周影出嫁，要是没有这么多的嫁妆，她会不会心理不舒服，或是会被男方看不起？ 思来想去，周清凑过去跟周文初说：“爸，要不我跟龙老板去挣钱吧？” 周方初差点把他头都打飞。 今天是李富龙的大好日子，周文初说：“今天不宜见血，我明天再收拾你！” 周清缩了缩头，打了自己嘴巴一下，他那话说出来之前，怎么就不先经过脑子呢？ 三个小时后，接亲队抵达市区，在酒店门口，接亲队被一只特别凶猛的北狮给拦住了，一副想要接到新娘，就必须将它打败、破解它的阵法的样子。 李富龙没在怕的，乐呵呵地笑：“阿影阿清，我今天能不能娶到老婆就看你们啦！” 周影周清谨记周文初的叮嘱，探明这只北狮的实力之后，兄妹俩给出了相应的措施，让北狮赢得体体面面，李富龙这边也输得高高兴兴。 回程的时候，周影周清跟新娘爸爸丁老板一个车，丁老板乐呵呵的：“阿影阿清，你们两个可以呀，又机灵又聪明！” 他嫁女儿是希望女儿幸福的，又不是想要为难李富龙，他请北狮送亲是为了助兴，让女儿的婚礼看起来热闹一些，而不是为了向李富龙立威，现在虽然是北狮小胜，但也算是两方都满意。 周影难得害羞，却道：“丁老板有兴趣入股我们振兴龙狮队吗？” 丁老板哈哈大笑，转手就给两人包了大红包！ 婚礼后就是国庆长假，李富龙要带丁佳回哈市娘家再办一场酒席，临走之前，他把周影周清叫来，告诉他们—— 第101章 你退股吧 “我爸正在筹备新厂，准备投入使用了，到时候需要你们舞个狮助下兴，另外虎门那边很多我们金狮镇的人，藤城人也很多，厂里订单多，假日少，他们一年就只能春节回一次家，能在外地看到自己家乡的表演，能解一解乡愁。” 李富龙见兄妹俩瞪大眼，呆呆的，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机灵，他不禁笑了：“怎么，不敢去？怕人多？” “怎么不敢去了？” 周影瞪大了杏眼：“我们现在是学生，去广东要好几天呢，不好请假。除非本来就是节假日。” “周五出发，周二回来，请两天假就行了。”李富龙笑眯眯的，“你们是怕两天不上课会跟不上课程？” 周清摇头：“课本的内容我们已经全部上完了，去不去上课都可以，就是请假这事，我们说了不算，我爸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周影接口：“对呀，虽然我爸也喜欢舞狮，但我们还小呢，是学生，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跑到广东舞狮这事，我看我们是去不了了。”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把李富龙整笑了：“你们两个就是把我推出去和你爸打架就对了。” 周影嘻嘻一笑，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把李富龙推出去，她说的是实话，舞狮可以，但爸爸肯定不会放他们去广东的，李富龙不可能说服得了爸爸，还有可能被骂得满头包。 李富龙不信这个邪，去了，果然被骂得满头包，周文初说：“看在你刚刚结婚的份上，等你过年回来再打你！” 李富龙嚷：“文初，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迂腐呢？我爸出的钱很高的，还专车接送，你怕什么呢？阿影不是说陈同志要搞什么宣传推广吗？阿影他们到广东舞一圈，不说别的，至少在虎门肯定名声大震！” “镇上和县里要搞，外头也要稿，双管齐下，效果才更好啊，不然县里镇上也没什么钱，那几千一万的在我们这穷地方算是大钱，我觉得镇级之间比赛，那奖金也高不了多少，我们龙狮队赚不了什么钱。” “而且这狮队我也有份的，我也有权利参与狮队的运营！总不能光让我出钱，又不给我管事！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又不是傻子！” 周文初不上他的当：“我去广东，我和你表演。” “虽然我腿脚不太行，但普通的采青狮表演完全没有问题，你要是想要好看的高桩狮表演，可以请当地的狮队。” “我自己就是龙狮队的一员，连我自己都不用自己的狮队表演，别人还会请我们去舞狮吗？周文初，你不能这么专制！”李富龙也有点气了，“我就是通知你一声，到时候我直接回来带人下去，周影周清不去，我带别的人去。我额外加一千块，多的是学员去！” “到时候别的学员表演得不好看，坏了狮队的名声，你就不要怪我！” 周文初盯着李富龙，沉默了一会，说：“你退股吧，钱我还你。” 李富龙被气着了，扭头就走，跟周影他们吐槽：“我要跟你们爸爸绝交！今年都不跟他说话了！” 周影也无奈：“我都说了，我爸不会同意的。龙叔叔，我们一步步来吧，今年不行，可能明年就可以了。” 今年不行，明年不行，后年总可以了吧？要是后年还不行，那就继续努力，总有一天，周文初会同意的。 时代在进步，国家在发展，他们要是前也怕狼后也怕虎，不肯迈出自己的安全窝，不肯提升自己，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被这个时代抛弃！ 李富龙很快就下了广东，国庆假期结束后周影周清也回到了正常的上课状态，周文初要管大棚菜的质量与配送，还有新客户的开拓，另外一边还要到山上看百香果的生长情况，忙得团团转。 李春枝文化程度不高，她盘下茶厂的时候只知道茶厂能赚钱，压根没想经营的事。一开始吧周文初还能带着她教她经营与算账，后来周文初一忙就没空管她了，李春枝想着自己既然厂子都盘下来了，总不能自己什么都不懂，总得自己管管看。 于是买了不少跟管理有关的书看，看的书多了，她眼界也跟着宽了，回来跟周文初聊天的时候，也不再是村里或山上那些杂事和农事，而是谈怎样发展，怎样把茶叶的销量提上去，而不是只在自己县里散卖。 “家家户户都有茶叶，我们的茶叶也不是什么稀有品种，没什么人买。”睡前，李春枝跟周文初聊，“我认为茶厂的销路要往外打，但是我们茶厂没什么名气，真正喜欢喝茶的地方，人家喝的也是普洱铁观音信阳毛尖之类的名茶，我们的茶，上不了档次。” 周文初沉吟了一会，也给不出什么好的方向：“你让阿满去隔壁县里看看有没有市场。” 李春枝想了想，说：“那等阿影阿清回来，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周文初没说话，阿影阿清才十几岁，才初二，才见过多少世面？他们能有什么好的方法？ 没想到周影还真有想法。 周影说：“妈，我们这茶叶是普通的茶叶，在本地主要是散卖，但是散卖也是有讲究的，要看品相，品相好的，卖得价钱就高些，客人也多些，如果再有个好的包装，整个漂亮的罐子，那就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就算没有客人来，摆在客厅也能做装饰。” “而且还能送礼。另外、” 周影顿了一下，看父母表情正常，才继续往下说：“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把业务往广东拓展？” “广东？”李春枝有些愣，“我们本地的市场我都还没搞定，哪来的本事开拓广东市场？” “这不相冲的啊。” 周影说：“本地市场打不开，就先打开外地市场，等到外地流行起来了，本地肯定就能带动了。” 李春枝沉默，她脑子还有点晕，说实话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茶叶销到外地去，毕竟在她看来，这茶叶虽然好喝，但实在普通，不出名，别说十大名茶轮不到它，就是一百大名茶也排不到它头上。 周文初却道：“外地市场不是你说打开就能打开的，不要信口开河。” “我才不是信口开河！我是有计划的！” 周文初挑眉：“你的计划是什么？” 第102章 商业天赋 周影犹豫了下：“那我说了我的计划，你不要骂我。” 周文初拿出烟，想点的时候想起有孩子在场，又塞回去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们了？快说说你的计划。” “其实广东市场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打开的。爸妈，你们想啊，广东那边有多少我们这边地方的人啊？他们在广东是比在老家吃得好喝得好，但假期少啊，回一次要三四天，浪费时间还要扣工资，都不舍得回家。” “人在异乡，想家的时候怎么办呢？跟老乡聊一聊天，吃一吃家乡菜，喝一喝家乡的茶叶，多少能解一些思乡之愁。” 周影说到这里又看了父母一眼，见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她给自己壮了壮底气，继续往下说：“所以，我们的茶叶可以打思乡牌，做成手信（伴手礼），他们自己喝可以排解乡愁，用来招待客人的时候，又无形中给我们的茶叶做了宣传。” “只要我们的茶叶足够好喝，就算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肯定会买的。” “一来二去，这销量就出来了，等到销量上去了，我们就在广东那边设一个经销店，销量再高一些，我们就每个城市弄一个专卖店，除了我们自己的专卖店，别的小店没得卖。” “等到有专卖店了，我们就可以考虑要不要在商场设专柜。进了商场，我们的名气就高了，在外地有了名气，传回家乡，这效应就出来了。不过具体要怎么操作，我还不知道。实施起来的难度大不大，我也不清楚。” 周文初点起了烟。 之前李富龙说周影的脑子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时他还不相信，现在他不得不相信了。 别的跟她一样年纪的小孩子，除了念书干农活就什么也不懂了，自己女儿却能说出这么多跟她的年纪与见识完全不匹配的东西！ 李春枝显然愣住，问周影：“阿影啊，你刚才说的这些，是学校教的吗？还是从哪听来的？” 周影摇头：“学校不教这些呀。学校教语文英语数学整治，啊对了，下学期教物理！” 周文初把烟捏灭：“把你的课外书拿出来。” 周影躲了躲，周清却慢吞吞把书包拿过来，把课外书一本本放桌上。 除了《飘》和《简.爱》，以及一本陈和平给她的与舞狮有关的书，其余的都是跟工商管理与市场营销有关的！ 周文初惊讶：“你平时就看这些？看得进去？” “看得进去呀。”周影歪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而且我看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老师，老师会给我解释。” 周文初翻了几页，合上书，挥手：“去练习吧。” 他这态度，让周影有些不安，连忙把书抱怀里：“爸爸，班主任说了，这些书是好的，以后用得着，让我多看多思考，要发散思路。连老师都鼓励我多看，你不能没收！” 李春枝也替女儿说话：“文初，我觉得这些书挺好的，总比她看言情小说强！” 周影懵懂：“什么叫言情小说？” “就写两个人谈情说爱的话本。”李春枝解释了一句。 周影哦了一声，嗤道：“谈情说爱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这些好看。”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 不过周影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挺有道理的，就是不知道实行起来难不难。 “这世上就没哪件事办起来是很容易的，难不难，试一试就知道了。”李春枝说。 周文初想的却是别的事，他问李春枝：“春枝，你觉得阿影跟别人家的孩子相比，是不是太过拔尖了？” 李春枝笑了：“聪明还不好吗？难道要她像我一样这么笨，看书半天都看不明白才好吗？” “你不笨。”周文初拔高声音，“你很聪明！比别的人聪明多了！” 一句话，把李春枝说得红了脸。 周日下午，周影周清回到学校，正常上晚自修，还有一节课的时候，陈和平突然来了。 周影吓了一跳：“陈叔叔，出什么事了？” 陈和平是送方美玉回校的，顺道来找周影说个事：“不是坏事，是好事。” “上次不是让你们跟着去县里表演吗？今天我接到通知了，明年国庆，县里要举办镇级之间的比赛，上面说了，要办就办个大规模的，而且规定去参赛的都要有一定的水准，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这么多村队里面，选出五支最好的狮队去参赛。” “五支？”周影有些不明白，“是一个狮队里挑选五个小队，还是要五支不同的龙狮队？” “五支不同的龙狮队。其中，每个狮队最多可以出五个小队。” 陈和平很兴奋：“我们县一共十几个乡镇，每个乡镇最多能派二十五个队，到时候就是有一两百个队伍参加，百狮贺国庆，这么大的阵势，区里肯定来人的！这是我们推广狮舞文化最好的机会，阿影阿清，你们要努力呀！” 百狮贺国庆，那得多壮观呀！ 周影想想就激动。 这个活动还有一年呢，接下来的时间，各个乡镇要挑选优秀狮队，还得举办一两次比赛，挑选好之后还得训练，像周影他们这些学生党，要抽时间训练本来就不容易，再除去春秋两季农忙，好像时间也不太多了，所以县里把比赛时间定到明年国庆，是很明智的。 初二了，学习任务比初一要重很多，期中考之后，初二年级按照段考成绩与平时成绩重新分班，振兴龙狮队全员进了重点班，为了便于集中训练，周清去跟学校协调了一下，让大家都在一个班上课，这样一来，大家学习、训练的时间都一致，节省了许多麻烦。 冬至过后没多久就期末考试，这是分班后第一次考试，很多人因为突然换了班主任与任课老师的关系，成绩出现了明显的下滑，周影他们也不例外，不过下滑的幅度还是在正常水准内，加上几人的成绩排名也没什么大的改变，家里人也就没有过问。 很快就到这一年的年底，陈和平和方美玉要结婚了。 第103章 村人不理解 陈和平是公职人员，家庭条件一般，家里的房子还是十几年前的青砖屋，不过房子够高够宽，通风也可以，他婚礼这一天气温高达二十四度，阳光充足，把屋子衬得更是亮堂堂的。 陈和平结婚，周影周清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接亲迎亲，跟着新婚夫妻去庙里拜拜，去祠堂上香，龙狮队派出了几个小分队，把陈和平这一场婚礼弄得热热闹闹喜喜庆庆，不知道内情的人，还说陈和平工资高，请得起这么多狮子来助兴。 “陈和平一个月也就两三百块钱，哪来的高工资，就年底有点奖金和礼品，不过人家工资虽然不高，舍得给方老师花钱，总好过有的人嫁到有钱人家去，吃多一碗饭都要看老公和婆婆的脸色！” 这倒是真的。 另外一人插嘴：“要我说，想要丈夫家看得起你，还是得自己有本事，你看方老师，人家自己也是领工资的，工资虽然比和平少一点点，但对于女人来说，这个收入已经够可以了，以后生孩子人家也有产假可以放，而且人家是老师，以后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更聪明！” “这陈家啊，是占了大便宜，占这么大的便宜，多请几队狮子怎么了？要不是这附近的龙舞得都不好看，陈家估计连龙都要请过来。龙腾狮跃，又热闹寓意又好！” “对呀，我听说和平过完年又要升职了，这次是升到正主任了吧？不到三十岁就做主任了，真是了不起！” 一场婚礼办下来，宾主尽欢，事后，陈和平给每个队员发了红包，还支付了舞狮的费用，周影原本不收，陈和平说：“龙老板结婚，你们去舞狮了，他给了钱，没理由他给的钱你收，我给的你反而不收，难道是嫌我给得少？” 周影连忙把钱接过：“陈叔叔，你跟方老师结婚之后，就多一个人训我们了！” 方美玉也很喜欢这对兄妹，闻言笑：“我就一个体育老师，你们每次都好好上我的课，我哪有机会训你们？” 大家都笑了。 这时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陈和平接着说：“我们已经研究决定了，大年初一的金狮争霸赛，作为我们镇正式挑选镇级代表队的比赛，这次比赛每个狮队只能派一个小组参赛，前五名就是我们去县里参赛的队伍，所以阿影，我希望你们这次能拿拿出更好的状态，不要出任何错误。” “如果去县里参赛的不是你们，那我们推出这张狮舞文化的名片的计划就是个笑话！你明白了吗？” 周影知道这事的重要性，重重点头：“知道了陈叔叔，我们一定会好好练习，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从陈家回来，兄妹俩就给队员们开了会，说了明年大年初一的这场比赛，周影说：“虽然最后应该还是我跟阿哥出去比赛，但大家也不能闲着，要是临近的时候上头又改了主意，说可以多派两队呢？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要是能多个队伍参赛，狮队还是老规矩，给大家发奖金！” 从下半年开始，狮队就给队员们涨了工资，能出去表演的，每个月三十块，不能出去表演年纪还小的，二十块，如果那个月接到的活多，狮队另外会发奖金，平时节日，周文初夫妻也会在家做好吃的好喝的给大家吃，所以孩子们还是很信任狮队的，每天的训练任务，都会认真完成。 听到周影这么说，大家都没什么异议的，不过有的家长觉得狮队有些不厚道，私底下说闲话：“每年第一名奖金都有好几千块，之前五个人，平分到每个人头上每个人都有一千块，这一千块加起来都比一年的钱还多了。而且他们平时接到的活也多，年中的时候不是还去县城里了吗？我听说也得了好几千块钱，出去表演的有五个队呢，但每个人就得了几十块钱，剩下的都到了周文初的口袋里，这也太贪了吧！” “我听说他明年就要盖新房子了，他要是不贪多一点，他哪来的钱来盖房子？” “还有啊，他让我们种大棚菜，种百香果，我听说他收的时候，上头给他的价格，跟他给我们的价格完全不一样！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差价呢！” 王梅经过，正好听到这些话，直接怼上了：“哟，听你这么说，人家周文初就是得一分钱不赚还得倒贴油钱口水钱给你们卖东西呀？” “再说了，百香果不是他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让你们种的，大棚菜也是人家自己先搞起来的你们怕钱都被他赚完了，自己着急忙慌跟着种的，还不会种的时候天天跑去请教人家，文初来文初去，现在掌握技术了，销路用人家打通好的，你们屁事都不用管坐着就能收钱了，就反口说人家贪心！” “怎么，你出去批发东西来卖你不要利润的啊？！人家没有老婆孩子要养啊？就你能劳动致富住楼房奔小康，人家就活该天天呆田里山上给你们看树抓虫摘菜送菜啊？就是古时候的长工，你们还得赏人家一碗饭吃呢！” “想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你们总说周文初一家是周扒皮，我看你们啊，连周扒皮都不如！” 那几人被王梅怼了一通，个个面红耳赤，有人辩解：“我们也没说什么呀，就是闲着没事说说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要是传到文初耳朵里去，他要是觉得我们——” “说的人都不怕，传的人怕什么？传到文初耳朵里好啊，正好让他看看他这两年帮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最好能传到春枝那里去！文初人老实念着你们是同村的不跟你们计划，春枝可不是文初。” “行了你们继续聊你们的，我呢正好找春枝有事，说不定等会嘴巴一痒，就把你们的闲话说给她听呢，到时候她会做些什么决定，我也不知道呢！” 王梅说完扬长而去。 她又不是天生没心没肺，这几年她跟着周文初一家干，收入多了，儿子也懂事了，成绩上去了，她平时没事就帮周文初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事，跟周文初他们走得更近了，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光棍也不敢再半夜敲她的门了。 她知道感恩的，不像那些人，吃着饭呢就想把锅端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104章 吵架也是一门学问 这些话传到李春枝耳里，她只是笑笑：“我要吃饭我要生活，我还有三个孩子要供书教学，他们要是觉得我们家贪钱，那大棚里的菜，山上的百香果，他们可以让别人来拉，买卖自由，我们不强求。” 王梅笑：“春枝，你真大气，要是他们敢这么说我，我早就把他们的嘴给撕烂了。” “不是我大气，而是不想跟她们吵架，浪费时间。”李春枝笑，“吵赢了，她们过后还是会继续说这些闲话，还会说得更厉害，要是吵输了，她们更加觉得我们家心虚，连个架都吵不赢。麻烦多多，我也不想一个一个去解释。信我的我也信他，不信我的我也不强求，大家是合作关系，东家没了还有西家，没什么的。” “更何况，我现在时间紧得很，有这时间跟他们吵架，还不如多看几本书。”说着她拿出几本书，王梅伸脖子过去看，《市场体系的形成》、《如何做个好管理》、《企业家一百问》…… 李春枝说：“你有空也多看看书，你家周海也初一了，你不多看书，以后跟他聊天都不会聊了，他懂的你不懂。” 想起女儿的聪明劲与前段日子她给出的主意，李春枝叹气，如果女儿出生在大富之家，她现在恐怕就像电视里的那些天才学子一样，上名校，并开始帮家里打理生意了吧？ “我女儿有些小聪明，我天天看这些书都说不出她的那些见解来，我现在要是不跟着学习，以后更不知道跟她聊什么了。” 王梅咋舌，说：“你们家阿影，确实会吵架。” 会说话跟会吵架，虽然一个东一个西，但大体意思上来说，好像也差得不远。 李春枝点头：“对，要是自己不读书，以后吵架都吵不过女儿，她正理歪理一堆扔下来，你自己先晕了，还谈什么教育她们！” 王梅一想是这个理，于是每天就抽空去村公所的小图书室看书读报，周影有一次路过，看到她看报纸的英文版块，周影还带着她看了一段小新闻，就这一段小新闻，让王梅天天把周影挂在嘴里，快把她夸出花来了。 周影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王梅这夸得也太夸张了，她就不怕自己被她夸坏了，骄傲自满了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周影！” 周文初见她走神，快要掉下桩了，赶紧提醒她，等周影下桩了，就被他叫到一边教训：“……听了几句好话就飘飘然，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绝顶聪明了？四中虽然是重点中学，你进的又是重点班，但我们藤城最好的中学不是四中！而是藤城中学！” “当初你考不上藤中，就证明在你之上还有很多出色的人，聪明的人！你别以为你每个学期都拿年级第一就很了不起，你这成绩放到全县，连五十名都排不上！” 周影说：“爸，我没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我就是，就是觉得被村里人这么夸法有点新鲜，一时分了神而已，爸，我绝对绝对不会骄傲自满的，你放心吧。” “还有一年半就要考高中了，我的目标是藤城中学和梧城高中，任何的夸奖或是责骂，都影响不了我，爸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去的！我以后还会考清华北大！” 藤城中学和梧城高中都是市重点中学，都出过七八个高考状元，也各自出过两三个清华北大生，在区里的排名不相上下，桂省地处西南，教育资源历来匮乏，经济发展又属于吊车尾的那种，水平高的老师都被大城市抢走了，他们这种小地方，一个学校能出一个清华北大生，就跟古时候的状元那么稀罕，不像别的省份，一个学校就能出一群。 周影是想考到北京去的，她喜欢数学物理，化学的书她也提前看了一些，似懂非懂，很多东西她要搞半天才能搞明白，不过正是因为有难度，她才更想挑战。 不过周文初说：“考不到清华北大也没关系，读个师范出来，在县里或是市里做个老师就可以了，离家近一点。” “燕雀安如鸿鹄之志！”周影回了一句，赶在周文初生气之前拔腿就跑。 她不是看不起老师，而是，做老师太安稳了，她想要刺激一点的人生，就跟舞狮一样，既能滚腾跳跃，也能一马平川，而不是永远走在地面上。 采青狮再好看，也没有高桩狮的热血。 转眼就到春节。 周家的年夜饭比之前任何一个年份都要丰盛，扣肉和白切鸡是必定少不了的，另外周文初还做了白灼虾，炒花甲，牛腩萝卜煲，还有柚子皮酿，排骨玉米汤，青菜是在自家大棚摘的，十分鲜嫩，在今晚成了最先光盘的菜。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家里看珠江台的电视剧，之后煮了宵夜，打牌，一边打牌一边守岁，等十二点到了，一家人放了几串鞭炮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大年初一，周影穿戴整齐，一出房门就看到周扬。 周扬七岁多，已经上一年级了，虎头虎脑的，看到周影他眯眯笑：“阿姐早上好，恭喜发财！” 周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利是递过去：“好好学习，快高长大！” 父母都在厅里坐着，三个孩子齐齐上去：“爸爸妈妈，恭喜发财！” 周文初给三个孩子一人发了一个大利是，话不多：“明年都拿第一，利是更大。” 李春枝倒是拉着三个孩子叮嘱了一堆，最后还是周玉娇他们在门口喊要出发了才告一段落。 今天的比赛，要在十几个村队里挑选出五个代表队去县里参赛，这事在金狮镇是大事，之前的比赛办得再热闹，那也是自己镇上自己乐，以后可是代表金狮镇要到县里比赛的，实力一定要过关，至少要让金狮镇的镇民自己都认可。 振兴龙狮队被寄予厚望，当然了，其他狮队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没有永远的胜者，更没有人永远不会出错。 周影周清到比赛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他们来了！” “振兴狮队加油！” “振兴狮队第一名！” 周影吓了一跳，大家也太热情了，如果他们不拿第一，就真的有愧大家的期望了。 很快，比赛开始了。 第105章 每个人都在进步 不是对抗赛，是单纯的桩上表演，因为只有十八个队，还是为了挑选到县里参赛的队伍，大家都非常慎重，看表演的时候也特别认真，连评委都比往年多了五个，一共十位评委。 抽签来决定表演顺序，振兴龙狮队抽到第八个出场，不早不晚，上场之前，周影和大家一样，都在场边观看别的队伍表演。 总的来说，今年各个狮队的表演水平整体有往上提升，首先在服装方面就比较注重了，另外周影注意到，先上场的五个表演队伍，有两个都加入了自己的创新，这就给了她一个很好的警示。 原来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在偷偷努力，然后等一个好时机，惊艳众人。 其中一队加了一点点舞蹈的元素，让整只狮子更加灵动，周影被开拓了新的思路，别人能加舞蹈元素，他们振兴龙狮队照样能加，不但能加，还要比这个队舞得更灵动更飘逸，到时候杂技、武术、舞蹈都加入传统的狮舞步法里，肯定更有看头！ “下一队是振兴龙狮队，请振兴龙狮队的队员上场！” 主持人的声音打断了周影的设想，她作了个深呼吸，和周清一起上场。 欢呼声四起，大家对他们的期望，真是不一般的高，这样一来，他们更要好好舞了。 