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美人骨》 第001章:皎皎明月照我心 羲和十三年,簌簌而落的冬雪覆盖了整个大楚。 夜深人静之际,清水村一间毛坯屋里传来一阵阵呜咽的声响,而那凄厉无比的求饶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宛若鬼魅,有几分渗人。 “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让你嫁给高老爷,有吃有喝供着你,你居然敢逃跑!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居然敢给我扔下一个烂摊子。” 被打的女孩,大概也就十二三的年纪,穿戴虽然破旧却,掩饰不住她眉眼初开的婀娜风姿,一双本就粗糙的手此时尽是水泡,刺眼的猩红夺人眼球。 看着她狼狈至极却难以遮掩的姿容,农妇眉头更是紧紧皱了起来,手中的鸡毛掸子二话不说,便伦了上去,大有要将人打死的意思。 女孩光滑的背部被一道道血痕遮盖,已经没有了好肉,而那妇人好似不尽兴,命一旁站着的儿媳端来一盆滚烫的热水,然后将女孩的赤足强行压了进去,双手死命地按着她的膝盖。 “啊……” 凄惨的声音冲破天际,女孩一个歪头便晕死了过去,没有了喘息声的夜一时间格外荒凉。那农妇冷哼了一声,用鸡毛掸子在她姣好的容颜上使劲戳了一下:“装什么死!你给我起来。” 看着她还要没完没了的撕扯,站在不远处的中年男子,才将视线从女孩光滑的皮肤上移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好了,再打下去便成赔钱货了。” 妇人听着他这话,碎了一口唾沫,然后将旁边围观的儿女赶了出去,挥手便是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她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女儿,你也不担心折了你胯间的二两肉。” “你这疯婆子胡说什么!” 中年男人被自家女人咒骂,这脸面上过不去,立刻出声反驳,可那模样,显然有做贼心虚的成分在。 “再过两天便是高老爷六十大寿,这娇娘子可是要送过去抬房的,你可别坏了老娘的好事,否则老娘饶不了你。” 张氏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这中年男人是张家的赘婿张九斤,他这大半辈子都被张氏镇压更别说现在了,只要张氏瞪了眼,他也只有听话的份。 “还不快滚出来,你是不是想死啊!” 张氏出去的时候,正好瞧见那挨千刀的怂货盯着土炕上的女孩瞧个不停,她瞬间怒火攻心,上去便将张九斤的耳朵揪住拉了出去。 ——当初年少无知,贪了这老货的颜色,否则这牲畜活该被饿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门‘哐当’一声合拢的时候,土炕上的女孩紧紧地皱着眉头,脸上闪过的阴郁与狠辣,完全不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 言梓陌在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之所以眯着眼睛,不过是想要适应这时隔多年的陌生感,以及压下内心的震惊。 前一刻,她还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中年妇人,这时已经成了花苞待放的妙龄女郎,她上一世吃尽苦头,终于大仇得报,却不料贼老天又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重活一世。 就在她咬着牙,承受着浑身上下的伤痛时,只听门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你说那老婆子自己去睡囫囵觉,居然让我们来守着这金元宝,虽然说能卖一个好价可也太折腾人了,这大冷天的。” “你少说两句,过两天,这位也是吃香喝辣的主。” 这一个妇人的声音,言梓陌也不陌生,这是她名义上大哥的媳妇,而头前那个是张家老二的媳妇,也就是她名义上的二嫂。 “六十岁的老头子你说搞得动吗?真是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 老二媳妇笑着说了一句,那话语里面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毕竟女人的嫉妒心旺盛的时候,足以星火燎原。 “这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快点将这丧门星送走也好,你看家里面几个大老爷们看她的神色,活脱脱要吃了似得。” 老大媳妇那看似庄重的脸上,闪过些许的厌恶,虽然她刻意压制着,可对面的妯娌还是看了进去,心里面止不住冷哼了一声——原以为她是一块炖木头呢!不料也是一个知事的,知晓这浪蹄子不安分。 “也是,就一个贱玩意儿罢了,真不知道咱们那真正的大姑子,到哪里当菩萨去了。” 门外两个妯娌的谈话,言梓陌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唇角勾起了一丝颇为邪恶的笑意,她们的大姑子,应该很快便能见到了。 ——若是她所料不差,平西侯府的车队应该已经冒着雪出发了,真期待再次重逢的场面。 翌日北风渐停,那飘落的雪花也悠扬了起来,一个眉角带着小痣的年轻妇人拿着一个泥水补起来的碗,掇在了言梓陌面前:“吃吧!” 言梓陌看着那野菜与清水搅拌的粥饭眯了眯眉角,其实张家不算太穷,当年平西侯府的人也曾经重金酬谢,可张家永远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吃食,毕竟她不是张家人。 “二嫂,外面的雪停了吗?” 年轻妇人听着她这娇弱轻媚的话语,眉头紧紧扯了一下,她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大姑子长了一副好样貌,却不料这声音也酥到了骨头里面,简直就是那吃人的妖精,也无怪乎将男人的心都勾了去。 言梓陌出言的时候也微微一愣,上一世她刻意练出来的柔媚之音,这一世居然表现出了七八分,望着带痣小妇人一脸阴沉的模样她也不愿多说。 ——女人的嫉妒心不分高低贵贱,人心的丑陋也没有阶层之分。 “你也别想着逃跑的事情了,送给高家做填房,那是别人想也想不来的事情,你居然还一个劲拿乔。” 言梓陌听着她这苦口婆心的话心底冷哼,这话也就骗一骗涉世不深的小女孩。上一世她被抓回来的时候其实也认命了,只要能脱离张家的豺狼虎豹,她宁愿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做填房,可谁能想到就在拜堂的那一刻,平西侯言家的人来了呢! “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过你可防着公爹一些,别到时候洞房花烛夜被人退回来。” 张二牛的媳妇,说话的时候眉眼尽是笑意,那带痣的眉角让她整个人生动了起来,而言梓陌的手紧紧蜷缩了起来,心底的恨意更是弥漫开来。 她先前之所以逃走,不单单是因为妙龄之年便许给高家做填房,更因为她名义上的父亲曾经不顾她的挣扎欺辱她,若不是张氏河东狮吼,她现在恐怕也难保完璧之身。 ——也就是那鸡飞狗跳的一晚,她知道这家人不是她的亲人,她不过是被他们蓄意掉包的可怜虫罢了。 几天之后,她身上的伤口还没好,言梓陌便被拾掇着打鸡喂狗,手指上的伤痕一点一点皲裂,那艰难的身影,在天寒地冻的白茫雪地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不远处一个娇俏的小女郎,对着她招手,等她慢吞吞走过去那女孩顺手就是一巴掌,别看面目清秀,那下手的动作相当的狠戾,声音也宛若寒风刮过:“给我去温一点热汤过来,你想冻死我是不是?” “嗯!” 言梓陌轻声应诺了一句,她现在只需要等待时机便好,免得再受皮肉之苦。张绣虽然觉得今天的言梓陌有些不对劲,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自小被家人养的矜贵,又加上面容清秀,故而备加受宠,自是看不惯言梓陌这一张碍事的脸。 第002章:禽兽心恶果自负 这一晚的过堂风,让言梓陌瑟瑟发抖,寒冬历来是言梓陌最怕的节令。比之张家其余人的青瓦房,她这小破屋也不过是能遮体罢了,这刁钻的北风一个劲往她身上吹裹。 而就在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时候,忽然门‘咯吱咯吱’被打了开来,借着月光看清人影,言梓陌倏地紧张了起来,她刚想大吼,来人已经死命将她的嘴捂住,在她身上乱摸着。 “小乖乖,你可想死我了,你迟早要给人破了身子,与其给那老不休还不如给了我,我一定将你送到天上。” 张九斤说着,已经伸出了恶心的舌头在言梓陌的脸上舔舐着,那手不停揉搓着她的腰肢,撕扯着她的粗布大袄,浑浊的眼睛里面折射着狰狞的欲火。 “真是越长越像那天仙妇人了,当年那两个丫鬟像防狼一眼防着我,终究是连手都没有摸到,如今破了她女儿的初血也是好的。” 张九斤越说越兴奋,而言梓陌的眼眸却越来越冷。她自然知道这畜生口中的天仙是谁,若不是因为她和生母简氏长得太像,言家的人也不会闻讯赶过来,救了自己一遭。 她一边向后退一边将藏在枕头下的剪刀拿出来,二话不说向着他的命根子插去,这是她上一世便想做的事情,可惜那个时候两个人身份悬殊太远没有够得着,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啊……你个小娘皮……” 张九斤捂着裆部,便掉在在地下来回打滚,而言梓陌理了理自己的衣物,双眼冷冰冰地瞧着他,就在她准备上前再捅两剪刀的时候,只见门口冲进来几个人。 她抿了抿唇角像是受到了惊吓,用被子将自己遮掩了起来,那泪水更是簌簌而下:“娘,陌儿怕……我不知道……呜呜呜……” 张氏望了望地下躺着的老东西,又瞧一眼刚才掉下去的剪刀,那微红的血迹,让她的脸色微微变化了起来。 “别哭了,恶心巴拉的。” 张氏咒骂了一句,也不顾言梓陌委屈的眼神,一脚便踢在了张九斤的屁股上,声音含着几分咬牙切齿:“你个老货,还嫌不丢人是不是?” “疼……疼……快去给我找大夫。”张九斤弓着腰,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那凄厉的声音像是狼嚎似得,听上去格外的刺耳。 “哼,那孽根坏了也好,免得日后再祸害别人。” 张氏说着,对着两个儿子扫了一眼,而两个儿子哪还敢乱瞟,直接将倒在地上的老爹抬了出去,只是那神情颇为狼狈。 等房间里面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张氏上去便给言梓陌扇了两个耳光:“要不是看在你能卖个好价的份上,我一定划破你的脸,简直就是一个乱家的玩意儿。” “娘亲,不是我……他……” “你闭嘴,那老货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 张氏狠狠地瞪了言梓陌一眼,当初她就不应该看上他那皮囊,入赘了这十里八村的怂货,简直丢死人了。 “安安分分给我嫁到高家去,否则老娘将你卖到窑子里去。至于你所谓的亲娘亲老子,你也别想了,你找不到他们的。” 张氏说完便摔门而出,言梓陌望着那破旧的门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就是想要自己的礼金,给张绣陪嫁吗? ——她会让张绣嫁人的,而且会嫁的很好很好! 自从张九斤被言梓陌刺伤之后,张家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也收敛了一些,不过最小的女儿张绣却越是过分,什么话都敢骂,什么事都敢说。 这一日,她等言梓陌给自己缝补好衣衣物后,拿起针便向她冻疮的手扎去,而言梓陌皱了皱眉头,便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张绣瞧着她那平静的容颜,低咒了两声跑了出去,那话里话外,似乎都在骂她贱皮子。 言梓陌瞧着人影远去,才将那绣花针捏在手心里面细细观摩,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这东西一点一滴地还给她,那一日不会太远了,想一想张绣那娇生惯养的小手,她唇角越发邪魅了起来,宛若鬼魅似得。 高家是这十里八乡的大户,娶亲自然也排场极大,那大管家将浅红的嫁衣放到有些坑坑洼洼的木椅上,才将眸光放在了言梓陌身上。 女孩虽然粗布麻衣,却掩不住的秀美风姿,这十里八村都说这张家的大儿女,不是张家的亲闺女,如今看来当也不是空穴来风。 张家老爷虽然长得不错,可那张氏却是有名的悍妇,能生出张绣那般小家碧玉,已经是上天垂青了,更别说张陌这等姿色。 “这嫁衣是老爷亲自为您准备的,后日便迎娶您进门。” 不管眼前的小姑娘现在是何身份,她日后都是高家的夫人,这一点道理他身为一个管家自然是明了的,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客气。 言梓陌一声不吭地望着那红色嫁衣,上一世她将要拜堂的时候,言家人才急匆匆赶了过来,而所谓的高家,自然被打压的连渣渣都不剩。 现如今回想起来,高家其实也并不是罪无可恕,别人想要娶一填房,张家毛遂自荐罢了,所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过是张家罢了。 上一世她因为张家的养育之恩,顾及自己险些被欺辱的遭遇,所以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张家的人并没有遭到言家的报复。 可这一世,她要当着言梓灵的面,当着言家那娇姑娘的面,将张家一点一点踩在泥土里——血缘天性,她不想认便能躲过去吗? 送走高家的人,张绣第一时间便将嫁衣穿在自己身上,她不过十一二的身量,自然撑不起这专门为言梓陌准备的嫁衣。 言梓陌虽然如今也不过十三岁,可她个子长得高挑发育也早,就算野菜清汤也没有影响她的成长,不是张绣那豆芽菜可以比拟的。 “娘,我想要这嫁衣。” 张氏看着她一脸娇俏的模样轻声安抚:“这是你大姐的,你穿着不合适。等到了你出阁的时候,娘亲一定为你准备最喜庆的嫁衣。” “可我就想要这一件。” 张绣也不是一个傻的,这嫁衣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张家怎么能整蛊得起?想到张陌穿着这么好看的嫁衣出嫁,她这心里面就酸酸的,那手一个劲摸着面料。 张氏好不容易诱哄着小女儿放手,最后脸色不好地将嫁衣递给了言梓陌。而言梓陌轻笑了一声,将嫁衣接了过来,脸上那是掩饰不住的喜爱。 望着张绣那一张菜色的脸,她眉目含笑,臻首动人,端的是一身的风流韵致。张氏低骂了一声,然后将她打发了出去。 而等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脸笑意紧敛,面无表情地将嫁衣搁置到一边。上一世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这眼皮子自然也没有那么浅,她想要的不过是张绣的嫉妒罢了,她需要的是时间,而张绣能给她时间。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能进高家的门,否则这名声怕是和上一世一般臭。 她犹记得回到言家之后,便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若说这山野之地长大只是小因,那么进入高家的门便是大错,纵使没有拜堂,可进了高家门就是高家人。 腊月二十,冬雪还在飘洒,可张家那泥瓦房却处处被红色映衬着,言梓陌在喜婆子给她穿妆的时候,才惊叫了一声:“我的嫁衣呢?” 第003章:亲母简氏泪婆娑 新娘子到了出阁的良辰吉日,嫁衣却不见了,不管是高家还是张家都紧张了起来。四处寻找无果之后,高家只能派人赶回去尽快找一件过来。 当然那大管事在张家也没有闲着,这巴掌大的地方,嫁衣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当在张绣房间搜出那一团凌乱的红色绢布,两家人都静默了。 言梓陌看着那被蹂躏成一团的浅红嫁衣,泪眼盈盈地哭了出来,整个身子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妹妹就算不想让女儿穿这嫁衣,她也不能这样做吧!” “你胡说什么,怎么就是你妹妹干的……” 张氏一个白眼瞪过去,言梓陌吓得向后退了几下,娇美的脸庞倏地惨白了起来,原本干净的麻衣此时也沾上了些许泥土。 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高家的管事也紧紧蹙了一下眉头,神色不悦地瞥了张氏一眼,而此时张绣却直指言梓陌骂了起来。 “这东西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面?我剪碎之后明明放了回去,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面?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张氏瞧着小女儿那一脸愤慨的模样,快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唇,可那说出去的话,却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言梓陌眸色悲戚地望着她,手指因为委屈都有些痉挛起来:“小妹,为什么要剪碎我的嫁衣?我说过,只要你喜欢,我会让给你的。” “你胡说什么,谁说我喜欢?一个糟老头子给你的东西我会喜欢?你难道不知道,我和隔村的秀才已经在议亲了吗?” 张绣挣脱开张氏的手,似乎想要解释她没有作案的动机,然而她一席话让高家的人变了脸色,这小女郎是没带脑子吗? “绣儿,你给我闭嘴。” 张绣虽然被娇宠着长大,却也挺害怕张氏的,所以只要她动了真火她心里面也怯怯的。可这小女郎惯会撒娇,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盯着张氏看。 张氏被她这般盯着,火气也消了一般,满脸赔笑地望着高家的管事:“小女刚才口不择言了,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还望您莫要见笑。” 言梓陌听着张氏的话轻嗤了一声,唇角勾着点点凉意:“娘,我和小妹不过一岁之差。我如今已经要嫁人了,她还是一个孩子?” “你闭嘴!” 张氏吼出去才发现众人向她投来的眸光,她唇角抽抽了两下,脸上带上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浅笑:“陌儿啊!绣儿是妹妹,这凡事你要让着她一些。” 言梓陌也不言语,只是那孱弱而心死的泪珠,却让人忍不住去呵护,一双炯炯眼眸紧紧盯着张氏看,好似要知道她这心为何这般偏。 半个时辰后,高家将嫁衣重新送了过来,而言梓陌盯着天空看了一眼,最后在喜婆子的服侍下穿了红妆。 虽然延误了吉时,后面却也相当的顺当,就在新人准备起轿的时候,忽然一大对人马从那小道疾驰而来。 马背上奔跑的儿郎,雪地里奔跑的车撵,对这个小村庄的人都是那么的陌生而惊奇。高家的管事也是一个有眼力劲的人,看到那些来者不善的马匹时也上前抱拳。 “不知道众位可是路过此地?小的乃清水镇高家的人,若是众位不急着赶路,倒也可以去高家喝两杯喜酒。” 领头的人面若冠玉,十七八岁的容颜看似文弱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他眼眸轻轻扫了一眼花轿,然后又将眸光收了回来:“这可是清水村张家?” “是。” 青年微微敛眉,然后对着那管事微微颔首:“让张家所有人出来候着,我等路过此地,有要事相商。” “这位爷,我们这日子可耽搁不起啊!” 高家的管事瞧着不远处的花轿有些难为,刚才因为嫁衣的事情已经延误了时间,若是因为这事情再耽搁,他回去也不好交差。 “我乃平西侯府之人。” 一句自报家门,让高家的管事冷汗淋淋,哪还敢再说什么,等张家的人全部聚齐之后,马车的帘子才被掀了起来。 言梓陌此时虽然被盖头遮着,可她能感受到那个女人越来越靠近自己,心跳也越来越急促,有时候血缘这东西最是可怕。 ——她上一世,对言家的人谈不上有多大的感情,毕竟时隔多年相见心中总有隔阂,可这个女人却在她举步维艰时,给了她一方庇护之地。 若说刚才听到大堂哥言梓燮的声音,她还能保持冷静,那么当听到那简氏的脚步声,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众人看到简氏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特别是藏在人群里面的喜婆子,刚才那个新嫁娘打扮起来和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太像太像,然而一个是九天星辰一个是命里淤泥,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呢? 简氏的眸光从张家人的脸上一个个移过,最后将视线放在言梓陌身上,一双保养极好的手指轻轻扬了起来:“将她的盖头揭下来。” “夫人,这是我高家迎娶的新娘子,恐怕……” 高家的管事在看到简氏的那一刻,心便嘭嘭乱跳,都说张家的大女儿和张家没有关系,难道和平西侯府有关系? 看刚才那位公子对这贵妇人一脸敬重的模样,便可以看得出她才是这群人当中的话语者,若是等这小娘子入了高家的门再相见,那么…… 简氏冷眼睨了他一眼,那风华之姿倾城之容骤然紧绷,虽然没有言明可眸子里面的冷意已经昭然若揭。 一旁站立的言梓燮也知道自己这大伯母的脾气,快步走过去将女孩的盖头掀了起来。 盖头刚刚抽离,他的心口便微微滞了一下,女孩那同大伯母相似的容颜,便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若说大伯母是雍容华贵的高山雪莲,那么眼前的女孩便是含苞待放的空谷幽兰,虽然长在山野,可那一身的气质却不禁让人有些忘俗。 简氏看到言梓陌时,那冰雪一般紧拧的脸庞瞬间皲裂,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一些,她不顾仆人的搀扶,快步走到言梓陌面前将人搂在了怀里,失控的哭声让张家人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了起来。 “儿啊!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都是娘的错,娘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认错了呢!都是娘的错。” 第004章:回京城初到言家 三日后,大楚京城。 言梓陌这三日的话很少,都是简氏说什么她便答什么,可在进入京城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微微抖了一下。 这应该,是她这一世第二次入京,只是第一次是因为逃婚兜兜转转来到了这里,不过最后却被张家人抓了回去,想到这期间和那个人的相见,她鼻尖带着微弱的轻嗤。 简氏这三天来和言梓陌食不离的寝不分,她唯恐担心这是周公梦蝶一般,当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幻觉。 “陌儿,这里就是京城。” “嗯。” 言梓陌唇角勾起一丝轻微的笑意,而那宛若昙花的轻笑,却让简氏打心眼里面高兴,这个女儿太过内敛,除了刚开始知道自己身份时痛哭流涕,其余都是一副浅浅的样子。 “陌儿,娘亲对不起你!” 当初卫皇战争爆发,大楚的军队被鞑靼打的节节败退,最后整个京城也随之沦陷。她随大队伍出逃的时候和言家的人分散,这才辗转到了清水村,可谁能想到会被人钻了空子。 想到家里面那个从小被自己疼到大的女儿,她握着言梓陌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希望两个孩子能相处的来吧! 言梓陌权当没有看到简氏神色的变化,言梓灵同她十三年的母女情,被她一点一点照顾着长大,这感情自然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淡化的。 只是她有时间,更有雅兴,否则这一辈子该多么的无聊! 到了言家,言梓陌同简氏从正门一步一步地走进去,看到那烫金的平西侯府几个字时,她唇角轻轻压了一下,谁能想到今日圣眷正浓的平西侯府会落得那般下场呢! ——男子为奴,女子淫。 她首先要去叩拜的是言家内院的老夫人,一个虽然死了夫君,却子孝媳贤孙儿满堂的诰命夫人。 到了荣养堂言,梓陌便发现众人云鬓钗环,好似在迎接她,又像是在看笑话,她跪着给言家的祖母磕头时,众人的视线也不停地打量着她。 言家满门皆贵,三房俱是嫡子,这三个媳妇的家世也相当,故而平素当也没有什么太过龌龊的地方,至于小辈,虽然子嗣颇丰却都没有成亲。 老夫人盯着臻首齐眉的言梓陌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眸光,然后将视线放在一个十二三岁妙龄女郎的身上:“小四,这是你五妹妹。” 穿着青翠色三绕长裙的女孩,依着老夫人笑了笑,然后声音清脆地道了一声:“五妹妹,日后这府中若有不适之处,可以来找四姐。” 言梓陌两世为人,怎么会忘记言梓灵的声音?这个女人单看样貌并不是很出色,只不过沾了张家老爷的雅致,可一身的才情让人颇为惊艳。 “谢谢四姐,除了我假父假母的安置,旁的也没有什么事情。” 言梓陌脆生生地说了一句,那微微有些怯场的模样让简氏的心钝疼,所以并没有听出她这言外之意。 简氏关心则乱,旁的人可没有心黑眼瞎,看到言梓灵那微微怔愣的神色之后,不少看戏的人都低下了眉头,看来这个长在山野的小姑娘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主。 ——一句话,便将平西侯府嫡姑娘的大度,撕得粉碎。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眼眸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笑着拉过言梓陌的手:“你们两姐妹能如此相亲相近也是好的,我这老骨头最喜的便是一家人和和美美。” 听着老夫人的话,言梓陌唇角微抿,然后低下了头不言语,老夫人这轻描淡写的警告,上一世她听不出来,这一辈子怎么会错过呢! 老夫人思虑的也不差,如今的言梓灵是大楚世家圈子里面难得的才女,是平西侯府女眷的颜面,她言梓陌一个从乡野而来的野丫头又能如何?不过是白白给言家丢脸罢了,能被认下恐怕也是因为亲母简氏的原因。 “母亲,儿媳带陌儿下去熟悉一下环境。” 简氏瞧着言梓陌一个人跪在那里微眯了眯眼睛,老夫人瞧了简氏一眼,才淡淡地道:“一路也舟车劳顿,那就下去歇着吧!” 等简氏过来扶起言梓陌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夫人忽然开口轻言:“宫里面的教养嬷嬷近来会放一批出来,你为五丫头挑两个吧!” 简氏的容色微微凝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闷声道:“好!” 等到大房母女离开,二房和三房两个妯娌也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整个荣养院只留下老夫人和几个小辈们。 二夫人是一个爽利的性子,心中最是那藏不住事的人,而且这一次前去接人的言梓燮又是她的儿子,这其中的内幕自然也清楚一些。 “也是一个怪可怜的丫头,据燮儿说,家里面穷的家徒四壁。” 听着邓氏的话,三夫人金氏也点了点头,当初大嫂急匆匆的离开京城,她们便觉得有些怪异,前两天传话回来的时候更是让人心惊不已。 ——谁能想到,亲生的在外面遭罪,这假养的享尽福泽! 刚开始的时候,她原想大嫂有些武断了,可当看清那姑娘的貌相,她终于知道大嫂为何力排众议要将人带回来了。 “大房原本便有些乱,这次怕是更乱了。” 二夫人那话语里面含着几分幸灾乐祸,虽然说三个嫡子之间没有多少弯弯道道,可这妯娌之间的心眼也不小。三个人家世原本便差不多,简氏依着长房嫡媳,平西侯夫人的身份作威作福多年,而今也算是有了惩戒。 “那小姑娘看着不声不响,可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 三夫人看人一向毒辣,言梓陌虽然什么话都不说,可这不声不响已经让大嫂的心偏了过去,这难道真的是血缘至亲? “谁说不是呢?不过那样貌着实扎眼的紧。” 二房和三房都没有嫡女,原本也将言梓灵当亲生女儿看待,毕竟长得不错人也讨喜,虽然这样貌比不得几个庶女,可这才情却实打实的存在。 原本也不觉得有多大的差别,可当看到那丫头的样貌时才明白什么叫萤火与皓月争辉,毕竟简氏一族的样貌那一顶一的出众。 落雪阁,简氏忙前忙后给她打理着,看着女儿一脸懵懂地瞧着四周,她声音轻柔地询问:“陌儿,可觉得哪里不妥,娘给你换掉。” 听着她这小心翼翼的问话,言梓陌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声音软糯至极:“这里很好,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地方。” 她的话让简氏心里面更是一酸,其实这个院落也只能说是中上等,灵儿住的珍珠阁才是平西侯府一等一的院子,可如今说多也无济于事。 “以后娘亲会给你更好的。” 第005章:一家亲姐弟团聚 简氏说着在言梓陌青丝上轻抚了一下,言梓陌虽然害羞地低下头,可那眼眸里面尽是冷然,该是她的,她会一点一点取回来,言梓灵休想如同上一世将她逼得节节败退。 简氏命几个丫鬟服侍她入睡,才匆匆回了自己的青竹院,望着灯火通明的院落,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侯爷还没有回来吗?” 一旁侍候的丫鬟轻应一声后,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那带着护甲的指尖扣在了肉里都不自知。 “夫人,侯爷或许是公务繁忙,您也别想歪了去。”一旁侍候的老嬷嬷轻声安抚,而简氏只是轻嗤了一声并不作答。 “陌儿那边送去的丫头,身家可都清白?” “都是老奴挑选的,夫人您大可放心。” 简氏点了点头,蔡嬷嬷是她的心腹,她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女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她想要给她最好的罢了。 “四姑娘那边……” 蔡嬷嬷谨慎地问了一句,这些年夫人对四姑娘的疼宠也做不得假,如今这身份似乎也有些尴尬了。 “一切照旧,至于其它的,等我和侯爷商量了之后再做定夺。” 简氏心里面也烦躁的很,她也知道自己将陌儿带回来造成的后果,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贱人糟蹋她的女儿。 “张家的人我带回来了,虽然陌儿心善,可那家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让人盯紧了一些。” 当年她之所以让人放下银钱便离开,不是因为她忘恩负义,而是因为看不得那个男人盯着自己如狼似虎的眼神,没有想到最后险些害了自己的女儿。 “好!” 简氏离开之后,言梓陌便睁开了双眸,透着那微弱的烛光感受着香软的床榻,时不时回想着言家的情况。 言家子孙其实配得上外人的赞赏,真正的望门虎子。由于老夫人健在并没有分家,三房俱嫡,而这三房的子孙也一起续了幼齿! 别的不说,单是大房这一脉便有不少子嗣,简氏入言家门多年并无所出,直到二房孩子出生之后,老夫人便做主停了姨娘们的药,所以大房年纪最长的几个孩子都是姨娘们所出。 言梓陌是简氏的第一个孩子,而后面这肚子也争气,一鼓作气又生了三个儿子,自此巩固了自己在言家的地位,也真正掌握了平西侯府中馈。 翌日,天刚刚放亮,言梓陌倏地睁开了眼睛,额头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入目所及的是熟悉的环境,她才微微缓了一下眼眸,那可怕的梦境纵使重活一世还是如影随形。 “姑娘,可是要起床?” 听着那颇为利落的声音,言梓陌轻轻蠕动了一下唇角,多少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若不是昨天母亲在她身边如数家珍的介绍,她恐怕都要忘记榴花这个人了。 当年以为忠心耿耿的一个丫头,却不料能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那个女人许给了她什么,值得她背主呢? “起吧!” 清晨的声音带着几分将醒未醒的慵懒,门外的榴花心口微微一滞。她是言家的家生子,从容貌来看,也是难得的小家碧玉,可昨日见到五姑娘后,这心便一直砰砰直跳。 ——她原先还为进落雪阁的事情多有不满,毕竟一个遗落农家多年的嫡女有什么前途?如今再看,这上佳的模样指不定也能硬生生劈出一条生路来。 简氏一早便到了落雪阁,看着她精神饱满的模样,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前额,眼睛里面充斥着温柔小意:“今日是入族谱的大日子,一会儿娘亲带你过去。” “好!” 瞧着言梓陌这俏生生的模样,简氏心上一喜,然后命人将自己准备的朱钗首饰拿了过来。望着那聆郎满目的物件,言梓陌有几分哭笑不得,上一世她也这般为自己着想,可最终她自己却背上了一个刻薄的名头。 因为她偏疼自己的事情,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自己的父亲都没少同她说道,毕竟在他们的眼中,言梓灵才是侯府正经的嫡女,是言家的面子,然而简氏这厢听了那厢便忘了。 到了青竹院,三个半大小子和言梓灵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饭桌边,看到简氏拉着言梓陌过来的时候,眼眸都滴溜溜地转悠,特别是老七言梓煜,仗着年幼眼神接近赤裸。 简氏瞧着三个儿子,眼眸又微微放在了言梓灵身上,不过须臾之后便放在了言梓陌身上:“这是你们五姐姐,日后要相亲相爱。” “五姐姐好!” 老四和老五是一对双胞胎,两个人虽然还不满十岁,可那小胳膊小腿,也有几分大人的模样,言梓陌能在他们身上看到几分言侯爷的影子。 “好!” 上一世这对双胞胎甚至一旁的小肉丁和她都不亲,不单单是因为没有从小到大情意,更是因为简氏的偏疼,所以她慢慢的便被孤立了。 “陌儿,这是你四姐姐,昨天你们见过的。” “四姐姐好!” 言梓陌勾起一个温柔如水的笑意,那灿若星辰的眼眸让人止不住沉溺,言梓灵强行扣了扣自己广袖下的指尖才笑着道:“都是一家姐妹,不必客气。” 早饭吃的应该是相当的和谐,而简氏看着一碗水端平,可这心终究是偏的,她看似所有人都兼顾了,可饭桌上对着言梓陌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言梓熠和言梓烨这一对双胞胎当也乖巧的多,可二世祖言梓煜,却觉得这个新来的抢走了自己的风头:“娘亲,我也要你给我夹菜。” “好!” 简氏无法,只能给每一个人都夹了菜,而言梓煜对着言梓陌扯了扯眼角,可惜言梓陌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吃着碗里面的菜。 上一世言家最讨厌自己的人,言梓灵能排第一,这个小肉丁便能排第二,而他也是言家男丁里面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 当年她大权独握的时候,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同他计较,可他却处处针对自己,最后还是那人揍了他一顿他才消停了一些。 “喂,你怎么这么能吃,多少年没有吃饭了!” “十三年。” 言梓煜的话并没有让言梓陌觉得多么的难堪,十三年她确实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平素见着米粒,都觉得是皇恩浩荡了,清水寡汤才是她原本的归宿。 “言梓煜,给你姐姐道歉。” “我没有错!她和饿死鬼投胎似得,我有什么错。” 言梓煜从来没有听到简氏这么吼过自己,一下子心理不平衡了起来,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以后娘亲都不疼自己了。 看着简氏要发怒,一旁的言梓灵立刻起身过去扶着她:“娘亲,弟弟还年幼,这样的事情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第006章:入族谱姓甚名谁 简氏从言梓灵手里面抽了出去,然后眸色微冷地盯着言梓煜:“立刻给你姐姐道歉,否则以后也别想着出去玩。” 言梓煜虽然心有不甘,可看到简氏那一张发青的脸色也不敢再嘴硬,双眼泪汪汪地嘀咕了一句,而言梓陌从始至终只是保持着微笑。 可在那春风化雨的笑容下,言梓煜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哇’的哭了一声便跑出去,任谁也叫不回来,言梓灵向简氏安抚了两句忙忙追了出去。 对于这姐弟深情的戏码,言梓陌只是勾了勾唇角,简氏虽然心疼小儿子却也不想冷落了女儿,对着一旁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便亲自带言梓陌去了祠堂。 入族谱的时候,言梓陌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言侯爷,不得不说言律的脸长得很好看,这也无怪乎简氏当年会一见倾心,可言梓陌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有多冷。 “父亲。” “嗯,入族谱吧!” 言律瞥眼看了一眼低眉顺敛的女郎,和自己的妻子很像又有着自己的影子,这也怪不得仅仅一面,发妻便认定了是自己的女儿。 当族人一笔一划,将她填入族谱的时候,言梓陌这个名字将出现在很多人面前,简氏虽然对‘陌’这个字不甚满意,可女儿喜欢她便也不多提。 等回到落雪阁简氏挥退了所有人,手掌紧着她有些茧子的手心,眼里满是抱歉:“灵儿的事情我知道对你不公平,可我也养了她多年,身份若是被人知道不单单言家人被耻笑,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女儿明白。” 上一世便是如此,她以言梓灵双胞胎妹妹的身份出现在大楚权贵的眼中,因为简氏有生双胞胎的例子,众人当也并无怀疑,虽然惊讶两个人的貌相差距,却也不会多嘴多舌。 “张家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置?” 提到张家,言梓陌眼里的泪水簌簌直掉,而简氏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女儿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她又岂能不知道。 “娘亲……他们当初虽然……虽然掉了包,可女儿终究是他们养大的。女儿最恨的,不是他们将我嫁给高家做填房,而是我那假父居然……居然想要轻薄于我,还说……还说女儿和您一模一样。” 简氏听着这话脸都绿了,她一直以为那家人只是丧尽天良,为了一点银钱便毁掉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却不料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层。 “这些该死的东西。” 看着简氏发怒,言梓陌心里面虽然平静眼眸却泪水不断,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当初女儿逃跑出来,就是因为这事情。不过……不过他是四姐姐的亲爹,是我的养爹,我只愿他,别再打扰我就好。” “你没有被他……” 简氏欲言又止,然而上一世当了那么多年宠妃的言梓陌,岂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唇角轻抿泪眼轻转地低下头:“没有,若是……若是有,女儿还能活着吗?这会儿恐怕早就自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 简氏虽然温声软语的乖哄着女儿,可这心里面却将张家人恨死了,当年掉包了自己的闺女不算,还那么折辱她,真是该抽筋扒皮。 等言梓陌哭着睡过去,简氏才红着眼睛离开,而当整个房间安静下来的时候,言梓陌才勾起唇角甜甜地睡了过去。 ——上一世她最满意的,便是这说来就来的眼泪,真真的是梨花带雨! 简氏回到青竹院,屋子里面的器皿被她摔了一个七零八落,望着被热水浇伤的手指,一双拳头紧紧扣了起来。 “他们真敢,我将他们的女儿放在手心里疼,他们居然敢这么践踏我的女儿。” 听着她近似低喃的自言自语,蔡嬷嬷心中也微微发紧,刚才一院子丫头赶出去的时候她在门口守着,母女二人声音虽低,可那哭的肝肠寸断,恐怕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 “嬷嬷,我想要张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在大楚杀一个人不难,可要杀的无声无息便有些困难,简氏虽然出身书香世家却顶顶的刚烈,能让她这么歇斯底里地失控,五姑娘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夫人,这样的话,您可莫要再说。” 简氏苦笑了一声,身在内宅想要杀人谈何容易?况且,自己的女儿刚刚回来,养父养母一家子便暴毙,这也会给她落下不好听的名声。 她控制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下来,然后对着一旁的蔡嬷嬷道:“那小混账如何了?这小子也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七少爷还小。” “五岁了,不小了。” 蔡嬷嬷眯了眯眼睛,然后据实回禀:“四姑娘在那里照顾,七少爷这会儿应该好了很多,姐弟俩自幼感情好。” “她倒是好心!” 简氏的声音里面含着几分讥嘲,而蔡嬷嬷微微轻愣。这四姑娘在平西侯府顺风顺水了十三年,如今这是一朝巨变?依着夫人的性子,就算不是亲生的女儿应该也会善待,毕竟如珠如宝疼了十三年,可今日五姑娘和夫人说了什么让她如此的失控? ——看来这从小在农家长大的五姑娘,也不是一个省事的主啊! 晨参暮省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言梓陌虽然不想去荣养堂找不自在可也不能不去,她可不能刚入府,便戴上恃宠而骄的高帽。大楚注重孝道,这平西侯府更是以老夫人为尊,所以她违背不得。 老夫人瞧着宛若花骨朵一般的姑娘们,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停和周围的姑娘们逗笑着,而言梓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可纵使如此,还能感觉到不少的眸光从她身上滑过。言家除了嫡女入族谱,庶女只是序齿,甚至连名字也随便,所以这大堂里面五六个女郎,也只有言梓灵和言梓陌入了族谱。 “五丫头可还住的惯?” “习惯的……习惯的,陌儿从来没有住过那么大的房间。” 老夫人问话她止不住点头,甚至话语里面也有几分磕磕巴巴,而她那一副乡巴佬的模样,引得众人也轻笑出声。 不远处的六姑娘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听到她这么说双眼亮晶晶地道:“五姐姐,那你是没有见过四姐姐的院子,那才是平西侯府最好看的院子。” “是吗?我以前住的地方,都是茅草掩盖的屋子,我觉得落雪阁很漂亮了。” 言梓陌一脸惊讶,恰当好处的神情变化以及言语,让众人都微微眯了一眼言梓灵,这用茅草掩盖的屋子,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言梓灵被闹了一个大白脸,不禁瞪了六姑娘言芳一眼,而言芳只是轻抿薄唇微笑,她虽然是庶女,可在三老爷面前也是一个得宠的主,才不用担心言梓灵的报复。 第007章:今生偶遇薄幸郎 言梓陌回来的日子也凑巧的紧,恰逢逢年过节,这走街串巷自然也少不得。简氏原本不放心一群女郎出去,可想一想邓氏带着她们出去,她也放了心。 大楚由于受鞑靼之风的影响,所以男女大妨上并没有前朝严谨,带着帷帽外出的女郎颇多,这脂肪铺子,金银首饰的街道,三三两两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五丫头可看上了什么?今天二婶给你掏腰包。” 一身大红色襦裙,头戴白狐雪帽的言梓陌倏地抬头望去,俏丽的容颜、盈盈的眸光,让邓氏的心口稍稍滞了一下。 不论面貌,单是一双眼睛便说不出的婉转多情,真不知这破落的农户,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女郎来,一个人的容貌可谓天生,可这气质却需要培养。 就在邓氏狐疑的时候,言梓陌又羞答答地低下了眼脸,她刚才因为想事情一下没有控制住眼眸里面的情绪,从二婶刚才那微愣的眼眸可见是被惊到了。 “二婶做主便好,娘亲说二婶对养颜之道相当的擅长,今日侄女儿便借了您的东风如何!” “这小嘴可真是抹了蜜饯,不过二婶就喜欢听你这话。” 邓氏被恭维的忘了刚才的事情,这京城的贵妇人,真是少有几个有她这般的眼光,别看她三十几岁的年龄,可那肌肤如同水葱一般。 “既然二婶帮你挑着,那么我们去隔壁的书苑如何?娘亲可让我照看着你一些,我们去给你买两件礼物。” 听着言梓灵的话言,梓陌笑着点了点头,上一世她可没有这么快便给自己出丑,这一世是因为母亲态度的态度,所以她改变了策略吗? 一旁的言芳也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这里的东西她很多都用不着,所以自告奋勇地道:“二婶,我也同两位姐姐一起去。” “好,可别走丢了!” 邓氏眯了眯眼便放行了,旁边的书苑距离这里也不远,应当整不出多大的事情,况且四丫头也不是一个愚笨的,这个档口应当不会做的太过。 言梓陌三人抵达书苑的时候,里面的人挺多的,而那个掌管似乎和言梓灵的关系相当的熟络,走上前便是一阵巧话,而言梓灵只是笑了笑:“给我拿两本初入门的幼学过来,字帖也拿两本,最好是梅花小楷。” “是买给府上的七少爷吗?可这梅花小楷,似乎不适合男孩临摹。” “不,送给我妹妹。” 言梓灵说的时候,指了指言梓陌的位置,而那掌柜看到陌生的姑娘也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也不好多问,说了两句便去收拾了。 言梓灵和言梓陌说了两句,便向二楼走去,言芳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也尾随而去。言梓陌唇角轻勾便向着一楼的书橱走去,这里确实都是一些启蒙之物,可也有不少杂游小记。言梓灵虽然想给自己一个软钉子,可她也不是那沉不住气的。 她走过去的时候,正和拐角处走出来的人影微微相撞,望着不远处滚落的书籍,她慌忙捡起递了上去:“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走的太急。” 谢谨言瞧着女子有些粗糙的手指将书接了过去,一双深邃的双眼在她身上微微打量了一番,虽然蒙着头面,可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无碍。” 两个字让言梓陌如遭雷击倏地抬头瞥去,只见他一张俊朗如仙的容颜慢慢浮现,与上一世两鬓斑白双眼浑浊的举世奸臣相比,此时的他更符合她灵魂最深处的刻画——如玉公子,盖世风姿,不外如是。 “姑娘可认得在下?” 言梓陌强行克制着自己的心绪波动,将眼眸里面的华光尽数内敛,声音也坚硬了几分:“不曾认识。” “哦!” 谢谨言轻声低喃了一句,刚才她眼眸里面的震惊他不会错过,而且那声音也颇为熟悉。可既然她说不认识,那么他也不好多说,免得被人当成登徒子。 言梓陌快步离开,才发现自己兜兜转转已经到了门口的位置,至于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想到刚才见面时的惊愕,她狠嗤了自己一声,隔了一世居然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就算上一世,他是名满天下的权臣,她又何曾畏惧过?在她心中,那个人人畏惧的白发丞相、冷面判官,不过是她言梓陌不要的物件罢了。 只是为何,这一世这么快便相遇了呢?她犹记得上一世二婶娘也曾经带姐妹们出来,可她自卑又懦弱,哪敢同她们一起出来,只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自怨自艾。 “五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望着门口走进来的高大身影,言梓陌唇角轻轻一勾,面容羞羞答答,声音宛若黄鹂初啼:“我和四姐姐她们一同前来。” 言梓燮瞧了一眼二楼的位置眉头微蹙,显然对于言梓灵将言梓陌一个人放在这里多有不满,声音轻缓地道:“我带你上去。” “别,四姐姐说她和朋友有约,我在这里等着便好。” 言梓陌声音糯糯地说了一句,双手交叉在一起的羞涩模样,引得言梓燮无奈一笑,这个妹妹还是太拘谨了一些。 “可看上了什么?大哥买给你。” 言梓陌听着他认真的话语微微臻首,刚才她想着带几本杂记回去解闷,可碰到谢谨言之后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再者她也不能让人察觉她识文断字,一个农女识文断字,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故而这一辈子,她还是要从最基本的幼学开始。 就在兄妹二人相处越来越融洽的时候,谢谨言忽然从二楼的位置走了下来,看到言梓燮的时候她也微微愣了一下:“言兄怎么才来?” “书尧可是等候多时了?舍妹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多聊了两句。” 言梓燮和谢谨言颇为熟稔,互称表字。而言梓陌则微微低首低眉,没有想到他这么快便和言家人打成了一团,果然是棋高一筹的丞相大人,这手段端的是厉害无比。 “这是令妹?” “是啊。” 言梓燮对言梓陌的过去也不愿多加提及,嫡女被人调换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言家的笑话,这些天因为认祖归宗的事情,朝廷权贵也没少背地里说道。 谢谨言自来是揣摩人心的高手,看着他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多问,今日本来就是相邀来温书,旁的不提也罢,只是这姑娘眼眸里面的惊悚,好似与自己相识已久似得。 言梓陌直至回到落雪阁,还觉得自己后背像是长着一双眼睛似得,其实她也能理解谢谨言所说的熟悉感。 这个人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这一次她逃跑入京的时候,正好被他施舍了一两银钱,有这样的交集,时间相差不远,就算自己蒙着脸他也有些许记忆。 ——上一世文定之礼时,她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心心念念的梦里檀郎,而这一世居然这般不期而遇。 第008章:去张家恩怨可了 简氏命人给各房送了过年的新衣,而自己则亲自拿着几套各色襦裙向着落雪阁走去。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个小丫鬟快步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直至抵达珍珠阁才停了下来。 守门婆子将人放进去后,她熟门熟路地向着正屋走去,碰到迎面而来的丫鬟,更是笑着打趣:“你这是风风火火哪里去啊!” “我去夫人那里打听一下,这每年送往珍珠阁的正红印花三绕裙,怎么少了一套!姑娘平素里可是最爱那个颜色。” 听着桂圆的话,鲶鱼轻嗤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向旁边靠拢了一些:“你可别去丢人了,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夫人亲自送去落雪阁了。” “这……夫人怎么能这么对姑娘,姑娘怎么说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如今这还让姑娘如何在府中立足。” 鲶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着她便是一通乱眼:“你也别在这里吵吵嚷嚷,我进去同姑娘说一嘴,看她如何应对。” 鲶鱼说着便向正屋的内室走去,她和桂圆虽然都是言梓灵的大丫头,可她一向手段灵活,在言梓灵面前也相当有面子。 她轻言温语陈述之后,言梓灵才将手中的书籍放在几案上,声音清润地道:“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也用的着你如此小心翼翼?你家姑娘又不是缺衣少食的主。” 听着言梓灵的话鲶鱼才抬起了头颅,主子的神色虽然看的不是分明,却也能察觉她这话语里有些介怀,虽然衣裳的事情是小,可这面子怕是丢了不少。 “让你去打听张家的事情,可有眉目?” 言梓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缓,可她无意间紧起来的拳头却出卖了她这份淡定,鲶鱼瞧着她这模样也有些心疼。 “张家老爷是入赘在张家的赘婿,张氏才是一家的掌权之人,不过为人泼辣至极,膝下有二儿二女,五姑娘乃大女儿。” 听着她这般说辞言梓灵唇角轻勾,这些丫鬟顾忌着自己的心思,所以不敢多说什么,自己恐怕才是这张家真正的大女儿。 当初母亲外出的时候,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小心行事,谁能想到走了几日,便带回来这样的消息,若不是那个女孩和母亲长得太过相似,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被掉包的事实。 “鲶鱼,你说我好看吗?” 就是因为这一张脸,她自幼便督促自己勤加苦练,她心底也怨怪过父母,明明一个英俊如玉、一个美玉如仙,可自己的长相却比不得一个庶女来的体面,然而一切怀疑,从那个女孩进府好似都迎刃而解了。 “姑娘在奴婢心里面最好看,也最有才。” 平西侯府嫡女的才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而且姑娘的容貌虽然比不得五姑娘的明艳,可和其余几个姑娘相比,梅兰竹菊各擅专场,兼有所长。 “哼……下去吧!” 言梓灵冷嗤了一声,便让丫鬟退了下去,而她一个人走到铜镜面前,慢慢端详起自己的脸庞,平心而论,这张脸也极其淡雅,甚至含着几分出尘的仙气儿。 可终究抵不过牡丹的惹眼与雍容华贵,和言梓陌比起来终是寡淡了一些。 简氏拿着衣裙过去,愣是让言梓陌换着给她看,而看着她兴致不错言梓陌当也没有拒绝,等换到那一袭正红色的印花三绕裙时,言梓陌眉头轻佻了一下。 ——她记得言梓灵偏爱的便是这颜色,虽然她的气质和这大红色很不陪衬,可这却是身份的象征,平素也喜欢穿着。 “陌儿可是喜欢这一身?” “挺好看的!” 和言梓灵将这红色,当作身份象征不同,言梓陌却是真心的喜欢这大红色,当初在皇宫的时候,虽然品级不能僭越,可这大红色她也没少折腾。 “陌儿既然喜欢,娘亲便命人多给你赶制两套,女儿家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最是那爱美的时候。” 听着简氏的温言软语,梓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道:“母亲,昨日养娘托人稍话过来,想要女儿年节的时候,过去一趟。” 简氏听到张家的事情,眼眸微微耷拉了一下,然后手指在她的两鬓处轻轻划过:“陌儿有这份心便好,明日便是年三十,等祭祖之后娘亲让你大哥送你过去。” “这些琐事咋敢劳烦大哥,娘亲让旁人送我去别院便好。” 在这四九城里面,可以说是寸土寸金。而张家众人,被安顿在简氏的陪嫁别院里面,虽然比不得以前自由,却也没有苛待他们。 “那我让刘管事送你过去。” 大侄子虽然不会计较这些,可这终究是大房的事情,所以当也不能劳烦他太多,而且她也不想言家的人,接触张家这样的人家,恶心的紧。 “呃……就是母亲提起的那个人吗?” 言梓陌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轻轻问了一句,上一次入京的时候她除了见过谢谨言,也曾经被这刘管事帮了一把,只是简氏不提她也不好多说。 “是啊,若不是他告诉我,你的貌相和我相似,咱们母女指不定便这样相错一生。” 简氏说的时候也唏嘘不已,好在刘管事是自己从简家带过来的陪嫁,若是言家的人,恐怕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必会同自己提及。 由于晚上有年夜饭,所以刘管事在祭祖之后,便带着言梓陌去了简氏的别院。张家的人看到言梓陌的时候,脸色都微微变化了一下,她们从未找过言梓陌,她怎么会找上门来? 言梓陌将所有人的表情揽在眼底,入门的时候对着一旁的刘管事温和地道:“刘管事可否在这里等待一番,有些琐事怕是需要一些时间。” “姑娘哪里的话,小的守在外面候着,随时等着姑娘的传唤。” 刘管事在诺大的平西侯府,也不过是一个二流掌事,可自从五姑娘入府之后,他这身份也水涨船高,所以哪有不听话的道理。 言梓陌笑着点头,然后向着内屋走去,当门被关起来的时候,张家的人一个个都胆战心惊地瞧着她,此时张氏那张牙舞爪的性格也收敛了不少。 看着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言梓陌巧笑嫣然,那原本便明艳的脸庞在这一刻更加熠熠生辉:“我原本过来,是想帮四姐姐看望一下她的亲人,你们这一脸戒备,是想闹哪样?” 第009章:年节夜烟花四起 言梓陌的话让张家人的眼眸微微一顿,张氏有些激动地瞥了言梓陌一眼:“你……你真见到我女儿了,她真的想我们?” 看着张氏那略显失态的模样,言梓陌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果然是骨血至亲,这一份重视自己是永远也得不到的。不管她曾经多么的委曲求全,在张氏的眼中她不过是赔钱货、扫把星——不过好在两世为人,这些东西她也不在乎。 “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骨血,自然是想念的紧。” 言梓灵平素可避嫌的紧,从来都不主动谈及张家的事情,然而言梓陌怎么会让她轻轻松松摘出去呢?她要上她一一尝试她曾经受过的苦、遭过的罪。 “陌儿啊!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你姐姐,我……” “你疼女儿是天性使然,否则当初也不会将我同其掉包。你的话我会带回去的,至于她什么时候见你,我就爱莫能助了。” 张氏脸色微微惨白了一下,当初交换两个孩子确实是她的主意,可纵使如此还是点头哈腰地轻语:“好……好!” 一旁低着头颤颤巍巍的张九斤,瞥了一眼言梓陌又迅速低下了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小姑娘越来越水灵,这一身华服装扮简直将人衬托的和水仙似得。 他那眼神虽然隐晦,可言梓陌却也看在了眼里,那略长的指甲快要扣到肉里面,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 “你们居住此处虽然有遮身之所,填肚之黍,可这银钱终究短缺了一些,我这里有些许银两,你们拿去使唤,若是不够我再差人送过来。” 言梓陌走的时候将银子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而她离开之后张氏飞快地拆开袋子去看,只见里面有不少的碎银子。 言梓陌坐上马车的时候,明显察觉一旁的丫鬟神色有些不对劲,望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言梓陌轻笑了一声:“可是有话要讲?” “姑娘心情似乎不错。” 皎月也是谢家的家生子,简氏担心女儿回来受委屈,所以整个落雪阁分派的人手都是一水儿的有后台的人,为的就是让言梓陌尽快融入谢家。 “你想知道,我为何对张家的人这般不计前嫌吗?” 言梓陌说的时候轻勾唇角,皎月是家生子所以对府中的事情应该有所了解,当年张家掉包的事情,虽然被抹掉却也瞒不过府中的人,就算言家向外宣称两个人是双胞胎,可言家的人心里面却门清的紧。 “奴婢僭越了。” “无妨,不过是想看戏罢了。” 言梓陌知道皎月的性情,当也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毕竟她需要自己的人手,可她也不能透露的太多。 ——现在的皎月还不是上一世的皎月,相交日浅,自己的母亲才是她的主子,若是将自己的想法透露,指不定会被母亲生厌。 言梓陌现在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将张家人的欲望无限制引诱出来罢了,等待时机成熟了,这家人会是言梓灵致命的软肋,言梓灵想要当她的侯府嫡女,也要问自己同意与否。 而就在主仆二人寂寞无言的时候,外面赶车的刘掌柜忽然高呼了一声,然后马车便快速奔腾起来,虽然年节外面行人甚少却也能听到惊叫的声音。 “姑娘……马惊了!” 言梓陌也听到了刚才的鞭炮声,这马儿怕是听到了鞭炮声,所以才会这般不要命的疾驰,而就在主仆三人焦急时,疾驰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阵嘶鸣声刺耳至极。 “这位公子,刚才多谢您仗义出手,否则怕是要出事了。” 刘管事看到马车停下,跳下车便对谢谨言施了一礼,而谢谨言微微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用言谢。” 熟悉的声音让言梓陌好看的秀眉紧紧蹙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声音就算是隔世而来,她也不会忘记,她犹记得洞房花烛夜相守一世的诺言,然而转头便成了空寂。 曾经有多么美好,后来便有多么的痛苦,如玉公子虎狼心胸,也只有这个男人才能随意更换这两种性格,这样心机阴沉之辈,可不是她能抗衡的。 “小的乃平西侯府之人,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日后也好登门叩谢。” 谢谨言摆了摆手,这马车中的人应该是平西侯府的女眷,否则不会这么长时间闭口不言,所以这感谢的话语也无须提及。 “我同贵府的大公子有些私交,这感谢的话不必了。” 等谢谨言快步离开,刘管事慌忙询问了言梓陌两句,而言梓陌随意答了两句便督促他快一点回府,这一次的偶遇让她的心绪非常的繁杂。 言梓陌回去虽然没有说惊马的事情,可不消片刻简氏便知晓了此事,虽然明知道是偶然为之,可还是罚了刘管事月例。 “一会儿你同大公子说一声,让他去看一看这个男子是何人,虽然别人说不用言谢,可我平西侯府不能做出这等失礼之事。” “诺!” “至于你月例的事情日后给你补上,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简氏自然不会因为这惊马的事情便怨怪了刘管事,她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向所有人表明她对言梓陌的重视,让别人不能轻看了去。 “是。” 等刘管事下去,简氏才急匆匆向落雪阁走去,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后她才轻轻摸了摸言梓陌的发角:“如今你是言家的女儿,不管如何都别委屈了自己,纵使天塌了也有娘亲给你挡着。” 言梓陌的手轻轻扣在了简氏的手上,她知道自家娘亲这话里面的真心,上一世她撞柱而亡的诅咒经常在耳侧响起:“我的儿啊!愿你来生不再为女郎,再世不当刍狗亡,我诅咒伤你、害你之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陌儿,我们该去荣养堂了。” “嗯!” 由于言家三房没有分家,所以三房的年夜饭按例摆在荣养堂里,而爆竹破岁的时候言梓陌也见到了言家的二老爷和三老爷。 言家二老爷虽然不若言侯爷官拜二品尚书,可也是虎贲军右翼统领,在京城中也是难得的实权人物,而言三爷承祖阴蒙了一个五品小官,不过为人豁达开朗,是平西侯府难得的自在人。 第010章:一家人异彩纷呈 言家年宴是分席而坐,毕竟最小的七少爷和三房的八少爷过年也五岁了,言家家教自幼便严苛,对孩子的教养尤甚。 言梓陌挨着言梓灵,而言梓灵则挨着老夫人就坐,另一边三个夫人也依位而坐,其余几个庶女也都按着序齿相邻,六姑娘言芳与三夫人金氏比邻。另一桌男丁排位也大抵相同,不过他们是以言侯爷为中心。 老夫人瞧着这一大家子人也笑意盈盈,老国公虽然在当年卫皇战争之后便早去了,可这言家却越来越兴旺,自己这三个儿子也都人中龙凤,至于那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庶女也都被打发远嫁了,免得留在身边糟心。 “我言家时至今日也算是光耀门楣了,不过日后也要秉承组训,子嗣出息乃兴盛之本,你们可要牢记。” “诺!” 言家的人听到老夫人这话也都一一应诺,而这句话也是言家年宴必须要走的过程,当初言梓陌不明白大家族规矩,也不明白老夫人为何每一个年宴都如是说辞,可直至老夫人在狱中绝食而亡的时候,她才明白希望与绝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年宴的开始便给家族赋予了希望,可后来的经历却也让她明白身怀重宝却无法施展的绝望。言家的子嗣若是一个个都成长起来绝对会是国之栋梁、兴家之本,然而他们遇到了命中的克星,遇到了卫飒! “用饭吧!” “诺。” 食不言寝不语,直至晚饭结束几个小辈才凑到了一起,而几个大人也在不远处絮絮叨叨细语着,对于言家人来说这样的机会不多。 言梓灵或许是担心言梓陌被人孤立,走到那里都拉着她,小儿女娇俏的话语相当的讨喜,特别是几位堂哥,更是喜欢言梓灵这性子,直爽而又聪慧,没有一般贵女的墨守成规,却也清脆讨喜。 言芳瞧着言梓灵和众位哥哥相谈甚欢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手指轻轻拉了一下言梓陌:“五姐姐,四姐姐将你忘了。” “我这不是有六妹陪着吗?况且大姐她们不也在吗?” 言梓陌或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如何,上一世言家的几位堂哥便不太喜欢自己,这一世她也没想着去接近他们,自己在言家只需要娘亲的抚照便足以了。 ——都说娘家是一个女人最大的靠山,这句话她不反对却也不赞成,有些时候女人最大的靠山是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大姐她们,可未必理会你!” 听着言芳的话,言梓陌只是轻笑了一声,言梓灵在言家众姐妹中积威已久,她们自然不会轻易和自己打成一团,可这样的相持应该不会太久了。 “那你为何要理会我?” 言梓陌转头看向言芳,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不过言家出事之后,她却是言家外嫁女儿里面活的最滋润的那一个,纵使已经贵为太子妃的言梓灵也比不得。 “我这不是看你孤零零的怪可怜的吗?” 她嘻嘻一笑,虽然身段还幼小可那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而言梓陌唇角微勾不置可否。言芳是一个很聪明的女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相当的清楚。 “五妹妹,要不要玩叶子牌啊!” “不用。” 虽然上一世接触过这东西,可她并不是很喜欢,不过是侍候人的时候,为了给主家打发时间罢了,况且自己刚从清水村回来,若是懂得太懂难免让人起了疑心。 “玩两局呗,四姐姐教你。” “可别,这大过年的姐姐们先玩吧!等有时间姐姐再教我。”言梓陌笑着说了一句,而言梓灵当也不强求,和众人打起了叶子牌。 就在言梓陌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时,忽然一个小身影坐在了她的一边,瞧着她这一身大红三绕长裙冷哼了一声,那颇为嗤之以鼻的声响,让言梓陌将头悠悠地别了过去。 “你怎么穿四姐姐最喜欢的颜色?” 听着言梓煜的质问,言梓陌爱理不理地给他扔了一个白眼,声音看似软绵实则机锋内藏:“我为何不能穿这正红色的衣裙?” “你一乡野丫头,也不看一看自己的身份。” 言梓煜冷哼了一身,人虽然小可这嗓门一点不小,附近几个女婢听到也都纷纷低下头去,而言梓陌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瞧。 虽然被这双眸盯的浑身不舒服,可言梓陌一步不让,刚才他问四姐姐为何不穿大红色的长裙,却没有想到今年的份例里面没有,都是她抢走了四姐姐的东西,自己才不要喜欢她。 “我不喜欢你!你抢了四姐姐的东西。” 言梓煜这话,让不少人都听的分明,而言梓陌当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淡淡站了起来扫视了众人一眼。瞧着简氏欲要走过来,她抢先开了口:“七弟,你就算不喜欢我也无济于事,我和你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当然这是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你既然不喜欢我穿这大红色的长裙,我回去换了便是。” 言梓陌说完便欲要起身,而简氏一挡拦住了她的去路,眸色不善地瞪了言梓煜一眼:“你如今已经启蒙在学,不是那无知小童,难道圣贤书都喂狗了?她是你嫡亲的胞姐,是平西侯府最尊贵的嫡女,一身红色绕裙怎么就穿不得了?你告诉我,刚才那话是谁教给你听的?你不喜欢你五姐,那么你喜欢谁?” 简氏平时虽然看着冷淡,可对几个孩子甚好,今日这般不给面子的当堂质问,足以看出她这会儿的火气有多么的高。 她这追根刨底的话语,让不远处的老夫人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原本那丫头退去便解决的事情,老大媳妇何须这般咄咄逼人? “老大媳妇,他才五岁。” 简氏听着老夫人偏袒的话语刚想说什么,言梓陌却微微紧了一下她的手臂,声音有些怯懦地道:“娘亲,七弟还小,自然不明白这些道理,等他大了会知晓的。” “谁要你假好心,你不仅抢了四姐姐的衣裙,你还抢了我们的娘亲,我才不要你当我姐姐。” 第011章:淡妆浓抹总相宜 都说童言稚子无辜,然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言梓陌的心往下沉,声音也冷肃了起来:“抢这个词貌似过于牵强了一些,我本就是平西侯府的嫡姑娘,是娘亲的女儿何谈抢字?” 说到这里她轻挪莲步,跪到了老夫人不远的地方,遵规守矩地向着她磕了头:“孙女儿原本想留在这里陪着诸位长辈一起守岁,可有些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今日怕是搅了祖母的雅兴,还望祖母责罚。” 老夫人的眉角微微抽动,声音含山了几分威严:“今日的事情你七弟确实过分了,这责罚之事,怎么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七弟还小,这闲言碎语怕是没少听,故而才左了性子。今日原本是孙女儿回府之后的第一个年宴,却不料会发生这般事情,是孙女儿有罪。” 言梓陌的声音虽然有些软糯,可那话语却颇有几分据理力争之势。她这话也让老夫人的眉宇轻皱了起来,虽然明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这浑身气度反而让她生出了几分不解——一个乡野之家养出来的女孩,怎么会这般条理清晰呢? 言梓陌这一番说辞,让言侯将余光放在她身上一些,明着请罪暗则求公,倒也难得的慧敏之辈,可惜养在山野这么多年终究是废了根基,否则凭着这相貌当也能为平西侯府填砖补瓦,更进一步。 “小七身边的人换一批吧!” 言侯淡淡的话语,算是结束了这一场闹剧,而言梓陌低首敛眉而笑,这府中的人都是人精儿自然明白自己意欲何为,她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她言梓陌不是那随手可捏的软柿子。 或许这府中大多数看不起她,包括这高高在上的言侯与老夫人,可他们也无法改变自己的血脉,她身上流着的是言家的血脉,这边足够了。 “爹,为什么要换我身边的人,她们……” “你乃平西侯府的公子,不是市井流氓,尊长是你应该具备的最基本德行,然而你是如何同你五姐说话的?她们既然教唆了你的性子,让你目无尊长,那么换一批也无妨。” 言梓煜本想说什么,可一旁的言梓灵已经拉过他站在了不远处,而他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颇为乖巧。言梓灵这微小的举止,貌似比简氏与言侯的话还要管用的多,而言梓陌看在眼里却也记在了心上。 ——当初言梓煜身陷囹圄的时候,也未曾见言梓灵有任何援手,不过后来直至他官拜一品将军,也从未听两个人再有牵扯。这般不识好歹的小子,也只有被人卖了才能大彻大悟,否则终究是一烂皮囊罢了。 守岁这一晚,众人也都各怀心思的散去,简氏安慰了一会儿女儿,才准备去处理儿子院子里的事情。 而就在她准备走离去时,言梓陌唤住了她:“娘亲,女儿今日的事情是不是做错了?我只是不想那些人影响我和七弟的感情,却不料父亲会将人打发出去……” “你没有做错,有些人确实应该得到惩罚。而且娘亲很高兴,因为陌儿聪慧日后不会受人欺负。” 简氏今日的心也颇为复杂,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可这个女儿的性子她能了解几分,也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主。今日若不是小儿子步步相逼,她恐怕也不会搭理这样的事情,女儿虽然是自己的孩子,可她看不到她的归属感,终究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娘亲,谢谢您。” “你是我的女儿,何必言谢呢?” 她轻轻摸了摸她额前的散,发眼眸里面尽是柔意,若是当年她再小心一点,今日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两个孩子也不会因此生了隔阂。 “你七弟被娘亲宠坏了,然而他本性并不坏。你和他都是娘亲手心手背的肉,娘亲也希望你们姐弟几个能和和睦睦。” “女儿明白。” 对于自己几个亲弟,她也有些无奈,那对双胞胎上一世对她不亲也不远,这一份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至于小霸王,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辈子,看到自己便和仇人似的,她想要靠近也相当的困难。 简氏离开之后,言梓陌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其实她也没有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既然有人愿意当那筏子,她又何必心慈手软?这言家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一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自己若是不强硬一些,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主! 大年夜发生的事情在平西侯府自然是传了开来,不少人对这素未蒙面的五姑娘也是好奇的紧,一个能在荣养堂全身而退的女郎,可不是一个农女那么简单。 言梓陌挽妆的时候,榴花忙忙上前拿过她的金钗,笑眼盈盈地轻语:“这等琐事姑娘大可让奴婢来做,今日要去尚书府可得好好倒腾一番。” 言梓陌紧抿唇角看着铜镜中媚眼横波的自己微微叹息了一声,简家乃书香门第礼仪世家,对自己这一副样貌也端的不喜欢,觉得浓艳瑰丽,不雅至极。 上一世她对自己这长相也相当的无奈,分明和娘亲长了七分相似的脸,可长在母亲身上是端庄贵气,放在她身上便成了轻浮造作,或许是言侯的长相在作怪吧! “姑娘可是不喜欢这发髻的样式?” “喜欢,你长了一双巧手。” 榴花听着她这轻飘飘的夸奖眉眼含笑,声音显得轻快了几分:“奴婢自幼便爱倒腾这些,等来日学了新样式再给姑娘您试一试。” “好!” 言梓陌轻语了一声便不作他词,而榴花听着心里更觉喜意,原以为姑娘事事紧着皎月不太看重自己,而今来看自己是多心了。 简氏和言梓陌言、梓灵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边还端坐着七公子言梓煜,瞧着他时不时对自己怒目相待的模样,言梓陌直接选择了无视。 而简氏瞧着姐弟二人这样子,心头升起了几丝无力感,小儿子平日里虽然骄纵了一些却也是一个听话的,谁想到他会如此不喜陌儿呢! “陌儿,一会儿去了外祖家跟着你四姐唤人,切莫疏忽了。” 简氏自然知道简家的门风,她原本担心女儿受委屈,准备教了礼节再去拜访,然而却碰到了这不易推辞的年节,她也没有办法。 “好,女儿晓得。” 言梓陌糯糯地说了一句,女郎的声音原本便清脆,可她的声音更显好听,宛若黄鹂鸣脆似得,让人耳目清新。 第012章:尚书府外祖之家 简家历代习文立世、以礼著称,虽不是功勋卓越的开国世家,却也是传承数代的书香门第,对于礼数要求甚高,这一点言梓陌上一世便深有体会。 下了马车,瞧着那雄厚的烫金牌匾,言梓陌轻笑臻首,其实她同简家并无太大的干系,上一世不管是懦弱可欺、还是冠宠六宫,简家的人都避她若蛇蝎猛虎。 ——他们不喜她霍乱朝纲、红颜祸水,而她又何尝喜欢他们故作清高? 言家人还没有进门,一个婆子已经迎了出来,向着简氏行了一礼,眼眸便轻轻地从言梓陌身上扫过,而言梓陌只是低眉垂手并无旁的动作。 进了垂花门,一个鬓垂云钗的贵妇人走了过来,她看上去大概也就三十又几的年纪,与简氏年龄相差不多,可那浑身的气派以及出尘的气质当令人望而不俗。 “蕴娉,你可是回来了!母亲那边可等的有些着急呢!” “四嫂,让你亲迎可是折煞我了。” 简氏轻声说道了一句便上前拉着贵妇人的手,而那贵妇人也是满脸含笑,可见这姑嫂二人的关系甚为融洽。 “四舅母,可是不认识灵儿了?” 言梓灵上前向贵妇人行了一礼,而言梓陌也有样学样地同她一般行礼,虽然看着有些笨拙却也没出太大的差错,这一点简氏相当的满意。 ——她此次来简府,最担心的是女儿行事不妥受了委屈,而今看她当是杞人忧天了,这不长的时间能做到这一步,女儿已经相当的不易。 简家的四夫人身为皇室中人,也是一个玲珑雅致的主,否则当年也未必能入得简家:“这就是陌儿吧!日后可要多过来走动走动,这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可别在家中憋出病来。” 言梓陌自然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里,虽然听着真切,可这也太热情了一些,反而有些虚而不美,只是她身为小辈,此时也只能低首浅笑,故作娇羞。 “四嫂可别可劲地夸了,她可是一个脸皮儿薄的。” 简氏一边说着将言梓陌的手拉了起来,而四夫人笑了笑和她说起了旁的事情,无非就是年节和家里面琐屑的小事。 简氏高堂俱在,可尚书大人在前院宴请外客,故而在一众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见礼。 老夫人秦氏是一个面相温婉之人,见到言梓陌的时候眼眸里闪过些许愕然,毕竟那张脸和自己的小女太过相似,纵使她也有些恍惚,特别是她鬓发间的那枚玉钗,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儿女绕膝的场景。 “你就是陌儿吧!”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秦氏从椅子上起身,驻足在言梓陌的面前,手臂也轻轻探出去,那模样好似要将她搀扶起来。 言梓陌虽然有些受宠若惊,却也不会失了分寸,她犹记得上一辈子老夫人虽然疼自己,却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如今这般所为何事呢? “外祖母,不孝外孙女儿给您问安。” 言梓陌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头,才在众人视线的探索下,将手放在了老夫人秦氏的手中,慢慢直起身来,而秦氏则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角,不经意间碰到了通体澄明的青玉钗。 “这青玉钗可有温养之效,配的上你。” 就在言梓陌因为老夫人秦氏的话发愣时,周围人的眸光也在她那青玉钗上徘徊,怪异中含着几分了然的眼神,让言梓陌神情有些凝滞。 而一旁的言梓灵看到众人那眸色,藏在广袖下的纤纤玉指狠狠缠在了一起,她一直以为这青玉钗简氏会留给自己,没有想到居然给了言梓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至亲吗?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慈爱,难道都是假的? ——别的她可以不在乎,然而这青玉钗乃千年青玉所雕,是难得的至宝,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老夫人秦氏好似没有看到众人的神色,眸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言梓陌,同她聊起了这些年的事情,那关怀之意显而易见,就连她一向偏疼的言梓灵也落了后。 好一会儿,秦氏身体或许是乏了,对着众位小儿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而言梓陌和言梓灵看上去友爱至极,不管走在哪里都黏在一起,颇有姊妹情深的架势。 “你二人这是埋汰我们呢?原本是想和陌表妹说一些话,亲近亲近,可你二人这模样怕是连针也插不进去。” 简宝华二八芳华,虽然出身书香世家,可她身上却带着几分武将世家的干净利落,有事也不藏着掩着。那话虽然带着几分笑意与讨巧,可也算是开门见山。 而其余简家姐妹虽然步履袅袅,容颜俏丽,看上去软绵至极,可对于简宝华的话,却也没有反驳,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甚至还连连附和。 言梓灵看到简宝华那喜怒不定的俏丽模样,忙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大表姐可冤枉灵儿了,平素在家里一般也见不着妹妹,所以这才失了态,表姐可莫要见怪。” “你二人住在一起,见个面这么难?” 简宝华神色微顿,笑着问了一句,只是那看向言梓陌的眸光似乎有了些许的距离,在她看来这位新表妹怕是有些恃宠而骄,在自家姐妹面前拿乔了。 “可不是嘛!不过妹妹刚回来,以后学了礼仪见面的机会便多了。” 言梓灵巧笑嫣然,看向言梓陌的眼眸也含着宠溺,可言梓陌却皱起了眉头,这是在说自己不知礼吗?不愧是大楚赫赫有名的才女,这说话的水准,一般人还真没有。 ——上一世,她最终落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一个十二三的姑娘便句句带刺儿,字字深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姐姐说的是,以往妹妹住在那穷乡僻壤,对京中礼仪多有不识。听母亲说,姐姐的规矩素来端正,日后怕是少不得叨扰。” 言梓陌重生后,一向不避讳自己这十多年的处境,相比较上一世藏着掩着,担心别人看不起,这一世没有了那些担忧,说话也中气十足。 而那圆眼睛的小姑娘听着言梓陌的话,眼眸里更是兴趣盎然:“陌表姐,那地方很穷吗?听说闹饥荒的时候,很多地方人吃人,是不是真的?” 朱门锦绣的闺阁女郎,对于外面的世界既向往又担忧,而那柴米油盐的苦日子,对她们来说也相距甚远,认识仅仅限于道听途说。 第013章:众姐妹云香鬓绕 言梓陌虽然低着头,可笑容却愈发灿烂起来,声音听上去软软糯糯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是常事。” 她也不好将那场面描述的太过血腥,虽然人吃人的画面不会少了去,可这个女童的年龄终究太小,自己若是吓到她反而不美。 小丫头显然不是人间烟火,一张清秀的小脸满脸的错愕,甚至还挂着几分心疼的意味:“陌表姐,你以前的家也……” 还不等她多说,一旁的简宝华笑着将小姑娘的手拉过来,满脸无奈地道:“这大过年的,别缠着你陌表姐说那烦心的事情了,我们去打叶子牌。” 而言梓陌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简宝华,上一世她不太喜欢和简家人打交道,所以对简宝华的人生不是很清楚,可有一点她能够肯定,那便是她同言梓灵的关系一直不错。 刚才这圆场的话虽然不是很突兀,可在场的人谁也不傻,自然能听出来,简宝华这话明显是替言梓灵解围。 ——张家有多么落魄,言梓灵如今就应该有多么的羞愧,毕竟这是她原有的人生,是她该走的道路。 “陌表妹……” 简宝华的声音放软了一些,刚才言梓陌那似笑非笑的眼眸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无所遁形,然而下一刻她便将这样的想法抛诸脑后。不过是乡下寻回来的落难雏鸭罢了,世家嫡女哪一个不是从小教养,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年纪。 “既然表姐这般说话,妹妹自然不能拒绝。” 言梓陌两世为人也不是善茬,说出‘这般’二字的时候微微加重了尾音,轻轻松松的一句话便让几个小姐妹神色各异起来。简宝华的脸色先是一变,然后冷哼拂袖而去,作为简家大房的嫡女,她还从未被人这般下过面子。 简宝华拂袖而走,剩余的几人也有些尴尬,一旁的言梓灵神色焦虑地瞧着言梓陌:“表姐真性情,妹妹可别记恨在心中。” “我很忙。” 言外之意她忙的没空去计较那些东西,而言梓灵不料她会这般回话,也被狠狠噎了一下,不过下一刻心中也畅快了起来。 ——也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简宝华那矫情的性子,这次恐怕定是将她记在心中,而简家对简宝华的偏爱众所周知。 几个姑娘寻了各种理由纷纷退场,而最后言梓陌身边只留下七八岁的小豆丁,瞧着她好奇却黑白分明的圆眼,言梓陌刚刚升起来的烦躁浇灭了不少。 “你怎么不离开?” “陌表姐还没有给我讲故事呢?刚才大姐太不懂事了,居然打断莫表姐讲故事的雅兴,真是不应该。” 简宝珍小嘴咕哝着,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而言梓陌只是眼睛瞅瞅地眯了她一眼,怎么觉得这小孩子将自己当箭使唤呢?难道她脸上写着‘笨蛋’两个字吗?都说书香世家出才女,才华横溢,然而才华她没有看到,这一个个比斗心眼的小心思可不少。 “表姐,我叫简宝珍,你以后可以找我来玩。”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蹦蹦哒哒的离开,而言梓陌听到她说出名字的那一刻,整个脸僵硬了一下。刚才众人唤她囡囡,她也没有细想,毕竟简家人口众多,纵使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也很难一一匹配。 原以为简宝珍应该不在府中,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她?她实在无法将上一世心狠手辣的珍侧妃和这个宛若琉璃的小孩联系起来,这中间隔的何止是一个来世! 想到未来表姐妹共争一夫的事情,她大有看好戏的念头,言梓灵算计了自己又如何?那个男人,最终还不是移情别恋了旁人——谁能想到如今大房这不起眼的庶女,最后会风华初绽呢? 简宝珍,那可是闺中庶女的一个奇迹,待字闺中的时候受尽恩宠,找的男人权势不俗,上一世恐怕不少人悲叹,自己怎么就没有简宝珍的运道? 她一边寻思一边向前走,不一会儿便发现自己有些迷路,望着周围的假山她不由地望着天空。重生一世,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不记路的毛病,否则决然不敢一个人晃悠。 ——分不清东南西北,恐怕是上天同她开的巨大玩笑。 诺大的北风呼啸在她的耳旁,她不断寻着出路,然而凑巧的是附近居然没有一个下人。可没有引路的人,她只能凭着感觉晃悠,至于什么时候能转回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书尧,今年可准备下场?” 一个清俊的男声渐近而来,言梓陌倏地掉头看向了声音来源的地方,虽然影影绰绰,可她还是能看到几个男子的身影,而其中一人赫然便是谢谨言。看到这一幕,她反应也不满,一个晃身便将自己身子掩在了假山之后。 ——若是让人知道自己到了男客该待的地方,她这一世的名声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暂无打算。” 谢谨言温和地说了一句,微勾的唇角含着几分难掩的笑意,似乎遇到了什么可心的事情,一旁的男子也只能作罢。 “你若是下场,必然会一鸣惊人!我祖父若是知道你做了这样的决定,心里恐怕指不定有多呕呢!” 男子笑着打趣,他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可本身资质有限,自然和谢谨言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无法相提并论。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嫉妒祖父对一个外人的关注,可慢慢发现自己祖父才是那高瞻远瞩的人。 谢谨言虽然身无长物,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他师承名家,又得到祖父的青睐,日后飞黄腾达犹未可知,也无怪乎祖父想将宝华许给他! “还不到时候。” 他说话的时候轻瞥了言梓陌藏身之地一眼,和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将人打发走了,而他则徒步靠近言梓陌藏身的假山。 ——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前些时日见面还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家贵女,这一身行头、特别是头上那一根青玉钗可不是俗物。 “小骗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014章:不是冤孽不遇面 谢谨言的声音淳淳来袭,微微上挑的尾音带着罕见的质感,纵使北风压声,可言梓陌依旧清晰可闻。那一声‘小骗子’险些粉碎了她残存的理智,曾几何时,他床帏之欢的时候也喜欢这般唤她! 可美好的回忆,总容易被轻易的毁灭,被吞噬。她青涩的悸动,浑身的炽情全部给了他,然而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 “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可要去寻简家的几位公子了,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 简家的女郎,他也都匆匆瞥过几面,可没有和她对上的人,这个曾经宛若风一般出现,最后又突然消失的女郎,到底是谁? “卑鄙。” 言梓陌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句,然后从藏身的假山移了出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谨言,所以她知道他言出必行的性子——她若是一直躲着,他定然会寻一个借口,将刚才离开的那些人招回来。 瞧着她撑着一张红扑扑的脸颊,脸上带着诸多不喜,他摸了摸自己的广袖,说的一脸风淡云轻:“当初爷给了你体己的银两,你可一句言谢的话都没有。” “你认错人了。” 她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为了躲避嫁给那个老头,确实来过京城,而且都被谢谨言施舍过银两,若是有可能她多么想早一点重生,断了这一段孽缘。 “一个人身形可以相似,样貌可以雷同,然而当相同的声音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认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言梓陌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性子更是阴晴不定,上一刻和风细雨,下一刻便有可能是倾盆大雨,所以只是皱眉不语。 “我来自平西侯府。等他日,必然会让人登门拜谢公子高义。” 既然狡辩不得,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凭借谢谨言和平西侯府的过节,今日这样的偶遇他恐怕巴不得从未有过,当初的随手恩赐,恐怕恨不得剁掉双手。 谢谨言听到她自报家门的时候,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莫测,好一会儿才神色平静地离去,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言梓陌,而言梓陌脸上却并无多少异色,好似早已经猜到了结局一般。 偶遇谢谨言之后,言梓陌更觉得简家不吉利。上一世,谢谨言便是通过简家这条线迅速崛起,抵达了别人仰望的高度,可却也亲手毁掉了言家,毁掉了世代承袭的簪缨之家。 误闯了男客相聚的地方,言梓陌这一次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顺着反方向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看到步履有些急促的简氏。 “陌儿……” 看到她双眼通红的模样,言梓陌微微一愣,有些讶然地瞥着她:“母亲,您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简氏被问的怔然,她刚才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女儿,原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躲起来了,没有想到自己想差了,可灵儿刚才不是说陌儿和宝华起了争执吗? “你和宝华?” “没事啊!我和大表姐怎么了?” 言梓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向简氏,稍后蹙眉道:“姐妹们不是有事,所以都离开了吗?难道不是?” 看着女儿满脸不解的样子,简氏有些心疼地抓住了她的手,若是打小在自己身边长大,如何会不明白,这是别人排挤她?然而说千道万,终究是错了一步。 “我们回家。” “呃……好啊!” 言梓陌对简家喜欢不起来,虽然她这一世最心疼的人是简氏,可她也不会逼迫自己做那不喜欢的事情。既然她宁愿扯破脸皮也要带着自己离开,那么自己也享受她一片慈母之心。 回到言家,言梓灵便被简氏叫去,听到她一路哭着回到自己的院落,言梓陌终于笑着上了绣床。言梓灵一定以为自己故意抹黑她,必然会和母亲辩解,可她却只字未提言梓灵,只是凭着母亲揣摩。 ——言梓灵越是辩解,母亲心中的平衡便愈发倾斜,这也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既然重活一世,那么便不会像上一辈子憋屈,最后落得以色侍人的地步。言梓灵夺走的东西,她会一样不差的讨回来。 青竹院,简氏穿针引线忙碌着,一旁的平西侯瞧了她好几次,见她没有反应才不动声色地出声:“你将那只青玉钗给她了?” 简氏雍容的俏脸显过不愉,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等手中的秀线被剪断,她才慢悠悠地道:“侯爷口中的她,是谁?” 平西侯听着她微带锐气的话语,脸色怔忡,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么鲜活的模样了,会因为一件小事和自己吵闹,对自己爱答不理。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只是她栖身的工具!她不吵不闹,雍容大气,是所有人想要的贤妻良母,可他感觉不到她的温度。 “陌……陌儿。” 不知道为何,再提到自己这个女儿的时候,他口中有些期艾。她长得像极了自己的嫡妻,可那一双眼眸却被妻子更加的冰冷。 她虽然刻意收敛着眼中的冷意,可他身居高位多年,怎么会看不透那眼中的清冷?这个女儿,恐怕并不是所有人想像的那么简单,可他命人暗中调查,却没有一点差错,有的只是更加隐晦的苍凉。 ——是因为那家人的无耻,造就了她的清冷吗? “给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人心都是偏的,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以肆无忌惮地偏爱灵儿,可知道陌儿的存在后,她的心已经偏了。况且,陌儿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苦,又险些被那家挖人心肝的货色卖于旁人,她不疼又有谁会真心实意地心疼她? 平西侯自然知道她这句话的深意,她可以给言梓灵栖身之所,可以给她嫡女的待遇,然而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她却再也给不起了。 想到那个女儿极力隐忍的梳理,像极了简氏的容颜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或许有些事情是他多疑了吧! 而简氏像是没有发现言侯爷的变化,一双眼眸里面尽是计较。她养的女儿是来疼的,不是被人掉包、算计、糟蹋的。 第015章:张小妹前来寻人 年节在一片熙熙攘攘中,终于落了尾声。言梓陌待在落雪阁的耳房中绣着抹额,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美感。 “姑娘,您的手可真巧!” 看着抹额上那栩栩如生的腊梅,一旁的榴花轻声笑语,话语虽然清浅却也极为奉承,而言梓陌只是低着头,恍若未闻。 皎月瞧着榴花越来越凝滞的笑意,善意地拉了她一把:“这大冷天的,你快去看银炭是否送来了,可别冻着姑娘。” “好姐姐,我这就去。” 榴花一家子在平西侯府侍奉,平日里也像是娇娥一般被养着,虽然刚才言梓陌落了她的面子,令她心中不快,可她终究是一个丫鬟。 等榴花风一般的离去,一旁的皎月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姑娘,您似乎不太喜欢榴花,她这人虽然娇气了一些,可性子不坏。” 皎月也是家生子,两家的娘老子都在平西侯府侍奉,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自幼便相识了。榴花虽然平素高傲,可也没有惹着姑娘,姑娘为何…… 言梓陌微抬首,一双炯然的眸光在皎月身上打量了一圈,虽然状似无意,可皎月却感觉到后背有了些湿意,一种名为恐惧的心绪不断奔腾而起。 “在这落雪阁里,你们要做的只有忠诚。” 她不是一个严苛的主子,上一世她也曾经对身边几个人掏心掏肺,然而事实证明,这世上从来不缺白眼狼,也不乏投机者,例如榴花! 上一世,她若不骗自己出去,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遍体鳞伤,不会被世人唾弃,也不会肮脏的连她自己都厌恶。 言梓陌的声音不低不高,却足够的威严,皎月和榴花同年,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察觉到她的不喜,哪还敢再多言。 “姑娘,前院的小厮传话,听说张家那小娘子找上门来了!”榴花急匆匆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粗踹,而言梓陌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飞针走线。 榴花也没有想到姑娘的神色会这般平静,唇角呶了呶,对着一旁的皎月使了一个眼色,而皎月却低着头,不搭理她。 等两个丫头眉来眼去结束,言梓陌才慢慢抬头,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笑意:“她是来找谁的?” 榴花听她发问,两眼瞬间铮亮了起来:“听说开始的时候找了四姑娘,可四姑娘那边一口回绝了,所以才托人给姑娘您带一个话。” “她似乎变聪明了。” 言梓陌轻飘飘地扔了一句,张绣站在言家的大门口,寻自己这个一同长大的长姐。她若是不见,这不明晃晃的薄情寡义吗? 而且,言家给出的口讯,便是自己寄养在别人家中,虽然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猫腻,可这世上清楚明白的人似乎并不多。 “带她进来吧!” 她将绣花抹额放置在一边,摆弄者自己的双手。那双手虽然有不少手茧,却一点也不影响它的美观,如今添了几许丹朱红,更显修长诱人。 榴花看着她这一副慵懒的模样,轻诺一声,满脸心事退了出去。她总觉得姑娘,似乎有些不待见她,可又找不出原因来。 张绣瞧着落雪阁精致的摆设,瞄着言梓陌身上华美不凡的三绕茜红襦裙,脸上的嫉妒一闪而过,可脸上还堆着笑意:“姐姐,这么长时间未见,可想坏妹妹了。” “哦!” 言梓陌让一旁的皎月给她扳了凳子,而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祟,张绣觉得这雕花圆凳似乎比别院里面的更加舒适。 “姐姐,娘也挺想你的。” “我知道养娘的心意,你一会儿回去可将我的谢意传到。” 她面露轻笑,神色柔软,那原本便桃李初绽的容颜更加娇媚,她自然知道张氏的心意,上一次自己送去的钱袋子,如今恐怕已经被挥霍一空。 ——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亮晃晃的银两。 张绣的脸色一滞,她这一次好不容易出来,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侯府姑娘的意思,可她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想见侯府的四姑娘?” 虽然言梓灵不想见张家的人,可不妨碍自己带着人去见她,姐妹一场,自己尝过的,自然要一点一滴还给她,免得被说小气儿。 “小妹小门小户的,哪敢去见四姑娘!只是不知道姐姐的排行,所以传错了话。” 娘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若是那个四姑娘不想见自己,自己万万不能去添堵,虽然她看不起娘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却也满口应承。就连这应对之法,该说的话,都是娘临出门的时候教的。 “也是,你第一次来侯府,我带着你去走一走如何?平西侯府的腊梅开的正旺,一会儿摘两株回去。” “好啊……好啊!” 听着她满口应是,言梓陌脸上的笑语愈发浓烈了起来,一旁的皎月甚至都有些不忍直视。虽然打交日浅,可姑娘只要这般眉眼眯眯的时候,铁定没有好事。 言梓陌手中拿着折枝腊梅,瞧着走在前面双眼喜意的张绣,对一旁的皎月道:“听说,今天姐妹们正在赏梅?” “是,本来请了姑娘,可姑娘的身子不爽利,奴婢便寻了一个理由推了。” “嗯!” 她虽然偶感风寒,却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所以不想动弹,还是因为这天太冷,而她则最怕冷,问安的时间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言梓陌和皎月说话的空挡,前面已经传来一阵怒骂声:“哪里了的臭丫头,这专勾搭主子是不是?” 言梓陌微愣,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只看见张绣双眼羞涩地和言梓青撞了一个满怀,而那出声骂人的,则是和言梓青一母同胞的二姑娘言晴。 瞧着这一幕,言梓陌不禁觉得好笑,上一世张绣便是一见檀郎误终生,非君不嫁,可惜言梓青就算是侯府的庶子,也不是她一小小的女郎配得上的。 ——这段姻缘,自然无疾而终。 没有想到重来一世,换了一个场景,张绣这蠢蠢欲动的心还是被勾搭了起来!女儿心,果然是最难测的秘密。 第016章:众姐妹强势围观 她状似惊诧地瞧着众人,然后将眸光瞥向了张绣,话语中带着隐约的关心:“绣妹妹,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呢?” 看着众人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她忽然巧笑嫣然地望向言梓青,声音饱含歉意:“二哥,张家妹妹无心之举还望你见谅。” 言梓青在言晴开口之后已经将张绣扶正推了出去,听着言梓陌说及张家二字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那面上却笑如春风:“无碍,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从始至终言梓青都没有看张绣一眼,自然也没有看到她小鹿乱撞一般的神色,而言梓陌则笑着点了点头。 等言梓青离开之后言晴不愉的眼眸才收敛了一些,只是看向张绣的眼眸充满不善:“也不是六七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连路都不会走。” 言晴虽然是长房的庶女,可仗着姨娘得宠兄长得力平时在府中也占尽了面子。言梓陌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只弱言梓灵一筹,可自从言梓陌回来之后她自信感也开始膨胀。 ——一个养在侯门的山野之辈,一个错过最佳教养的侯府嫡女,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她的条件都是得天独厚的。 “二姐,张家妹妹第一次来这里紧张可想而知,你也没有必要抓着不放。” 瞧着张绣局促的神色,言梓陌笑着对言晴说了一句,声音甚为悦耳,而言晴嗤笑了一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五姐姐,她是你养父家的孩子?” 言芳一双灼灼的眼眸瞧着张绣,扑闪的眼眸时不时飘向言梓灵,好似在看两个人的相似度一般。 “是啊。” 言梓陌既然带张绣出来自然没有藏着掩着的意思,言梓灵不想见的人她亲自送到她面前,爷爷不枉她们‘姊妹情深’。 张绣看到众人眼眸奇怪的看向那个粉藕色长袍的姑娘时,便也猜测出几分,她捏着手脚想要搭讪却只看到她俯案挥笔,好似在写写画画,由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正眼瞧她。 言梓陌瞧着张绣紧抿唇角的模样也不甚在意,上一世这姐妹二人便面和心不和,这一世恐怕亦然。言梓灵的清高而歹毒,张绣的嫉妒而记仇是这世上无坚不摧的利器,终有一天会反噬自己。 大概日落西山时言梓陌命人将张绣送了出去,期间还给她补填了不少银两,瞧着她笑脸盈盈的远去,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欲壑难填不外如是,终有一天张家的手会伸向言梓灵,而她要做的不过是适当的引领罢了。 而此时梅姨娘的院落里,二姑娘一脸兴趣傲然地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旁的梅姨娘和言梓青则静默地坐着。 “娘,言梓灵是一个假贵女,言梓陌是一个摆不上台面的,父亲难道真的想要她们履行当年的婚约吗?” 想到那风清月朗的齐王世子,言晴双颊绯红、眼眸铮亮,言梓陌这桩姻缘言梓灵这个外人都能替的,她堂堂侯爷的长女为何不能? 她的身份难道还抵不上一个鸠占鹊巢的女人吗? “这件事情你不准胡来,你祖母对四姑娘的疼爱有目共睹。” 梅姨娘丫鬟出身,这些年能得到宠爱也不过是侍奉的情分和一双儿女,她或许不像简氏一般识文断字,可她却最能隐忍、也最识时务。 “娘亲,祖母老糊涂了,您……” “言晴,注意你的措辞。” 这一次不单单是梅姨娘,一旁的言梓青也面露不悦声音加重了些许。言晴虽然性子娇,可也是一个看得清脸色的人,自家兄长显然生气了。 “娘,他凶我。” 她一下子窝在梅姨娘的怀中小声控诉着,而梅姨娘虽然觉得女儿有些得意忘形,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然而还不等梅姨娘说什么,言梓青已经站立起来:“齐王世子的事情你想也不要想了,若是有这份心思应该去青竹园多跑动跑动,你别忘了你的婚姻掌握在嫡母手中。” “娘,儿子还有事先下去了。” 等言梓青离开言晴脸上尽是阴郁,不满地埋怨:“他真以为每天去青竹院尽孝道,就是夫人肚子里钻出来的了?” “晴儿,慎言!” 梅姨娘心中也酸涩的紧,她虽然生了儿子可养他的却是简氏,纵使当年卫皇战争逃命的时候简氏都没有扔下他。 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足五岁,然而这孩子生来心思多、记性好,再加上不少人经常提前当年的事情,那个养他的人比生他的人可亲的紧。 言晴冷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他不让自己觊觎世子妃的位置,她偏偏就要争一争,言梓灵那个贱种凭什么! 简氏傍晚的时候去了落雪阁,瞧着言梓陌一脸柔色地刺绣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外出一趟这张家的人居然找上门来,而且还来恶心自己的女儿。 “娘亲,您怎么来了?” 言梓陌虽然知道简氏一定会前来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所以她站起来时的讶然之色不是做戏,而是真情流露。 “听说张家那小姑子来府中了?” “是啊,本来是寻四姐姐的,最后来女儿这里走了一趟。” 言梓陌说的简氏自然也清楚,她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言梓灵的行事可心中总有些膈应,就算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可那张家毕竟生了她。 “你不欠张家的。” 想到那家人偷换孩子的行为她便觉得呕心的厉害,若是自家女儿从小待在自己身边,那么她相信她这一辈子会更加的平坦,日后不会连一桩姻缘都高不成低不就。 “他们对女儿不慈,女儿却不能无义,而且她在侯府门口吵闹女儿也不能视若无睹,唯恐丢了府上的面子。” 言梓陌说的时候脸上带着涩涩的笑容,简氏看了更加心疼,心中虽然将张家那挨千刀的诅咒了千万遍却无济于事,伤害已经造成了。 “娘亲,您也不用担心我。女儿虽然不敏却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日后张家小妹上门您也不要让人拦着,就当女儿还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吧!” 第017章:齐王世子人中龙 二月龙抬头,不少人也纷纷开始踏青。 言梓陌慵懒地趴在马车一侧的边口,而一旁的言芳也好奇地看过来:“五姐姐,你怎么精神恹恹的?不想出去吗?” “没,身子有些乏而已。” 正月刚过侯府的教习便已经开始教导,她虽然有着上一世的经历不至于全然不懂,可有时候藏拙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今日齐王世子在焦山设踏青宴,恐怕有不少的名门贵女、才子贵客临门,一会儿怕是会更累。” “嗯。” 言梓陌身子疲乏也不太想搭理言芳,然而她却像是小蜜蜂一般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最后她实属无奈,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搭话,直至马车抵达焦山。 言梓焌走过来将矮凳放好,然后将手搭过来:“两位妹妹,焦山已到可以下车了。” 言芳瞧着言梓焌,声音隐含笑意:“三堂兄,你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怎么有时间陪妹妹们出来踏青?” “兄长安排,不得不从啊!” 言梓焌笑意盈盈地说道,一双弯弯的眉角里面含着善意和亲和,然而也唯有言梓陌知道这三堂兄骨子里面的清高与不羁。 ——作为二房的嫡子,他虽然不像大堂兄一般处事圆滑,可却最是那冷清冷性的人,就连上一世身死的时候都傲骨铮铮。 “今日齐王世子设宴,一会儿你们万事小心,若是有事可着女婢来寻我。” 他看似温和的话语却饱含暗示,特别那若有若无的眸光从言梓陌身上轻飘飘地闪过,而言梓陌像是没事人似的两眼含笑,浅笑盈盈的模样甚为可人。 言梓陌知道他为何这般担忧,上一世这踏青宴自己虽然没有参加,可言梓灵一曲高山流水、齐世子一副踏青游图被称颂一时,金童玉女不外如是、郎才女貌正应如斯。 ——然而,同齐世子当初定亲的人是简氏肚中的她。 言家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焦山已经熙熙攘攘,附近各个路口都被兵士守着,青山绿水云鬓相携,红宅绿柳相依,看上去颇有些动静相宜之感。 言梓灵和言晴她们笑语不断地走到前面,不一会儿忽然同一个身穿三绕长裙,长相甚为出众的女子狭路相遇。 言梓陌虽然看的不真切,可当那个女子盈盈眸光款款投来的时候她的手指本能地蜷缩起来,原本平静的眸色诡谲不止。 “五姐姐,你怎么了?” 一旁的言芳有些愕然,平素这个状似没有受过良好教养的五姐姐从来不会如此的失态,可她刚才那瞬间惨然的脸色又作何解? “没事。” 言梓陌轻声低喃了一句甚至听不出多大的起复,可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她克制着多大的仇怨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地站着。 ——这个毁了她一辈子的女人这么快便出现了吗? “五姐姐,你还不认识那姑娘吧!她是齐王府邸唯一的嫡女,听说最近同李家在议亲,这踏青宴她也是发起者之一。” “哦!” 她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上一世齐王府的嫡女确实嫁入了柱国公李家,然而结亲不成反结仇,那个时候齐王恐怕恨不得杀了自己这个女儿吧! 自从见到楚熏,言梓陌的精神头儿愈发懒散起来,若是开始的时候她便知道楚熏在这里,必然不会前来。 ——不是惧怕,而是觉得呕心。 楚熏同言梓灵说了两句便施施然离开,而言家人也随着侍者不断的深入,直至看到几个同龄的女郎言梓焌才对着言家众姐妹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一会儿结束的时候再来寻你们。” “三堂哥,大堂哥人呢?” 言梓灵波光涌动的眸子在言梓焌身上打量了一番,昨日大堂哥言明会一同前来,可如今言家能主事的人居然一个都不露面,未免也太不给齐王世子颜面了! “大哥有事所以让我来护送姐妹们,四妹妹这是嫌弃我吗?” 言梓焌温和的神情、痞性的话语让人听不出多大的波澜,可言梓陌还是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喜,虽然没有直接言明,可那敲打的味道很足。 “好了,我先离开了。” 言梓焌盯着言梓灵看了两眼抿着薄唇走远,一旁的言芳戳了戳言梓陌的胳膊:“五姐姐,我怎么觉得三堂哥刚才好像生气了呢!” “你想多了,他没有那么小气。” 言梓陌睁着眼睛说瞎话,言梓焌的小心眼上一辈子她便有所了解,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在紧要关头总会给你致命一击。 ——若是非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言梓焌,蛰伏的毒蛇最为妥贴。 “我们走吧!” 言梓灵在言梓焌离开后轻微拧了一下眉头,可贵女的仪态仍然保持的很足。言梓陌虽然情知她心里添堵,可却没有一点友爱的心思。 而此时,焦山踏青的红墙木院中一个男子背手而立,声音沙哑而有质感:“言家的言梓燮看来是不会来了。” “世子,这踏青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您的用意,可言家如此不给面子……” 那立着的下属并没有将话说的太满,毕竟齐世子和言家有婚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也摸不清世子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言家当年既然散发出了善意,那么如今想要独善其身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言家近年借着齐王府的势水涨船高,如今想要摆脱控制当一个纯臣貌似已无可能!这世上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的。 “言家那五姑娘的事情可查清了?” “虽然言家将这件事情捂得很紧,可从那姑娘的貌相来看不像是双生,似乎她更像是平西侯的骨血。” 言家四姑娘的才名盛传已久,可那五姑娘的貌相确实和平西侯夫人相似至极,至于所谓的双生恐怕是平西侯府给出的体面说法罢了。 “是吗?” 男子略微转身,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显着不一样的深沉,本来炯然的眸光里面闪过些许的疑惑,上挑的唇角更是完美演示倾泻而出的疑虑。 第018章:言梓灵委婉相言 平西侯乃国之重器,平西侯府的人平素在交往的时候也略高一筹,所以当言家几姐妹走进去的时候身边便堆了不少的人,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一派和谐之美。 言梓陌刚开始的时候还扯着得体的笑容,可当越来越多的人投来好奇的眸光时她发现自己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些人貌似热情的有些过分。 “灵儿,你这妹妹和你可一点都不像。” 就在众人心中各有计较的时候,忽然一个伶俐的女声由远及近地飘散而来,瞧着女郎风姿灼然的模样众人又默默将视线移了开来。 “筠姐姐说的是,我和五妹妹不管是相貌神态都有不同,不过这也不影响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言梓灵说话的时候灵动的眼眸眨了几眨,那调皮的模样让一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有几许假意也唯有她们自己清楚。 莫筠娘也随着笑了笑,她虽然不喜欢言梓灵却也不能落了平西侯府的面子,这大楚谁人不知平西侯府简在帝心,和言家的人闹得不愉快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言梓陌看到莫筠娘的时候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来一次踏青宴居然能碰到这么多的熟人,眼前这个看着明媚张扬的女人正是她上一世的三堂嫂,一个宁愿同丈夫共赴黄泉都不愿意接受娘家救援的女人。 “陌妹妹,你和平西侯夫人长得可真像。” 等众人疏散开时,莫筠娘有些好奇地对着言梓陌说了一句,毕竟当年的简氏名满京华,不论是才名还是美名都让人望而却步。 “血脉相连,自然略显相像。” 她的长相不仅随了简氏,甚至和平西侯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狭长而魅惑的双眸,要知道平西侯可是大楚难得的美男子,当年一双桃花眼不知道晃了多少闺阁少女的心。 她笑语连连的声音让莫筠娘的唇角微微扯开,她远远望去原以为这是一只小兔子,可这兔子也长着獠牙。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紧言梓灵的身份逼入了死角,血缘相似无可厚非,然而言梓灵和平西侯夫人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虽然这事情在贵族之间不是什么秘密,可看不破不说破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规矩制约与平衡着世家贵族之间的高门隐秘,她虽然不齿却不能违背。 “我和妹妹甚为投缘,日后若有机会可来安国公府来寻我。” “好。” 言梓陌脸上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意,那眉眼眯眯的模样给人一种无辜与纯情的感觉,若是套用她形容言梓焌的话来形容她——伺机而动的毒蛇最为恰当。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言梓灵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一双白皙的手指轻轻扣着言梓陌茜红色的衣袖:“五妹,那边几个姐妹在结诗社,我们过去看一看。” “不了。” 她轻声拒绝,而言梓灵好似早知道一般,朗声相劝:“出府的时候母亲让我照看着你,你可不能离开我太远。” 言梓陌眉头紧蹙了一下,出门的时候简氏确实让言梓灵照顾自己,可从未说过让自己寸步不离跟着她,她这狐假虎威也应该有一个度。 “母亲那边我会去说,四姐姐请便吧!” 她轻语了一句便抽出被言梓灵挽着的胳膊,同莫筠娘有声有色地交谈起来。瞧着二人谈笑不断,言梓灵的薄唇轻抿,好一会儿才扯起了唇角:“既然五妹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姐姐也不勉强,等回了府邸可别在母亲身边诉苦哦!” “四姐姐过虑了。” 她眉角轻斜地瞥了言梓灵一眼,虽然那眸光轻柔至极可言梓灵还是感觉到一丝丝压迫,她异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过是一个田野长大的农家女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 等言梓灵走远莫筠娘轻嗤了一声,那带着笑意的容颜上含着几分看好戏的姿态:“你这四姐姐平素雍容大度,可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嗯。”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雍容大度,不过都是面上表现出来的罢了,然而上一世言梓灵凭着这得天独厚的能力嫁入了齐王府,最终完成了她的鲤鱼跃龙门。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言梓灵果然大出风头,才女之名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当然这一世齐王世子似乎并没有配合言梓灵,那所谓的踏青图也不得而终。 言梓陌想来想去,唯一的变数似乎便是自己大堂哥言梓燮,上一世踏青是由言梓燮亲自带着言梓灵一行人来的,而这一世却不同。 ——所以齐王世子楚云的改变同大堂哥有关系吗? 言梓灵一曲刚罢便趁着诸人不备偷偷溜了出来,看到身高目朗的楚云她脸上闪过欣喜,小步子似乎比刚才更快了几步:“云哥哥,你找我?” “最近可还好?” 言梓灵的手紧了紧,自从言梓陌回来之后她的生活被天翻地覆的改变,虽然云哥哥让人送来了口信劝诫自己,可远远比不上这一句沙哑的轻语。 瞧着她眼泪不停地打着转,楚云上前几步伸出手替她抹了抹眼泪:“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平西侯府的人给你难堪了?” “没有。” 言梓灵忙忙摇头,她从小到大一直都认为自己将来会嫁给云哥哥,可言梓陌回来之后她有些不确定了,她不能确定自己父亲如何思量。 “云哥哥,我们的婚约会作数吗?” 言梓灵心中虽然一直自我催眠可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特别面对楚云的时候,她不能出现丁点差错。 自己的身份能瞒得过很多人,可这很多人当中不包括皇室、更不包括被今上寄予厚望的齐王世子楚云。 “你是平西侯言律的嫡长女,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楚云将她拉在自己怀中,背着她的眸光闪过诡谲的波动。 “灵儿,你大堂哥今日怎么没有送你们过来?” 楚云的问话让言梓灵的眸色幻化了起来,静默了好一阵才轻言:“或许是旁的事情耽搁了吧!原本是准备一起来的。” 第019章:齐王世子初邂逅 楚云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越来越软和,那全心全意的相信让他的心有些熨烫,所以也不疑有他地轻语了一声:“哦!” 两个人互相关心了几句便匆匆而别,言梓陌瞧着二人离开也从矮小的石墩中探出半个脑袋来,原本是受不了众人那矫揉造作的姿态找一个地方打发时间,却不料会碰到这两个冤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然而她欲要起身的时候却被一股重力压了下去,等她转身欲要看清来人的时候却已经被遮住了嘴巴,只能两眼滚圆地瞧着谢谨言看。 谢谨言看她要挣扎,一个侧身将她的脑袋扳了回去,目之所及只见刚刚已经走远的楚云又折了回来,盯着四周看了好一会儿才阔步而去。 确定人影走远,言梓陌不说二话将谢谨言的手臂扳下来咬住,那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神态令谢谨言微微愣神。 “你恨我?” 他声色清润看向言梓陌的神情满是考究,他若是所记不差,他对她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然而她恨不得吃了他又作哪般? 听着他略显狐疑的试探她慢慢放开了他的手臂,然后一声不吭站了起来:“日后对未出阁的姑娘别这样毛手毛脚,仔细被人当成登徒子。” 她丢下一句话便迈着小碎步离开,留下发愣的谢谨言紧皱眉宇,他自问平素表现不会这般孟浪,可为何碰到她总有逗弄的心思呢? ——难道是因为她小叫花的形象过于深入他心吗?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了一番,他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言家的女郎而失了分寸,这若是让列祖列祖知道恐怕恨不得没有他这不孝子吧! 言梓陌快步离开谢谨言后惨白的容颜才慢慢开始好转,她曾经不止一次告诫自己,再度重逢将其当成一个陌路人,可印在灵魂深处的恨意却屡屡让她做出不智的抉择来。 上一世她与他的交集是因为缔结婚约,可这一世两个人的婚约未结他却三番五次的出现,难道是因为上一世她深居简出,所以错过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能参加今日踏青宴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之辈,谢谨言能在众多人当中占据一席之地,可见他他就算落魄也不可以常理度之。 她心里不停咒着谢谨言,那念念有词的样子让不远处迎风而立的男子稍稍一顿,对着身边的人轻语了一句,便不着痕迹地靠近了言梓陌。 言梓陌看清来人拧起了眉头,环顾四周见没有一个人影心更是紧了一下,这个刚刚和言梓灵分开的齐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妹妹,你似乎迷路了!” 楚云露出自诩温和的笑容,可言梓陌看到这笑容无由一冷,眼前这个看似平和的男人可是自己恶梦的源头之一。 齐王是一个懒散的性子,一辈子追求的不过是美人相绕、挥霍奢靡,虽然是今上的儿子却并不被看重,可齐王世子却和乃父不同,他就像是饿狼一般,在今上众多儿孙当中也算声名显赫的紧。 上一世她在齐王世子手中吃了不少亏,可好在他和言梓灵这对狼狈为奸的货色最终还是自食其果,求而不得的赴死讲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 “没有。” 她也不给楚云搭讪的机会风一般跑着离开,凭着上一世她对楚云的了解他向来无利不起早,这上赶着打招呼、套近乎显然没有好事。 瞧着她像是兔子一般急匆匆的跑远,楚云扯唇角摸了摸自己颇为英挺的脸颊,他长相貌似没有那么吓人吧! “一个看上去惴惴不安的兔子怎么会是灵儿的对手?”他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言梓陌感觉到身后那灼灼的眸光消失,原本惊慌失措的容色已经尽数敛去,留下的只剩下宛若乌云的深沉。 ——楚云同自己的仇怨并非不共戴天,可言梓灵借着他的势几次三番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仇怨她却没有办法忘却。 言梓陌走走停停转回去的时候踏青宴已经接近尾声,言晴不愉地瞧了她一眼:“你既然入了平西侯府,就应该改掉以前形成的坏习惯,和一个疯丫头似得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自从发现她不见之后言家众人私下找了好久,唯恐她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来,可她却像是没事人似得款款而来,这是将所有人当猴耍呢? 半途寻回来的嫡女,果然上不得台面。 “妹妹我就算上不得台面也是侯府正经的嫡女,这教养问题自有母亲操心,何用二姐姐这般疾言厉色?” 她顿了一下又是一声轻嗤,含着显而易见的嘲弄:“妹妹虽然长在乡野,却也知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二姐姐的姨娘难道没有告诉你做人的道理吗?” “你……” 言晴脸色憋红,她原本想借着这事情小题大做让她知道侯府的规矩,却不料被她明里暗里好几番折损。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言梓陌粉嫩的脸颊带着几分泫然欲泣之意,揉着微红的眼眶快步离开,那模样好似硬生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言晴瞧着众人指指点点心里气急,明明是那个丫头得理不饶人,为何被絮絮叨叨的对象却成了自己,自己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了吗? 走出老远的距离言梓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上一世在后宫对战那些小妖精的时候她没少被算计,后来遇挫越勇,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最终也成了不败金身。 虽然不清楚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的意义何在,可相比较上一世恨不得杀掉所有人的暴戾,这一世她宁愿徐徐图之,否则人生太过无聊。 言晴这样的小人物她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既然她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扑,那么也不是那以德报怨的人。 “五姐姐,三堂哥过来寻我们回府,我们过去吧!” 就在言梓陌寻思着如何整治言晴时,不远处的言芳一路寻来对着她挥了挥手,小姑娘正是长个子的年纪,所以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言梓陌不着痕迹地掏了掏耳朵跟了上去,一路也不管言芳旁敲侧击,只当自己是一个哑巴,而言芳讨了一个没趣也没有再纠缠。 第020章:车辕木断何人谋 来的时候言芳和言梓陌同车,而回去的时候或许是觉得言梓陌太过沉闷,所以央求二房的庶女言琳同她换了车。 对此言梓陌也没有异议,相比较时刻想从自己这里打探消息的言芳,她更偏向二房这个不言不语、像是隐形人一般的言琳。 或许是二房婶母邓氏过于强势,所以作为庶女的言琳一向不喜言语,平素在府中也没有多大的存在感,虽然在言家众姐妹之中她是老大,可貌似受欺负的总是她。 ——譬如,刚才言芳换车的时候,第一个选中的对象便是她。 两个人除了刚开始打了一声招呼,别的时候没有任何交谈,听着外面马车传来洋洋洒洒的笑声,言梓陌也只是默默扯了扯唇角。 言梓陌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马车颠簸了起来,她倏地睁开眼睛,却只见言琳已经脸色惨白,手紧紧扣着马车边缘的地方。 上一次的惊马事情若是偶然那么这一次绝对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她竭尽全力平衡着摇晃的力道看向车外,只见附近都是悬崖峭壁,而马夫虽然竭力控制着失控的马匹,却有些力不从心。 “姑娘,马匹受惊了。” 眼看没有办法控制马夫只能实言语告诉里面的人,他此时若是跳下马车或许有活命的机会,可车里的两个姑娘根本没有跳车的机会。 “尽量往山脚下靠。” 言梓陌沉默了一下做出决定,只要没有掉到悬崖底下终有活命的机会,而且那锋利的石头或许可以将马车上的木辕弄断。 “好,您……您和大姑娘小心一点。” 马夫一个拉扯让马嘶鸣了一声,然后言梓陌便感觉到了天翻地覆的颠覆,她伸出手将言琳拉倒自己一边,下一刻那木质的车面便被尖锐的石头划开一个口子。 “抓紧,趴下。” 将她的手放到最低处的木橼上,两个人趴下来减少被戳到的可能,言琳虽然吓得脸色惨白可仍然咬着牙一声不吭。 后面策马赶上来的言梓焌看到这一幕眼眸倏然一紧,手中的马鞭挥动的更快,可不管他如何追赶总是慢了一些,甚至都够不上那匹发疯而又嘶鸣的马。 “五妹……言梓陌……” 就在他眼睁睁看着马车一个趔趄要被甩下悬崖的时候,忽然身旁掠过一个疾驰的身影手起刀落,那匹发疯的马和车体相分,快要跌落的马夫也被他拉了回来。 言梓陌被言梓焌扶下马车的时候才觉得捡回了一条命,她抹了一把渗汗的额角看向了那边负手而立的男人,一时间又将脸瞥了开来。 ——重生以来,每一次和他碰面她自己都狼狈的厉害,这命运可真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 “谢公子,谢谢你救了舍妹。” 他虽然和谢谨言不熟悉,可自家大哥没少在自己面前提及他的才华,也是此次下场最有可能夺魁的人,可刚才他施展的身法也不是一般人能施展出来的。 “我和你兄长乃好友,不用这般客气。” 谢谨言不着痕迹地瞥了言梓陌一眼,他其实没有必要现身救人,可听到言梓燮紧张地喊她的名字,他才没做他想的掠了过来。 言梓陌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说辞心中冷哼了一声,上一世他阴言家的时候可没有什么朋友之义、夫妻之情,如今这话当说的好听。 言梓焌又说了些客气的话将眸光瞥向了一旁的马夫,如今车已经毁掉,马匹也掉到了悬崖里,可以说没有任何踪迹可查,唯一的线索恐怕也只有马夫了。 “谢公子,还要麻烦你去后面稍一个口信,让他们腾一辆车过来。” 他本也不好意思开口,可刚才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好离开,若是有预谋的谋害自己离开了怕是又要出事。 至于让谢谨言留下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此时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衣衫不整,一个外男留下来总不是好事。 “好。” 谢谨言也没有留下来的想法,应承了一声便策马而去。而在他离开后言梓陌垂着的头才抬了起来,默默舒了一口气。 她不经意间环顾四周,想要看一看马车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却瞧见言琳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谢谨言远去的方向,眼眸里的流光溢彩闪烁连连。 瞧着这一幕她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谢谨言总是有本事搅动闺阁少女的一潭春水,上一世自己是不是也愚蠢的不可自拔呢? “三堂哥,可有线索?” 瞧着言梓焌一个劲地盯着木辕看,言梓陌轻挪脚步靠近了他一些,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在木辕上来回扫视。 “这些都是上好的橼木按理说不会出现断痕,可它这里断的太过齐整。” 若是被石头打断,应该不会这般齐整,这极有可能是利器造成的,例如刚才谢谨言手起刀落的时候,那断面便如此的齐整。 “按理说,我刚回京也不可能有什么仇怨,何人欲要置我于死地呢?” 她眉角微动,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针对自己而不是言琳,因为她去的时候坐的便是这辆马车。 言梓焌抬眸看了言梓陌一眼,这个貌相随了大伯母的堂妹确实没有和人结怨的可能,她回来唯一受影响的人恐怕也只有四妹妹,可四妹妹应当没有这么狠毒的心思。 ——毕竟是从小疼大的堂妹,他也不希望怀疑她。 “五妹妹刚才看起来很冷静。” 比起言琳她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可她的年龄才十三四岁,和言琳相差约莫三个年头,相比较言琳她确实相当的冷静。 “穷人家长大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总会比旁人冷静几分,因为命没有那么值当。”她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滑过那整齐的断木口,低喃的声音让言梓焌微微有些愣神。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正如她所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 好在这次没有出现不可挽回的事情,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给大伯母交代。刚刚找回来的女儿便遭此大难,以后这个堂妹恐怕会被大伯母捧在心尖尖上。 第021章:简氏心中疑窦生 事情果如言梓焌所料,简氏得知女儿险些遇难,原本雍容华贵的神态早已不见,急急忙忙便从落雪阁赶来。 言梓陌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时扑猛被简氏抱在怀中,她本来沉郁的眼眸爬山了显而易见的柔意:“娘亲,女儿没事。” “那么危险,一定很害怕吧!” 她声音有些哆嗦,言梓陌则在她后背轻拍以示安抚,都说母女连心,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简氏对她的疼爱从未减少。 “女儿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娘亲可别多想了。”言梓陌从简氏怀中探出脑袋,认真地看向她。 简氏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确定她除了额头上有淤青之外没有大碍,这提着的心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眼眸中的犀利却隐约可见。 言梓陌虽然知道她心中有了疑虑却也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不停地说着劝慰的话语,让她不用担心。 “你从出生到现在还真是多灾多难!” 瞧着她确实没有被吓到简氏才缓缓感概了一句,而听着她这感叹言梓陌也是点了点头,她这运道确实不太好。 上一世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她才站到最高处嬉笑怒骂,最终得偿所愿,原本以为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却不料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听说言晴给你难堪了?”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女儿会处理。” 那梅姨娘虽然不是多大的人物,可终究是侯府的老夫人做主开的脸,她不想让娘亲和老夫人因为自己红了脸。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娘都是你的后盾。” “嗯。” 言梓陌缩在简氏的怀中轻轻应承,而简氏和她又说了一会儿话,确定她睡过去才回到了自己的青竹院。 和衣而躺的言侯爷瞧着她进来,将手中的书本放置在一边,声音清润无比:“怎么这么长的时间?” “等她睡着了我才离开。” 她说了一句便去了净室,而言律瞧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等她过来躺下来他才手一伸将人拉在怀里。 “心情不好?” “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心情能好?我可不像您,心如坚铁。” 简氏默然顶了他一句,言律则摸了摸鼻翼,他也不是不关心这件事情,刚才他还向三侄儿询问事情的经过,可此时被她这么一呛他也不好多说。 “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简氏在他身边念叨着,她一介妇人不易插手外面的事情,这件事情交给几个侄儿她又不放心,所以只能对着他旁敲侧击。 言律也是一个人精岂能瞧不出她的用意,唇角止不住上扬了一下:“我刚才已经询问了焌儿,对这件事情也了解一些。” 听着他略显摆的语气简氏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默默收回了眼眸:“你对她不是一直含有戒备之心吗?” 听着简氏的质问言律抽了抽唇角,他发现自从这个女儿回来后,她看自己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了。 “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免得最后伤心的还是你自己。” 他自从言梓陌入府以来,差不多将张家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一遍,他能确定这不是敌人针对自己的谋划,可这个女儿的眼神总让他有些狐疑。 “我能理解你的疑心,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不会错。” “嗯。” 言律不想引得她厌烦所以迎合了一句,而简氏则抿了抿唇角:“你说会是灵儿吗?可她……她应当没有那能力。” “没有确定的消息之前你也勿要多想。不管如何,灵儿我们也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伤了她的心。” 惊马的事情若说没有人谋划那绝无可能,可这背后的人是谁却又扑朔迷离,灵儿那闺阁女子应当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知道。” 她顿了一下又瞥眼看向言律,手指微紧:“这次齐王世子的踏青宴原应该由燮儿负责,你最后怎么让焌儿去了?” “今上心思难测,我们这个时候不适合同各个王府走的太近。” 他的嫡长子如今年幼,年长的侄儿足以代表侯府的门面,代表他的站队。最重要的是,他观自己这个嫡女也不是一个易于之辈,所以与齐王府联姻的事情他还要多想一想。 “你该不会……” “灵儿毕竟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齐王那边恐怕不会接受,而陌儿相貌脱俗,只要这几年好好教养指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虽然今上没有立太子,齐王又是一个扶不上墙的,可这一切都不妨碍楚云的能耐,所以皇位花落谁家犹不可知。 “齐王世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本和陌儿有婚约。可陌儿长于乡野,对这富贵人家的蝇营狗苟总有不适,而且灵儿和齐王世子……” 她其实并不赞同陌儿嫁入齐王府,纵使日后齐王府极有可能承接大位。既然灵儿对齐王世子有意,齐王世子也不计较,她宁愿维持原状。 至于陌儿的婚姻,就算因为如今的身份嫁不得高门,她也定然会给她选一个疼她爱她懂得保护她的人。 “你不希望她嫁入齐王府?” “我欠她的已经够多了,我只希望她能幸福。” 当年自己已经将她弄丢了一次,她不想因为错误的抉择再害她一次,那九阙城可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若是陌儿自幼受过世家教养她或许不会这般担忧,可她连字儿都识不全,凭着一副皮囊维持荣宠,那是最可悲的事情。 “再说吧!” 言律伸过手将她额角的眼泪抹去,虽然明知道她是给自己上演苦肉计,可他这心里面就是在意的要命。 “嗯。” 听着他松口简氏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些,虽然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爱意早已经消磨殆尽,可她不介意将自己这皮囊当成工具,她如今在意的也唯有儿女。 言律感觉到她身体的舒软,平静的眼眸里面散发着微微的炙热,紧抿的唇角轻轻压在她的脖颈。感觉到她的配合他一个翻身压在她的上面,狂风暴雨似乎来得无比的猛烈,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沾这副身子了,只知道该死的想念。 第022章:言梓陌语带珠玑 言梓陌翌日起的比较早,荣养堂距离落雪阁有一段距离,她也不能落下去,否则那位老太太指不定如何找茬。 “姑娘,夫人传话过来,让您今日好好歇息。” 瞧着屋子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门口立着的皎月匆匆走进来回禀了一句。言梓陌起床的动作微微一滞,略微思忖后才摇头道:“梳洗吧!” “诺。” 看她主意已决,皎月乖顺地应答了一声,虽然她是夫人挑选给姑娘的,可她以后的主子是五姑娘,该如何做事她心里也清楚。 言梓陌知道简氏心疼自己,这开小道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也不能恃宠而骄,毕竟言家的后院能做主的不仅仅她一个人,言家老太太还在那里立着呢! 简氏在荣养堂门口看到言梓陌的时候愣了一下,上前拉着她的手:“不是让你歇着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虽然看似嗔怪,可那话语里面带着的浓浓暖意却遮也遮不住像是要溢出来似得,言梓陌顺手挽住她的胳膊语带娇嗔:“女儿已无大碍,娘亲可别太过担心。” “随你。” 简氏瞧着她面色红润,确实没有大碍才松了口,而且已经到了荣养堂,自己若是让人回去,婆母那边确实不好说话。 进了荣养堂稍许,只见各房子问安的人已经陆续而来,老夫人瞧着端坐在众姑娘一侧的言梓陌,声音甚为平淡:“听说昨日回来的时候,琳丫头她们的马车出事了?” 简氏瞧着老夫人问及二房的庶女都没有谈及自己的女儿,面色不禁有些难看,一旁的二夫人邓氏倒是伶俐地圆了场:“陌儿和琳儿那丫头都受到了惊吓,不过有您的关心也是她们这些小辈的福气儿。” “昨日踏青宴原本是闺阁女郎们交好的最佳时机,可梓陌却无故萎推躲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这有损侯府颜面吗?” 不等简氏开口,老夫人锋利的眼眸直插言梓陌的心口:“虽然你长在乡野,可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家庶姐吵闹,成何体统?” 瞧着言晴那隐匿的得意,言梓陌哪有不知自己被告黑状了?原本老夫人对自己微词甚多,经此一次恐怕更是看不上眼了。 她微微起步跪在大堂内,声音看似清冷却有理有据:“孙女儿确实自幼长在乡野,不能像众位姐妹识文断字,也学不来姐姐们罔顾礼法,孙女儿纵使不敏却也是大房血脉上唯一的嫡女,容不得一个庶女的欺凌。” “她是你亲姐。” 老夫人听到言梓陌说唯一嫡女的时候微微瞥了一眼言梓灵,见她面色如常才对着言梓陌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言晴还是言梓灵。 而言梓陌也不管她说谁,老夫人的心偏在脚跟她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上一世若不是谢谨言明言求娶自己,恐怕老夫人也未必会让自己嫁给谢谨言,而是给言荷许诺了这亲事。 ——在她的心中,自己不过一个乡野散人罢了,没有长在言家就算不得言家人。 “二姐姐确乃孙女庶姐,然孙女儿教养自有母亲负责,还不需要一个由姨娘养出来的人指手画脚,这诺大的大楚皇朝,恐怕也只有二姐姐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呵斥自己嫡妹了。” 言梓陌的话可谓字字珠玑,言晴的脸色变了又变,而荣养堂众人的脸色也精彩了起来,不是说着丫头长于乡野吗?可这连捎带打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老夫人的眸光也正视了起来,那双精明的眸子在言梓陌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才将视线移了开来:“二丫头,你昨日说的可否属实?” “祖母,五妹妹拒绝了四妹妹的好意,中途又无故走散。孙女儿本是急切,故而声音大了一些,却不料被五妹妹误会了。” 她那日同言梓陌发火的时候旁边还有几个丫鬟,虽然不确定祖母会不会彻查,可有些话说的含混一些总没有错。 “小四儿,可有此事?” 老夫人看向言梓灵的眸光颇为柔和,这个她一向颇为看重的孙女儿在她心中的地位终究不同,纵使不是言家的血脉可她也疼了这么多年。 “那日踏青宴,孙女儿原本担心五妹妹烦闷所以想要给她介绍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可看她精神有些恹恹便也放弃了,五妹妹或许一时间不适应那种场面。” 言梓灵的话讲的很有水准,听着像是给言梓陌开脱,然而那话语听上去总是有些别扭。而且昨天她若是言梓灵她前去,指不定在她光芒四射的光环下瞬间成了跳梁小丑。 ——她想要的不就是一个陪衬吗?然而,她偏偏不如她所愿。 “四姐姐的一片好心孙女儿自然不敢推之,可孙女儿长于贫困不通文墨,唯恐连累到四姐姐、连累到侯府……所以……所以才想着避开,却不料会引来这样的埋汰……” 言梓陌说话的时候眼泪簌簌直落,她本就生的一副好样貌,纵使多了几分妖媚,可如今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也让人好不心疼,特别是简氏,更是疼在骨头里面。 她豁然起身,拧着的眉头从始至终便没有消散,虽然只是淡淡一瞥却含着无尽威压,只是看向老夫人的时候才有所收敛:“昨日的事情不论孰是孰非,可陌儿刚遭大难却又被有心人这般抹黑,这件事情儿媳会彻查到底。” 她也不看老夫人的脸色,走了几步将言梓陌扶起来,而言梓陌则抿了抿唇角,她原本就是做戏想让老夫人给自己一个交代,却不料自己的娘亲这么耐不住性子。 ——如今她这强势入局,可将老夫人得罪了一个彻底。 果不其然,瞧着简氏那强硬的语气老夫人的脸色不好了起来,她一生顺风顺水,老侯爷对她也偏爱有加,几个儿子更是顶尖的出息孝顺。 可简氏就是她一生最大的败笔,当初她想让儿子娶娘家的内侄女,可谁想向来听话的儿子给自己娶回来这么一个祸害。 第023章:简氏一片慈母心 “老大媳妇,你可是觉得我这个婆母不公?” 自从她进了这言家的门,事事以言家的利益为先,一以言家的荣耀为光,她不容许任何人做出有损言家门面的事情。 “儿媳不敢,只是此事还是要彻查清楚,若是有些人真的有了那焉坏的心思,儿媳自然也不会姑息。” 她这些年将心思放在儿女身上,对府中这掐尖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料自己的不作为居然养肥了她们的心思,已经将手伸到自己女儿身上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相信老夫人,虽然自己这个婆母有时候凭借自己喜好做事,可那心眼也不是太坏,女儿的事情她定然也会给出一个交代,然而她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此抹黑自己的女儿,也不想让女儿心无归属。 老夫人被她一两句话堵得心气儿不顺,越看她越不耐烦:“得了,带着你的宝贝女儿下去吧!别在这里碍着我这老婆子的眼。” 简氏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便领着言梓陌出了荣养堂,而她刚走出去言梓陌便伸出手拉了她的手:“娘亲,其实您无需和祖母……” “娘亲知道,可娘亲不想你受委屈,我的陌儿应该被这世间温柔以待。” 她原本便华贵出尘,此时微微一笑更是晃人眼睛,而言梓陌压下心中那股酸涩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 这一世就算再入地狱,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母亲,想到上一世她歇斯底里的悲戚声、血如泉涌的惨状,她的心寂寥难耐。 荣养堂内,老夫人将所有人打发出去,斜倚在檀木制作的卧榻上。 “你说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怎么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宠辱不惊呢?”她悠悠而语,一向精明的眸色闪过几许不确定。 “您或许多虑了,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身后的老嬷嬷轻轻替她抚着额头,她在主子面前侍候多年自然知道主子的心结所在,若不是侯夫人的出现,这平西侯府掌握中馈的该是许家的表姑娘,然而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真是一个不省心的,当初蠢笨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被人掉包,如今反而像是刺猬似得,谁也碰不得了。” 老夫人对简氏一向看不惯却也井水不犯河水,毕竟自家儿子的心可偏的紧,她若是整的厉害无端端让儿子受了责难。 这次对于言家血脉外落的事情她纵使颇有微词,却碍着儿子那直不起夫权的样子硬生生吞了下去,别看自家儿子在别人面前黑着一张脸,可在简氏面前最是那软骨头。 这些年若不是简氏对他冷了心从来不给一个好脸,他也不会端着那可止小儿啼哭的冷脸,想一想她这心都累的紧。 “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让她进门。” 听着老夫人絮絮叨叨的抱怨,那嬷嬷也只是撑着笑意,当初侯爷为了娶简氏那可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老夫人面前可没少挨捶,然而姻缘天定两个人终究还是成了。 “听说他昨日宿在青竹院了?” 想到这拎不起的长子她轻叹了一声,终究是一个肤浅的,爱的还不是简氏那娇花照水的容颜,若是简氏老了他还能保持下去吗? “是。” 老嬷嬷也摇了摇头,多久没有闻腥的男人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岂能放过,听下人说侯爷今日上朝的时候,满脸春风沐雨。 “简氏对小四可还上心?” “吃穿用度一如既往,平素看着并无异样。不过,侯夫人对五姑娘的偏爱纵使几个小公子也赶不上。” “哼……她那是再弥补,然而纵使再弥补又如何?终究是错过了最佳的教养时间,日长了剩余的也不过一副皮囊和伶牙俐齿。” 想到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堵得说不上话来,老夫人便觉得烦闷的厉害,所以闭上了眼睛想要自己静一静,而老嬷嬷看出她的心思动作愈发轻柔,也不再出言打扰。 而此时梅姨娘的院落,言晴不停地流着眼泪,看的梅姨娘心中钝疼:“晴儿,别哭了,你不该去招惹五姑娘的。” “凭什么?她一个乡野丫头……” 看着她要吼出来梅姨娘上前想要掩住她的嘴,却被言晴一把手推开,声音中含着几分哭诉:“我也是父亲的女儿,为何她就要高人一筹?难道就因为我是姨娘生的?以前言梓灵都没有说过这么难听的话,她凭什么!” 那低落的眼泪一颗颗敲在梅姨娘的心房,至于那质问的话语让她有口难言。她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当时有幸被老夫人指给侯爷的时候也暗暗心悦,纵使是一个同房一个姨娘,那般天神似得人她也甘之如饴。 可当儿女降生她连奶娘都不如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主母若是心狠一些,她就是被打杀的主。 ——好在那一段时间侯爷和夫人折腾的厉害,而她肚子也争气,否则这诺大的平西侯府哪有她立足之地。 “晴儿,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我们要认命。” 当年她生女儿的时候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可那个人也不过是来探视了一眼,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自从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人要懂得知足。 “为何我不是夫人肚子里面生出来的?为何生下我的是你?” 言晴也不过是一个豆蔻芳龄的女孩,平素侯夫人不会苛待她们,所以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言梓灵却也差不了多少,更没有人明晃晃地打脸于她。 可今天,言梓陌的话让她明白嫡庶之间宛若鸿沟的差距,让她连嫉妒都没有力气,凭什么老天爷要对她如此的不公平? 她的话令梅姨娘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同时也被刚进门的言梓青听了去,他快步走进来将门合上,声音隐含怒气:“言晴,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妹妹今天被人侮辱的时候,你在哪里?” 虽然平时她比较害怕这个沉默寡言的兄长,可今日她像是吃了疯药似得哪管那么多,不禁对着他吼起来。 第024章:言梓青上门请罪 言梓青的眉头因为她的质问凝皱了起来,将梅姨娘扶着坐下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别觉得所有人都欠你,但凡长脑子就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簪缨世家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奴仆之间的关系远要比普通人家复杂的多,所以今日这院落里发生的事情指不定一会儿便飞的到处都是。 “你……” 看着她还欲要开口,言梓青忽然靠近了她一些,轻声低喃:“别忘了你已经十六岁了,你没有时间闹腾了。若是惹怒嫡母,你的亲事将会是最好的筏子。” 虽然看不惯她娇惯的劲,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他不得不提醒一句,早年他养在夫人身边,所以他清楚夫人的性子。 ——别看她平时不声不响,可惹恼了她绝对没有好下场,自家父亲不就作了这么多年了吗? 言梓青隐含告诫的话语令言晴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她不是一个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命脉被简氏攥着,可心中那口恶气不除她浑身烦躁的厉害。 一旁的梅姨娘不忍心看言晴这般茫然若措,抿着唇角轻声安慰:“晴儿,夫人不会计较的,你日后切莫惹恼她了。” “要你管,都是你的错。” 言晴说了一句便哭着跑了出去,而一旁梅姨娘的脸色由刚开始的惨白变成了最后的苦笑,她嘲讽的语气充斥着言梓青的耳廓:“是我的错吗?” 翌日清晨时分,言梓青早早便到了青竹院。 简氏看到言梓青的时候,本来素着的脸微微好转了一些:“二郎过来了啊!” “母亲。” 言梓青行了一礼,而简氏也挥手免了他的礼。她虽然不喜欢梅姨娘和言晴,可对于言梓青却谈不上讨厌,毕竟她也养了他不少的时间。 言梓青坐定后有些不安,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了勇气:“昨日的事情儿子也听了一些,晴儿确实逾越了。” “嗯,她呢?” 她既然将事情全权拦下来那么必然会将事情查清楚,然而小儿女家的打打闹闹,也不是多么难查的事情,不过傍晚的时候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整了一个 明白清楚。 “晴儿自知理亏心中懊恼的紧,又偶感风寒……” 他那妹妹脾气大的厉害,今日原本想带着她一块过来,可她闹脾气装病,他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能只身前来。 “是吗?” 她默默轻嗯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言梓青所说是否属实,可这以病逃责并不能如何!她作为嫡母,岂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她。 “母亲……” “二郎,你乃平西侯的长子,应该将眼光放在外宅处事上,而不是这些碎屑的小事上。” 言梓青青衫下的双手轻轻一蜷缩,然后将这事情抛开和她说起了别的事情,不一会儿便提出告退的话语来。 等言梓青离开,简氏脸上含着的笑意隐没了起来,一旁的蔡嬷嬷瞧着她的模样从中劝慰:“夫人也莫要伤心,二公子和二姑娘毕竟是一母同胞。” “我岂能看不明白?然而心里面终究有些别扭罢了。” 当初她嫁入言家几年一无所出,虽然言律对自己恩爱不减,然而这流言流语终究传了开来。直至二房的邓氏有孕生下嫡长子之后,婆母对自己更是看不上,所以两个人之间才有了梅姨娘。 当年因为梅姨娘的事情她一气之下险些闹了和离,然诗书礼教之家的简家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和离的女儿?所以她最终咽下了那口气,也压制了当年的妙龄之情。 ——言律对她而言只是相公,而不是允诺一生的良人。 “言晴那边传令下去,将人禁足了吧!免得看着烦心。” “诺。” 虽然闺阁女郎一时的失言不会如何重罚,可夫人若是想要治罪这罪名多的是,之所以这不痛不痒的轻责,刚才二公子显然起到了至关重要多的作用。 怎么说,他也在夫人身边养了将近六七年的时间,夫人给他留着面子也尚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希望二公子日后能看明白。 言晴被禁足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落雪阁的小丫鬟听到这消息急匆匆的讲给了言梓陌,原以为她会感觉到吃惊心悦,可只见她懒散地斜靠在床榻的一边,脸上无悲无喜。 “下去吧!” 言晴被惩罚都在预料之中,她没有什么可欣喜的,只是没有想到仅仅只是禁足,看来自己还是小觑言梓青在简氏心中的地位了。 等小丫鬟下去,她才悠悠的看向一旁的皎月:“张家那边如何了?那小姑娘可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唇角紧抿成一条细线,刚开始的时候张绣明显已经入了套,可最近她来平西侯府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张家两兄弟最近一直被讨债。” “哦!” 当初简氏其实不想让张家人自有,免得给言梓陌带来伤害,可言梓陌却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主,若是没有张家的人她如何恶心言梓灵呢? ——所以她给他们银钱,养大他们的胃口,让他们在这皇城脚下暴露出他们隐藏的渴望,可让他们一步步欲壑难填。 “继续盯着。” 她翻身之后对着皎月轻语了一句,娇小的身体倒在诺大的红木床榻上,有几分寂寥又有些无奈,和那满室浓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皎月刚走出去,门外立着的榴花已经凑了过来,声音里面带着酸意:“姑娘待你可真好,这推心置腹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姑娘待人宽和,并无差别。”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姑娘为何不待见榴花,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知晓她在主子们面前是如何的讨喜,可在姑娘面前似乎完全没有效果。 榴花听着她青天白日的胡言乱语唇角咧了又咧,最后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瞧着她那背影皎月也摇了摇头。 一个丫头平时在自己面前拿捏的比主子都高,活该她不受重视! 第025章:小霸王带人登门 踏青的事情草草结束,虽然言梓灵没有同上一世一般名声大噪,被众人拉郎配。可相比较言梓灵的出色,言梓灵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女反而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 简氏听到外面传言时,手中上好的雕花青瓷被她狠狠甩了出去,而刚刚进门问安的言梓陌恰好碰到了这一幕。 “陌儿来了啊!” 简氏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一旁的小丫鬟们使了一个眼色,而言梓陌也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外面的流言蜚语她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等小丫鬟将地面收拾干净她才走过去坐在简氏的一边,虽然旁边小圆脸言梓煜不悦的眸光一直她身上徘徊,可她没有一点退缩,相当自如地坐到简氏身旁。 “那是四姐姐的位置。” 简氏正满心欢喜地看着女儿亲近,却不料被儿子一句话破坏,她刚欲说什么言梓灵也从门口姗姗而来,终究是噎了下去。 言梓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言梓煜,言梓灵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那神情有些恹恹。 简氏知道她因为小儿子的话不痛快也没有多说什么,瞄着她的言梓煜反而冷哼了一声,对着言梓灵抛出了橄榄枝:“四姐姐,你挨着我坐,御儿可想你了。” “四姐姐也想御儿啊!” 言梓灵笑着向言梓煜走过去坐了下去,她何尝不知道言梓煜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毕竟紧挨着简氏的位置已经容不下她了。 ——言梓陌刚回来的时候简氏这般做她可以了解,然而最近的事情让她明白,在简氏心中自己终究抵不过言梓陌。 青竹园的早食用的不尽如意,去学堂的时候言梓灵一直绷着一张脸,而言梓陌也不遑多让,直至几个姐妹们纷至沓来,这学堂内静谧的氛围才有所转圜。 “二姐姐真的不来了吗?” 一旁的言芳仗着年纪小问话的时候也没有颇多的顾忌,其余几个言家姑娘的眸光也从言梓陌身上掠过,大伯母对待庶女向来不严苛,然而这一次却雷厉风行地禁足言晴,可见她对这寻回来的嫡女是如何的看重。 往日就算言晴和言梓灵发生了不小的摩擦与冲突,这侯府的掌权夫人也不会插手太过,毕竟自持身份不会和一个小女娃计较什么,然而这一次可真是身份都不顾了。 言梓陌自然感觉到众人从若有若无的打量从她身上掠过,然言梓陌像是没事人似得岿然不动,最后众人讨了一个无趣也歇了旁敲侧击的心思。 言梓陌从学堂回到落雪阁时,几个小丫头正探头探脑地凑到一起说着什么,看到她回来立刻噤声,神情颇为不自然。 “这是怎么了?” 她俏眉微皱,臻首抬眉间锋芒立显,在言家众位主子面前她还收敛着自己周身的气质,免得被看出些许猫腻来,可对待这些丫头她向来不会隐忍,总是恩威并重。 相处日久,几个小丫头自然也知道她的脾气,纵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却也期期艾艾地回话:“听说……听说宣威将军府的小公子找上门来了。” 听到宣威将军府几个字言梓陌脸色忽然变得飘忽不定了起来,李家这宝贝儿子她自然知道,据闻早年游手好闲、嬉戏人间,后来齐王继位李家遭逢打压。 而这李济综也算是一个异数,凭着自己的能力倏然间改头换面,一时宣威将军的名号经久不熄,也算是变相守护了险些树到湖松散的李家。 “可知是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的李济综应该还是油头粉面、行为不端的年纪,凭着宫中尚无所处的皇后娘娘,李家一族在京中算的上是横行无忌之辈。 “据闻是因为张家兄弟二人在赌坊欠了债,他绑着人直接寻来平西侯府了。”小丫鬟说话的时候偷偷瞥了言梓陌一眼,瞧着她眼中没有不悦才利索地将话说完。 “哦!” 就在众人想要知晓她如何做态的时候,却只听她轻飘飘扔下一个字,然后径直回了落雪阁,好似刚才的事情只是无关紧要的点缀一般。 后面跟着的榴花和皎月相互看了一眼,迈开步子快步跟了上去,唯独留下几个小丫鬟你看着我、我看着、面面相觑。 平西侯府的大堂内,简氏瞧着打扮的花里胡哨、面相颇带女相的纨绔公子李济综,瞧着她站没站相,坐没坐姿,双眸稍稍紧缩:“不知李家小郎耀武扬威的打上门来所谓何事?” “侯夫人说笑了,若不是手中有这两刁钻的货色,济综也不敢登平西侯府的大门。” 他说话的时候朝家奴使了一个眼色,而那家奴得令后也不含糊,将手中拎着的张家兄弟扔在堂前。 简氏虽然年前见过张家兄弟一面平素都由自己的心腹管事约束,可她总是不会忘记这一家人给女儿带来的伤害,也不会忘掉他们的貌相。 “侯夫人,若是旁的小事我自然也不好寻来,然而这两个坏东西居然污蔑平西侯府的清誉,不管如何我都要前来询问的。” 他的话令简氏唇角直抽抽,这小纨绔真是一个不要脸的主,居然能将要债的事情说的如此清晰脱俗,好似一心一意为了平西侯府似得。 李济综虽然颇具女相,可行为处事却十足的纨绔浮荡,纵使在简氏的眸光下他依旧故我,那言笑晏晏的模样看上去甚为碍眼。 “夫人,求你救救我们,求你看在陌儿的份上……” 瞧着二人那没骨头的模样简氏眼中闪过厌烦,听到他们提及自己女儿的闺名,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纵使周身已经被李济综这纨绔打的红肿不堪,她也没有丝毫的心软可言。 “闭嘴。” “他二人欠你多少银两?”简氏朝着张家兄弟二人怒吼了一声,又看向了一旁的李济综,那声音也似平和了一些。 “也没有多少,大约五千多两吧!原本为着这点银钱也不值当上贵府一趟,然我这人素来求的是公平,他二人拿平西侯府压我,我自然也不能由之任之了。” 他原本也不想招惹平西侯府,虽然他一向纨绔却也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可这两个杂碎赌钱的时候居然拿平西侯府来压自己。 ——泥人还有三分气儿,况且他还不是泥人儿。 第026章:言梓陌句句诛心 李济综当也没有推辞,甚是亲和地将简氏准备的银两带走,那一路上笑眼眯眯的模样,引得后面的小厮也跟着溜须拍马。 “还是公子的本事大,这简家纵使再厉害又如何?还不得将这银钱乖乖奉上。” 李济综听着他这讨巧的话一个脚踢便送了上去,瞧着他那奴颜媚骨的相冷哼了一声:“你这东西懂什么?若这次拿捏的不是这所谓的张家兄弟,侯夫人也未必会这样的爽利。” “是是……您慧眼独具……” “走喽,今日最仙楼本公子宴客。” 李济综轻笑着说了一句,他一众狐朋狗友这会儿恐怕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然而平西侯府这龙潭虎穴自己还不是闯了出来? 当然,他不清楚的是他刚从平西侯府离开,李家的管事已经匆匆赶过来去接人,当吃了言家的闭门羹后才知道事情闹大发了,只能急匆匆回去将这事情告诉宣威将军。 此时平西侯府,简氏双眸冷骘地瞧着张家兄弟二人:“我曾经不止一次命人告诉你们,这天子脚下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你们能招惹的,可你们当好,居然敢狐假虎威拿着平西侯府的清誉说事。” 言家对子弟的教养虽然不如简家那般规范,可世家大族的底蕴摆在那里,纵使内里有些蛀虫却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夫人……” 言梓陌过来的时候简氏正准备将张家兄弟绑回别院,可那张家兄弟看到言梓陌的时候却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似得,险些一下子扑上去。 “陌儿,你可要给我们求求情,我们真不想回去。” 刚才侯夫人发了狠要送他们一家人会清水村,然而他们好不容易离开那穷乡僻壤,见惯了这风云际会的皇都,如何愿意回去呢? “娘亲,这是怎么回儿事情?” 简氏担心这些俗事污了她的耳朵,也不愿意多讲:“这里没有多大的事情,你先回青竹园,娘亲一会儿就过来。” “好。” 言梓陌乖巧地应了一声,而听到她这么一说简氏皱着的眉宇终于露出些许温和来。她最怕的便是女儿不知轻重,一时间又动了恻隐之心,好在她也不是一个愚笨的。 她刚到青竹园不多时间便看到外面接头接耳的人影越来越多,瞧着这一幕言梓陌的唇角终于勾了起来,看来娘亲给自己的这个管事确实本事不俗,居然这么快便将消息无声无息地透露了出去。 她整了整裙裾,裹着蔻红的指甲轻轻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那白皙的额头透着些许晶莹,招人怜爱。 “外面何事喧闹?” 虽然早已知道事情的原委,可她还是压着心中那微微跳跃的心绪出言询问了一句,而榴花听到她询问,立刻跑进来在她身边耳语了两句。 看不出言梓陌脸上的神情,她有些试探地询问:“府中的几位夫人和姑娘都过去了,您不去吗?” “四姑娘呢?” 旁人去与不去她也不在乎,可言梓灵若是不去这戏码可就失色颇多,她设局便是想着将龟缩的言梓灵逼出来。 “走吧!” 她从榴花的眼中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言梓灵还真不是一般的隐忍。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可否会同言梓灵想的一般,来去匆匆。 抵达言家正堂的时候只见徐氏撒泼打滚地哭诉着,若不是太清楚张氏的秉性,她真会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夫人啊!我怎么说也帮你养了这么多的年的女儿,您怎么能让人将他们打成这般呢?他们再不济,也是府上五姑娘的兄长……” 张氏涕泗横流、语带控诉,简氏被气的脸青一道的白一道,当初为着言梓灵和侯府的名声着想,老夫人不想让人知道孩子被偷换的事情,所以这哑巴亏她只能默默忍着,可此时这不要脸的妇人居然倒打一耙,真是令人作呕的要命。 “你起来,这样子成何体统?” 瞧着她整个五体投地的在那里滚来滚去,简氏语带不耐,可她这么说后,那张氏妇人却像是发疯了一般顺着她站立的方向爬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夫人,您是金贵的人,这次的事情可一定要给我家两个小的做主啊!” 众人看到言梓陌神色平淡地走进来,脸色都隐含打量,这样的妇人怎么能教导出言梓陌这样的人来? 她的学识虽然算不得好,为人处世貌似也颇为欠佳,可如今再看这张氏妇人的姿态,她们忽然发现言梓陌没有长歪都要谢天谢地了。 “陌儿啊!娘亲可终于见到你了……” 张氏看到言梓陌也不往简氏身上扑了,反而爬过来抱着言梓陌的大腿,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手不停拽着。 “这位夫人,还望你慎言,我们姑娘的娘亲是平西侯府的侯夫人,和你没有多大大的干系。” 一旁的皎月上前将言梓陌挡在身后,而榴花瞧着她的模样暗暗后悔了一下,这么一个媚主的机会居然被她抢先了去。 “你胡咧咧什么?她是我养大的,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比的。” 张氏的话令简氏怒火中烧,她这明里暗里的呛自己,真以为自己不会将她如何是不是?这个妇人着实让她这些年的修养都去见了鬼。 “您确实养了我,可我也还回去了。” 言梓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若是上一辈子的她或许懦弱难堪,甚至被张氏吃的死死的,可这一世的她不会走上一世的老路。 “啊呦,我这什么命啊!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你转眼便找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亲娘,将我这养娘扔的远远的,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呢?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好,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张氏说话的时候手捶着地面哭的歇斯底里,周围的仆妇虽然都耷拉着头,可还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而言梓陌则冷哼了一声。 “您对我真的好吗?我从记事的开始一天不拉的干农活,您亲生的女儿被娇养的时候,我被您奴役的和狗一样。您为了您小女儿的嫁妆,准备将我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耄耋之人,这就是您所谓的疼爱?” 第027章;言梓灵母女相逢 上一世的言梓陌只会打破门牙带血吞,哪会这般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裸露开来,她一向是怯懦而无能的,否则怎么会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 “你……” 听着张氏欲要狡辩,言梓陌倏地提高了一些声音:“敢问,我若是您的亲生闺女,您会这么做吗?” “我……” 张氏想要替自己申辩,可言梓陌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从始至终您都知道我不是您的亲闺女,所以不管如何您不会有一点疼痛之感。” 言梓陌的话让周围的人眼眸稍稍变化了一些,言家对外说是双生女,言梓陌自幼养在乡下,可府中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抱错了,至于被掉包的事情也唯有言家几个直系亲属才知道。 “我可以理解您想给自己女儿谋幸福的母爱,可您不应该将所有的不该倾注在我身上,我也是爹生娘养的,不是石头缝里面蹦跶出来的。” 言家想要维护言梓灵的名声不愿意将这件事情闹大,她偏偏不如他们的愿,她想让所有人看一看言梓灵今日的一切不过是这个撒泼打滚的妇人偷来的。 “你胡说,当初是不小心抱错的……” 张氏为人泼辣且聪明,她知道偷换孩子的名声会给言梓灵带来什么,所以她一口咬定当初孩子是无意抱错的,而不是她有意为之。 “您现在还想欲盖弥彰吗?您舍得将张绣嫁给耄耋的老者吗?我原本也不想将这事情闹大,可您今日上门这般胡闹,真当我还是那个仍由您拿捏的小丫头吗?” 言梓陌说话的时候,那强忍着的眼泪‘啪嗒’一声跌落下来,看似清润到了土地里面,可何尝不是拍打在众人的心中。 就在大堂静默、院落寂寥时,言梓灵俏生生地站立在门口,她淡淡瞥了张氏一眼,飞快地将眼眸移了开来:“娘亲,今儿大家挺全的啊!” 简氏看了言梓陌一眼,瞧着她脸上并无不喜才对着言梓灵点了点头,而言梓灵瞧着她的动作唇角微微勾起涩然。 “灵儿刚从祖母那边过来,她想见一见张家婶娘。” 言梓灵从众人的言辞中也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她若是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显然和不符合常理。 张氏听到言梓灵婶娘二字的时候那提着的心终于稍稍缓解,她原本担心她会对自己怒目相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自己,可如今看来自己似乎想多了。 简氏微微蹙了一下眉宇,神色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面容间尽是苦涩的笑意也停了训话的心思,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当初被掉包的时候她也并不清楚。 “既然你祖母有请,那我也不方便留人,带过去吧!”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极品的妇人还是让婆母去收拾吧!她就算再疼宠灵儿,也不会拿平西侯府百年清誉做筏子,所以她也没有 什么可担心的。 “好。” 言梓灵眼睛柔柔弱弱的,可言梓陌知道这个女人柔弱的骨子里面装着修罗的心,否则不会在言家风雨飘摇的时候狠狠捅上一刀。 直至言梓灵带着张氏朝荣养堂走去,言家前堂才开始松动了起来,不管是看戏的主子还是丫鬟都纷纷挑选时机离去。 而言梓陌的眼眶一直红着,当简氏将她搂在怀中的时候,那不知道是假装还是真情流露的眼泪簌簌然下落。 “乖宝,一切都过去了。” 简氏何尝不清楚女儿的委屈,所以她想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在她的面前,只希望她这一生安平喜乐。 “嗯……过去了。” 张家的苦难虽然过去了,可新的磨难正在朝着她不断地靠拢,相比较在张家吃苦受累,贞洁受到威胁,想和皇城脚跟下的危险才是最为可怕的。 言梓灵领着张氏去荣养堂的时候,身边的小丫鬟都在六七步之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而张氏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比起在众人面前的撒泼打滚,此时的她似乎较为正常。 “听说清水村山清水秀?” 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压抑,或许是言梓灵想要寻找突破口,所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那声音缥缈而有距离。 “是是……挺好看的一个地方。”只是穷的要命,吞糠咽菜就是这般,只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这京城不是久留之地,一会儿祖母若是有所言,你还是答应吧!” 张家的情况她有所了解,过惯了那种贫困潦倒的生活,猛然间让他们尝到了这世间的富贵,自然不愿意轻易放手,可他们只要留在京城一日自己的困扰便会有增无减。 “呃……哦哦……” 虽然心中有种种犯难,可这个从小被自己换走的女儿如此开口,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办法。 “至于生计问题你也不必担心,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两,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吧!至于言家,日后同你们并无干系” 她想要用这些东西买断和张家的所有往来,也斩断她所有的掣肘,他们留在京城会无时无刻告诉所有人,她言梓灵骨血当中流淌的是低贱之人的血。 “当初你将我换走为的就是想要我过上好日子,那么便不要打破这平衡。” 言梓灵甚至都没有去看她微微有些惨白的容颜,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或者说,当她准备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事。 “灵儿……” “请教我四姑娘,我乃平西侯府的嫡长女。” “是……是!” 张氏肆意张扬了半辈子,总是在爱简氏面前,在那天泼天富贵的贵人面前她都可以一哭二闹,可面对言梓灵的时候,她只有应承的份。 接下来两个人之间静默无言,直至抵达荣养堂的时候言梓灵才停了下来,对着一旁的老嬷嬷道:“祖母可歇息了?” “并无,正等着呢!” 那老嬷嬷笑着和言梓灵说了一句,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眸在张氏身上打量了一下,而言梓灵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打量,笑着和她说了一句便欲要将人带进去。 “四姑娘,老奴将人带进去吧!” 听着老嬷嬷的话,言梓灵跨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她知晓眼前这个默默在祖母心中的分量,所以这应当是祖母的意思。 “那就劳烦嬷嬷了。” 她素来和荣养堂的仆人相处甚好,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带上了几分娇俏,比起刚才同张氏说话时的平静,这会儿的她似乎才是一个小姑娘最鲜明的性格。 “可别,我这老婆子可巴不得给姑娘们打下手呢!” 那嬷嬷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有拒绝言梓灵散发出的善意,毕竟人老成精,虽然这个姑娘不是言家名正言顺大的嫡女,可被老夫人疼了这么多年,被夫人养在名下的嫡女又能错到哪里去? 第028章:宣威将军初登门 没有人知道老夫人和张氏说了什么,只知道她领着两个儿子离开的时候黑着一张脸,好似被人硬生生扇了几个巴掌似得。 虽然说张氏的身份特殊,然而这小人物的喜怒哀乐自然影响不到富贵乡养大的人儿们,不过是多嘴时的谈资笑料罢了。 翌日,天刚刚放亮。 瞧着那难得的暖阳,言梓陌起了一个赶早去荣养堂请安,她想要从老夫人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然而她还是小瞧了这个曾手握中馈,治家颇严的老夫人,她那平淡的神色中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好似张氏的事情她从未插手。 而问安回来的时候皎月急匆匆凑了过来,言梓陌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守在门外,自己则领着皎月进了暖阁。 “姑娘,刘管事传话过来,张家好似要离开京城。” “哦!” 言梓陌不以为意,老夫人站在言梓灵背后,自然知道张家的存在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当初母亲之所以带着张家离开清水村,一是因为自己若有若无的相求,二则是不能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三则是想要就近控制。 “若是他们离开,您的计划?” 皎月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姑娘想要干什么,可她的计划当中,张家人起着至关重要的一环,若是这些人离开…… “尝试过飞翔的雄鹰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同理,尝试过富贵的人们不愿意再回平凡,他们纵使离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都说擅毒的人死于毒,善妒的人亡于妒,好赌的人败于赌……张家这些人心性如何,她一清二楚,自然也知晓他们致命的弱点。 ——贪,并不是一件好事。 “让刘管事继续盯着。” 若是不整出幺蛾子来,这都不是她认识的张家人了,所以她只需要拭目以待便好,别的根本无需多管。 言梓陌闭门练字的时候,平西侯府出现了一批人马,瞧着那大大的‘李’字,也能看出其显赫的身份来。 简氏听到人回禀从椅子上起身,不确定地道:“是宣威将军李赫吗?” “是。” “去府外寻侯爷回来。” 今日平西侯下朝之后并未回府,所以李赫亲自登门必然需要一个主事人,这会儿只能命人出府寻人了。 大概半个时辰,平西侯从府外赶了回来,见到李赫的时候微微抱拳:“李将军啊!这哪股风将你吹了过来?” “昨日犬子妄言了,今日带他过来给你赔罪。” 两个人同朝为臣,有同为武将,在很多时候有着利益纠纷,所以宣威将军府和平西侯府并不亲近,然而昨日自家儿子的事情似乎将这不对劲聚拢了起来。 “将军说笑了,令公子仪表堂堂,口齿清晰,哪能妄言呢?” 昨日听闻宣威将军府的人来府邸,他便隐隐不悦,平西侯府虽然不负祖上的盛名,可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 ——这李家虽然是手掌实权,如今的皇后又系出其门,可这也不带表言家软弱可欺。 李赫出身虽然不显赫,可也凭着真本事打下了系属李家的荣光,他自然不会错过平西侯那不悦的声音。 “言兄,你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昨日的事情李某代他同你赔一个不是。” 李赫刚强了一辈子,可自从生了李济综这宝贝疙瘩后,他这不停地在后面给他擦屁股,今日原本想绑着这逆子负荆请罪,可奈何家中老母哭啼不止,他也没有办法。 言律也是一个聪明人,况且昨天的事情他们确实也没有多大的荣光,如今李家伸出了阶梯,他若是不顺杆子就坡,那真是太过愚笨。 “李兄哪里的话,你我同朝为官,又有同之情,自然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情分,还请到我书房一叙。” 如今朝堂纷纭不止,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而且边境战事将起,他与李赫之间的合作也必不可少。 “好,只是犬子……” 他和言律商谈的必定是国之大事,今日借着这道歉的幌子上门也算是堵了有些人的口,然儿子自幼不服管教。 言律对着一旁的侍从打了一个手势,瞥了一眼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李济综:“让燮儿他们出来陪李贤侄。” “诺。” 李济综听着言律那‘贤侄’儿子,眼皮狠狠抖动了一下,这些人果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主,也不知道这平西侯如何能说出这么违背本心的话来,当也难为他了。 看着李济综一声不吭昂着脑袋离开,李赫对着言律尴尬一笑:“犬子被娇惯的厉害,还望言兄不要计较。” “小孩子嘛!有个性是好事。” 言律脸上仍旧挂着淡淡多的笑意,那狭长的眼眸里面散发的善意让人不禁怔忪,纵使见惯了世面的李赫也微微愣了一下,但是少许之后又释然了。 ——这平西侯不愧盛宠不衰,睁眼闭眼间的瞎话转圜相当的纯熟。 李济综自然不知道二人打太极,当看到仪表堂堂的言梓燮时他不由地看了看自己胡里花哨的长袍,相比较人家月白色的出尘气质,他好似更接地气了一些。 “李公子。” “别公子来公子去的,你叫我李济综就好。” 他自从记事起,自认为最好的便也就这名字了,所以当别人都起那附庸风雅的表字时,他一向喜欢以名示人。 “济综。” 瞧着他甚为随意的模样言梓燮也应答如流,他很早就听说过李济综的大名,确实是一个挺精彩的人。 李济综看他也不是那酸儒之辈,当也颇为惊诧,他一直以为这些名门公子,众人榜样定是那开口君子,闭口风度的人,今日一见当也和自己所想略有不同。 落雪阁,言梓陌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 “皎月,随我出去透一透气。” “诺。” 皎月听着她的话忙忙将门打开,姑娘平素喜欢将自己关起来,今日好不容易想要出去走一趟,她自然是积极响应。 平西侯府有一排青翠色的垂柳,由于初春乍来已经隐隐有了绿意,言梓陌瞧着那翠色的景致,心中憋着的烦闷微微有所改变。 “姑娘,那不是大公子他们吗?” 榴花瞧着不远处漫步缓行的人悄声细语了一句,言梓陌顺着她所说的方向看去,只见言家的几位公子陪着一个陌生人,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刚才之所以没有看到是因为拐弯处,被假山堵着视线。 言梓陌抬眼瞥去的时候,李济综似乎有所感应一般,轻佻的眸光和她稍稍轻碰,看到言梓陌容色的时候,神情有些滞缓。 “我们走吧!” 既然有外男在此,她也不适合久留。上一世自己因为不懂规矩没少被老夫人整治,这一辈子自然不能重蹈覆辙。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她刚欲转身离开却听到那男子略带挑剔的声音:“本公子是豺狼虎豹吗?怎么一个个见了,比兔子还跑的快?” 言梓燮听着他略带不友好的声音,抬眸看向了言梓陌,然后快步走进:“这是舍妹,这位乃宣威将军府上的公子。” 言梓陌原本欲要离开的步子稍稍一顿,若是别人她或许不会多做停顿,可这个李济综明显不是常人,能被大楚臣民奉为守护神的人怎么会简单呢? “李公子。”她应景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低眉垂脸,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她的停顿大大出乎言梓燮所料,想她不知道李济综的诨名便也释然了:“你若是有事便先行离去。” “好。” 她暗暗将李济综的相貌记忆了一番,与记忆中相比此时的他更显青涩,甚至那姣好的容颜总让人忽略他轻佻的眸光。 言梓陌带着丫鬟匆匆离去,李济综才轻缓地收回了眸光,没有想到居然还有闺阁女郎不怕自己,颇带试探性地询问:“这是几房的姑娘?” “我堂妹。” 言梓燮不想多说言梓陌的事情,自家娇娇的堂妹,可别被这小纨绔瞧了去,虽然刚才从其言谈上可以看出,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可他确实不是良配。 言梓陌顺带去了一趟青竹院,若是明日自己偶遇外男的事情被荣养堂的祖母知道,又是一阵教训,所以她来此也算给自己找一个开脱的说辞吧! 瞧着她步履袅袅地走进来,言梓煜脸上洋溢的笑容凝固了起来,甚为不悦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言梓陌盯着他看了一眼,上一世的时候言梓煜应当是言家唯一幸存的男丁,虽然千帆竞过,他仍旧和自己不对盘,可碍于母亲她也并未对其如何。 “事儿精。” 他低哼了一声继续逗弄自己手中的小猫,由于是大房最小的孩子,他得到的爱向来多于旁人,挥霍起来也肆无忌惮。 言梓陌听着他这低咒声轻嗤了一声,这小身板若是知道他所呵护的四姐姐是毁灭自己全家的仇人,不知道心中会有何感想! 第029章:简氏一语震众人 简氏听说言梓陌过来,放下手中的账务从暖阁走了出来,声音含着些许逗弄:“今儿怎么想起来看娘亲了?” “娘亲这话可冤枉女儿了,女儿哪一日不是时时刻刻念叨着您!” 言梓陌讨巧的话刚落,杵在门口的言梓煜冷哼了一声,宛若蚊子一般的声响轻飘飘地充荡在前堂:“马屁精。” 言梓陌并没有动怒,反而言笑晏晏地坐至一旁,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可她这般沉默的不言不语比言辞犀利的吵闹更让简氏觉得揪心,当年自己若是小心谨慎一些,女儿哪用受这种委屈? “言梓煜,你不是小孩了。” 简氏虽然看着清冷,可在几个儿女和小辈面前从来都是亲和的,像这般连名带姓的唤言梓煜还是第一次,更别说她一脸严肃的模样让人不觉压力倍大。 言梓煜听着她严厉的话,眼眶内的金豆子扑簌簌地打了好几个转,看到她眉眼间没有一丝松弛的意思,才低下头糯糯地开口:“娘亲,孩儿知错了。” 简氏瞧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也甚是心疼,可女儿受尽苦难才被寻了回来,她不能做出让她心冷的事情:“你该说对不起的是你唯一的嫡姐。” 她素来清冷却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虽然知道自己这般暗示极有可能会被灵儿知道,可她欠陌儿的已经够多了。 言梓煜虽然年幼却并不愚蠢,简氏这轻飘飘的暗示让他一时间更是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压下了心中的委屈看向言梓陌:“五姐姐,对不起。” 瞧着他低头言梓陌浅笑一声,握着印花青瓷盏的手指微微敲打了一下杯身,眯着的狭长眼角媚中带柔:“原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但是娘亲体恤我刚回府不久。小弟日后可来落雪阁寻找五姐姐,我们姐弟也能培养这些年失去的姐弟之情。” 虽对她这场面话异常不喜,可想到一旁的母亲他还是委屈了自己一把:“我知道了。” 言梓陌也没有再去逗他,反而和简氏说起了一些碎屑的小事,那轻柔暖意的模样相当的碍眼,所以言梓煜本着相看两厌的神色退了出去。 世家大院,关系星罗棋布,由于简氏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着众人,所以她那句话不久便传到了言梓灵的耳朵里。 纵使心中万千情绪,此时也化作了一丝挥之不去的无奈与迷茫:“唯一的嫡姐,她将我视作何物?” “姑娘……” 鲶鱼走上前给她斟了一盏茶,她与桂圆从小侍候姑娘,也是府上的家生子,所以消息来得自然极快,今日夫人那一句话无疑是在打姑娘的脸。 ——怎么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奈何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我没事,你也莫要担心。听说她今日和那李家的纨绔子碰到了?” 言梓灵不过须臾便稳住了心神,身份的转变她已经没有了傲气的资本,所以平素不屑的手段不得不拿出来用一用。 “应该是前去夫人的青竹院,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听着鲶鱼要回禀,一旁的桂圆抢着说了一句,那位怎么说也是府上的嫡姑娘,这名声若是坏了,极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家主子。 言梓灵斜睨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淡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最后的结果不是见到了吗?祖母向来是一个重规矩的。” 老夫人重规矩,这府上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例如如今的侯府人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只因为不是她给侯爷看上的当家主母,所以这些年脸色就没有好过。 ——纵使夫人一口气生了三个哥儿,位置愈发的稳固,可她的不喜从未遮掩。 “陪我出去走一走,这春意萦绕的时候总不能故步自封。”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绣花襦裙,镶绣着碎花滚边的衣角不自觉带了几分张扬之气,两个丫鬟知道她心情不好,也顺着她的心意。 落雪阁,言梓陌斜倚着身形躺在软榻上,浑身透着一股懒散劲,云鬓华裳,朱唇半敛,整个人透着一股媚气。一旁随身侍候的皎月瞧着她这宛若没有骨头的柔媚样,心中暗暗无奈,姑娘是个好的,然而身上终究少了雍容大气之相。 明明差不多的长相,为何夫人看上去淡雅如莲,高洁如玉,可姑娘却宛若一团迷雾让人看不真切,时而洒脱、时而阴冷,时而妩媚…… “四姑娘还有心情游园,看来定性不赖嘛!” 她呶着唇角轻哼了一声,原以为言梓灵不过是一十三四岁的姑娘,母亲那般话语传出去心中必然恨极,却不想还能如此镇定。 “姑娘,老夫人对四姑娘甚为疼宠,您……” “好了,有些事情我自然知道轻重。” 皎月的好意她并没有接收到,上一世她也觉得向她这个四姐姐投诚会得到老夫人的好感,可事实证明她还是过于天真——而这一世,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没有任何缓冲的机会。 今日言梓煜对自己言辞有失,何尝不是言梓灵在背后推波助澜,或许母亲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不顾言梓灵的面子说出那番话来。 “皎月,我之所以将你留在跟前是因为知道你是一个好的,然而有些事情我心中自有计较,例如我和言梓灵之间避无可避。” 她遮掩了眼底的柔和与柔媚,换上了一副冷硬之相,娇若被她这么一说立刻跪了下来,那‘噗通’的震动声甚至惊动了外面守门的小丫鬟。 “日后该说的不该说的,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你既然被指派成了我的丫鬟,那么我的荣辱便关系着你的身价。你是一个聪明人,该如何做自当也清楚的紧。” “奴婢知晓。” 姑娘这是让自己站队,今日她和自己说这掏心窝子的话,足以表明一场无声无息的战争已经拉开,而她确实退无可退。 “下去吧!可别让人觉得姑娘我苛待你们。” 她挥了挥手,之所以这么拉拢皎月,那是因为她母亲在厨房的权利不小,有了熟人总是好办事的,而这内宅也不过是那些阴私罢了。 第030章:婆媳间间隙已深 接下来几天,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据说刚回府邸的五姑娘不守规矩,和京城那臭名昭著的纨绔子李济综暗送秋波。 言梓陌听到这谣言时,堆笑的脸颊看不出多少情绪,手中的画笔挥洒如常,就在皎月以为她没有听清楚,准备再一次回禀时她放下了笔,将那有几分成像的梅雪图一点点揉碎,丢在了一边。 “去沏一壶茶,唇角干的紧。”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春天来了,干燥的天气让她这唇角也紧绷了起来,好在上好的雪前茶,虽有几分苦涩却清嗓润喉。 相比较言梓陌的身闲气清,简氏被气的不轻,手中崭新的茶盅被她一股脑扫到地上:“给我彻查,到底是谁欲要害了我儿的清誉。”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丫鬟跺着小碎步跑了进来,语带慌张:“夫人,老夫人将五姑娘唤了过去,怕是……” 简氏也不顾她后面的话,提着脚步便急匆匆走了出去,后面的老嬷嬷瞧着她那架势脸上略显无奈,对着一旁的丫鬟嘱咐:“去前院请侯爷去荣养堂。” “是……是。” 小丫鬟也被夫人刚才的脸色吓到了,想到府中老人们的传言她更是跑着向前院疾奔而去,但愿事情没有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言梓陌到了荣养堂,老夫人二话不说便让其跪了下来,本着孝悌之道她也没有顶嘴,只是跪下后眸光灼然地望向老夫人:“不知道祖母唤孙女儿过来,所谓何事?” “你还有脸问?前两天,你和李济综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老夫人听到府中那些闲言碎语,愈发不喜欢这个姿容过甚的孙女儿,和她那亲娘一模一样,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 “祖母说的可是宣威将军府的公子?” “怎么,还有旁人?” 老夫人的声音提了几个高度,看向她的眸光愈发的不善,而言梓陌则抿了抿唇角,看来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是没有理由可言的。 ——她自认为回府之后,对老夫人也算恭敬有加,纵使走面不走心,可她也没有失礼之处,然而眼前的老人对自己的厌恶之色似乎怎么都掩不住。 “前两日去青竹院的时候偶然遇之,不知何事让祖母这般生气。”言梓陌装聋作哑,好似不知道外面的传言一般。 “我言家门风甚严,你回府日短或许不够明了,那么今日我这老婆子便一一给你道来,让你明白这簪缨大门不是你任意为之的地方。” 言梓陌听着老夫人言辞犀利的话,并无任何反应,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老夫人见缝插针罢了,她又何时对自己慈爱过呢? 老夫人命人给她熟读家规时,简氏已经急匆匆闯了进来,守门的婆子瞧着老夫人阴沉的脸色,瞬间跪倒在地:“老夫人恕罪,老奴……” “下去吧!” 老夫人对着那婆子挥了挥手,然后看向了气势汹涌的简氏,鼻翼间含着冷笑:“怎么,硬闯荣养堂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她平淡的声音令简氏的脸色瞬间铁青,上一次硬闯荣养堂大概是梅姨娘怀孕之时,那时的她还年轻气盛,那个男人答应自己不会纳妾,可他终究食言了。 “她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媳不想任何人轻慢她。” 简氏没有下跪,简家虽然比不得言家高门大户,可奈何顶顶出息,在京城也是少有的实权人家。作为简家娇宠着长大的嫡女,她有据理力争的资本。 “你可知外面的传言?” “婆母既然已知是传言,自然也明白传言不可信的道理。” 她没有想到背后之人如此恶毒,居然想要毁掉女儿的清誉,那日偶遇李济综的事情陌儿和自己说起过,她只是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简氏,我没有时间和你绕嘴皮子,你知道言家的规矩。况且她们姐妹众多,可不能因为一个影响到别的亲事。” “那天的事情儿媳知之甚祥,陌儿不过是路过偶然遇之,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语恐怕是有心之人的有意抹黑。” 她知道老夫人在向自己施压,因为自己女儿影响到言家旁的儿女亲事,这断然是一种罪过,她的妯娌可以不计较几个庶女的亲事,可儿子们可是她们的心头肉。 “那么,你说这有心之人是何人?没有证据,你如何能洗清她身上的污名?” 老夫人深宅多年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然而她自己若是检点,别人连一点污蔑的机会都找不到。 ——究其所以,还不是她自个儿不自爱。 “儿媳会找到证据。” “就算她被污蔑,可若不是她做事轻佻、不经大脑,岂能给别人可乘之机,今日便让她跪着将祖训背完。” 老夫人坐在檀木椅上神情冷淡,而简氏眼眸骤然紧绷,不愉之色溢于言表:“她是被污蔑,已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婆母何必和一个小辈过不去。” “简氏,注意你的措辞,我还没死呢!” 老夫人中气十足,可那厉眸中含着的冷意却另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婆媳二人这般剑拔弩张的对峙好似已经是异常遥远的事情了,没有想到今日万世由重演了。 “婆母,您也身为人母……” “够了,今日谁让她起来便是和我这把老骨头过不去,不过一个已经被养废的嫡女,至于你这般掏心掏肺?” 老夫人这话可以说是撕掉了简氏所有的伪装,她走过去将言梓陌扶了起来,不顾众人异彩纷呈的脸色看向了老夫人:“您说对了,就算她废掉,儿媳也甘之如饴。您可以不喜欢她,可您作为一个长辈不应该如此恶语相言。” “简氏,你是在教训我?” 老夫人倏地从椅子上起身,上一次自己给老大纳妾的时候,她便是这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神色,然而她终究只是为人媳妇的,最终还不是跪着请了罪。 “您若是非要这般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她拉着言梓陌的手准备离开,可就在转身的时候和急忙而来的言侯爷眼眸相撞在一起,老夫人瞧着她微微愕然的神色冷嗤了一声,然后眸色不善地看向言律。 “老大,这就是你给我娶回来的儿媳妇。” 第031章:言梓陌筹谋未来 老夫人声音中的悲戚众人听的真切,就连言梓陌都不由得看向了她,这是有多不喜欢自己的娘亲,才能将委屈之色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 “是儿不孝,回去之后儿子会说她。” 言侯爷将他那晦涩不明的眸光从简氏身上错开,然后走过去扶起老夫人,明显是要息事宁人将其送回厢房去。 老夫人知道儿大不由娘,她们婆媳斗法这么多年他广式一个会和稀泥的,所以也不期望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话语。 “这件事情已经关系到言家的体面,你在外奔波,难道不知道你这刚寻回来的女儿,俨然已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之后的谈资?” “母亲可有良策?” 言律知道今日不给一个说法,自己这老母是不会放过所有人,只能顺着她的话接了一个话头。 “跪着将祖训背完,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起来。” 她虽然不问府中事物多年,可早年积压起来的威信岂能让一个女郎给毁掉,她今日既然存了灭她威风的心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简氏生怕言律答应,也不顾众人将胳膊伸过去拉了他一下,而老夫人瞧着她这轻浮的动作,眼眸中闪烁着不悦。 “如今天日虽然渐暖,可陌儿怎么说也是女儿之身,比不得几个小子皮糙肉厚,儿子命其抄录祖训给您送过来可好?” “哼……你还真是惯会和稀泥,只是你疼惜这个女儿的时候,别忘了灵儿也是你疼宠着长大的,可不要厚此薄彼。” “好。” 言梓陌瞧着疾风暴雨这般收场不觉有些悻悻,而简氏则一直裹着她的手,直至回到青竹院的时候都没有放开。 坐在正座上的言律瞧着二人那模样眼眸不禁深了深,好一会儿他才对着言梓陌道:“今日你也累了,过些天将祖训抄录过去送给你祖母,免得她又心生恼意。” “诺。” “回去吧!” 听着他这送客的意思,言梓陌看了简氏一眼,而简氏安抚地碰了碰她的手指:“先回去,母亲一会儿过来找你。” “嗯。” 瞧着她乖巧的模样,简氏对于那传出谣言重伤于她的人更是恨得牙咬咬的,让她知道她一定不会让其好过,自己娇养着的闺女岂容别人揉搓。 言梓陌出了青竹园,低敛着的眼眸终于散发出阵阵光泽来,第一步走的相当的顺利,言家的灾难她不想阻止也不会去阻止,毕竟他们也是踏着别人的累累白骨走到了今日,她唯一想要保护的只有自己的母亲而已。 ——和离,或许会被世俗所不容,此时的她也难以接受,可终有一天心伤了、情灭了,她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一条道。 想到那个还未出现的女人,她的手指紧紧圈在一起,离开之前她会将所有的仇怨了解,母亲受过的苦难,自己遭受的侮辱她会一一找寻回来。 上一世她虽然大仇得报才闭上了眼睛,可那个时候还是遗漏了不少人,而这一次她们应当没有这样的好命了。 “姑娘……” 一旁的皎月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眼角,被人恶意中伤,为何她会觉得姑娘很高兴呢?这可关系到她日后的亲事,她难道一点都不着急? 她不知道的是,言梓陌自从睁开眼睛那一刻便没有想过成亲的事情,上一世的经历已经将她所有的少女情怀毁灭,留下的不过是满目疮痍罢了。 等言梓陌离开,言律身上挂着的威严之色顿时锐减,眸色间挂着几分无奈:“都这么多年了,母亲的脾气你也知晓,何必这么闹呢?” “她不该动陌儿。” 简氏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可老夫人着实动了她的逆鳞,她已经对不起陌儿良多,不想她再受一点委屈。 瞧着她护犊子的模样,言律唇角微瘪,好一会儿才道:“为今之计,是要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上一次坠马的事情没有踪影,这流言蜚语反而纷至沓来。” “若是查出真相你又当如何?”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敌视与仇恨,陌儿遭逢这样的事情显然和言家的人脱不开干系,然而具体是谁她没有证据又不好直言。 “这内宅的事情一向由你掌管,只要不动言家根基我不会管。”男主外女主内古来有之,日后纵使伤筋动骨他自不会多说一句。 简氏听着他这么说,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蔡嬷嬷又命人去麻烦你了吗?其实这些人我也可以摆平的。” “我们是夫妻。” “是啊,夫妻。” 至亲至疏的关系便是夫妻,这个美若冠玉、才若文曲的男人曾经多么令她神往,如今便多么的厌烦。 “灵儿那边你也悠着一些,别因为陌儿回来便冷落了去。” “我知道。” 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感情自然是有的,只是每每想到自己女儿的遭遇,再想一想她这些年偷来的锦衣玉食,心中便微微膈应。 “既然知道,你那唯一嫡女又如何说的出口?” 言律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赞同,而简氏微微皱眉,神色也颇为不愉:“这不是事实吗?若不是你和老夫人执意要求将两个人都视作嫡女,我的女儿只有一个。” “蕴娉,你别使性子了,齐王府的婚约陌儿怕是担不起来,我们需要灵儿这个嫡女。” 虽然今上对皇子皇孙的态度都一般,然而对齐王世子终究不同,那个男人日后极有可能会入主承乾,而陌儿错过了最好的教养阶段,面对那些魑魅魍魉自保极难,也唯有自幼被当做嫡女养大的灵儿有机会。 “当初定下婚约的是陌儿。” 齐世子那个人她也听说过,虽然心中自知女儿被耽搁了这些年,很难胜任世子妃的位置,可心中那股意难平总萦绕着她。 “我知道,可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而且远离皇室对陌儿来说是喜非忧。”红颜最终白骨,心智才是上上之选,而灵儿无疑是言家最合适的人选。 简氏听着他坦诚布公的话语,手指紧了起来:“若是这次的流言和灵儿有关系呢?陌儿闺誉受损,唯一得益的人似乎只有她。” 第032章:鸿运赌坊神秘人 “大局未定之前,绝不可能是她。” 言律声音有些冷硬,而简氏则自嘲地抿了抿唇角不再言语,那倏然而升的冷意彰显着浓重的送客之意。 这边夫妻二人火焰愈燃愈烈,那厢的言梓陌却赖在软榻上,身边侍候的皎月小心提醒:“姑娘,您什么时候抄祖训?” “明儿吧!” 言家的祖训她不是没有抄录过,明天有足够的时间去整理,她现如今要做的还是琢磨接下来的事情,言梓灵既然送自己这大礼,她自然要回礼的。 “张家那边如何了?” 思来想去,和言梓灵的争夺战当中张家绝对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那么恶心的一家人,言梓灵若是日日面对又当如何呢? “张氏似乎想要带人回老家,可没有人愿意离开。” “尝过了世间浮华,又有谁愿意龟缩一角?只不过,这张氏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然而再精明又如何?事情超出了她的预知,还不是一如既往的一筹莫展。 “你姑娘接下来准备……” “好赌的人死于赌,我同他们终共处多年,留着最后一口气也好。”就算离开,也不能让他们囫囵着身子,总要留下一些才好。 皎月手指稍稍蜷缩,瞧着她不似开玩笑才低声应答:“奴婢会将主子的话原封不动传给刘管事。” “你告诉他,不用亲自出手,适时的指引便足以,例如李家那位公子。” 凭着李济综的性子,那两个兄弟敢下他的面子,他如何会让好过?那天提着人上言家的门,也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只要有机会他必然会找回场子的。 “诺。” 皎月虽然不知事情的最终走向会如何,可姑娘给她家许诺的事情她没有办法拒绝——脱奴籍,这是家里面人心心念念多久的事情了。 瞧着皎月下去,言梓陌摸了摸自己越来越白皙的手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所在,皎月家有一个出息的弟弟,她们自然希望那个孩子能参加科考,而只有脱了奴籍他日后的前途才会顺畅一些。 ——虽然,大楚想要脱奴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自己既然敢许诺,必然会有办法。 言梓陌璧山观景,而大楚的京城却也景致宜人。初夏,‘鸿运’赌坊的最高层,李济综懒洋洋地坐在檀木红椅上,旁边聚着他自觉至情至性的好友。 “济综,平西侯府那姑娘貌相如何?” 他们都是大楚皇朝被排斥的一群人,虽然有至高的身份,可除了这身份处处被人轻视,慢慢的便都养成了吃喝玩乐的习性。 李济综听着旁边好友的询问眼眸低垂,那小姑娘的姿色确实不俗,狭长的眉眼带着时下人不喜的妖媚之气,胸前圆鼓鼓的两团像是要破体而出,凭着他多年沉迷渔色的经验来看,这姑娘不日必然会成为绝色佳人。 瞧着好友有些不对劲的神态,那个人推攘了他一把:“你和她该不会真如传闻一般,暗送秋波了吧!” “平西侯府的人会看上我这个废人?” 他冷嗤了一声,言家一门尽英才,这一代人才更是耀眼的紧,那个姑娘作为唯一的嫡女,怎么会和自己这纨绔子扯上关系。 “你也比用贬低自己,他言家确实满门豪才,可这姑娘从乡下接回来,你看上她也是她的荣幸。” 簪缨世家的消息除非捂得很紧,否则传来传去并不是多么新鲜的事情,那个姑娘就算是言家唯一的嫡女,也终究被养废了,日后想要攀高枝明显不可能,跟了他们这些纨绔子也算相得益彰。 “这样的话日后莫提了,免得坏了她的闺誉。” 莫非凡没有想到他会这般介意,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面对平西侯府寻回来的嫡女更加的好奇,好似想到了什么,他不禁勾起了几许坏坏的笑。 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只见门被急匆匆推了开来,那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对着李济综抱拳:“公子,张家那两兄弟又来了。” 李济综的眼眸倏地眯了起来,上一次自己不过是想找平西侯府的茬罢了,却没有想到被自己老子绑着去负荆请罪,这件事情令他好长一段时间在众好友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次他可不会让他们好过。 一旁的莫非凡也是一个看好戏的主,他们这些纨绔最讨厌的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而不巧的是言家人恰如其分地扮演了这个角色。 “我们快过去看一看。” 那个小厮犹豫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可将军三令五申,不让您和平西侯府的人起冲突,这……” “走了。” 李济综听他搬出自己的老子,探出腿狠狠踢了他一脚,平素停伶俐的一个主,这次被那个人整治的狠,居然连胆子都被猫吃了。 瞧着几个人扬长而去,小厮哭丧着脸追了上去,将军对公子下鞭的时候顾念父子之情,可打自己的时候,那是实实地打啊! 而这次李济综心中似乎压着气儿,所以出手的时候毫不留情,瞧着二人那断腿整个‘鸿运’赌坊的人都躁动了起来。而此时‘鸿运’赌坊的人,在暗格里面冷汗淋淋地跪着:“少主,这件事情怕是无法善了。” 男子静立而坐,双手执棋,淡蓝色的长袍将其身形衬托的更加立体,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只要李济综在,赌坊不会伤筋动骨。” 听着男子朗玉似得声音,管事眼眸微微一亮,李济综的姑祖母乃今上的皇后,她膝下虽然并没有子嗣,可毕竟少年夫妻,这样的事情不会闹得太大。 “平素他虽然混账,却也不会这么莽撞,今日可是发生了何事?”男子独自手谈的动作稍稍停顿,管事忙忙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呵,那张家兄弟怕是被人挡枪使了,或者李济综被人……”他后面的话微微停顿,跪着的管事并没有听清,当然他也没有胆子再次询问。 “你退下吧!” 就在掌管撑着酸疼的膝盖,一步步往出去挪的时候,只听那神秘的背影清淡地道:“命人去查一下张家兄弟的事情。” “诺。” 管事心中纵有千万狐疑,此时也不敢有少许的表露,别看少主平日看起来朗月和风,可发疯起来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第033章:张家小妹登门庭 ‘鸿运’赌坊的事情言梓陌听说的时候一笑置之,原本眉眼眯眯的神态一如既往的亲和:“让刘管事将所有的尾巴都断掉,宣威将军那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诺。” 瞧着她站在一边没有退去的意思,抄录祖训的言梓陌忽然抬起了头:“怎么,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 “姑娘,您怎么知道李家公子会动手?” “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 还不等她低头,言梓陌便紧跟着说了后一句,唇角微勾,狭长的眉眼里面带着促狭的笑意,那爽朗的神色险些晃瞎了皎月的眼。 “姑娘,您就捉弄奴婢吧!” 她跺了跺脚跑了出去,而言梓陌则慢慢地收敛了笑意,她命李管家鼓动张家兄弟,那张家兄弟又是不识眼界的人,但凡碰到李济综的逆鳞哪有全身的机会? ——然而,那天李济综被押着来平西侯府道歉的事情明显已经成了他心中的逆鳞。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果然是纨绔子,也不知道后来经历了多大的变故,居然让他能够迅速成长起来。 李济综打人的事情在皇城脚下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就连言家的人也只是淡淡揭过,可当张绣登门来找言梓陌的时候,简氏终于坐不住了。 “这一家不知深浅的,她们这是缠上我儿了是不是?” 但凡张家人昔日对陌儿有丁点疼爱之情,他也不会这般的厌烦,可张家那一家子人让她感到了无尽的恶心。 蔡一旁侍候的蔡嬷嬷瞧着她这激怒的模样,轻声安抚:“五姑娘是一个伶俐的,自然不会被人蒙蔽了去,您也莫要担忧。” “那丫头还跪着?” “她貌似吃准了五姑娘心软,也吃准了侯府丢不起这个脸。”没想到那十一二岁的姑娘居然有这样的手段。 “着实是一个没脸没皮的。” 简氏又是一阵气闷,可她也不能让她一直跪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影,那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没了去。 好一会儿,她像是顺了一口气:“让丫头将她领去落雪阁,若不是丢不起这个人,我真想撕碎这一家子人。” 瞧着她恶狠狠的神情,蔡嬷嬷也无奈叹息了一声,夫人对张家的积怨已久,四姑娘如今这尴尬的位置,也是因为这牵连,可她想不通夫人为何这般厌恶张家人? ——虽然说那家人确实上不了台面,可依着夫人那目下无尘的性子,应当不会将其放在心上,而不是现如今这般恨不得吃骨食肉。 张绣进了落雪阁,看到言梓陌的时候便哭哭啼啼的想要扑上去,却被皎月眼疾手快地挡了下来,而言梓陌也只是噙着淡淡的笑意:“绣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阿姐,你可要救救妹妹啊!” “呃……出什么事情了?”言梓陌满目狐疑,看向张绣的眸光充满了审视,而张绣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阿姐,求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娘要将我带回去,可我不要回去,也不要嫁给那个穷酸的读书人。” “那人如今已是秀才及第,你以前不是挺欢喜的吗?” 当初张家人之所以将自己卖给那财主老爷家,味道就是给张绣凑足嫁妆,据说两家已经订好了日子。 “他一年二十余岁的鳏夫,而我才十二三的如花年纪。阿姐,您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当初……” 瞧着她欲要说出当初的事情,言梓陌眼睛倏地紧眯了起来,虽然母亲已经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全部要了回来,可送了名的事情却是没有办法抹掉的事实。 “绣妹妹,那你想如何?” 虽然她不会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可若是让这贪心的丫头离开自己似乎有些鞭长莫及,既然如此留在身边也是好的,想要贪婪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求姐姐留妹妹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妹妹日后定当报答你。” 听着她信誓旦旦的承诺,言梓陌轻笑了一声,两世为人她最不相信的便是这诺言,人心是善变的,哪有从一而终的允诺? 可就算心中宛若明镜,可她还不得不陪着她唱这一出戏:“妹妹快快起来,姐姐纵使不才却也能给你留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可养父母会让您待在京城吗?” “这件事情你放心,娘已经答应我了,而且两位兄长双腿已废,她哪有时间来管我。” 她唇角一呶,露出几分娇俏之气,而言梓陌也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却露着几分邪气,一旁的皎月都有些不忍直视。 青竹院,一家人刚刚用完午食。 “娘亲,今天张家妹妹登门的事情您知道了吧!” 她一边给简氏揉着肩膀,一边轻声问了一句,而她这话令不远处的言梓灵和言家大房的三兄弟都微微一愣。 “怎么,她又向你求情了?” “那当没有,这次张家得罪的是李家,咱们言家纵使有天大的面子也不会沾上这些事情,只是……只是她想留下来。” 简氏原本不喜张家人,自然也不愿意让张绣留下来,可看到女儿这糯糯的表情她一时间又不好拒绝,女儿自从回府所求的事情很少。况且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提出来,她也不好落了她的面子。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她的手背:“那陌儿的意思呢?” 言梓陌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提出来,自然也想到了简氏心中的顾忌,她眉角轻扬:“原本是不想叨扰娘亲的,可女儿也不想被人说成忘德之人,故而只能厚颜求娘亲允诺了。” “那好吧!娘亲会安排。” 一旁的言梓煜瞧着言梓灵黯淡的眸色,对着简氏嘟囔:“娘亲,您怎么就让一个外人登堂入室。” “七弟所言不差,绣儿确乃外姓之人,可和四姐姐打断骨头也连着筋,我想你就算顾念着四姐姐也会让其留下来。” “她和四姐没有关系。” 言梓煜倏地站了起来,瞪着一双虎眸瞧着言梓陌,而言梓陌显然被他这恶狠狠的表情吓到了,向简氏后面躲了一下。 好半晌才咬着唇角,声音含着几分苦笑:“是,她和四姐姐确实没有关系,她是五姐的养妹,还望七弟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 言梓煜被她的话堵得连气儿都喘不上来,而简氏那温和而有不失严厉的双眸,则在言梓灵和小儿子身上打了好几个转。 第034章:言家兄弟首谈心 青竹院的用饭自然不欢而散,言梓熠和言梓烨瞧着自家小弟钻在被窝里面不肯抬头的模样相视一眼。 “七弟,别闹脾气了,一会儿娘亲又该训你了。” 娘亲也没有说什么,可这小祖宗愣是自己跑到前院不肯回去,这个院子住着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够拥挤了,哪有他的空隙? “我才不要回去。” 小豆丁将自己蒙在锦被里面不肯探出头来,好在是暮春,否则非整出毛病不可! 言梓熠虽然十一岁,可身为嫡长子的他向来被严格以待,对上言梓煜这个软物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言梓烨,让他出手将人弄出来。 “你去。” 作为家中的老幺,这小家伙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到时候自己又被父亲和母亲训了,毕竟他可不是刚刚寻回来的五姐姐——和言梓煜杠上,没有一丁点胜算。 二人本是双胞,此时微微和拳相抱的模样也甚为相似,然而最终言梓烨还是败下阵来,谁让他手上功夫不如自己这早一刻生出来的兄长呢? ——艺低人胆小,他也怕挨揍。 他环胸而抱的手掌放了下来,蹑着手脚走过去将锦被扯了开来,然而露出七公子那圆墩墩的小屁股,一个回眸还带着盈盈粉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双胞兄弟显然被他这模样吓到了,就连老神淡淡的言梓熠也站了起来,长眉轻动:“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 “呜呜呜……煜儿都这么伤心了,你还训我……” 他胖乎乎的身子一拧,直接爬在软榻上不肯起来,只是那抽噎的低诉让人听着心烦气躁,想将他揪起来扔出去。 “你别耍赖,我的床榻都被你弄脏了。” 言梓熠有轻微的洁癖,然而小家伙像是报复似得,暗搓搓地将自己的眼泪鼻涕都抹了上去,那哭声一声胜过一声高。 瞧着兄长那猪肝色的脸,言梓烨上前摸了摸言梓煜的小脑袋,然而他像是炸毛似得,虎虎生威地瞪着眼眸瞧他:“不是不让你摸我的头吗?” “这不是看你伤心,想要给你一个爱的摸摸吗?” 言家几兄弟都不是跳脱的主,可这五公子私下却是一个大写的欢脱,瞧着幼弟瞪大的虎眸更觉可爱。 “哼,离我远一点。” 他嫌弃地直起身子虎了他一眼,然后蹬着小短腿缩到了墙角继续和自己怄气,圆鼓鼓的脸上带着生人莫近的杀气。 言梓熠也不管他的小性子,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脸蛋,在他发威前慢悠悠地轻问:“你为何那么讨厌五姐姐?” 世家子弟就算再成熟聪慧,还受着年纪的制约,十一二岁的言梓熠显然想不通他为何那么排斥寻回来的五姐姐,他们虽然抱着观望的态度却也从未敌视过她。 “你们难道不讨厌她吗?” 他倏地抬头看向言梓熠和言梓烨,像是要从他们脸上看出花似得,而令他惊诧的是两个人整齐有素地摇了摇头,那微微轻挑的眼眸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瞧着二人的反应,他也顾不得斜倚在榻上,倏地站起来蹦跶的老高:“你们为什么不讨厌她?她那么讨厌。” “呃……哪里讨厌了?” 言梓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痴长自己几岁,可那娇娇弱弱的小模样生的甚是不错,和娘亲有些许相似之处,就算一个陌路人应当也不会觉得她讨厌吧! “她……她欺负四姐姐,还抢走了娘亲……”那么恶毒的女人他就是讨厌,他暗中看到四姐姐哭了好几次了,若不是她四姐姐也不会哭。 “言梓煜,娘亲也是五姐姐的娘亲,不存在抢!若是你非得要这般理论,你这些年抢的还少吗?”言梓熠也是被他气笑了,这些年这小胖墩独宠甚久,也是忘掉别人的感受了。 “我……我……” 他恩恩呀呀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一旁的言梓熠却没有想要和他僵持下去的意思:“她刚被寻回来,受点宠也是应该的,你日后别总是寻她麻烦。” “四姐姐,真不是我们亲姐姐吗?” 他还小,虽然性子骄纵却也不是一个傻瓜,那个讨厌鬼还有自己,甚至两位兄长都和娘亲有几分相像,只是多少问题,可四姐姐…… 一旁的言梓烨皱了一下眉头,好一会儿才言:“她和我们一起长大,我们紧着敬着便好,只是日后不能针对五姐姐了,否则娘亲会揭了你的皮。” “你就骗我吧!娘亲才不会。” 他哼了哼自己的鼻翼,娘亲有多么疼自己只有他知道,这些没有被疼过的可怜虫怎么知道自己在娘亲心目中的地位呢? 这边兄弟三人细细碎语,那厢言梓陌命人给张绣安排了房间,在即院落的一个小耳房,只是她似乎也颇为喜悦。 等她被丫鬟带下去,言梓陌才眯起了眼睛,那充满柔意的眼眸凝固着冰霜:“让刘管事给张家稍话,张绣不愿意回去,我留她在这里小住。” “诺。” “李家那边没有消息,显然这件事情已经被压了下去,张家的人近期便可能会离开京城,可我不太想他们活着回去,特别是张九斤。” 那个男人恶心的碰触,她每每回想起来便阵阵作呕,原本是想留着慢慢宰的,可谁想李家那厮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呢?她也只能改变计划。 “姑娘……” 皎月的膝盖一软,脸色也煞白了起来,她虽然自幼为奴却也没有经历过人心邪恶,原以为姑娘只是想要张家人吃一点苦头,不想她居然想要他们的命。 言梓陌染着蔻红的指甲轻轻瞧着桌面,压根没有将她苍白的脸色放在心上:“皎月,你日后跟着我,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我希望你能早一点适应。” 她是地狱里逃生的恶魔,所谓的仁慈在她看来是最刺眼的物件,既然老天作弄让她重活一世,她自然要翻掌乾坤给他们看。 “听说最近山匪横行,而张家回去的时候必然要经过不少的山头,只需要将其持有重金的事情宣扬出去便好。” 娘亲虽然不会对张家人仁慈,只是想就近控制起来,可老夫人那次深谈显然给了张氏不少的许诺,否则她就算为了言梓灵着想也不会那么畅快。 第035章:张家人纷纷出事 张家的人果然不出言梓陌所料,除了张氏来这里和张绣告别之外,别的时候可谓是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 直至听说他们出了京城,言梓陌心中那口浊气才有所缓减,张氏临行的时候娘亲将其唤去了青竹院,左不过一番敲打,自己当初庚帖被换,订下的亲事应当已经被三缄其口了,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死人来的更加可靠。 “阿姐,我们出去转一转吧!府上的院子可真大。” 言梓陌思虑后面诸事的时候,张绣急匆匆跑了进来,眼睛里面的艳羡如何都遮掩不住,而言梓陌也没想掬着她,留下她总是要起作用的。 “好,我们出去走一走。” 虽然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带着人去珍珠阁恶心言梓灵,可她带着她出去见一见言家的人总没有错,这口口相传,耳耳相望,她就不相信她六根尽断,心无杂念,只要她反扑这戏也算上演了。 言梓陌领着张绣走了一圈,这平西侯府的人也算是知道了张绣久居的事情,瞧着二人离开言晴冷哼了一声:“堂堂的嫡女,自己作践自己,居然和一个乡野丫头打的火热,也怪不得名声愈发难听了起来。” 二房庶女大姑娘言琳听着她的话微微皱眉,而一旁的三姑娘言荷就像是一个隐形人毫无存在感,她生母早逝,嫡母简氏虽然没有暗中揉搓她,可这些年养成的性子改不了。 反而六姑娘言芳微微抬眸看了言晴一眼,糯糯的声音中含着几分逗趣:“五姐姐的名声难听,于我们姐妹也无益处,二姐姐还是要慎言,你可是到了说婆家的年纪。” “呵……我堂堂平西侯的长女,难道还嫁不出去?” 她说完又觉害臊,瞪了言芳一眼疾步离开,而留下的几人神情各异,纷纷辞了彼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姑娘言琳的住处,丫鬟瞧着主子心事重重沏茶宽解:“姑娘,您这些天可是碰上了什么事情?” “有吗?” 她揽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这些天确实有些心浮气躁,年节已过暮春已始,她的年龄也不小了,然而嫡母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婚事。 言晴有傲气的本事,她的父亲毕竟乃平西侯府的当家之主,是累世不斩的簪缨世家之主,而她仅仅只是平西侯的庶侄女而已,就算平素那个沉默寡言的三妹妹,日后可选的人家也在自己之上。 “姑娘,奴婢自幼侍候您,哪能不知道您秉性?” 小丫鬟甚是可人,说出来的话也调皮,而言琳则默默一笑,那日那个公子应当是兄长的朋友,可她一个女儿家也不方便去打探,若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她或许可以舍下这皮面,可奈何隔着一层肚皮。 “大哥最近在干什么?” “听闻今年秋闱大考,大公子也想下场。” 言家的公子哥们哥哥文武全才,大公子虽然擅武却也好文,这一次下场若是考的好,怕是要从文了。 “哦,大哥近来可同什么人交往密切?” “姑娘……您……” 小丫鬟有些不解地望向自家姑娘,若是叙话她必然知无不言,可姑娘似乎欲要打听什么,大公子那可是二夫人的掌中宝,若是知道姑娘…… 瞧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言琳放下茶盏拉住了她的手:“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也不瞒着你,上一次我和五妹妹遇险的时候被一位公子救下,那位公子应当是大哥的旧友,你平素留着一个心眼。” 瞧着她脸颊羞红小丫鬟哪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原以为是大公子的事情她还甚为担忧,只要和大公子没有干系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而且瞧姑娘这模样怕是动心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给您盯着,但凡有机会必然让您和那位梦中檀郎见上一面。” 她打小服侍大姑娘,虽然看着不言语却也是一个机敏的,能过了她的眼必然也是能文能武之辈。 “你这小丫头取笑我,看我不挠你。” “姑娘……姑娘……您放手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丫鬟气喘吁吁,一时间暖阁里传来嬉笑的声音,相比较大姑娘言琳这边的欢声笑语,言晴那边却遮上了一层迷雾。 “你说那个丫头失踪了?” “是,奴婢想要用些银钱打发她走,却发现她早已经不知踪影。” 她这会儿也急切的紧,当初从几个打杂丫头那里听闻五姑娘偶遇纨绔李济综的事情,她便讨巧地讲给姑娘听,可谁想姑娘居然要毁掉五姑娘的名声,而自己也成了刽子手。 言晴有那么一刻方寸大乱,当初她为了以防万一让绿儿去外面寻了几个花子,而那走丢的丫头显然和绿儿接过头——若是让嫡母知道是她暗中策划,那么自己不死也得剥一层皮。 “找二公子过来。” 她紧了紧自己的手,此时也唯有找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了,那个人若是落在夫人手里面,她怕是要完了。 丫鬟忙不可跌地点了点头,而言晴则眯起了眼睛,不管如何这事情都要揭过去,想到那个男人如玉的面孔,她脸上闪过阴毒,自己也是平西侯的女儿,血脉强于言梓灵,教养胜于言梓陌,凭什么她就不能嫁给他? 众姐妹心中所思所想言梓陌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她被张绣缠着说了一会儿话便累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人打发了。 ——看着小姑娘那媚笑中含着算计的成分,想到她话里话外打听言梓青的事情,言梓陌微微呼吸了一口,再让她无忧无虑地蹦跶两天吧!过几天,她应当没有这份心情了吧! 噩耗来临的既在常理之中,又似常理之外,这一天言梓陌刚在青竹院用了早食,便看到一个管事装扮的男子迈着步子跑了进来,简氏似乎不想让她听到这龌龊的事情,便寻了一个借口将其打发了。 可她回到落雪阁,刘管事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盗匪劫财,可谁想张氏彪悍的很,最后展开了好一场厮杀,财色尽失,没有了活命之迹。 她也没有询问张家那两媳妇如何了,既然落在匪窝哪有好的呢?上一世她并没有将张家兄弟如何,他们的媳妇自然也活的甚好,可这一世自己重生在那寒风凌厉的冬夜,感受到了张家所有人那阴森的恶意。 第036章:张小妹破口大骂 张家夫妇身死,两兄弟被残忍的杀死,至于两个妇人则被抢进了土匪窝,张绣听到这噩耗的时候当场晕了过去。 期间,言梓陌可谓是端汤递水擦泪宽慰,瞧着她那惨白的小脸她紧紧拉着她的手臂:“小妹,你还有阿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呜呜呜……阿姐,爹娘都死了,哥哥嫂嫂……呜呜呜……” 比起言梓陌脸上挂着的盈盈粉泪,张绣的眼泪更加真实而肆意,而言梓陌只是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过些天,我们回乡里去祭奠一番,至于两位扫嫂嫂,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来的。”她轻声宽慰,而张绣哭的更伤心。 见着她悲戚,言梓陌看向了一旁的皎月:“等过两日你去四姑娘那里一趟,我们大概需要回乡操办丧事,不知她可否能挪出时间来。” “诺。” 言梓陌明显感觉到张绣的身形轻轻滞了一下,而她在众人眼眸察觉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微弱的冷光,晦涩的眸光里面充斥着一种叫做疯狂的东西。 言梓陌回到自己房间便去了净室,被张绣抱着,浑身都沾上了泪水和鼻涕,瞧着解下的罗衫她淡淡地道:“扔了吧!” “诺。” 皎月自然知道她心中的嫌弃,想到偏房那个哭的和泪人似得姑娘她心中微微叹息,碰到姑娘她也算倒了霉运。 “记着去珍珠阁报信,这姐妹内斗的戏码我永远都看不够。” 人只有在面对抉择的时候才能尽可能地展现出自己的丑恶来,那么言梓灵的丑恶就该由她的亲情胞妹解开。 上一世张绣借着言梓灵的东风,虽然没有嫁给言梓青,却也寻了一门不错的人家,至于最后的结局她并不太清楚,然而这一辈子她一定会好好招呼她,也不枉这些年以及上一世的肮脏与苦痛。 言梓陌坐在青竹院的地方,上座的简氏无奈地道:“要我说派遣刘管事回去主办丧事便好,你……” “娘亲,不是已经决定了嘛!” 她嗔语了一句,而简氏瞧着她一根筋到底的模样,也只得无奈作罢,只是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我让你二哥陪你回去。” “今年秋闱重中之重,不敢叨扰二哥,有管事他们跟着便好。” 言家的老二和老大今年都准备下场,所以这件事情别说老夫人不会应允,就连自己那沉默寡言的父亲也不会同意。 “那让你二叔家的梓焌陪你去,总之你一人我是不放心的。你的几个兄弟又年幼,但凡年长一点我也不用这般担忧。” 最近一直劳烦二房的人,她这心里面也过不去,可奈何女儿的安全也至关重要,想到那山匪的事情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恨不得张家人都死了,可那手段确实残忍了一些。 “那好吧!” 知道没有办法推脱,言梓陌只能应声,只听简氏又问:“灵儿不准备一同去,你回去的时候也帮她上两柱香。” “好!” 言梓陌乖巧应诺,从始至终都没有丁点异色,而就在母女二人细聊这次出行事宜的时候,一个女婢忽然急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不好了,珍珠阁那边打起来了。” 简氏眉头轻挑,斜睨了丫鬟一眼:“慢些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张家姑娘和四姑娘的丫头鲶鱼打起来了,鲶鱼的脸都被划伤了,那里聚了好多人,拉都拉不开。” 丫鬟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而简氏和言梓陌的脸色都微微抽搐了一下,须臾之后才急匆匆向珍珠阁走去。 言梓陌不是第一次见珍珠阁,可每一次看到这构造华丽却不失优雅的院落时,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怎么压都压不住,言梓灵到底霸占了自己多少该得的东西? 她在张家打猪喂狗、为了吃饱生吞野菜的时候,她坐在这诺大的院落里,调琴写字,养出一副贵女的气派,这是自己上一世拍马也赶不上的。 ——她犹记得自己参加宴会时,不会提字,被人耻笑的画面,犹记得言梓灵站在那里光芒四射的场景。 “陌儿,你怎么了?” 简氏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可自从女儿寻回来之后她总是不由得多想,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踏进珍珠阁吧! 当初取珍珠二字的时候便是寓意掌上明珠,珍贵以待,可谁想苍天总会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让不少人偏离了他原有的轨迹。 “没事。” 她强撑着心中那股酸涩迈开了脚步,而简氏看着她略显凌乱的步伐心中更觉愧疚,若是有可能她宁愿用一切换事情回到原有的轨道,回到那个风雪夜她生产的时候。 “言梓灵,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当初要不是娘偷着掉了包,能有你今天的好日子?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高贵的连自己亲生爹娘都不愿意去看一眼吗?” 张绣历来泼辣,此时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硬生生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冰冷,言梓灵纵使想要认封住她的嘴也不可能。 “娘抹着眼泪,求见你一面,可你当是一个心狠的,居然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如今人都死了,你还这般没心没肺?” 张绣心中也委屈,凭什么都是一个爹生娘养的,她住在这里像是主子一般,而自己却要寄人篱下,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丫鬟私下说她是一个打秋风的。 ——她也想要言梓灵那样的好命,可奈何那样偷龙转凤的契机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的。 “这大庭广众之下吵嚷什么?” 瞧着附近看戏的众人,简氏眉头轻蹙,而言晴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上一世自己被禁足,还是祖母亲自放出来的,如今看到简氏这个当家主母面上自是有些尴尬。 言荷对着简氏行了一礼,继续站在原有的位置。而言琳也微微有些窘迫,今日原本是过来唠嗑的,谁想张绣会这么泼辣,过来便是一通臭骂,她们这会儿才微微有些缓过神来。 “张绣,我念你失去亲人,心中难过,今日这胡言乱语便也不计较,日后这种话切莫多言,否则我这平西侯府的内院怕是容不得你。” 第037章:言梓陌梦魇难消 简氏的敲打明显起了作用,而张绣则扑在言梓陌怀里哭的撕心裂肺,那静默的场景引得众人微微侧目,最后言梓陌无奈地拍了拍张绣的后背,然后看向了简氏。 “娘亲,今日是绣儿失了分寸,四姐姐愿不愿意前去清水村吊唁,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权利去做什么。” 她顿了一下,声音含着几分深邃的嗤笑:“至于这偷龙转凤的事情,在场的人都是明眼人,我想她们心中自有计较,也不会谁给别人听,还望您能原谅秀妹妹的过错。” 简氏刚才说那话也是想将伤害降到最低,如今女儿反过来求情她心里更觉钝疼,只得轻描淡写地嘱咐了两句,让她带着张绣离开。 回到落雪阁,言梓陌命人去整理出发需要打点的事物,自己则默默去了净室,平心而论自己母亲说的话没有错误,可心里面终是有些酸涩。 直至黄昏落日,月上柳梢,言梓陌都有些郁郁寡欢,直至最后闭上眼眸的时候唇角轻嗤,或许是娘亲最近对自己太好,让她已经忘记她曾经也这般对待言梓灵了。 ——今日看到言梓灵被那般揭老底,她心里面怕也是心疼的吧!特别是她们刚进去的时候,她那盈盈粉泪的模样,好似所有人都欠了她一般。 想着想着言梓陌沉睡了过去,然而当那一波波窒息的气息充斥在她的脑海中时,她终于后悔入睡了,若是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宁愿枯坐天明。 “求你们……不要……不要,我是卫飒的妻子,卫飒的妻子……” 言梓陌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嘶吼的求饶声撕心裂肺,然而那些抓着她,撕裂她衣裙的男人越来越凶猛。 有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唇角噙着几分冷笑:“美人儿若不是卫国公的妻子,我们怕是没有这等福分。” “不要……不要……啊……” 她厮打着,求饶着,可还是有男人不顾人多,不顾场合进入了她的身体,感受到男人进入的那一刻她流着泪一口咬上了他的耳朵,而反手便被扇了几个耳光,最后更是在她身体上肆意凌虐着。 凌乱的罗衫耀眼的红痕,她被拉在别院已经有五六天,而这五六天她身上总是换着不同的男人,她想过死可双脚双手都被绑着,咬舌自尽嘴也被绑着。 最让她感觉到耻辱的是,她看到娘亲简氏那惊恐的脸庞,悔恨的泪水,以及撞柱而亡的血红,在简氏死去被野狗啃噬的那一天,言梓陌便绝了寻死的心思,心中有的只是仇恨。 她忘不掉娘亲那仰天长嚎,悲鸣的声音:“我的儿啊!愿你来生不再为女郎,再世不当刍狗亡,我诅咒伤你、害你之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不要……不要……” 言梓陌顶着诺大的汗珠,不停地轻语着,而一旁的皎月和榴花则面面相觑:“怎么办,这都半个时辰了,若是让夫人知道……” 皎月皱了皱眉头,靠近了睡榻上的言梓陌,手指轻轻伸过去想要叫醒她,却被她倏然睁开的眼眸吓得后退了半步。 “姑娘,您怎么了?” 一旁的榴花小声询问了一句,平时的姑娘总是懒洋洋的,可她今天这锋利的眼眸像是要吃人似得。 “滚!” 看到榴花那一张脸,他恨不得撕碎了她,上一次若不是她骗自己出去,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想到那些恶心的男人,那种窒息的感觉,她身子不禁颤了一下,凉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榴花被她的厉眸一瞪,又瞧着她看自己那生吞活剥的眼眸,一愣之后哭着跑了出去,而言梓陌则紧紧闭上了眼睛,想要将那股滔天的杀意还有恶心感压下去。 ——这样的梦,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梦到了? “我刚才可说了什么?” 大概一刻钟后,她紧闭的眼眸慢慢睁了开来,看向皎月的神情也多了些柔和。而皎月忙忙摇头,姑娘刚才好似被梦魇了,可她低喃的声音她们确实没有听到。 “扶我去净室。” “呃……现在?” “有何不妥?” “没……没有……” 然半夜三更的,可皎月还是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了起来,刚才她碰上去的时候姑娘那眼神恨不得冻坏自己,可这会儿怎么又这么好说话了呢? 简氏听闻她被梦魇已经是早食已过,昨天的事情她本就觉得不好处理,如今又听到女儿梦魇的事情也顾不得别的,放下手中的营生急急忙忙去了落雪阁。 “这是怎么了?府医可有说了什么?” 她坐到她床榻间拉着她的手紧紧询问,而言梓陌则轻笑出声:“只是近日或许思虑过甚罢了,闲一会儿便好。” 听着她这么说简氏心中不大赞同,好说歹说才让人去寻了府医,等诊断后确定没有大碍她这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挥了挥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那张家的人活该得到那般报应,你也不要总是心慈手软。”觉得女儿心绪不高,简氏不停给她解说着,不过又生怕触碰到她敏感的地方,有些谨言慎行。 “女儿知道。” “你也要长一个心眼,我看张绣随了张家的人,你防着一点。” 想到那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模样,她更觉血缘之间的纽带作用,好在女儿虽然在张家长大,可心性却没有随了去。 “好,女儿又不是一个傻得,知道轻重。” 言梓陌听着她小声叮咛无奈地摇了摇头,张绣那点小心思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可她也乐得看戏,压根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她这一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而张家就是这一切的开始。 “那天在珍珠阁……” “娘亲,张家再不对,四姐姐也是您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闺女,女儿知道您的心思。虽然心里面难免有些吃味,可您如今对女儿不是更好吗?” 她昨日心中确实有些小情绪,可想到前生今生她对自己的维护,以及撞柱而死的那一幕她那点小芥蒂还是被她压了下去。 “我让你四弟这一次也陪着你去。” “娘亲……” “他日后乃平西侯府的继承人,又是你嫡亲的弟弟,他也是你日后的依靠。让她知道你的过去,对你来说没有坏处,娘亲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你。” 第038章:辗转一路青水村 最终言梓陌还是没有拒绝简氏的好意,因为在她的心中自己日后出嫁,终究是要依靠家中父兄,而言梓熠无疑是她的后盾。 一路辗转,言梓陌和言梓熠终是到了清水村,瞧着三四间青瓦房,一两室茅草屋,言梓熠的眸光微微有些晦涩。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这些年过得日子,却不料会是如此贫寒。 言梓陌没在意他神情变化,只是静默地向自己曾经居住的茅草屋走去,在这里她度过了十三个春秋。 “五姐姐,这里……” 言梓熠轻声询问了一句,虽然不想打破这股寂静,可这个时候他似乎别无选择。 在这一刻,他终究知道了娘亲的用意。 “我的闺房。” 她笑着轻语,这些过往她本就没想着遮掩。 况且她就是有些坏心眼地想让他看一看,自己这个嫡亲姐姐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们一直觉得自己闯入了他们的生活,可那不是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吗? “让人准备一下吧!张家的人终究是要入土为安的。” 她亲眼看到了张氏和张九斤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至于张家的两个儿子也残损地倒在那棺木里面。 上好的楠木打造,一家人也算荣宠。 “嗯。” 瞧着张绣那边哭的宛若泪人,言梓陌心中却笑得不能自已,这才只是开始,她便接受不了了吗? 等到张家人入葬坑,张绣才站起来对着言梓陌的双眸:“两位嫂嫂落入匪窝,兄长们难道要孤买吗?” “那你的意思呢?” 言梓陌抿了抿唇角,不动声色地瞧了张绣一眼,而张绣脸上闪过几许急色:“乡里不是一直配阴亲吗?” “额……” “那给些穷苦人家的女孩一些银两,这阴亲的事情妥妥的,用两个女孩换一家人安富,他们会答应的。” 张绣好似担心言梓陌不明白,更加直白地解释了一句,而她的话令一旁的言梓熠眯起了眼眸。 言梓陌唇角扯了一下,好半天才勾出了几个字:“绣妹妹,这配阴婚的事情日后莫要再提。” “阿姐……” 她想要上前抱言梓陌的胳膊,却被她巧妙地躲了过去:“日后好好待在言家,我会帮你寻一家好亲事。” 绝对会比配阴婚好。 瞧着她一脸正色,张绣也不敢造次,虽然她不想两位兄长地底下孤零零,可她日后要依仗言梓陌,也不能惹恼了她。 等她日后成为言家的女主人,她还不是要听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瞥了一眼言梓熠,心中那股蠢蠢欲动愈发激烈了起来。 张绣眼中那抹算计,言梓陌自然没有错过,心中不禁冷嗤了一声。 原以为对言梓青应该是情比金坚,却不料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 一行人将张家人厚葬,言梓熠也没想停留,准备带人离开却见言梓陌向不远处望去,而他顺着她的眸光瞥去。 只见一农家妇人眼睛微微盯着自己五姐姐,旁边的小姑娘俏生生躲在她的身后。 “蒋婶,清风哥哥呢?” 言梓陌向前几步,声音中带着掩不住的惊喜,上一次自己来不及见岳家的人便被母亲带回平西侯府。 按照自己的推断,岳清风应该还没有从军。 蒋氏拉了一把身边的小姑娘,向着言梓陌靠近了几步:“陌丫头,你……你真的是贵人家的姑娘吗?” 听出她言辞间的忐忑,言梓陌伸出手放在她手里:“蒋婶,不管我是说,都是你口中的陌丫头,这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上一世她能在宫中如鱼得水,岳清风可以说是帮了她天大的忙。 人不能昧了良心。 而且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岳清风都帮自己逃了出去,若不是他自己恐怕只能给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做填房。 虽然说她经历了比那更痛苦的人生,可她也得知了真相。 “好……好!你清风哥哥,唉,他从军去了。” 蒋氏微微叹息了一声,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可奈何如今身份天差地别,想到自家天地为盖的窘境。 她心中清幽一叹。 言梓陌心中感觉到一股巨响,上一世他虽然也从军而去,最终还得了一个常胜将军的称号回来,可那是因为时机恰当好处。 如今他提前了些许时日,可能碰上他生命中的贵人? “陌丫头,你……” “怎么会那么快?他可碰到了什么人?” 上一世莫将军路过清水,偶遇岳清风,自从将其带在账下手把手教导,才有了他后来的功绩。 “呃……这我也不清楚,你知道他一向是一个有主意的,我们……” 自从陌丫头被那贵人带走之后,自家儿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虽然也喜欢这丫头,可终究尊卑有别。 言梓陌也知道她眼中的无奈,虽然知晓却也只是苦涩一笑。 岳清风终究不属于自己,纵使重生一世亦然。 她将自己头上别的朱钗拿了下,然后将小姑娘的手牵过来:“灵儿,这个给你。” “陌姐姐,我们还能再见吗?” 小丫头也就八九岁的年纪,瞧着她一脸真挚地说道。 “会的。” 再过些年,岳清风会在军中加官厚赐,成为大赢炙手可热的权臣,而他的家人自然也会被厚待。 只是那个时候,她恐怕也是一个大姑娘了,而她的良人呢? 上一世,她嫁的人好似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后来那汉子早丧,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而她也成了寡妇。 最后岳清风发迹之后,她才得以和离回家,可最后也遁入空门。 看来这一世自己要加快进程了,她或许帮不上岳清风什么,可起码能护着他妹妹平安喜乐一辈子。 “等灵儿长大了,姐姐到时候来接灵儿怎么样?” “好啊,陌姐姐,我们拉钩钩。” 她说着将那被草丝割碎的小手露出来,而言梓陌也习以为常,这十里八村,贫苦人家的女孩都这样。 张绣这般的待遇,可以说少之又少。 她和岳清灵拉了钩,最后命一旁的丫鬟悄悄将碎银子给他们放置起来,才安心的离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而她与她们终究有一天会再见的。 第039章:回归时偶遇盗匪 一行人在清水镇安顿了一宿便马不停蹄向京城出发,少了那几口棺材,行动也无比利索了起来。 可就在快要抵达京城,约莫半天路程时,一行人碰到了一群迎面而来的盗匪,而后面还跟着剿匪的官兵。 那些盗匪瞧见言家一群人,显然是动了绑架人质的念头。 言家的护卫也不是弱茬,知道不能善了出手便是毙命,和那些亡命徒也交织在一起。盗匪其中一个为首者在众人纠缠的时候,一个跳身钻进了言梓陌的香车。 干了这么多年打家劫舍的营生,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那些人似乎都在簇拥着这辆车,而这女孩的身份显然不简单。 “都给老子住手。” 他将刀架在言梓陌的脖颈处,将人赶下了马车,而交织在一起的两伙人也同时停手,至于不远处赶来的官兵,也默默瞧着这一幕。 他们乃京畿守卫,自然知晓这俩马车的标致。 平西侯府,那可不是一个好得罪的主。 “五姐姐……” 言梓熠被人保护着,可身体还是不可控地抖了一下,他居然眼睁睁看着那贼子进了五姐姐的马车,可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处于内疚中的他已然忘记,他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也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年纪。 言梓陌瞥了他一眼收回了眸光,瞧着紧紧靠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唇角轻启:“让所有人将武器放下。” 言梓熠挥了挥手,言家的护卫聚在一起将刀剑放了下来 ,只是还处于戒备状态,而那个匪首又将眸光瞥向了那群官兵。 “我乃一介女流,可没有那个本事让官老爷们听命行事。” 她默默轻言,那些人既然是奉命来清剿匪人,怎么会听自己的话? “别和老子耍花样,你们这些护卫一看都是练家子,是简单大的人家?” 刚才这些人出手迅猛,甚至比那些官兵都要厉害,若不是自己趁人不备拿了这姑娘做人质,这会儿自家兄弟指不定已经成了死尸。 言梓陌眯了眯眼睛,默默地将他手中的刀尖触碰了一下:“我怕你染血的刀尖,既然知道我是你们活命的机会,那么对我好一些。” 那个人听后拿着刀背对准她的脖颈,这个姑娘若是不小心自己碰到刀尖寻死,那么自己一群兄弟恐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都尉,我们怎么办?” 身边一个小将轻声低语,那可是平西侯府的府卫,那被劫持的姑娘显然也是平西侯府受宠的姑娘。 若是出了差池,他们恐怕会被记恨上。 “任务重要,况且此次前来剿匪不也是因为他们平西侯府吗?” 萧千城默然轻语,是因为言家的人报了案,所以上司才不得不重视,故而有了这次剿匪之行。 他手中兄弟死了不少,难道因为遇到言家人便放弃这次的机会吗? “这……” 小将有些犯难,萧都督确实不怕言家的报复,他出身延平伯府,纵使比不得平西侯府也差不了多少。 可他们这些人心中却犯怵。 “愣什么,一会儿借机行事,是那劫匪要她的命,又不是我们。” 萧千城这虎脾气也是上来了,别人怕他平西侯府他可不怕,况且平西侯府和延平伯府向来不和。 他也没有那必要装样子。 “慢着,让人将兵器放下来,那些人我给你想办法。” 骑马错后几步的谢谨言慢悠悠咬出几个字眼,而萧千城有些愣神地望向他:“书尧,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 谢谨言将眸光从言梓陌身上滑过,这个小姑娘还真是霉运滔天,似乎自己每一次见到她,她都异常的狼狈。 萧千城虽然不赞同,可想到这个人的身份终究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不介意救言家的人,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 只是自己这个表弟,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萧千城准备让人将手中兵器放下时,只见言家的护卫已经动开手,而刚才那个匪首的脖颈处插着一只金钗。 ——一击毙命。 瞧着这突发的变故不少人都愣了一下神,特别是言梓熠,他惊愕的眸光一直停留在言梓陌身上。 他没有想到一个弱质女流,居然能将那金钗不说二话插进劫匪的脖颈。 平心而论,就算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到。 平素他不管如何老成,始终还是一个孩子。 言梓陌也不管众人的愕然,他默默退后几步,上一世的杀人技巧似乎还没有生疏。 想到这里她又自我嗤笑,从那么多人身上找来的感觉,怎么会生疏呢? 那些欺辱自己的人,终究被她亲自一个个送到了地狱。 看着他们身体里面的血流干,看着他们惶恐而绝望的眼眸,她甚至感觉到无比的快感。 不过下一瞬,她的眼泪忽然一颗颗留了下来,好似是过激行为之后的恐惧,而言梓熠则快步上去安抚。 “五姐姐,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言梓陌呜地一声扑在言梓熠的怀里,若是一个正常的女孩怎么会不害怕呢?自己刚才虽然是为了自保,可有时候也不能表现的太过。 “我……我杀了他……” “不怕,那是他咎由自取。” 言梓熠像是一个小男子汉一般,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而她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不巧,那笑意刚好落到谢谨言和萧千城的眼中。 萧千城瞧着她如玉的脸颊勾起的轻嘲,不禁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然后自我嘀咕了一句:“书尧,这谢家的小姑娘不简单。” “你难道不觉得很有趣吗?” 谢谨言双手交叉放在脑海,神色有些慵懒,她刚才那镇定自若的表情他自然没有错过。 一个人本能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 萧千城轻嗤了一声,眸色紧绷:“言家那老匹夫的狠戾,真是被她继承了不少,这样的女人日后怕是难找婆家。” “管紧你的嘴,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在他耳边轻语了两句,这姑娘挺对他胃口的,可惜是言家的贵女。 “你可忘了卫家的血仇?” 他眯着眼睛轻声低喃,而周边的将士因为距离他二人有七八步之遥,故而两个人那咬耳的对话,他们并没有听到。 第040章:萧千城强邀同行 萧千城最终都没有从谢谨言那里问来只言片语,他唇角轻勾向着言家众人走过去,和言梓熠打了一声招呼。 而言梓熠此时心神也恢复了平静,将嫡姐拉在身后,面对这个熟悉的人影轻道:“萧世子。” “萧某奉命剿灭匪徒,不料给诸位造成了困扰。” 他虽然说着道歉的话语,可那略显高高在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内疚之感,听的言家人眉宇紧皱。 延平伯府和平西侯府不和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可像萧千城这般摆在明面上,还是少之又少。 “家父乃圣上肱骨之臣,能为陛下效力是我等荣幸。” 言梓熠毕竟是言律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嫡子,面对这样的状况自然知道怎么样做更符合家族利益。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以说将萧千城清剿匪盗的功劳揽了一半。 ——毕竟匪首是他们言家人灭杀的,虽然不能让五姐姐承认,事后随便寻一个理由即可。 萧千城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意:“都说言家满门俊杰,四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然而让萧某惊诧的还是这位姑娘,不料平西侯府中居然还藏着如此明珠。” 今上喜好美色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姑娘虽然还没有全部张开,可眉眼间已经显露日后的倾城之色。 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宫中那位主子恐怕也按捺不住。 “你……” 言梓熠眉宇轻弯,身上带着几分冷意。 “四弟,萧都督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萧都督带兵追敌,这匪首若是死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中,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言梓陌若有若无的话令萧千城脸色精彩了起来,他带着这么多人杀敌,若是这匪首死在女流手中,他这威名大大受损。 可她一个女流之辈,手刃匪首,那么闺名怕是也会受损。 平西侯府虽然是武将之家,可向来规矩森严。 “萧都督,臣女乃平西侯府刚刚寻回来的嫡女,举止有些失常貌似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臣女不曾接触世家子女的教导。” 可他萧千城却不同了? 从小被当作世子教养,紧要关头还不是比不得一个山野女娃。 “哼,你还真是打蛇打三寸。” 他轻嗤了一声,这事情也算作罢,而言梓陌却并无多少惊诧。萧千城好面子,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你萧家护卫不少人受伤,既然如此萧某护送你等回京如何?” “既然萧都督有如此雅兴,我等自然不敢推辞。” 萧千城此时也不过而是出头,虽然是京中小官,可不影响京九卫乃天子近侍,而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是天子近臣。 ——她想不通的是,今上怎么放心卫家的外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悠? 当年,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了铲除卫家人,可是将那些出嫁的姑奶奶都连坐,这萧千城的母亲显然便是其中之一。 言家的人训练有素,萧千城带着的兵也不遑多让,言梓陌上车的时候斜瞥了不远处的谢谨言一眼。 眸色并无波澜。 好似对于他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并没有多少惊讶。 其实她也无须惊诧,萧千城和谢谨言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她却再清楚不过了。 嫡亲的表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关系能不好吗? 言梓熠一路上也是戒备的紧,以防萧千城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来,毕竟他没有入京九卫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和宣威将军府邸那浪荡子也差不了多少。 瞧着他们一脸防狼的举动,萧千城轻嗤一声向谢谨言跨马而去。 “走吧!” 等萧千城远去,坐在马车里的言梓陌轻声言语,而言梓熠应诺了一声。 相比较言家人的静默,那边的萧千城却忍不住和谢谨言嘀咕:“我愈发觉得这个女孩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你可别玩出火来。” “我知道。” 他平淡的眸色不起一点波澜,而萧千城对他这淡然如水的性子也知之甚祥,只是忍不住在一边念叨着。 毕竟他可是卫家仅剩的独苗。 “府中最近如何?” “呵,还不是那样。” 萧千城嗤笑了一声,自己那个继母恐怕恨不得自己彻底消散在这世间,可他还不得不做出母贤子孝的样子。 “你如今是天子近侍,有些事情要思忖而行。” “我知道。” 其实当初那个女人是准备送自己去前线身撒黄土的,毕竟一个被养废的儿子又如何能活着回来呢?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从来不是那纨绔子。 他借机取得如今京九卫大都督的赏识,这才留在京中。 “需要我解决吗?” 当初他没有能力,可如今却不同。 “不用,今上既然将她这尊贵的郡主安插在延平伯府自然有他的用意。”萧千城虽然心中对这个继母万分不喜,可他还不得不做那面子功夫。 一行人在城门分开的时候引得不少人的注意,而言梓熠则不着痕迹得瞥了谢谨言一眼。 他所记不差的话,这个人呵呵大堂兄的关系甚好。 可何时同萧千城也这般要好了? 言梓陌和言梓熠回府后,简氏便将二人唤到了跟前,听着那凶险的一幕,她的脸色闪过惨白来。 “那些天煞的,陌儿现在可好?” 这么点小孩,当初该有多么的害怕。 “就是……就是怕做恶梦。” 她扯着自己的前襟,说话的时候有些断续,那个人的死亡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她不想母亲担心。 最重要的是,上一世的点点滴滴总是不经意间浮现,她这些天恶梦不断,唯恐自家母亲心中有了疑心。 简氏对着她挥了挥手,将人揽在怀中:“都过去了,那是他咎由自取,你也不要害怕。母亲让府上的大夫给你开两剂安神汤药,别紧绷着自己。” “嗯,听母亲的。” 一旁的言梓熠瞧着她脸上害怕逐渐被平复,心中不禁有些怪异。 她虽然一直表现的有些害怕,可杀人的时候却又快又准,难道是碰巧为之? “母亲,那萧千城也看到了五姐姐杀人的一幕,若是传出去怕对五姐闺誉有碍。” 女子历来要求贞静,虽然五姐姐平素也符合大家女子的规范,可那杀人的一幕他心中也微微犯怵。 第041章:岳家事有所耳闻 “不会,我们同延平伯府虽然不和,可萧千城此人极好面子,断然不会说出这件事情,他的病他会约束,而我们府上的人我自有办法。” 女儿刚寻回来又碰到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让人毁了女儿的闺誉。 上一次的事情她已经做出了足够的让步,这一次若有那不安分的,她不介意送她们一程。 “那便好。” 言梓熠听着她这笃定的口吻舒了一口气,他这次同五姐姐前往,对于她过往的生活也有些无奈,只盼着她日后顺坦一些。 简氏命一旁的蔡嬷嬷将言梓陌送回落雪阁,而她则神色郑重地望向言梓熠:“可明白母亲命你前往的苦心?” “明白。” “你日后将会成为平西侯府的掌舵者,也会成为她的依靠。” “是。” “娘亲知道你们和灵儿一起长大,这其中的情分自然不可忽略。可我想让你明白的是,不管如何,陌儿才是你的嫡姐。” “儿知晓。” 这是娘亲第一次这么泾渭分明地同他讲述两个女儿之间的纠缠,虽然她尽可能想要将一碗水端平。 可言梓熠知道,她的心早已经开始倾斜。 他顿了一下,倏地抬头看向简氏:“五姐姐这次回去见了不少清水村的乡邻,可有一家似乎有些特殊。” “哦……哪一家?” 简氏眉尾轻挑,女儿一向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她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没有想到清水村居然还有她的惦念? “岳家,我事后又吩咐人小心试探,听说他家儿子和五姐姐一块长大。” 虽然有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可他还是想要将自己所知道的讲给母亲听,免得日后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那个孩子呢?” “听说已经去从军了,至于别的暂时还没有线索。” “他有这样的志向也是好事,只可惜时间太短。” 青春年少时的慕艾,她又岂能不明白?若不是心中有了紧迫感,家中唯一的独子又怎么会去从军呢? 然而想在军中树立威望,没有六七年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可惜自家女儿不可能等他七八年。 “让人注意一些,若是有可能保他平安无恙。” 女儿看似淡然,可能走进她心中却千难万难,虽然她没有直言,可她从她眼眸中看不出对言家的归属感。 既然她对那岳家人那般看重,她也不好让她伤心。 “好。” 母子二人的谈话没有第三人知晓,可随着张绣入住言家姊妹的摩擦却越来越多,特别是大房的言晴。 “言梓灵和言梓陌又什么好东西先挑我也认了,凭什么那乡野村姑也排在我前面。”她好歹也是平西侯的长女,可如今居然被简氏如此另待。 她说着将那玉镯狠狠扔出去,而自己则趴在红木桌椅上低泣,一旁的丫鬟小声劝慰,她却哭的更是厉害。 “姑娘,夫人也是体恤那乡野丫头父母皆亡,您金尊玉贵,何苦同她置气呢?” “我和大堂姐都已经满十六,快到了十七的坎,可你看她们可曾想过给我们相看?而今一门心思讨好落雪阁那位,我们更是被踢在一边的顽石。” 言晴心中早便压着火气儿,今日姐妹几个挑选首饰闹得不开心也不过是她的宣泄口罢了。 她眼看就要十七了,已经过了最好的说亲年纪,可家中嫡母却像是没事人一般。 若自己是她的女儿,她还会这般吗? “姑娘,老夫人向来疼您,要不……” 姑娘的年纪大了,确实不能耽搁,可这婚姻大事都掌握在主母手里面,又有哪一个庶女能跨过去呢? “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这脸面我还要不要了?这上赶着找婆家,你让祖母如何看我?” 言晴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瞪了丫鬟一眼。 那丫鬟哪还看不出她的意动?这般斥责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姑娘,梅姨娘在老夫人那边有几分薄面,这事情若是由她旁敲侧击不是更好吗?”虽然说姨娘不能插手女儿的婚事,可关心也无伤大雅。 言晴听她这么说,眼中眼泪也不流了,双眼带喜地抓着丫鬟的胳膊:“你说的对,可我已经好久没有去姨娘那里,她怕是……” 想到上一次和梅姨娘不欢而散的事情,言晴又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她事后也挺后悔的,不管如何她对自己的好不可磨灭,可就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去。 “姑娘唉,姨娘待您宽厚,怎么会记着那些事情,您说几句好话,她指不定心中多么欢愉呢?” “好。” 言梓陌想到今早言晴那满是妒火的眼眸,我这茶盏的玉手不禁又紧了一些,这些天好吃好喝供着,药汤用着,皮肤似乎比往日更紧致了一些。 “姑娘,您所料不差,二姑娘确实去了梅姨娘那里。” 榴花喜滋滋地对着言梓陌回禀,而言梓陌也只是轻微点首,就在榴花跪着越来越久,有些只撑不住时,她才将茶盏放置在一边。 “这懒散的天气,我居然将你忘了。” 她瞧着榴花满是汗珠的俏脸,有些后知后觉地叹息了一声。 而榴花只是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总觉得姑娘不待见自己。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可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姑娘? 若是单论哄人的本事,皎月可不是自己的对手,然而姑娘对皎月的倚重明显胜过自己。 言梓陌瞧了瞧外面毒辣的 日头,对着她轻轻挥手:“起来吧!回去歇着,可别觉得我这主子苛待你。” “奴婢不敢。” 她忙忙磕头,而言梓陌只是轻笑了一声。 等榴花退出去,她才对着一边的皎月道:“让人盯着榴花,至于我贴身衣物,随身物件你小心整理,莫要出了乱子。” “诺。” 皎月虽然不知道主子的用意,可想到张家人的下场,再想一想那匪首死不瞑目的场景,她胸中的怀疑别击的七零八落。 就算有,她也不敢问。 瞧着她下去,言梓陌才舒展了一下腰肢,既然言晴去寻了梅姨娘,那么这荷花宴应该也快了。 上一世言晴为了攀高枝可竭尽所有,不知道这一世又当如何? 第042章:荷花宴风波又生 梅姨娘的办事效率确实极高,可见在老夫人心中她的分量不低。 而简氏听到老夫人要办荷花宴时,唇角勾起些许冷嘲,还真是一个不消停的主。 她原想着这一次秋试之后给她们寻几个不错的人,可如今看来自己这心算是白操了,她插手自己求之不得。 免得日后被埋怨。 不是自己肚子里面爬出来的,自己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对待,而她们也没有办法全然的相信。 “既然母亲想要热闹一下,儿媳自然尽心尽力操办。” 她心下嗤笑可面上还是了无波澜,而老夫人也没有看出她含笑面容下的轻嘲,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五丫头认祖归宗,那么这宴席也不能小了去。” 老夫人瞧着小几上的白茶盏轻声而语,简氏面上应承了下来,可回到自己的青竹院一张雍容华贵的面相却变了几变。 “她还真是为人长者,居然能说出这般话来。” 自家女儿回来多久,她平素见一眼都觉得碍眼,如今为了几个庶出的,当是眼巴巴拿着自己女儿当筏子。 真当自己是一个泥人? “夫人,老奴知道您气,可这隔墙有耳,您悠着一些。” 这些年和老夫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可别因为这事情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况且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侯爷的母亲。 简氏心中气急,却也知道这既定的事实不是她能改变的,只要老夫人还健在,那么这平西侯府她便永远是话语者。 或许是老夫人亲自出面,或许是简氏想要给自己女儿做面子,所以言家这次荷花宴空前盛大,邀请的人也顶顶富贵。 言梓陌瞧着觥筹交错的诸人,眉宇闪过轻微的淡笑,若是她所料不差,那个人这会儿应当已经被言晴骗过去了吧! 为了一个男人,孤注一掷值得吗? 然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勾了一下,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或许对人生总是带着掩不住的奢望。 曾几何时,她何尝不是如此? “想什么呢?” 莫筠娘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悠了一番,而她则笑着收回有些失距的眼眸:“这不是看到莫姐姐英姿飒爽的模样,一时间失了心智嘛!” 在深宫生存多年,她知道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听那好言好语,莫筠娘虽然不适一般女子,可也不例外。 “真是一张巧嘴。” 她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蛋,瞧着那细腻的嫩皮儿她嘻嘻一笑:“这皮肤是怎么养的,姐姐可稀罕的紧。” 瞧着她宛若一个流氓,言梓陌轻笑出声:“我娘给的方子,一会儿让人给你递过来。” 简氏对言梓陌是掏心掏肺的好,莫筠娘心中也羡慕,虽然说自家娘亲待自己也不赖,可总感觉少了什么。 “侯夫人不会怪罪你吧!” 女子爱美,所以这美颜的方子也有价无市,她若是给了自己,也不知道平西侯夫人心中会不会介意。 “瞧姐姐这话说的,若是娘亲知道妹妹将方子给了姐姐,心中指不定多么高兴的。” 安国公府虽然日渐式微,可也抹杀不了他们世代簪缨的荣耀,世家子息之间的交往不就是图一个人情吗? 虽然听着世故,甚至有些差强人意,可这是谁也没有办法抹去的事实。 “那我可却之不恭了,等过些天我月妹妹去城外跑马如何?” 莫筠娘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况且世家女子哪有看不清的?人家舍物结识,她也不能推却了去。 “好。” 既阻碍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忽然见旁边有人厮打了起来,言梓陌峨眉紧皱走了过去,而她刚过去张绣已经扑在她怀里。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言梓陌没有将人推开,只是那耷拉着的手稍稍滞了一下。 她不太喜欢别人的碰触,特别是仇人的碰触。 “这是怎么了?” 稍许之后,她将人从自己身上轻轻拨开,然后看向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差不多十一二的年纪,一身粉嫩的三绕长裙将人衬托的有些可爱。 “阿姐,她说你坏话。” 张绣一张小脸蛋泪嗒嗒的,那含恼带怯的神情令不少人将眸光聚焦在那粉嫩少女身上,而那少女虽然看着人畜无害,却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你捡了我的紫玉不知归还,居然硬生生诬赖我。你当是说一说,我如何污蔑平西侯府的五姑娘了?” 虽然身量不足,可说话的时候气场巨大,一旁的莫筠娘拉了言梓陌一把,在她身边轻言:“宣威将军府的嫡姑娘。” 听着她这么说,言梓陌也仔细打量起了那粉嫩少女,李韵儿她是知晓的,可当初言家举办这 荷花宴时,李家人貌似没有来。 “绣儿。李姑娘说的可是事实?” “没有,她撒谎。” 张绣说的时候身子微微缩了一下,旁人不知言梓陌对她这动作却知之甚祥,每当她撒谎的时候,总会若有若无做出这样的举止来。 “你这乡野丫头还真不知趣,我家姑娘原本已经念着平西侯府的颜面,不想和你大动干戈,却不料你如此不识趣,居然还敢……” 李韵儿身后的丫鬟连连冷笑,声音当中不乏张狂之意,言梓陌眯眼瞥了她一眼,声音不疾不徐:“这事情你主子还没有发话,你一个丫鬟好大的淫威。” 那丫鬟的脸色微微一白,向着李韵儿看去,而李韵儿也没有瞧她一眼:“言五姑娘说的是,我这丫鬟被我宠坏了。” “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坐下来聊吧!免得伤了和气。” 她对着李韵儿轻声细邀,这事情极有可能是张绣的过错,可她此时也向去后院看戏,而李韵儿这事情无疑是一个契机。 上一世言晴自导自演的戏码被言梓灵轻轻破去,她这一世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也好。” 虽然是私事,可李韵儿还是唤了两个平日交好的小姐妹,而言梓陌也没有点名,反而拉起了莫筠娘的胳膊。 “莫姐姐也和我过去吧!” “好。” 莫筠娘虽然不想掺和,可想到张绣的身份当也没有多大的顾忌,就算言家丢了面子,她终究不是言家的人。 所以她去与不去,影响并不大。 可就在一行人路过后院的凉池时,看到亭子里面一男一女拉扯着,随后便看到人影落水的场面。 几个胆小的更是惊叫出声来。 第043章:言晴谋世子妃位 随着几个人的尖叫声,不远处也窸窸窣窣走来了一行人,言梓燮瞧着荷花湖中跌落的言晴,再瞧一瞧负手而立的男子,眉头紧锁。 他也顾不得身边的好友,几个快步便跳下了水去救人,不管前因后果,这时候若是出了人命那可真不好。 言梓陌瞧着言梓燮的举动,又抬眸不着痕迹地扫了谢谨言一眼,看来他还真是吃准了自家堂兄。 居然这般家宴都邀他前来。 而谢谨言也似乎略显所感,顺着她的眸光望去,只见她宛若慵懒的狸猫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眸光。 没有一点被人抓包的紧迫。 看到这一幕他唇角轻勾,这言家的人还真是有趣的紧。 起起落落大概半刻钟后,言梓灵姗姗来迟,瞧着床榻上躺着的人影,以及不远处拧眉而处的简氏,她轻轻施礼。 “母亲,大姐无碍吧!” 她声音柔软,语气带着几分着急,而简氏摇了摇头。 “你刚才去了哪里?” “刚才和几个小姐妹玩耍,衣衫沾了茶迹,去换了一身衣裳。” 她低头轻声细语,而简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漠然地瞧着言晴,而言晴则脸色煞白,看也不敢去看她。 “晴儿先在屋里待着,至于灵儿和陌儿出去招呼客人,可别怠慢了那些小姑娘。” “诺。” 言梓灵退出去的时候轻轻瞥了一眼楚云,而楚云目不斜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等几个姑娘离开,简氏才看向了楚云:“世子,今日的事情不知你可有话要说?” “侯夫人想要我说什么?” 楚云轻轻一笑,唇角扯起一丝弧度来,只是眼眸看向言晴的时候充满了冰冷,这个女人还真是霍得出去。 不过也好在她的搅局,否则今日灵儿怕是颜面有失,想到那细腻的柔软,他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桌面。 “……” 简氏被问的有些哑口无言,言晴的心思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可这个名声侯府的姑娘可担不起。 “侯夫人,齐王府虽然和府上有婚约,可我楚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染指的。” 他说完对着简氏拱了拱手便离去,而简氏则走进内室,将眼眸刺向了言晴:”不成器的东西,你还真是丢脸的紧。