上一次公开表演是去年的龙舟节，那个时候加入了杂技元素，后来琢磨出的武术元素还没有加进去，所以当周影他们桩上漂移之后狮头和狮尾在桩上打起拳法时，看表演的人都愣住了。 “功夫狮子？！” “天啊，这狮子也太可爱了吧？” “前半场威风下半场可爱，也只有振兴龙狮队能做到了！” “振兴龙狮队果然从不让人失望，每次出场都会让我们感到惊喜！” 表演结束后，现场打分，十个评委，每个都打出了九分的高分，其中一个评委卢老师说：“本来我们是想给你打满分的，但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留出一分的空白，让你们再努力努力，看看下次你们还能带给我们什么惊喜！” 今年的评委比往年都要严格，先前上场的最高也就打过八分，振兴龙狮队能拿满九分，目前是全场最高，而他们的实力摆在那里，人们除了惊讶，个个心服口服。 人最怕什么？最怕比自己优秀的人还比自己努力! 接下来的几个队伍，也有两三个队伍表现比较亮眼，其中古桥村狮队，虽然没有创新的动作，但把一个节目表演得很淋漓尽致，也赢得了满场喝彩，古桥村最后获得了八个八分两个九分，分数排在振兴龙狮队之下。 金狮镇每年过年年前都会下两天雨，但除夕一过，立即放晴，大年初一更是阳光明媚，温度高达二十几度，早上十一点，人们穿着短袖，热得直流汗，卖水的小贩用自行车驮着绕场一周，上百瓶水就卖完了，别的小贩在这天的生意都比往日要好出几十倍。 场上锣鼓喧天，场下欢声笑语，大年初一的金狮镇，真是一年比一年热闹，也一年比一年好。 每个狮队的表演时间是五分到十分钟，十八支队伍全部表演下来，差不多要用三个小时，要是别的比赛，三个小时早就磨光了观众的耐心，但舞狮比赛那可是越看越有劲，恨不得自己上去舞一场的，比赛结束时，大家还觉得意犹未尽，喊着说没看够，喊他们再来一场的呢。 王局悄悄对陈和平说：“小陈，你这几年的宣传推广工作做得不错，我们金狮镇对醒狮的热情，我看没有哪个地方比得上。” “那也是有王局你的支持与村民们的配合，不然我也干不起来呀。” 陈和平嘴上谦虚，心里却倍感安慰，从设想将狮舞文化到真正落实推广，到现在已经五年，五年，让镇上的人重新喜欢舞狮，认可狮舞精神，真的很不容易。 但这远远还不够，金狮镇的狮舞文化，还得冲到外头去，让全世界都来认识它，让更多人知道，南狮不仅仅有佛狮和鹤狮，还有他们藤城的狮子！ 十五分钟后，比赛排名出来了，毫无疑问，振兴龙狮队是第一名，紧接着分别是古桥村，古道村，山花村，盘龙村。 那个在表演里加入舞蹈元素的狮队就是古道村的，表演者是两个很腼腆的少年，周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是隔壁班的，叫秦立景，功课很好，每次不是周影第一，就是他第一，另外一个跟秦立景长得有几分相像，一问才知道那秦立景的弟弟，叫秦云景。 周影落落大方地上去跟别人打招呼：“秦立景，原来你也是狮队的，看不出来啊，文文弱弱的，刚才舞得很猛！” 秦立景想要说些什么，看着周影，却红着脸，半天才说出两个字：“谢谢。” 这么臭屁？ 周影撇撇嘴，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不管是舞狮还是念书，她都是第一名，该臭屁的人是她呢！ 发奖金了，很厚的一个大利是，拿到手里有些沉，周影捏了捏，心情很好，等到陈和平发表完讲话，人群散去，周影迫不及待把利是拆开——五千块！ 虽然比预期的少了些，但只要是钱，周影从不嫌少，她小心翼翼地把钱交给周文初：“爸爸，我们赚钱了！” 周文初马上给队员们一人发了五十块，当作是奖金和压岁钱。 五个参赛队伍挑选出来了，陈和平跟五个狮队的教头提出，最好五支队伍至少能集训三次：“我们要做好到时候有可能会有团体表演的准备。” 周文初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一口应了下来，另外几支经过协商，也同意了，保证能五个狮队至少集训三次。 陈和平说：“就你们五个队，其中的小分队就不用过来，不过你们内部要是有多个分队，也可以事先准备团队表演。” “这次是到县里参赛，跟我们自己在镇上小打小闹不同，这次市里肯定会有人下来观看，说不定自治区上面也会派人下来，我们一定要争气点，不管是你们哪队出线，那都是我们金狮镇的骄傲，你们一定要团结，明白吗？” “明白了！” “好，那我们各自回去训练吧，一个月之后我再去找你们。” 第106章 为什么舞狮？ 春节期间每天都有三四个订单，几乎整个狮队全部出动，订单一直接到了开学前两天才完成，晚上，李春枝把这段时间赚到的钱拿出来和几个孩子数了数，又扣除了成本，惊喜地发现，除去大年初一得的奖金，光是这个春节，竟然就赚了三千块。 以前一年都难见到一百块钱，现在龙狮队舞个狮子就能轻松收入这么多钱，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 过了一会，周文初说：“狮队能赚钱是好事，阿龙那边就不用一直贴钱了，刚好我们盖房子还差点钱，加上这几千块就够了，明天我就去找风水师父帮看个好日子。” “另外，你们不要以为舞狮能赚钱了就不用好好读书，赚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但读书最好的时间只有这么几年，你们要是错过了，以后再想读书就难了，要付出的心力要比现在多几十几百倍不止，还不一定再有机会再读！” “还有，你们要记得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而舞狮的。” 周影脆声答：“记得！是因为热爱！我们热爱舞狮，也热爱赚钱！爸爸，我认为舞狮和赚钱不冲突！” 她知道父母不喜欢听这个，喊完就跑了，夫妻两人很是无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周文初倒是想用父亲的威严来压她，但她那张嘴叭叭叭的，道理一套一套，他哪里说得过？ 李春枝更不行，她对外战斗力爆棚，但对几个孩子一直都是温柔的慈母形象，要她耍泼她根本做不到，更何况……她觉得女儿说的也没错。 热爱与赚钱根本就不相冲呀，追求梦想的同时顺便把钱赚了，这不挺好的吗？ 很快就开学了。 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出来了，周影还是第一名，第二名是隔壁班的秦立景，在台上领奖的时候两人挨着站，周影想着大年初一她主动跟他说话却遭到冷遇的事，于是全程冷着脸，一个眼神都没给秦立景，倒是秦立景一连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下了台，秦立景将她叫住：“周影等一下！” 周影没理会，秦立景跑过来，被周清拦住，他挺着急的，周围又有那么多同学看着，他想说点什么都不好开口，情急之下冲周影大喊：“周影，下一次我一定把你打败！” 周影走得更快了。 秦立景懊恼得不行，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 周清拍拍他肩：“秦立景同学，你加油。” 这次他考第三，只比秦立景少一分，因为这一分，周清怎么看秦立景都觉得他不顺眼，第二天还去找他对试卷，势必要把少的那一分找出来，找的次数多了，周清慢慢发现了秦立景的优点，比如有实力，为人谦逊，看着文弱，但其实很有力量，几天下来，两人就称兄道弟了，周六训练的时候，还带上了秦立景。 周影看到秦立景就瞪大眼，扭头问周清：“阿哥，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周清说：“这个周六立景也不回去，我拉他来一起训练。” 秦立景点点头说：“上次陈叔叔说了，让我们最好能集训三次，别的狮队时间难凑，但我们两个狮队都是在学校，每个周六都可以一起训练。” 周影就没说什么，训练的时候也还是跟平时一样，也把秦立景兄弟当外人，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做得不对的地方，她也像训杨文龙他们一样训，凶巴巴的。 只是训练一结束，周影扭头就进了房间。 快到吃饭时间时，周清有事出去了一会，秦立景借着跟周影道别的机会，到她房间门口去：“周影同学，到中午了，我先回学校休息，我下午三点钟再出来。” 周影嗯了一声，眼睛还看着手里的书。 秦立景无奈，看了周影一会，突然开口：“周影，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不是故意的。” 周影把书一放，这才看出来：“你不是故意的，那为什么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 秦立景突然脸红：“我，我太紧张了。” “舞狮的时候不见你紧张？”周影啧了一声，“行了，我也没有生气，这事翻篇了。” “真没生气？” “我干嘛生气？”周影撇了他一眼，“就是觉得你有些高傲罢了，你不理我，我也没必要理你，但现在你跟我阿哥是好兄弟，那也是我的好兄弟，好兄弟一生一起走，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生什么气！” 秦立景：…… 一个月很快过去，陈和平挨个狮队验收完，对他们的训练还是挺满意的，看来大家都对参赛这事很上心。 这天周日，五支队伍进行了第一次集训，整体来说，效果很一般，毕竟在此之前大家都是各舞各的，而且是竞争对手，一次也没有协作过，现在突然拉在一起训练，要团体表演，不顺利，磕磕绊绊是正常的。 “多磨合几次就好了，我对你们有绝对的信心！”陈和平给大家鼓气，“记住，不管大家从前有过什么不愉快，那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五个狮队是一体的，你们代表的是我们金狮队，要团结，要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这样我们胜出的机率才会更高，明白吗？” “明白了！” 在周影等人为了半年后的县级比赛密锣紧鼓做准备的同时，广东虎门的李富龙，也在为他岳父的分厂开业做着准备。 李富龙跟丁老板提议：“爸，开业的时候肯定得有两只狮子来助兴，要是能请到舞龙队，也可以请一队龙来舞一舞。” 妻子丁佳说：“我也觉得舞狮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文初哥给不给阿影阿清下来。” 丁老板想了一会，说：“我给文初打电话吧，阿龙，到时候你回去接。我不喜欢虎门这边的醒狮，也不喜欢佛狮，我就喜欢你们村的。” 丁老板亲自打电话，周文初也没有轻易松口，他说要跟学校那边协调一下时间，看能不能协调下来。 回头就打电话说了李富龙一顿。 李富龙赔着笑脸，最后说：“我爸 第107章 把主意打到周影头上！ 李富龙好说歹说，周文初那边总算应下来了，他松了口气，去回复岳父大人：“爸，我跟文初已经说好了，开业前一天，就派人回去接阿影和阿清。” 丁老板很高兴。 他只有一个女儿，一开始知道女儿跟李富龙这个要学历没学历，要家世没家世的穷小子谈恋爱时，他是极力反对的，但后来李富龙的机灵真诚以及能力，慢慢让他改了观，最终同意将女儿交给他。 丁老板也打算，过几年自己退休后，就把这几间工厂交给他们夫妻俩打理，他呢，就回家种种田舞舞狮，也不知周影那小姑娘会不会嫌他老，愿不愿意收他为徒。 知道李富龙过几天要回村接周影周清，古龙村的村人都过来找他，有人找他带点家里的萝卜干，有人找他带村里种的土烟丝，有人想要喝自己村的茶叶，还有人托他运番薯。 李富龙无奈了：“想吃番薯菜市场有的卖，去买几斤回来就行，蒸番薯，烤番薯，番薯汤，随便你怎么弄，千里迢迢从家里带下来？家里的难道比外头的还好吃？” “对啊，家里的就是比外头的好吃，而且……” 村人面露难过：“为了多省点钱，我已经两年没回家过年了，好不容易你回去，你帮我带几斤番薯下来，我想见老婆孩子见不着，至少还能吃到他们种的番薯芋头啊……” “等等，你刚刚说的是番薯！” “番薯和芋头都一样，你都帮我带点下来嘛！我这就给村里打电话！” 那人怕他反悔，一下子就跑了。 开了带番薯这道口，李富龙也没办法拒绝带荔枝带龙眼带茶叶甚至带大棚菜……到了最后一看清单，古龙村五十多个村民，最少的一个都列了三个要带的东西！ 回到家里被丁佳拧着耳朵骂了半天：“爸让你回去是接阿影阿清的，不是让你回去批发东西下来卖的！” 李富龙被训得呵呵乐，回头就去厂子所在村龙新村的醒狮会跟那边知会一声：“我们分厂过几天开业，厂里都是村里人，想看家里的狮子，缓解一下思乡的情绪，我们村呢也有自己的狮队，舞得也不错，就是没出过外地，没什么见识，所以就想趁这机会让他们出来见见世面，没有看不起我们龙新村醒狮会的意思。” 醒狮会的教头对这一招挺受用，本来人家新厂开业，搞什么样的节目助兴都可以，没他们醒狮会什么事，但李富龙特意来跟他说一声除了尊重他之外也挺有意思的，教头略一思考，就问李富龙：“阿龙，你是桂省的？” “对，桂省梧城市下面的一个小镇，我们镇叫金狮镇，我们那里的人都喜欢舞狮，像我，还没会走路呢就会敲鼓了，十五岁打败了好多小伙伴进入狮队，不用下田也能挣工分呢！” 教头姓黄，叫黄廷辉，黄教头一听他这么说就来了兴趣：“我还以为南方只有我们广东才有醒狮呢，没想到你们从小就舞。行行行，你们舞你们舞，需要什么道具可以从我们这借。” “谢谢黄教头，不过我们有整套的道具，高桩低桩和服装全都有。我们不缺道具，不过呢，娃娃们没见过什么世面，缺少指点之人，所以我今天来其实也有一个请求，想请黄教头到时候到场指点一番。” 黄教头更高兴了，觉得李富龙这个人懂规矩，值得深交，便点头：“指点谈不上，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李富龙与黄教头又聊了一下与醒狮有关的东西，要走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一拍脑袋：“我差点就忘！黄教头，我给你带了我们自己制的茶叶，你喝喝看能不能接受这味道。” 李富龙拿的是散装的茶叶，黄教头捻了一把起来看，一个劲点头：“这茶闻起来清香，茶叶也完整，味道肯定也不错，就是吧……” 黄教头看向李富龙，李富龙赶紧追问：“黄教头，这茶还有什么问题吗？” “阿龙，我当你是兄弟，我就不跟你绕圈，直接跟你说吧，这茶叶要不是你拿给我的，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太粗糙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们这茶叶质量看着很不错，但要想卖出去，肯定要在包装上下点功夫。” 黄教头悄声说：“我阿表是做月饼的，四个月饼成本五块，一个漂亮的盒子和手提袋加起来八块，卖出去四十块。” 李富龙谢过黄教头，回去给周文初打电话：“文初，茶叶这事有搞头，不过散装卖肯定是卖不出去的，我们得在包装上下功夫。” 听到周文初说周影前段时间就提出过要在包装上花点心思，李富龙沉默了一会，问周文初：“文初，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直接让阿影出来工作？她天生就是吃营销这碗饭的！” “啪！” 又被周文初挂电话了。 李富龙无奈，跟丁佳嘀咕：“你看看周文初，我又是给他儿子女儿开眼界，又是帮他搞茶叶的事，他怎么就不对我好点？” 丁佳又拧他耳朵：“你打谁主意不好，偏偏打到阿影阿清头上去，要不是你远在广东，他揍你都有份呢！” “诶丁佳，我是你老公，你怎么净帮别人说话！” “阿影喊我一声姐姐，我就是她的家人，你想误她前程，我这个娘家人肯定要打你！” 丁老板在屋外跟着电视学唱粤剧，小两口的打闹声传来，盖住了电视上的唱词，他一顿，大声唱了起来：“小玉妻，饮过呢杯，就当十郎赔过不是~~~” 十天后，李富龙回到了古龙村，除了他自己开的小车，另外还跟了一辆小货车，这货车除了要装舞狮道具之外，还得放那清单上那一大堆东西。 这次下广东，周文初让周影周清、李志坚和林木生这两队来舞狮，鼓乐由李燕和周玉娇以及杨文龙负责，周影回到村的时候，舞狮的道具已经装好绑好在车上了，她愕然发现，除了道具之外，小货车上全是番薯芋头等土特产！ 周影忍不住问李富龙：“龙老板，你已经穷得没钱买米了吗？要吃番薯度日！” 李富龙白了她一眼，让她赶紧收拾东西上车。 这是几个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最多只有三天，但李春枝还是收拾出了四五套衣服和两双鞋子，夫妻俩叮嘱了半天，眼看着天快黑了，李富龙赶紧出发。 第108章 这该死的胜负心！ 经过近九个小时的颠簸，周六凌晨三点，周影抵达了广东虎门。 晚上到处都黑漆漆的，看不了什么，宾馆门前的大路每隔一段路就有一盏路灯，勉强让大家能看到这条路上的部分建筑，虽然不是电视上的那种高楼大厦，但这平整干净的地面，七八层高的漂亮建筑，还是让他们这些村里的孩子在心里哗了一下。 李富龙给他们开了两个房间，每个房间有三张床，宾馆里也有热水供应，洗完澡出来，周影发现桌上有吃的，李富龙的声音从隔壁房间响起：“今天太晚了，你们也坐了这么久的车，就不带你们出去吃宵夜了，等明天开业的事搞定了，我再带你们到外头喝早茶逛商场！” 周影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小钟，已经凌晨四点，这么晚还有宵夜吃？广东的宵夜是开到天亮的吗？那开到天亮的话，到底是宵夜呢还是早餐？ 怀着这个问题入睡，周影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 新厂开业的时辰已经看好了，是早上十点，周影一起来就听到丁佳的声音，她赶紧拉开门：“佳佳姐！” “哎呀阿影！你又长高了！” 两人一番寒喧，再吃点早餐，已经是九点了，刚好李富龙让人来接，一行人就跟着下楼。 这边是工业园，除了一间接一间的厂房，一路上倒没见着什么高楼大厦，不过周影看着工业园的马路比二级公路还要宽，还是很感叹。 听说广东处处有钱捡，等会她一定要出来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捡到钱！ 很快就到新厂，厂区宽敞整洁，李富龙穿着和工人们一样的蓝色工衣，满脸喜色，招呼周影他们：“周影周清，这是黄教头，是我们龙新村醒狮会的教头，舞了二十多年狮了，十分有惊艳。” 又跟黄教头说：“黄教头，这就是我们村的狮队队员了，都还在念初中，学舞狮也没多少年，等会黄教头要多多指点呀！” 黄教头一看这个狮队，男狮女狮混杂，而且个个长得瘦小，看着就没什么力量的样子，他表面呵呵笑着十分客气，心里却不以为然：就这几个手无二两力的孩子，真能舞高桩狮？ 周影是女孩子，心思敏锐人也聪慧，并没有忽略黄教头眼里的不以为意，她憋着气，跟黄教头打了招呼，扭头就跟周清他们说：“黄教头狗眼看人低，等下我们一定要出大招！” 时辰到，鼓乐响，上桩之前，周影瞥见抱着双手倚在门边的黄教头，她朝周清点点头，紧接着——飞身上桩！ 黄教头以为自己眼花看岔了，他直起身子问旁边的工人：“头先距地有无踩果两只桩（刚才他们有没有踩那两个桩）？” 他问的也是古龙村的村民，闻言笑着摇头：“没踩，这一招叫飞身上桩，你们狮队应该也会的吧？我们那边的狮队大部分都会！” 飞身上桩讲究的不仅仅是技巧，更重要的是狮头与狮尾的默契度，要是一个不好，别说上桩了，摔下来成残废都有可能。 表演之前李富龙也不知道他们会有这飞身上桩这么危险的动作，这时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了，人是他带下来的，下来的时候好手好脚，要是回去的时候缺点啥，那他这辈子都没脸回古龙村，没脸见这几个孩子的爸妈！ 好在两个小队一路表演下来非常顺利，也非常精彩，赢得了工人们的喝彩。 一片叫好声中，黄教头的声音尤其突兀：“阿龙，我想跟他们切磋交流一下！”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黄教头说：“我认为他们舞得很好很精彩，你们这个舞狮的套路跟我们本地狮有很大不同，交流学习一下，大家能进步得更快。” 话说得是漂亮，但态度并不友好，再结合刚才见面时他那讥诮的表情，周影一看就知道这人是想挑他们的刺，看来他们刚才的表演，有点刺激到他们了，或是让他们感觉到压力了。 周影和周清对视一眼，李富龙说：“黄教头愿意指点我们是好事，不过他们刚刚舞完，体力有点跟不上——” “你们打鼓打钹那几个我看着他们那架势也是会舞狮的，你让他们跟我们舞一场就是了。不是你说的吗，你们那边的人，还没会走路就会舞狮了。” 李富龙没有立即应下，黄教头用激将法：“阿龙，你们该不会是不敢吧？” 周玉娇憋不住了，脆声道：“交流学习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我们有什么不敢的。黄教头，那等会就多多指教了！” 黄教头的人很快来了，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而周影这边应战的，却是李燕和周玉娇。 “让两个细路女（小女孩）来跟我们比，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黄教头不高兴了。 李富龙笑了笑：“怎么会？我们是真心想跟黄教头你们多学习的，希望等会黄教头不要放水，让我们多学多看。” 他看过黄教头他们舞狮，花样是挺多的，不过他觉得精彩有余而技巧不足，看了两场觉得也就那样，不像他们的狮队，每次亮相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双方阴阳怪气了一番，比赛很快开始。 李燕与周玉娇是金狮镇唯一的女狮，身材清瘦，看着就没什么力量，因此比赛一开始，对方就有些瞧不起人，还挑衅了一番，被李燕她们回敬回去之后也屡次试探，最后，被女狮一招飞桩三米半舞花了眼，弃狮跳桩。 黄教头脸上的笑没了，看了几个孩子半晌，他摇摇头，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带着队员走了。 可想而知，周影他们是彻底得罪了龙新村的醒狮会了。 “没事。”李富龙摆摆手，“本来就是找来给你们练手涨涨见识的，他们也没这么小气，估计醒通之后明天还会来，不过明天你们就该回去了。” “万一想不通，要来找你麻烦呢？”周影有点担心，“会不会影响你们在这建厂上班？” 李富龙笑了：“不会不会，他们只是醒狮会的人，在村里没什么权力，而且我们这地不是租的，是买的，也就是说，这地是我们自己的，他们想找麻烦也找不到我们身上。” 果然第二天一早，黄教头又来了。 第109章 这么输不起啊 “昨天那场不算，今天重来！” 昨天新厂开业，李富龙忙得团团转，吃完饭都快晚上九点了，就开车带着他们在镇中心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打算今天早上吃完早餐就出发回老家，没想到黄教头来得这么早，这天才刚亮吧？连七点都不到。 李富龙也有些无奈，不过人是自己故意招惹来的，只能去宾馆问周影要不要跟黄教头比赛，周影自然是点头，比个赛又不费多少时间，而他们又可以多积累一次经验，怎么算都是他们划算。 黄教头这次带来的是另外三组队员，其中有一队是女狮，看来是想一雪前耻了。 “我们的女狮八岁开始学习舞狮，到现在足在十三年，如果你们连她们也能赢，我输给你们一千块！” 一千块，那很多了。 周影说：“小燕玉娇，如果你们赢了，这一千块你们两个平分。” 那为了这一千块，她们也得拼了呀！ 不过对方不管是练习舞狮的年月还是技巧都远高李燕她们，两方一上桩周影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一场，她们输得毫无意外。 对方比自己水平高出太多，李燕和周玉娇有点不开心，但没有不服，是她们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黄教头扳回一城，脸色好看多了，他叫了两个年轻男孩出来，指着李志坚和林木生说：“你们跟他们两个比一比，彩头还是一千块。” 李志坚问周影：“我们赢了，这彩头就是我和林木生的吧？” “对。” 杨文龙嚷：“那我呢？没人要我吗？” 丁老板拍拍他肩：“小伙子不要急，要是你们赢了，我给你包大红包。” 杨文龙把鼓敲得快飞起。 李志坚和林木生的水平比李燕她们要高一些，也更有力量一些，再加上黄教头这边的队员是黄教头从市里请来的，有实力，但多少有些目中无人，认为李志坚他们是乡下来的狮队，没什么实力的，非常轻敌，输给李志坚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懵了一下，站在桩下看着自己的狮头挂在桩子上，半天都回不了神。 “一千块是我们的了！”李志坚冲过去把黄教头手上的一千块拿过来，数了五张给自己，另外五张给林木生。 丁老板马上给了杨文龙李燕还有周玉娇一人两百。 皆大欢喜。 周玉娇拱火：“黄教头，还有一队，比不比？” 这次没等黄教头出声，那组队员自己就跳出来了：“怎么不比？比！是不是你们不敢？” 激将法没用，不过周影也没想退缩，脆声应战：“别废话了，来吧，比完我们就要回家了。” 比完就要回家？要是他们这一队也输了，岂不是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黄教头心中一动，那边比赛已经开始了。 有了前一队队友因为轻敌而失利的教训，这一组队员十分小心，他们也是从小就学舞狮的，虽然长大后练习的机会少了，但基本功还在，昨晚又加急练了几个小时，他们认为用来对付一个外省村里来的狮队，未免有些太抬举对方了。 然而真正到了桩上比赛他们才知道，他们还是轻敌了，周影这一队的实力，比上一队的实力不知高了多少，而且攻防有范，那十八罗汉阵就像是随着他们的步法而跟着变化，自己好几次想要突围都没有办法，一直被对方死死压在阵法之外转圈圈，一步也前进不得！ 黄教头脸色焦急，脏话都飙出来了：“丢你老母系度搞乜七？扑上去啊含家铲！” 结果黄教头一喊，本来还想方设法找机会突围的狮头一个分心，脚下一滑，狮头狮尾瞬间失去默契，默契一失，步法就乱了，步法一乱就撑不了几分钟了。 果然，两分钟后，张飞狮在桩上认输。 黄教头脸都黑了：“急咩啊急？仲有机会嘎（急什么急，还有机会的！）” 队员从狮子底下钻出来，脸色也不好看，冲黄教头嚷：“你掂你自己黎，叫我地做乜七？” 掉头就走了。 这么输不起，也是让人有些意外。 黄教头扔下一千块，问周影：“你们什么时候再来？” “佳佳姐下一间新厂开业的时候。”周影笑眯眯的，转头招呼小伙伴们，“东西都拿完了吧？喝口水就走了！” 周影他们很快上车走了，黄教头拉住一个古龙村的村民问：“你说你们是哪里的？他们叫什么狮队？” “藤城，振兴龙狮队！” 桂省藤城的振兴龙狮队，好，他记住了。 今日之耻，他日他一定要报！ 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一下车就闻到了饭菜香，几个孩子也顾不得这么多，下车就直奔饭桌，李富龙也是饿得不行，进来就吃，边吃边把周影他们在广东赢了比赛的事说了一下。 