“ 她说着便带人离开,这幺蛾子整的言晴日后婚配怕是大大有碍,真是一个不要命的主。 言梓陌瞧着言梓灵对着众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唇角轻轻勾了起来,看来言晴是当了替死鬼,这言梓灵还真是一个胆大的主。 那脖颈处的红痕怎么看着有些眼熟的紧呢? “四姐姐,你脖子怎么红了?可是湖边湿气过敏。” 言梓陌声音轻软,眼眸里面充满了诧异,一双乌黑的眼眸急巴巴地转悠。那楚云看上去人模人样,却也是一个伪君子。 这衣衫湿的可真是时候! “蚊子太多。” “哦。” 言梓陌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上一世言晴故意勾引楚云,可奈何她准备的路人都被言梓灵支走了。 所以她就算污了名声,也只有言家人和楚云知道她做了不齿的事情。 可这一世却不同,这么多人见证了他与她之间的拉扯,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的如何! 楚云对言梓灵真的情比金坚吗? 她慢悠悠地轻嗯了一声,也不管言梓灵那维持的假笑,反而对着一旁的皎月道:“张家妹妹可将那块紫玉找到了?” “已经还给了李姑娘。” 想到那眼皮子浅的,皎月便阵阵无奈,虽然说李家姑娘的佩玉是她自己弄丢的,可这张绣也太不上台面了。 “那就好,李妹妹,今天的事情算是姐姐欠你一个人情。” 她这一句话显然是想息事宁人,而那李韵儿虽然娇宠却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况且她这次前来也不是想闹脾气。 “我和姐姐一见如故,这话可就严重了,日后有时间可要来陪妹妹玩耍。” 李韵儿想到家中祖母出发前的叮咛,不禁叹了一口气,那混世魔王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虽然这言家姐姐容貌不俗,举止也不差,然而和祖母要求可差之甚远。 那张绣和言家的四姑娘有些相似,看来这五姑娘确实如同不少人传言一般,被李代桃僵了,当也是一个可怜的主。 “一定。” 想到日后那煞神,言梓陌也是放低了身段,那个男人可是如同谢谨言一般,血腥而张扬。 只是谢谨言喜欢玩阴的,让人感受七情之惊怒,而他则更多喜欢直来直去。 大概月上柳梢,众人才缓缓而去。 简氏等客人离开,才将简家众人叫到大厅训话,二房三房的夫人俱在。 “我知道你们人大了,这心也大了。” 言梓灵和言梓陌还好一点,其余几个庶女的脸色明显变了起来,言晴今天的举止明显牵连到了她们。 “我原本想着等秋闱过后,给你们慢慢相几户人家,可这手似乎伸的太长了一些,人最重要的是自知之明。” “诺。” 不管是女儿还是侄女,在言家的后院若是做出不齿的举止,那么影响的是言家所有人的声誉,所以简氏才会这般狠狠敲打。 “下去吧!” 她今天被气的精疲力竭,也不想多说,而一旁的言梓陌状似无意地道:“娘亲,您也别累着。况且这件事情也不赖大姐姐,齐世子一个外男怎么会出现在言家的后院?” 简氏微微一愣,她被言晴的举止气的神态不正,居然忘记了楚云一个外男为何会在言家的后院。 “娘亲知道你惦念这姐妹情深,你也累了一天早点歇息。” “嗯。” 言梓陌轻声应承然后将言梓灵的胳膊揽住,虽然小声嘀可众人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四姐姐,你的脖颈被蚊子咬的厉害,一会儿回去可要擦药,别留下疤痕。” “好。” 言梓灵微微眯了言梓陌一眼,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她这话里饱含深意,可她怎么会知道? “一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可都遮紧脖颈,咱们言家院落里的蚊子,可专咬人的脖颈。” 她笑着对着几个小姐妹挤了挤眼睛,神情带着几分凝滞后的调笑,做手欲要碰触言梓灵的脖颈,却被她一把推了开来。 而几个小姐妹虽然往出去走,可言梓灵那躲闪的动作还是落入简氏的眼中。 第044章:侯夫人最终决定 等几个姑娘都走出去,一旁的二夫人邓氏才道:“原本今天还想给几个丫头相看一番,不料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二弟妹可是有合适人选了?” 二房也只有言琳一个庶女,二夫人平素虽然不至于打压,却也谈不上欢喜。 “燮儿相识的一个朋友,虽然家底儿不足,可听闻是葛洪的学生,单是这身份恐怕引起不少人的觊觎。” 谢谨言她也见过两面,确实是不出世的良才。她原本也没想着给言琳找这么一门出色的婚事,可她姨娘早逝,又没有兄弟扶持。 日后只要还用的着兄弟们,必然也会相互扶持,因而这一门亲事也不算是坏事。 “葛洪?” 简氏自然知晓葛洪的名气,当今不出世的大儒,甚至自己兄长也曾想拜在他的名下,却被他婉言相拒,不料他居然收了徒弟。 “是啊,若不是燮儿谈及我还不知情。” “葛洪的徒弟,他能看得上言家的庶女?” 还不等简氏说话,一旁的三夫人金氏便开口了,日后这儿郎指不定便是入殿之人,一个庶女岂能拉拢? “琳儿的姿色不差,况且这不是试一试吗?” 她也没有说这事情一定能成,只是觉得谢家适婚之人虽然不少,可言琳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如今还是想一想言晴和齐王世子这桩公案吧!” 简氏虽然没有见过谢谨言,却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言琳怕是配不上他。 “那么多人看到,这名声怕是污了。只是齐王世子和侄女儿已有婚约,不知道大哥那里如何打算。” 言家在面对大事的时候,始终坚持着一条战线,如今言晴的举动明显扯动的不单单是闺阁之事,而且关涉朝堂。 “灵儿乃言家嫡女,她怕是要嫁过去的。” 前些时日夫君还在踌躇,可前两日却改了心思,听说宫中那位要李齐王为太子,那么这齐王世子的身份便不同了。 两个人听简氏这么说,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宇,好一会儿金氏才言语:“不知可否效仿娥皇女英之德。” 简氏微微轻叹,若是那个人的身份有变,恐怕瞬间会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至于言晴她纯属是找死。 皇家世子,怎么会娶一个庶女? 她这是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我和侯爷商量一下,毕竟两个女儿嫁过去,于名声也有碍。” 古来都有娥皇女英之事,可簪缨世家这样的事情却不多见,否则会落下一个卖女求荣的名声。 “也好。” 她们虽未妯娌,可这种事情也不便插手,那言晴就算再混账也是大房的女儿。 夜晚,言律姗姗而至。 青竹院,简氏斜倚在竹椅上静默地瞧着不远处荷花池,眉眼轻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什么呢?” 他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处,而简氏也回了神,示意一旁的丫鬟找来凳椅,等他坐下才道:“今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嗯。” 言晴小时候他也疼过,那个时候灵儿还没有出生,他虽然在青儿身上感受到初为人父的感觉,可对于那个女儿也疼宠过。 “今上决定了吗?” “嗯,齐王。” 今上本性多疑,可却有长寿之征兆,他不想立一些野心勃勃的儿子,而齐王无疑是最合适的。 酒池肉林、醉生梦死,而齐王的儿子楚云却又符合今上心中的为帝人选,所以齐王被立为太子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灵儿的亲事怕也要着手办了,原本想要多留她两年,却不料会发生言晴的事情。” “想好了吗?” 当初他还担心她心里面会犯堵,却不料会这般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按常理来说,这桩婚事应该属于陌儿的。 “或许你说的对,陌儿真的不合适。” 深宫内斗,她已经对不起这个女儿了,再也不想让她战战兢兢地生活,日后选一门差不多的亲事,有言家照看她会过得很好。 而且,灵儿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那脖颈处的红痕真是蚊子咬的吗? “我会和齐王提及。” 这亲事终究是要快点定下来,否则齐王府身份转变,恐多生事端。 “那么言晴你准备如何处置?” “送入家庙吧!” “……” 简氏倏地抬头看向言律,瞧着他一脸认真之色,免不得再一次确认:“你真的想好了?言晴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 “那便寻一户人家打发出去,这个节骨眼上不要给灵儿添堵了。” 灵儿他自幼看着长大,虽然平素看上去和善,可眼睛里面容不得半点沙子,将晴儿一同嫁过去,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他趁势坐过去将人揽在怀里,而简氏则轻嗤了一声,原以为真是一个狠心的,却不料是逗自己开心呢? 她就说他怎么会将人送入家庙呢? “蕴娉,你能为我考虑,真好。” 言律说话的时候将头压在她的脖颈,汲取着她身上的体香,而她微微滞了一下身子,好似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亲近。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当一个刻薄的主母。” 言外之意她从未想过为他考虑,她只是想着自己,可言律却宛若无赖,自动将她那话忽略不计。 “陌儿刚寻回来,你若是舍不得便多留几年,反正后面的六丫头也小,不碍着别人。” “嗯。” 简氏轻嗯了一声,而此时回到落雪阁的言梓陌并不知道言家两位掌权者谈及她的事情,她只是对于今天的事情颇为满意。 言梓灵那么遮掩的事情自家母亲还不是起了疑心,有时候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印象,便是这般一点一滴地摧毁。 她虽然迟了十三年,可这不意味着她步步滞后,言梓灵拥有的,她要一点一点抢回来。 “姑娘,张姑娘一直不停地哭泣。” 一旁的皎月也甚是无奈,那没脸没皮的,硬生生想要将人家的紫玉赖去,如今被揭发,居然好似所有人欺负她一般。 “哭的很厉害?” 言梓陌不禁莞尔,还真是一个娇娇女。 她顿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既然她 第045章:假姐妹真真过招 皎月听着言梓陌的话稍稍愣了一下神,这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哭哭啼啼? “去吧,有些人招惹不得,招惹了她哭的更凶。” 言梓陌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的卧榻走去,至于外面的哭声她充耳不闻,像是没有听到似得。 张绣一边哭着一边眯着言梓陌的暖阁,瞧着她久久不出现大概也猜出了她的心思,扭了扭掌中的手绢向着自己耳房走去。 旦日,言梓陌去青竹院问安时,言梓灵早早便立在了一旁。 她不知道和简氏说了什么,简氏唇角微抿,一副母慈女孝。 上一世自己若是看到这一幕心里面指不定多么犯呕,毕竟她的自卑是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 相比言梓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她宛若泥沟沟里面爬出来的山雀,上不得台面。 可这一世却又有不同。 上一世是她不会,而这一世是她会而不展,有些东西已经从本质上发生了改变。 简氏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眸,伸出手向着她道:“陌儿也来了啊!刚才你四姐姐还夸你呢!” “哦,不知道四姐姐夸了女儿什么?” 她一边走进一边看向言梓灵手中的绣品,从那面料和花式来看应该是送给母亲的,只是不知什么事情也能扯到自己。 “灵儿说你的锈技在她之上,绣出来的物件你祖母和嬷嬷们都喜欢的紧。” 简氏想到女儿有拿得出手的技艺心中欣喜,可言梓陌心中却不这么想,这琴棋书画、针凿女红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谁家的闺阁女郎准备当绣娘呢? 只是看着简氏心中欣喜,她也没有多言,只是轻笑着道:“四姐姐脖颈上蚊子咬过的红痕可好了?妹妹还想着让丫鬟送几盒艾草叶过去。” “已经大好,多谢五妹妹关心。” 言梓灵心中呕的厉害,可面上却不得不露着笑意。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山野之女,是不是知道了她和楚云的事情? 简氏面上不显,可还是不着痕迹地望了言梓灵脖颈一眼,声音轻软:“雪花膏多擦一些,能遮疤去痕。” “好。” 言梓灵笑着应了一声,而言梓陌则轻挪脚步坐到了一旁。 怀疑的种子种下,她还需要多言吗? 猫抓老鼠的戏码不是最完美吗? “昨天张绣是怎么一回儿事?” 那哭哭啼啼的声响,简氏纵使想忽略不计,可下面的人还是给她一一禀告了来。 “宣威将军府的李姑娘将一块紫玉丢了,被张家妹妹捡了去,我让她将玉还回去,正闹脾气呢!” 为了言家的颜面,她已经和李韵儿做了商量。 李韵儿也应承是张绣和她闹着玩,将玉佩遗落,可谁曾想她这没脸没皮的,居然不怕将事情闹大。 “真是一个眼皮子浅的,那等东西也是她能贪墨的?” 李家那块紫玉可是如今皇后娘娘赏赐给李家姑娘的生辰贺礼,当时京城里面也传扬了一阵子。 她可真是一个不怕死的。 “你也别惯着她,有些人惯不得。” 她念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所以才准许她在言家过活,可不代表她能随意败坏言家的名声。 “女儿知晓。” 言梓陌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简氏拉着二人拉了一会儿家常,一个婆子匆忙走进来后,她便将姐妹二人打发了出去。 言梓陌瞧着那熟悉的婆子,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冰人,上一世自己和谢谨言的婚事也是她一手促成。 “五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事。” 她收回眸光跟上了言梓灵的步伐,而言梓灵轻瞄了她一眼便缓步而行,大概走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张家姑娘的身份毕竟不适合留在府上,妹妹难道就没有想过替她寻一出路?” 她的话并没有引起言梓陌的惊愕,虽然说言梓灵和张绣长得不是很相似,一个随父,一个更多的是肖母。 可只要自己带着她出去待人接物,那么言梓灵麻雀变凤凰的事实便会一直呈现在众人的眼帘。 当初留着张绣为的就是这般,她怎么会将人轻易送走呢? “那四姐姐可有妙计?我同她毕竟一起长大,如今张家遭逢大难,我也不能做那无情无义的事情。” 姐妹二人可以说谁也不相信谁,所以这话里机锋饱含试探。 “寻一户院子给她,而且她家中不是还有婚约吗?早一点完婚也是好事。” “五姐姐对她还真是知之甚祥,不过亲姐妹吗?也能说的过去。若是一点都不知道,那才是怪事了。” 她巧笑嫣然地细语,而言梓灵眼眸里面的暖意肉眼可见地退去。 “五妹妹,我知道你为了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你要明白那件事情也怨不得我。” “是吗?” 当年掉包的时候确实和她没有多大的干系,可她的存在让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有了上一辈子的悲。 和她真的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抛去她害的言家满门尽数斩首之事,她和自己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 “四姐姐,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在言家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可曾想妹妹我是如何过活的?” 瞧着她眉目紧拧,她继续轻言:“或许和你没有关系,可这世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事情少吗?” “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将属于我的还回来,做回原本的你。”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她两世而来的怨气,毕竟言家的仇怨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想做的只是了解自己的恩仇。 “他们也是我的父母,我凭什么还回去?” 两个人因为丫鬟跟随的远,所以也没有压制心里面的积怨,那侧耳轻摩的声音只在两人之间飘荡。 “既然你不愿意还回来,那我只能一点点取回来了。言梓灵,为了如今的荣华富贵,你连自己亲身父母都不要,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她侧在言梓灵耳旁轻轻絮语,那声音宛若魔咒,令言梓灵的脸瞬间苍白。 第046章:吵闹不停心思异 言梓陌瞧着她好似小白花一般哭着离开,那说来便来的眼泪更是扑簌簌而下,吓得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六神无主。 只能一个劲追着自己的主子,生怕她们出个什么事情来。 言梓陌和言梓灵哭闹的事情,不到半个时辰便满府皆知,简氏命人送走冰人也忙着打听了二人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这两个到底在闹什么? “听说四姑娘先哭着跑开的,而五姑娘随后也伤心地哭着跑开了,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两人谈话的时候显然是不想让丫鬟们知道,否则随身侍候的大丫鬟们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过去看一看。” 她刚挪步,却微微停顿了下来,而一旁的蔡嬷嬷也无奈的紧。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貌似这个时候去哪里都不合适。 而就在简氏踌躇时,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夫人七公子气势汹汹地向五姑娘那里去了,这事情怕是……” “这孽障!” 简氏也顾不得那么多,忙着向落雪阁走去,可她刚进去却听到小儿子口不择言的怒声:“你这个扫把星,你来我家后就没有一天消停的,你去看四姐姐道歉。” “我就不去。” 言梓陌瞧着他也来了气,上一世谢谨言怎么就冒着危险救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呢? “你把她欺负哭了,你为什么不去?” 他小身板一挺,虎眸一瞪,以前四姐姐多爱笑,自从她来了之后四姐姐差不多一直以泪洗面,都是这个女人招惹的。 “呵,我也哭了。” 她唇角微勾,嗤笑声明晃至极。 “你……你哭什么?是你欺负四姐姐,你恶人先告状。” 他膀子一插,说不出的正义感爆棚,而言梓陌只是白眼。 和一个傻子理论,她担心自己也变成傻子。 “言梓煜,谁让你这么无礼的?” 简氏站在门口实在听不下去了,言梓煜听着简氏暴怒的声音不由得缩了一下身子,可言梓陌却没有多大的感受。 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便已经看见,否则她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怒火,将这小肉丁扔出去。 太蠢了。 “她气哭四姐姐,她是坏人。” 虽然有些怵简氏,可向来受宠的言家小七爷,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等秋闱之后,你给我搬到外院去住,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两个长子是出息的,所以对于小儿子她的要求也不高,岂料这小子娇气且自大,也不知道从 谁身上学的。 “呜呜呜……你自从有了她都不疼我了,我就是不喜欢她。” 小胖墩一边说着一边哭着跑开,而言梓陌则眯了眯眼睛,看来这小子也得到了言梓灵的真传啊! “陌儿,你七弟他还不懂事,刚才他说的话你要莫要放在心上。” “不会。” 虽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母亲想要的兄友弟恭也不会出现,她和言梓煜向来是互看不顺眼。 “你和灵儿可是发生了什么?” 她说着走过去将言梓陌的手攥在手心里面,等两个人坐到矮榻上她都没有放开,而言梓陌也随了她去。 并未强行抽出手掌。 “四姐姐想要让张家妹妹出府,可她一个小姑娘我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和她争辩了两句,不料她居然……” 说道这里言梓陌脸色微白,神情里面露着些许苦涩:“我虽然是母亲所生,可毕竟在张家长大,有时候见识和府上的姑娘确有不同,可我也不是自甘堕落。” 像是想到了声,她越说越委屈,最后更是趴在简氏肩膀上低声小啜起来, “娘亲,我也想高贵,可我就是被养坏的山雀,我不懂那么多弯弯道道。” 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引得简氏更是心疼,手掌不停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清润:“娘亲知道,都知道,娘亲的陌儿是最尊贵的。” 言家两兄弟从珍珠阁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言梓陌扑在简氏怀里哭着,而简氏则满是心疼地安抚。 那悲戚的氛围令兄弟二人默默站在了门口。 言梓烨向言梓熠挤了挤眼睛,想让他进去,毕竟珍珠阁那边那位也哭的不可开交,他们兄弟二人还真没有安抚的本事。 原本课业完成,欲要去青竹院的,谁料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一大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而言梓熠却没有任何行动,默默站在门口。 四姐姐和五姐姐的身份原本就比较敏感,这个时候说什么事情恐怕都是错的,所以他还是尽可能保持中立吧! “你们两个来了。” 瞧着她哭累躺在自己怀里,简氏才对着门口那对双胞兄弟说了一句。 “母亲,五姐姐没事吧!” “没事,这会儿怕是才觉得不好意思了。” 瞧着她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简氏轻笑着说了一声,她也乐得女儿如此亲近自己。 “娘亲……” 她糯糯轻言,而简氏则将她扶正坐好:“我过你四姐姐那里一趟,让你四弟和五弟陪着你,平素他们一直忙,你们也见不得几面。” “好。” 她知道言梓灵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想要一下子将人踢出去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言梓灵那边又会如何言说。 她虽然说得不多,可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母亲对于当年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甚至是自责。 等简氏离开,言梓陌才招呼兄弟二人进屋,瞧着她满屋子的摆放的珍贵器皿,言梓烨不由得升起几分羡慕来。 自己怎么就没有这待遇呢? 别人家都是儿子是宝,在他们言家完全反过来。 “五弟这是怎么了?” 瞧着他唏嘘的模样,言梓陌不禁好奇发问,对于这个弟弟她其实也颇为好奇。 言家子弟不是习文便是好武,可他偏偏喜欢古玩字画,甚至喜好商家往来。 虽然腰缠万贯乃溢美之词,可士农工商的地位早已经奠定,然而他似乎满不在乎。 “五姐姐这里可都是好东西。” “是吗?我可分辨不出来。” 她眸子轻敛,其实这些东西她自然知道价值几何,毕竟上一世谢谨言教会了她不少东西,甚至进宫后也学到了很多。 言梓烨听着她这么说,心中不禁有些明珠蒙尘的感觉,可想到七弟那红肿这眼眶抛开的模样,他还是将这心思按捺下来。 若是让母亲知道,指不定会如何训斥他。 “最近书斋又来了一批金石录,那里面的小故事唯美,插图也精致。五姐姐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同前往。” 第047章:书苑偶遇浪荡子 “记载金石器皿的书籍?五弟不担心母亲责怪你玩物丧志吗?” 言梓陌对那东西其实也挺感兴趣,日后离开言家总要有财物傍身,虽然说距离养家的灭顶之灾还有一段距离。 可她也不确定,今生会不会同上一世的轨迹一般? 故而有备无患总无过错。 “那兵法韬略,我也看不进去啊!”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头,而言梓陌轻应了一声。 相比言梓烨的兴奋,言梓熠则好心提点了一句:“五姐姐,你可仔细着自己的腰包,五弟的月例已经被他挥霍完了。” 想到那一屋子瓶瓶罐罐,言梓熠不觉有些头疼,别人家都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可他碰到的尽是一些不着调的。 因为有了话题渗透,所以姐弟三人相处也算融洽。 比起言梓煜那个二愣子,言梓陌也更喜欢和双胞胎絮叨。 没有人知道简氏同言梓灵说了什么,只知道自从那一天过后言梓灵去青竹院的次数更加勤快了,就连言梓陌也惊异连连。 凭着她对母亲的了解,应当不会说什么过重的话,可言梓灵这么做又是为的哪般?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忽然传出冰人上门向言晴提亲的事情,而且简氏已经答应。虽然说不是什么豪门旺族,却也是难得的殷实人家。 和上一世一般无二。 想到言晴吃不得肉还沾了一身骚,言梓陌不禁叹了一口气,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嫁给那付家似乎已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她从青竹院走出来,准备和言梓烨去外面的书斋,却见言晴风风火火地跑进去。 “姑娘,二姑娘这是?” 一旁的皎月也愣了一下,平素二姑娘见到姑娘的时候总要酸两句,可今日那急急忙忙,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 “走吧!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言梓陌说完便跨步离开,她对言晴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当初以为能给言梓灵添堵,所以才会带着人过去看戏。 既然她已经失去了这种作用,是死是活和她没有多大的干系,况且嫁出去总比日后被牵连了强。 言梓烨看到财神爷来临,那是满脸的喜气,而言梓陌瞧着一旁的言梓煜,脸上淡淡的笑意终是皲裂。 言梓烨心有玲珑,哪能不知道她脸色变化,不禁向前几步:“这小子死皮赖脸要跟着,我实在没有办法,还望五姐姐别责怪我。” “爱跟着便跟着吧!我又不能吃了他。” 她说完便在丫鬟的搀扶中上了马车,而坐在马车上的言梓煜高冷地哼了一声,最后上车的言梓烨只能默默承受着两个人的气性儿。 “五姐姐,那书斋可是鼎鼎大名的地方,平素文人墨客无不心向往之。” “你是说书苑吗?” 上一世谢谨言带着她去过几次,而这一世言梓灵在那里可给了自己下马威。 “五姐姐知道?” 言梓烨有些惊诧,然而察觉到她平淡的眼眸他又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他刚才表现的是不是失礼了一些? 虽然惊诧她一农女出身为何懂这些,可又想到她回府已久,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哎呦,不错嘛!居然知道书苑啊!” 言梓烨有顾虑,言梓煜却巴不得言梓陌出丑,所以话里话外,相当的犀利。 言梓烨听着他不着调的话,双眸一瞪,当时自己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带他出来透气儿,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 言梓陌也不管他的嘲讽,淡眸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还真是一个不讨喜的胖子。 言梓煜瞧着她不说话,顿时有些泄气,感觉自己一拳好似打在棉花上似得,一点反弹都没有。 “喂,你怎么不说话?” 马蹄声不绝于耳,可言梓煜就像是少了什么似得,觉得浑身难受。 “我和你说话呢!” “你和谁说话呢?” 瞧着他抓牙舞爪的样子,言梓陌不禁回了他一句。 “呵,你就在母亲面前装可怜,面对我的时候比谁都横。” 对于他灵敏的知觉言梓陌选择了无视,她确实装可怜,他又能耐她何? 这世上装可怜博取同情的人少吗? 上一世自己走到那一步,虽然说是大势所趋,可不懂迂回确实也是她致命的死穴。 到了书苑门口,言梓烨将她的帷帽给她遮好。 “这外面人多口杂,注意一点也好。” “嗯。” 虽然今时女子比以前放得开,然而终究受礼教的监管,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女人总是处在风尖浪口上。 书苑二层,盛放着不少名家真迹,可谓琳琅满目。 言梓烨寻了一本金石录递给言梓陌,声音含着笑意:“我们运气不错,我看那书橱里面已经没有几册了。” “卖的这么快?” 言梓陌微微有些讶然,看来京城不少人喜欢‘玩物丧志啊’! “那是,对于书画器皿的收藏,京中比比皆是,否则那古玩店铺也不会屹立不倒。” 言梓烨说起经商事,那眉眼纵使充斥着兴奋与激情,而言梓陌也笑着抿了抿唇角。 就在二人说话的空挡,却只见不远处传来言梓煜怒吼的声音:“小爷可是平西侯府的七公子,你居然敢打我屁股?” 李济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张扬而不羁:“呵,冲撞了小爷,管你是天皇老子,照打不误。” “你……你这个坏蛋,是你先撞到我的。” 言梓煜虎牙一呲,恶狠狠地盯着他瞧,他只是遛弯却被他撞飞,他居然恶人先告状,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路不长眼睛能怪我?” 李济综说完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是连连附和,虽然平西侯府招惹不得,可他们一个个也非富即贵。 “你们欺负人。” “欺负了,你能如何?”李济综说话的时候,眉眼向他身后瞥了一眼,确定是那女子后,他笑意更加张扬了。 这么多天,终于能搭上话了? 他原本是想带着几个朋友去醉仙楼听听小曲,看看美人,却不料会碰到言家的马车,故而上小厮尾随一探。 没有想到真是言家五姑娘,当初一见,可是魂牵梦萦啊! 言梓煜的小脸被气的涨红,当他看到言梓烨和言梓陌走过来时,飞速奔了过去:“五哥,他们欺负我。” 第048章:书苑前层层较量 言梓烨瞧着李济综几个人,眉头紧了又紧,这可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也不知七弟怎么就招惹他了。 “吆,这不是五公子吗?” 李济综脸上含着几分软笑,可那咧着嘴巴也不见半点柔色的脸庞,还是令言梓烨他们抽了抽唇角。 不会笑可不可以不笑? 这典型的笑面虎。 他也不管言梓烨有没有搭话,反而将眸光瞥向了言梓陌:“五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他的话有些轻佻,后面几个人脸色并无异色,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可言梓烨的脸当场便拉了下来。 “不知舍弟刚才是否冲撞了李公子?” 他一个挡身将言梓陌挡在身后,可奈何身量比较小,压根碾压不了李济综那似笑非笑的眼眸。 “也没多大的事情,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 他故意将人撞到,为的就是这一次无意邂逅,自然不想多生事端。 况且,欺负一个小肉丁,有损他的风范。 “既然李公子都说无碍,那我等便先行离开。” 言梓烨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些人贪花好色的本性,她五姐姐那一张脸可不是有些招桃花,上一次匆匆一别,这李济综显然有了心思。 “五哥,他欺负我。” 言梓煜听到言梓烨欲要带他离开,不禁小声低估了一句,可当他碰触到他那认真的眼眸,顿时将所有委屈都收敛了起来。 只是气性儿颇大地钻到言梓陌怀里,而言梓陌微微愣了一下神,想要将人推开却见他一脸别扭地低着头。 那脑性子的小模样,受委屈的小神情,让她不由得有些出神。 曾几何时,那个小人儿也是这般搂着自己。 “五姐姐,我们离开。” “嗯。” 她轻应了一声,感觉到小家伙拉着自己的手指,却也没有将其撇开。 “我说言五公子,你回去可要好好打你弟弟的小屁屁,让他下一次外出的时候带着眼睛,可别时不时乱撞,否则下一次……” 李济综说话的时候唇角露着可爱的小虎牙,似乎没有多少威吓力。比起他刚才那不自然的笑,这个笑容真诚多了。 “李济综,你还没有资格管教我言家的人。” “这不是建议吗?何必动怒?”李济综上前弹了弹言梓烨的衣口,那无赖的模样让人有些牙咬咬的。 “五姑娘,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书?” 他直接一个动手将言梓烨搬过,笑着走向言梓陌,只是那距离保持的很好,即不僭越也不疏远。 “金石录。” 对于日后称霸一方的权臣,她当没有拂了他的颜面,神色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言五姑娘对着金石器皿感兴趣?我知道附近有一玉器坊,那里可有不少孤品。”听着她回答,李济综脸上多了几分浓稠的笑容,声音更显谦和。 瞧着被几个纨绔子挡住的言梓烨,她帷帽下的唇角轻轻勾了一番:“舍弟自会带我前去,多谢李公子美意。” “也好。” 听出她话语当中的拒绝,李济综也没有继续死缠烂打,直至她和言家两位公子离开,他后面的狐朋狗友才道:“你这是改了性子?这些贵女可沾染不得。” “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当初张家的事情他慢慢回忆,忽然发觉自己似乎着道了,而顺藤摸瓜查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有言家五姑娘的影子。 只是他命人再查下去时,线索却断了。 利用他杀了自己养父母吗? 这样的女人,逗逗乐子还可以,若是认真那就输了。 “好了,走吧!” 可就在他往出去走的时候,忽然和一个青衫男子碰撞在一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刚欲破口大骂,却只见谢谨言微微眯着的眼睛瞥了过来:“没事吧!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一些。” “你什么人啊!刚这么和济综说话?” 旁边几个纨绔撸起袖子准备蛮干,却只见李济综眯起眼睛,声音有些清冷:“原来是谢家公子,我当是谁呢?” 也不等谢谨言多言,他便跨步走了出去,那姿态令后面几人面面相觑,就连安国公府的嫡幼子莫非凡也觉得他有些怪异。 “济综,你刚才怎么就走了?怎么着也应该打断她一条腿,居然故意撞你。” 虽然知道谢谨言有几分才名,可他们这些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在乎那些东西。 “我可不想被家中老父再一次念叨。” 上一次因为言家的事情,他被教训了好久,而这个人又是他父亲看重的人。 据说他的老师葛洪手握三千学子,执掌大宣文臣半边天,他可不想被言官缠上。 他们可以混账,却绝对不能无眼色的混账。 ——只是,他刚才那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瞧着几人懵懂的模样,李济综一把将莫非凡揽过来:“好了,今天我做东!醉仙楼。” 而站在二层的谢谨言抬眸远望,不知道看那消逝的车影,还是俯瞰远去的纨绔。 他握着手中的折扇,唇角轻抿,声音近乎低喃:“这宣威将军府的嫡子,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言梓陌登上马车,言梓煜还委委屈屈拉着她的衣角,她的眸光屡屡从他身上透过,甚至带着几分凶光。 “别人凶我也就算了,你是我姐,你还凶我。” 他说着放开言梓陌的衣角,满脸不悦地缩在马车的一角,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狗似得。 “你把我当姐了吗?” 对于他的控诉言梓陌只是轻飘飘地扔了一句,马车里瞬间连空气都感觉凝滞了起来。 言梓烨一旁想要从中调解,却苦于没有一点突破口,最后他硬着头皮叮嘱言梓煜:“今日书苑发生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 “他欺负我了,我凭什么……” “言梓煜,你不小了,别总像是小孩似的,被人欺负自己日后找回场子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言梓烨的性子向来跳脱,对待兄弟姐妹也从来不说重话,可今日言梓煜显然不在此列。 “哼,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回来的。” 他说完紧紧闭上了眼睛,而言梓陌瞧着他那气鼓鼓的模样,不禁感觉到命运的相似,上一世他和李济综便水火不容。 这一世亦然。 “我刚才嘱咐的事情你可听到了?” “知道啦。” 言梓煜瘪了瘪唇角,谁也不再搭理,而言梓烨也微微放下心来。 五姐姐上一次和那李家公子的事情便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若是这一次再被人利用,恐怕闺誉受损。 第049章:言晴自杀毁婚事 言梓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去铺子中买了不少东西,瞧着她一个劲让人往车里塞,言家两兄弟默默地将眸光撇开。 贫与富之间的鸿沟是巨大的。 他们这个月的月例早已经底朝天,可她好似用不完一般。 言梓陌上车后,才将自己刚才淘到的一个小铜鼎送给言梓烨,瞧着他刚才一直盯着这东西看,应当是一件稀罕物。 “五姐姐,你真的给我了?” 前些天他便看上了,可二百两银子他一时间也拿不出来,但是他觉得这东西日后的价值绝对不止二百两。 “嗯。”。 她也不看他双眼冒星星的模样,言家每一个人都有相应的份例,嫡子每个月二十两,庶子十五两。 至于嫡女则是十两,庶女五两。 在一般簪缨世家也算拿得出手的份例,可男子总要外出人际交往,一个月下来,那荷包早便空了。 她之所以这么富有,完全是因为母亲的私下补贴。 “我呢?” 一旁的言梓煜满心期盼着礼物,却只见她将一边的糖葫芦抽出来递到他手里:“小孩子,能吃是福,送给你。” 握着那甜腻腻的糖葫芦,言梓煜的眼眸湿漉漉起来,最终还是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否则又要被他们看不起了。 等到了平西侯府,言梓陌才让人将礼物送往各屋,言梓熠和言梓煜的一般,都是一把山水折扇。 刚才那糖葫芦,明显是她逗弄言梓煜。 至于言梓灵则和别的姐妹一般,各送了一盒水粉过去,当然言梓青和各房的兄长她也没有落下,根据上世对他们的了解,送了相应的礼物。 她从青竹院回来便进了净室,今儿一天马不停蹄,感觉整个身体黏糊糊的。 然而她刚换了一身清凉的襦裙,却只见皎月急匆匆跑了进来,“姑娘,二姑娘悬梁了。” “你说什么?” 言梓陌倏地支起身子,只听皎月宛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言晴的事情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而言梓陌听她得救,又重新坐了下来。 “夫人可过去了?” “连老夫人也惊动了,更别说夫人了。” 夫人手中握着管家权,若是这种事情不妥善处理,怕是会被老夫人责难。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不相信言晴萌生死意,那不过是她谈条件的手段罢了,她记得上一世她活的挺好的,怎么可能出现重大的变故? 而此时,言晴的抱夏内。 简氏也不管一旁的老夫人,眉眼眯眯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言晴看:“这事情已然成了定局,你就算再闹腾,这亲事也无法改变。” “母亲,若是五妹妹呢?您也会给五妹妹找一户一贫如洗的人家?” 她好歹也是平西侯府的长女,为何就要输给别人? 听着她的质问,简氏眉毛轻挑:“你可见过哪一个庶女敢同嫡女相提并论?言晴,你不是无知幼童。” 巴掌伸出去也有长有短,更别说人心了。 她这完全是自取其辱。 她自问从未苛待过庶女,却也不可能将她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血缘至亲,她们的血缘都不是自己的,凭什么让自己亲? “四妹妹不是您亲生的,五妹妹半路找回来,为何我这堂堂平西侯府的长女却不能嫁给齐王世子?” 她不惜毁掉名誉想要嫁进齐王府,不单单是因为齐王府的权势,更因为她喜欢楚云这个人。 为什么她们都要坏自己的事? “就凭你这要死要活的性子,我也绝不允许你嫁入齐王府。” 这种性子嫁进去,这是结亲还是结仇? 瞧着她怔楞的眼神,简氏也不欲多留,对着一旁的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今天的事情您也知道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老夫人虽然待言晴不错,可也知道她不是嫁入齐王府最合适的人选,虽然那户人家有些贫寒,可当家嫡母挑的亲事,她也不能过多插手。 “你下去吧!” 老夫人对简氏挥了挥手,等简氏出了院落,她才将眸光瞥向了一旁的梅姨娘:“这些年,你是将她惯坏了。” 梅姨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忙忙请罪,而老夫人只是耷拉了一下眼皮。 婢女出身,眼皮子终究浅了一些。 简氏她虽然不喜,可不得不承认,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总有那么一个样,这言晴完全丢了贵女该有的矜持与隐忍。 她若是嫁入王侯相府,不是平白无故给平西侯府招惹敌人吗? “祖母,我是真的喜欢楚云,我可以做妾……” “闭嘴,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商定,那么便不可更改。你也别再寻死觅活,就算是尸骨你也给我嫁到付家去。” 老夫人说完轻摇额头离开,这个孙女儿算是废掉了。 或者说,当她硬着头皮去招惹楚云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家族的弃子。 平西侯府的女儿,就算是低嫁,也绝不与人为妾,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她真以为她可以改变? 老夫人的话令母女二人都愣了神,言晴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将头一把蒙在被子里面哭的撕心裂肺。 而梅姨娘则瘫在地上双眼无神,满脸的苦涩与无奈。 落雪阁。 言梓陌听到这一场闹剧收场,不禁咧了咧唇角,言晴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她这个二姐夫,上一世可是考了同进士。 也不算辱没了她侯府长女的身份。 “今天都累了,还是早一些歇息吧!” 她感觉自己四肢都有些僵硬,富贵人家的娇小姐真是身娇体弱——真正应验了那句‘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的古话。 她一边叹息着一边入了梦想,可刚不过一两个时辰,那一阵阵刺痛的恶梦让她无所遁形,场景分外鲜明。 “不要杀我……不要……” “小美人,虽然你滋味甚至美味,可公主的话我们不得不听,若有来生切莫同公主殿下抢男人。” 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挥起匕首便要从她脸上刺过来,而她倏地睁开眼睛,不可控制地高吼了一声。 “不要。” 凄厉的声音像是深夜里的凉风呼啸。 “姑娘,你怎么了?” 睡在外间的皎月举着灯忙忙走了过来,瞧着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模样脸色倏地一变。 第050章:噩梦惊扰众人心 “来人,姑娘……” 听着她咋咋呼呼的声响,言梓陌神游天外的心绪被拉了回来,她冷着脸瞥了皎月一眼,眸若寒刀:“我还没死呢!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榻,而皎月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绪不定的缘故,刚才姑娘向她瞥来的眼眸带着凛冽的凉意,像是要刺穿她的心房一般。 “姑娘……您刚才……” “梦魇了。” 她坐在一旁亲自倒了一杯凉茶喝进去,感觉体内的邪气似乎压下去不少,只是声音比平素清冷了不少。 “要不奴婢让人去寻大夫过来?” 因为皎月的一句高喊,这个时候外面也站立了不少下人,都伸长脖子向抱夏里面瞧,而言梓陌只是默默地坐着。 大概半刻钟后,她才对着皎月道:“不必,让大家都歇息吧!” 她说完径直走向床榻,瞧着引枕眸子眯了眯又重新枕了上去。 皎月瞧着她有所好转,也只得退下去安抚了众人。 只是她走出去时,床榻上闭上眼睛的言梓陌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再难入睡。 上一辈子的过往与泥泞像是走马观花似得,从她脑中一点点飞过。 刚开始她脸上还挂着冷笑,可慢慢那冷笑消失殆尽,留下的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痛苦,一双手紧紧抓着心跳的地方。 好似只有这般,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旦日,简氏一早便急匆匆赶过来,对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叹气声便没有停息。 “娘亲,我无碍。” “又想到不开心的过往了吗?” 她知道张家人对她的伤害有多深,那个男人的魔抓就像是世间最肮脏的利器,已经让女儿心上蒙了一层灰色。 “没事。” 她勉强撑起笑意,然而这强颜欢笑却让简氏的心在滴血。 “要不让张绣搬离你的院落吧!” 那个人住在这里,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铁定会多思。 “她如今只余我和四姐姐两个亲人,若是这个节骨眼将其送走,外人如何看待我言家?女儿受一点苦没什么,不想别人责难娘亲。” 她的头枕在简氏的脖颈处,一双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肢。 “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已经是你第几次梦魇了?”简氏一脸心疼,若不是蚀骨之痛,怎么会如此难以忘却,就连恶梦都如影随形。 “娘亲,没事的。况且有些伤害已深,就算她离去也未必能解决。” 张绣必然不能离去,这个人是她留下给言梓灵添堵的,焉能那般轻易放过? “那趁着盛夏,娘亲带着你去毓秀山避暑可好?” 听着她谈及毓秀山,言梓陌眼眸顿了好一会,毓秀山取钟灵毓秀之意,可见其风姿傲然,而最为出名的还是一寺一观。 皇觉寺乃皇家庙宇,而清心观则是庵堂之最。 上一世,她弥留之际的最后一段日子便在清心观度过,集天下之灵气,汇万山之精气,不外如是。 简氏瞧着她愣神,以为她不知毓秀山为何,故而一一给她道来。 言梓陌虽然知道却并未打断,听着她娓娓动听的言辞,在她看来是一种享受,而简氏察觉到她眸色间流光溢彩。 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一定要带她去毓秀山看一看。 简氏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去老夫人那里说明情况便准备带着女儿出去一趟。 “你怎么说也是当家夫人,这一去七八天合适吗?” 荣养堂内,老夫人眉头紧锁神情略显不悦。 小五被梦魇的事情她自然也知晓,可简氏将府中琐事丢下陪她前去毓秀山,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庶女刚刚自杀未遂,她这心也是一个大的。 真不担心世人戳她脊梁骨? “我已经将琐事和三弟妹说了一些,这些天她应该可以照料。” 她原本是想将府中的事情交给邓氏,可她一听自己要去毓秀山直推不揽,反而要同自己一并前去,故而这府中的事情也只得落在金氏身上。 瞧着她心意已决,老夫人眉毛微微蹙弯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么带灵儿一同前去,免得被人说厚此薄皮。” 老夫人说的直言不讳,话语里不乏敲打的意思,可这欲加之罪却让简氏心中甚是不喜,她一手养大的女儿自然是心疼的。 没必要时时刻刻被人提醒着。 “不想带她前去?” 简氏久久不应,老夫人声调不禁拉高了一些。 “没有,灵儿那边儿媳已经知会了。” 她说的一本正经,甚至有些一板一眼,而老夫人脸上的轻嗤则凝固起来,好一会儿才让她退了下去。 而简氏显然也没有留下来尽孝的意思,她挥手她便二话不说地退下。 等人影消失不见,老夫人手中的青瓷茶盏才被她霍地扔了出去:“就是一块无趣的木头,也不知道老大喜欢她什么?”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 她在此之前可并未听说她要带灵儿一同前去,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 “老夫人,夫人没有那么多心思。”身边侍候的老嬷嬷无奈摇头,这婆媳二人斗了这么多年,也不嫌闹腾的慌? “呵,她心思多着呢!老大恐怕就是被她这么哄骗的,你这招子以后放亮一些,免得被蒙蔽了。” “好……老奴知道……” 她心中甚是无语,这话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而老夫人也怪的紧,待别人的时候总能理智对待,可每每到了大夫人这里便失了心智。 “让言荷她们都跟着去,闹腾坏她。” 她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而身后的老嬷嬷也只能去传达消息。 所以这一次与毓秀山之行,便由原来的大房一行人变成了言家人同行,简氏面上虽然没有直说,可心底终是添了几分不耐。 马车上,安静的厉害。 言梓灵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主,瞧着她神情淡淡焉有不知她不喜之理?笑着坐在她的一侧,一双纤纤细手轻轻按着简氏的两鬓。 “母亲,近来诸事不顺,可是心烦的紧?” 第051章:毓秀山回忆当年 简氏听着言梓灵关心的话语抿着的唇角也松缓了一些,伸手轻拍她的掌背:“就你机灵,不过这些天确实有些累了。” 言晴今日虽然没有跟着来,可她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她也甚是无奈。 当初她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了言律这档子事情,如今平白无故增添这么多无奈,简直呕心的紧。 那是他的女儿又不是自己的。 “去了毓秀山,母亲可能放松一些,那些琐屑的小事便让它烟消云散。” 言梓灵一边和简氏絮叨着一边瞥了言梓陌一眼,只见她全程带着笑脸,面上不含半点不愉。若是平素她或许会觉得这丫头傻不拉几。 可那次自己不过试探一番,却已经看出亲疏有别还有那野丫头的野心。 血脉之亲,果然是这世间最奇怪的存在。 “这次去毓秀山主要还是为了陌儿” 简氏好似担心冷落了一旁的言梓陌,所以拉家常时也想要将她拉着,可这番姿态放在言梓灵心上,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就连那通达慧秀的眼眸也肉眼可见的凝滞了一下。 言梓陌看在眼里笑在脸上,对着简氏有些撒娇地道:“陌儿知道娘亲最好了,只是到时候娘亲也要紧着自己,可别因为陌儿累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候陌儿可要心疼了。” 言梓陌声音原本便带着娇嗔,这么一故作姿态更让人觉得怜惜,瞧着简氏越来越轻柔的眸光,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这献殷勤可不单单她言梓灵会! 就是不知她心里面这会儿会不会恨得牙咬咬的,她就喜欢她含着一肚子苦水却无处诉说的模样。 “你们姐妹二人有这心意,娘亲心里面也甚感欣慰。” 她一只手牵着言梓陌的手,一只手拍了拍言梓灵的手,那话语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自从上一世两个人吵架之后,这貌似是两人第一次同处一室,虽然跌跌撞撞的马车没有房子那般安逸,可空间却更加狭小。 两个人之间的诡异也愈发凸显。 “娘亲说的是,姐妹之间哪有隔夜仇,我对四姐姐可是没有半点意见。虽然有时候难免有些敌意,可女儿刚回来,您和四姐姐也要体谅人家嘛!” 言梓陌觉得心里面酸水一阵一阵上涌,可面上还是四平八稳,就算这些话有些酸,可能恶心言梓灵她总是不遗余力的。 “灵儿,你妹妹的遭遇你也清楚一些,日后免不得需要你帮忙指正。” “娘亲说的哪里话,女儿应下便是。” 若是将自己当成一家人会用帮忙指正?她这心里面怕是已经偏的没有底线了,只是面上还故作大度。 简氏瞧着二人这般模样心下也高兴,不禁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上一代的恩怨,没有必要延续到她们身上。 就算心里面有疙瘩,这疙瘩日后必然会解开。 她想的通透,可却压根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除非有一个人倒下去,否则两个人的斗争永远都不会间断。 诡异的气氛里,两个人的忍功都是上佳,简氏并未发现太多,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也权当是两个人一时和解不好意思所致。 言家一行人可谓浩浩荡荡,抵达清心观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可毓秀山却神奇的紧,纵使毒辣的日头高悬,这里却不会觉得焦灼。 反而有着丝丝凉意。 走进清心观时,言梓陌便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当初在这里安度那所剩无几的生命时,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各个院落所在。 这里没有鎏金巨柱,没有雕龙画凤,可这里的一草一木却抚动着她枯寂的心。 她甚至记得,顺着这长廊走去,那拐角处有一株大梨树,平素她喜欢卧榻而眠,而那个男人会时不时过来斟茶递水。 只是她从未饮过。 现如今想起都觉得有些后悔,一朝巨宰像是奴仆一般鞍前马后,这是何等的荣耀? 就算不接受那迟来的悔意,也应该将那热水狠狠泼在他那一张俊颜上,让他体会一把切肤之痛。 她对他终究还是太仁慈了。 “陌儿,你怎么了?” 瞧着她的眸光透过那走廊的方向穿入云海,一旁的简氏轻轻拉了她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进了这清心观,她便有些不同了。 若是平素那是小孩子的顽皮,浑身带着防卫的羽翼。那么而今便像是迟暮的老人,浑身充斥着悲凉,让人不由得痛心。 “无事,就是觉得有一股不一样的感觉。” 她忽然笑了起来,双手揽住简氏的胳膊,那一脸纯真的笑容让简氏提着的心放松了一些,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不过是尚未及笄的年纪,怎么会有那种暮鼓晨钟的悲凉呢? “我们进去吧!明日再去皇觉寺拜一拜。” “好。” 皇觉寺是皇家寺院,也是大宣的国庙,达官显贵但凡到了毓秀山总会去这里走一遭,看它是不是同命运所讲的那般灵验。 “今晚若是换地方担心梦魇,我陪着你。” 简氏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她的情况,当日她将皎月唤到身边细细询问了情况,虽然她支支吾吾不肯多言,可她哪有猜不出的道理? 陌儿那一晚的情况,应当比奴仆们说的更加吓人。 “女儿都这么大的人了,您怎么就一点都不放心呢?” 言梓陌一脸无辜,那瞪大的双眸让一旁的邓氏也笑出声来,有些无语地盯着简氏瞧。 “陌儿都这般大了,长嫂还是想一想如何安置我们的七少爷吧!” 来的路上简氏或许是心里有她的盘算,所以一向毒舌的言梓煜被她扔在邓氏的马车里,这么长的时间她好似忘了还有一个小儿子的事情。 “你不是一向喜欢逗他吗?今日让他陪着你。” 邓氏喜欢小孩子,也被小孩子喜欢,如今她身边没有垂髫小儿,所以一向喜欢抱着言梓煜过一过干瘾。 “可别,这小子一路上都快要烦死我了。” 一路上那幽怨的小眼神看的她甚是无语,好似自己虐待了他一般,可天地良心她简直当祖宗捧着了。 第052章:皇觉寺凤凰令出 一旁被推来让去的言梓煜默默闭了一下眼眸,那不争气的委屈跃跃欲试,好在他是一个刚强的男子汉。 不会同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动手。 想到这里他迈出自己的小短腿,向长长的廊道走去,而邓氏和简氏瞧着他那故作悠闲的姿态,不禁抿了抿唇角。 简氏对邓氏无奈地笑道:“这小子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小性子比以前还能闹腾。” “老幺,不疼他能如何?” 言梓煜在言家的地位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当言梓陌回来,将简氏身上的眸光分走之后,他才一个劲和她过不去。 小孩子的独占欲,有时候异常的惊人。 “好了,今日都早些歇息,我明日带你们去皇觉寺。” 除了言晴在家养病,言家其余闺阁女郎都在这一次出行中,她这担着的心也比平素大一些,毕竟女儿家总是金贵的。 “大嫂,我还有一事想同你谈。” 瞧着简氏欲要离开,邓氏看了一旁的言琳一眼,然后将眸光放在简氏身上。 简氏凝眸点了点头,然后命人去安顿几个女郎,她才和邓氏去了自己的房间。 言梓陌虽然好奇两个人谈了什么事情,可也知道这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况且当初这个时间点好似也没有发生什么。 或许是妯娌之间的私密之言吧! 皎月待在厢房准备侍候她歇息的时候,却只听她淡淡地道:“我想要出去走一走,你就别跟着了。” “姑娘,这人生地不熟的……您……” “此地乃女客暂居之所,不会有旁人。” 由于前朝和尚好淫,所以大宣建国以来,便没有女客深夜逗留寺院的先例,都被安顿在距离一段距离的清心观里。 而男客亦然,过了宵禁之时便不能出现在清心观,免得带来不好的影响。 谢晚秋站在那棵梨树前好长时间,瞧着那一颗颗喜庆的梨子她抿了抿唇角,她并不喜欢梨子,反而喜欢那纯白的梨花。 人这一生,或许缺什么便爱什么。 那所谓的洁白无瑕对于她来说宛若镜花水月。 “我两鬓的白班不在,腐蚀的肉体重来,可你却依旧如故。” 她走到树下摸着它粗糙的树皮,曾经的她喜欢碰触这一道道纹络,因为她觉得那和自己的皮肤甚是贴切。 甚至说天衣无缝地完美契合。 然而如今它还是它,她却已经不是缠绵病榻,浑身发脓的她。 大概一个时辰后,皎月瞧着她回来沐浴更衣,上床睡觉,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初五姑娘回府,夫人提拔人,不少府中的老人都想办法将自己亲人往落雪阁塞,因为日后不管是嫁人还是做陪房都不会太差。 可见识到姑娘那隐隐的手段之后,她忽然有些后悔来落雪阁了,这个十三四岁的女郎,她从未看透过。 她身上就像是蒙着一层迷雾似得,让人看不真切。 “该睡了。” 看着她站在那里不动,言梓陌不禁提醒了一句,而听到她那提醒的话语,皎月将自己的情绪低敛,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后,言梓陌闭上了眼睛,那一动不动的模样将房间衬托的更加幽静。 翌日,晨起鸡鸣,开斋用饭,约莫了一个时辰后,众人才拾掇结束,准备前往皇觉寺。 坐着马车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抵达了皇觉寺,听着木鱼叮咚的声响言梓陌唇角勾起了笑意,眼眸冰冷异常。 法相庄严,可谁能想到这里面的藏污纳垢。 “我们领着这几个小辈去大殿抽一签吧!这皇觉寺解签听挺准的。” 二夫人邓氏拾掇着简氏,若是她领着这些小辈过来她定然第一时间带她们去抽签,可奈何是长嫂。 “命理这东西,信不信它都摆在那里,有什么可求的?” 对于抽签之时简氏并不赞同,那目下无尘的模样令邓氏瘪了瘪唇角,她最不喜欢的便是长嫂这般模样,太坏气氛。 “陌儿不是梦魇了吗 ?你若是不信会带她过来?” “我带她是来避暑的,是你们死硬要跟着。” 简氏捏了捏手指,其实这次带陌儿前来确实存了求符问卦的心思,可她一向不信这邪,这个时候又有些踌躇不定。 “母亲,这抽签信则真,不信则是玩闹罢了。既然妹妹被梦魇,不如我们一同前往求卜,期望她早一点走出梦魇。” 言梓灵在简氏身边多年,哪有不知道她意动的道理,此时死硬撑着恐怕也是不想在二婶面前失了长嫂的威严。 如今她等待的也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不得不说,她这心还真是偏的没边了。若是换做自己,她会前来吗? “走吧!” 简氏心里面也矛盾,若是被算到不好的命运又当如何?她这些年对往事只字不提,却也没有忘记当年皇觉寺主持给自己的提命。 现如今想起来,那是准的吓人——沧海遗珠,晚年难度。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过来,她以为那不过是一时的如哽在喉,可陌儿的出现却真正验证了前四个字。 所以后面那四个字呢? 她之所以带着陌儿前来皇觉寺,也不是一时起意,却不想众人知道当年那八字批命。 “施主们拿着签筒,摇一只签出来给贫僧便好。” 几个女孩都跃跃欲试,唯独言梓陌站在那里兴致缺缺。 皇觉寺的威名她领教过,而且再丗重生她对这些东西更有敬意,虽然知道很大一部分能批得准。 可她的命道她自己也清楚,又何须别人批之? 她如今要做的不是批命,而是破命。 解签的时候主持走了出来,而他身边还跟着齐王世子楚云,楚云看到言家人也微微一愣。 众人一番行礼后,他才将眸光放在言梓灵手中那卜签上:“没有想到侯夫人也相信命理之论,今日可算是开了眼。” “人在红尘,琐事缠身,求一个心安罢了。” “侯夫人确实明智。” 楚云笑着将言梓灵手中的签抽过递给主持:“不知主持可能解开此签?按理说之上上签,却又隐含杀机。” 主持坐在一旁比对了了一会儿,惊诧的眸光从言梓灵身上扫过,好一会儿才道:“农家出真凤,涅槃亦成凰——此乃凤签。” 第053章:一时间风起云涌 主持的解签令众人都是一愣,就连楚云也不例外,唯有言梓陌像是局外人一般静默地瞧着这一幕。 上一世虽然没有主持的批语,可言梓灵确实乃半凤之身,因为楚云只要那么一步便可以荣登九五。 只可惜,上一世她无法涅槃,这一世更加不可能。 一旁的简氏忙将发愣的言梓灵拉在身后,对着主持微微笑道:“不过都是一些虚幻之术罢了,主持刚才的解释失了本真。” 那主持也笑了笑,对着众人微微行礼:“这世间因果,信便有不信便无,侯夫人乃老衲故人,应当也知晓几分。” 主持这隐含深意的话,也唯有简氏听了一个分明,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如今的解语言犹在耳,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楚云也应和了一句,笑着道:“不过是戏言罢了,我可很想看一看言家其它姑娘的命签,不知主持可否继续?” 几个言家女儿主持都一一解签,可到了言梓陌这里她却并未拿出签,只是笑着道:“我相信命运,所以无需抽签,到了那一步自然会有那一步的事情。” 那老主持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姑娘真是一个妙人,确实如你所说,该来的总归会来,又何必庸人自扰之呢?” “善。” 老主持笑着补了一句,看向言梓陌的神色愈发温和,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皇觉寺别院,楚云和简氏遥遥而望。 “侯夫人,灵儿怎么说也是我齐王府未来的世子妃,这件事情还望可以瞒下去。” 这凤签的事情若是属实,别说自家那么多堂兄弟,就说几个叔父恐怕也会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可不希望这样的场景出现。 “虽然今日解签的不多,可我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我已经安排不少人去求签,到时候人多,这所谓的凤签自然会更加的模糊,这点侯夫人大可放心。晚辈最担心的还是府上的众人,毕竟她们靠的最近。” “我言家的人自然会自己约束。” 对于楚云简氏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当日荷花宴的时候他和灵儿之间的事情她也有了些许眉目。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所谓的蚊子叮咬竟然是两个人情不能自己…… 好在当初这一幕没有被发现,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家众人了,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女儿居然……这不是败坏姐妹们的名声吗? “有侯夫人这句话,晚辈自然放心。” 虽然心中依旧担心这件事情会暴露,然而他虽然是世子,却也不能草菅人命。 言家和楚云虽然对主持的解签严防死守,可皇觉寺出凤签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 虽然那传出去的消息甚至没有名字体貌,不少人都喀什向皇觉寺庙涌动,可见这一个消息对众人的冲击是巨大的。 清心观,厢房。 二夫人邓氏此时也紧拧着眉宇,好一会才道:“皇觉寺这抽签的灵验程度相当的高,灵儿那批语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知道。” 她亲身体会过,自然知道主持的话又多么的准确。 “那该如何是好?我们现如今离开吗?” “好不容易前来,自然不能轻易退去,否则俨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既然楚云那边已经安插了不少人,所以这会儿不同版本的凤签消息应该已经扑天漫地。 “虽然如今情况已经逐渐明朗,可只要灵儿的事情传出去,谢家无疑会被放在热火上烤制,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是清心观还是黄觉寺都会出现不同势力的人,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去叨扰他们。” “我们是不会叨扰她们,可她们若是往上来凑呢?” 言家本来就是权贵人家,如今凤凰签出的事情传出来时言家正好在山上,恐怕不日便会有不少的人来打探消息。 “缄口不言最好。” 这世上因为嘴快坏掉了多少事情,所以她最看重的还是别瞎说,瞎说也别说凤签的事情,就当那是一阵凉风,来了又走了。 听着简氏这么说邓氏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皮儿:“看来,最近有的周旋了?原本想着来避暑,谁想能遇到这档子事情来。” “你就是一个疲懒的。” 她这人一辈子活的精致,身上那一份爽利和洒脱是她羡慕却也羡慕不来的。 “这不是能者多劳吗?有你和三弟妹就好。” 邓氏有两个出色的儿子,所以对于很多事情她并不看重,这平西侯府迟早是大房的,至于自家老爷也是嫡子,就算到时候分户也苛待不了。 好不容易如今能清闲几年,她自然不能放过。 “我今天看陌儿,有你当年的风姿。” 虽然灵儿有凤身,可对于这些邓氏看的也不是太重,言家的荣耀是男儿们的血泪换来的,而不是一个女人就可以决定的? “不过是一个孩子,什么风范不风范的,我当希望她能顺顺利利。”这世上的父母恐怕都希望自己的子女顺顺利利,可惜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此时清心观的厢房里,言梓陌摸着那熟悉的梨花木床,扯了扯淡青色的纱帐,她们想要保护言梓灵,她却偏偏不如她们的愿。 “姑娘,奴婢不清楚您为何要将皇觉寺出凤签的事情传出去。夫人三令五申,不是已经说明了事情的重要性吗?” “我就是想看一看言梓灵的心到底有多大。” 楚云和言梓灵两个人之间或许真的有了情丝,可当更多的人向她抛过来橄榄枝呢?她是否还能坚守她最初的心思? “可这对府中……” 她在一定程度上不会干涉、也不敢干涉姑娘胡闹,可若是有些事情伤到平西侯府根本,那么她恐怕不得不向夫人回禀了。 “皎月,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丫鬟,有些事情你只需要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便好,至于别的不在你的思考范围。” “诺。” “下去吧!” 瞧着她神色不好,皎月又解释:“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这两天皇觉寺和清心观的人都会多起来,希望姑娘能待在厢房,不要乱跑。” 第054章:谢谨言再次出现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言梓陌的眉头皱的老高,瞥了她两眼才对着她挥了挥手,她不希望自己养的丫鬟,时时提醒她什么叫做本分。 皎月瞧着她这不耐烦的模样也不敢再打扰,今天她这几番言语似乎已经踩到了姑娘的底线,若是再不识眼色,她自己怕都要嫌弃自己了。 月夜高悬,和风拂过。 言梓陌望着窗外的月景,不禁向窗口移去。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 倏地开着的窗口忽然冒出来一个身影,那黑布遮起的脸颊虽然看不分明,可那声音言梓陌却再清楚不过。 她也没有高喊救命,只是淡漠地盯着他看,这个时候他出现在清心观所为何事?此时的他不过是一小小的举人,难道已经闯入了政权中心? “你似乎一点都不畏惧?” 谢谨言一个翻身进了她的厢房,好似自家后花园似得转了一圈,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她的床榻。 比起白日里文质彬彬,进退有度的男人,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散发着几分邪性,而言梓陌清楚,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深夜造访,你这是欲要何为?” “出来纳凉。” 谢谨言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也没有藏着掩着的意思,将口上的黑罩接了下来,在月光微微的照应下,他那英挺的容颜更添几分神秘。 言梓陌冷嗤了一声,信他的话自己就是一个傻瓜,上一世很多人都以为谢谨言是当朝状元,三元及第,定然手不能拎肩不能扛。 可唯有少数人知道,他那功夫也鲜有敌手,否则上一世有那么多的仇人,早就被人暗杀了,哪能活到那个时候? “怎么不睡?” “等你出来纳凉!” 