周文初听完，看了一眼已经慢下来吃饭的女儿，知道她在等自己表态，周文初思考了一下，说：“多跟人交流多积累经验是对的，输赢并不重要，不过赢了更是好事。” “成功才是成功之母，但赢了也不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认为他们之所以会输给我们，其中最重新的一点是，他们不是职业的狮队。” “如果我们对上的是成熟的职业狮队，我们要问一问自己，胜算到底有多少。” 周影放下筷子，说：“爸爸，我们胜算不大，但也不是毫无胜算，这次我们能赢，其实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不过邓叔叔不是说了吗？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运气是留给有实力有准备的人的，如果我们毫无准备毫无实力，运气过来的时候，我们不但接不住，还会被这运气砸死。” 李春枝给她打了碗汤：“就你道理多！赶紧喝汤！” 周影叉腰：“妈妈你应该为我骄傲，我这么有实力还这么讲道理！” 李春枝打她屁股：“快吃！” 周影端着汤碗跑开了，小伙伴们哈哈大笑。 多年以后，周影想起这一个晚上，仍然忍不住露出笑容。 次日一早赶在早读前赶到学校，用了整整一个早读的时间才把心收回来。 也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班上同学都知道他们去广东比赛了，纷纷跑来问比赛结果：“周清周影，你们有没有输得很难看？” 第110章 少年的约定 杨文龙的爷爷来找周影：“阿影，已经初三了，我们家阿龙的成绩有点跟不上了。” 周影摆摆手：“好的，我以后多盯着他点，我明天看看他在哪里出了问题，以后我们一起补课。” “不是补课。” 杨文龙的爷爷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让他专心学业，不要再舞狮了。” 周影一顿。 杨文龙不舞狮了？那这几年的苦练岂不是白费了吗？ “阿影啊，文龙他跟你们不一样，他没你们聪明，你们学一天能学会的，他要学两天三天才能跟上，我问过你们班主任了，班主任也证实文龙初三之后，成绩就明显下降了。文龙他要考大学的，他资质不高，想考好大学就得多费点心神，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杨爷爷叭叭叭说了一堆，最终目的就是不让杨文龙舞狮，周影心情不太好，她说：“杨爷爷，舞狮就像是体育锻炼，有益于身心健康，念书也要劳逸结合，一味的死读书只会——” “他只能死读书，要是考不上好高中上了不好大学，那他就不要去念了，去了也是浪费钱浪费时间。我看新闻了，现在的大学生越来越多，但岗位就只有那么多，人多，竞争大，单位肯定只要读书好的，他要不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我看都分不到好的单位。” 都说到影响前途了，周影还能说什么，她立即点头：“行，那让文龙来跟我办下离队手续。” 晚上，杨文龙下了晚自修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而是快十点半才进来，见大家都坐在厅里温习功课，杨文龙期期艾艾地开口，说自己以后不能再舞狮了。 上次他已经离过一次队了，不过上次是他自己退出的，没什么感觉，这次却是碍于现实与压力，不得不退出：“我必须要考上重点高中，不然家里不会再送我读书了，我爸妈会把钱留给我弟弟读书，让我弟弟有机会去外地上大学。阿影阿清，对不起，我……我真的对不起！” 周影严肃地看着他：“杨文龙，你不用对不起我，这是你的个人选择，读书是影响一生的大事，但现在不舞狮，以后也还能再舞的，你如果真心喜欢舞狮，上了大学也可以再舞，我听说大学课业不多，很自由的。” “还有，离开狮队，我们还是好朋友，你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如果你觉得我们练习会影响到你，那你也可以搬回宿舍。” 杨文龙背过脸，默默哭了。 他退出了狮队，哪还有脸再住在这？ “我明天下午就帮回宿舍。但是，这次的比赛，我一定会参加的，我已经跟我爷爷说好了！” 周影继续看书，心情起伏难平，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第二天下午放学，周清和林木生帮杨文龙搬东西回班级宿舍，秦立景这才知道狮队有人退出，他问周清：“周清你现在有空吗？我有道题一直理解不透——” 周清挥挥手：“你找阿影，阿影吃过饭就去教室了！” 秦立景找到周影时，周影正托腮看着窗外，明显就心不在焉，秦立景都在她旁边坐下了，她都没有回头。 秦立景清咳一声：“周影同学，我有道题目总理解不透，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周影这才发现秦立景，她把视线回到书上，皱眉拒绝：“我暂时没空。” 秦立景哦了一声，从桌上拿了本书看，也不打扰她。 两人各看各的书，之后也没有说过话，走廊里有同学探头探脑，见两人坐在一起，都在起哄：“快去告诉老师，全年级第一跟全年级第二早恋了！” 秦立景脸都涨红了，闻言就要澄清，周影却啪地合上自己的书，大声问秦立景：“不是有题目不会做吗？哪一道？！” 秦立景往窗外瞥了一眼，见那几个人还在看热闹，一脸不怕事大的样子，他皱了皱眉，拿出了试卷，指着试卷最后面那道大题：“这道，老师其实已经跟我讲过一遍，但我还是不怎么理解，阿影，你聪明一点，你指点一下我。” 周影看了几眼，一下子被题目吸引过去：“这道题不是初三的，超纲了。” 她再多看了两道题，皱眉：“秦立景，你这试卷哪来的？” “一个堂哥给的，他今年六月份刚毕业的，不过成绩不好，没考上好的高中，家里也没有钱供，就……他给了我好几张试卷，你要有兴趣的话，比赛过后我回去把那些试卷都拿来。” “那这张你看过了吗？” “做过一遍了。” “那这张借我抄抄！” “行。” 有了这张试卷，周影的心思立即收了回来，一心钻研试卷里的题目，因为试题是初三下学期的，她有不明白的地方都跑去跟秦立景讨论，几天下来就将杨文龙即将离队的事抛到了脑后，有一天他们在校外讨论问题讨论得太晚，学校关门了，秦立景回不去，就在周影那住了一晚，从那以后，他就几乎天天晚上都在那里留宿了。 小伙伴们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秦立景到屋子里，不是跟他们一起训练，就是一起学习，就跟另一个杨文龙似的，有时候周影叫习惯了，喊一声杨文龙，他也应，在几人看来，他们就是队友加兄弟加同学。 不过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可不这样认为，都住一起了，如果再说这两人没有早恋，打死他们他们都不信啊！ 秦立景去找他班主任和周影的班主任，也不知道他跟他们说了什么，他竟然和周影一个班了，还是前后桌！ 都是前后桌了，那讨论一下课业多正常啊，难道男同学和女同学呆在一起，就只有早恋这一个可能吗？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他们的感情从同学升华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还有两三天就要去打比赛了，秦立景往校外跑得更勤了，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秦立景和周影可谓是形影不离。 这下，连班主任都有些看不过眼了，把两人叫去了办公室，见班主任还在担心自己早恋，周影哈哈大笑，凑近黄老师耳边说：“黄老师，我连月经都没来，还是小孩子，谈什么恋爱啊，谈恋爱影响学习，谈恋爱没有出路，谈什么恋爱？不谈！” 身边的秦立景一脸无奈，黄老师都觉得他有点可怜，就周影这不开窍的性格，就算长大后秦立景向她挑明，周影都会回手一巴掌，骂他一声大胆吧。 第111章 退队 很快，比赛的日子到了。 藤城已经很久没举办过这么大型的活动了，因此这天天一亮，文化广场就已经来了不少来看热闹的观众，比观众来得更早的则是卖吃的喝的小摊贩。 太阳出来后，其他摊贩也陆续来了，套圈圈的，卖棉花糖的，卖钵仔糕的，卖小人书小玩意的，在广场边一字排开铺开了摊，小贩多而不乱，摊位之间还用粉笔画了线，而广场上、广场周围都有民警值勤，路边还停着一辆急救车，医生和护士已经在待命。 从小摊贩的摊位规划到治安力量的布置再到现场救治的力量，这些还真不是一句话就能弄起来的，要多个部门联动合作，部门内部之间，也得多做协调，就拿治安力量来说，这二十来个民警，可能已经是县城所有的民警了。 所以像藤城这样的小地方想要办一场大一点的活动是非常困难的，要是办得好，能给县里带来经济效应，那再辛苦也值得，要是效果不大，那就单纯是劳力损心，估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陈和平之前担心这赛事办不起来，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这一场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让金狮镇的狮队走到县里去！ 金狮镇共投出二十个小分队参赛，这二十个小分队的实力在金狮镇的实力都是中上水平，因此陈和平很有信心，这一次比赛，他们一定能让所有人惊艳。 队员们到的时候，广场已经人山人海，周影在车上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陈和平过来给他们打气：“这次参赛的队伍一共一百三十个狮队，除了我们南边的几个镇派出十队以上的队伍，别的镇都是五队六队，所以你们放心来舞，我们人多，赢面是很大的。” 大家多了点信心。 比赛之前，所有狮队在广场一起表演开幕式，一百多只狮子在场中欢腾跳跃，鼓乐震耳，这盛况，三十岁以下的人从来没有见过。 开幕式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比赛了。 参赛队伍一共一百三十支，分成十个小组来同时进行，先定一个入围的标准，再在入围的狮队中再来三轮淘汰寒，最后每组选出两支队伍，来进行最后的对抗赛，直到选出最后的冠军队。 金狮镇二十个狮队来参赛，不管这签怎么抽，都免不了有内耗，不过这都是他们上场之前陈和平就说过的，因此当他们其中的五队都抽在同一组时，大家唉了一声，就马上备战了。 振兴龙狮队的五个小分队分散在其中五个队伍当中，倒是秦立景和周影一个队伍，两人都知道这次比赛对金狮镇来说是一次特别好的机会，因此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上场之前，两队同时给对方打气。 秦立景说：“全力以赴吧，我们总决赛见。” 周影扬扬拳头：“总决赛见！” 表演场上，周影和周清拿出了最好的状态，舞了一个高桩狮表演中难度最高的节目，赢得了满堂彩，就连同一个小组里的参赛者也是心服口服，拿下了小组最高分，而秦立景也不逞多让，一出《醉狮独峰赏月》舞得精妙，拿下了小组第二名。 一个小时后，每组决出了两个优胜队，值得一提的是，二十个优胜队中，金狮镇的狮队占了一半！ “看来最后还是他们金狮镇内部的争夺赛呀，我们就是陪跑的！” “能陪县府第一名跑一次也不亏呀，说出去还很威风！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有资格跟人家同场竞技的呀！” “不对呀，难道就没有人怀疑过金狮镇这么高的胜出率一点也不寻常吗？还有他们抽签，二十个队伍都打散了，没人觉得在抽签的时候就有人动了手脚吗？” “你的意思是现场那二十个评委都被收买了吗？” 场外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而金狮镇的优胜队伍丝毫不受影响，观众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又不能拿针缝他们的嘴，就算缝了他们的嘴，人家心里也不服，与其浪费时间介意这些言论，不如多休息一会，想想等会怎样取胜！ 半决赛很快开始。 对抗赛是个体力活，而且等会还要再来两场，因此这不仅仅是技巧与实力的对决，还是体力与耐心的对决，能赢到最后的，一定是各方面都突出的狮队，周影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肚子有点疼。 周清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立即关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立景也立即过来：“周影，你怎么了？” 周影摆摆手：“没事，我坐一会就好。” 坐了几分钟就上场了。 能走到这一步的，实力都不弱，周影也没有想过要保留什么实力，只想舞一场赢一场，如果这一场都赢不了，那她藏起来的实力就是个笑话，很显然别人也是这么想的，比赛的时候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周影赢得并不轻松。 第一场二十进十，金狮镇进了五队，振兴龙狮队两队，古桥村一队，古道村一队，山花村一队。 第二场十进五，金狮镇只剩下周影跟秦立景这两队了。 周影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休息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厕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已经初三了，上过最基本的生理卫生课，晚上也听过李燕周玉娇她们的聊天，她想来想去，脑子突然清明：该不会要来月经了吧？ 来了月经，那岂不是以后每个月都得疼上好几天？像李燕那样，疼得晕过去？ 想想自己舞狮舞着舞着就晕过去的场景，周影就浑身不舒坦。 做女孩子太麻烦了太辛苦了，她想做男的！ 最后一场了，金狮镇还有两队在场上，另外一个狮队是隔壁大庆镇的，周影前年跟他们打过友谊赛，对方晋级后来找周影周清：“你们等着，这一次我一定打败你们，我一定能拿第一！” 周影挥挥拳头：“那就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狠话放完，周影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的肚子，痛得比刚才更明显了。 要是这个时候来月经，等会她会不会从桩上跌下来？ 第112章 百狮闹藤城 很快，比赛的日子到了。 藤城已经很久没举办过这么大型的活动了，因此这天天一亮，文化广场就已经来了不少来看热闹的观众，比观众来得更早的则是卖吃的喝的小摊贩。 太阳出来后，其他摊贩也陆续来了，套圈圈的，卖棉花糖的，卖钵仔糕的，卖小人书小玩意的，在广场边一字排开铺开了摊，小贩多而不乱，摊位之间还用粉笔画了线，而广场上、广场周围都有民警值勤，路边还停着一辆急救车，医生和护士已经在待命。 从小摊贩的摊位规划到治安力量的布置再到现场救治的力量，这些还真不是一句话就能弄起来的，要多个部门联动合作，部门内部之间，也得多做协调，就拿治安力量来说，这二十来个民警，可能已经是县城所有的民警了。 所以像藤城这样的小地方想要办一场大一点的活动是非常困难的，要是办得好，能给县里带来经济效应，那再辛苦也值得，要是效果不大，那就单纯是劳力损心，估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陈和平之前担心这赛事办不起来，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这一场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让金狮镇的狮队走到县里去！ 金狮镇共投出二十个小分队参赛，这二十个小分队的实力在金狮镇的实力都是中上水平，因此陈和平很有信心，这一次比赛，他们一定能让所有人惊艳。 队员们到的时候，广场已经人山人海，周影在车上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陈和平过来给他们打气：“这次参赛的队伍一共一百三十个狮队，除了我们南边的几个镇派出十队以上的队伍，别的镇都是五队六队，所以你们放心来舞，我们人多，赢面是很大的。” 大家多了点信心。 比赛之前，所有狮队在广场一起表演开幕式，一百多只狮子在场中欢腾跳跃，鼓乐震耳，这盛况，三十岁以下的人从来没有见过。 开幕式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比赛了。 参赛队伍一共一百三十支，分成十个小组来同时进行，先定一个入围的标准，再在入围的狮队中再来三轮淘汰寒，最后每组选出两支队伍，来进行最后的对抗赛，直到选出最后的冠军队。 金狮镇二十个狮队来参赛，不管这签怎么抽，都免不了有内耗，不过这都是他们上场之前陈和平就说过的，因此当他们其中的五队都抽在同一组时，大家唉了一声，就马上备战了。 振兴龙狮队的五个小分队分散在其中五个队伍当中，倒是秦立景和周影一个队伍，两人都知道这次比赛对金狮镇来说是一次特别好的机会，因此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上场之前，两队同时给对方打气。 秦立景说：“全力以赴吧，我们总决赛见。” 周影扬扬拳头：“总决赛见！” 表演场上，周影和周清拿出了最好的状态，舞了一个高桩狮表演中难度最高的节目，赢得了满堂彩，就连同一个小组里的参赛者也是心服口服，拿下了小组最高分，而秦立景也不逞多让，一出《醉狮独峰赏月》舞得精妙，拿下了小组第二名。 一个小时后，每组决出了两个优胜队，值得一提的是，二十个优胜队中，金狮镇的狮队占了一半！ “看来最后还是他们金狮镇内部的争夺赛呀，我们就是陪跑的！” “能陪县府第一名跑一次也不亏呀，说出去还很威风！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有资格跟人家同场竞技的呀！” “不对呀，难道就没有人怀疑过金狮镇这么高的胜出率一点也不寻常吗？还有他们抽签，二十个队伍都打散了，没人觉得在抽签的时候就有人动了手脚吗？” “你的意思是现场那二十个评委都被收买了吗？” 场外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而金狮镇的优胜队伍丝毫不受影响，观众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又不能拿针缝他们的嘴，就算缝了他们的嘴，人家心里也不服，与其浪费时间介意这些言论，不如多休息一会，想想等会怎样取胜！ 半决赛很快开始。 对抗赛是个体力活，而且等会还要再来两场，因此这不仅仅是技巧与实力的对决，还是体力与耐心的对决，能赢到最后的，一定是各方面都突出的狮队，周影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肚子有点疼。 周清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立即关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立景也立即过来：“周影，你怎么了？” 周影摆摆手：“没事，我坐一会就好。” 坐了几分钟就上场了。 能走到这一步的，实力都不弱，周影也没有想过要保留什么实力，只想舞一场赢一场，如果这一场都赢不了，那她藏起来的实力就是个笑话，很显然别人也是这么想的，比赛的时候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周影赢得并不轻松。 第一场二十进十，金狮镇进了五队，振兴龙狮队两队，古桥村一队，古道村一队，山花村一队。 第二场十进五，金狮镇只剩下周影跟秦立景这两队了。 周影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休息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厕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已经初三了，上过最基本的生理卫生课，晚上也听过李燕周玉娇她们的聊天，她想来想去，脑子突然清明：该不会要来月经了吧？ 来了月经，那岂不是以后每个月都得疼上好几天？像李燕那样，疼得晕过去？ 想想自己舞狮舞着舞着就晕过去的场景，周影就浑身不舒坦。 做女孩子太麻烦了太辛苦了，她想做男的！ 最后一场了，金狮镇还有两队在场上，另外一个狮队是隔壁大庆镇的，周影前年跟他们打过友谊赛，对方晋级后来找周影周清：“你们等着，这一次我一定打败你们，我一定能拿第一！” 周影挥挥拳头：“那就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狠话放完，周影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的肚子，痛得比刚才更明显了。 要是这个时候来月经，等会她会不会从桩上跌下来？ 第113章 出状况了 秦立景一直关注着周影，这时见她脸色越发苍白，他本来疑惑，瞧见她下意识用手抚肚子的动作后就福至心灵，他去跟陈和平说了句话，就立即和周清一起拉周影去场边休息。 周影额头全是汗，短发都在滴水，秦立景和周清一人一条干毛巾帮她擦试，周玉娇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脸色都变了，她跑去外头小摊转了一圈，回来时捧了两杯热饮，一杯玉米汁一杯热豆奶，周影喝过之后，手脚没那么冰了。 力量回来，周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陈和平回来了，带着一盒药和一瓶水，让她赶紧吃，周影吃完，陈和平说：“你身体不舒服，这一场就别上了。” 周影瞪大眼：“我不上怎么行？又不能换人！” “可以退赛。” 秦立景接过话头：“第四名也是我们镇的狮队，你退赛，他们补上，我们两队对一队，夺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罗村狮队的实力很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周影咬唇，“我不可能退赛的，这一场，我们必须要赢！” “可你身体不舒服，上去也不够力——” “我可以！” “你不要逞强！”秦立景声音拔高，“我在这发誓，一定拿下冠军！要是拿不回冠军，我就——” “我是不是逞强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发誓。秦立景，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老跑我身边，你就是想赢我！没事，我们等会场上见！”周影扭头对陈和平说，“陈叔叔，你不要再劝了，我是不可能退赛的！这个冠军，我一定要拿下来！” 陈和平缓了口气：“还有十分钟就进行最后一场，如果到时候你脸色还是这么差，那我有权让你终止比赛。” 周影抿唇，陈和平是带队的队长，他的确有权让她终止比赛，可要是她不能比赛，那这一年来她那么辛苦训练是为了什么？她是为了冠军呀！ 同是女生，周玉娇经历过痛经的痛，这时也劝她：“阿影，这次活动办得很成功，我听到刚刚摆摊的老板说，这才半天呢就已经把所有的备货都卖光了，赚了两三百块钱呢，还有广场周围的商店，饭摊，半天的营业额都超过一周的营业额了。” “举办这么大的活动，能让整个县的经济都活了起来，这是好事，县府明年一定还会再办的。那个冠军，我们明年再拿也行。而且我也观察过了，罗家村的狮队实力是很强，可秦立景他们也不差，最后谁赢谁还不一定呢！” “第四名是李志坚和林木生，他们的技术是比不上你和阿清，但也不是毫无机会啊。” 周清不知道周影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脸色这么差，他也是不赞同她再比赛的，但他了解自己妹妹，不到真正爬不起来的那一刻，她是不可能放弃的，因此，他没有劝她，而是一直替她擦汁。 这段时间他们形影不离，秦立景也了解她，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没用，无意中碰到周影的手，发现她手凉，便替周影搓手。 十分钟很快过去，周影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站起来蹦了几下，那种腹部下坠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也不知道是那两杯热饮起了作用，还是陈和平给她的止痛药起了药效。 做赛前热身运动之前，秦立景特意摸了摸她手心，她手心已经不凉了。 陈和平过来确认：“你真的可以上场？” “可以。” 陈和平沉默了一会，拍拍周影的肩：“马上就开始了，跟我过来吧！” 五分钟后，冠军争夺赛开始。 三只狮子同场竞技，三副梅茶桩合成了一个大的阵法，从高处往下看，这就是一朵大梅花，三副合一阵，阵中又各有三个不同的十八罗汉阵，这桩中桩，阵中阵，光是看着，就让人头晕，而周影他们想要在桩上舞得漂亮舞得精彩舞得大气，就要付出比之前多十倍的力气与智慧。 毕竟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走过这种阵中阵，更别说在破阵的同时，还要跟其他两队对抗，稍不留神，就要被别人掀下台去。 这一场，注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要记载到《县志》留给后世看的！ 鼓乐响了，黄红黑三只狮子从三个方向上桩。 上桩之前周影原本想来个飞身上桩，看到三阵合一之后，兄妹两个迅速改走保守路线，毕竟飞身上桩太费力了，前期只要舞得不难看一般不会拉低分数，后面的对抗都是真正拉开分数的地方。 秦立景也是从小就舞狮，都走到这一步了，肯定也是想拿冠军的，毕竟第一名的奖金还是很诱人的，不过就算没有奖金，这一次他还是想要赢。 念书和舞狮，他总得有一项比周影优秀一点点吧？ 周影和秦立景这两队经常在一起训练，知道彼此的强弱项在哪里，上场之前有人给他们定战术，要他们两个先合力将罗家村的狮队搞下来，先把冠军揽过来，到时候谁是第一谁是第二根本不重要，反正都是金狮镇的。 不过遭到了两队的拒绝。 他们要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就要赢得对手心服口服！ 三队已走完自己的阵法在最中间汇合，隔着最中间的大圆桩，形成了三足鼎力的局面，三队都在观望，分析对方的剩余实力，现场制订方案。 鼓乐也在配合着他们，变得平缓轻快，三只狮子在各自的桩柱上舞着，时而照镜子，时而翻着肚皮打个滚，周影的最可爱，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看得人会心一笑。 台下陈和平揪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扭头跟下属小刘笑：“这个周影，真有想法。” 小刘看得目不转睛，这时视线收回来对陈和平点头：“他们不仅有想法，还很有能力。” 这时鼓点突然一变，从平缓变成激昂只不过几秒之间，在其他两只狮子还在做着自己的动作蛙，那只前一秒还在打盹的刘备狮陡地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离自己最近的古道狮队！ 第114章 竟然趁人之危！ 正在和小刘说笑的陈和平见状脸色大变，身旁小刘惊叫出声：“周影这是要踹开秦立景吗？喂醒醒！你们是一个队的！” 像小刘一样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刘备狮和关公狮是同一个镇的，是一个整体，按照常理和战略部署来说，他们都应该一致对外先将罗家村狮子拱下去再争冠军，现在怎么反而是先自己打起来了？ 刘备狮已扑到跟前，关公狮就地一滚避到另外的桩柱，同时发起了反击，一红一黄两只狮子打起来了，鼓乐声阵阵，人们看着那两只狮子，仿佛看到了无数刀光剑影，两队对招的速度奇快，观众们他们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是叫一声好。 刘备狮和关公狮斗得这么精彩这么紧张，一旁的张飞狮就显得特别突兀了，它倒是想加入混战，但刘、关二狮的对战密不透风，连个落脚点也没给他们留，他们要是贸然冲进去，那就是炮灰啊！ 这时场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原来刘备狮的狮头整个掉到了桩下，全靠狮尾在撑着，而关公狮狮头正在打算施救！ 张飞狮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它没有浪费这个机会，迅速出击，向刘、关二狮处飞扑过去！ “丢那星！张飞狮也太无耻了！竟然趁人之危！” “如果冠军是张飞狮，那这比赛也太没意思了！” “啊，它要踹到刘备狮了！” 张飞狮的目标是刘备狮，刘备狮要是掉下去了，那正在施救的关公狮一定会失去平衡跟着掉下去！ 观众们都已经可以想像得出等会刘、关两只狮子掉下桩的画面了，说不定还会受伤。 他们捂上眼，都不敢看了。 场上。 张飞狮的狮头离刘、关二狮只有两个桩柱的距离了，只要张飞狮再跨两步，将刘、关二狮逼得弃狮跳桩，那么就能稳拿第一名了。 观众是这么认为的，张飞狮也是这么认为的。 它跨过第一个桩柱，朝第二个桩柱跳去，就在他们的狮头踩到桩柱的那一刻，半只狮身已经到了桩下的刘备狮狮头突然抬起，紧接着就来了一记漂亮的桩上漂移，狮尾以横扫千军之势，将妄图趁人之危的张飞狮逼得当场弃狮跳桩！ “好！” “就该这么干！” “这么没有醒狮精神的狮子，不配拿冠军！” “看看人家关公狮真是够义气！就算自己也一起掉下去，也要把队友救上来！这种精神真是太让人敬佩了！” 听着观众们的欢呼，陈和平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刘把快脱臼的下巴托起来，啧啧惊叹：“周影他们真的厉害！有实力有义气又有智慧，真是太难得了！” 接下来就是金狮镇的表演，也是振兴龙狮队和古道村的对决。 这段时间两队经常一起训练，对彼此都了然于掌，所以对战起来也毫不手软，一点水分也不掺杂，全力以赴，就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而将张飞狮踢出局后，两队对冠军的名头已经没那么执著，主要是他们两队之间要争个输赢。 周影想继续碾压秦立景，秦立景想着怎么着也要赢一次，因此两队比到快精疲力尽，也还没有比出个输赢。 陈和平骄傲又无奈，也担心。 周玉娇在旁边嘀咕：“赶紧结束吧，阿影怕要受不住了！” 少年志气，心比天高，既然已经到了场上，既然还能打，那肯定不会先放弃的。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倔强与疲态，这两队对抗固然精彩，但再打下去就是两败俱伤了，主管领导赶紧喊停，将两只狮子撕开来分两个场地休息，主管领导命二十个评委赶紧评出个优劣来。 “优劣肯定是评不出来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他们两队平分秋色，谁做冠军都可以，但问题是让这队做了冠军，另外一队就很可惜了。明明实力都差不多呀！” “那要不——从技巧上来评？” “赛前就说了最后一场的赛制，是谁下桩算谁输，现在又说用技巧来评，那我们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更何况说到技巧，哪队的技巧不如另一队了？” 陈和平在边上，听着他们吵来吵去的，半天也没出来个结果，忍无可忍了：“有那么难解决吗？并列第一不就行了吗？” “并，并列第一……那我们只准备了一个奖杯。” “另一只奖杯的钱我们金狮镇自己出！你们负责宣布就行。”陈和平摆摆手。 主管领导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想到他在上级领导面前也敢这么大声，陈和平与他对视，无奈说：“他们是同学，也是平时一起训练的队友，特别是周影和秦立景，这两人在学习上也一直你追我赶。” “他们之间是非常良性的竞争，不会因为另一方比自己厉害就心里不舒服，相反，他们会在赛后向对方学习，争取下一次再赢回来。所以，如果真的只想评一个冠军，那就请评委老师们按照你们自己心中所想的，评自己最想评的那队。” 陈和平拿了一沓雪白的纸，将纸分发到每个评委手里：“你们不要讨论了，自己写自己的，具不具名都无所谓，他们不在意的。来，写吧评委们。” 两分钟后，纸张回到陈和平手里，他和主管领导一统计，很快有了结果：票数一样！ 陈和平笑了：“票数一样，看来这是天意啊！” 另外一边，周影喝了一杯热豆奶后感觉肚子胀胀的，还有点下坠感，她赶紧跑去厕所，周玉娇和李燕赶紧跟上：“阿影，你肚子还痛吗？” 周影蹲在厕所里捏着鼻子点头：“痛，我好像吃错东西，要拉肚子了。” “那我等会帮你买保济丸。” 两分钟后，周影的声音传出来：“……玉娇，我尿血了。” 什么尿血，她来初潮了！ 十分钟后，周影在周玉娇和李燕的搀扶下回到场上，生无可恋，周玉娇和李燕一副想笑又非得憋着不敢笑的样子，让人实在一头雾水。 这时，工作人员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来，前边叭叭叭一堆原因后，终于进入主题：“……下面宣布比赛结果！” “藤城第一届狮王争霸赛的第一名是——振兴龙狮队和古道龙狮队，他们并列第一！来，让我们恭喜他们！” 周清和周玉娇上去领奖了，在台上高高兴兴的，周影脸色却乌青青的。 她来月经了，她虚弱了，这么虚弱的她，以后还能舞狮吗？要是以后不能舞狮了，她的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呢？！ 第115章 周文初，你没有良心！ 金狮镇两个狮队并列第一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金狮镇，周影他们还没回村，就有很多村人跟周文初道喜了：“文初，你们狮队越来越厉害了，一百三十个队伍，你们也拿了第一，实力越来越强啦！说不定下次打市级比赛也能拿第一名呢！” 周文初语气平常：“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次能赢，下一次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文初越是谦虚，村人恭维得越是厉害，他都有点烦躁，不太想留在这应付了，正要开口说要去处理事情，七十多岁的八伯爷突然凑过来，小声问：“文初，我听说这次第一名的奖金有一万块，是不是真的？” “谁说的？”周文初高声叫，“谁说第一名的奖金是一万块的？如果没有，是不是你们补够一万？” “哎呀你不要生气嘛，我们就是私底下猜猜看，你想啊，我们金狮镇自己办的比赛，第一名的奖金都有几千块，县城比我们镇有钱多了，奖金肯定会翻倍！” 八伯爷撞了撞周文初的手肘：“文初，要是真有这么多钱，八伯爷能不能问你借几百块救下急啊？你看我房子都快塌了，想买点砖砌一砌……” 另外一人高声说：“八伯爷，借钱你就别想了，人家文初自己也要盖新房子呀！借给了你，他们就不够钱了啊！” “几百块钱，他们舞两次狮就赚回来了，怎么会不够钱呢？最多就是先欠着做工的，晚两个月给也可以的呀！而且他们现在都是老板了，又收果又收菜，还有自己的茶厂，连工人都养得起，借我几百块怎么了？” 八伯爷越说声音越大，也有点生气了：“文初啊，我跟你们家可是隔堂的叔伯，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擦过屁股呢，你可不能发达了就把自己家的亲人踢一边不理啊！” 李春枝从屋里出来，抢在周文初开口之前说：“文初，茶厂那边出事了，你快点去看看！” 等周文初开了拖拉机走，李春枝才扭过头问八伯爷：“八伯爷，你刚刚说什么？说我们发达了就不理自己家亲人啊？” “八伯爷，你说这话真是昧良心啊，先不要说我们家有没有发达，我就问八伯爷一句，你家需要帮忙的时候，文初哪次没有出现？你鸡不见了，扬扬去找的，你鱼塘出事了，文初帮你找原因的，你猪圈的墙倒了，也是文初自己担泥砍竹子帮你修好的。如果这样都不叫帮，那以后你有事也别叫我们了！我们做了得不到一句好，还要被你到处唱衰我们！” “春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管你什么意思！总之我就是那个意思！能帮就帮！不能帮就不帮！”李春枝叉腰，“我有三个孩子要养要读书，我家的房子也马上要倒了，我不可能放着自己的房子不盖，去帮你先盖！” “我，我们是隔堂亲——” “正好，我们盖房子还差点钱，八伯爷你借我们一点，让我们先盖吧，你看，我们家厨房也要倒了！” “我年纪大了，你忍心让我睡大路吗？” “我们年纪不大，难道就活该睡大路吗？！” 李春枝懒得跟他啰嗦，扭头问旁的人：“你们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我要去茶厂了！” 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安慰八伯爷：“八伯爷，这种侄你就别指望了，没良心的！” 李春枝哒哒走回去，冲那人叫：“是啊，我们家是没良心的，你那么有良心，那你就借钱给八伯爷盖房子吧！论起来，你跟八伯爷还亲一点呢！” 正说着就听到车子的声音，李春枝回头，见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她立即把八伯爷丢一边：“阿影！阿清！” 车上的正是周影和周清！ 小伙们陆续下车，最后才是周影。 瞧见周影那张白惨惨的脸，李春枝都吓着了，赶紧把人扶回去。 屋外的人纷纷往里张望，猜测是不是为了第一名，周影拼了小命，伤着了，有人想要跟进去，周玉娇却把门锁了。 李春枝搂着周影，又心疼又自责，周影赶紧说：“妈，我没事，我就是……来月经了。” 除了周玉娇与李燕，屋里所有人的脸都变得微妙了。 李春枝赶紧把男孩子赶到外头去，用手指戳周影的额头：“你这小丫头真是的！来月经就来月经，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都是男的！” 坐在自家屋里，周影已经好了大半，她摆摆手：“学校的生理卫生课，男生也有生的，我懂的他们也懂，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春枝还要再说，周影撒娇：“妈，我肚子痛，又饿，脑子都疼了，你就别再说我了！” 女儿都这么可怜了，李春枝哪里还忍心再啰嗦？赶紧做了一大桌吃的来安抚她。 一直到放完国庆节，周影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七号晚回校，同班同学都来祝贺她，周影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祝贺的，是并列第一，又不是冠军。” 秦立景刚好听到这话，走进来说：“确实，并列第一没什么好祝贺的，等到下次拿了冠军再祝贺。” 唐剑风推了他一下：“你这个人真的是！也不知道让一让她！” “让什么让？谁要他让了？”周影生气了，“我要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靠别人放水得到的冠军不是荣耀，而是耻辱！” “谁要放你水了？我也想拿冠军。”秦立景也被激起了斗志，“舞狮舞不过你，这次考试我一定要考过你！你等着！” “好！我等着！” 两人开始了真正的比赛，开始你追我赶，这次周考周影第一，下次就肯定是秦立景，谁也没有落下太多，受两人的影响，狮队几个成员，都跟着他们一起勤奋，这个小团体的勤奋也影响了班上的其他同学，一时之间，班上的学习气氛空前浓郁，段考的时候，他们班的平均分要比别的重点班高出足足三分！ 时间就在你追我赶中过去，快到期末考试时，振兴龙狮队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直接影响到了狮队以后的发展。 第116章 退学 “什么？李燕你说什么？你要退出狮队？！” 周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李燕质问：“你不要以为说一句‘不舞狮’就能离开狮队，我要你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李燕低着头：“没什么理由，我就是不相舞了。” “没理由？你把我当傻子吗？！你成绩没掉，段考的时候还进了班上前十，你弟弟妹妹也在狮队，在村里有你舅和我爸爸照应，你爷爷奶奶也欺负不到他们，没有人打扰到你，舞狮和学习你都能两不误，你为什么还要退队？” 见李燕还低着头，周影急了，推了她一把：“你说呀！是不是因为工资低？觉得工资低你就直说啊，工资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的！你不要什么都不说就退队！” 李燕抬头，满脸眼泪，周影急了，再三询问，李燕才哭着说：“我爸爸说，要让弟弟妹妹在广东读书，广东的学费太贵了，如果我再念书，我妹妹就只能回来了，我妹妹要是回来，肯定会被我爷爷奶奶欺负死的。” 周影大惊：“所以你不止要退出狮队，还要……退学？” 李燕抽泣着没说话，但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要退学，她怎么可能会退出狮队？ 周影沉默了一会，说：“李燕，你告诉你爸爸，狮队每个月给你五十块钱，一个学期下来，你就能拿到两百五的工资，加上平时舞狮的辛苦费，加起来也有三百多块，三百多块，够你交学费了，生活费你也让他不用担心，我可以先借给你，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工作了再还给我。” 李燕哭得更伤心了。 周影想着周五放学就回去给李富龙打电话，让他做一下李燕爸爸的思想工作，没想到周五放学回去，李燕的父母却已经到了家，原来，李燕并没有说真话，李燕要退学，是因为李燕爸爸车祸了，双腿小腿以下被截了。 李燕爸爸叫李通，今年三十二岁，他是跟妻子黄小花周日去逛街的时候出的事，由于送医及时，李富龙和厂里及时拿出了做手术的钱，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前天才出的医院，今天到的家。 黄小花让李燕退学，是为了照顾李通和两个更小的孩子，因为她还要下去打工，不然整个家都得沉掉。 知道真正原因，周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和周玉娇说两个沉默了很久，最后去找李燕，让她先不要退学，先请几天假：“总能有办法的。” 李燕却摇了摇头：“算了，就算我勉强读完这个学期或是下个学期，我也不可能去念高中的。” 周日晚上，李燕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校，接下来的几天，周影状态很差，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李燕家的事，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周六训练的时候分了神，差点从桩上掉了下来。 跟她对练的是秦立景，这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住她：“周影，你没事吧？！” 周清则又急又怒，罕见地冲她发火了：“周影！训练的时候不要分心不要分心！我天天都跟你讲，你怎么一点也没听进去？！刚刚要是掉下来怎么办？！我要怎么跟爸妈交待？” 周影自己也惊出一声冷汗，连忙说：“秦立景我们再来，我一定不会再分神了。” “下来，都别练了！” 别看平时都是周影凶巴巴的，她说什么周清就做什么，但周清发火的时候，她还是很忌惮的，正好她自己情绪也不对，勉强训练也不会有什么好效果，便顺从地下了桩。 一群小伙伴围坐在桌前，有一个位置是空的，即使大家坐得有点挤，谁都没有想过要坐过动，因为那个位置是李燕的，他们都想着李燕能回来，但她真的能回来吗？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想开口。 过了一会，外头有人喊：“周影周清，怎么不练了？” 是陈和平！ 周影看到陈和平，脑子顿时转起来了，她立即冲陈和平喊：“陈叔叔，我有事求你！” 她把李燕退学的事提了提，说：“陈叔叔，李燕成绩真的很好，又很努力，她能考上重点高中的，而且就算以后考不上清华北大，也肯定能上一所很好的大学。” “陈叔叔，你是镇府的人，你能不能帮她想想办法，让她重新回来上学？” 陈和平说这事交给他，他肯定会办好，今天他来找他们，是有别的事：“下周隔壁县有个友谊赛，我希望你们几个能过去表演。” 周影立即点头：“行行行，去去去，这次表演的钱，我全部给小燕！” “……友谊赛没奖金。” 周影脸垮了下来，周清问：“陈叔叔，这个友谊赛，有什么讲究吗？” 陈和平科普了一番，原来这个玉山县，也想找一张能打出去的牌，他们县也舞狮，见前段时间的百狮闹茁藤城活动声势浩大，引起了市里和自治区里的注意，还大加赞扬了一番，让藤城这边要好好扶持，他们就动了心思。 玉山县没什么别的能拿得出手，唯一能沾点光的，就是这舞狮了，因此就想走跟藤城一样的路。 周影担心：“玉山县也想走舞狮这条路，那以后岂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陈和平乐了：“有竞争才会有动力，有动力才会有创新，有创新才会有进步，怎么，你还敢跟人比赛？” “我不是怕比赛，我是怕……玉山县会分走市里对我们的关注。”近来她看了不少杂事，其中有几本，正好是讲小地方经济的，她代入了一下，对书中内容深以为然。 小地方想要发展真的很难，在别人眼里，他们这就是穷山恶水，要工业没工业，要资源没资源，没有半点能开发的东西，能另僻蹊径走狮舞文化输出这一条路来引起上面的关注得到一丁点的倾斜已是不易，要是这点来之不易的资源都要被别的分走一半，或是别人的名片做得更好，上头把资源全部倾斜到玉山县去，那他们藤城特别是金狮镇，这几年洒下的心血，就是为别人做嫁衣！ 周影是不乐意的。 陈和平就没把周影当成普通的小孩子，既然都讲到这么严肃的事了，他也干脆，不拐弯抹角了：“所以我要让你们过去，就是要把他们这心思给打下去，你们要让他们知道，狮舞文化这张名片，只能是我们藤城的，只能是我们金狮镇的！” 第117章 不齐心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之前还不觉得，一听陈和平这么说，顿时就激动了。 这张名片可是他们一场一场比赛打出来的，他们自己都还没享受过多少红利呢，别的人就想伸手来要？那怎么行！坚决不可以！ “打！把他们打哭！” “这是我们的！别想抢！” 小伙伴们神情激动，周影倒是很冷静：“打是肯定要打的，但对方实力怎么样，我们要怎么打，还得再商量一下。” “还用说吗？肯定是你跟阿清去！”周玉娇嚷，“你是我们金狮镇的王牌！” 周影摆摆手：“不要这么说，我不是王牌，秦立景和秦云景也舞得很好，你说我和阿哥是王牌，他们两个怎么办？” 秦云景嘻嘻一笑：“我们当然也是王牌啊！” 秦立景问陈和平：“陈叔叔，这场友谊赛不可能只要一支队伍吧？” “当然不可能。至少五支。” 周玉娇拍手：“那正好啦，两支王牌一起上，再多找三队就行啦！” “不用找，我们上次比赛的五支狮队就是现成的，到时候再一起出征就行。行了，你们知道有这个事就好，也不必太过紧张，正常学习正常练习就行，其余的工作交给我们来做。如果一个地方的名片单靠你们来抢，那就是我们工作的失职了。” 陈和平工作忙，把话带到就要走，周影送他出去，表情严肃：“陈叔叔，小燕的事，请你多费心，她真的很努力，成绩也真的很好，就算让她念到初中毕业，拿到毕业证，也总比现在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连个毕业证都没有，她出去能做什么工作呢？”周影说到这里都快哭了。 陈和平被她们的友谊感动，他点点头，出来就让小刘去教育局那边走一趟，他自己则去了古桥村。 “去玉山县打友谊赛？有奖金吗？奖金多少？”狮队队长抽着烟问。 陈和平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嗤笑：“奖金多少跟你们有关系吗？有古龙村那几个在，你们去就是陪跑的，白辛苦一场！” 队长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我们得不得奖金关你们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我们的事？你们用的是我们村的名字！年年参赛，年年都得不了第一，我们村都要被别人笑死了！” 那人咕哝：“得不到奖金还被人取笑，我都不知道你是不傻的，这种事都做！老老实实等过年的时候在家舞几场狮，或是自己过过瘾就行了，还出去比赛，要是拿不到名次，那就是丢人丢到外地去了！” 队长这烟就抽不下去了，他把人赶走，问陈和平：“陈主任，古龙村的那几个也要去？” “振兴狮队和古道狮队的都会去。虽然这次没有奖金，但是事关——” “没有奖金啊？”队长态度就有点意思了，“没有奖金，那就有点麻烦了，可能我都叫不动他们。要不，陈主任你私人补贴一点？” 陈和平心中不快，但这次的友谊赛确实很重要，便问队长要多少。 队长露出一口黄牙：“也不用太多，给个几百块就行。” “我私人没这么多钱，不过你放心，出去比赛的车马费，镇府还是会给的。” “那我跟他们说说吧，如果他们愿意去，我再答复你。” 陈和平去找另外两个狮队，其中一个狮队跟古桥村一样，都不太乐意去，山花村的狮队倒是想去，但好巧不巧，其中一个队员在前一天的训练中摔伤了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山花村只有两名队员，连个替补的都没有，少了一个，就不成队伍了。 周日，陈和平又去找了好几个狮队，一听说没有奖金，而且还要请假到隔壁县去，大家都摇头了，偏偏他又不能命令他们必须去，急得嘴都起燎泡了。 金狮镇年年举办金狮争霸赛，为了让村村舞狮，人人会舞狮，他这几年跑烂了多少双鞋自己都记不清了，他以为自己的工作已经落实得相当到位，可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连五个狮队都拉不出来！ 下周就是比赛了，陈和平没有再浪费时间去说服别的狮队，别的狮队水平一般，就算去了也不保险，还是振兴龙狮队的赢面大一点。 陈和平和周影认识很多年了，他从来没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孩子，因此也把这一段经历当牢骚一样跟周影说了说，周影听完，沉默了一会，问陈和平：“陈叔叔，你有没有想过，以镇府的名义，成立一个专业的狮队？” “如果镇府有自己的狮队，像这种出去跟别的县别的镇打友谊赛的情况，直接就从镇狮队派人出去就行，根本不用到村子里一个狮队一个狮队的沟通，能节省时间，还能便于管理。” 陈和平眼睛亮了亮：“你说得不错，我们既然要打狮舞这张文化名片，就肯定得越来越规范，狮队越是规范，就代表我们创建文化名镇的决心越大。”陈和平自己说着就激动起来，“要是这张牌打起来，狮队就可以马上扩大，教头职业化，队员职业化，或许以后，舞狮也能成为一项体育竞技运动，你们也会成为真正的运动员，国家认证的运动员！” 成为真正的运动员…… 周影希望那一天赶紧到来。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一大早，五个狮队就从金狮镇出发，在陈和平和县里文化局的区局以及县长、书记的带领下前往玉山县，路上，县委书记也跟周影他们强调了这次友谊赛的重要性：“他们那也有很多人舞狮，这次友谊赛市里也来了人，如果他们赢了，他们也能成功举办一次大型狮舞活动的话，市里原本划给我们的资源就会划一部分到玉山县去。” 周影点头：“陆书记你放心，我们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走到今天，我们是不可能让别人随便摘走我们的劳动果实的！” “有你周影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连陆书记这么大的官都认识周影，看来陈和平没少在上面领导面前提起啊。 县长江华也叮嘱：“不光是周影这队要赢，我希望你们，赢通场！” 第118章 他们犯规！咦？！ 玉山县和藤城交界，从县里出发，两个小时就到了。 周影以为他们县连县长书记都出马了有点大题小做，到了玉山县一看，她觉得他们来的人还太少了！ 这是半个玉山县政府的人都来了啊！另外还有很多学生，教师，以及其他职能部门的人，操场上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说是来看热闹，但又何尝不是因为对这场友谊赛的重视？ 方县长和陆书记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暗骂玉山县的无耻，电话里说是友谊赛交流赛，今天却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想用大阵仗吓到孩子们，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吗？休想！ 陆书记和方县长上去客套了，区局暗暗给孩子们打气：“周影周清，秦立景秦云景，你们可是并列第一，特别是周影周清，你们已经连拿好几届的冠军了，比赛对你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虽然这次观众有点多，但我相信你们的心态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如果受到了影响，现在离比赛还有一些时间，你们在这里稳一下。” 