言梓陌淡淡地噎了他一句,而他则摸了摸鼻尖:“女孩子家家这样的话少说为妙,我会当真的。” “呵。” 言梓陌将那开着的窗户放了下去,这院落住的人不少,自己若是高喊出声,这名声恐怕是臭了。 她这辈子可没有想过孤独终老或者嫁给他的想法,自然也不能将自己毁掉。 “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谨言微微有些好奇,自己刚才那模样就算是熟人也未必认识,自己和她不过匆匆几面,她居然一个照面便将自己认了出来。 果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不知道,不是你自己摘的黑巾吗?”她说着坐在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矮凳上,轻瞥眸光,神色清淡。 “……” 听着她的话,谢谨言居然无法反驳,这确实是他自己解下的黑巾,可前提不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吗? 还是说,她只是动作比较迟缓,还没有来得及表现出来惊诧? 两个人互瞪了很久,大概半个时辰后谢谨言飘飘然离去,而言梓陌的才微微深呼吸了一口,瞧着那浓密的月色眼神幽淡。 谢谨言这个人向来无利不起早,或者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此次前来这里必然有大事,可具体情况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旦日,旭日东升。 皇觉寺传出主持被刺身亡的消息,而听到这一消息言梓陌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 上一世主持死亡的时间好似比现在晚了很多,可这一次却提前了这么久,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 简氏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愣了好久,那天还是一个好好的人,这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呢? 原本是想来这里避暑,可谁想到会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先是灵儿的凤签,如今是主持身死,怎么都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让府里面的人都老老实实待在清心观,这多事之秋只能如此行事。” “诺。” 而此时言梓陌在宣纸上不停写写画画,当年卫国公一家貌似就是因为皇觉寺主持的一句话,身陷囹圄。 昨日谢谨言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事情已经跃然纸上。 想到上一世,谋害卫国公的人最终死相,言梓陌抿了抿唇角,也不知道下一个谢谨言会拿谁开刀? 卫氏乱朝纲,短短四个字便决定了卫国公府的命运,而谢谨言一把刀子便了断当年的恩怨,可以说是快意恩仇了。 不到一个时辰,大理寺的人便赶了过来。 要知道皇觉寺是皇家寺庙,这里面的人可以说都是今上所倚重的奇人异事,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大理寺自然不敢怠慢。 整个毓秀山都快要被翻遍了,他们最后将目光聚焦到清心观。 这清心观原本是尼姑和官家女眷居住的地方,指不定刚进去便得罪了人,可奈何上峰命令所在不得不从。 冒着极大的挑战搜罗了一圈,仍然毫无线索可查,最后京城中不少人都将眸光聚集在凤签身上。 前脚解签后脚被杀,不少人都怀疑这和那只凤凰签有关,可至于具体情况如何他们又查不到,难道是为了掩盖真相? 可真相又是什么? 楚云听到主持被刺杀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又是一笑,他正愁这件事情得不到解决,真老天爷都在帮他。 言梓灵乃正凤的事情别人绝对不能知道。 “世子,您欲要如何?” 暗中那影子瞧着楚云唤他,忙忙单膝跪地等待命令。 “将那解签放在言梓陌身上。” 农家出真凤,涅槃亦成凰。这两句话同时也符合言梓陌,既然他这些兄弟们都已经蠢蠢欲动,那么他便送一个过去。 “诺。” “这件事情一定要谨小慎微,免得被平西侯府发现。” 平西侯府一直是坚定的保皇派,所以他们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偏颇,当初自己举办踏青宴,言家的主事人没有来便足以说明了一切。 若是这个时候让平西侯言律知道自己对言家所做的事情,对自己怕是会有提防。 “诺。” 言梓陌以为自己可以趁机逼迫言梓灵,让她在选择与被选择中蹉跎前行,可谁想主持的死亡,以及那四起的谣言,瞬间让她处于风尖浪口上。 而面对这一幕,言梓陌杀了谢谨言的心思都有。 他轻飘飘的一刀,让自己立于下乘。 “母亲也莫要忧心,既然众人都传那真凤是我,总要拿出证据来。” 第055章:言梓陌舌战众人 自从那真凤身得到肯定,这毓秀山一时间可以说热闹非凡,几家王府的世子们时不时便登门造访。 虽然大多数都被简氏堵了回去,可总有那不会瞧人脸色之辈,廉王府的小世子也就六七岁的年纪,他可不知简氏话里话外的拒绝。 也不管身边几个堂兄,像是一头小牛犊似得冲进后院,简氏紧跟慢跟他已经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影。 后几个世子面面相觑,然后对着简氏拱了拱手:“堂弟年幼,失礼之处还望侯夫人能够海涵,而且他母妃久在病榻,这性子……我们几人还是一同前往寻他……” 简氏瞧着几个人一脸关心的模样,不禁瞥眼抽了抽眼角,这一个个显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自家那傻女儿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担忧。 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受其所扰。 而此时清心观,言梓陌所住的地方。 瞧着猛然间多出来的小孩,她微微一愣,“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院落住的人都是言家的人,这猛然间出现一个小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 “你就是言家五姑娘?” 刚才他在门口听到丫鬟这么叫她,所以这个看上去瘦瘦弱弱,像是麻杆似得人应当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虽然说她脸蛋长得有些好看,可比起自家娘亲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你找我?” 言梓陌有些微愣,这两天来寻自己的人确实不少。然而那些人不是怀着好奇心思的贵妇,便是各家的闺阁女郎,甚至还有其他王府的世子。 可这么多人中,却唯独不见这半大的孩子。 “他们都说我父王以后要迎娶你过门。” 他母亲的身子已经病入膏肓,虽然知道和这个女孩米娥友多大的干系,可当听到府里人那碎言碎语时,他还是忍不住跑到毓秀山来。 “额……我连你父王是谁都不知道,这所谓的嫁娶从何而来?”言梓陌有些哭笑不得,被这半大的孩子质问,她也有些蒙圈。 “我父乃廉王。”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并不认识他。” 廉王这个人向来低调,可他却也是一个痴情种子,只是痴情的人不被世道所容罢了,扬州瘦马,若是妾室便罢了。 可这廉王却硬生生将其迎娶着进了家门,成为了元妃死后的填房。 “不认识不代表不可能,府上的人都这么说。” “我可以发誓,我和你廉王府确实不会有丁点干系。” 廉王在一众王爷当中可以说是最懦弱的一个人,元妻活的时候将那扬州瘦马安置在外院,元妻死之后,便将人娶进门。 随后他孩子渐渐多了起来,眼前这小家伙也被忘记。 据听说,上一世廉王世子死于一场天花,而那个时候他才十岁。 “你真的不会嫁给我父王?” 他还是有些狐疑地望了言梓陌一眼,瞧着她眼神里面不似作伪,才深呼了一口气:“我父王很凶,而且我长大了可以娶你。” 听着他那认真的言语言梓陌哭笑不得,后面跟着的几个丫头也挤眉弄眼,刚刚后面赶过来的几个世子爷,也将这话一字不差地听到耳中。 合着,为了这一张凤签可真是上防老下防小,这半大的小孩都想着讨妻了? 言梓陌此时由于在自家人居住的院落,故而并未戴帷帽,那如玉的容颜便这样和众人来了一个眼神的碰撞。 “娘亲……” 简氏微微叹息了一声,她也想要将人拦住,可这几天连续将人拒之门外,今日若是不让他们见到,恐怕又是一桩麻烦。 “这几位是王府的世子。” “臣女见过几位世子。” 言梓陌听着简氏的介绍从善如流,虽然闺阁女郎没有帷帽见外男多有不便,可这个时候她貌似也不能转身离开。 其中一男子微微醒神,那英挺的貌相带着几分笑意:“这些天一直听旁人谈及言家五姑娘,不料今日才得见一面。” “前些时日身体偶有不适,毕竟外面的传言令人有些胆颤。”她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外面确实隐有不少流言蜚语,毕竟主持遇刺引起的事情太多。” “世子所言甚是,只是那歹人怕存了声东击西的心思,所以才会杀人后传出这样的话语,也不知道想要掩盖什么。” “不少人传言五姑娘乃凤命加身。”旁边另一个世子似乎有些按捺不住,粗狂的轮廓里面含着几分审视。 听着那年长世子隐含暗示的话,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眸:“不过失道听途说罢了,我若是真凤命,焉有不喜之理?只是诸位世子都是天家人,到时候这欺君之罪怕是担待不起。” 她说到这里,忽然看了众人一眼,略显感慨地道:“据说那凤签出现时,齐王府的世子爷正好在皇觉寺,他这怕是心中已有计较,才不现身吧!” “楚云那日在皇觉寺?” “听说如此,只是具体情况我等也不甚清楚。”她浅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将眸光瞥向了一旁的廉王世子。 “小世子,当年一个老道曾经给我批命——泥瓦做的瓷器,碾落尘土的命,所以和众人所传的凤命之人并无联系。” 上一世确实有老道给她算过命,只是她没有说出下面两句“欲要展翅高飞,唯有天地同悲”,那个时候她并不是很清楚,可重生一世,她好似参悟了一些。 “真的?” 廉王世子瞪着圆鼓鼓的脸庞,平心而论他并不是很讨厌她,可这个人惹得母妃不高兴,他自然要装着不喜欢。 “我以指起誓,当日凤命的批语和我确实毫无干系。” 她说着便举起手,那言之凿凿的话语还有态度令几个当朝世子也愣了一下神,他们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也是一个直性子。 “你也别担心你嫁不出去,到时候我娶你便好了。” 在廉王世子来看,传出这样的名号,不管他是不是那凤命之身,皇家都不可能允许她嫁给别人。 ——既然如此,那么等他长大娶了她便好。 第056章:凤命人扑朔迷离 听着他这明晃晃的话,言梓陌额前碎发轻飘,怎么觉得这小孩不是那么单纯呢?不过他那笃定而认真的眸色,让她刚升起的那股怀疑微微释然。 “廉王世子抬爱了,臣女受之不起。” 他而今不过是一个比言梓煜大那么一丁点的小豆丁,百年想着娶妻,那日后这人张开了还能消停? 不过孩子家家的童言童语她也未放在心上。 “五姑娘,当日我那堂弟确实在皇觉寺?” “这个诸位世子大可以去查探,不单单我言家人与之相遇,别的人恐怕也见过。” 言梓陌轻笑着应声,虽然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谁将自己推出来背锅,可楚云却是重点被怀疑的对象。 因为不管是契机还是动机,他都是最有可能的人之一。 “那我等先行告辞。” “慢走。” 等那几个世子相继离开后,廉王世子才蹦跶到她一旁:“你要记着我的话,我们爷们说话,那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 “好。” 言梓陌也不欲同他多说,别说到时候他已经不在,就算在他日后也会将今天的话逐渐淡忘,何必庸人自扰! 目送廉王世子离开,一旁的简氏才道:“你将齐王世子楚云说出去似乎有些不妥,当日他亲眼见证了你四姐的批命……” “娘亲,齐王世子本事大着呢?纵使别人知道他在皇觉寺,也未必会怀疑到他身上去。” 若不是知晓那刺杀主持的人乃谢谨言,她恐怕都会怀疑是楚云所为。 “可还是有些冒险?” 总觉得这几个世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抽丝剥茧指不定会联系到灵儿身上,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快点将灵儿和楚云的亲事定下来。 “女儿被人打了一闷棍,总不能一点都不反击吧!” “你是说楚云……” “女儿也只是怀疑。” 言梓陌笑了笑,她知道言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动了将言梓灵嫁入齐王府的想法,毕竟宫中那位心中最佳的接位人选便是齐王。 言家作为天子宠臣,焉有不知的道理? “这件事情你莫要声张,我会同你父亲说。” “诺。” 言梓陌淡淡应了一声,楚云那样的人若是能被找到蛛丝马迹才是怪事,他当初既然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恐怕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 随后几天,那凤女人选时不时便换一茬,就连批语都时不时改变,瞧着那一幕又一幕闹剧,言梓陌神色如常地待在自己厢房。 “姑娘,听说御史大人家的姑娘也被传出凤命之身的偈语。” “米娥友什么可好奇的,下一个恐怕就是我那四姐姐了。” 传出谣言的人真正要保护的人恐怕只有言梓灵,当然他也不会做的太明显,等众人视觉、听觉疲劳后,才会将人供出来。 若说以前她还仅仅只是怀疑,那么这两天的事情便一点点验证自己的猜想——这件事情和楚云怕是脱不开干系。 而此时简氏的厢房,楚云身着黑衣珊珊而至。 瞧着他坐好,简氏才轻嗤一笑:“世子还真是大忙人,这些天毓秀山时不时骤起的谣言,怕是和世子脱不开关系吧!” “我若说不是,侯夫人可会相信?” “世子所说,我等自然不敢不信。”简氏眯着眼应了他一声,自从那天女儿提醒之后,她这心里面的怀疑便像是扎了根一般。 “这件事情我和言侯爷已经商量妥贴,也唯有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将秘密隐瞒起来,至于府上的人还希望侯夫人约束一些。” 楚云担心的不是别人,因为那天抽签的人众多,可言家解签时却没有别的外人在侧,所以当初那一幕若是被传出,也唯有言家。 “我言家的奴仆自然会约束。” “侯夫人是一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不单单是奴仆,譬如这言家直系之人。” 言梓陌将自己反手卖给诸位堂兄弟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若不是自己提早设局,指不定还真会被哪一个精明的人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你们设局坑她,她还不能反击了?” 虽然这件事情经过言律的首肯,不会有多大的恶劣影响,可女儿做出反击之举也并未不妥之处? 难道他们还想让自己女儿装聋作哑?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更多的应该为大局着想。” 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找了言侯爷,好说歹说后面的计划才得以实施,否则还真被她这看似实诚的话害惨了。 听着他这么说,简氏眉头紧皱,看来家里面那位已经做好了站队的心思。 可他不是说……难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简氏倏地抬眸看去,只见他笑着道:“事情具体如何,我想言侯会一五一十告诉侯夫人。” “你们下一步的计划?” 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来寻自己,恐怕不单纯地想要解释,更多的应该是有了别的计划。 “我们准备将灵儿推到幕前,否则会被他们怀疑。” 听着他这么说简氏倏地直起身子,眉目清冷:“你们可知道这件事情要承担的风险?若是被人洞察出蛛丝马迹……” “当初那偈语传出去我们便已经退无可退,再加上主持的死,这事情更加的扑朔迷离。所以我才想着让五姑娘顶替一阵,而今这水越来越浑,可独善其身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初言梓陌命人将言梓灵的批语传出去,楚云担心言梓灵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将言梓陌推了出去。 后来和言律说起这件事情时,言律才想着将这水搅浑,所以有了其她人的偈语,而今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言梓灵这里。 “嗯。” 虽然担心事情败露之后会给女儿带来影响,可她若是独善其身着实有些扎眼了,身在局中,人在棋中才能隐藏的更深。 “这件事情明日便会传出去,到时候府上的人还望三缄其口。” 别人他也不重视,可这府上的五姑娘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那耷拉着的眼皮肿藏着无数的危险。 他的感觉一向敏锐,这一次应当也不会出错。可人毕竟是言家的嫡女,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开来。 “好。” 简氏不是一个傻得,自然听出他话语里面隐含的意思,可心中却不以为然——他们若是不去招惹陌儿,陌儿难道还能去招惹他们? 这次说出楚云当日在皇觉寺也不过是自保罢了。 第057章:言梓陌心中嗤笑 事情果然不出言梓陌所料,言梓灵被传出凰命之身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接连数天的谣言四起,已经让不少人心中出现了疲惫。 当然,言梓灵后面也传出几个女的,甚至还有农家上香的女儿们,只不过经历了前一段时间的大风大浪,这一次显然是浅湾滴水,毫无风波。 在毓秀山大概待了几日,因着近来不舒心的事情简氏欲要提前回程,简家人心中各有计较,当也没有人提出异议来。 回程途中,厚重的马蹄声缓缓而来,言梓陌则闭着眼睛斜倚在车帘的一边,感受着微风过耳的清爽。 瞧着她没心没肺,一脸享受的模样,简氏轻言:“陌儿看起来很喜欢毓秀山,等日后有机会娘亲再陪你来。” “好啊!” 她耷拉着眼眸,清脆地回应了一句。 虽然明知道那样的机会微乎其微,可她既然如此说她也不好弗了她的好意。 回到言家,众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唯有言梓陌被带到了青竹院。而她和简氏过去的时候,平西侯言律已经坐在不远处的矮椅上等着她们。 “父亲。” 言梓陌乖顺地对着他行礼,而言律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简氏:“都回来了?这一路可还平顺?” “一切尚好。” 简氏听着他问话并不热拢,只是象征性地回了他一句,也算是全了她的颜面,毕竟在女儿面前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简氏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将自己红木匣里面的梅花簪送给言梓陌,一路上听闻她喜欢梅花,她便想要将这件小物品送给她。 所以回来她顺便将人带到自己这里来,虽然说有些偏心,可女儿为灵儿挡了那么多的猜忌,这也是她该得的。 言律瞧着她拿出那只梅花钗,眼神微微闪烁,当年得知她喜欢这花花草草,所以命人雕刻的,原以为被她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不想今日居然还能见着。 “这梅花钗你留着,陌儿若是喜欢我命人去寻。” “别忙乎了,这梅花钗放在我这里也明珠暗投,还不如给了陌儿。”她笑着将长形的盒子递给言梓陌,而言梓陌笑着将其接过。 瞧着言侯爷脸上那微微凝滞的眸色,她唇角的笑意愈发灿烂了起来。前世今生,她也算最明清楚二人过往的人。 可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无法理解两个人的感情。 若说两个人相敬如宾,可有时候又不尽然,可说夫妻恩爱又有些牵强。或者说,他与她以前 相爱,可那情感已经被现实所消磨。 言律瞧着简氏不欲搭理自己,转身对着一旁的言梓陌:“皇觉寺发生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一些,这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 “女儿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言梓陌掩去了华眸里点缀的笑意,瞬间换上了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颇带不解与委屈的眼眸时不时从简氏和言律身上滑过。 简氏瞧着她那兢兢战战的模样,不悦地看了言律一眼,瞧着他神色如常没有要改话头的意思,她才将话揽了下来。 “这一路舟车劳顿,陌儿下去休息吧!” “可……” 她咬着牙看了言律一眼,眸色里的顾虑显而易见,而简氏只是笑着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去多想。 瞧着简氏如此行事她只得老老实实捧着红木盒退出去,可刚出青竹园那怯懦的脸颊便闪过几分笑意。 自己这父亲对言梓灵还真是掏心掏肺,自己貌似也没有说什么吧! 之所以说出楚云,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吗?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耸了耸肩头离去,而此时房子里简氏眯眼看着言律:“你对陌儿太严苛了一些吧!” “她不该说齐王世子的事情。” 一句话将楚云放在火炉上烤,自己是小觑了这个女儿的能耐,还是她的无意为之? “她性子单纯,不懂那么多的弯弯道道,你也没有必要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女儿已经大了,他刚才那是什么态度? 言律好似没有听到她的絮叨,眸光有些缥缈地盯着屋外,好一会儿才好笑地看向简氏:“你太紧张了,我不过是给她分清利弊罢了。”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为之,她对灵儿的敌意恐怕不会小。 “你对灵儿也会这般?” 简氏眸光灼然地盯着他看了一眼,灵儿出生后便万千宠爱于一身,他这个当父亲的更是将人疼在骨子里面。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翻转的! 言律被她这么质问,脸皮也抽动了一下,灵儿怕也不会说出这么意气用事的话来,她起码还会顾及平西侯府。 可陌儿呢? 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不到半点归属感,这也是他不提她和楚云婚约之事的原因之一,毕竟言家需要的是臂膀而不是阻路石。 “齐王世子将此事闹大,是你的主意?” “他本就是一慧敏之辈,我只需要稍加提点,他自然想通了。” 他和自己来请罪的时候,姿态放的极低,他为人臣子也不能太过。毕竟陌儿也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快一点将灵儿和他的事情定下来,不过要做的低调一些。秋闱时,正是最佳的时机。” 那个时候人的注意力都在举子们放榜的事上,必然不会将太多的注意力投到灵儿身上来。 “不说她几位兄长,单是她上面便排着三个女郎,这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 言晴和言芳那边她作为嫡母确实可以拿主意,可言琳那边怎么办?自家那二弟妹的心气儿还蛮高,居然想给一个庶出的攀高枝。 这心胸还不是一般的大! “你和二弟妹将这件事情早一点确定下来,宜早不宜迟。” 宫中那位心中已有沟壑,齐王府的崛起锐不可当,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当那坏人,帝王手中的剑,他指到哪里自己就只能挥到哪里。 “二弟妹似乎看上了谢谨言,这个人你如何看待?” 对于谢谨言这个人她知道的不多,可单单他那名满天下的老师便足以让任何人不能小觑了他去。 简氏出身诗书之家,对于耕读之事更是看重,那谢谨言显然不是土里的泥鳅,而是九天上的雄鹰。 第058章:圆月夜情绪难言 言律听简氏这么说也微微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咱这二弟妹还真敢想?别说他乃当世名宿的弟子,就算他这个人也有不少人打主意。” 谢谨言这个人可以说是异军突起的奇才,虽然现如今品级不高,可日后权掌一方是必然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 她不是没有提醒过,可二弟妹像是中了魔似得。 “不过,这男女婚配讲的是你情我愿。若是谢谨言有意,我事情当也不是不可。”言律是官场上的人,在他看来何为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 听着他这么说简氏也只是抽了抽唇角,这一个两个还真是魔怔了,据自己兄长所言,那谢谨言可是有辅国之才,惊世之能。 又岂是一个庶女能拉拢的? 这白日梦做的也过于无厘头! “晴儿和芳儿的婚事你上心一些,嫁妆也别亏待了。” 他平时虽然不太管几个庶子女,可该有的东西也不会少了去,而简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无太多的异色。 只是那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氛围,憋屈的不是简氏,反而是一旁的言律。他深呼吸了一口,手指紧紧捏起来。 “蕴娉,当年的事情……” 还不等他多说,简氏的冷眸倏地眯了过来,然后淡淡地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当初和她多么的情投意合吗?” “不是,她兄长为了我而死,我当时一时鬼迷心窍。” 简氏像是没有看到她眼眸里面的懊恼,淡淡地道:“所以,当她女儿长大了,你想要将她带回来吗?” “不是。” “那就好。言律,当年的事情虽然是我们之间迈步过去的坎,可我想让你明白,我简蕴娉的脸面不是谁都可以践踏的。” “我知道,这些年我也没有去看她,只是平时让人给她送一些财物。” “你明白这一点便好,你的庶子女我可以帮你料理,这毕竟是当家主母的责任所在,可不代表我愿意接纳一个外室。” “她……” “出去。” 听着他欲要解释,简氏指了指门口,声音轻缓。而言律只是苦笑,他当是愿意她当年歇斯底里一般的吵闹哭泣。 可那一晚过后,她的眼泪貌似已经流干了。 言晴的婚事已经谈妥并未任何更改的意思,纵使她闹自杀也改不掉她要嫁人的事实,至于言琳那边二夫人当是有了动作。 “燮儿要宴请同窗?” 对于自己这个大侄儿简氏相当有好感,一个很有头脑并谦和的年轻人,对于她们这些长辈也恭敬有加。 他想要在府中宴请同窗,她自然不好反驳,可这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 “我命人去准备。” “好好……就知道大嫂会同意。” 二夫人邓氏笑着说道,那眉眼含笑的模样让简氏更加笃定,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她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言琳能碰上这么一根筋的主母当也是不错的运道。 月圆夜,平西侯府前院。 将近秋闱,众举子虽然日夜苦读,可言梓燮邀请他们也不好拒绝,而且难得的劳逸结合,也算是一不错的选择。 他们言家几个兄弟也算是杯觥交错,唯有谢谨言躺在清凉的石头上,默默对月饮酒,好似万事不放在心上。 “谢兄今日好似心情不佳?” “多饮了几杯,脑子有些晕乎。” 谢谨言对着他举了举酒杯,而言梓燮也坐在了他的一旁,和他一同观赏那皎洁的明月。 “这明月相照,谢兄可是想家人?” 谢谨言的眼眸倏地一冷,微不可察地瞥了言梓燮一眼,只是那端着的酒水却洒出了一些,好一会儿他才道:“孤家寡人一个罢了。” 听着他这么说,言梓燮微愣,好一会儿才道:“谢兄,我不知道你家中的情况,刚才的失礼之处还希望你莫怪。” “无碍,你又不知道。” 他说着轻轻呷了一口杯中美酒,好似想要借此洗掉刚才那股杀意。而言梓燮则微微轻叹,当初他和谢谨言相交时,只是看重了此人的才华,所以也没有问他家中的事情。 不料会他的身世这般凄苦,父母双方,家人不在,一个人该有多么的孤寂与无奈?也无怪乎,他刚才一直凝眸望月。 “不知道谢兄可曾婚配?” 虽然说家中父母不在,可听说他的恩师带他极好,指不定家中已有婚约。 “尚无。” 大仇未报何以家为?多一个人不过多一份牵挂罢了。 “我听家妹说,你曾经救过她。” 他和言琳并未太多接触,虽然觉得这事情不太现实,可母亲整天在耳边唠叨,而且谢谨言也确实是一块璞玉。 自然不能让他溜走。 “哦……不知道令妹是?” 想到初见那女子时可怜兮兮的神色,再一次相见时清冷的双眸,他对她也不禁升起了几分兴趣。 不过随之又是一轻微地嗤笑,命运有时候还真是无情的厉害。 他当初好不容易大发善心给了她一锭银子,却不料会是言家的女儿,不得不说着奇妙的感觉有苦说不出。 “当初她和我五妹妹一起被你所救,后来在我耳边有所提及。” 听着他这么说谢谨言眼眸瞬间失了兴趣,他就说那个女子怎么会无故提起自己呢?恐怕恨不得从未见过他吧! “好久的事情了,都已经忘记了。” 谢谨言淡淡地说了一句,而言梓燮也不是一个傻子,自然能听出他话语里面不愿多谈,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既然如此,我们喝酒。” 言梓燮只是负责将人邀请来打探一下虚实,旁的他也爱莫能助,这样的人才他也不可能去得罪。 至于言琳的心思也只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几个人都是同窗好友,又兼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时间太晚,所以在言家的安置下就寝,大概子夜时分,一个影子从房间出来,驾轻就熟地去了落雪阁的方向。 落雪阁,言梓陌睡得极其不安稳。 前一世的恶魔就像是画轴似得,在她脑海里面不断翻腾,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瞧着她不停呼喊救命,谢谨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冷淡的脸颊上出现如此多的神色? 他微微伸过手却被女子一把打开,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倏地睁开眼眸,看到她眼眸里面更是愕然,可不等她多言谢谨言已经一个翻身翻在里侧,将她的唇角用手捂起来。 “若是想嫁给我,你就大叫。” 他说完放开了有些温热的手,刚才那柔软的感觉回忆起来好似也不赖,只是她那像是看仇人一般的眼眸,他异常不喜。 “睡不着过来看一看故人,至于吗?” 当初这小丫头可是得了自己的恩惠,如今身份一变居然不承认了,果然这世间人才是最不可靠的存在。 第059章:欲言又止言琳问 言梓陌一睁眼便被突兀出现的黑影吓到,加上她刚才做了恶梦,她第一反应便是高声大喊,谁想却被他紧紧捂住了唇角。 听着他的声音她也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叫出来对自己可以说百害而无一利,她自然不会做出自掘坟墓的事情来。 谢谨言瞧着她那眨巴眨巴的眼眸,便知道她不敢作声,斜着眼坏坏地用手勾了勾她的唇角才抽了开。 “还真是听话啊!” 那感慨的声音像是魔音一般丝丝入耳,而言梓陌则眯了眯眼睛。 若不是担心坏了自己的名声,她会听他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 “单从声音便能辨出我的身份,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他说话的时候眼眸清亮,隐隐含着几分邪气。 而言梓陌则皱着眉头,神色淡然地盯着他看。 “被你堂哥邀请来的。” 谢谨言被她这么盯着他也不好逗她,从善如流地回答,可言梓陌脸上的冷意却愈发浓烈了起来。 她自然知道堂哥今日宴请同窗,因为这个原因自家娘亲甚至对几个闺阁女郎耳提面命,不准她们去前院。 她堂哥邀请他来谢家,可没有邀请他来自己的闺房! “我堂哥应当没有邀请谢公子前来我的闺房,不请则来是为贼,谢公子好歹也师从名师,岂能不知这道理?” “贼也是采花贼。” 他的头微微凑近了她一些,深深吸了一口她耳鬓的香气,活脱脱一个纨绔子,盗香人。 言梓陌平淡的脸庞听着他这不要脸的话,终于有那么一刻的皲裂。上一世,她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男人这么不要脸呢? “你可以离开了。” “我才刚来不久。” 他低笑着拒绝了她的建议,而言梓陌刚想起身却被他一把拉着躺下,眉眼在黑夜中甚是明朗:“陪我躺一会儿。” “谢谨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当初那一锭银子我可以还给你。”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逃掉和他见过一面的事实,然而她可不想因为一锭银子便将自己卖掉。 “终于承认了?” 他说话的时候轻嗤了一声,这个女人自从进了平西侯府就像是没有受过自己恩惠一般,如今看来她这道行也不是太深! “我既然已经回了平西侯府,自当和前尘外事一刀两断。” “还真是狠心?” 他说着手指轻轻滑过她的眉峰却被她一巴掌打开,而他也不恼,只是不由得想起当初那个乞丐扮相的女子。 若是早知道她乃平西侯的嫡女,他还会救她吗? 想到这里他又轻嗤了一声,好在这世上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否则他还真心给不出答案来。 两个人遥遥相望了很久,大概一个时辰后谢谨言才像是幽魂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瞧着他远遁,言梓陌睁着的明亮双眸才紧紧闭了起来。 旦日,天朗气清,百花争艳。 言梓陌原本因为昨天的憋闷出来透气,却不料会碰到这尴尬的一幕。只见言琳双眼微红,手指不停搅着自己的帕子。 “谢公子当真对我无意?” “谢家大姑娘言重了,我此生的目标和儿女情长并无干系。”若不是言梓燮骗他过来,他恐怕也不会站在这里。 “谢公子莫怪,是我求兄长将你邀来。虽然情知公子对我无意,可还是想亲耳所听。” 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也好,小女子心中那份念想自然会收拢起来。预祝谢公子秋闱高中,来年可期。” “多谢。” 谢谨言的话疏离而客套,言琳承受不住这样的冷淡领着丫鬟匆匆离去,而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言梓陌却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然而谢谨言何许人也? 她刚到的时候他便听到有人靠近,瞧着假山后那影影绰绰的身影,焉有不知是她的道理? “言姑娘对偷听二字似乎颇有心得。” 他每一次碰到她,她不是有难便是偷听,这人生不如意的事情也都被她遇到了。 听着谢谨言的讥讽,言梓陌头也不抬的离开,上一世言家的闺女们没有碰到言梓灵的凰命之言,所以出阁并不急于一时。 当初自家那父亲因为不久后的一次救命之恩,险些要将言晴许给谢谨言,可惜言晴那高傲的性子你怎么会看得上白身的谢谨言呢? 自然是好一通大闹。 或许言侯爷也看出言晴的性子,更不想结亲最后成了结仇,所以这亲事便落到了她的身上,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悲剧。 可这一世却不尽然。 言梓灵的凰命签已经成为了言家女郎婚姻的推手,为了给言梓灵腾路她们不得不早一点出嫁,再加上上一次的救命之恩。 所以言琳才会将主意打到谢谨言身上。 不得不佩服,自家这大姐姐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男人日后确实乃辅佐乾坤之辈。 谢谨言瞧着她远去,也没有停留片刻向着前院走去,直至碰到守在外面的言梓燮,他那平淡却饱含威压的眸光瞥了过去。 “我原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却不想谢兄仍由做红娘的心思。” 言梓燮听着他这话岂有不知他生气的道理,忙着道歉:“我那庶妹一哭二闹的,我这也不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吗?我保证,绝对没有第二次。” 他和言晴的兄妹情并不深,只所以想试着撮合二人还是因为谢谨言的才华,和这样的人有了姻亲关系,日后对平西侯府有利而无害。 “希望如谢兄所言。” 他说完朝前院走去,而一旁的言梓燮则和他说起了别的事情,两个人绝口不提的刚才的事情。 至于另一边的言琳,回去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大哭起来,引得一旁的小丫鬟面面相觑,无奈相劝。 “姑娘,您乃平西侯府的女郎,又有一副好样貌,何谈找不到一个合心合意的?那谢公子虽然一表人才,可身家太薄了一些。” 这些天她们对谢谨言也有所探查,听说除了有一个厉害的恩师,别的似乎相当的逊色,就连现如今住的宅院都是他恩师的。 这般光景,日后如何能养得起侯府女郎?就连二姑娘定下亲事的那一家也多有不如。 第060章:女郎们亲事均定 言琳听着丫头们的分析微微咬了一下唇角,手指紧握:“我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可他居然……我们如今当了四妹妹的婚事,谁知道府上会不会……” 她说着又是一阵痛哭,而一旁的丫鬟面面相觑。 如今府上这秘密张罗几个姑娘的婚事,恐怕为的就是给四姑娘腾路,然而这么短的时间,能寻到合心合意的吗? 言琳这边的事情虽然隐秘,可简氏掌管言家多年岂有不知的道理?丫鬟回禀的时候,她也并无太多惊诧。 好在并无惹出太多事端,自家那侄儿也算考虑得当。 “夫人,五姑娘也去了那里,而且还……还看到了大姑娘和谢公子在一起。” “陌儿怎么会在那里?” 简氏眉头紧锁,但凡涉及到自己女儿的事情她总是不肯放过丁点,唯恐哪里出了问题,会烧到她身上去。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因为隔得太远,看的并不真切。” 她似乎看到谢公子和五姑娘说了什么,然而没有听的明白看的真切,若是说给夫人听,恐怕会引起夫人的反感。 毕竟她待五姑娘的好,可以说是有目共睹。 “这件事情谁也不准告诉。” 简氏的声音虽然轻缓可平白增添几分威压,那小丫鬟忙忙点头,做出了保证,就算烂在嘴里面她也不会说出去。 等那个丫鬟下去,她才对着身后的蔡嬷嬷:“龚家人可来了?言荷的事情没有一个定数,总归不好。” “那龚家算得上小有祖业,可这龚家的公子只是一个劲读书,好似太过耿直,不知道……”蔡嬷嬷欲言又止。 平西侯府的姻亲,有本事没本事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这太过耿直却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看去,也只有这龚家最为合适,旁的别说侯爷看不上,就算我也过不了自己心中那个坎。况且,人性是复杂的,我们看到、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那老奴这就去安排,可别怠慢了人家。” “嗯。” 结亲第一印象很重要,既然选定了龚家,自然也要给言荷做一个面子。 “大姑娘那里?” 如今二姑娘和三姑娘都有了着落,可这大姑娘那边却耽搁了一些时间,若是再这么耽误下去,怕是迟则生变。 “二弟妹那边应当会给出答案,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此时二房,邓氏眉头紧拧。 “没有想到这谢谨言居然还是一个硬茬。” 言家几个姑娘,除了刚回来的言梓陌,言琳的容色可以说是最好的,这谢谨言居然看不上?真不知道这眼得有多高! “母亲,以后这样的事情您可别再找儿子了,这一次这里子面子可丢了一个惨,好在书尧性情好,没有计较。” 言梓燮想到谢谨言今早的话阵阵无奈,他一向敏捷擅言,可今日居然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知道了,这不就是小小的试探嘛!既然谢谨言这边行不通,看来也只能找那姓潘的了,家里面人口虽然多,可这潘子业却是一个难得的读书郎。” “潘子业?” 言梓燮微微皱了一下眉宇,这个人的性情他并不是很喜欢,从北疆那苦寒之地而来,钻营势利的紧。 “别小觑他,在这一群士子里面我觉得他也算一个人才,而且家底儿不厚也能掌控的住。” “既然母亲这么说,儿子自然无话可说。” 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家族为女儿选婿‘择才是举’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婚后的生活,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嫡女很多情况都用来联姻,更别说庶女了。 言梓陌明显感觉到府里面忙碌了起来,而她则修剪着一旁的花束,言家这几个姐妹的亲事,也唯有言琳那里好似不太如意。别的应该说都不错。 上一世就算言家没落,可并未牵连出嫁的女儿,这几个庶姊妹的遭遇,后来自己冠宠后宫的时候也听闻了一些。 然而纵使知道结局她也并无出手的准备,当初她们和言梓灵可走的极近。 不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总是要有的。 ——他们想要给言梓灵腾路,她偏偏就不如他们的意。 “皎月,二姑娘那边如何了?” “听说最近谁都不想见,动不动便大发雷霆。” “哦!” 偶然遇之还真的有些难,不过机会总是人创造出来的:“厨房最近可有鲫鱼汤,我这两天可口馋的紧。” “奴婢这就让人给姑娘去寻。” “那过去寻吧!那些小丫头笨手笨脚的,让厨房快一点。” “好……好……奴婢这就去厨房。” 皎月忙忙应承退了下去,姑娘这两天有些挑食,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她亲自前去也没有什么不可。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言梓陌一个人喝了好多的鲫鱼汤,而她刚命人收拾了桌子,言晴却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言梓陌,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一碗鲫鱼汤你都要和我抢?” 若是平时言晴不会因为一碗鲫鱼汤和言梓陌过不去,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阻止了亲事,如今对简氏更是恨之入骨。 自然看简氏母女二人哪里都不顺眼! “二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喝一碗鲫鱼汤,又碍着你什么事情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鲫鱼汤是给厨房我做的吗?” 言晴的嗓门提高了一些,而言梓陌则紧紧咬住唇角,懵懂地看了皎月一眼,而皎月也微微愣神。 “姑娘,厨房那边拿过来,奴婢并不知道这是二姑娘的……” 言晴还不等皎月说完亲自上去赏了一个耳光过去,声音冷厉:“混账婢子,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习惯吗?” 她那一巴掌镇住了众人,也惹恼了言梓陌:“二姐姐,这是我的落雪阁,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我就闹了,你又能将我如何?” “二姐姐,我原本念着你心情不好,不想招惹你,可你居然这般无理取闹!然而你再闹腾又能如何?人家那是凤凰的命,你能比得过吗?” 她说完倏地拢住嘴角,然后急急解释:“我……我是说你能不能别闹腾了,我和你没有一点冲突,至于和我过不去嘛?” “你说什么?” 言晴像是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解释。凰命在身?也就是说言梓灵那事情是真的了?怪不得……怪不得府中最近气氛怪异的紧。 第061章:凤凰语终是传出 听着她怒然狰狞的话语,言梓陌紧咬薄唇,她刚欲要解释却只见言晴已经跑了出去,旁边几个丫鬟也都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言晴带着人离开,言梓陌刚才那有些怯然的模样悄然淡去,眸色里面添了些许冷意——真是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啊! “姑娘……” 言梓陌瞥了皎月一眼,瞧着被言晴打伤的脸蛋打断了她的话:“让人下去给你添一点药,等一会儿我们去青竹院。” “姑娘,我不碍事,二姑娘这么跑出去怕是……” 当日皇觉寺发生的事情她们这些随身近侍自然清楚,正是因为姑娘和夫人们身边侍候的都是可靠的人,所以简氏并未出手。 可二姑娘若是闹起来,这府中终少不了魑魅魍魉之辈——所谓的秘密恐怕是保不住了。 “去擦药。” 言梓陌坐在不远处的软榻,声音甚是轻缓,可皎月却听出几分毫不掩饰的杀意。 皎月不懂姑娘为何这般做,可想一想张家人的下场,她终究是退了出去。 瞧着她退出去,言梓陌一个倒身躺了下去,有些事情纷争越多热闹越多,平西侯府只不过是她短暂的栖身之所罢了。 她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死活呢? 只要那一对母女出现,自己母亲和平西侯和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言梓灵和张绣两个人安排好。 言梓陌赶过去的时候,言晴已经在青竹院闹得不可开交,这一路哭哭啼啼的喊冤,不少人已经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氏看到言梓陌叹息了一口气,眸色晦暗不明,而言梓陌瞧着她这模样忙忙走过去跪下,也不管一旁撒泼的言晴。 “母亲,今日的事情是女儿的错,女儿瞧着二姐姐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一时不慎说出当日的事情。” 她说着薄唇紧咬,眼泪骤流:“母亲,您若是怪罪,女儿无话可说。” 简氏瞧着她哭的稀里哗啦,心里面那股不满又消散了不少,自家女儿自幼被养在乡野,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或许是言晴逼得太紧,她一时间逞口舌之快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你先起来,这件事情我先和你父亲说一声。” 她说着已经让人去扶言梓陌,而这个时候言晴却像是发疯似的冲过来:“我们这些庶女,在你们眼里就是一物件是不是?” “嫡女……呵呵……不过就是乡野里面爬出来的野丫头罢了。” 她说着将言梓陌推了一把,而言梓陌瞧着不远处的门台也没有躲,一下子倒下去便磕破了脑皮儿。 简氏瞧着女儿头部见血,刚才想要去寻言侯爷的步伐也顿了下来,忙忙让人将言梓陌扶了进去。 自己则一巴掌甩在言晴脸上,眉目含怒:“她就算乡野长大的野丫头,也比你这个丫鬟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尊贵。” 简氏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当年言律打破自己诺言纳妾生子生女的时候她虽然生气,甚至吵闹,可从未拿人的出身说过事。 今天这是第一次。 “言晴,我警告你,这件事情若是不可收场,那么你就乖乖给我剪了发去当姑子,平西侯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平西侯闹起来的时候,京城也炸了锅。 别说那皇子王孙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连不少的达官显贵也知晓了今日的事情。 齐王府,楚云手中的玉珠子啪的一下被他摔得碎渣四起,声音满是狠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当初我就应该将其灭了。” 听着他这震怒的话,几个暗卫默默缩了缩脖子,那可是平西侯府的嫡女,岂是他想灭就能灭掉的? 只是不知那嫡女是故意走漏风声还是无意为之。 “去准备,我们进宫。” 而此时‘鸿运赌坊’,一个身着月白色的男子倚栏而立,听着下人们的回禀他仍旧一动不动,后半天才道:“通知所有暗线,和齐王世子联手。” “主子,您确定是齐王府吗?” 跪着的男子颤抖地询问了一句,虽然知道不该疑问,可这一步棋决定着能否报仇雪恨,他们不能走错半步。 “那个人生性多疑,不会相信任何人,在他眼中,任何人都觊觎他的帝位——自己偷来的,自然谨防被人偷去。” 齐王看上去喜好渔色无心政务,这却是帝王康健时储君最好的人选,毕竟有能力的太子,会让他产生紧迫感。 “属下明白。” “退下吧!” 那月白色长衫的男子微微挥手,修长却带着些许茧子的手掌让他看上去更加的神秘。 言律回府的时候,所有事情好似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素着一张脸看着睡在榻上的言梓陌,又瞧了瞧跪在不远处的言晴,好久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含着怒气:“我还真是造了孽啊!” 简氏听着他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半晌后才跟着道:“如今也不是责怪的时候,这京城怕是乱成粥了。” “你怎么就没有制住那孽障?让她疯疯癫癫的。” 言律说的时候指了指不远处的言晴,而简氏低敛了一下眉宇,自己知道的时候府里面已经乱成了一片。 加之陌儿被推得受了伤,如今昏迷不喜,她还能如何? “我早就说这个女儿不是省心的主,她喝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喝鲫鱼汤,饿死鬼投胎?她难道不知道言晴喜欢……” “言律,你再说一遍!” 简氏的声音倏地拔高,一双冷眸紧紧盯着言律看,而言律双拳紧握,想要解释却看到她眼中的瞳孔更加幽深。 “我们都冷静一下,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当宫中那位会如何想?” 自己女儿身怀凤命的事情他并未上禀,和楚云一并压了下来,可如今京城闹成这般,谁知道帝王会如何想? “还能如何?他难道还想像灭卫家一般灭掉我谢家满门吗?”楚家坐拥皇朝多年,然而卫家的血却震惊了整个簪缨世家,满门尽灭,不可谓不毒。 “住口!” 言律瞪着眼眯了简氏一眼,然而瞧着她淡然的眸光心又是一软,她这话明显是报复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话。 ——还真是一个会戳人软肋的主。 第062章:老皇帝急诏入宫 对于言律的呵斥简氏好似并无多少意外,只是冷眸瞥了他一眼便将眸光放在言梓陌身上,连一点余光都没有留给言律。 瞧着这一幕,言律像是龙卷风似得离开青竹院,只是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狠狠摔了门。相比较其他人的噤若寒蝉,简氏脸上反而没有一点情绪。 她只是耷拉着眼眸,盯着榻上装睡的人:“人已经走了,眼睛睁开吧!” 言梓陌睁开一只眼睛瞥了四周一眼,然后又迅速地睁开另一只,一咕噜想要爬起来却扯到了伤口,嘶的一声叫唤出来。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也不能小心一点。” 瞧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简氏心中一阵无奈,刚才心里面憋着的气儿也算是松散了开来。 “这不是怕您生气嘛!” 言梓陌鼓着腮帮子嘟囔了一句,刚才平西侯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两个人间的对话有些诡异她便没有睁开眼眸乱入。 瞧着自己母亲刚才那挖心窝子的话,她貌似对于当年卫国公府的事情知晓一些。 “刚才你父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就是那犟脾气,其实心还是蛮好的。” 想到那人在女儿面前说出那戳心窝子的话,她心里面便不由得遮上阴霾,怎么说也留着自己身上的血,他居然能说出如此诛心的话来。 “母亲,其实父亲说的也不错,鲫鱼汤我以前确实没有喝过,今日不过是嘴馋不料会引起这么大的纷争。” 言梓陌说话的时候饱含歉意,那带着水意的眼眸让简氏的心直抽抽:“不怪你,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件事情的余波一股一股地外涌,而言律也被宣进宫去。 住在荣养堂的老夫人许氏听着儿子被唤进宫,命人将两个罪魁祸首叫到荣养堂的大堂,言辞犀利地吼着二人。 “你们两个扫把星,脑子里面装的是石头吗?” 言梓陌头上裹着布条,头虽然一直低着却也没有多大的表情,言家是老皇帝留给齐王摄威的牺牲品,怎么可能在这个空挡出事? 而言晴的眼泪却像是脱了堤坝的江河,怎么止都止不住,而且还有越来越汹涌彭拜的涨势。 “闭嘴,你还有脸哭?” 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敲了几敲,若不是和言晴还有一段距离,指不定一拐子便上去了,毕竟人处在暴怒边缘,是无法用惯用的手段来衡量。 一旁的言梓灵瞧着堂前跪着的二人,舒了口气气看向老夫人:“祖母,二姐姐和五妹妹也不是故意为之,毕竟谁也不料一碗鲫鱼汤会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言梓灵说的轻松,可老夫人听着她的解释眉头却没有舒展,眸光冷淡地看向言梓陌:“你为何想起喝鲫鱼汤?” “祖母,孙女儿……孙女儿难道不能喝鲫鱼汤吗?” 言梓陌咬着唇角,一双悲戚的声音里面含着些许嘲讽,那瞪大的眼眸里面充满了迷茫,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碗鲫鱼汤被问责。 “不是说你不能喝鲫鱼汤,你为何偏偏选中言晴那碗鲫鱼汤?” 言家不会落魄到喝不到鲫鱼汤,可那一天她派人去的时候,灶上却正好煨着言晴那医馆鲫鱼汤。 她派去厨房的人又是府里面油头露脸的皎月,为了讨她这嫡女的欢心,厨房的人自然将那鲫鱼汤交给了皎月。 “厨房当时给的,孙女儿没有多想……我……我若是知道那是二姐姐的,就算再嘴馋也不敢这样做。” 她眼泪并不多,可那模样却足够绝望于惊恐,就连一旁坐着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于心不忍,更别说简氏了。 “母亲,嘴馋确实是陌儿的不是,可这府中也没有规定鲫鱼汤一定是属于言晴的。我女儿确实喝了,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她不懂老夫人为何要绕着一罐鲫鱼汤过不去,难道她们还怀疑这是女儿故意挑起的纷争吗? “简氏,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理智一些。” 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只要碰到言梓陌的事情她便会失了自己的分寸,这不是一个大家主母应该有的态度。 “我已经足够理智了,否则我不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一个庶女欺负到头上来。” 言晴大闹落雪阁和青竹院的事情,已经挑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这次若是再退后,她都不知道这日后的威严该如何摆放。 “放肆,这是你一个大家宗妇该说的话吗?” 老夫人那拐杖又狠狠敲了几下,可简氏却并无退让:“大家族起码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可我女儿都被一个庶女欺到头上了,您让我如何冷静?” “你想怎么样?” 婆媳二人对战了这么多年,恐怕双方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毕竟当年不仅仅是言晴姨娘的事情,还有那个女人都是简氏心里头的蚊子血。 “既让她不想嫁人,那么姑子庵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场所。” 这几次笑话不都是言晴一手闹出来的吗?她没有那空闲的时间陪她一个小姑娘玩闹,既然她不愿意,那么自己只能一劳永逸。 简氏的话令大堂里面所有人神色一震,就连哭哭啼啼的言晴也止住了眼泪,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简氏。 “简蕴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夫人虎目一瞪,她没有想到简氏这一次居然来真的,往日她可没有这么狠的心肠,否则这几个庶子庶女也不会平安长大。 面对老夫人的诘难,简氏淡淡回应“媳妇知道,可媳妇不能容忍别人欺辱陌儿,任何人都不能。” 简氏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可那话语里面的较真却让不少人目光尽敛,至于跪着的言梓陌,双手微微曲着。 她知道,母亲待自己的好从来都没有办法衡量。 这也是她上一世骤然听闻母亲出事,踏进那个女人陷阱的原因所在。 太在乎所以才恐惧失去。 “母亲,这次的事情灵儿谁也不怨怪,我们先不说这些,等父亲从宫中出来如何?” 一旁的言梓灵瞧着几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乖巧地想要当一个和事老,简氏瞧着她那一双带着苦笑的眸色也抿了抿薄唇。 好半天才对着老夫人道:“诸事等侯爷回来再议,可言晴的事情我觉得没有再谈论的必要,凭着她闯出的祸端,将她送到姑子庵也无可厚非。” 第063章:言梓青前来求情 简氏的言辞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老夫人虽然不满她这样的做法,可也深知她是一根硬骨头。 这个时候和她下不了台,最终倒霉的还是言晴。 毕竟她才是言晴的嫡母,是手握一众庶子庶女生杀大权的人。 “如今言家诸人的脑袋都半紧半松的,哪有那时间去想那么多,你现如今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能度过这一难关吧!” “天塌了,不也有言家众多大老爷们吗?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这些女流之辈了?” 言梓陌被老夫人当着众人指责的事情,简氏显然是记在了心上,否则也不会这么不给老夫人面子。 老夫人被她这么一噎心瞬间塞了起来,一旁的众人瞧着婆媳二人斗法都低下了头,这事情虽然不是第一次见。 可这次老夫人明显没有瞄到好处! 要说言家这婆媳二人也算是奇葩中的奇葩,在外众人虽然知道她们婆媳不睦,却也从未失了体统,可但凡窝里横的时候两个人的战斗力都异常的强悍。 当年言梓燮第一次看到简氏发飙的时候,内心也是充斥了各种不安,他没有想到宛若天仙化人似得大伯母居然那般强悍。 一旁的言梓灵瞧着老夫人那粗喘的呼吸,又瞧了瞧冷淡的简氏,无奈地戳了戳一旁的老嬷嬷,而那老嬷嬷也是一个伶俐的。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老奴……” 老夫人听着她提醒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粗喘着气指着简氏:“你不气死我是不歇心?你们……你们……” 她指了指已经晕了过去,众人一阵慌乱。 简氏命人寻来大夫,才领着言梓陌回了落雪阁。 言梓陌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将丫鬟们打发了出去,瞧着简氏那有些迷茫的神色微微心疼:“娘亲,您这是怎么了?” “我儿,日后寻人家的时候一定要睁大眼睛,否则就会同娘亲一般。” 老夫人一辈子没有受过侍妾的苦,原以为这样的人应该能理解自己心中所求,可她却一点都不心疼媳妇们的处境。 二房和三房就不说了,二房的侍妾是二弟看中的。三房虽然看着琴瑟和谐,可这其中的苦处恐怕也只有金氏自己清楚。 唯有大房,不管是言晴的姨娘也罢,言荷的姨娘也好,都离不开老夫人的插手,甚至外面养着的那个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当初若不是自己生下了女儿,以命相要挟,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大摇大摆的进府了呢? 谢晚秋听出她声音里面的凄苦,手指轻轻扳着她的手掌:“娘亲,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谢谨言的计划都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 可在那之前,她能做的是脱离言家,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连累。 “是啊,这么多年不都熬过来了吗?” 若说言律不喜欢自己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看重自己,然而男人的诺言在诱惑面前不值一提。 她虽然恨老夫人,可却知道言律才是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人。 若是不爱,这些或许都不会计较。 简氏离开落雪阁回了青竹院,而落雪阁却迎来了一个言梓陌想象不到的人——言梓青。 对于言梓青这个人言梓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上一世言梓煜之所以能死里逃生,除了谢谨言的救援还有言梓青的舍命相救。 当年若不是牢狱中那一扑,或许哪一根箭早已经要了言梓煜的命,哪有他日后的耀武扬威? “大哥,这可是上好的雨前茶。” 她一边说着一边命人给言梓青上茶,纵使对于他的来意甚是明了,却也并未点破。 瞧着她顾左右而言他,言梓青咬了咬唇角:“五妹妹,我替你二姐姐向你道歉,她不该因为一些小事……” “大哥,其实你自己心中也清楚,上一世我和那李家公子的事情被外人所诟病,应该和二姐姐不无关系。” 同李济综的事情虽然随着时间的迁移慢慢平复,然而总有那好事者记在心底,这幕后的人她纵使没有证据却也能猜出一二。 自己这可怜的二姐姐,明显又一次被人当活靶子了。 听着她略显清淡的话音,言梓青的手指微微一顿,当初嫡母也正是查到这里,所以才将二妹禁足。 若是一般人他自然也无暇顾及,可谁让她是自己的胞妹呢? 就算心里面再看不起,再不喜,他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其实二姐姐的秉性我也理解几分,如今府中为了给四姐姐让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亲事定下来,若我是二姐姐,这心里面怕也是不会平衡。” 她说完状似不经意地轻瞥言梓青,瞧着他眸色微顿之后再无波澜,不禁心中又是一笑,自家这兄长显然不是易于之辈。 能如此迅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要么城府至极,要么无心无肺。 他今日前来寻自己为言晴求情,显然不是那无情无义之辈。 “五妹妹说笑了,她乃庶出,怎么能和妹妹相提并论呢?况且母亲说的那家人甚好,不会亏待了她。” 言梓青这话没有一点虚情假意的成分,凭着二妹妹的脾气,那户人家确实是良配,只可惜她心比天高罢了。 “兄长当是一个难得的明白人。” 那户人家自然是极好的,上一世就算言家遭到了灭门惨祸,那家人待言晴依然不错,可言晴如何做的呢? 她甚至连一碗水都没有来送,一个面都没有相露,将明哲保身展现的淋漓极致,和她那不言不语的三姐姐一般。 都是这世间少有的狠人。 “五妹妹,母亲那边还望你美言两句,日后她若是再犯,我等也无能无力了,毕竟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言梓青无奈地说了一句。 “我也只能说试一试,可不敢给兄长肯定的答复。” 其实那会儿母亲正在气头儿上,等一会儿这气消了这事情怕也就过去了,要知道上一世虽然言晴闹腾的厉害,可终究还是嫁了过去。 “那我就多谢妹妹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听说妹妹最近再寻合适的书铺,我那里当是有一些门路,改日带着妹妹出去一趟可好?” 第064章:言梓灵被诏入宫 言律从宫中平安归来,言家的人这提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大半,可当听说他翌日要带着言梓灵进宫面圣时,众人的神色又变化了起来。 荣养堂,言律被老夫人留在房内。 老夫人原本装病没有大碍,可这一下却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来:“你难道没有拒绝?就算是推辞……” “母亲,他乃圣上,我等只是臣子。” 自古而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别说他只是命灵儿进宫面圣,就算是别的他也无能为力。走到这一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圣上年轻的时候还励精图治,可如今他越来越色令智昏……” “母亲,隔墙有耳,您还是少说两句。” 言律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自家母亲一声顺遂,这说话也越来越不忌讳了,殊不知这可是杀头的言论。 “你知道他如今不羁的性子,若是……” 老夫人眼中也多了一丝顾虑,可该说的话却也没有落下,毕竟言梓灵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这感情做不得假。 “就算有那天命之言又如何?灵儿和楚云有婚约,他总不能做出一些有违伦常的事情来,这件事情您多虑了。” “那就好。”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今上如今也有五十好几的年纪,可以说是祖父辈的存在,若是因为一句偈语便毁了灵儿的一生,那真的不值当。 她收敛了自己心中的焦虑,然后眸光对准了言律:“这次的事情你觉得是偶然,还是被人算计了?” “应该是偶然吧!” 言律低着头回答了一句,而老夫人瞧着他这模样冷哼了一声:“别说你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我看就是言梓陌故意为之。” 听着她这么说,言律无奈叹了一口气:“母亲,您多虑了。陌儿在山野长大,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你还向着简氏?今天若不是言梓陌,你说你会不会怀疑?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快出去,免得影响我今晚的胃口。” “母亲……” “出去。” 老夫人虎目一瞪眯了他一眼,而言律无法只得退出去。等人退出去后,老夫人脸上那悲戚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留下几分哭笑不得。 “我这儿子当是一个难得的痴情种。” “侯爷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身后的老嬷嬷一边给她按着肩头,一边宽慰。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语调含着几分埋怨:“当年我已经商定好了我那内侄女,可他愣是要娶简氏,害的我这么多年都在娘家抬不起头,你说我能不怨怪吗?” “侯爷是一个有主见的,这强扭的瓜不甜,如今不也挺好的吗?您啊!就是过不去心里面那道坎。” “当年若不是因为他,琴儿也不会被耽搁了这么多年,如今寻了那么一家人。”想到侄女儿近年来的遭遇,她对简氏便没办法有丁点好脸色。 “琴姑娘也是一个命苦的,只是这都是运道,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我才觉得亏欠了她,要是当年我没有那样的许诺,她的婚事也不会被耽搁了,最后挑五可挑,选了那家人。” 老夫人这些年也活在愧疚之中,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言梓陌听到言梓灵入宫消息的时候神情并无异色,只是淡淡地斜睨了皎月一眼:“让榴花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母亲那里请安。” “诺。” “记着,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永远都藏在心里面。” 在皎月提步离开的那一刹那,言梓陌又嘱咐了一句。而皎月转身躬身后,又一次退了出去,等人下去言梓陌才头疼地摸了摸鬓角。 宫里面那位召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来。 今上万年虽然好大喜功,甚至有些贪花好色,可他本人也是一个铁血帝王,故而这心思着实难猜。 翌日一早言律被带着言梓灵进宫,而言梓陌则去了青竹院给简氏请安,顺便打听了一下言晴的事情。 言梓青外面帮着她置办一处书斋,她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皇宫,言梓灵谨言慎行地跪在御书房,龙椅上的人将奏议放在一边才看向了她,瞧着她的貌相摇了摇头。 “昔日平西侯夫人和平西侯乃少见的风朗玉颜,你这貌相反而差了一些。” 虽然知道这个女郎不是平西侯嫡亲的闺女,仪态也不差,可和心里面预期的终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听到他这么说不管是言律也好,言梓灵也罢,心里面都舒了一口气,今日一早起来她便尽可能的将自己打扮的不是那么出挑。 她容貌本就只是中人之姿,如今再加上刻意的掩饰,可不是毫无特点?这看尽世间繁华的帝王,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哪怕她带着偈语而来。 “臣女蒲柳之姿自然不敢污了陛下的眼,我和家中五妹妹相比宛若萤火与皓月,五妹妹自然汇聚了父母的好貌相。” “哦……就是平西侯去年寻回的那个女儿?” 听着是平西侯府和简氏的亲生女儿,老皇帝那有些耷拉的眼眸忽然抬了一下,汇聚了两个人的灵气,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何等模样? “是。” 言梓灵巧笑盈盈地应答,眼眸里面满是宠溺。 瞧着帝王那神态,言律不禁皱眉看了言梓灵一眼,瞧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微臣那闺女若是养在臣跟前或许也是难得的闺女,然而在乡野生活多年,行为举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也是,生长的环境尤为重要。” 