周玉娇扑哧一下笑了：“区局，我们没有紧张，紧张的是你呀，你看你脸上都是汗。” 被个小姑娘戳穿了心事，区局尴尬了，但这时也顾不上尴尬，这种时候，面子能有资源重要吗？要是市里和区里把本来要给他们的资源抽走，他们县里所有的规划都得停止！ 一个县城停止所有的发展计划重头再来，那比登天还难！ 周玉娇从书包拿出一块新毛巾递给区局，脆声往下说：“区局，再多的观众我们也是不怕的，周影说了，人多怕什么，我们舞我们的，当底下的人全是萝卜就行，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这些萝卜当成桩柱来踩一踩！” 区局被逗笑了，再一看这十二三个孩子，个个都稳稳当当的样子，他放下心来。 罢了，虽然是孤注一掷，但到了这个时候，再担心这担心那，除了让自己不舒服和惹人笑话之外，对现在的局面一点帮助都没有。 那边厢，玉山县提出让他们先休息一番，中午吃了饭，下午再比赛。 陆书记皮笑肉不笑，坚决要早上比赛：“下午他们有一场考试，比赛完就得马上赶回去考试，一分钟也耽搁不起，比吧，现在就比。” “现在就比？可市里来的同志还在路上呀！” “比赛是两县狮队之间的事，市里的同志来不来，这赛都是要比的呀！” “可不等他们就开始，这不太好吧，要不——” “难道我们家孩子的学习，不是最重要的吗？要是市里的同志下午才来，那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不考试了？这几个都是初三生，每一次考试都要纳入平时成绩的！你们现在要是不比，那就改期！” 四个县级最高领导好一番过招，最后总算定下，半个小时后比赛。 陆书记跟玉山县书记是同学，知道对方的尿性，因此定下时间后也没有离开，江县长说是累了，在旁边眯眼休息，但是时间一到，他立即就喊开始。 玉山县是有意拖延时间，不过也真的不敢拿孩子们的学习来耗，他们心里不服，骂陆书记他们阴险，派谁不好竟然全派学生过来，但明面上一点样子也不敢露。 比赛前两分钟，市里的同志来了，陆书记笑眯眯地拍拍老同学的肩：“好了，市里的同志来了，我们可以好好看比赛了！” 说是友谊赛，但其实是对抗赛。 比赛场地在玉山县一中的操场，场地很大，五组桩柱在操场摆开，组成一朵大的梅花，组成了阵中阵，两边队员一上场，火药味就出来了。 玉山县的五个狮队，从身高体力上都将周影他们碾压，在外人看来，周影他们这次就是过来挨打的，但最后到底谁是挨打的，看下去就知道了。 比赛开始了。 五个狮队同时上桩。 周影他们竟然全员选择了飞身上桩！ 陆书记吓出了一身冷汗，扭头一看他老同学，发现他老同学已经坐直了身子，明显是受到了惊吓，连他同学这种老狐狸都受到了惊吓，那玉山县的狮队，肯定也会吓一跳的。 陆书记与江县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放心了。 玉山县的狮队果然吓着了。 他们还在老老实实的上桩，结果旁边的狮队咻一下就到桩上去了，这是……会轻功吗？ 大惊之下心态就有些不稳，动作就略略笨拙了一些，而等到他们都上了桩，旁边的狮子已经开始欢腾滚扑了。 同样的鼓乐，他们在傻站，别人已经在撒欢……这对比不要太明显啊！ “玉山县！加油！玉山县，必胜！” 场上的呐喊声一阵比一阵高，玉山县五个狮队稳住了阵脚，开始表演了，稳住心态之后，他们也发挥了平时的水平，也渐入佳境。 突然，场下传来‘哇’一声惊叫，却是藤城的五个狮队，同时在桩上做金狮独立！ 金狮独立嘛，也没有多了不起啊，他们也会做！ 然而等他们都做了金狮独立，藤城的狮队又同时在桩上做一字腿！ 一字腿，他们平时也做的！ 玉山县的狮队一咬牙，也做了一字腿！ 接下来的几分钟，玉山县的跟周影他们较上劲了，周影他们做什么动作，他们也跟着做什么动作，虽然那些动作他们也能做到，但已经被周影他们吊着走，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节奏。 台下看比赛的玉山县书记脸都绿了，站起来要提醒他们，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梗在喉咙，愣是出不来。 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五只刘备狮同时在桩上转圈，450度侧桩转圈！这不跟汽车漂移一样了吗？！ 丢那星！ 这是舞狮啊！舞狮啊！漂什么移啊！ “陆同志，他们犯——” ‘规’字还没说出口，玉山县书记的眼睛又瞪圆了。 场上，五个狮队同时使出一记‘飞龙在天’，咻咻咻向玉山县的狮队冲去，在玉山县的狮队的闪避以及台下观众的傻眼当中，藤城来的五只刘备狮，竟然全部踩到了玉山县狮队的狮头上！ 玉山县的队伍的体型优势在这时彻底体现出来了，刘备狮都在他们头顶上跳起了舞，他们竟然也没有倒下！ 陆书记和江县长没忍住，跳起来喝彩：“好！” 第119章 保住了 玉山县书记姓方，这时也顾不上了，气急大叫：“还站着做什么？把他们甩下来！” 但已经晚了，方书记话音刚落，五只刘备狮已从狮头跳下来，落到桩上，再灵巧跳开，正正经经地表演节目《绝壁采灵芝》，五只刘备狮动作一致，神态一致，时而攀爬，时而停下来洗脸，时而扭身回望，人们看着五只明黄色的刘备狮，仿佛看到了五只狮子，跳过山涧，走过独木桥，最后终于在悬崖绝壁处采得灵芝的逼真画面。 至于玉山县他们到底舞了些什么，谁也不清楚，因为他们已经被观众完全忽略了。 鼓乐停，表演结束，五只刘备狮轻轻巧巧地落在地直，而玉山县的几只狮子，还散落在桩上各处，来不及收尾。 周影他们在对方狮头跳舞的时候，明明是有机会将对方踹下桩柱，但他们没有这么做，让对方保住了颜面，他们这一次，赢得光明且体面，三百六十度全方面向人们展现了什么叫真正的狮舞精神。 表演结束，胜负已分。 市里来的几个同志满脸笑容，跟江县长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陆书记慢吞吞朝老同学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要不是市里的同志还在场，方书记可能当场扭头就走了。 这个陆志国，跟读书的时候一样讨厌！ …… 友谊赛打赢了，周影他们悄无声息回到学校，该上课上课，该训练训练，并没有因为这次的胜利而飘飘然，因为她知道，保住‘狮舞文化’这张名片只是开始，将来要如何往外输出这张名片，让所有人都记住这张名片，记得藤城记得金狮镇，才是真正的硬仗。 一周后，陈和平带着陆书记来学校，告知周影他们，说市里已经拗回玉山县的请求了：“市长和书记看了你们的表演，都说你们大气，体面，是真正的舞狮人狮舞者，他们让我转告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个栋梁之材，将来家乡要发展，也还得靠你们！” “少年强则中国强，周影周清，秦立景秦云景，还有各位，你们只要努力，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大家都很激动。 还有什么比自己讨出努力与心血的东西受到别人的肯定更让人激动呢？ 送走陆书记，陈和平折返，看着周影他们猛笑，周影纳闷，心想难道县里给了奖金，要发给他们？但看着又不像啊。 周影想来想去，突然福至心灵：“陈叔叔，是不是小燕的事有眉目了？” 陈和平又一次感叹周影的聪慧，点头说：“小燕的事，前几天，我跟陆书记那边提了一嘴，陆书记说了，让小燕明天就来上课，其余的事他来解决。教育局那边昨天也来找我了，说有一对香港的好心夫妇，愿意资助小燕和她的弟弟妹妹读书，所以你放心吧，小燕明天就回来了。” “太好了！” 周影眼眶发热：“陈叔叔，谢谢你，谢谢你！” 金狮镇很穷很穷，像李燕这种上学上到一半就辍学回家的孩子比比皆是，这几年大家出去打工之后，辍学的人数才少了些，但也只是一些些而已，大环境上并没有丝毫改变，周影常常想，要是哪天上学不需要学费了，大家就都能上得起学了。 周玉娇与李燕是队友，听到这里已经哭了。 陈和平拍拍她肩：“行了，小燕回来念书是好事，你们应该高兴才对。不过高兴归高兴，小燕已经缺了一个月的课，她成绩能不能回到之前的水平，还得你们帮她补课。” “肯定能的！小燕那么聪明，她一定可以的！” 次日一早，李燕果然来了！ 重新坐在明亮的教室，重新回到小伙伴们的身边，李燕激动落泪了。 昨晚村长叔来告诉她镇上和村里会解决她家的困难，让她放心去上学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此时，她才相信，自己真的重新回来了。 读书真好。 读书真好呀！ 离初三上学期结束还有不到两个月，周影他们要帮李燕把落下的功课补回去，因为下了晚自习回去，大家开了个小会议，会上把每天给李燕补课的时间与内容全部落实好，这段时间，就以给李燕补课为重，另外舞狮方面也不能丢开，只是稍微压缩了一下练习的时间而已。 班主任黄老师不放心，人一多，就会吵闹，心也很容易玩野，也怕他们这群孩子没个轻重，拼命给李燕补课，填鸭式的补课反而会得不偿失，于是过来看。 周影把他们定下的补课计划拿给黄老师看，黄老师很意外：“这份计划是你们自己做的？” 虽然没有精细到哪个时间应该做什么，但这份计划，简单又实用，既能让人有紧张感，又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感，黄老师算了算，又当场考了李燕几道题，觉得按照他们这个计划，到期终考时，李燕是能赶上进程的。 虽然几个孩子足够自觉，黄老师还是操心了一下，叮嘱他们：“第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过了寒假就是下学期了，下学期的功课会更多更杂，除了学校每周都会发的几张试卷，我还会额外给你们印往届的试题给你们练手，所以你们从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我不反对你们舞狮，学习也要讲究劳逸结合的，但哪边轻哪边重，哪个主哪个次，你们一定要分清楚。想要考上藤中，你们必须有所取舍，明白吗？” “明白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期终考试。 进考场前，周影给李燕打气：“不要慌，要放平心态，我们给你测过了，你没问题的，就当这是平时的随堂测验，不要有任何紧张感。” 李燕拼命点头，可她怕自己考不好会让周影失望，会让老师失望，也会让资助自己的那对好心人失望。 周影知道她的压力，也没期望过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李燕的压力消除，于是道：“我们还有一个学期时间，这次不行，下个学期继续努力，退一万步，就是考不上重点高中，在普通高中继续努力，还是能考上好大学的。” 这话是安抚李燕，也是说给身边几个小伙伴听的，只有轻装上阵，才能走得更快，走得更稳。 三天后，最后一场考完了，李燕脚步虚浮。 “阿影。”李燕刚说了两个字，眼泪就流下来了，“我考砸了。” “不可能！” 周影斩钉截铁：“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就回去对答案！” 对完答案，周影拍拍她肩：“没事，你考得没那么差，不用着急。” 李燕的心这才定了一些。 没过几天，成绩出来了，李燕比期中考试时下滑了四名，不过还是在班级二十名以内，这个成绩对她来说，已经是相当好了，连黄老师都说超出了她的预期，让她放松一点，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李燕抱着周影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告诉周影，下学期她得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不能再继续呆在狮队了。 周影点点头，已经没有她一开始退队前的愤怒与不甘了。 大概是人长大了，会思考了，看待问题的角度多了，会更客观了吧。 放假了，大家收拾好东西，等周文初来接。 周影这次没考过秦立景，秦立景得了第一名，周影向对方表示了祝贺，不过也说了，下一次一定会赢回来。 秦立景与她站在一起，笑着点头：“那我等着你追上来。” 回到家，妈妈李春枝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非常丰盛，只比过年差一两道菜而已。 周影纳闷了：“我都没有考第一，你们做这么多好吃，是为了庆祝我输给秦立景吗？” 李春枝打了她一下：“你个小丫头，我们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吗？” 旁边的周扬特别特别严肃地告诉周影：“阿姐，我们要有大事宣布！” 第120章 有大事 有大事宣布？什么大事？ 周影想了想，想不出来：“妈妈，我们家有什么大事呀？”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值得爸妈做上这么一大桌子菜？！ 李春枝与周文初对看一眼，周扬大声宣布：“阿姐阿哥，我们家要盖新房子了！” “盖新房子？我们家真的要盖新房子了？！”周影激动得破音。 周清也不淡定了，瞪大眼看父母：“爸妈，扬扬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家要盖新房子了？” 周文初嗯了一声：“看好日子了，立春那天来动一下土，等过了年就拆房子起新房。” 家里要盖新房子了，周影一高兴，这顿就吃了三碗饭，兄妹三人天天盼着快点到立春，等到立春那天建筑队过来时，他们又反而淡定了。 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能住上新楼房了，真好呀！ 很快就是春节。 李富龙带回来了好消息：金狮茶叶在虎门有市场！ “虎门本地人喝茶很挑剔，不光是茶叶的口感，在包装上也十分挑剔，文初，你们现在的包装还不够精美，我跟万老板聊起的时候，都觉得你应该找个专业的设计师来设计几款独特的包装，包装不同，价格不同，面对的人群也会不一样。” “我爸特别爱喝我们的绿茶，我也把我们办公室的茶全部换成了我们的绿茶，客户来了我们就拿这个来招待，他们都赞不绝口，知道这茶是我们镇的特产，交待年后一定要给他们带些下去。” “我也交待厂里的业务员了，今后去拜访客户，就带我们金狮镇的绿茶做手信！我们金狮镇在粤同乡会已经通过气了，都一致决定，要帮你把茶叶带出去，你的茶叶走出去了，我们金狮镇的村民才能多一点财路。财路多了，生活才会变更好。” 周文初握住李富龙的手，满心感激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是红着眼睛，一个劲说谢谢。 李富龙乐了：“这只是开始，你就激动成这样，等我们把市场打开了，订单一张张飞进来了，你能赚大钱了，你岂不是要激动哭？” 李春枝跟着笑了，稳重地道：“龙老板，茶叶包装的事，我们会尽快安排，等过了年，我就到镇上问问哪个会画图，我请他们——”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同乡会就有做礼品包装的，什么样的款式都有，我给你带了样册回来，你们好好看看，开发开发灵感，等过完年，我就让那边开工制作，老胡说了，只要是我们金狮镇的订单，哪怕只做五十个，他也开机做。” 李富龙这么帮忙，李春枝也会做人，马上表示以后每年都会给他分红。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富龙爽快收了。 离过年还有一周，周文初夫妻俩闭门不出，就窝在家里看样册，一开始时两人都被样册上的花样看得眼花缭乱，后来周影教他们有针对性地看，实在找不到灵感了，再看看其他产品的，两人看了几天，总算有灵感了。 “我们金狮镇不是要打狮舞文化这个名片吗？那我们可以在罐子上印狮子！金狮镇茶叶配上威风凛凛的狮子，本来就很名附其实，再在罐子上用一些小字写上我们狮舞文化的起源，这样一来，我们的茶叶就更有文化气息了。” 不走普洱铁观音乌龙碧螺春这种名茶路线，反而走文化底蕴这条路，李富龙听了都说好，大年三十跟做礼品包装的胡老板打电话，胡老板吃过年夜饭立即就来古龙村了，跟着过来的，还有镇府的相关人员，几人从样式到初次生产量再到营销方式都展开来讨论，到结束时，金狮茶厂的未来发展道路，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大年初一，金狮镇第五届金狮争霸赛如期举行，这次比赛，周影跟秦立景两个队伍又狠狠争了一场，最后是周影取胜。 领完奖金，周影跟陈和平说起将茶叶与狮舞文化一起捆绑营销宣传的事，陈和平很惊喜，感叹道：“你爸妈真有眼光，也有头脑。” 如果金狮镇茶叶走得出去，那他们的狮舞文化也能跟着走出去，反过来，如果狮舞文化能做到世界闻名，那不光是金狮镇的茶叶能跟着走出去，金狮镇的其他农副产品，也能跟着走出去。 用茶叶或是狮舞带动一片，以点带面，从而将整个金狮镇盘活！ 这个发展思路是对的！是正确的！ 陈和平激动地跑了，周影抓抓头，笑了。 这个春节，几个上了初三的小伙伴没有再出去表演，接到的活，全部让年纪小一点的学员去完成，他们基础打得结实，技巧与实力并存，应付一般的高桩狮表演是没有问题的，开学前，周影跟周文初提出，可以让他们开始组内对抗了。 周文初笑笑：“已经安排上了，这个学期，你们要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争取全员考上重点高中！” 全员考上重点高中，这当然是好事，但能不能考上，谁也不知道，而眼下，狮队还遇到了一个事。 离开学还有两天，林木生和李志坚和阿水的家长来找周文初，提出让他们家孩子退出狮队，原因跟杨文龙一样，都怕影响到学习。 周文初是没意见，他担心的是周影，因此道：“现在狮队是阿影阿清管的，你们要退队，那得先跟阿影他们知会一声。” 几个家长要去，被林木生拦住：“我们自己跟她说。” 周影正和周清在大棚里摘菜，边摘边讨论开学后怎样合理安排学习和训练的事，突然看到林木生几人一起进来，周影的心就咯噔了一下，她把菜抱怀里，问走在最前面的林木生：“怎么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影沉默了一会，静静问：“你们是不是要退队？” 几人都沉默，都觉得挺对不起周影的，但没办法，在舞狮和读书之间，总得选一个。 他们想要走出去，只能拼命读书。 周影反过来安抚他们：“没事的，退队而已，又不是永远不舞狮，等放假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舞狮的。” 等小伙伴们都走了，周影却忍不住哭了。 所有人都不舞狮了吗？ 大棚外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跟她一起蹲着，等她哭完了才开口：“我会继续和你一起舞狮。” 第121章 镇级狮队 周影扭头，见是秦立景，她眼睛一瞪，凶巴巴的：“你怎么来我家大棚了？谁让你来的？出去！” 秦立景有些无措：“我就是——” 周影将他推出大棚，恶狠狠威胁：“你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着周影飞快跑掉的背影，秦立景缓缓地笑了。 她这是终于知道害羞了吗？ 周影这不是害羞，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哭了之后觉得她不威风！ 开学了。 这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紧张的学习气氛，从开学第一个晚自习就体现得出来。 大家没有叙旧的心情，拿到书后就匆匆翻阅起来，周影他们倒是提前做过初三的卷子，但那都是上一年的考题了，考题每年都在变，他们不能因为自己比同窗们多做了几张卷子而自喜。 想进入藤城中学和梧城高中的人绝不仅仅周影一个，四中这四个重点班哪个不想？除了四中之外的各个乡镇的初三生，哪个不想上重点高中？可藤城中学和梧城高中每年的招生人数是固定的，名额只有这么多，要是你没有比别人更优秀，那你分分钟会被挤下来。 如果说高考是千千万万人一起挤独木桥，那他们的这场中考的这条桥，也只是比独木桥宽不了多少，稍不用心，就会被挤掉。 周影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就给自己制订学习计划表，学习任务重，舞狮那边也不能耽误，她想了又想，才制订出一套她认为十分合理且完美的计划。 但这计划表她适用，别人未必。 李燕和周玉娇就跟不上。 “那就自己制订适合自己的计划。”周影说着，从屋里拿出狮头在门口舞。 已经晚上九点多，这个时候周围的居民不是已经睡下就是在看电视，自然是不能配鼓乐的，不过周影自己嘴动配乐，自己跟着节奏舞，周清看了一会，也跟着训练。 李燕和周玉娇对看一眼，李燕默默地坐回桌边看书。 她能重新回到学校念书，是得了很多人的帮忙，她不能分心呀。 但即使她不出去舞，眼睛和心思也总会往外瞟，从九点半到十一点，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睛看的是字，到脑子里时，全是自己在桩柱上跳来跳去的样子。 这种状态维持了两周，于是初三下学期的第一次摸底考试，李燕的成绩毫无意外地跌了，还跌出了前三十，到了中下名次。 黄老师找她谈心，镇教育局也来人关心，话里话外，都是劝她放平心态，不要自己给自己压力，但李燕知道，自己不是压力大，而是因为自己定力不足，容易被外事干扰，于是她跟周影说，想搬回学校住。 周影不解：“学校整个班的女生都住一个宿舍，吵吵闹闹看不进去书不说，还会跟别人起摩擦，另外在学校洗澡洗衣服，人多，要排队，还有每个人每天起床时间都不一样，你想睡晚点，别人起来了会吵到你，你起来早一点，也会干扰到别人。” “时间都被消耗在这些小事上，你哪来的心思学习？” 李燕沉默了一会，说实话了：“我……到了校外的房子就总想舞狮，你们训练，我自己也看不进去，心情每天都很差，又害怕不努力会让人失望……周影，我实在没办法了。” 原来是因为舞狮！ 周影嘴唇动了动，也没再劝：“你要是决定了就搬回去吧，要是住不习惯，没办法静下心来，那还回来，床给你留着，不会让别人睡的。” 当天晚上，李燕就搬回了集体宿舍，唐剑风家里有事，今天没来学校，因此原本四个人的房间，只剩下周影和周玉娇了。 周影从来没有觉得这房子这么空荡过。 对面房间的周清，也有同样的感觉。 从杨文龙到李志坚，林木生、阿水，他们一个个搬走，房间里只有他和周海，周海下个学期就让初三了，王梅对周海寄予厚望，到了初三，肯定会让他离开狮队的，到时候这个房子，会不会就不租了？ 日子过得飞快，第一个月放假回去，家里的房子已经拆掉了，一家人暂时住在临时搭的竹棚子里，这时刚过清明，天气还有些冷，住在棚里没觉得什么，要是等天热了再住这里头，肯定就闷热的，因此周文初让他们以后周六日都别回来，就在校外的房子复习和训练。 两个孩子自觉又自律，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李春枝每隔两三天就要到茶厂去，到时候再顺便看看他们就行，估计等到他们考完中考，家里房子就盖好了，到时候上了高中，就可以每周都回来了。 第二个月月头，又进行了一次摸底考，周影周清成绩保持得很稳，一个第一，一个第三，秦立景第二名，就是搬进学校住的杨文龙等人，成绩集体下滑了，这次李燕跌得更惨，都四十名开外了。 她哭得不行，心态差点崩了，她在宿舍住的那一个月也很用功，但她根本就学不进去，因为太吵了，根本睡不好，偶尔还要和同学吵架，吵赢了担心别人给自己下绊子，吵输了心情郁结不解，影响一整天的状态。 在周影的坚持下，李燕搬了回来，杨文龙他们的家长们，也厚着脸皮让他们搬了回来，周影和周清也没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因为他们在学习而停止舞狮训练，只是在练习的时候，把门给关上，不让他们看到。 到了第三个月的小考时，李燕他们的成绩总算升回去了，大家都松了口气，而这时离中考，只有两个月左右了，大家都开始为中考冲刺了。 这时，陈和平来了。 他笑眯眯地对周影说：“你上次说成立镇狮队的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与其舍近求远或是重新开始，不如直接把你们振兴龙狮队定为我们金狮镇的代表队！” “啊？” 周影眨眨眼：“你是说，我们振兴龙狮队升级了？” “对。” 周影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欢喜：“挺好的。” 接着话锋一转：“既然已经是镇队了，那镇府是不是得给我们发工资呀？” 陈和平白她一眼：“镇府可以给你们发工资，但你们平时舞狮和比赛得的奖金，是不是也要归镇府管？” 那可不行！ 第122章 出大状况 金狮镇第一支镇级龙狮队成立了，名字也没改，还叫振兴龙狮队，毕竟这个名字已经有相当的知名度了，在很多外边的人看来，振兴龙狮队=金狮镇，要是贸然改了，那这影响力肯定得打折扣不可。 既然是镇府指定的镇级龙狮队，那肯定得挂个正儿八经的牌子彰告天下，周影以为陈和平会随便打块牌子过来往他们校外的租房一挂就了事，没想到他却在他所在的部门里特意空出了一个小办公室，挂上了‘振兴龙狮队’的牌子。 挂牌子那天，还让周影他们去看了。 “地方小是小点，但我们也是正规的醒狮队了，以后有什么重要的活动或会议，都会在这里进行。你们训练的地方，则跟现在一样，机动一点，怎么方便怎么来。”陈和平说，“另外，既然你们已经是镇队，那就得在全镇范围内开始招收学员。” 周影皱眉，陈和平一顿：“不乐意？” 周影翻了个白眼：“能有更多的人学舞狮，这是好事，但收学员是要给工资的，要是给的低了，别人不愿意来，二三十块钱在我小时候很值钱，但现在就不那么值了。但要是给到一百块一个月，我们狮队也拿不出来。” 家家户户都有人出去打工，最低的工资也两百块一个月，在银钱上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紧张了，要是家里有两个人出去打工，那更不缺这二三十块了，这样一来，就未必有人愿意把自己孩子送来吃苦了。 学舞狮非常苦，要日复一日的练基本功，时间一久，就会觉得枯燥，能忍受这种枯燥的人毕竟不多，加上是在镇上练习，那只有镇上的孩子才更方便练习，镇上的孩子，见识比村里的孩子多，更加受不了这种枯燥。 加上训练的难度会越来越难，危险系数也越来越高，一不小心就会受伤，要是运气不好像周文初那样伤到腿脚，那就成残疾了。 说来说去，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没钱。 陈和平无奈也无力，这种局面，目前真的不能解决，他沉默了一会：“那就暂时先这样，等到以后镇府有钱了，我就向他们要专项资金！” 市里倒是向区里要到了一笔钱，可那笔钱在县里都不够分，哪里轮得到镇上啊，就是到了镇府，也没这么快轮得到他们这种部门，所以陈和平说完这话，也没脸再留下来，叮嘱他们好好学习就去忙别的了。 是小刘带着周影他们在镇府大楼转了一圈，最后在梁树的小饭店叫了几个好菜，说是替他们庆祝。 