听着他这么说老皇帝也丧失了兴趣,这后宫美人多得是,若是那知情知趣的解语花当也罢了,那般鄙陋也烦人的紧。 “听说你乃凰命之女?可惜的是皇觉寺的主持被人暗杀,否则朕还是要亲自前往,听一听他的解释。” 对于这个未来的皇后,他觉得差强人意,出身太低,行为有些畏畏缩缩,不够大气!而且平西侯府瞒着这件事情,他心里面或多或少有些不乐意。 “当时不过是主持大人一家之言罢了,也当不得真。”言梓灵忙忙解释,想要将这件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然而皇帝的思虑却和她不在一条线上,听着她的话不禁眯了眯双眼:“哦……那皇觉寺的主持乃朕亲命,你这是觉得朕眼光不行了?” 第065章:言律质问言梓灵 听着帝王喜怒无常的话言梓灵神情微滞,面色也苍白了起来。龙椅上的人瞧着被自己吓到的小姑娘,看向了一旁的平西侯。 “这丫头的胆识还是小了一些,那所谓的偈语朕当是有些狐疑了。” “您乃万乘之尊,自然慧眼如炬。” 那看似恭维的话由言律那张严肃的脸说出来,老皇帝当是颇为稀奇,不过也没有心思再折腾下去。 “齐王世子原本请求朕赐婚的,然而我看这丫头还需观察一段时间,平西侯觉得呢?”他半敛龙眸,噙着几分笑意,那本来还算威严的脸孔难得出现几分揶揄之情。 “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好了,朕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他说完对着父女二人挥了挥手,言律和言梓灵则恭敬地退了出去。 直至父女二人从御书房退走老远,帝王才淡淡地开口:“胆敢隐瞒朕,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否则真当朕是死人呢!” 他的声音在那空荡的空间里面流淌,轻嗤的声音也倾耳可闻,至于两侧的宫娥内侍则将头低了下去。 今上凭着一庶子斩尽嫡脉继位,靠的不单单是运道,而是辣手无情的手段。 帝王一怒,那真的是流血千里。 言律和言梓灵走在宫道上,离开御书房好一段距离言梓灵的脸色才开始好转,然而言律却始终一言不发阴沉着一张脸。 好似别人欠了他的一般! “父亲,您说陛下这是何意?” 当他说楚云请求赐婚的时候她心中欣喜无比,毕竟是自己要倚靠一辈子的人,可谁想帝王居然拒绝了。 那么,是不是证明自己和楚云之间……想到这种可能,她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不清楚。” 言律虽然在帝王身边多年,可却从未看清他的性情。他有时候暴戾的可怕,有时候多疑的惊人,可有时候却又平常心的厉害。 所以,帝王心中所想他并未看清。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双探究的眼眸眯向了她:“灵儿,你刚才为何要在陛下面前提及你五妹妹?” “额……女儿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陛下说的时候女儿不想因为血脉弱了父亲的名声,所以才……” “父亲,面见天颜的时候女儿心里面害怕的紧,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言梓灵咬着薄唇,一脸懵懂地盯着言律看,那有些担忧的神情让言律升起来的诡异感觉微微消失了一些。 “面对上位者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一定要谨慎而言,父亲不希望一些小事影响了我们一家人的感情。” 好在陛下似乎没有那兴致,否则这事情若是让蕴娉知道,恐怕要和自己拼命了!虽然说陛下是一位英主,可同时也是一个男人。 这世上的男人,总逃不过酒色财气! “女儿受教了。” 言律瞧着她乖巧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的事情,就当从未发生,回去也莫要和任何人提及。” 言梓灵的薄唇紧紧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考量,最后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瞧着她这副模样,言律眼眸耷拉了一下。 看来自己多虑了,她确实是无心的。 言律重新步履如风,言梓灵在他身后却勾了勾唇角,这么多年的相处她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为人。 他一时觉得帝王多虑,可他们这些上位者哪一个不多疑呢? 刚才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恐怕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他虽然疼自己,可这些疼宠建立在自己乖巧懂事,能给平西侯府带来利益的基础上。 自从母亲将言梓陌带回来处处疼宠,她也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天底下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让别人无话可说。 平西侯府,落雪阁。 “四姑娘也回来了?” “是。” “宫中可有旨意传来?” 榴花微微一顿,瞧着她神色不愉忙着解释:“并无,只是齐王世子给老爷送过来一份画轴,别的王爷府也开始走动。” “哦……” 言梓陌声音中略显惋惜,旁边的丫鬟们虽然不清楚她这叹息何来!可她自己却清楚的紧。 原因为宫中那位会生气至极,直接将人收入宫廷,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这帝王待楚云的看重——齐王府被立,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去请张姑娘过来,好些天没有看到她了。” “诺。” 榴花退下去后,言梓陌打了一个哈欠,盛夏就是乏的厉害。不过母亲那边得到了消息,她也该抽空去找言梓青了。 而此时的青竹院,简氏拧着眉头。 “陛下这是想要干什么?太子之位不是已经妥贴了吗?可如今这……” “怕是想要给齐王世子一个教训,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他给的才是他应该得的,至于别的不能肖想。” 在言梓灵面前不能讲的话,在简氏面前他当没有藏着掩着。 “你是说换人?”简氏微微一愣,齐王应该说是今上最合适的人选,难道他这么轻易便要另外抉择吗? “换人也不至于,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从他没有怪罪楚云,只是将其婚约推后便足以看清他没有换人的想法,至于楚云的世子妃会是谁,这就不是他能猜测的了。 帝王对灵儿好似并不满意。 “蕴娉,若是今上将陌儿指给楚云,你觉得合适吗?” “……” 简氏听着他的话愣了好一会儿,自从前不久前和言律深夜交谈之后,两个人便一致决定要给陌儿寻一家能拿捏的住的婆家。 他这是临时变卦了? 瞧着他一脸愕然,言律靠在了床角处:“陛下对灵儿的出身并不看好,这事情成不成我也无法推测。” “那也不可能是陌儿吧!” “谁知道呢?他在那位置上越久,这玩心便越大,而且当初他曾经说过,世子妃的人选必然会从言家选择。” 除了陌儿,恐怕没有人能配得上楚云的身份。以前他觉得灵儿可以试一试,可帝王也不知道怎么,对她并不看好。 那道就是因为容色吗? 想到今上宫里面那一水的绝佳丽人,言律的唇角也不经意间勾了勾,这是选孙媳妇还是选美? 况且灵儿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差吧! 第066章:言梓陌置办产业 言梓陌也没有将太多的关注放在言梓灵的事情上,虽然最近各府的世子、公子动不动便来堵言家的大门,可这和她没有一丁点干系。 她领着人去青竹院和简氏说了一声,便穿过垂花门去了后门,而那边言梓青已经等候多时。 上了马车,言梓陌笑盈盈地看向言梓青:“二哥哥确有先见之明,否则我等今日可无法出门了。” “那些人怕是要闹腾上一阵子。” 言梓青轻笑着说了一声,只是他向来内敛,那眸光里面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好似带着朦胧的薄雾,让人看不分明。 言梓陌听着他这么说也点了点头,言梓灵凰女命签的事情传出去,那些有心大位的人怎么可能坐得住?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笑着提醒了一句,而言梓青也对着外面的马夫说了一声,悠悠的车轱辘便这么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抵达‘书墨轩’时,已经有掌柜在那里等着,他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子虽然有些发福却看上去甚是精干。 他笑着和言梓青打了一个招呼,才对着带着帷帽的言梓陌道:“你就是言家二少爷所说的买主吧!” “我瞧这书墨轩经营的不错,掌柜为何要倒卖?” 书墨轩虽然赶不上书苑,却也是京城少有的书行,也不知他怎么就想不通要将其盘卖出去? 言梓陌的声音清脆中含着柔和,混合起来带着一股天然的娇媚之感,那掌柜也微微愣了一下,不过须臾便清醒过来。 “家中老母病重,而且京城中的产业近年越来越不景气,我也不得不将范围缩小!别的地方还可以交给下人们打点,可这书斋却不想美玉蒙尘。” 他虽然是一介商人,却也读阅经史子集,对于这‘书墨轩’有着异样的感情。当日听言家少爷谈及有人有意置办一产业,他便想到了自己的‘书墨轩’。 听着掌柜这般说话言梓陌笑着点了点头,商人虽然不能科举入世,可由于不缺那黄白之物,教养还有见识要远远超于常人。 这掌柜气息看上去颇为内敛,人也圆滑,可身上那股淡淡的书香气息她还是能感觉的出来,也无怪乎可以和言梓青走在一起。 要知道言梓青虽然是侯府庶子,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那眼界可高着呢! “掌柜可否方便带我们转一转。” “自然……自然。” 他笑着在前面带路,而言梓陌则在周围不断瞧着,除了外面的书阁里面也有住人的地方,日后就算离开了言家,起码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大概一个时辰后,言梓陌和言梓青离开书墨轩,马车里言梓青好奇地看向她:“那书墨轩虽然值那个价,可一时半会儿你能凑得齐银钱吗?” 一万两纹银,那可不算是小数目。 就算和母亲商讨,凭着母亲谨小慎微的性子也未必会答应她掌管书墨轩,毕竟言家的姑娘们都没有开始学习掌家之能。 “事在人为吧!” 言梓陌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她自己穷的叮当响,现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和母亲那边讨要银两,可这一时半会儿如何开口? 若是没有恰当的理由,她会答应吗? “哦!” 言梓青也没有再多言,平西侯府的水深他是知道的,这公中的银子显然是动不成的,若是母亲想要帮衬恐怕也唯有动用私库。 可动用了私库,言梓灵那边呢?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微轻勾,真是一些不省心的主。 回到平西侯府她便和言梓青分道扬镳,回落雪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朝着青竹院走去。虽然她能感觉到这件事情为人所难,可为了以后她也不能退缩。 安身立命之所,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简氏瞧着她进来,看账本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让人给她上了两盘点心才道:“今日同你二哥哥出去,可是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女儿的性子她也了解,虽然软糯却强硬撑着,像是一个小大人似得,然而她今天的高兴却是发自内心。 想到言梓青她心中一叹。 虽然她不介意女儿和言梓青谈得来,可终究人心隔肚皮,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和几个嫡亲的兄弟热络起来。 “娘亲,二哥哥今天带我去了书墨轩。” “哦……可是看上什么了?娘亲命人给你带回来。” 书墨轩她也听说过一些,可自从掌管了平西侯府的中馈之后,她那闲情逸致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 原本墨墨书香也被满纸银钱所替代。 瞧着她那财大气粗的模样,言梓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她若是说看上书墨轩,会不会被小拳拳捶啊! “和娘亲还不好意思?” 瞧着她那模样,简氏伸过手将手捞了过来,而言梓陌深呼吸了两下,才抿了抿唇角:“娘亲,我若是说我看上了书墨轩呢?” 被言梓陌这么一问,简氏的眼眸轻微停顿,有些好奇地看向她:“怎么?陌儿是想将整个店铺盘下来?” “嗯。” 听着她认真的回话简氏这才重视了起来,原以为是女儿的玩笑之语,可瞧着她如今这模样又不像。 她思忖再三,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只是认真地询问:“盘寻店铺也不是易于之事,陌儿为何有此打算?是你二哥哥同你说了什么吗?” 简氏想到这个言梓青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宇,当年言律也将人寄养在自己身边养了几年,可后来随着自己怀孕,他便被送回他姨娘那里。 当初她原本想着,不过是一庶子养在青竹院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言律说嫡庶有别,有些事情应该提早遏制。 她便也歇了这心思。 近年来,因为当年抚养的事情,她对他也颇多照顾,甚至吃穿用度都和嫡子相差无几,可若是他拾掇女儿…… 瞧着简氏脸上幻化的表情,言梓陌便知道她心中所想,虽然说言梓青带自己出去必然也有他的用意,可这书墨轩她是真心的想要盘下来。 “娘亲,是女儿自己的想法,您若是不愿女儿也不敢多言,权当今日的话是女儿神神叨叨,别往心里去。” 她声音轻缓,手指轻轻扣了扣简氏的手指,宽慰的眼神让人的心不由一暖。 第067章:书墨轩引起争端 简氏明知有事焉有不管不问的道理,她拉紧言梓陌的手轻声询问:“告诉娘亲,为何一定要书墨轩?” 言家女儿未出阁之前都没有自己的产业,就算当初言梓灵那般受宠依然如此,若是简氏给言梓陌开了先例,言家几房人恐怕都会说道。 “女儿穷苦惯了,也不识大字,回到言家也总是战战兢兢,心中无所依托。这书墨轩是偶然间得知,那掌柜也要返乡,所以心中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顿了一下忽然轻哂:“娘亲也勿要放在心上,或许只是女儿临时起意,也当不得真,指不定哪一日没有了这般忧虑便忘在脑后了。” “娘亲能明白你的苦楚,这事情我答应你,只是书墨轩的事情还是要让刘管事他们去看一看。娘亲担心你年纪轻轻,被人骗了去。” “好,一切听娘的。” 对于简氏,言梓陌一直将其放在心里,不管前世今生亦是如此。 想到言家后来的结局,又想到几位胞弟的事情她抿了抿唇角,平心而论言家的覆灭可以说罪有应得。 卫家百来口人惨死刑场,谢谨言被逼流亡在外的应该说是言家老侯爷一手操办。期间平西侯言律,恐怕也不干净。 而且上一世言家几位兄长胞弟带她极其冷淡,或许是上一世的自己上不得台面,令他们反感,或许是她没有亲人缘法,不得待见。 总之,整个言家除了简氏,言梓陌可以说没有一个在乎的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今生,可她自己不在乎,简氏也能不在乎吗? 这一刻,她开始狐疑了。 “陌儿还在想什么?怎么看上去不甚开心?” 简氏原以为她答应了书墨轩的事情,女儿应当开心无比,可总觉得她额间散发着少许的阴郁之气。 “没,女儿很开心。” 其实对于言家她心中有怨,当年若不是他们极度宠溺言梓灵,言梓灵怎么会将那通敌叛国、贪污腐败的证据藏在平西侯的书房里面? 若不是言家兄弟几人太过相信言梓灵,怎么会被她骗到齐王府一锅端,甚至连一个都没有跑出去? 最后的言梓煜也是费尽心思才救出去的,以至于他后来改头换面,连‘言’这个引以为傲的姓氏都不能提及。 若不是他们言家的鼎力相助,齐王府如何能稳若泰山,镇压其它王府!若是没有言家人,齐王府的楚熏不会张扬跋扈,毁掉了她的所有。 她上一辈子经历的各种苦果,可以说有一部分是言家人造成的。 正是因为心中含怨,所以她重生而来从未想过改变言家的现状——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的事情罢了,岂有同情可言? 言梓陌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将几个丫鬟打发了出去,按照上一世的轨迹,那个男子应该明年开春便抵达京城了。 虽然不及谢谨言耀眼,可他却是自己报仇的关键所在。 简氏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不过几日便将书墨轩的事情办好,而府中的老夫人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矮几上放置的茶杯又被她摔碎了几个。 简氏原本不想多言,可瞧着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不禁敛了敛眸色:“母亲,我承认给陌儿一间店铺有违规矩,可那是我自己的私产,并未动用公中分毫利益。” “她才多大?就算你简蕴娉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你如今给她一间店铺,那么灵儿呢?” “陌儿在张家受苦的时候,怎么不见母亲这般说话?” 她自己的东西想给谁那是自由,原本还想将另一处的院子添给灵儿,可瞧着她这以势逼人的态度,简氏心里面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听着她这么说老夫人耻笑了一声,话语刚强:“原以为你就算骄纵的无法无天,也知道一视同仁,你这是嫌弃灵儿的出身了?” “终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也不想想自从言梓陌被接回来,你可对灵儿嘘寒问暖过?” 瞧着她没有悔改之意,老夫人更是气急:“灵儿日后才是我平西侯府的荣光所在,你这么做也不怕她寒了心。” “这件事情该做不该做我已经做了,若是母亲唤我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那么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简氏说着便直起了身子,而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直至简氏离开很久,她才气愤地捶了捶自己手中的拐杖。 破口便是一句大骂:“孺子不可教也。” 一旁侍候的老嬷嬷也颇为无奈,这婆媳二人之间斗法总是永无止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一个头。 “书香门第、名门贵女!简家还真是教养出一个好女儿,居然可以将家族利益放在一边不顾,她难道不知道灵儿日后是要成凰成凤的吗?” “或许夫人也是心疼五姑娘这些年的遭遇,否则也不会破例。” 好好的侯府嫡女被人顶着身份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却宛若山野村姑一般,这事情放在谁身上心里也不平衡。 “可样子起码要做一做吧!陌儿的遭遇我也不是不心疼,然而形势所逼,她难道就不能兜着一些吗?” 老夫人也不是一个傻得,可言梓灵在侯府教养多年,又有凰命偈语,日后必然是站在那顶峰上的人。 这个时候若是让她心里面对侯府起了不满之心,日后还何谈齐心协力? 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见过了不少的事情,最期望的还是家族兴盛,子孙有出息!可简氏这般行径,这才是乱家之根本。 “四姑娘是一个心善的,应当不会介意。” “心善?你什么时候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老夫人轻轻瞥了在自己身边随侍多年的老嬷嬷,然后闭上了眼睛。若是心善,那么她还真要担心她适不适合进宫了! 可惜言梓灵,显然不是那心善之辈。 谢晚秋听到荣养堂发生的事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手指还轻轻搭理着眼前的花束:“最近天热,祖母上火也理所当然,这事情便不要传来传去了。” “诺。” 榴花一旁随侍轻声应诺了一声,而言梓陌将手中的剪刀递给她:“听说我那张家妹妹最近一直往外院蹦跶?” “好像在四公子的院落外走过几趟。” 瞧着张绣那一脸小家子气的模样,榴花便无端的升起一股鄙视之心,居然还敢有那不该有的心思。 真是向天借了胆子! 真以为侯府的人都是死人?侯府顶顶尊贵的嫡子,日后平西侯府的继承人,也是她一个乡下野丫头能觊觎的? 第068章:二姑娘夫家来人 言梓陌抿了抿唇角,然后合着手打了一个哈欠:“她居然这么闲?既然如此将人叫到我屋里来吧!” 榴花退下后,她对着一旁的皎月道:“安国公府的请帖收好,等时日接近提醒我一声,既然是莫姐姐的生辰,自然是要送上厚礼。” “诺。” 皎月面上也是露出喜色,虽然莫国公府如今的权势大不如前,可终究是老牌簪缨世家,姑娘想要融入世家圈子,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府中可请了别人?” “听说给四姑娘也送了请帖。” 皎月躬身回应,自从上一次过后她愈发不敢招惹眼前的这个主了,纵使明知道那鲫鱼汤的事情有猫腻,也从未透漏出分毫来。 “看来都按捺不住了啊!” 她轻声淡语,而一旁的皎月则满脸的不解,然而言梓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拿着手中的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张绣进来的时候她正拿着书看,瞧着她这模样张绣那狭着的眼眸闪过几分微妙的讥讽,不过是一乡野村姑罢了,居然真摆起了姑娘的谱! 那弯弯道道的字,她可认识? 若是别人瞧着她这般模样指不定还以为她多么的博学,然而她同言梓陌一起长大,岂能不知她大字不识一个? 这般姿态,也不过惺惺作态罢了。 言梓陌感觉到张绣的眸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唇角微微一掀,将书搁到一边的矮几上:“张家妹妹来了啊!” “陌姐姐这些天忙碌,妹妹都不敢叨扰。不过我瞧姐姐怕是过惯了苦日子,这娇姑娘的身份可还习惯?” 张绣说着很是自如地坐到言梓陌的一边,皎月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却只见言梓陌笑着看向张绣:“以前苦日子过惯了,乍回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听下人们说,灵儿姐姐是九天飞翔的雏凤?” 听着她兴致勃勃的问话,言梓陌也没有藏拙,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雏凤老凤我是不知,不过也就我们姐妹之间说一些贴己话,当初那皇觉寺的主持确实这般说了。” 言梓陌的话好似有魔力一般,张绣的神色开始幻化,那本来圆鼓鼓的眼眸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精光。 对于她这般姿态言梓陌像是故意忽略,一个劲地给她讲着当初在皇觉寺的趣事,而她听了一会儿便借着累的口子,出了言梓陌的房间。 等人消失不见,一旁的皎月才颇为不解地道:“姑娘,皇觉寺的事情您不担心她出去瞎说吗?这事情夫人……” “众人皆知的事情还需要保密吗?” 她细了细黛眉,颇为好笑地瞧了皎月一眼,她看上去比榴花可靠,然而这一根筋的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构造! 也怪不得上一世被榴花打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哦!” 皎月也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事情她更加倾向于侯府的利益,言梓陌这么做明显有破坏侯府利益的嫌疑。 所以她才会三番五次的阻止。 然而她不清楚的是,言梓陌想要的只是一个忠心于她的心腹,而在言家长大的皎月和榴花显然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她初来乍到,也不得不利用她们二人在侯府的关系网,只有这样更多的消息才会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 世家大族,奴才之间的关系也盘根错节,有时候不想用也不得不用。 翌日,一群姑娘因为安国公府嫡女的生辰挑选衣料时,忽然一个妇人装的管事婆子匆匆走了进来。 瞧着屋里面的姑娘,她看了简氏一眼,而简氏瞧着她慌慌张张的模样也皱了一下眉:“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乾州付家人突然造访,已经到门口了。” “付家人?” 想到二姑娘言晴定下的夫家,简氏手中的衣料也放置在一边,这不年不节的付家人怎么来了? “他可有禀明来意?” “只有付家公子一人前来,好似他家母亲近来病重……” 那婆子说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偷看了简氏一眼,若不是知道夫人厌烦了二姑娘,她也不敢收付家的银两。 “既然如此,让人进来吧!你们几个都回避一下。” 简氏对着那婆子说完又转身对着言梓陌她们,而几个姑娘也笑着从里屋走了进去,她们都是侯府长大的姑娘,自然明白其中的规矩。 简氏见付一生的事情不足细表,里屋当是有几分其乐融融之意。最小的言芳,因着年小说话也颇不避讳。 “四姐姐,莫家姑娘举办的宴席你可会前去?听说这次邀请的人颇多,姐姐前去的时候可别忘了妹妹。” 莫筠娘也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分发请帖时并未给各府的庶女,然而这般盛宴这些庶女们又岂能按捺得住性子? “五妹妹不也收到了吗?到时候我们姐妹一起前去,她安国公府还能将我们推出来?”言梓灵说的时候巧笑盈盈,那天然的亲和力好似能无形中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言芳听她这么一说心底也放下不少,她最担心的便是府中的人前去,只留下她一人枯燥无味。 “五姐姐……” 瞧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言梓陌笑了笑:“四姐姐不是说了吗?我们到时候一起前去,你这模样可别让外人瞧了去,白白让人笑话。” “那是那是……我将姐姐们当成亲人才这般做,别人面前我可不会。”她无形中拍了二人的翘臀,然而不管言梓陌还是言梓灵都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们也深知自家这堂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岂能当真了去? 言芳在二人面前讨了好,也懂得适可而止,转身看向心绪不宁的言琳和言荷二人,由于言晴病着并未前来青竹院。 至于真病假病,就不是她们所能了解的了! “两位姐姐可有心事?” 言荷面色一敛并未作答,只是默默地扣着指甲,而一旁的言琳当是深呼了一口气:“若是付家人病重,他们此次前来恐怕是因为婚事。” 言芳微微蹙眉,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二姐姐原本便是下嫁,他付家难道还敢提出冲喜的事情来?” 第069章:冲喜之事已定决 姐妹几个听到她这话都微眯眼眸,她们并不是同情言晴,也不是想要给言晴打抱不平,只是以人窥己。 同时言家女,或许有的人生来便注定不同,可她们这些庶女的命运却像是稻草一般被人紧紧握在手面,动弹不得。 “应当不会吧!” 就连平时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言荷也轻轻出声,而言芳也笑了笑,双手微微轻摊:“这不是猜测吗?” 言家几个姐妹各有心事,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也唯有她们自己心里面清楚内心的汹涌之态。 在这其中,没有太多想法的恐怕也只有言梓陌了,因为她知道,言晴若是还想一生顺遂,那么这冲喜是冲定了! 上一世付家恐怕也正是因为言晴紧要关头的冲喜之举,才会对她百般顺遂。否则凭借她傲气的性子,以及后来言家没落,如何能夫亲子孝呢? 而此时青竹院外阁,古朴且精美的大厅内简氏轻轻合掩着茶盏,语气颇为凝重地看向付一生:“你自幼失怙,我原本也不应拦着,可言晴怎么说也是侯爷的长女,冲喜终有不妥。” 灵儿的事情已然泄露,所以言晴她们的婚事当不是那么着急了,反而可以成为挡箭牌。反之,若是答应了言晴冲喜,一是落了侯府的面子,二是前面也没有人顶着。 齐王府那边没有声响,各个王府也心思难测,想要护着灵儿言晴冲喜的事情怕是行不通。 “小侄自知这是强人所难,然家母劳苦劳心了一辈子。她而今所求不多,也唯愿我能成家立业,还望侯夫人能够答应小侄。” 付一生说着已然跪倒在地,简氏瞧着他这模样命一旁的蔡嬷嬷将其扶起来,然而付一生却紧紧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小侄知道贵府姑娘下嫁已经是小侄的福气,可奈何人算不算天算,家中老母的身子一日不若一日,还求侯夫人可怜小侄一片纯孝之心。” 瞧着他一个劲地磕头简氏微微隆起了眉宇,结亲自然不是结仇,遇到这样的事情任谁也无奈,她若是不答应,这付家日后怕是离了心。 “我再考虑一下,你先回去照顾家中母亲吧!” 听着她口音松缓,付一生忙忙道谢,也不敢多作停留,免得找人厌烦。而他离开后,简氏命人将几个姑娘叫出来,等她们挑了衣裳的样式,才打发人回去。 傍晚,青竹院。 言律入净室抹了一把脸才走出来,瞧着简氏拧眉远望:“你让丫鬟们来寻我,可是有别的事情?” 这么多年朝夕相对,对于她的性情他也知之甚祥,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她才不会拉下面子命人来寻自己。 用一件话来形容她,那便是用的着的时候登堂入室,用不着的时候弃之不理。 “今日付一生登门造访,他家中母亲卧床已久。过来是为了商量婚期之日,也不知道你是何意?” “付一生?” 言律的眉宇轻轻一皱,若是别人他而已不计较,甚至这冲喜的事情可以说连商量的机会也没有,可付一生却不同。 此子纵使没有那麒麟之才,也是不可多得的有能之人,这次秋试来年的春闱,都有高中之望! “晴儿那边也留不得了,早一点出阁也好。” “好。” 言律的话简氏也听了一个大概,既然一家之主这般嘱咐她也不用担心有人戳自己的脊梁骨,毕竟冲喜的名头本来就不甚好听。 “你明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何苦和母亲针锋相对呢!” 当处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将言晴送去家庙的虎势可口耳相传,府上也少不了闲言碎语。然而多年相伴他岂能不知,不过是一时的气愤难捱罢了。 等她这气头过去了,有些事情自然也会忘记。 “我和母亲为何如此,你难道不知道吗?” 简氏不悦地眯了言律一眼,而言律忙忙做了一个罢手的姿势。瞧着他那模样简氏冷哼了一声也不作声,房间孤寂无比。 不过三四日,付家和言家便将婚期定了下来,统共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下子整个言家都紧张了起来。 毕竟除了二姑娘言晴,二房大姑娘言琳的婚事也排上了日程。虽然说因为冲喜的事情,言晴不得不先出阁,可言琳的婚事也相差不远。 言梓陌摇着团扇坐在凉亭不远的地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瞧着不远处蹦来一个小身影。 “五姐姐,我们商量一个事情好不好?” 言梓煜靠近她的时候,脸笑的和刻着花似得,而言梓陌平常心地淡瞥了他一眼,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被她这么一瞄,言梓煜压的怒火蹭蹭直涨,可想到她在母亲跟前那小人得势的模样,也不得不压下气焰。 “听说安国公莫家也给姐姐递了请帖?” “有事吗?不也给你四姐姐递了请帖吗?”言梓陌打量了他好半天才淡淡地吱了一声,对于这个小肉丁她本能的不喜。 “四姐姐虽然有请帖,可我最近被娘亲禁足了,你能不能那一天带我出去玩啊!”前些时日课业没有完成,已经被禁足两月,甚至连月钱都被克扣了! 若不是自己身上聚集了父母的优点,他都想问他是不是亲生的? “既然被禁足就乖乖地听话,我可没有那时间去给你说项。” 言梓陌说着便直起身子想要离开,而言梓煜忙忙走上前拉住了她的裙角,一双小鹿似得眼睛直挺挺地盯着她看。 “我们还是姐弟吗?” 言梓煜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软糯,甚至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还时不时地乱瞟,可言梓陌这铁打的心,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从血脉传承来说,是的。”至于别的她上一辈子期盼过,可再世为人之后她秉持着良好的精神品质,懂分寸、识本分。 言梓煜虽然小可脑袋运转却不慢,焉能听不出她话语里面的讽刺之意?他想和爷们似得转身就走,可有时候意气用事不起作用。 他现在唯一的目的是出门,而不是禁足在府中哪里也去不得! “五姐姐,你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小身板一挺,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对着言梓陌认真地说道。 第070章:安国公府摆宴席 瞧着他左顾右盼的模样,言梓陌眯了眯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才对着他淡淡地道:“希望你的秘密和你外出之事是对等的。” 她说完便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而言梓煜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挥了挥双拳,然而想到自己的自由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落雪阁,言梓陌坐在一边静静地盯着他看,而周围已经没有了侍候的丫鬟,言梓煜抓耳挠腮了一番。 “你确定不许告诉别人,是我和你说的。” “嗯。” 她虽然应诺,可说不说又是另一回儿事情,重生而来她从不承认自己是一言九鼎之人,也不想做那好人。 “你知道廉王府吗?” “嗯。” 上一次在清心观避暑时,廉王的嫡子好似还来寻自己麻烦,况且加上上一世的那些事情她也不可能忘记这位痴情王爷。 “前两天廉王妃亲自来府中一趟,我虽然听得不真切,可似乎是为了五姐姐而来。”他神神叨叨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然而言梓陌却放在了心上眼眸紧紧眯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心绪,继续诱哄:“廉王妃常年卧病在榻,平时都不出门应酬,怎么会来平西侯府?你莫不是在诳我?” 瞧着她怀疑自己,言梓煜远远的小虎眸倏地一瞪,脸蛋气鼓鼓地看向言梓陌:“我没有骗你,廉王妃还说他们家的小世子很喜欢你。” “哦……那你是如何得知?偷听了?” 虽然已经确定他说的话不会作假,可瞧着他那气鼓鼓的模样她就是想无故撩拨一下,谁让两个人无论前世今生都互相看不上眼呢? “我才没有,我就是假寐不小心听到的。” “嗤……” 言梓陌对于他解释的话语只是轻摊手臂,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不屑,而言梓煜瘪了瘪嘴不愿多说。 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然,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同女子斤斤计较? “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被禁足两个月,那还不如对他动家法呢!他才不要傻傻地待在院落,哪也不能去。 “嗯,你先回去吧!” 她说罢摆了一个送客的动作,言梓煜抿了抿唇角冷哼一声离开,他就不应该鬼迷心窍找她来说事。 可不想给四姐姐找麻烦,也唯有找她了。 谁让她受宠呢? 言梓煜离开后,言梓陌的眼眸没有了刚才那似笑非笑的姿态,反而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凝重。上一世廉王妃可以说走的甚是急促,所以她直至死亡都没有迈出廉王府大门一步,如今这又算什么? 是自己重生改变了原有的发展轨迹? 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寻出一个所以然来,故而只能作罢,不管廉王妃的来意为何,她相信母亲对她的疼爱。 莫筠娘的生辰宴办的可以说颇为盛大,言家几个女郎由于已经议亲,故而这次并未前来,也只有言芳和张绣跟了过来。 “你一会儿别乱跑。” 言梓陌转身对着一旁的小肉丁说了一句,二人言梓煜不耐地挑了挑眉宇,神情里面含着些许不服气。 瞧着他那模样,言梓陌不禁眯了一下眼睛:“你最好听话一些,否则我便命皎月将你送回去,最后再被禁足几个月。” “哼……知道了。” 言梓煜也不是一个傻子,今日母亲能让自己前来完全是沾了这恶毒女人的光,她惺惺作态的说想要和自己好好培养姐弟之情。 否则母亲也未必会放他出来! “一会儿看着他。” 言梓陌也不再搭理他,反而对着一旁的皎月说了一句,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小肉丁,可既然是自己带出来的铁定是要负责的。 “诺。” 一旁的言梓灵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禁细着眼眸笑道:“妹妹也太管的紧了一些,小孩子皮一些甚是常态。” “既然如此,当初四姐姐为何不去母亲那边求情呢!装好人怕惹人,四姐姐当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她说完也不管脸色凝住的言梓灵,朝着莫家内院走去,虽然说着猫抓老鼠的盛宴需要一点一点腐蚀,然而她并不是那软骨头。 别人给她捅软刀子,她难道还能硬撑着不反击? 言梓煜前些日子别别扭扭的来寻自己,想要让自己去求母亲解除禁足的时候,她便感觉到这事情来的不简单。 随后派人稍稍去打听,果不其然,言梓煜首先去的地方是言梓灵的住处,只是最后不知道为何改变了心意,前来寻她。 既然言梓灵给的主意,那她也要步步谨慎,免得给人当了筏子。 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言梓灵的眸子紧了又紧,一旁的言梓煜也敏感地发现她的变化,不禁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四姐姐,五姐姐瞎说的,你别当真。” “没事,她这些年长在乡下,对我有意见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言梓灵的声音瞬间软和下来,看向言梓煜的时候带着温和之意。 言梓煜感觉到有些别扭却听不出她这话是何意,一旁的言芳当是默默觑了言梓灵一眼。原以为这是一个四平八稳不动如山的主,原来也会这般连削带贬。 言梓陌不知后面人的动静,因为她刚转过去便看到了一个恨不得掐死的人,楚熏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除了上一次踏青宴后,这或许是重生以来她们第二次相见。 楚熏乃齐王府的郡主,日后大赢皇朝的公主,她天生便是站在最高层俯瞰众人的存在。 此时的她,一张清秀中不失婉约的脸庞被些许不满所填充,平缓的眉角也轻轻扯起来,语带讥笑:“这就是你言家的规矩,当着众人的面讥讽长姐?” 楚熏和言梓灵自幼相识,两个人的关系向来要好,她虽然比言梓灵还要年长几岁,可平素两个人最玩的来。 如今不小心路过,瞧见言梓灵被她欺辱,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 “郡主,我言家如何教导子女自有家中长辈一手打理,你似乎遇阻代庖了。” 大赢皇朝之所以能存在,靠的便是世家的扶持还有他们的制衡,世家嫡女走出去就算是公主也要礼让几分。 言梓陌再世为人,又是她楚熏几句话便能喝退的? 第071章:廉王妃出手解围 楚熏的眉眼随着她的话语不断起伏,她生来顺遂,何时被人如此忤逆过意思?就算自己未来的嫂子言梓灵,也变着法的讨她欢心。 一个飞上枝头的野山雀,居然也敢这般强硬?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与魄力。 平西侯府的人难道没有教她为人要收敛一些吗?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楚熏那话差不多一个一个蹦跶出来,天之骄女自然有她原本的傲气,被言梓陌回嘴她自然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听着她动怒言梓陌也并未害怕,虽然刚才的行径有些过激,可上一世的欺辱就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她的身上。 不死不散。 如今这般静距离地碰到楚熏,上一世的怨恨就像是脱困的猛兽,开始在她的身体里面四散,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 说本能或许更加符合事实。 “郡主,臣女虽然不敏却也是平西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就算哪里有失体统也自有家中长辈教训,您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还是说,郡主想要证明什么?我言家可不缺长辈。” 言梓陌的态度可以说相当的张扬,楚熏被她堵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难缠。 一句话愣是将她推在了风口浪尖,这是暗讽她不安分? 由于宴席,自然也聚集了不少来往贵女,她们时不时对着二人指指点点,言梓陌有上一世的遭遇,自然不会将这指点放在心上。 可楚熏却不同。 言梓陌刚才那话分明是在污蔑她的名声,她刚刚定下了亲事,居然被言梓陌说出想当她长辈的话。 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吗?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莫筠娘从不远处急匆匆走来,瞧着二人这互掐的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我当两位怎么迟迟未到,原来是有事羁绊了,今日给我这寿星一个面子,我们过去入席可好?” 莫筠娘原本便生的好,此时放下英气带着温和的笑意无端让人生出几分亲切感,可楚熏却未放在眼底。 她今日前来是因为言梓灵,也是给兄长带一个口信,否则这样的宴席她断然不会参加,一个没落的国公府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一盘菜了! “这面子我若说不给呢?” 或许别的时候她可以退后一步,毕竟她也不是那不识趣的蠢货,可刚才言梓陌的话显然碰触到了她的逆鳞。 她楚熏从出生而来,还从未受过人这般讥讽——既然敢做自然也要付出些许代价来,否则她这面子便硬生生被踩在了脚下。 听着楚熏的话,莫筠娘的脾气也上了头:“郡主,这里是安国公府,可不是你们齐王府,万事还是好商好量为妙。” “呵……你这是威胁我吗?”楚熏眉宇轻皱,看向莫筠娘的时候充斥着不友好,她讨厌挡了她路的人,无论男女。 “这是怎么了,挺热闹的啊!” 一个人的独角戏无人搭理,三个人的争锋曲愈演愈烈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道优雅中不失庄重的声音。 看清来人,众人都微微俯身,而廉王妃笑着抬了抬手:“多时不出门,不料居然会碰到这么热闹的事情,你们谁给我讲一讲。” “姑母,您怎么过来了?” 莫筠娘忙忙上去问候,她姑母的身体她们也都清楚,所以小辈寿辰也从未想过她会前来,不料今日居然出现在这里。 “筠娘,你是安国公府的嫡女,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端着你嫡女的身份,日后府中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可以直接将人请出去。” 廉王妃说话的时候淡淡扫了一眼楚熏,楚熏虽然心里生气可面上却不显:“婶娘素来流连病榻,今日能见到您也是侄女儿的福气。” “陛下若是知道熏儿这般乖巧,必然是开心的。可今日这事情,怎么看上去有些……” 廉王妃轻笑了一声,虽然那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很用力,甚至带着些许吃力,可楚熏听着却警铃大作。 自家皇祖父后宫的女子虽然娇花百态,可要求皇室女子贞静为主,端庄为方,故而不管是公主也好郡主也罢,平素在他面前都异常的乖巧。 廉王妃这话可以说,已经含了几分要挟在其中。 别人或许只当廉王府不受重视,廉王妃是一个病秧子,可皇室众人也知晓今上对这个儿媳妇颇为看重。 或者说,在众多孙子辈里面,他若是看重自己大哥,那么对廉王府的堂弟便是从心眼里面喜欢。 “婶娘的话可是严重了,我刚才不是和她们闹着玩嘛!岂料婶娘居然当真了。” 楚熏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今日若是没有廉王妃她自然不会轻易揭过,可廉王妃在此又另当别论了。 “既然是玩笑,那么便散了吧!” 廉王妃说着将手伸出去递给莫筠娘,而她抬步的时候对着言梓陌淡语:“言家五姑娘也跟着吧!早就听我那小儿说过,不料今日才得见一面。” “诺。” 廉王妃有品有级又是长辈,她如今开口替自己解围,言梓陌自然不能漠然视之,虽然对于廉王妃她一直抱着警惕的态度。 常年缠绵病榻的人,带着病寻到平西侯府,这貌似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瞧着她一脸乖巧的模样,廉王妃撑着手对一旁的莫筠娘道:“走吧!今日是你的生辰,可别让杂七杂八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好。” 莫筠娘一向喜欢这个嫡亲的姑母,所以她今天带病前来她也十分的开心,虽然说她总觉得怪怪的,可这个时候不是怀疑的最佳时机。 虽然是莫筠娘的生辰,可廉王妃对言梓陌的兴趣显然大于莫筠娘,和她说了几句话便绕着言梓陌的事情说道了起来。 “你也是一个可怜见的,这本是簪缨贵女偏偏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果。” 她说话的时候拉住了言梓陌的手,而言梓陌也没有抽开,只是礼貌却又不失客气地道:“这世上的事情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又哪说的准呢?” “你这性子当是平稳的紧,听说府里和齐王府有婚约?我瞧你那四姐姐和齐王府的关系甚好。” 廉王妃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轻瞥了言梓陌一眼,好似要从她的话语里面得到什么验证似得。 第072章:廉王妃醉翁之意 言梓陌乖顺的紧,那倾耳之状好似是用心倾听一般:“听家母说,昔年齐王妃确实有过结亲之意,不过当初也没有婚书往来,算是口头应承。” 当年言家和齐王府确实只是口头往来,当然那个时候是齐王府还不是齐王府,如今的齐王也不过是一个王府不受待见的公子罢了。 ——那个时候简氏也只是笑着应承了一句,并没有当真的意思,毕竟平西侯府可不是一个王府庶子能高攀的。 谁能想到卫皇战争会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也改写了自己的人生。 “我那王嫂一辈子糊涂,这一件事情当是比别人来的精明。或者说这脸皮,也着实没有人能赶得上。” 齐王妃的出身并不高,和簪缨世家出身的廉王妃多有过节,所以妯娌二人明着暗着都没少给对方穿小鞋。 听着她这埋汰的话,言梓陌觉得十分中肯,可碍于这一世的身份也不好明晃晃地上去打量,只是轻笑视之。 上一世自己和齐王妃,后来手掌中宫的皇后娘娘也是有些交集,毕竟她乃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而她则是受尽咒骂的媚骨妖姬。 想到每天眉眼眯眯,实则心思难测的齐王,她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今上以为齐王与世无争,所以想要立其为太子,那屁股下的皇位更加持久一些,可他不知道的是,不叫的狗才是最可怕的。 齐王显然就是那样的人,否则楚云怕也被齐王妃养废了。 他用这么多年没有利爪的生活,换的今上的立褚之心,怎么看这戏演的都是美妙绝伦,然而这一世会那般顺其自然吗? 平心而论,上一世齐王称帝之后待自己确实不错,可以说是六宫独宠,可自己的悲剧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陌儿妹妹……” 一旁的莫筠娘戳了她一下,刚才姑母已经唤了她好几声,她却像是魔怔了一般,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言梓陌瞧着莫筠娘伸过来的手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状态,她笑着看向廉王妃:“因着王妃娘娘刚才的话,臣女不禁想到了这些年的生活。” “哦!” 廉王妃状似无疑地看了她一眼,当也没有深究这件事情,谁心中还没有几个秘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貌似挺喜欢她的。 “筠娘,你去招呼别的客人,今日晚上便让言家五姑娘跟着我吧!我挺喜欢这丫头的,你那表弟也闹着要见她。” “表弟见过陌妹妹?” 莫筠娘虽然看上去有些冷漠,甚至强势,可对于美好且乖巧的事物她也有女儿家的心思,所以对于言梓陌也是打心眼里喜欢。 故而才多嘴问了一句。 “瞧你那模样,你表弟还能吃了你的陌妹妹不成?” “得,我招呼别人去了。” 自家表弟那性子可魔王的紧,不过也是姑母的逆鳞所在,容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好。 莫筠娘离开的时候还给言梓陌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而言梓陌只是无奈地敛了一下眼眸。 那小世子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现如今都记忆犹新,不过想到他后来的悲惨命运她也权当同病相怜吧! 不一会儿廉王府的小世子便被领到后院,瞧着言梓陌他脸上也是一喜:“母妃,你怎么找到她的?” 他也就八九岁的年纪,可那随意一指却霸气十足,廉王妃笑着嗔怪了他一句:“这是陌姐姐,不能无礼。” “知道啦。” 他虽然平时犯浑,可也知道廉王妃的身体状况招不得气儿,所以早她面前的时候一直都是乖宝宝。 这也无怪乎廉王妃纵使明知自己时日无多,也不得不给他找依靠的原因所在,在她的心里面自家儿子天真善良。 担心日后被人害了去。 由于有楚昭这个小活宝,所以廉王妃和言梓陌也相谈甚欢,只是多一半的时间都放在了小家伙身上。 透过这个半大的孩子,言梓陌也不禁想到自己那一胎双生儿女。 她从炼狱归来,站在死神的召唤中,她甚至连远远看一眼的奢望都不曾拥有过,因为那代表着羁绊。 好在谢谨言那人虽然卑鄙无耻,可将孩子教养的很好。 “陌姐姐,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楚昭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他虽然知道自己粉雕玉琢长得好看,可言家的人皮囊都不错,应当不会被自己迷才是。 “你长得好看。” “嗯嗯……我也是这么觉得。” 楚昭一向被奉承惯了,对于她的夸奖那是毫不吝啬地接受,而一旁的廉王妃瞧着二人这般模样,宽慰的同时心里面又隐藏着阵阵忧心。 直至言家的人传信说言梓煜找不着了,言梓陌才匆匆告别而去,离开的时候楚昭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有多留。 等言梓陌的人影消失不见,廉王妃才将楚昭唤到跟前:“昭儿可是喜欢刚才这位好看的姐姐?” “嗯。” 虽然第一次两个人的见面并不欢愉,可有时候人与人看对眼就是那么一刹那的事情,楚昭对言梓陌确实挺亲近。 “那就好。” 廉王妃说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楚昭眯了眯眼睛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有些事情娘亲会给自己处理妥贴。 等楚昭被人带下玩的时候,廉王妃才‘咳咳’一声咳嗽出来,瞧着上面暗红色的血渍旁边侍候的丫鬟训练有素地将帕子接过来揣在怀里面。 “太医都睡您不能走动,如今这……” “我的情况自己知道,不过时日无多罢了,我就是想在离开之前确定我儿能健健康康长大,否则这颗心难安啊!” 廉王妃脸上隐含着几分落寞,廉王心有所属自然不会为自己的儿子做出更多的事情,日后这王府必然会有继室入门,而言梓陌无疑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娘娘,不管如何世子都是王爷的骨血至亲,他万万不会不管不顾!而且,这言家姑娘虽然出身高贵 ,可却长于微末,未必适合廉王府。” “她若是被平西侯府养大的嫡女,你觉得言家能看上一个继室之位?就算而今,间蕴娉也未曾松口。” 上一次她去言家就是想要将这件事情说项一下,可简氏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便拒绝的一干二净。 言家确乃簪缨世族,可这嫡女被当成瓦砾这么多年,可塑性终究缺失了,然而就算这般简氏也不愿意将就。 ——真不知道她打算给自家女儿找一什么样的人家。 第073章:言姑娘好久不见 言梓陌离开廉王妃一段距离,那原本含着微风拂面的笑意顷刻间散落一地,阴沉的面容含着几分冷厉:“七公子什么时候没有踪影的?” 她和廉王妃离开时已经示意皎月紧紧跟着,按照他那谨小慎微的性子应当不会出现太大的差池,如今怎么会将人整丢了?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瞧着皎月妹妹甚至着急,四姑娘她们也在寻找,这会儿都急的团团直转。”那个丫鬟低眉顺敛地回应了一声,而言梓陌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前面带路。” 虽然觉得这丫头眼生的紧,可她在言家向来足不出户,对于言家女婢的情况并不了解。而且,这里是安国公府,也出不了多大的乱子。 ——现如今言梓煜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她将人带出来,必然要为其负责,否则母亲那里她也交代不下去。想到这里,她唇角紧紧咬住。 但愿不像她心中所想那般,否则…… 然而左拐右拐,她都没有瞧见言家人,甚至连来莫家宴客的女眷都没有见着,她眉头紧拧,停下了脚步:“这里怎么连人影都没有?” 那个婢女一愣,看向言梓陌的眼神里面含上了厉芒,下一刻她便抽出了自己袖中的短匕。言梓陌瞧着她拿出那锃亮的匕首,容色变了几变。 “你是什么人?” “阴曹地府会有人告诉你的。” 那个女子说着已经急速向她靠近,言梓陌闪躲了几下,甚至还呼喊了几声救命,然而安国公府极大,这个地方又甚为僻静,并无人影经过。 女婢显然受过训练,她下手招招致命,而言梓陌虽然身形灵活却没有经过严密的训练,几个闪躲过后妆容已经有些凌乱。 而就在她锋利的刀刃快要插到言梓陌的喉咙时,不远处飞来一块石子将那利刃打落,那女婢一惊,想要出拳时拳头也被石子打伤。 瞧着周围的假山望了一眼,她极其不甘地咬着唇角望了言梓陌一眼,然后几个纵身逃得一干二净。 死里逃生,言梓陌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看向刚才那石子飞来的方位,她刚想出声道谢却只听一道熟悉的调笑声传来。 “言五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一身大红色的绣锦长袍看上去甚是惹眼,就连那唇角挂着的笑容也骚包异常,全身上下恨不得用珍珠玛瑙堆砌起来。 “我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李公子。” 李济综的出现令言梓陌眼里升出些许狐疑,难道刚才救自己的人是他?可她虽然知道李济综本事不俗,但是刚才那百发百中,甚至含有千斤之力的手法真是他吗? “五姑娘姿容端庄,宛若铃兰傲骨,又含蒹葭窈窕,这般模样可比平时戴着帷帽、幂篱此等俗物招人欣喜。” 李济综说着那不羁的话语,一个垫脚从假山上一飞而下,虽然看似轻松可言梓陌明显察觉到他脚步有些虚浮。 想到刚才那例无虚发的手法,又瞧了瞧他脚跟不稳的姿态,她那饱含谢意的话语不声不响地咽了下去。 她可以肯定刚才救自己的那个人不是李济综,至于他为何在此就不是她能够窥探的了。想到刚才那个婢女的举止,她对着李济综俯了俯身子。 “李公子,我还有事……” “是刚才那刺客的事情吗?瞧着那身法手段,应当训练有素。五姑娘看着一弱质女流,不料居然有如此强敌。” 李济综将她告退的话打断,颇有兴味地靠近了她一些,那痞意十足的模样让人看着并无欢喜,反而多为戒备。 若是一般的深闺女郎,必然是担心被他污了名誉,脏了清白。而言梓陌却不同,这个男人靠近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被算计的感觉。 “李公子可知刚才那人的来历?” “你觉得我一纨绔子能知道那等事情?然而按照我的推算,这人也左不过这家暗卫那家死士罢了,这就要看五姑娘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他说着话,那一双桃花眼在言梓陌身上轻佻地瞥了两眼,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小脸蛋,却被一双虎着的眼眸瞪了回来。 “吆,你这小姑娘,有这么对待恩人的吗?刚才可是我救了你,收点利息怎么了?”他状似恼羞成怒地剜了言梓陌一眼,而言梓陌则丢给了他一个白眼。 别人她或许还会觉得沉迷美色,然而李济综是谁?这一世没有人清楚他的底细,可上一世她却清楚的紧。 这个男人看似龙精虎猛,言笑晏晏,实则无情无心,狠辣无常,从未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底。 “李公子,等你什么时候有百步穿杨的能耐再来告诉我,刚才是你救得我。” 言梓陌说了一句也不欲和他多作那无用的争辩,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和他待在一起,怕是这名声别想要了。 虽然经历过生死的人,将这东西看的极其寡淡,然而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毕竟李济综的未来也是一个麻烦。 她虽然想要在他没有发迹之前散发出好意,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和他有过多的交集,她这人最怕的便是无端生出来的麻烦。 复仇路上她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那闲情逸致配合他演戏。 瞧着她脚下生风一溜烟地跑远,李济综望着天上悬挂的明月无奈摇头叹息,嘴角轻轻低喃:“真是一个不友好的女人,这个时候居然拆穿本少爷?” 李济综喜欢美色,可也紧紧只限于欣赏,虽然有时候和狐朋狗友出去浪荡一番,然而李家的规矩,不到弱冠之龄是不得开荤的。 所以他向来是只能看不能吃。 当然,他喜欢的是盈盈一握的腰肢,美若轻黛的花颜,甚至不需要太聪明,只需要站在那里,令人赏心悦目即可。 这个一言点破自己的女人,显然不符合他的审美要求——太聪明的女人,少了很多逗弄的乐趣,自然也缺失了情趣。 这和他阅尽天下花色的宗旨背道而驰。 就在他内心感慨良多时,一个黑衣宛若鬼魅出现在他的身侧,抱拳躬身:“公子,属下并未追到那个人,甚至连影子都没有瞧见。” “既然如此,散了吧!我们该去看戏了。” 他说着扇动自己手中的折扇,他并未奢望过自己的影卫能追上那个人,凭着那一手百里穿杨的手法,显然不是等闲之人。 既然绝非等闲之辈,又岂会轻易露出马脚? 第074章:群芳园各有心思 言梓陌死里逃生又遇到了李济综那个大毒瘤,她跑出去好远的距离才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感觉到身上没有那般狼狈,才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三拐两拐,首先看到的是几个京中贵女,那些人看到她的时候虽有好奇却也甚是知礼地点头示意,而言梓陌脸上也带着笑意。 “姑娘,您终于来了。” 皎月瞧着言梓陌走来,眼角带着泪意跑了过来,而言梓灵和言芳也一脸担忧地走了过来,言梓灵更是忧心轻叹。 “刚才我们让婢女去廉王妃那里寻你,想要告诉你七弟找不到了,却不料得知你已经被人骗去,可让我们担心了好久。” 言梓灵的声音不低不高徐徐而来,可周围几个人还是都真切地听到她的话语,被人骗了去?这其中的事情便可大可小了。 “什么骗不骗的?刚才是莫家姐姐听说七弟的事情命人来寻我,又担心廉王府的小世子记恨所以才命人假扮了言家的人,姐姐这是在说什么?” 她言梓陌虽然不看重名声,可这脏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泼,真当她是泥人不会发脾气? 言梓灵脸上的关怀微微一滞,然而不过须臾她便一脸庆幸:“好在是莫家姐姐将你唤了回去,看来我回去得禀告母亲了,那丫头也不是怎么传话的,这不是让人误解吗?刚才可将我和六妹吓坏了。” 言梓陌也没有拆穿她遮掩的伎俩,对着一旁的皎月道:“不是让你跟着七公子吗?怎么会将人弄丢了?” “七公子原本要去外院找莫家的几个小郎,可谁想中途忽然听到什么声音,奴婢怎么唤都唤不住,最后奴婢不慎跌了一跤,起来七公子已经不见。” 皎月眼泪一股脑地往外涌,若是自家七公子出了什么事情,不单单是自己就连她在平西侯府当值的爹娘恐怕也无法独善其身。 “你在哪里绊倒,带我过去。” 言梓陌刚欲离开便正好碰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莫筠娘,瞧着她人到来言梓陌急着走过去:“刚才姐姐的人通知,我才得知七弟失踪,这会儿怕是还要劳烦姐姐带我前去寻人。” 莫筠娘微微一愣,可瞧着她紧握自己的双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何意,可瞧着她那意思必然是遮掩一二。 “自然。” 除了刚开始时的不自然,接下来的莫筠娘也表现的恰当好处,就算周围人各怀心思,甚至言梓灵再三试探也没有瞧出一二。 到了皎月和言梓煜分离的地方,言梓陌的手指轻轻一紧,这个地方居然就是她刚才险些被杀掉的地方。 这事情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陌妹妹可是看出什么了?” 莫筠娘也是一个人精,从她轻微的神态变化便能察觉她的不对劲,而言梓陌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道:“那个地方是通向哪里的?” “是外院,由于七公子走丢的事情,我几个兄长已经命人前去寻找了,所以一会儿可能比较乱。” 她虽然对言梓陌说着,可延伸却从不少贵女身上瞟过,若是一会儿情况不受控制,那么见到外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她这般说也是想让后面跟着的贵女们离开,然而那些贵女常年久居深闺,碰到这乐子如何能错过? 瞧着众人没有要退去的意思,莫筠娘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宇,这次宴客来的人非富即贵,甚至王府当中的世子也来了好几位。 她可以理解她们看热闹的心思,甚至也能理解攀高枝的想法,可一会儿出了旁的事情又当如何? 言梓陌瞧着周围的地势,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舒适之感,对着一旁的皎月道:“可给几位堂兄传话?” “已经传了。” 当时七公子没有了踪影她已经让人去给外院传口讯,可这会儿还没有看到几位公子的影子,情况怕是…… 就在言梓陌他们心思越来越沉时,一个小厮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一旁的莫筠娘小声嘀咕:“姑娘,出事了,平西侯府的七公子……” 莫筠娘一愣然后看向了言梓陌,而言梓陌也不由那个小厮多说,对着他道:“前面带路,领我们过去。” 那个小厮心里面也害怕的紧,忙忙应声便在前面赶路,而言梓陌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刚才多谢各位替我寻找舍弟,既然如今人已经找到那各位便止步于此。” 莫筠娘也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言梓陌会如此强势,可想到那小厮战战兢兢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不小,这会儿领着这么多人过去确实不好。 她对着身后的一个妙龄女郎使了一个眼色,而那女子虽然是莫家的庶女,却一向会来事:“那边乱糟糟的,各位都是千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况且,这事情本是平西侯府的家事,我们也不宜过多插足。” 言梓陌也不管莫家人如何安抚,领了言家的人便跟着那小厮急匆匆走去,而身后的人虽然颇有几分义愤填膺却也无法,只能嘴上说道。 “这言家的五姑娘,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言家的四姑娘都没有发话,她算哪根葱?”那姑娘平时和言梓灵向来交好,如今瞧着言梓陌那般模样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瞧你这话说的,这言家众女当中恐怕也没有人比言家五姑娘更名正言顺的了吧!怎么说,人家也是亲的。” 虽然言家对外说是双生女,可瞧两人的模样,在对比一下平西侯夫人的面容,这谁真谁家一目了然。 “不是亲生的又当如何?可别忘了灵儿在平西侯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再者说你们难道没有听说皇觉寺主持那偈语吗?” 刚才替言梓灵抱不屈的那女子轻嗤了一声,绘声绘色的模样好似她见证了那一刻似得。而众人听着她这话,也全都沉默以待。 言梓灵,不得不说是一个被上天宠幸的女郎。 言梓陌到了莫家一处院落便提着裙摆小跑了进去,瞧着她匆匆而来的模样言梓燮也走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角才轻轻一扯,露出勉强的平和,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嘶哑:“他情况怎么样了?” 第075章:言梓煜落水难救 她刚才险些被人整出事情来,若是那个人想要对言梓煜下手恐怕也轻而易举,想到自己将人带出来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手指有些颤抖。 只是她想的并不是无法面对生命的逝去,而是回去如何给简氏交代? “虽然腹中的水被挤压了出去,可却一直昏迷不醒。” 想到那言梓煜那张小脸,言梓燮眼眸里面也隐含着怒火,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 “落水了?” “嗯。” “当时谁在他跟前?”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床榻上睡着的言梓煜面色苍白,那双会说话的眼眸早已经紧紧遮蔽,小巧的鼻尖似乎还透着几许汗意。 言梓燮将眸光放在言梓煜身上,随即又抽回眼眸:“当时书尧路过,恰好将其从湖里面捞上来。” “谢谨言怎么会在那里?” 言梓陌的眼眸倏地一紧,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后面跟着的几个女郎也微微一愣,而言梓燮更是一顿,看向言梓陌的眸色站着狐疑:“你知道书尧的名?” “堂兄曾经同我说过,难道忘记了吗?” 言梓陌声音没有多少变化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朝着言梓煜走过去,而后面的言梓灵也泪眼婆娑地拉着言梓煜的手,一个劲地絮叨着。 瞧着这一幕言梓燮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心里面却不禁愈发怔忪,谢谨言表字书尧,这是极其亲近的人才会这般叫,自己应当也不会和一个待字闺中的堂妹谈及好友。 所以,她怎么知道谢谨言的表字? “堂兄,安国公府的府医怎么说?” 言梓灵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看向言梓燮的时候带着些许孱弱。言梓燮瞧着她那般模样,也轻轻叹息了一声。 七弟一向喜欢缠着四妹妹,如今七弟出事她怕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你也莫要忧心,安国公府的府医说他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那个胡子花白的府医信誓旦旦地说启迪没有生命危险,可如今这模样也似乎不太正常,可当着一群女郎的面他也不好说的玄乎。 “那为何醒不过来呢?我们去宫里找太医看一看可好?” “皇后娘娘有疾,太医都在宫中 忙的不可开交,这怕是……” 言梓燮也想过去找宫内的太医,可宫内医术尚好的太医都忙着给皇后娘娘诊脉,怕是腾不出手来。 “可总要试一试吧!难道就看着七弟这般模样?” “我一会儿去外面探一探口风。” 言梓灵咬着薄唇,声色眯了眯:“我和你一起去,怎么说我和齐王府也有婚约在身,就算为难齐王世子应该不会推脱不理。” “这……” 言梓燮还是有些为难,虽然说齐王府和平西侯府当年确实有口头婚约,可庚帖没有交换,就算不嫁也无碍。 “大堂兄,我们没有时间了,带着我前去总归有更多的把握。你和我都能耗得起,可七弟的身子经不起耽搁。” 瞧着床上那小人儿,言梓燮最终点了点头,他转身对着一旁的言梓陌道:“五妹,我让你三哥在这里陪着你,我们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七弟。” “好。” 言梓陌像是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言梓煜瞧,对上言梓燮的话也是轻轻应了一个字。 等到二人离去,她的眼眸才微微瞥了一眼门口,唇角含着几分轻嗤。言梓灵这是终于按捺不住,准备主动出击了吗? 她一门心思想要嫁入齐王府,想要嫁给齐王世子楚云,难道是真的因为心有所爱?还是因为那泼天的富贵? 今天来安国公府夜宴的人,可以说有一半是冲着言梓灵而来的,她原以为她为了避嫌也不会过来赴宴,可谁能想到她大张旗鼓的来了。 瞧着未来凰女身出现,那些王子世子,但凡有一点帝王缘的人还不像是哈巴狗似得往上去凑,就是不知道言梓灵是否还能坚持如一。 