知道振兴龙狮队升级为镇队，就是梁树不在，饭店也给周影他们多添了两个菜，并道喜了。 吃过这餐，整个金狮镇都知道振兴龙狮队升级了的事，一时之时，有羡慕的，有不甘的背后说酸话的，都有，但周影没这个闲心管，现在她心里只有中考，就连舞狮，也被放到了一边。 时间一晃而过，在周家的新房子盖好一半时，离中考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李春枝怕两个孩子压力过大，这两天干脆陪他们一起住校外，母女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虽然有点窄了，但周影的心却安了下来。 初中三年，她基础打得很稳，这段时间的冲刺，效果也是显著的，她的摸底考试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连黄老师都说，如果没发生什么外在的意外，她一定能正常发挥，只要正常发挥，考入藤城中学是分分钟的事。 周影也对自己有信心，认为自己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的。 但现实让她狠狠跌了一跤。 进入考场之前，她的月经突然来了，足足提前了一周。 匆匆打理好自己，周影赶紧进入考场，试卷发下来之前，她一直祈祷肚子不要闹事，要闹，也要等她考完这科再说，但她的祈祷上天并没有听到，考试开始半个小时后，她的肚子就开始作怪了，一阵一阵拉扯着她的腹部，强烈的撕裂感，让她满头冷汗。 监考官看她脸色苍白又捂着肚子，猜到了几分，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忙：“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先去一下卫生间。” 周影去了卫生间，要不是想要考试的信念够强，她差点就走不回来了，只是勉强回到来，她脑子也一阵阵发昏，这种情况，要如何考得好？ 秦立景跟她一个考场，见状心急如焚，但也丝毫没有办法。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周影答完了最后一道题，她整个人伏在桌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秦立景和监考老师赶紧过去查看，见她脸色比之前更差，都吓着了：“快送去校医部！” 监考老师要收试卷，秦立景二话不说背上周影就走，还有别的同班同学，也跟着去了校医部。 校医一看，迅速给她口服了止痛药。 周清和周玉娇他们在另一个考场，这时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校医说：“没什么大事，你们不要都挤在这里，出去出去！” 周清急了：“她都快晕了还不是大事那是什么事？” 秦立景面色正常地说：“校医说，周影是痛经。” 等到药效起了作用，周影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应该是这段时间压力过大，引起内分泌紊乱才导致月事提前。我给你开的止痛药，你每天按三餐服下，一般头三天比较痛，后面几天不痛了你就可以不吃药。” 等在校外的李春枝知道周影月事提前，她自责不已，要是她早做准备，替女儿早点吃止痛药，那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有了止痛药，接下来的两天周影没那么痛苦，但到底是被影响了发挥，最后一门考完出来，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 “妈，我考砸了。”周影平静地说，“我考不上藤中了。” 李春枝不知道说些什么，将人接回家后，夫妻俩在厨房忙活，做了比较丰盛的晚餐。 “要是真的考不上，你可以去复读。”周文初语气很平静，“复读一年，明年我们重新考，一定能考上的。” 复读？ 周影睡了一觉，脑子也清醒了，她摇摇头：“爸，妈，我不复读。” “我是因为身体问题考砸，不是因为没有实力。” “不管我高中在哪念，只要我足够努力，我一样可以考上好大学。” 很快，中考成绩出来了，录取通知书也来了。 第123章 遗憾 周影没考上藤城中学，而是被本校高中部录取。 黄老师不无遗憾地告诉她，她跟藤城中学录取的最后一名学生的成绩，只是一分之差。 一分，仅仅是一分。 周影想笑，笑不出来，她还没有这么豁达。 如果是相差十分以上，周影可能还没这么不甘，可这一分…… 她给自己肚子狠狠来了一拳，吓着了周清和周玉娇，两人一左一右抱紧她胳膊。 “阿影，你做什么？！”周清怒了，“你再这样，我要告诉爸爸妈妈了！” 周影笑了笑，回房睡了一觉，醒来后继续训练。 上了高中，离大学就还有三年，四中虽然比不上藤城中学，但也绝对不能算差，有三年时间留给她冲刺，她不信自己会比不过别人。 这个暑假快结束时，周家盖好了房子，只要装修一下就可以了，周文初决定在国庆的时候入伙，加上农忙快过去了，他就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装修房子上，看着新房子越来越漂亮，周影心大地想，在四中念书有在四中念书的好处，离家近，每周都能回家，要是去了县城，他们这新楼房都没得住几天呢。 正想得入神，外头周玉娇叫：“阿影，秦立景来了！” 秦立景？他一个已经考到藤城中学的人，不在家里准备去学校的东西，来他们古龙村做什么？ 秦立景兄弟俩一个考了藤城中学，一个在本校升高中部，跟周影家一样，周清被藤城中录取，周影则继续留在四中。 秦立景在门口没进来：“周影！你爸在家吗？” 原来是来找爸爸的。 周影点点头，仰头扬声喊：“爸爸，有人找！” 周文初从二楼往下看，见是女儿的同学秦立景，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找上门是什么事，赶紧让人上来。 “文初叔，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找你有重要的事要说！”秦立景说着，示意周影出来。 周影一头雾水，在门边被秦立景一把拽了出去，周影边甩手边叫：“喂！男女授授不亲，你快放开我！” 秦立景确定她不会跑回屋，才松手。 十六岁的少年，脸上尽是汗，因为暑假割禾晒谷子的原因，他原本有些白净的脸，此时红里带黑，周影瞥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同了——啊她知道了！ 是身高！ 仅仅一个暑假，秦立景就拔高了不少，之前只是比她高出半个头，现在要高出一个头多了！ 周影好生气呀，考试没考过他就算了，人也没他高：“秦立景，你这个暑假是不是吃龙肉了，怎么长这么高了？” 换了平时，秦立景肯定要借此跟她多说几句话的，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等会再说——文初叔你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周文初应了一声，下楼来，见秦立景脸色凝重，他也严肃起来：“小景，你说。” 秦立景一脸急切：“文初叔，我刚听到别人说，每年考上高中的人，都有一部分人没办法去念的，不管是四中还是藤中，都有人辍学，要是有人不去念，那名额就会多一个出来。我们村还有另外一个考到藤城的同学，但她父母前几天车祸去世了，给她留下了一对才一岁多的双胞胎弟弟和妹妹，她估计去不了念书了。” “如果她去不了念书，那藤中的招生名额就多一个出来了。文初叔，阿影或许可以被顺延录取。” 秦立景是什么意思，周文初自然明白，他脸色凝重，甚至不记得面前的是两个半大孩子，点起了烟。 “你确定，她真的不会去念书？” “百分之八十的确定。” 父母双双去世，爷爷奶奶一个病一个残，两个弟弟妹妹才一岁多，那个家根本就离不了人，她如果去了学校，家里这四个肯定没活路了。 秦立景又说：“但是多出来的这个名额，很多人都会抢，文初叔，很快就要开学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周影原本有些懵，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了：“秦立景，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藤中？” “不是让。”秦立景解释，“你跟藤城中学录取的最后一名只差一分，有人不念，这个名额本来就应该顺延到你头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同样的成绩，如果有，那就要看谁动作够快了。” “你平时成绩很好，这次考试考砸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因为身体原因，而且你舞狮舞得好，我们县在全力发展狮舞这张名片，像补空缺这种事肯定会第一个想到你。” “你和我们一起到了藤中，训练起来也更方便呀！” 这倒是真的。 可周影心里怪怪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周文初问周影：“阿影，你想不想念藤中？” 周影皱眉：“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去不去念书，人家自己都没说，是秦立景自己一厢情愿在那里猜，而且就算她真的不去……藤城要是真的顺延录取到我，我肯定会去。但你们现在说这个，不合适。” “她已经失去了父母，我们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想她念不念书的事了。秦立景，你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读书，你不关心她帮助她，怎么净算计这些小事呢？没想到你这么无情无义！” 秦立景想说自己这些天都在那个同学家里帮忙，昨天办完丧事今天一大早他就过来了，但转念一想，无情无义就无情无义吧，等她去了藤中，他们再次做同班同学了，再向她慢慢解释。 他想跟她念同一个高中，也想和她念同一所大学。 他低下头，不敢让自己的少年心事泄露半分。 这时离开学仅剩一周的时间，再过几天，就该去报名注册了。 周影瞪秦立景：“这件事你谁也不要再说了，爸爸你也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小燕都能继续去学校，她肯定也能。秦立景你给我听着，就算我没在重点高中，我的成绩也一定能超过你，不信你就等着瞧！” 秦立景无奈，点点头：“好。” 但他还是希望，那个空出来的名额，能落到周影头上。 一周时间转眼即过，已经是8月31号了，藤城的录取通知书并没有来，周影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下，独自去四中高中部报到。 她还感叹上高中了，几个小伙伴分散到了几个高中，以后要重新认识新朋友了，没想到她刚报完名出来，就看到一个熟面孔。 第124章 迈出很重要的一步 “秦立景？！” 周影以为自己眼花，揉了几下再看，面前那个人，赫然还是秦立景！ 白衣黑裤的少年，站在阳光之下，清清爽爽的冲她笑，周影都懵了：“你怎么在这？送秦云景来？” 秦立景摇头，冲她笑得更灿烂：“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聊。” 有空再聊？ 周影嗤笑，他们一个藤中一个四中，哪来的空聊？啊她知道了，他不是想要跟她聊天，而是讽刺她考不上藤中！ 这个秦立景，不仅无情无义，还很没有风度，竟然对她落井下石！ 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就算在街头上碰见，她也要装做不认识他！ 然而晚上来到教室，看到被一群同学包围着的秦立景时，周影又懵了，冲他叫：“秦立景，明天就正式上课了，你今天怎么还在这不去藤城报到？！” 正在热聊的众人都看了过来，秦云景愕然地问秦立景：“哥，你没跟她说你不去藤城，而是回四中念高中的事？” 考上了藤中却不去，反而回来四中？ 周影一股火气从脚板底冲到头顶，把秦立景拉到外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连前途都不要也要回来恶心我，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让你这么讨厌我？” 秦立景连忙摆手：“你没有惹到我，我也没有讨厌你，我只是特别想跟你……做同学以及，队友。” 周影盯着他看了一会：“我管你那么多！你别往我跟前凑！” 秦立景是不往她跟前凑，但两人同班，平时也一起训练，不想见都不行——四中外的房子还继续租着，今年狮队里的队员有三个升了初中，正好和周海他们几个一起训练，有周影和秦立景他们带着，这群人不管是学习还是舞狮的技巧都进步神速。 而周影也心大，很快就接受了秦立景跟她是同班同学的事实，没再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周清去了藤中，周影就没队友了，秦立景提出要做她队友，她没什么意见，但是周玉娇有意见：“阿影，你和我做队友吧，我们狮队一定要有一队女狮！你跟你阿哥这队王牌已经被拆开了，要是连秦立景和秦云景这张王牌也拆散了，我们以后再出去打友谊赛，拿什么赢人家呀？” 陈和平的助理小刘进来，刚好听到周玉娇这话，立即接过话头：“玉娇说得不对，阿清虽然去了藤中，不能跟你们天天训练，但我相信他在藤中肯定会自己训练的，阿影和阿清这张王牌，没散，不过想要再凑一起舞狮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玉娇的提议挺不错，你们是该保一队女狮。” 周影思考了一会，衡量了一番，点头：“我跟玉娇一队，秦立景秦云景，你们两个现在就挑大梁了。” 他们两个是主动要求加入振兴龙狮队的，那个时候周影还生着气呢，本来不乐意，但李燕他们退队之后狮队已经元气大伤，阿哥又去了藤城，狮队里连撑门面的人都没有了，秦立景和秦云景舞得这么好，她要是拒绝，这个狮队是不想要了嘛？ 于是秦氏兄弟就进了狮队，顺势也住到了校外的房子。现在在镇上的队员加起来快十个人，除了周海，其他的都是刚入学的，几个高一几个初一，课业没那么重，因此花在训练上的时间会多一些。 国庆很快来了，周家的新房子也能入伙了。 里墙、外墙贴、地板都贴了瓷砖，每个房间都挂了窗帘，床是大床，衣柜是米白色的新式衣柜，周影拉开窗帘，阳光刷一下就涌进来，阳光盈满了整个房间。 这个房间，就是她的梦中情房啊！ 周家新居入伙，来了很多宾客，李富龙夫妻带着丁老板回来了，梁树带着老婆孩子来了，在粤金狮镇同乡会的会员全来了，连陈和平也带着小刘来了，万老板也来了，而跟着万老板来的，竟然是…… 竟然是邓世杰！ 一见邓世杰，周影的胜负欲又出来了，要不是今天她要帮着爸妈招呼客人，就得当场找邓世杰打一场了。 邓世杰这次上来，当然不是只为了喝一口酒，他找周影是有正事的。 等宾客散得差不多，周家人空下来了，邓世杰这才说出这次上来的目的：“下个月，我们佛城举行南狮文化交流会，我想邀请你们参加。” 周影一口应了下来：“好！” 邓世杰很欣赏她，但是也说了，这次的交流会，也是要比赛的：“你之前赢了我，我这次肯定要赢回来的，你输了别哭呀。” 周影笑笑：“我输了哭一场不要紧，你要是输了，你要被你们佛城的同行笑足一辈子的呀！” “哈哈哈哈……” 振兴龙狮队要去佛城参加南狮交流会的事当然要跟陈和平讲，陈和平很重视，把这事报到了县里，陆书记亲自进来激励队员们：“……要是赢了当然好，我们往外走的步子就能迈大一点，要是没赢也没关系，至少我们在佛城拥有了名字！你们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尽力而为就好！” 这是藤城狮舞往外走的第一步，非常重要，队员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压力呢？就是周文初，在督促他们练习的同时，也在准备给周影他们带到佛城去的手信。 金狮茶叶是肯定要带的，茶叶好喝，包装精美，既有文化底蕴，又有地方特色，自然是拿得出手，但除了茶叶，肯定还得再准备点别的。 百香果还没开始挂果，百香果是带不出去的，只能另外多找几样特产，镇上和县里的同志都十分积极，都派出人手去找，很快就定下了这次带出去的手信：金狮茶、太平米饼、山花蜜枣、古道鸡仔饼、古龙蜜薯干。 这几样东西都有包装，而且味道不错，拿来做礼物，体面又好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一个月，下广东比赛的时间到了。 临行这天，周影起了个大早，下到楼才发现自己不是最早的。 秦立景和秦云景周玉娇他们已经到了，陈和平和区局正拉着周文初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临出发前，陆书记竟然来了。 村长李金龙放起了鞭炮，车子缓缓驶出了古龙村。 陆书记眯起眼，等到看不到车子了才收回来。 一定要好好舞呀！ 陆书记喃喃地说。 第125章 奚落 七个小时后，周影一行人抵达南海西樵。 上次去虎门也是七八个小时，可能是第一次下广东，激动兴奋掩盖了其他，周影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但这次她有些晕车，忍了一路，下车之后狂吐，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阿清立景，快扶她进去，等会喝点热水，今晚就不出去逛了，吃完饭就休息。” 周影脑子昏昏的，只觉得说话这个人声音有点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感觉自己像块拖布一样被人抬着放进了沙发上。 谁也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影，竟然会晕车！ 喝了热水眯了一会，周影慢慢麻烦了。 睁开眼，她吓了一跳：“龙老板万老板？你们怎么来了？我们去的是佛山，不是虎门啊！” 李富龙笑了，陈和平解释：“龙老板和万老板心系家乡，也关心你们，是特意赶过来给你打气的。” 这家酒店是藤城在粤商会订的，他们在外头发展得都还不错，但一直心系家乡，只要是能给家乡带来好处的，他们都会尽一份心力，李富龙说：“你们好好舞，吃的喝的住的不要省，我们这些叔叔们都包了！我们在南海也有很多同乡，明天比赛的时候，他们也会过来给你们助威。” “拉拉队，横幅，他们都做好了，一定不会让你们感到孤单的。同学们，你们的身后是千千万的家乡人民，不要怕，你们只管冲！” 队员们被鼓舞到了，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舞，尽力舞，舞出精彩，舞出专属于他们藤城醒狮的精气神！ 队员们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吃过晚饭就去休息了，周影一觉睡到大天光，整个人都舒服了。 南海西樵是佛狮的发源地，黄飞鸿就是南海西樵人，醒狮文化在南海拥有很深的底蕴，而且他们的文化输出也很厉害，就连周影这些没去过电影院的人，都知道《黄飞鸿之狮王争霸》等影视作品，黄飞鸿，梁宽，林世荣，十三姨这些名字，她也能一个个喊得出来。 在国内，只要一说醒狮，人们首先想起的，必定是黄飞鸿所舞的佛狮。 周影也想让藤城狮舞像佛狮那么出名，让人们一说起醒狮，也能想到藤城狮舞——暂时做不到没关系，总有一天能做到的。 到楼下大堂集合时，大家都很关心她，周影立即说：“我没事了，我又可以了，你们看，我生龙活虎的，一定没问题的！” 大家都松了口气，周玉娇说：“那我们今天一定要拿个好名次，就算拿不到第一名，也要拿到第二名！” 话音刚落，酒店大堂的另一角传来一声嗤笑，大家扭头看去。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年轻人朝他们走来，笑眯眯的：“听说你们想拿第二名？也不是不行，虽然天才刚亮，但困了的话，也是可以回去睡下觉的，回去吧，睡一觉，发个梦，别说是第二名了，第一名都能到手！” 周影眯起眼，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还在脑里疯狂搜索时，李富龙已经出声了：“黄教头，小孩子说几句吉祥话壮壮威，你没必要当真吧？！” 黄教头？ 周影想起来了，也笑眯眯的打招呼：“原来是黄教头呀，都过去这么久了，黄教头还想着被我们打败的事呀？哎呀，能让黄教头这么挂念，我们真是荣幸啊！” 黄教头脸一黑，他身后的几个队员也有些不乐意了，嚷着比赛时要让周影他们好看。 几个大人将队员们护在身后，陈和平说：“不管什么比赛，总有输有赢，这个道理黄教头应该明白。对了，你也是来参赛的吧？既然是来参赛的，那就不要说别的，嘴上功夫再好也没有用，赛场上见真章吧！” “你们等着，有你们输得啼哭的时候！”黄教头撂完狠话，带着队员们走了。 周影嘀咕：“不就是赢了他一次嘛，怎么还能记这么久？” 秦立景小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这么宽阔的胸襟，输了也从来不生气。” 周影扭头看他：“秦立景，有个常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什么常识？” “孔雀开屏的时候，屁股是光着的。” 秦立景的脸轰地红了。 周影哈哈大笑。 交流会将举行两天，流程简单粗暴，第一天直接比赛，第二天才是座谈会，陈和平收到小道消息，听说比赛排名前十的狮队才有资格参加第二天的座谈会。 座谈会不座谈会的，陈和平也并不是那么想要参加，主要是想拿个第二名玩玩，如果队员们觉得第二名不好玩、还是第一名更好的话，那把第一名拿下也是极好的。 当然了，就算他们什么名次都得不到，他们也是赚的，至少能让人们知道藤城醒狮，也是南狮很重要的不或或缺的组成部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狮队知道了他们跟黄教头的争执，抵达会馆后，除了邓世杰那几个队员跟他们打了招呼，其余狮队都当他们不存在，这种无视还是轻的，有的人甚至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来奚落他们，周影他们心里不服，但也谨记自己的使命与陆书记的叮嘱。 别人怎么说，是取决于他们的实力，等到别人知道他们的实力了，就不敢再小瞧他们了。 等着吧，他们一定会惊艳众人的！ 这是南海体育馆内的足球场，场馆很大，听说是全运会的比赛场地，能同时容纳好几千人一起观赛，周影一心想着拿名次，也不想跟别人起矛盾，因此坐到了最边边，瞧着，倒是有些凄凉。 邓世杰是佛山醒狮协会的主事，忙完发现周影他们的位置，脸色就有些不好，他把工作人员招来：“你们怎么回事？振兴龙狮队是我邀请过来参赛的，你们怎么能做这种安排？让客人做边边角角，是我们东道主的胸襟吗？” 工作人员也很懵：“我们给振兴龙狮队安排的位置在中间啊，在你们狮队旁边，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跑到那边去了。” 在他们狮队旁边？可他们旁边的那个狮队，是虎门来的狮队！ 正是黄教头他们。 邓世杰有些不快，立即让工作人员过去交涉，不一会，黄教头红着脸带着队员们回到自己的位置，邓世杰亲自去把周影他们迎到了他们应该呆的位置，邓世杰此举让那些先前奚落过他们的狮队都有些看不懂了。 这外省来的狮队，真有邓世杰说的那么厉害、有可能冲到前十？ 邓世杰很尴尬地说：“狮队多了，就有些不齐，让你们看笑话了。” 带队的陈和平非常客气，摆摆手说没事，重要的是比赛。 第126章 好惊艳 半小时后，比赛开始了。 此次交流会有来自全省各地的狮队一共九十六支，加上周影他们的振兴龙狮队的四支小队，一共一百支队伍。 一百支狮队分为十个小组，组内抽到相同号码的两支狮队进行两两对抗，上半场决出每组前三，共三十支队晋级，之后这三十支队再争夺前十的名额，最后决出半三甲。 这种对抗赛金狮镇搞过很多次了，并没有水土不服，四个小队被分散到不同的小组，抽到的对手看起来都实力很强，初时大家还以为一定出不了线，就拼着这是第一次亮相也是最后一次亮相的心态，发誓一定要舞得漂漂亮亮。 憋着这股气，大家气势如虹，状态达到最佳，最后竟然四个小分队，全部出线了！ 黄教头这次带了五个小队过来，只有两队出了线，这时正在训那三支被淘汰的小队，这时突然听到振兴龙狮队全部出线的消息，顿时就失态了：“全员出线？怎么可能？！” 这一圈的狮队都是被淘汰的，听到都很不服气，吩吩附和：“对啊，一个乡下的狮队，怎么可能打败这么多老牌狮队每支小队都出了线，说出去都无人信啊！” 邓世杰刚好经过，听到这话都笑了：“怎么不可能？连我都曾经输给他们过，他们全部出线又有什么出奇？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次交流会最不能小看的，就是振兴龙狮队，你们没放在心上，自己轻敌，不知道自省，反而怀疑人家出古惑？” “这么输不起，舞什么狮？进厂里打工吧！” 这话说得黄教头他们脸色涨红，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一个山区来的狮队竟然全员出线，而且其中还有一队女狮，这实力有点可怕啊！ 大家都不敢小瞧周影他们了，中场休息时纷纷过来找邓世杰要振兴龙狮队的资料，邓世杰笑眯眯的：“他们的资料全在我给你们的资料册里呀，怎么，你们都没看吗？” 大家讪讪的：“一百支队呢，一下记不了那么多，你就再给我们讲讲嘛。” 邓世杰笑容更加灿烂：“我上一次跟他们交流是几年前了，对他们的水平也是停留在几年前的水平，唔，你们去问虎门的黄教头吧，他们去年才跟振兴那帮人打过，很有经验，去吧，他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一群人跑去找黄教头了，可想而知黄教头会有多难受了——让所有人知道他输过给一个村队已经很尴尬，现在又要再一次剖开自己的伤口给所有人看，不但要看，还要讲述自己当初是怎么输的…… ——邓世杰真坏！ 总决赛开始了。 上半场是三十进十。 能从一百支队伍里脱颖而出争到前三十，实力一定不凡，上场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因此陈和平和李富龙都没有给队员们说其他狮队的资料，只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开始了。 淘汰赛时由于参赛队伍众多，大家都专注于自己的，自然没有心力去关注别人舞得怎么样，所以之前黄教头不服，说振兴狮队出古惑的时候会有那么人附和，但现在不一样了，三十进十，是一组一组举行的，可谓是全场瞩目，哪队太保守，哪队过于激进，哪队是什么弱点，都会被所有人看出来，人们当场就在场边讨论，也不管会不会被参赛队伍听到，更不会管人家听到后，会不会影响到比赛状态。 其中，场上唯一的女狮周影和周玉娇受到了最多的关注，连摄像机也给了最多的镜头。 周影的对手是一支来自粤北的狮队，狮头足有一米八，狮尾略矮，但壮实，而且实力也很强，他们之前在小组赛的时候就遇到过，小组赛时周影她们没能得第一，粤北狮得了，这次再一次遇上，周玉娇有些气虚。 周影安抚她：“把他们当成白萝卜就行，不要理会他们的挑衅，我们自己舞自己的，进攻一防守，都按照之前的计划来，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再现场处理。” “可是——” 周影不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立即打断：“他们虽然实力很强，但之前赢了我们一次，可能会轻敌，只要他们轻敌，认为我们的实力也就那样，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再加上在体形上粤北狮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粤北狮队心态再飘一点的话，那她们的赢面将会更大。 鼓乐响起，周玉娇没时间再自轻，她做了个深呼吸，跟着周影上场。 管他实力强还是弱，冲就是了！ 黄教头一直盯着周影她们，这时没忍住冲粤北狮队喊：“认真点舞，不然你们会输！” 还没上场就咒他们输？ 粤北狮队不高兴了，马上怼回去：“叫什么叫？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垃圾啊？！你才输，你以后次次都输场场都输！！” 黄教头：“不听老人言，吃亏——” 咚咚咚咚锵！ 突然响起的鼓乐掩盖了黄教头的苦口婆心，他眼睁睁地看着粤北狮队给他竖了个中指，慢条斯理地与那只女狮行点头礼。 黄教头摇头，叹气：“粤北队必输无疑，必输无疑呀！” 场上女狮与粤北狮队已经对上。 周影这次的策略时，前期走保守路线，等到成功让对方放松警惕时再抓住机会出击，事实证明她这策略是对的，对抗到第二分钟时，粤北狮队就开始放松了，这一放松，就出现了破绽，周影和周玉娇揪住破绽，当机立断，一记‘飞龙在天’，踩着粤北队的狮尾飞跃而过，轻轻落在另一边的桩柱上，粤北狮队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再一记‘桩上漂移’，狮尾以横扫千军的气势，瞬间将粤北狮队逼得弃狮跳桩！ “好！” 同乡会带来的啦啦队之前一直都没有出声，这时忍不住了，和着鼓乐一起，有节奏地喊：“振兴加油，振兴必胜！” 接下来的时间，振兴龙狮队的其他小队也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而队员们也不负众望，除了经验最少的那一队，周清与周海，秦立景与秦云景这两组也同时进入了前十！ 这乡下来的狮队，竟有如此强的实力！ 满场震惊中，总决赛的下半场就要开始了。 第127章 玩针对 上场顺序由十支狮队互投决定，排名靠前的指定排在自己后面的狮队，靠后的狮队不能拒绝，如果排名靠后的想挑战排名靠前的，前面的可以拒绝；如果同一支狮队被两支狮队指定，该支狮队可以在两支里任选一支互投，互投成功，即成为竞争对手与队友的的关系。 五个小组，这一轮只有两组胜出，胜出的两组，在最后一场会成为对手，争夺最后的三甲。 周影和周玉娇的对手，是上半场的第二名，来自东道主，南海本地的狮队。 周清周海则和秦立景兄弟没人选，自动组成一组。 这是要在第一轮，就要把振兴狮队的两个小队一次过挤下去啊。 这阵容一确定，李富龙和万老板就皱眉了，万老板不高兴地说：“这也太针对太欺负人了吧？！至于吗？我们是客人！” 陈和平平静地道：“比赛场上，不分宾主，只有输赢。” 虽然是这样，但这么明晃晃的排外和搞针对，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赛制也不公平——但输者本来就比赢者少了一些选择权，如果输家赢家的选择权都一样，那他们为何还要争输赢？ 理是这个理，但万老板就是不舒服，心想着老邓说话不算话，说好的文化交流最后成了集体欺负外来的狮队，狮队还全员孩子，打赢了振兴狮队，他们也赢得不光彩！ 倒是周影他们心态平稳，反过来安抚万老板：“万老板，其实能进入前十，我们就已经很厉害了，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们是他们的位置，愿意让一个外地来的狮队晋级吗？” “而且我阿哥和秦立景他们默契度很高，比起其他临时拼凑成的小组，我觉得他们还是有机会的。而且我的对手是第二名，他们只要想夺冠，那肯定会全力以赴的，我和玉娇没那么差。” 但怕就怕第二名宁愿和周影他们一起输，也要一次过把振兴狮队全部挤出去！ 第一轮开始了。 先上场的是周影他们和第三名+第四名这个组合，上一场排名周影排第九，所以第二名选她们，是的确存着要和她们一起输的心态去的，而第三第四名组成的小组，实力很强。 周影知道自己这临时对友的心态，也不紧张，只道：“我不在乎最后是输还是赢，但全力以赴，是对对手最基本的尊重。” 南海狮队的两个队员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临上场前说：“你们技术不太行，全力以赴也赢不了，等会你们跟着走，别私自行动！” 这是要全力以赴的意思了？ 周影一口应下。 周玉娇悄悄朝周影竖起大拇指：“阿影，你厉害！” 舞狮舞得好，吵架又会吵，连道理也一套一套的，周玉娇对周影的崇拜更深了！ 鼓乐响，比赛正式开始。 四支队伍分四个方向同时上桩。 说好的全力以赴，周影自然不是随口说说，所以她们直接就用了一招飞身上桩，两人是女孩，身体柔韧度远胜男狮，灵动度也有优势，不过在别的方面，还是稍为逊色，再加上对面小组目的性非常明显…… 周影和周玉娇输了。 既然已经输了，周影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甚至都没有伤心一下，还安慰周玉娇：“没事，等会还要打分呢，已经是前十了，要是打分之后，或许我们还能排到前五。” 周玉娇委屈得快哭了：“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南海队故意让我们相信他们，结果他们竟然不来救我们！太过分了！” “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对方实力太强劲，谁不想拿第一呢，说起来，是我们拖后腿了。” 接下来上场的是周清和秦立景他们这个小组，他们的对手另外两个小组，也就是说，是四支狮队摁着他们打。 三个小组混合对抗，三进一，人人都以为他们死定了，但没想到他们还能绝处逢生，胜出了！ 弃狮跳桩的那个小组，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是被秦立景踩着狮头的时候扛不住的，比赛当中被对手踩上狮头，这不仅是技术的欠缺，还是奇耻大辱，偏偏秦立景他们又没有犯规！ 一个小组，只要有一队掉下桩，那另外的队友就自动输了，所以周清与周海，也跟着秦立景他们一起晋了级。 “我们胜了？”周海都有些懵，他跟周清搭档的日子不长，这次出来总怕拖后腿，因此卯足了劲的舞，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晋级到最后一轮！ 实在是太意外了！ 何止是他们意外，全场都意外了呢。 周影刚刚虽然说输了也没关系，但心里也是有一股郁气的，现在秦立景他们赢了，她心头那股郁气马上没了，她冲过去，朝秦立景大叫：“干得好！” 最后一轮了，胜出的两个小组立即化身对手，进行组内pk，最后秦立景胜出，他马上与邓世杰的狮队进行冠军争夺战，而周清周海，则与另一队争第三名。 万老板兴奋得大吼：“振兴加油！振兴必胜！” 啦啦队也反应过来，大叫：“振兴加油！振兴必胜！” 说也奇怪，这一次比赛，振兴龙狮队与邓世杰的振威龙狮队竟然没有碰到过，先前邓世杰还有些遗憾，没想到最后一场遇上了。 邓世杰笑眯眯的，交待自己的队员：“最后一场了，做为东道主，我们可不能让第一名的奖杯被别人端走啊！” 全场瞩目中，本次交流会的最后一场开始了。 振威龙狮队不愧是佛城的第一狮队，不仅邓世杰本人非常豁达，他的队员行事也非常光明磊落，秦立景没有研究过他们的打法，但周影可是看完了邓世杰给的光碟的，因此还没上场时，她就叮嘱秦立景不要轻敌，但也不要为了夺第一名而冒险。 秦立景没有轻敌，但还是想冒一下险，于是从上桩开始就将自己的技术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对抗的环节，也展示了极高的水准。 第一名花落谁家，暂时还真说不准。 第128章 比想像中要好 不过振威狮队之所以能成为佛狮的领头狮，自然实力非凡。 他们有丰富的比赛经验，还有创新精神，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碰到过的队伍，是秦立景他们无法想像的，再加上醒狮文化在佛山满地开花，他们的醒狮协会的成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私底下的交流，吸收的元素与技巧就远胜振兴狮队。 所以尽管秦立景全力以赴了，还是毫无意外地输了。 场上在宣布第一名的归属，秦立景走向周影。 十六岁的少年身穿红色的功夫服，脸上全是汗，连头发梢都在滴水，他来到周影面前，低声说：“我输了。” 周影本来想拍他肩膀，但秦立景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拍肩膀不好看没气势，就改拍他胳膊：“谁说你输了？第二名啊，明明是赢了。” 周影递给他一支水：“这一次你赢了我，来，喝水！回去我请你吃雪糕！” 阳光之下，少女笑脸盈盈，秦立景脸上发热，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光。 李富龙和万老板等同乡会成员已经高高兴兴地拿着家乡特产一个狮队挨一个狮队的发了。 四支小队全部进入前十，其中一支拿得第二名一支拿到第三名，实力这么强劲，大家在一开始的不甘之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来比赛场上就是以实力说话，又不会因为你是本地的狮队就给你格外的优待。 世人都有慕强心理，振兴龙狮队有实力有潜力，他们自然乐意结交，于是高高兴兴地收了他们的礼品，有准备的狮队还当场给了回礼。 黄教头远远看着李富龙过来，扭头就走，李富龙跑过来：“黄教头黄教头！” “干嘛？你们虽然四支小队都进入了前十，可不也没拿第一名嘛，这就来踩我了？！”黄教头还是十分不爽。 “黄教头你误会了。”李富龙十分诚恳，“我是来谢谢你的，受你话的启发，我们将茶叶换上漂亮的外包装之后，销路一下子打开了，这里是其中的两款，您看看还能给点什么建议嘛？” 黄教头喜欢喝金狮绿茶，见李富龙递过来的茶叶包装精美又有文化气息，一下就喜欢上了，哼道：“一码归一码，有机会我还是要找你们振兴龙狮队再打一场的！” 本来想着今天能把场子找回来，没想到一年过去，他们连跟振兴龙狮队对抗的资格都没有，连半决赛都没撑过，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这次，倒也心服口服。 舞狮人，哪个会是真的心胸狭隘？心胸不大的人，舞出来的狮子也不会好看。 场上，振兴龙狮队用实力征服了同行，虽然是第二名，但足以让同行们深深记住了‘振兴龙狮队’这几个字了，而李富龙和万老板等藤城企业家组成的‘外交小分队’则在场下用有诚意的特产与不凡的气度拉到了不少好感。 这一次佛山之行，大家狠狠地给家乡宣传了一波，第三天他们回乡时，一百个参赛狮队都派代表来送别了。 “我们一定会找机会去找你们再打一场的！” “下一次你们想要赢我，不会那么容易的！” 李富龙和万老板他们组成的车队将狮队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干脆送到了村里。 一下车周影他们就被队员们围住了，吱吱喳喳的问个不停，周文初听见声响，与两个中年人从屋里出来，那两人，赫然就是陆书记和江县长！ 振兴龙狮队全员进入前十，并取得第二第三名好成绩的消息，比赛结束后陈和平就打了长途电话到县里报喜了，当时陆书记就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没想到现在更是直接到了狮队里！ 县里对这次比赛的重视，远超出周影他们这些半大小孩的想像！ 屋里飘着饭菜香，李春枝、王梅、村长夫妻，周猛夫妻几个在厨房里忙活，这个晚餐，丰盛又热闹。 吃过饭，江县长说：“你们这次的成绩，让市里看到了我们的潜力，他们早上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好好搞这一块，要是能通过这一块带动其他区块的经济，那我们舞狮人就是家乡发展的功臣！” 陆书记也说了很多激励的话，最后说：“你们尽管放开手脚去舞，缺什么就跟县里打招呼，现在狮舞文化是我们县府重点发展的项目之一！” 狮舞文化，是县府的重点发展项目？！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陈和平突然想掉泪。 从1991年到1995年，他们这五年时间经历了多少困难与挑战，终于让狮舞文化从金狮镇走出去了！ 不容易呀！ ——— 比赛之后，周影他们便回归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中，对于去广东参加交流会的事，他们也没有特意在学校嚷嚷，倒是学校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特意在全校大会上夸赞了他们，并号召全校同学学习他们顽强拼搏、不轻易抛弃的精神与心态。 周影他们又成为了金狮镇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成为学生们又敬又恨的存在。 偏偏他们还不自知，努力训练的同时，也没有耽误学习，高一段考与期终考，成绩都在年级前十，特别是周影和秦立景，依然霸占第一第二名！ 两人也没有骄傲自满，以两人为中心的学习小组依然每天按照计划学习，在接下来的高二整个学年中，都取得了相当好的成绩，班主任说了，以他们现在的成绩，完全可以冲刺清华北大！ 转眼就到1997的春节，香港即将回归，为了庆祝香港回归，市府决定举办一次市级狮王争霸赛。 陈和平已经升到了局长，不过跟舞狮有关的事，他每次都是亲自过来找周影他们，陈和平说：“经过镇府与县府开会研究讨论，决定成立县级醒狮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与磨合时间，我们决定将振兴龙狮队直接升级为县醒狮队，在7月1日香港回归之际，代表我们藤城参加梧城市第一届狮王争霸赛！” 从村队到县队，周影他们走了足足七年！ “陈叔叔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舞！” 第129章 小风波 这是市里第一次举办狮王争霸赛，同时也是香港回归的大喜日子。 梧城市离香港不远，二三十年代时，内陆很多人都是通过梧城从水路去往香港，在早期的香港片里，梧城出现的频率很高，周影清楚地记得，家里买了电视，她在家里看的第一部电视剧，就是梧城电视台播放的香港电视剧，他们同是粤语语系，梧城更是粤语的发祥地，因此在大家的内心里，香港就跟隔壁的广东没差。 这次香港回归，大家发自内心的为香港高兴，同时周影也听说，以后发往香港的轮船和班车，都会增加。 当然，这次的狮王争霸赛，他们肯定是得好好舞，但怎么舞，派谁上场，这两个问题都是值得开会讨论的。 周影自然是头一个举手，但周文初和陈和平都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将她拍了下去：“你们这几年要备战高考的就别想了，现场观赛也别想。” 历年来的高考时间都是7月8号，9号，10号3天，7月1日是建党日，今年之后也多了个香港回归纪念日，现在学校放不放假还是未知，但就算是放假，都快高考了，周影他们这几个要冲刺清华北大的高考生肯定是被老师抓着紧急补课的。 周影还想为自己争取，周文初说：“让扬扬他们上，这几年他们进步很快，周海和小锋他们高二，他们天天跟你们一起训练，你最清楚他们的实力。” “确实他们舞得很好，但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不管是你们上，还是他们上，都有可能遇上强劲的对手，而且我们现在，已经不一定非要拿冠军了。” 该得的资源已经全部拿到，藤城在醒狮文化这一块已经做得很成熟，市里不会因为他们偶然的一两次失利就把资源收回，或者拿去给别的县城发展，专款专用，要怎么用，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就说去年，玉山县浩浩荡荡的拉了十几支狮队过来，名义上是请教，实际上是踢馆，还请了市里的好几个同志下来观赛，想着要是赢了这次的比赛，就和市里提出和藤城联合做狮舞文化这张牌，后面倒是各有输赢，但他们也拿这个成绩去市里提出要求，被市里当场驳了回来，让他们再想别的出路。 而这次狮王争霸赛，纪念的意义大于竞技，所以更不在乎得不得冠军了。 听完分析，周影总算歇了参赛的念头，她也知道，这次真的分心不得，高考与中考不同，随着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供得起孩子念书的家庭也越来越多，参加高考的学子，也在逐年增多，从前高考是挤独木桥，而现在则是挤钢丝，要是一次不过，复读一年再来参加，机会只会更加少。 考生的数量肯定是会增加，但教材也有可能改变，如果复读的这年改变了教材，那她就得重新学习，而且大部分同学对于复读生都有一种很微妙的心理，说不上歧视，但要是心理比较敏感的复读生，一定会受到影响。 周影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么强大的心理承受力，所以这次高考，会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高考，不管能不能考上最知名的那两个学府，她都不会选择复读。 “这些习题，我找去年考上复旦的师兄拿的，是近五年来各省份摸拟考和高考部分题型的合集，这半年，我们就多刷题，只要我们刷得题够多，赢面一定会更大。”一大清早，秦立景就给 她拿来了一沓试卷。 这两年，周影和周清的成绩差距慢慢拉开，加上两人不在同一个学校，她就和秦立景走得更近了些，两人成绩一直不分相上，又是狮队的队友，两人的良性竞争影响了班上很多人，班上学习气氛一直很浓。 为了更方便他们结对学习，老师将他们编成了同桌，通过两年的磨合，两人已经找到了最适合他们的学习方法，效率比一般人的要高。 周影翻了翻试卷，顺手拿了两张递给前排的周玉娇：“玉娇，做题做题！” 周玉娇扭脸，叹气：“又是黄冈密卷？” 这个学期开学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做题，有时候看到试卷，周玉娇就生理性厌恶，想吐，好在下午放学，他们可以在校外通过舞狮练习来调节，不然她可能早就疯了。 周影同情周玉娇、同情自己，也同情那些和自己一样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 周末，李春枝和周文初来了，李春枝给他们做好吃又有营养的饭菜，周文初则把村里其他不用参加高考和中考的学生拉回家去训练，自从前年他们在佛山拿了第二名回来，越来越多的家长把孩子送到狮队训练，不过通常会在中考前或是高考前离队。 这两年队员们进进出出，一开始周文初还是些着急，后来退队的学员多了，他就平常心了，毕竟舞狮运动再热爱，也比不上学习重要。 端午节这天周影兄妹俩回了家，痛痛快快地在村里舞了一场，舞完后被那些小学员团团围住，对他们的崇拜已经溢出来了。 这两年村里变化也很大，最直观的是，进村的路又加宽了，修得更直了，而村里的新楼房一年比一年多，到现在也只剩那几个老光棍还是住着泥砖房，不过随着国家‘扶贫攻坚计划’的深入，这几个老光棍也有国家兜底，饿不着的。 周文初的农副产品生意虽然不是很大，但细水长流，能养活不少人，李春枝管理的茶厂，在李富龙万老板等本地企业家的帮扶下，生意蒸蒸日上，金狮茶厂也成为镇府重点扶持的企业，同时茶厂也为金狮镇增加了不少就业岗位。 李春枝也越来越有企业家的样子，自信，强势，聪慧，周文初总担心有一天自己会被妻子抛弃，于是也抓紧时间学习，夫妻俩在事业上你追我赶，感情却越来越好，彼此之间也越来越信任。 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了。 第130章 要出国比赛？ 狮队一大早就去了市里。 两年前，县城到金狮镇的二级公路开始修，今年年初完成通车，从此之后，从金狮镇到县里只要二十分钟，而从县里到市里，也由原先的一个半小时，缩短到了一个小时。 周影好羡慕。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到市里博物馆参观时，那路坑坑洼洼的，还晕车，大吐特吐了一顿，当时的她哪里想得到，几年后的今天，从镇上到市里也就一个多小时呢？ 上了两节课，周影跟秦立景嘀咕：“比赛应该结束了吧？” 秦立景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快十一点，他笑了笑：“应该才刚开始。” 周玉娇和李燕扭过头来，几个人都很关心比赛结果，周玉娇叹气：“也不知道周海能不能拿冠军，扬扬和玉溪能不能进第二轮……” 因为挂心比赛结果，整个上午几个小伙伴都没能静下心来学习，周影更是每隔几分钟就要让秦立景看手表。 秦立景哭笑不得，明明她自己也有手表呀！ 漫长的时间每过一秒都是煎熬，到了下午四点钟，第三节课结束时，周影终于看到了陈和平的身影，她激动得跳起来，离着老远就喊：“陈叔叔！赢了吗赢了吗？！” 陈和平知道这几人都心系比赛结果，因此也没废话，直接告诉答案：“赢了。周海他们拿了第一，周扬和周玉溪拿了第二名！” 赢了！！ 周影悬在半空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陈和平说拿不拿冠军不重要，但能拿冠军谁不想拿呀？！ 陈和平也很高兴，他之前一直担心周影他们这一批上了大学后，狮队会青黄不继，参赛不能再夺冠，现在第一第二名到手，其余几个小队也表现不俗，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狮队夺冠，周影再无牵挂，安心复习，1997年7月8日，周影踏入了高考考场，从踏入考场那一刻，盘踞在周影心上的紧张与不安奇异般地消失了，她做了个深呼吸，喝了一口妈妈替她泡的枹杞水，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考试。 7月10日，周影考完最后一科，一走出考场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父母和弟弟，她鼻子一酸，向家人们扑去。 高考已经结束，能不能考上，考上什么学校还是未知数，对于大部分考生来说，这段时间才是最煎熬的，毕竟十二年寒窗，等的就是这一刻。 周影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认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因此回校填了志愿就把这事扔一边了，周清本来是有些煎熬，被她影响后，也跟着放松了，甚至还提议家人趁这个暑假到香港游玩，去看一看他们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次的地方。 周文初和李春枝都有些心动，反正志愿已经填了，学校没什么特别的事不会再叫两个孩子，就算有突发事件，只要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行，梧城到香港走水路久一点，但坐汽车也就六个小时左右，当天就能赶回来的。 周文初答应了，并打算和李春枝把家里事情都安排好了再告诉三个孩子，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安排，计划就被陈和平‘破坏’。 陈和平带来了狮队的老朋友——佛山的邓世杰。 邓世杰这次上来，是想邀请振兴龙狮队和他们一起去新加坡进行文化交流的。 “去新加坡？” 周影都惊了，她一个连省城都没去过的土包子，竟是要直接出国了吗？ 就是一向沉稳的周清也磕巴了：“真的要去新加坡？我们要跟外国人比赛？” “不是跟外国人。”邓世杰解释，“新加坡百分之七十五都是我们的华人，他们过年过节，都是跟着我们一起过的，众所周知，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醒狮，也因为他们很早就出去，远离故乡，只能通过醒狮来缓解对家乡的思念，因此他们的醒狮文化与技术，反而要比我们发展得好。” 周玉娇小声说：“所以，跟他们比赛，我们就能从他们身上汲取经验与新元素，学习他们的长处，我们再加以创新，然后打败他们？！这个套路好熟悉！” 邓世杰看了她一眼：“你们当时就是这么打败我的。” 周影好尴尬，清咳一声回到话题中心：“那我们要是出去，要办些什么手续？会不会很麻烦？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1，确定参赛的三个小分队，2，把参赛队员的身份证、户口簿复印件交给我，之后正常训练，别的交给我来办。” 陈和平说：“如果你们答应，我就把这事上报到县里。” 周影他们还在等高考成绩呢，她虽然很想去，但不敢擅自作主，就眼巴巴看着周文初：“爸爸，我们要去吗？” 周清和周扬都看了过去。 兄妹三人眼里的小火苗周文初不是看不到，本来他们也有暑假出去旅游的计划，他和李春枝对看一眼，李春枝轻轻点头。 周文初问陈和平：“还是我带队？” “我和你，还有李富龙。”陈和平说，“来之前我跟李富龙通过电话，他这两年打通了新加坡那边的市场，那边他熟，他跟着过去，我心里有底。” 周文初还有别的问题：“我们狮队除了有些年纪太小的不能出国之外，狮队至少有十几个能出去的，这次只要三队……我挑谁出去，好像都对别的小组不公平。” 陈和平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们会这么说，你们确定要去，我就跟上头协调，增加几个名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周文初赶紧应下来。 没两天，陈和平给他打电话，说县里多批了四个名额，也就是说，除了周文初之外，还可以多带四个队员出去。 周文初立即让周影挑人。 队里每个小组的实力，周影是心里有数的，周海那组七一的时候拿了冠军，他们肯定要去，秦立景和秦云景这一组，在佛城拿了第二名，也要去，另外周影和周玉娇这对女狮比较难得，也肯定要去的，加上周清和李华，周扬和周玉溪，刚好五个小组。 名单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周影以此激励大家，不管是学习还是舞狮，都要拔尖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交流会时间在八月中旬，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周，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第131章 失之东隅 镇上的邮差跟周文初很熟，在门口就大喊：“文初，恭喜啊，考上了，都考上了！” 周家正在收拾行装，听到这话全体愣住。 什么东西都考上了？ 邮差已经跑进来了，摸出两封黄色的牛皮信封：“哟，这是高兴到傻了？” 周扬最先回过神来。 他今年十二岁，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已经知道高考代表着什么了，看父兄们都愣着，他一个箭步过去，把两个信封接了过来。 少年眉眼温和，用最清脆的声音念着：“中山大学录取通知书。” 中山大学是周影的第二志愿，她的第一志愿是清华大学……所以，她没考上清华，而是被中山大学录取了？ 周影接过信封，让周扬赶紧看第二封。 周清说：“我自己来。” 信封上，暨南大学四个字分外显眼。 周清松了口气：“我考到暨南大学了，还不错。” 扭头安抚妹妹：“中山大学也是国家重点大学，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多少人名落孙山，连大学都上不了呢，我们能考上名牌大学，已经很优秀了。” 周影点点头，兄妹一起撕开信封。 周影被中山大学工商管理系录取了，是本科。 周清则被暨南大学金融系录取，也是本科。 “是本科。” “我也是本科。” 邮差又恭喜了一番，说要去下一家送通知书了。 古龙村今年一共七位高考生，是古龙村历年来参加高考人数最多的一次，他们的成绩，全村都很关注，大家也都希望他们村真的能出一个清华北大生，或是出个高考状元，不过连周影周清这两个最有希望的都没考上，其他人应该也是考不上的。 生活不是电视剧，孩子们也都没有主角光环，他们村里的孩子能考上大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等到周影周清接受了自己已经考上大学的事实，周玉娇哭着跑来了：“呜呜呜阿影我呜呜呜……” 哭得这么凶，这是没考上？不应该啊！ 周影正要安抚，立即发现了她手上的录取通知书，扒开来一看，乐了：“周玉娇，你考上广州大学了！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周玉娇一抽一抽的：“我，我高兴啊！” 正说着，李燕和杨文龙他们也进来了，手里都抓着一个信封，他们虽然没有周玉娇那么失态，但都眼睛红红的，显然很激动。 特别是李燕，都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阿影，我考上了暨南大学，我没有让他们失望呜呜呜……” 七个小伙伴，全都考上了大学！ 一个村子出来七个大学生，这是古龙村从来没有过的事，村委办公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李金龙都快笑僵了。 什么状元村，这种话呢是夸得有些过了，但他听着高兴啊，电话一挂就一家家的去贺喜，高兴地说：“大学酒必须摆！一起摆！村里有钱，村里出！把你们那些亲戚朋友老师等等认识的人都请过来喝！” “我们古龙村不缺钱，就缺大学生！” 听听这语气，霸气得不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古龙村每年都能赚几百万呢！ 陈和平在镇上的时候碰到邮差，知道古龙村的七个高考生全考上了，他也很高兴，刚好签证之类的证件也弄好了，他立即带上小刘往古龙村赶，生怕晚一步就赶不上周文初家的晚饭了。 李春枝的厨艺好，陈和平吃过一次之后，后来再过来，就再也没去过李金龙家吃了。 远远听到锣鼓声和鞭炮声，陈和平笑眯眯的：“这是这么多年来古龙村最大的喜事了吧，一村出七个大学生，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小刘也感叹：“读书读得好，舞狮也舞得好，这古龙村真是钟灵毓秀呀！” 别的村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大学生，古龙村一出就出七个，何止是创下了古龙村的纪录，也创下了金狮镇的纪录啊！ 村口的小庙已经围满了村民，刘、关、张三只狮子欢腾跳跃，人人脸上都一片喜色，小孩子们跑来跑去，这热闹程度堪比过年了。 陈和平下车一看，哟，七位大学生正和家长们一起酬神还愿，他们拜神之后，其余的学生也一批批的上来拜神，还一起撞了钟，最后，学生们去了村里的大祠堂，给各家祖先报喜，也感谢各家祖先的保佑。 李金龙说：“希望祖先们继续开眼继续保佑，明年让我们村出更多的大学生！” 等敬完祖宗，七个大学生还共舞了一个节目，看得陈和平眼睛都不眨，等他们舞完了才过去确认：“你们刚才舞的，是自己编的节目？” 确实是他们自己编的节目，这个节目，能在最大程度上突出他们藤城狮舞的特色与技巧，也更轻灵有风骨，更适合青少年练习。 陈和平又惊讶又欣慰，这帮孩子，真是每天都能给他惊喜啊！ —— 交流会在8月15日，队员们11号就出发了，想着提前到那边可以先熟悉熟悉地形和比赛场地，他们先坐汽车到香港，之后再飞往新加坡。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坐飞机，一路上的激动和兴奋，在登上飞机那一刻全变成了紧张和不安。 飞机飞这么高安全吗？要是掉下来怎么办？掉到海里的话，他们不会游泳会不会被淹死？要是掉到陆地，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不是连身体都碎掉，散落在不同地方？ 这一路，周影想了很多，甚至后悔上机之前没有写遗书，直到飞机在新加坡落地，重新脚踏实地那一刻，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好了，暂时死不了了，那就得好好准备了。 这一次比赛，不光县里重视，市里也很重视，他们还专程打电话到村里，要他们全力以赴。 市里的同志原话是这样的：“周影啊，我不想说重在参与比赛第二这种话，那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安慰词，我们跑到异国他乡做交流，就是奔着夺冠去的，这个是我们的最高目标，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要是全力以赴之后，还是夺不了冠，那我们就回来好好反思，争取下一次能赢。” 当时周影应得响亮，说一定全力以赴拿到冠军，但真正到了比赛场上，看到那么多的参赛队伍时，她就知道自己那话应得太早了，同时自己也低估了这一次比赛。 第132章 情况不妙呀 陈和平也傻眼了：“邓世杰没说实话啊！” 这不止是跟新加坡的狮队交流，这是跟来自十几个国家的华人狮队一起比赛啊！ 十几个国家，两三百支狮队，而他们除了广东邓世杰他们这几个狮队的情况有些熟悉之外，其余的狮队情况，他们根本一无所知啊！ 陈和平要找邓世杰‘理论’，邓世杰笑了：“我要是告诉你你们参加的是世界狮王争霸赛，你们还敢来吗？” “怎么不敢来？”陈和平怒，“你故意不告诉我们，就是怕我们打赢你！” 邓世杰哈哈大笑，这才说出实情：“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们，而是我也是临时才知道这次会有这么多狮队参加，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要不是这次阴差阳错，哪里能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的狮队一起比赛？” 邓世杰不像是说假话，陈和平姑且相信他，紧接着转移了话题：“我们在这边除了你们一个都不认识，你是不是应该介绍几个朋友给我认识啊？” 陈和平跟着邓世杰转了一圈，把手上准备的几十份茶叶都送了出去，还通过邓世杰结交了不少朋友，听说他们有个世界醒狮协会，陈和平很想当场就加入，但别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实力，自然不会主动邀请，他就私底下问邓世杰，要怎样才能加入世界醒狮协会。 邓世杰打趣：“还没会爬就想跑？你这野心有点大啊。” 陈和平面无表情：“赶紧说！” 邓世杰还想再吊一下他的胃口，那边李富龙跑过来了：“打听到了，只要我们比赛进入前三十，就有资格被协会邀请加入！” 要在将近三百支的狮队里突围并冲进前三十？ 陈和平嘶了一声，回酒店给队员们开会，问他们有没有信心。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周影，周影和周清对看一眼，就在大家以为周影会说些什么时，她突然扭头问秦立景：“秦立景，你们有没有信心？” 秦立景突然被点名，有些意外，但他不是毫无准备，稳声说：“信心不是说有就有的，不过我们平时从来没有落下练习，我们要相信天道酬勤，也要相信我们自己的实力。” “从三百支狮队里突围冲进前三十，我个人觉得这个目标有点大，不如我们先定个小一点的，冲进一百？” 冲进前三十与冲进前一百，后者感觉压力没那么大。 周影点头：“那我们先把目标定到前一百，我相信前一百这个名次，大家都没有问题的，家里肯定也满意。” 秦立景接过话头：“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剩下的就交给运气吧！” 运气？ 散了会，周影故意留到最后，问秦立景：“你真觉得我们要靠运气才能冲进前三十？” 秦立景眨眨眼,周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起身就要走，他才慢吞吞开口：“俗话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但我秦立景不相信运气。” 咦？ 周影连忙来个急刹。 等她回过头来，秦立景才说出后半句：“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 周影咀嚼了几下这几个字，冲他点点头：“还没恭喜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秦立景清咳了一声：“以后多多指教，校友。” 没错，秦立景也考到了中山大学，以后他们也还是校友。 周影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熟悉的小伙伴同一所学校，当下就有些高兴，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嗯了一声就快步离开，倒是秦立景在她走后，莫名其妙地笑了。 8月15日，交流会开始了。 参赛的狮队多达几百支，想要在短短一天内出结果，就必须分几个场地同时进行，13，14号这两天李富龙带着周影他们参观了那几个场地，周影他们现场比划过，感受过现场，当时心中有了数。 按照抽签结果，振兴龙狮队的五个小分队被分散到三个不同的场地，结果一出，周文初就有些担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跟着哪一队比较好。 周影说：“爸，你跟着扬扬他们那一队吧，他们年纪小，没出过远门，你在身边，他们会安心一些。” 而且，周影也看好他们这一队，等他们几个去上了大学，挑起狮队重担的责任，肯定会落到周扬和周玉溪身上，所以如果这次他们舞得好了，就能最大程度增加他们的信心——连国外的比赛都能舞得好，国内的比赛还能难倒他们吗？ 周文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他跟陈和平以及李富龙开了个小会，最后三人都跟了比赛经验比较少的三个队，周影周玉娇以及秦立景秦云景这两个队则由李富龙的同事帮忙照顾一下。 五个小队分别奔赴各自的场地，上场之前，周影和周玉娇相互打气。 这个场地有一百个小队，分成十个小组同时比赛，一百进三十，周影他们很轻松就过了，过了之后她们才愕然醒起，如果每个场地上半场都只进三十个，那她们现在，已经进前一百了吧？ 既然已经进了前一百，那么，下一个目标是——进前五十！ 有了目标，周影和周玉娇十分有劲，下半场三十进十五，也是一口气就过了，过了，那就是前了进五十了！ 每个场地决出前十五名之后，回到大场馆这边进行总决赛，周影也终于知道了其他队的情况：周清和周海止步在小组前二十名，周扬和周玉溪经验不足，也止步于小组前二十，另外一组的排名是小组前三十，而秦立景和秦云景则和周影周玉娇一样，都出线了！ 也就是说，五个小队，全都进入了前一百，而周影他们已经进入了前五十，下一步就是前三十了！ 陈和平和周文初李富龙都有些激动，倒是四个队员非常淡定。 已经进入了前五十，他们再努力一下下，可能就进前二十了，要是再努力一点，说不定连前十都有希望。 只要进了前十，对于他们来说此行就已经赢了，因为他们已经成功地打出了名堂，让今天来参赛的所有人都记住了‘藤城狮舞’。 稍事休整了一番，半决赛开始了。 上半场是四十五进二十，周影和秦立景对了个眼神，都笑了。 大家目标一致，很好。 第133章 对不起，我们输了 不过，两人还是有些低估了对手，也高估了他们自己的实力，这一场他们赢得很艰难，从桩上下来时，周影和周玉娇的腿都软了。 不是怕，是累的，对方的实力强劲，连体力都比她们好，这一场她们能赢，其实是有几分运气在的，再一看秦立景兄弟汗如雨下的样子，周影无奈地挤出一抹笑。 他们都累成这样了，估计会只止步于二十强了吧？ 二十强，连加入醒狮协会的资格都没有，那跟没入围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大家好，我们是来自藤城的龙狮队，我们狮队曾经在超过三百支狮队的比赛中获得了二十强？ 行吧，就算大家买这个账，那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脸上也烧得慌啊。 周文初他们又是给孩子们送水，又是帮他们擦汗。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看着女儿这样，周文初都差点让她退赛了。 周影咕噜噜喝了半瓶水，跟秦立景兄弟说：“我跟玉娇体力跟不上，可能就是这一轮了，你们两人再努力一下下，我们要进前十，必须要进前十呀！” 秦立景兄弟也很累，但他们知道进不了前十对狮队意味着什么，两人重重点头：“我们一定尽力！” 十分钟后，二十进十三。 比赛开始没多久，周影就感觉到周玉娇已经跟不上她的脚步了，舞狮这行当，狮头与狮尾必须步伐一致，狮头舞得再厉害，狮尾跟不上节奏，或者没有力量，那整只狮子也会不威风，还会让人觉得无精打采，狮子要是没有了精神，那么这整个表演就是失败的。 然而纵然周影她们已经放慢了节奏，最后还是被对手逼得下了桩。 没办法，实力与体力都太悬殊了！ “陈叔叔，我们输了。”周玉娇说完就哭了。 周影紧咬着唇，一言不发，眼睛血红。 上飞机之前，她其实做过梦，觉得自己这次也肯定能捧回第一名，但真正上了场才知道自己的眼界有多浅。 邓世杰以前说得实在是太对了，眼界决定实力，她们眼界浅，看到的世界只是身边，他们经历过的最大的世面，也就是那次在南海的醒狮交流会，却不知，那只是沧海一粟。 但她止步于前二十名，这事已成定局，她再怎么不甘心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只希望秦立景他们能多撑一轮，至少能进到十三名。 然而很快，秦立景他们也败下阵来，同样止步于大赛前二十。 大家都沉默了。 如果他们连前一百都没进的话，那输了就输了，他们不会有这么大的不甘，偏偏他们进了前一百，进了前五十，进了前三十，也进了前二十，这一步一步的前进，踏实又稳当，因此大家忍不住对比赛结果重新寄予了新的期待，但偏偏让他们在离前十只是一步之遥的地方结束！ 这种不甘与挫败，如阴云一般笼罩在队员们的心头。 场上十支队伍还在争夺最后的殊荣，场下的振兴龙狮队，气氛凝重。 这时，邓世杰带着两个中年男人过来，他一来就发现了气氛的异样，他当做没发现，大声说：“文初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世界醒狮协会的副会长黄小龙和副秘书长唐文杰！黄会长唐秘书，这就是振兴龙狮队的教头周文初！” 世界醒狮协会的副会长和副秘书长？！他们怎么会过来？ 周文初突然福至心灵，连忙握手：“黄会长好，唐秘书长，我是振兴龙狮队的周文初，特别感谢你们给了我们这个学习的机会，感谢感谢！” 黄小龙爽朗一笑：“嗐，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大家都是舞狮的，都是师兄弟，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周文初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时就轮到了李富龙这个金牌营销员上场了。 李富龙小学毕业，但出来工作后一直学习、自我增值，在家里时说话也跟别的村里人没什么两样，但这时他言谈举止特别大方得体，三言两语间，就跟黄会长他们拉近了距离，也很快知道黄会长他们过来的目的。 原来黄会长他们过来，是想邀请他们加入世界醒狮协会的！ 唐秘书问：“周教头，我们是很有诚意的，你们要是同意，现在就可以跟我们过去填表拿证件，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再聊聊，说不定多聊几句，你们就同意了。” 周文初惊讶：“可加入协会的标准，不是要进入前十吗？” 黄会长摆摆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你们第一次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就能杀入前二十，在我们看来是非常不容易也非常有潜力的，有潜力又努力又不轻言放弃的狮队，我们当然非常欢迎。我也相信有了你们的加入，我们的醒狮文化，会更加璀璨，更会成为我们中华民族文化里最灿烂的一颗明珠！” 周文初和陈和平对视一眼，黄会长注意到了，立即看向陈和平：“陈同志，你觉得呢？” 这从天而降的喜事，陈和平自然不会推开，他很爽快就应了下来，并和周文初一起去办了入会手续。 直到周文初他们拿到了入会资格证，周影还恍恍惚惚。 他们没有进入前二十，却因为他们的努力与坚持，得到了协会的认可，咻一下就进入了世界醒狮协会！ 陈和平说：“如果条件允许，协会每两年都会举办一次世界狮王争霸赛，协会的规矩是，谁是这届的冠军，那么下一届的大赛，就在谁的家乡举行。” 说到这里，陈和平手都是抖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下一届，也就是两年后的狮王争霸赛中胜出，我们就能在我们县城举办这种国际级别的大比赛！” 一个小县城如何能举办一个国际级别的比赛？现在的藤城当然不可以，但如果他们夺了冠，两年时间，已经够盖一个大的体育馆，以及优化城市道路了吧？ 或许再努力一下下，这个大赛挪到金狮镇举办呢？ 场上的比赛已经结束，第一名是来自洛杉机唐人街的狮队。 晚上是联欢会，周影以为他们只是去见见世面，吃一吃书上写的‘自助餐’就闪人，没想到他们的人气会那么高，一进去就被围住了，夸他们舞得好，夸藤城狮舞果然别具一帜，很人很惊艳，还有人当场要他们教两招的。 所以，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三百多支来自世界各地的狮队，全都知道南狮体系里，也有藤城狮舞这一派？ 周影晕晕乎乎的，回到家里好几天了，才终于敢确定，藤城狮舞，真的走出国门，惊艳众人了。 第134章 她就没这根筋！ 盛大的升学酒之后，周影他们便收拾行李，去大学报到了。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自理能力更是不用怀疑，周影认为她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于是婉拒了父母的护送，跟周清和周玉娇在车站分别后，就一个人去坐公交车。 公交站牌人很多，她拎着行李差点挤不上，要不是后面有人帮她托了一下，她可能要反被行李拉下去。 车门关上，周影站稳后跟后面上来的好心人说谢谢，抬头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她瞪大眼：“秦立景，你怎么来了？！” 从新加坡回来后两人就没见过了，突然在这里碰到，周影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秦立景rua了下她头上的小揪揪，含笑回答：“你忘啦？我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那你刚才跟我们坐同一班车过来的？” “嗯。” “那你怎么一路都不出声？”周影先是不解，而后瞪圆了眼，“我知道了，你有了新朋友，就不想跟我们这些老朋友一起玩了！苟宝贵勿相忘啊秦立景，当初自己说的话自己吃掉啦？” “因为……晕车。” 正说着车子颠簸了下，秦立景一个踉跄，周影赶紧扶住他：“半个暑假不见，你怎么这么娇弱了？在新加坡伤着了？” 前半句是调侃，后半句就是关切了。 秦立景嗯了一声，周影切了一声，鄙视他：“你这身体底子太差了吧？” 他顺势握住她肩：“所以，大学这几年，请多多指教了，周影同学。” 拥挤的车厢，窗外风景一一掠过，年轻男孩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那笑跟从前一点都不一样，周影瞪了他一眼，把手撒开，给他一个后脑勺，却在下一次车子颠簸时稳稳扶住他。 周影的大学生活开始了，她适应能力很好，自理能力也超强，为人活泼想爽朗，不到一周就跟宿舍里另外几个女孩子成了好朋友，跟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很快打成一片，不管男女，见到她都喊她一声‘周公子’，身后随时跟着几个人，颇有点老大出门的气势。 除了—— 秦立景来找她的时候。 “周公子，你的小竹马又来啦！”室友加同桌在门口朝她挤眉弄眼，抱着保温瓶就跑了。 周影一把抓住也想跟着跑的另一个室友，强迫她站住：“慌什么慌？秦立景又不会吃人！” 秦立景是不会吃人，不过他那眼神总奇奇怪怪的，周影每次跟他视线交汇时，总是一阵烦燥，这一次也是。 十月份的尾巴，广州白天依然高达34度，秦立景给她带了一只冰冻过的西瓜，西瓜上面插了一根粉红色的吸管：“晚上跟阿清和玉娇约了一起吃饭，吃了这西瓜，我们立即出发。” 严格来说，他的眼神跟从前也没什么两样，舞狮的时候非常凶狠，不舞狮的时候就跟个病弱小公子似的，要多文气有多文气，但被他这么看着，周影又烦躁了。 “约了就约了，老看我干嘛？”周影接过西瓜。 就在室友以为她会就着吸管喝西瓜汁时，周影徒手将西瓜开了瓢，还拿了最大的那份给秦立景：“边吃边走！” 秦立景却拿走了她另一只手上的那块小的，在周影的‘咦’字出来前拉着她就走：“十五分钟后有一班车，错过就还要再等一个小时，快走。” 周影快两个月没见阿哥和玉娇了，也十分想念，听罢立即跑起来，中途还嫌他走得慢，回来拽他了。 三个室友在楼上吃瓜：“她到底知不知道秦立景喜欢她？” “知道了又怎样？她脑子里就没那根筋！” “长得这么好看的竹马她要不牢牢抓住，迟早会被人拽走的！” 周影哪里知道三个室友在背后偷偷议论她，她一心只想早点见到周玉娇和阿哥，连自己什么时候牵住秦立景的手都不知道。 这一晚他们聊到最后一班车快没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回去的一路，周影心情低落，她虽然适应得很好，也交到了很多新朋友，好朋友，但这些朋友，是没办法和周玉娇李燕这些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相比的，她们之间有牵挂。 “什么时候才能再在一起舞狮啊！” 入学快两个月了，别说是舞狮了，她连狮子都没见过，只能每天在宿舍扎一个小时马步，练一下基本功，她觉得自己再不舞狮的话，她手艺肯定生疏，说不定暑假回去，她连扬扬他们都打不过了。 难道上了大学就不能舞狮了吗？学业和热爱真的不能并存吗？ 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旁边的秦立景说：“明天就可以。” “什么？”周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你刚才是不是说明天舞狮？！” “对。” “半个月后是校庆，我报名参加表演了，节目已经报上去，从明天开始，我们要正式开始练习了。”秦立景解释。 “半个月后？！”周影这次真的跳起来了，“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我昨天想跟你说，你见了我就跑，我去宿舍找你，你室友说你去谈恋爱了。”秦立景说，“虽然我们各自的搭档都不在身边，但我们平时也一起训练，默契度还是有的，你要是担心默契度不够，到时候舞得不够精彩，那这半个月我们就多抽点时间练。” 练肯定是要练的。 不过—— 周影有些生气：“谁告诉你我谈恋爱了？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我没有谈恋爱！” “我也是这么告诉她们的。与其跟别人出去谈恋爱，不如跟我一起……舞狮。”秦立景说完紧盯着她。 周影点头：“就是，谈恋爱不如舞狮！对了，我看我们学校有很多社团，不如我们也弄一个醒狮社？遇到什么节日都可以表演助兴！热闹又不用钱！” 她越说越兴奋，说到激动处还跳起来了，眼里心里全是醒狮，根本就没有发现秦立景看她的眼神有多深情，有多无奈。 到宿舍了，周影利落摆手：“秦立景，明天早上六点操场不见不散！” 一个同学经过，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秦立景：“原来你就是周公子的小竹马！” 秦立景温和道：“对，我是她的竹马。” 就你是竹马！ 那位同学骂骂咧咧，羡慕嫉妒，根本就理解不了秦立景的无奈。 周影根本就还没开窍，他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他对她，不仅仅是队友之情？ 第135章 疯狂安利 第136章 留下来，还是走出去 第137章 找到商机 第138章 提案通过了 第139章 四队围攻一队，过分！ 第140章 东方狮王！世界狮王！ 第141章 宝石节的惊人流量 第142章 上春晚 第143章 大受欢迎 第144章 大结局：传承与保护 《狮舞者》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