想到这里,她抬手摸了摸言梓煜的小脸,又轻嗤了一声,今天朝自己动手的人应当是言梓灵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不惜以言梓煜的性命为代价。 还真是一个狠辣无情的女人,她似乎忘记了这个小肉丁对她的维护了。 “小家伙啊!不管你能否醒来,我们都已经入局了,不过上一世那般顽强,这一世应当不是一个短命的。” 她细细低喃,用两个人能听到的话轻轻说着,而言梓煜像是有所反应,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可惜言梓陌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她思虑着那刺客的事情时,忽然言芳急匆匆跑了过来:“五姐姐不好了,张绣……张绣跑进男客的房间了。” “跑到谁的房间了?” “谢谨言。” 言芳的唇角也有些难看,张绣借口去一趟如厕,可谁想到她会一声不响地跑到谢谨言换衣服的厢房里面。 一个未婚的闺阁女冒冒失失跑去男客的厢房,这事情可闹大了。 言梓陌的眼眸紧蹙了起来,因着那片湖在外院,所以言梓煜落水之后便被送到莫家一个公子的院落里面。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自家后花园,她居然还如此不省事。 “带我出去看一看。” 而她刚出去便看到院落里面杵着的几个身影,好巧不巧她似乎都有些印象。而一旁的莫筠娘此时也脸色难看,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筠娘啊!你这香的臭的都往我院子里面带,这可惊了客人不是?谢兄刚救人去厢房换衣衫,你这就送这么一份大礼过去……难道言家的人想这样报答救命之恩?送也送一个好看的一点过来,这干巴巴的小身板……” 听着莫非凡越来越不着调的话,莫筠娘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五哥,你少说两句,可以吗?” “我这不是实事求是吗?言家七公子的命,就拿一个洗脚婢来换,而且这丫头爬床的功夫还不强,我这不是替谢兄不值当吗?” “我不是洗脚婢,我没有爬床……你……他那么穷酸我才看不上。” 张绣被怼的眼泪哗哗地直流,她原本以为那是哪一个公子居住的地方,谁能想到是一个穷酸的,而且还一巴掌将自己扇了出来。 第076章:谢谨言所为何事 听着张绣的话几个人脸色都微微有些精彩,别说穿戴整齐走出来的谢谨言,单是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言梓陌便神色怪异地顿住了脚步。 莫非凡唇角扯了好几扯,不由得瞧了一眼谢谨言,瞧着他身长如玉的身姿,还有那甚是俊美的脸庞,不由得揉了揉鼻尖。 这人怕是眼瞎吧! 莫非凡为人虽然低调,可单单从师葛洪便已经抵得过旁人诸多溢美。葛洪先帝朝的时候便是一代大儒,如今更是誉美天下,这朝堂的半壁江山可都是他培养出来的。 谢谨言抬眸不着痕迹地轻瞥了不远处言梓陌一眼,然后信步悠闲地走向张绣:“姑娘既然这般自爱,又何必自误呢?” 张绣听着他冷峻的声音倏地抬头,这时才真正看了一个真切。眼眸里面的惊愕久久没有散去,她刚才不过是信口一说,不料这人居然这般好看。 言梓陌也靠近了一些,张绣看到言梓陌过来站起身一个身扑在她的怀里:“阿姐,他……他坏了我的清誉。” “……” 言梓陌默默瞧了张绣一眼,然后控制住想掐死她的冲动收回了眼眸。她可以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吗? 谢谨言此人自律到可怕,就算当年楚熏也费了不小的手段才撬了墙角,就凭她张绣值得谢谨言不顾身份? 然而就算明知道如此,言梓陌也不得不按着她的话往下去唱:“谢公子,对这件事情不知你可有别的要说?” “我若是说没有呢?” “……” 言梓陌话语凝滞,他若是没有辩解真的让他娶张绣吗?然而人家一国公主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张绣? 她抿了抿唇角,声音含着几分道歉:“这种事情我自然做不得主,张绣虽然不是言家的人,可终究是我言家人带入安国公府的,这事情怕是要回禀母亲,等待她发话。” 事关婚嫁,她一个未出阁的女郎自然做不得主。 谢谨言摸了摸自己的镂金衣袖,声音看似轻缓却压力十足:“敢问言五姑娘,可知我救了令弟?” “自然。”言梓燮离开的时候专门同她说过这件事情,她不是聋子自然听的真切。 听着她的回答谢谨言的脸上忽然露出丝丝轻笑,那本来便俊美的一张脸更添几分摇曳,低哑的声音更显深沉:“那么言家便是如此恩将仇报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一旁的莫非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没有想到谢谨言居然也是性情中人,这般直白的人可不多见了。 “书尧虽然不才,却也做不出这等荒唐的事情。言家就算欲要报恩,也不必委屈了任何人,我可承受不起。” “你……你刚才衣衫不整,我……” 张绣被这般贬低心里面也气的紧,可这般天赐良机她又不想放弃,只要是高枝儿哪一个不是攀?更别说眼前的人如此俊美。 “闭嘴。” 听着她越来越不像话的说辞,言梓陌眯着眼睛斜睨了张绣一眼。谢谨言话语里面的嫌弃已经显而易见,她还不知道进退。 虽然她将张绣带在身边可以说别有用心,可这不代表她可以随意给自己招惹麻烦。谢谨言在言梓陌的眼中,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瞧着张绣合上了嘴巴,言梓陌才隐含歉意地看向谢谨言:“谢公子,这件事情确实是张绣的不是,然而今日在座的诸位我也信得过,我们就此揭过可好?” “你还真是一个为了妹妹着想的好姐姐。” 谢谨言轻嗤了一声便不作声,而一旁的莫筠娘也连连点头,今日平西侯府的七公子在她生辰宴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等小忙她自然不会吝啬。 而一旁的莫非凡显然不这样认为,原本宛若暖阳的笑脸披上了几分算计:“我等帮了言姑娘这般大忙,不知姑娘可有回报?” “五哥……” 莫筠娘不悦地叫了他一声,他这般问话一不担心别人误会,整一个浪荡的公子哥,要不是自家兄长,她都想挥鞭抽他一顿。 “妹妹你不是一直想要去城郊跑马吗?哥哥这不是为你着想,给你寻一二好友吗?”莫非凡笑着看向莫筠娘,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的冷脸而影响脸上的笑容。 “既然是筠娘姐姐相请,我自然不敢推辞。” 言梓陌像是没有瞧出兄妹二人的不对劲,对着一旁的莫筠娘笑着说了一句。不管莫非凡的用意为何,总比直面谢谨言来的强。 然而一旁的谢谨言又岂会如了她的愿?瞧着她满口应承,唇角轻轻拉成了一条线:“别人都有所谓的回报,没道理我这苦主被言五姑娘遗忘了吧!” 谢谨言的话让周围几个人都心思各异,他素来不喜和人深交,甚至连朝中重臣的拉拢也颇为不屑一顾。 如今怎么会和一个闺阁女郎过意不去? “谢公子请说。” 瞧着她一脸防备的姿态谢谨言淡淡地轻嗤,流眸轻转:“言姑娘也莫要如此戒备,就算言家刚才的行径我甚是不喜,也断然不会提出什么结草携环,唯求一报的事情来。” “谢公子的人品,我自然相信。” 嘴上说着场面上的话,其实心里面嗤之以鼻,谢谨言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所谓的人品,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报仇雪恨上。 应该说,为了报仇所有人兼可以成为他的棋子,包括自己也包括楚熏。 虽然听着有些言不由衷,谢谨言也没有深究,反而朗声开口:“我听说言姑娘在京城中有一产业,不知道这书墨轩的门我可不可以随时造访?” “开门迎客,谢公子这般高学之才,我等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听着他这么说,言梓陌揪着的心微微放缓,然而谢谨言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紧紧皱起了眉宇。 “我说的是三层温习之所,可不是普通的购买之地,不知道言姑娘意下如何?” 书墨轩很大,除了平素书籍往来之易,三层也摆放了不少杂文小记,邸报策论,里面设有几个房间,供来往举子入住。 ——历来也唯有高学之人才有资格入住,也算是书墨轩的标志之一。 “听说谢公子师从葛大师,应当不是缺书的人,不知道为何一定要入住书墨轩呢?” 谢谨言抬眸看向了谢谨言,这书墨轩的规矩她不准备废掉,可想到谢谨言入住自己平素要去的地方,这心里面总有些糟乱。 第077章:太医至回天无力 “言姑娘似乎很是为难?” 谢谨言轻笑着看了言梓陌一眼,瞧着她幽恨却无法道出的模样心里面甚是欢喜,这小鬼真以为自己能翻了这天去? 她自己身后麻烦一大堆尚不自知,居然敢算计来算计去。 “谢公子才高八斗,能入住书墨轩自然是我言家的荣幸。” 言梓陌淡淡说了一句便扭头而去,一旁的张绣虽然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得跺跺脚离去,刚才谢谨言无意间露出的杀意,她依旧心有余悸。 “谢兄,你这能耐可不低。那书墨轩据说藏书甚多。” “你也可以去。” 听着他清淡的话语莫非凡狠狠扯动唇角,每年书墨轩入住的名额都有限,这几年虽然这考取的名次一回比一回低,可好歹也是一些文采斐然之辈。 自己还是不去丢人为好。 而且每每谈及读书、治学,他就像是被喂了苦药一般。 “刚才那小姑娘胆子当是不小。” 张绣瞧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这长相也不过清秀而已,身份可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对谢谨言投怀送抱。 “赌徒罢了。” 谢谨言说了一句便离开,而莫非凡瞪大眼睛瞄着他的后背,笑着对一旁的莫筠娘道:“咋样,人见到了,感觉如何?” “这就是你领他来这边换衣的用意?” “这是父亲嘱托,我不能不办啊!” “心思太深,触摸不到底儿,这不知根底终究不是好事。”莫筠娘自幼同父兄一般舞枪弄棒,对于男女之事也没有多少涩然。 “也是,那只剩下言家老三了。” 莫非凡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可对于莫筠娘的亲事还是相当的重视,眼前这个谢谨言确实不是易于之辈。 相比较他日后的价值是不是奇货可居,他更看重妹妹的幸福。 “再说吧!还有,你不管有什么心思,都比拿着我做幌子,这次跑马的事情我不点破,不代表你可以随便阴我。” 莫筠娘说了一句便去看言梓煜,而莫非凡只得默默地望着头顶上的明月。 言梓陌领着张绣回到房间,期间并未和她搭话,一旁的婢女瞧着她一脸凝重也不敢多言,这般冷肃的氛围持续到言梓燮和言梓灵一同回来。 言梓燮瞧着众人的模样,还以为言梓煜发生了变故,忙忙向榻前走了几步,瞧着人和他离去时无异才看向了言梓陌。 “五妹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多大的事情,回去再说吧!” 她淡淡地轻语不想多说,但是言芳却沉不住气:“还不是张绣这个丢人现眼的,居然瞅着想爬外男的床,虽然不是我言家的女郎,可也住在平西侯府,这脸算是被她丢尽了。” 言梓燮和言梓灵的脸色俱是一变,好一会儿言梓燮才压低声线发音:“得罪了谁?” “听说是救了七弟的谢家公子。” 听她这么一说言梓燮的脸色更是难看,向来不动如山的性子也有些暴跳如雷,然而瞧着不远处安国公府的人终究将那气焰压了下去。 “太医那边如何了?” 言梓陌并不想在张绣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言梓煜的情况,他这迟迟不醒众人终究心有不安。 “齐王世子已经亲自去请了,应当快来了。” “哦!” 言梓陌应了一声便不说话,然而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影,大概半个时辰后齐王世子叹着气前来:“这事情怕是帮不上忙。皇后娘娘头疾又犯了,太医们都无法离开。” 他说着靠近了言梓灵一眼,声音里面含着宽慰:“你也别太担心,腹中的污水已经排出去,应该很快便会醒过来。” “希望吧!” 言梓灵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拉住言梓煜的手,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寂静的可怕。 莫筠娘瞧着众人的模样又瞧了瞧床榻上躺着的小人儿,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能想到会在她的生辰宴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国公夫人中途也来过几次,甚至府医那边也求证了很多次,虽然府医信誓旦旦说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这醒不过来她们也不好给平西侯府交代。 毕竟在她家院子里面发生的事情。 莫筠娘退出去的时候恰好又碰到了安国公夫人,她上前几步:“母亲,院子里面的人可散了去?” “都差不多离去了,我也让人通知平西侯府了,一会儿平西侯夫人应该便会过来。”碰上这样的事情她也无奈,可既然发生只能面对。 “母亲,查到……” “嘘,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搀和的。言家三公子已经在彻查言家小七落水的地方,不管查出什么应当和我们没有多大的干系。” “嗯。” 他们家和言家没仇没怨的,这事情怎么查也查不到莫家来,可在莫家发生了这种事情,若是料理不好,两家的关系怕是大打折扣。 母女二人往出去走时,莫非凡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瞧见那人,安国公夫人脸上也是一喜:“邓大夫,你来了啊!” “老朽给国公夫人问安。” “那个孩子在里面,我给你带路。” 虽然太医院院判也不过正五品,比起她这一品国公夫人多有不如,但是这年头谁家还没有一个病病灾灾的,故而安国公府人对他相当的客气。 邓大夫赶过去时,言梓燮微微一惊:“外叔祖。” “言家小娃娃啊!这是……”邓院判与言家二夫人邓氏算是远亲,这些年也有些往来,所以言梓燮和他也相熟。 “舍弟,我大伯父的幼子。” “还是一根金苗苗啊!” 他说着已经开始搭脉,平西侯在朝中的权势不小,也算是今上倚重的股肱之臣。今日若不是皇后娘娘犯了头疾,医术不差的都被召入内宫,恐怕这差事一个个都抢着去。 平西侯府的人情,可相当的让人眼馋啊! 邓院判搭着脉,眉头却越来越深:“可是有人给他吃过什么?” “并没有。” 言梓燮说的时候看了一眼言梓陌,因为他离开后也只有五妹妹一直守在这里,所以应当不会出现岔子才是。 “他腹中的积水是谁清出去的?” 从脉象上看,他掉进湖里面应该已经多时,这中途施救的人若不是给他吃了什么,这个小娃娃这会儿怕是已经成了亡魂。 第078章:清醒时要看天命 “额……这个好像是我一个朋友。” 莫家的府医来看时,七弟腹中的积水已经清了出去,期间好似也只有谢谨言又这个可能,毕竟人也是他捞上来的。 “那你那朋友不简单。” 他吃下的应该是吊命的东西,否则也撑不到这个时候,但是他身为一个医者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句提点,已经算是额外了。 ——随身拿着救命之物,确实不简单。 言梓燮虽然没有多想,言梓陌却清楚的紧,谢谨言从死尸里面爬出来的人,对于生命非一般的重视。 他平素喜好随身带着人参、鹿茸等名贵药物制成的药丸,就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然而她无法理解的是,他为何要救言梓煜? 他和言家可是不死不灭的死对头,居然浪费救命的珍贵药物救言家的子孙,他脑子没有装水吧! “外叔祖,我七弟的情况……” “没有生命危险,至于为何醒不过来我一时半会儿也诊断不出来。”他说完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这整个人和睡着了一般,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言梓灵瞧着他整理不着痕迹地扫了楚云一眼,然后有些哀婉地看向邓院判:“那我七弟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这个老朽也无法诊断,怕是要看天命了。” “……” 对于邓院判这玄乎的说辞,言家几个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僵,这似乎不是一个医者,更应该是一个神棍。 然而邓院判这般说辞又没有人敢质疑,毕竟他也算历经三代更替,对一些事情的见解自然要超过他们这些小辈。 楚云听着他这么说,声音隐含试探:“我命人去宫中请太医的时候,听说都在皇祖母那里,不知道皇祖母的病情可有好转?” “皇后娘娘的头疾历来有之,一时间也无法根除。” 而今正值盛夏,酷暑难耐,这头疼的毛病比以前跟严重了一些,所以这次才会惊动了一大批太医。 “皇祖母的病情还要劳烦邓院判了。” 他说着对邓院判拱了拱手,而邓院判哪敢受他这一礼,龙子凤孙这是要折寿的,忙忙还礼:“齐世子言重了,这是老臣应当做的。” “我命人去太医院请人的时候,听说都在皇祖母那边,不知邓院判怎么知道安国公府出了事情?”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命微臣前来的。” 当今的皇后出自大将军府,大将军李赫是其侄儿,而李济综则是其侄孙儿。听说李济综刚入宫,自己便被派往安国公府。 可见和那人脱不开干系。 然而这个场合自己也不宜说太多,他在宫中任职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邓院判的话令不少人心中微顿,这皇后娘娘怎么会命人前来安国公府?难道是因为平西侯府简在圣心? 邓院判像是没有看到众人怔然的神色,对着一旁的安国公夫人说了两句道别的话便出了府邸,而屋子里面的人却心思各异。 平西侯夫人简氏匆匆而来,自然免不了一番哭泣,一旁跟着的言律也蹙着眉头,转身看向言梓燮:“可查出什么了?” “当时夜色微沉,没有人听到呼叫声,三弟搜索了一圈也没有线索。” “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谢谨言。” 虽然言梓燮觉得和好友应当没有关系,可伯父问及他也不敢有所隐瞒,况且这么多人都知道,想隐瞒也隐瞒不住。 “和我出去一趟。” 言律瞧着小儿子看了两眼,便带着言梓燮出去,而简氏坐在言梓煜的一旁不停地掉着眼泪,言梓灵则轻声安慰着。 “母亲,都怪女儿,若是女儿一直跟着七弟,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言梓灵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该来的事情,任你怎么防都无济于事。” 简氏虽然心疼小儿子的遭遇,却也不会无端指责旁人,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她并不想将事情想的太复杂。 她眸光看向了一旁的言梓陌,瞧着她神色有些不定不禁将手伸了过去:“陌儿怎么了?可是害怕?” “没。” 她抿了抿唇角,然而这般模样任谁也能看出来她话语里面的隐忧,简氏对着旁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言梓灵虽然很想知道言梓陌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简氏已然发话,她若是停留下去多有不适,反而会让人觉得厌烦。 看着众人都下去,言梓陌将自己衣领的地方稍稍拉开了一些。简氏眼眸倏地一顿,瞧着她领口处那细细的刀痕脸上难掩惊色。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女儿也不知道,当时在廉王妃处忽然听到七弟出事便火急火燎地跟上去,谁料那侍女居然心怀歹意,想要……” 她说着强忍着眼底的泪水,将那股害怕压下去才道:“她原本是想将女儿带去外院,然而女儿发现后她居然想要杀掉我,好在中途大将军府的公子路过,好似是他救了女儿一命。” 虽然知道那个隔空以石攻人的神秘人不是李济综,可这个时候说出他似乎更有说服力,因为言家必然会核实这件事情。 李济综作为目击证人,应当是会被三堂会审。 “好歹毒的用心。” 简氏手掌紧握,她在深宅后院多年焉能不知他们的用心,将陌儿领去外男扎堆的地方,显然是想坏掉她的名声。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言梓陌自然知道她此时怒火连连,然而她更加担忧的是那个哄骗自己的婢女和暗害言梓煜的人是不是同一伙人,或者说同一个? 若是的话,她又是谁派来的呢? 楚云吗? 这一刻言梓陌心里面也纠结的紧,按理说楚云应当不会在这个时候冒这个危险,若是平西侯府查出一个前因后果,这所谓的双赢局面必然会被打破。 可若不是楚云又是何人? “娘亲,那个人准备杀掉我的地方与七弟被暗害的地点相差不远,女儿害怕。”她说着靠近了简氏一些,而简氏虽然一个劲安抚言梓陌,可眼睛里面的怒火甚是张扬。 陌儿若不是被人所救,煜儿若不是命大,那么结果……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会不会疯掉。 第079章:简氏言语众人惊 言家的人回到平西侯府已经是半夜,虽然大家都瞒着老夫人,可老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言梓煜出事。 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不由分说一个巴掌便扇在言梓陌身上:“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将你接回来,简直就是一个祸害,你若是没有带他出去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言梓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被扇巴掌的地方,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巴掌她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而老夫人厌烦地眯了她一眼便急忙忙向言梓煜的床榻走去。 简氏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只见众人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了一些,瞧着言梓陌按着的脸颊她的眼眸微顿。 “陌儿,你的脸怎么了?” 言梓陌一声不吭,侍候的丫鬟们也紧紧垂眉不语,而言梓灵想要说什么终究却终究没有发声,一旁的言律也尴尬的紧。 他刚才也没有想到自家老母亲的手速会那么快! 简氏瞧着众人的模样再看一看老夫人在言梓煜身边那嘘寒问暖,紧张兮兮的模样,焉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个平西侯府,敢这么不管不问给自己女儿甩脸子的人没有几个,而老夫人显然是其中一个。 她抿着唇角克制了好一会儿,然而终究无法压得住那股冲天而起的怒火,将手中的汤药一把扔在地上,‘咣当’的声音甚至醒目、震耳。 “言律,你是死人吗?” 他居然眼睁睁瞧着女儿被打,这世上还有他这么做父亲的吗?而且那老虔婆,凭什么打她的女儿? 这一刻,简氏多年的教养被席卷一空。 瞧着她这不给面子的怒喊,言律的心微微一滞,当年得知阿梅被开脸的时候,她才这般不顾场合地叫过他的名讳。 平素就算再生气,她也不会摆在明面上来,特别是当着这么多的小辈。 听着简氏这么下自家儿子的颜面,老夫人放开拉着言梓煜的手:“你这给谁耍脾气呢?我儿好歹也是国之重臣,家族掌舵,岂有你这般胡闹?” “陌儿可是犯了什么错,您为何要抽她一巴掌?” “她带着小七出去,却碰到这样的事情,我抽她一巴掌都是善待了她。小七出事的时候,她在哪里?是不是急吼吼地欲要攀高枝?” 她顿了一下,唇角轻掀眸色带怒:“廉王府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可我言家的嫡女,也没有必要急着赶上去给人家当小。” 老夫人听到她因为讨好廉王妃才导致孙儿被人暗害的事情,这心里面也是恨得厉害,简直就是一个搅家精。 她处于盛怒这下,完全不知道她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言梓灵的眼眸顿时闪过什么,只是下一刻便成了愕然。 简氏和言律纷纷转头看向言梓陌,一个是惊诧而另一个则是担忧,简氏之所以担忧是因为她从未 和女儿提及过廉王府的事情。 而言梓燮他们虽然在外面候着,可老夫人这中气十足的话也听了七七八八,都有些不知所措。整个院落里面的人,也唯有言梓陌最为镇定。 “祖母,孙女儿没有你说的那么恬不知耻!入了安国公府和四姐姐发生了一些口角,齐王府的郡主急吼吼给四姐姐抱不平,是廉王妃替我解得危。” 她也没有下跪,只是带着几分冷嘲看向言梓灵,同时也看向了老夫人:“解围之后廉王妃拉着我唠了两句家常,孙女儿不知道,祖母为何觉得我是想攀高枝?况且安国公府的事情,祖母又是从何而知?” 她也不管众人的神色如何,直接将自己的脖颈拉开,露出被刀子割裂的地方:“因为七弟被暗害,我从始至终除了母亲谁都没有告诉,我在安国公府也险些回不来,那些贼子的长剑也差点割裂我的喉咙。” “这……” 老夫人看着她白皙脖颈处那带着红痕的细痕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也没有想到言梓陌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简氏伸过手将她揽在怀里,瞧着床榻上的小儿眼泪扑簌簌地跌落,她真是上辈子造了孽,为何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她本来准备趁着无人的时候,将这件事情告诉言律,毕竟碰到李济综的事情事关女儿家的清誉,可谁想到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巴掌。 她女儿确实是长在泥土里面的蒲苇草,可也由不得人这般糟践。 “言律,今天的事情你若是不给一个交代,我们的夫妻情分怕是尽了。” 简氏在看到言梓煜那一刻本来已经足够崩溃了,可谁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也险些被人杀了。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却不料回到府里还发生这样的事情。 简氏郑重其事中带着哀戚的嗓音,让一旁的言律抿了抿唇角,他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给交代怕是下不了台,可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又能如何? 老夫人心里面原本有些愧疚,可听到简氏那要挟的话语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扯着的眼角瞬间含上冷意。 “简蕴娉,你……” “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您想要言律娶的是你娘家内侄女,我可以忍受您帮着纳妾,我也可以忍受当年卫皇战争时的变故,可我没有办法忍受您一直针对我的女儿。” 简氏知道言梓陌的苦,也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张家人丧尽天良的行径,让她觉得将所有的爱给她都不过分。 若不是偶然间的一面,若不是刘管事……她甚至不知道女儿将要遭受一些什么,是那个双脚迈入棺材的老者,还是张家人的欺凌。 “我知道,陌儿没有受过贵女们该有的教养,没有所谓的世家典范,所以你们都想要放弃她,可你们知不知道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的小儿子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你们居然这般针对我的长女?我简蕴娉自认为,在言家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我的女儿居然被你们当成粗使丫头一般,耳光扇起来一点都不知心软。” “蕴娉,母亲定然是听信了小人的蛊惑才会这般对待陌儿,你先别生气,我们将事情查清楚好不好?” “好啊!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老夫人是如何知道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而且还听信谗言到足以说出毁了我儿清誉的话?” 第080章:言梓灵侍女赴死 听着简氏话语稍缓,言律忙忙看向了老夫人,但凡夹在简氏和老夫人之间时,他对待别人的手段似乎都没有一丁点用武之地。 老夫人抿了抿唇角,虽然自知她刚才的行为有些过激,然而让她这个时候将人供出来,这一博弈简氏不是拔得头筹? 瞧着老夫人那疑疑惑惑的神情,言律焉能不知她心中的顾虑,无奈苦笑了一声:“母亲,您还是说一说吧!这等刁奴必是乱家的根本,您何必护着?” “鲶鱼。” 她不情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而听到那两个字时言梓陌并没有多少吃惊,甚至周围大大小小的人也并无多少吃惊之色。 他们都是人精,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怎么会看不明白?老夫人这么急匆匆赶过来,除了和她最亲的四姑娘,似乎也没有旁人了。 “奴婢……” 鲶鱼已经跪了下来,纵使一向伶牙俐齿的她也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姑娘让她将这里的事情回禀时,她故意将五姑娘在廉王妃那里叙话的事情重申了两遍。 任谁也没有想到她不过简简单单的话,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老夫人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也多有不忍,其实这鲶鱼也没有同她说什么,只是自己脑补了廉王府的事情。 毕竟当日廉王妃亲自登门造访的事情,她也知晓几分。 “她也没有说什么言过其实的话,是我……” “母亲,这等刁奴养在身边也污了灵儿的名声,既然如此还是将人打发出去吧!” 听着老夫人欲要给一个侍婢辩解,言律忙忙制止,这件事情若是不给蕴娉一个交代怕是下不了台,他也只能拿一个小婢女开刀了。 “可……” “父亲进府时不是严令任何人不得向祖母回禀七弟的事情吗?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越俎代庖,引得主子回错了意,难道仅仅打发出去便了事了吗?” 无心插柳可以将言梓灵的左膀右臂剁掉,言梓陌下手自然不会轻,别看她而今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在未来数年里也曾站在言梓灵身侧做那狗头军师。 “这……” 言律也犯难,鲶鱼的父母在言家多年,他自然也要留几分薄面,然而陌儿今天又是被暗杀又是被掌掴。 若是无法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别说他和蕴娉的夫妻情分,就连这父女情分怕是也要尽了。 “父亲,鲶鱼之所以去祖母那里是我让她去的。” 言梓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恳切:“我知道您不想让祖母忧心,可都说家有一老胜有一宝,祖母的阅历终究要胜出我们一些。七弟这种情况,灵儿也忧心的紧,所以才会让鲶鱼过去。” 她顿了一下,看向言梓陌:“或许鲶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祖母的误会,才会间接导致五妹妹受罪,可女儿敢保证她绝对没有坏心思。” “没有坏心思?四姐姐,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想想她到底说了什么才会引得祖母误会?” 言梓陌深呼吸了一口,抿着唇角:“我知道姐姐想要护着自己的婢子,可难道在姐姐眼里我和母亲还比不得一个丫鬟?” 今天母亲既然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言家人还给不出一个交代,那么她当家夫人的颜面何在? 言梓陌的问话可谓句句扎心,摆明了让言梓灵二选其一,言梓灵看向简氏,想要看清她的脸色,而她只是低垂着眸色,任谁也看不清。 “我知道四姐姐友爱弟妹,可你身边这婢子显然不这么想的,否则怎么会引导祖母往歪了想?” 不能是老夫人的错,不能是言梓灵的错,那么这件事情终究要有一个替罪羊,可她们若是连一个丫鬟都舍不得话,那么她这言家嫡女的身份便成为了一个笑话。 简氏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言梓灵向她投来求救的眼神时她只是低垂着眼眸,好似没有看到。 不管鲶鱼说了什么,这一刻她没有了退路。 人总是自私的,她不愿意女儿白白被打,言律不愿意老夫人拉下面给一个小辈道歉,老夫人不愿意让言梓灵寒心。 所以这个怪圈,便这样持续着。 言梓灵也深知这一点,看向鲶鱼的时候带着几分沉思,她在自己身边侍候多年,也最是知道她的心思。 若说她没有向祖母说什么她自己也不相信,然而她一向聪慧,必然不会说的太过,否则刚才祖母也不会欲言又止。 唯一让她感觉到无奈的是,母亲今日说的话太绝,若是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和父亲之间怕再无缓和,最重要的是她齐王府的亲事还等着临门一脚。 所以,母亲和父亲必然不能生分了去。 “姑娘,是奴婢的错……奴婢当时不该提五姑娘在廉王妃那里的事情,导致老夫人会错了意,是奴婢的错……” 她说着已经撞向了一旁的矮几,头上血迹啧啧往出来流,而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也没有想到这婢子会如此行事,没好气地瞪了言梓陌一眼:“都是你生的事情,将人打发出去不就好了吗?偏偏要整出这么些事情来?” “孙女儿又没有逼她?况且她说错话导致祖母抽了孙女儿一耳光,难道这点苦都受不得?我言家治家一向严厉,可不是什么人想破坏便能破坏的。” 言梓陌想要的可不单单是被打发出去,她想要鲶鱼的命,可奈何她好似真的滑不溜秋,和老夫人也没有说过分的话。 “你……” 被一个小辈这么呛声老夫人心有怒气,然而看到简氏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有了留下的心思,拉着言梓煜的手看了看才拖着身子离开。 言律瞧着月色渐深,也让闲杂人等都下去,房间里只剩下言梓陌母女,和言律父子。简氏也没有再去看言律,顺着言梓陌的手坐到了言梓煜的一旁。 “这件事情也算过去了,陌儿也别想旁的了。” 他说着也叹息了一声,自从这个女儿被接回来,蕴娉已经不知道和自己闹了多少回了!真不知她是不是和言家八字不合,否则怎么总是弄出这么些事情来! “但凡公道,女儿自然不会旁想。” 她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今天若不是母亲放了狠话,他也未必会将那个丫头赶出去,不过今日不成总会有成的那一日。 “你说在安国公府也遇到了刺客,你是如何脱身的?” 相比较家里面的小打小闹,这件事情对于言律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隐藏的敌人若是不能将其连根拔起,就像是喉咙里卡了鱼刺一般难以下噎。 第081章;萧千城出言提醒 听着他的询问,言梓陌默默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而言律脸色也尴尬了,刚才的事情他虽然办的不地道,可也不能让老人家当着这么多的人给一个小辈道歉吧! 这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一旁的简蕴娉瞧出二人的心结,她虽然看不惯老夫人的姿态,却也不想父女二人失了那仅有的情分。 “将你在安国公府遇到的事情同你父亲一一道来,他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虽然后面这句话她自己心里面都犯嘀咕,可还是要给言律一定的面子。 言梓陌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眼眸慢慢抬起来:“那个婢女的身法很厉害,绝对不是一般人,她原本想假扮成府中的侍女将我骗到外院,却不料中途被我识破。而她被我识破之后,或许是心有不甘所以起了歹心。” “也就是说,她刚开始的时候准备污了你的名声?” “是。” 那个侍女刚开始的动机确实如此,至于她后来为何要动手她也无法理解,杀了自己于谁有好处呢? 言梓灵吗? 可她一闺阁女郎,哪里来的人手?齐王世子楚云也不是一个善茬,就算他心悦言梓灵,这种费力不讨好,极有可能影响大局的事情应当不会犯傻。 而且这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遭受刺杀了? 言梓陌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佛!按理说,她现如今乖巧的紧,纵使和言梓灵偶有口角,也没有上演生死,怎么就被人牢牢盯上了呢? 言律听到这里也异常的气愤,然而瞧着言梓陌一脸冷静的像是叙述别人事情的冷漠脸,还是慢慢将那股紧张收了起来。 别人都无所谓,搞得他像是做戏的傻子似的! “那婢子武力不俗,你如何能逃脱?” 瞧着她略显单薄的身体,还有脖颈处那道红痕,言律眼眸中含着狐疑。 “是大将军府的公子李济综救了陌儿。” 或许是担心女儿面薄,不好在言律面前提及李济综,所以一旁的简氏将这件事情挑明开来。而言律听说是李济综,脸色果不其然地变了。 “是那纨绔子?” 想到上一次借着名义到平西侯府闹事的人,他是万分不喜,虽然期间李赫也带着李济综登门道歉,可他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瞧着他话语里面满满的嫌弃,简氏不禁拧了一下眉角:“今日煜儿出事,多亏了李家那位公子,你这说话也注意一些。” 简氏虽然对李济综也有些小看法,可今日的事情让他对其有了深刻的改观,不仅救了女儿还进宫请太医为儿子诊断。 被她这么一抢白,言律抿了抿唇角,李家那混小子何时这般好心了?平素他做的那事情,御史台没拆了他李家,都是皇后娘娘的功劳。 “你和李济综见过面?” 言律的声音一本正经,前些时日他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虽然最后言晴也被蕴娉禁足一段时间,可这事情总归无风不起浪。 “是,当时在府中匆匆一瞥,那日几位兄长都在。” 言梓陌说的坦然,言律反而不好多疑,当是一旁的简氏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当日李将军带他过来,怕是那孩子心里也有了歉疚,所以才会有今日的举止,你这般疑神疑鬼作甚?” “嗯。” 言律轻瞥着应了一声,信了她的话才邪门了,李济综若不是心有所图会这般殷勤?要他看,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既然是他救了陌儿,又给煜儿请了太医,我怕是要好好感谢一番。” “嗯,谢谨言那里也别落下,不管最后查出什么,礼不可废。” 虽然言律有些怀疑谢谨言的动机,可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他终究是儿子的救命恩人,他平西侯府断然做不出厚此薄彼的事情来。 “嗯。” “陌儿,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回去歇着,你弟弟这里我和你父亲守着。”简氏是真的心疼她今天碰到的这些糟心事。 “好。” 知道待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况且她今天的大脑也处于迷糊状态,弄不清楚谁想杀自己,她是真的寝食难安。 等言梓陌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当中,言律才看向了简氏:“那李家小子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么做极有可能是冲着陌儿来的。” “哼,别说你没有动心思,李家可是这这次朝权更替真正的中流砥柱。” 现如今的皇后娘娘虽然没有生下皇子,却和今上的感情甚至和谐,皇后的倾斜对于日后王储的继位也有莫大的好处。 而李家正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如今的大将军李赫不单单手握重兵,更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所以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你也别用这话激我,我虽然想着言家的百年传承,却也不会白白让自家女儿委屈,那李济综不是可依托之辈。” “你知道就好。” 简氏收回眸光紧紧握着言梓煜的手,不管是御医也好府医也罢,既然都诊断出他没有生命危险,为何就是醒不过来呢? 翌日,言律带着言梓燮亲自前往谢家和李府道谢,谢谨言温文尔雅,满腹学识,这让言律更是爱才心切。 虽然一早便听说过他的才名,今日却才迟迟一见,那满腹才情怪不得被葛洪选为传承衣钵之人。 “谢兄,我与伯父还要去李家一趟,来日再和你小酌两杯。” “好。” 谢谨言瞧着二人踏上马车而去,才眯着眼睛往回走,而他刚进了正堂却只见萧千城已经坐在不远处,那个地方正是言律刚才坐过的。 “怎么不走正门?” “瞧着你言笑晏晏地和灭族仇人你来我往,我自然不好上去扫兴。”萧千城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微微饮了一口。 “瞧着你这模样,似乎话中有话!” “卫飒,我不清楚你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萧千城一般不会这般直呼谢谨言的本名,因为这代表着他们两个人的痛苦和仇恨,平素相处的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 可这次,他想让他看清他自己。 第082章:李济综爬杆上树 听到久违的称呼,谢谨言愣了好一会儿,隔了好一会儿才颇为慵懒地斜倚在梨花木制成的镂刻花椅上。 “就是想让复仇更加曲折好玩一些。” “所以救下言家的五姑娘,救下那被人推在湖里面的小孩?” 萧千城有些不赞同,当初杀皇觉寺主持的时候心狠手辣,怎么到了言家这边屡屡发生状况。 “这棋局不过刚开始罢了,表兄何必这么着急?” 谢谨言伸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小口,那看似散漫的动作令萧千城更是无语却也无奈。 “那幕后下手之人,你可有怀疑?” 萧千城也万分奇怪,这言家那么多的人,怎么就挑着言梓陌和言梓煜下手呢?期间可是有别的猫腻? “那人做的干净利索,无迹可寻。” 谢谨言对于这幕后之人也颇感兴趣,做出这般布局的人很多,可是能将这事情做的滴水不露的人他还真想见识一番。 “这京城内卧虎藏龙,你也莫要轻敌。” “嗯。” 谢谨言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回答的也甚是干脆。卫家一族悉数尽灭,也唯有他们二人在这世间孤零零罢了。 “秋试将至,你可准备下场?”当初他们的计划当中,他要过些年再逐渐展露锋芒,可如今事情又有不同。 凰女偈语的出现,已经将京城内搅成了一锅粥,这夺嫡之路必然会无限提前,他所谓的收敛锋芒也没有了必要。 “今年下场吧!”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矮几雕花缕刻之面,而言律和言梓燮则已经到了大将军府邸的门口。李家的人瞧着忙忙进去回禀。 李赫今日正好休沐笑着出来将人接了进去,等几人在大堂坐定言律表明来意,而李赫听他这么一说也稍稍一愣。 “你说的可是犬子?” 这见义勇为、为人着想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有那么一刻威名赫赫的李大将军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确实是府上的公子,邓院判虽然没有名言,可当时也唯有令公子可以出入皇后娘娘的宫闱,这事情错不了。” 言律也没有说自家女儿指证李济综救了她,反而将重点放在了他请太医的事情上,事关女儿家的闺誉,还有李济综那名声他总是要顾虑一些。 “唤大公子过来。” 李赫对着一旁的下人吩咐了一句便继续和言律说话,两个人都是朝堂上的老油子,所以这说话也相当的委婉,像是打太极似得。 李济综拖拖拉拉走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不着痕迹地打口水仗,隐隐含着几分蓄意试探,听着他们的话他止不住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歇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坐到言梓燮的一旁,瞧着他一本正经地端坐,他更像是懒骨头似得瘫在椅子上,嘴上一个劲地埋怨。 李赫抽了抽唇角,瞧着言梓燮再瞧一瞧自家那不成器的,怪不得都说言家的儿郎是麒麟子,这差距甚是明显嘛! “犬子顽劣,还望言侯莫怪。” 言律也强行挤出几丝笑意,手指稍稍动弹了一下:“李公子实属难得的性情中人,也怪不得昨日会见义勇为。” 李济综听人说言家人登门便知道他们所为何事,那女子明显知道不是自己所为,却要给自己戴一顶高帽,看来也是不想太过麻烦。 他李济综有迹可循,那神秘人可连丁点影子都没有。 到时候言家人若是查不出什么来,她如何逃脱的事情便免不了被诟病,思来想去,恐怕纵使和自己搭上关系也在所不惜了。 “可是言五姑娘走漏了风声?原本还想着让她别声张,免得被我拖累了名声,不料她当是一个心善的。” 瞧着他如此直言不讳的坦荡,言律眯了眯眼睛,别管你有多少心思,碰到这顽石也需露出原形来。 压根就不按照套路出牌。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然后皆大欢喜的事情吗?为何被他这么说出来,自家闺女似乎有些倒贴的趋势? ——自己闺女是觊觎他李家公子纨绔的名声,才将他供出去的吗?这脸呢? “小女受到惊吓,当时能被李公子所救也是她的运道,今日特登门造访,还望将军能够接受这点谢礼。” 和石头没有办法无缝对接,只能将目光点移到李赫身上,而李赫也不想听自家儿子那大大咧咧,毫无世家子形象的话语。 一拍即合,二人对着一把战刀说落起来。 言梓燮和李济综二人,便被这样晾在当堂。瞧着二人越说越来劲,李济综不耐地掏了掏耳朵:“父亲,我带着谢家兄长出去透一透气儿。” “去吧!” 瞧着他那一副没有坐姿的模样李赫便心烦,可家中老母像是护犊子似得,他纵有一身孔武之力也没有办法施展在大儿身上。 等出了大堂,李济综打了一个哈欠将手扶在言梓燮身上,奈何言梓燮痴长他几岁,这个头也高了些许。 感觉到微微不舒服,他又将手扯了回来,止不住嘟囔:“迟早长得比你高!” 言梓燮对于他这时不时的抽风完全处于半理不睬的状态,权当没有听到,毕竟和他计较他觉得丢了面儿。 “你家五妹妹可有说别的?” 想到那刀尖下虽然慌乱眼中却无恐惧的身影,他微微瘪了瘪唇角,这山野女子都这般胆大包天吗? 那可是实打实的刀剑,自古刀剑不长眼。 “没有。” 言梓燮对这里面的内情也不是很了解,今日之所以带着自己出门完全是因为言家需要一个小辈作为代表,更何况书尧那边自己跟着也不至于尴尬。 “吆,对着我还挺防备的啊!我和你五妹妹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然而他还没有说完,一个背摔便被扔在了一边,他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后背。 “你谋杀啊!你这么实打实,本公子还要不要面子?” 李济综站起来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脖颈,要不是自小便被扔在演武场练过,这脖子怕是要被他整断了。 搞什么不好,搞突袭! “舍妹的名声可比李公子的名声重要的多。” 第083章:言梓煜迷迷糊糊 瞧着他毫不掩饰的嫌弃,李济综唇角微微掀了一番,这是连丁点面子都不给?他李济综虽然名声欠佳,可好歹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啊! “咳咳,其实我也挺好面子的,所以才会让谢姑娘三缄其口。不料她居然说了出来,看来对我也感官甚好。” 他说完对着言梓燮挑了挑眉角,而言梓燮的神色异常的不好看,然而这等话语他一个恪守礼教的人,自然说不出来。 “听说你这五妹妹还没有许了人家,你看我怎么样?” “……” 言梓燮和言律离开大将军府的时候脸色还没有好转,马车内言律颇为好奇地看向他:“可是李济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这侄儿向来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平素他也极为看重,可很难见他这般模样。 “并无。” 想着李济综的话言梓燮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难道告诉自己大伯他女儿被人惦记上了吗? 这话可如何说的出口 。 言律能走到这个位置,自然也是少有的人精,瞧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焉能猜不出李济综的话语。 “这件事情你也莫要担忧,你大伯母自有分寸。”她甚是心疼陌儿,自然也不会让她和这些纨绔子有所牵扯。 “嗯。” 两个人回到府邸已经是晌午,而此时的言梓陌则坐在自己的院落里抿着清茶,“四姑娘身边那丫鬟可被送走了?” “据说等病况好转才会被送走?” 鲶鱼那日撞头表明清白,虽然没有办法阻止被送出府邸却也得了一个空闲,避免了更大的责罚。 可以说很是聪明的抉择。 “哦……若是这病情一直无法好转呢?” 她唇角微微一嗤,言梓灵这是想等势头过去再将人留在身边吗?看来这鲶鱼深得她心,否则凭着她的性子也不会这般维护。 一个聪慧忠诚且知道主子心思的爪牙,不得不说很难寻觅。 “这……” 皎月微微有些愣神,主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鲶鱼吗? “无声无息传出去,她不能留在府里。” 既然是爪牙,自然越早斩断越好,原想着怎么说也要她半条命,可鲶鱼一家在言家多年,想要连根拔出是不可能了。 “诺。” 晚上静默无比,夏末更显烦躁。 青竹院,简氏本来给小儿擦着手脚,却有些惊喜地愣在一边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拉了身边蔡嬷嬷一把:“我……我刚才好像看到煜儿动了。” 蔡嬷嬷自然也看到了刚才的情形,她也激动地点着头,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只听言梓煜不停低喃:“不要……不要……” 瞧着他这模样简氏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而言梓煜并未有所消停,只是一个劲地嘀咕:“好多血,五姐姐……” “他刚才叫了陌儿?” 自家小儿和女儿一直犯冲的事情她清楚的紧,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喊他五姐呢? “七公子确实叫了五姑娘。” 蔡嬷嬷也异常狐疑,这两姐弟的关系虽然不能说水火不容,却也绝对不热拢,他这会儿不应该呼唤他四姑娘吗? “让人去落雪阁一趟,若是陌儿没有歇息便让她过青竹院来。” “好。” 蔡嬷嬷急匆匆走了下去,七公子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她自然不敢怠慢,就是不知道七公子为何会这般? 听他那口音似乎颇为复杂。 “煜儿啊!娘亲希望你能好好的。” 简氏说话的时候摸着他的小额,这几天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好在儿子这情况好似有所好转。 言梓陌听到小丫鬟的话时也微微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卷跟着她去了青竹院,而刚进房间便瞧着简氏一个劲地乖哄着言梓煜。 “煜儿不怕……不怕……娘亲在身边呢!这里没有血,不怕的。”简氏紧紧抱着儿子,瞧着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更是心疼。 言梓陌瞧着这一幕也微微一愣,刚才那丫鬟传话的时候并未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可从眼前这情况来看,恐怕和言梓煜有必然的联系。 “娘亲。” 她小声唤了一句,而被简氏抱在怀中的小儿更动弹的厉害,嘴里面虽然听不到再说什么,却也能看得出念念有词。 简氏将小儿抱紧看向了言梓陌,神色含着几分怪异,她自己也不清楚儿子听到女儿的声音为何会这样的情况。 他刚才难道不是想要见陌儿吗? “煜儿好像在找你。” 听着简氏的话言梓陌隆起了眉宇,有些不确信地问:“您确定他想见我?” 瞧着她愣神的模样简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说陌儿愕然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可他本能的反应有不会出错。 “先别说那么多,你过来抱着他。” “好!” 虽然心里面有些不愿意,可瞧着简氏那期望的眼眸她终究是低头应诺了一声。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有其中的因果,言梓陌将人抱在怀里时,言梓陌不安的动作消停了一些,嘴里面的梦呓之语也少了,直至最后又安稳地睡了过去。 简氏看到这一幕也啧啧称奇,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压根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刚才煜儿就像是梦魇了一般,可为何被陌儿抱在怀里便好了呢? 言梓陌也愣了好一会儿,按捺住心里面的好奇看向了简氏:“母亲,您这两天也没有歇息,七弟这里我陪着。” “我能撑得住。” 简氏虽然脸色微白可还是坚持着要留下来,言梓陌知道自己劝说也无用,只得道:“那您在外间浅眠,七弟若是醒来我第一时间知会您。” 看着她还要拒绝,一旁的蔡嬷嬷也是劝慰:“夫人,您可是姑娘和公子们的主心骨,若是病倒那可得不偿失。” 言家看着一派和谐,可这内里的竞争又有谁能避免? “好。” 简氏被蔡嬷嬷一句话说准,自己的身子骨生煜儿的时候已经伤了,这些年虽然用药补着,可这样消耗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儿! 而就在她欲要离去时,忽然听到床榻上紧闭着眼眸的言梓煜哽咽地哭泣了起来:“呜呜呜……五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第084章:言梓陌拧眉不语 言梓煜梦靥的话语可以说惊扰了不少人,特别是言梓陌觉得自己被雷了一个里里外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鼻孔长在天上的言梓煜居然会落下凡尘。 上一世他身份暴露,自己不顾祸国妖姬之名为他求取平安时,也未见他这般可怜兮兮,那个时候的他是如何说自己的? “言梓陌,我言家一脉的清誉被你全部毁掉。一女嫁多夫,当年你怎么不去死!” 虽然早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甚至磨灭了仅有的人性,可那句话还像是刺骨的寒风,让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的透心凉。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遭遇何必又来戳她的心肺?在他的眼里,他宁愿相信言梓灵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所以谢谨言虽然救走了他,可他却成了言梓灵手中的屠刀。 想起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纵使言梓陌觉得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却也难掩那份压抑的感觉。 过往的遭遇就像是将她定在了耻辱柱上,让她无言面对儿女,也从不敢说那相认的话语,而这一切都是她埋藏在心底的痛。 “陌儿,你怎么了?” 瞧着女儿指甲狠狠掐着小儿子,简氏脸上也闪过怔然,明明是小儿子梦靥了,怎么陌儿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言梓陌忙忙将言梓煜的手放开,瞧着他粉嫩嫩的手臂被自己扣红她蜷了蜷手指:“娘亲,我被吓到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确实不是故意向一个孩子下手,而是身体本能的动作,她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魔怔了。 瞧着她小心翼翼地道歉,简氏心里面升起的那股不愉也慢慢消散,终究是一个孩子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恐怕煜儿梦靥她这心里面也害怕的紧。 “娘亲,在这里陪着你们。” 她说着也不管蔡嬷嬷她们的劝阻,命人拿了一床被褥过来便睡在了靠外面,而言梓陌则被困在最里层,言梓煜被二人围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言梓煜又吵闹了一阵,而听着他若有若无的话语言梓陌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别人听着虽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她却不同。 “陌儿,你还没有睡着?” 就在她心中越来越迷乱时,简氏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微微敛了一下自己有些粗重的气息:“嗯,睡不着。” “是不适应吗?” “有点。” 其实和适应与否没有多大的联系,她这种贱命随遇而安惯了,这青竹院的床榻也大的紧,所以并没有觉得挤。 可言梓煜的话,却让她有些适应不过来,她刚才听的分明,他明显唤着卫飒二字,虽然极其清浅,然而她对这二字的发音太过熟稔。 每每午夜梦回时,她不知道念叨了这名字多少遍! 言梓煜如今这般年纪,怎么会认识卫飒? “明日等煜儿有所好转,你便回去闲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整垮了。” 简氏对言梓陌的好从来都不加掩饰,这也是为何言梓陌两世为人冷清冷性,却唯一割舍不下这个母亲的原因所在。 血缘是她们关系的纽带,可维系这根纽带的却是简氏对她的爱。 “好。” 言梓陌不想留在这里,若是言梓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那么很多事情便会不一样起来。自己死的时候,他活的好好的! 他而今追来还想干嘛?她不欠任何人的,更不欠他言梓煜的。 翌日一早言梓陌便回了自己的院落,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前前后后寻思了一遍,察觉到一些事情被自己更改后,她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不管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还是以后即将要做的事情,好似都没有办法解释,甚至也不能否认,为了隐瞒自己重生的秘密,为了以后的路更好走,其实她只需要做到一点。 ——杀了言梓煜。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她的内心便一阵阵急跳!可想到简氏那么看重几个儿女,她这跳动的心思又熄了一些。 他或许可以由任何人杀死,却不能是自己。 言家七公子昏迷不醒时,秋闱也渐渐靠近,至于言梓灵那边承受不住风言风语只得将鲶鱼送出去。 老夫人瞧着神色有些不好的孙女儿,不禁摸了摸她的手掌:“而今你两位兄长下场,祖母知道你委屈,可也不能因为这事情影响了自己的心情,若是让你母亲和二伯母瞧着可要不高兴了。” “母亲近来一门心思扑在七弟和五妹妹身上,哪还有我这个女儿?”她有些委屈地絮叨着,一双手像是要将怀中的帕子扯碎一般。 老夫人瞧着她这娇女儿的姿态无奈至极,声音更显柔和:“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吃味呢?你七弟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至于你五妹妹,听说她近来一直待在落雪阁,想必是心里面有愧疚吧!” “七弟的事情其实也不怨怪她,当初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若是知道恐怕她也不会和廉王妃离开。” 言梓灵收敛了自己眼里的委屈,甚是明理地和老夫人说道着,而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也是一喜。 原本担心简氏厚此薄皮会让灵儿移了性情,如今看来这孩子不愧是从小教导着长大的,知道对错善恶。 “虽然如你所说,可煜儿毕竟出事了。” 老夫人那天打了言梓陌一巴掌,这心里面也有些后悔,可她向来性子拧,言梓陌不愿意亲近自己,自己自然不会上赶着。 她顿了一下,忽然又拍了拍言梓灵的手:“这次你二兄和三兄都下场,我们言家指不定又能走出肱骨之臣,这不开心的事情便不去想了。” “好,听祖母的。” 言梓灵笑着回应了一句,她知道老祖母心中喜悦,自然也不想因为鲶鱼的事情烦了她的心,只是寻一个机会她还是要将人带回来。 鲶鱼这个人,可以说极其聪慧,自己很多事情都离不开她,相比较而言,另一个丫头桂圆便有些差强人意了。 就在祖孙二人寻思的时候,忽然只见一个丫鬟脸上带着喜意跑了进来:“老夫人,七公子醒过来了。” 第085章:黄粱一梦终是醒 平西侯府七公子沉睡多时终于转醒,不少人都闻风而来,而被众人抱着的言梓煜则紧紧屈膝抱着头,谁也不去看。 一旁的言梓灵瞧着他这模样,担忧地望了一眼然后看向简氏:“母亲,七弟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声不吭?” 然而听到她的声音,抱成一团的言梓煜明显动了一动,只是并未抬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一般。 简氏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以为小儿子醒过来自己这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原处,可谁能想到他居然会这般呆呆傻傻的。 难道脑袋受了重创? “可请了府医?” 一旁的邓氏也看的有些心急,这醒过来后一直这么一个模样,可要好好检查一番,否则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已经让人去请了。” 简氏的话音刚落,一个看着甚是精干的中年男子已经出现在门口,瞧着众人他忙忙施了一礼便快步走向言梓煜。 然而还不等他把脉,言梓煜一把将其的手推开,然后又向里面靠了一些,那拒绝的意思甚至明显。 简氏瞧着这一幕也微微一愣,她刚才碰触的时候他明显没有躲闪的意思,怎么府医来了便开始躲闪了? “煜儿,让府医给你看看好不好?” 然而言梓煜像是充耳不闻,可只要府医或者其他人靠近他,他便会重新缩起来,面对这一幕所有人的眉头都紧锁了起来。 邓氏瞧着这一幕,将简氏拉在一边:“是不是梦魇了,你要不要寻一个得道高僧回来做一做法事?” “这……” 简氏以前确实不太相信这玄之又玄的事情,可当知道自己女儿被掉包之后她也不得不相信,然而这大宅内做法事终究有所不妥。 “你也别担心这个顾虑那个,现如今小七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这机灵无比的孩子整成这副模样……” “好吧!” 然而她刚应承,床榻上的言梓煜倏地抬起头脸上话挂着泪痕:“我不要……不要别人靠近我……呜呜……” 瞧着他大哭简氏反而心里一喜,这代表他没有成哑巴甚至还有自己的思维,她靠近了他一些轻声安抚:“煜儿不怕,娘亲不会让别人靠近你。” “你让她们都离开。” 他说着又埋下头一声不吭,而简氏只能歉意地望了望邓氏她们,毕竟众人过来是担心儿子的病情,可儿子如今这情况。 邓氏和金氏当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且他一睡就是这么长的时间,有些怪异也可以理解。 言梓陌站在人群中刚想离去,却被言梓煜喊住:“我要五姐姐陪着我。” “……” 刚准备退出的众人默默看了言梓陌一眼,特别是言梓灵眼眸里面也含着几分不相信,或许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向来缠着自己的七弟,会让言梓陌留下来。 而言梓陌心里面骤然一紧,原以为他醒来后沉默寡言、哭哭啼啼的模样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可他为何要自己留下来? 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简氏瞧着儿子想要言梓陌留下来,将眸光放在言梓陌身上:“陌儿,煜儿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这两天就受累一些可好?” 听着简氏软岩软语的话,言梓陌自然不能拒绝,对着她勉强地笑了笑然后留了下来,期间言梓灵欲言又止了几次,但是瞧着简氏一门心思放在言梓煜身上便也离去。 简氏忙着应付外面的事情,所以匆匆留下几句便离开,而言梓陌也将屋子里面侍候的丫鬟打发了下去,一时间整个屋子内只剩下姐弟二人。 她原本以为她创造出如此安静的氛围,他必然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却不料他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瞧。 “你可是有话要说?” 按捺住怀疑的心绪,言梓陌状似冷淡地询问了一句,而言梓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金豆子不停地往下来蹦跶。 没有见过这般场景的言梓陌,也愣在了原地。 好半天过后,见他未有停歇的意思将自己手中的帕子象征性地递了过去,然而那小儿也不是一个矫情的,拿过帕子便擦开了眼泪。 “你……我……我做梦你死了……” “……” 言梓陌觉得自己银牙微微咯了一下,合着梦见自己死了他伤心成这般模样?按理说不应该啊! 自己和他不是相看两厌吗? “我还梦见好多人死了……呜呜呜……家里面的人都死了……” 言梓陌眼睛眯的愈发厉害,眼前的人虽然暂时没有苏醒前世的记忆,可这零星的梦已经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她没有想到重生这东西居然如此廉价,难道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吗? “你还梦见了什么?” “你还有一对儿女,可你嫁给的不是谢谨言吗?为何他们要姓卫?” 在梦里他确实看到自家五姐姐十里红妆,未来的姐夫也甚是厉害,可为何五姐姐的孩子最后姓了卫呢? “你梦到了谢谨言?” 他这一脸懵懂的表情干什么?难道不应该是害怕恐惧吗?要知道,当初谢谨言可是言家满门的监斩官,瞧着他那张脸言梓煜不应该惧怕吗? “额……很高,我以前在大堂哥那里见到过他,而且……而且我昏迷的时候也见到了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 言梓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谢谨言两世的确都是他的救命恩人,然而同时也是将他推下神坛的人。 “我想告诉娘亲,可我……我的梦里面没有她……”他的梦里面有很多人的结局,甚至还有四姐姐疯狂的笑意,却没有他最喜欢的娘亲。 “是吗?” 听着言梓煜的话,言梓陌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母亲这些天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所以他梦里没有出现那种恐怖的场景,而且母亲出事的场景他并未经历过。 所以,没有很正常。 “五姐姐,你为何会死?”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况且这世上的人又有谁能躲过一死呢?” 言梓陌说着将他的身子扳倒,然后将一旁的锦被给他盖好,没有全部回忆起便好,这也省的她多费心思。 第086章:双喜临门报喜来 言梓陌的毒鸡汤言梓煜还无法理解,他眯着眼睛却听到言梓陌再一次叮嘱:“这种事情你最好谁也别告诉,否则你会被绑起来用火烧掉,那窒息的感觉,疼痛的嘶吼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母亲会保护我。” “别傻了,到时候母亲也保护不了你,一个疯子的话谁会相信?” 对于言家潜在的危险她并不想解决,甚至还有几分乐见其成,所以言梓煜身上异样的出现她才会这般举棋不定。 “你骗我!” 他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言梓陌一眼,随后想到梦里她救了自己的事情又瘪了瘪唇角,他也不是有意的,就是本能的想要挤兑她。 “我的话你相信与否都不重要,若是不相信的话当也可以向别人说。” 她说完斜倚在一旁的椅子上,若不是答应了简氏要陪言梓煜,她这会儿早已经到了落雪阁,毕竟对上言梓煜她这心里面也不好受。 言梓煜的情况好转令言家上空笼罩日久的阴云吹散不少,当言梓青和言梓焌中举的消息传来时,整个平西侯府都沸腾了起来。 平西侯言律和言家二爷言徜、言家三爷言徉,脸上都带着笑意。一旁的言三爷更是啧啧称奇,声音颇为不可置信:“没有想到青儿居然有这般能耐,八十几名,已经是不弱的成绩了。” 这次参加秋试的考生不知凡几,毕竟来年便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也是封侯拜相的最佳时机,谁能想到平西侯府默默无闻的庶子居然会一鸣惊人。 他先前一直比较看好焌儿,二哥家的这个幼子虽然不及长子那般通透俊秀,却也是十分难得的小辈,岂料这次居然被压了一头。 虽然一百二十几名和八十几名看着并不遥远,可这其中的艰难也唯有参加过科考的人才能看透一二。 言律听到言梓青成绩时也微微愣了一下,虽然举人这个称谓对于诺大的簪缨世家来说算不得什么,然而锦上添花终究不是过错。 “这四九城谁家不说我言家满门俊秀,如今也算应了这一句话。” 言律笑着说道了一句,家中子弟出息他心中也大感宽慰,当时他将承荫的名额给了大侄儿,对于自家长子和这个格外出息的三侄儿也有些歉疚, 如今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坦途,他这紧着的心也算舒缓了一些。 “大哥,依照燮儿的能力想要中举也不是难事,你当初为何让他选择了承荫呢?” 世家大族总有他的特例,除了世袭的位子,每家每户当中也有不少人依靠着承荫的名头平步青云,然而这终归是左道,比不得大考让人来的底气儿十足。 “就算中举了又能如何?三年大考,多少考子群英荟萃,可能得到那三甲之人不过少许,燮儿虽有才能却也不可能入选前三甲。” 既然殿试无法夺得魁首,还不如早一点融入朝堂,加上他现如今的扶持想要有所作为不是难事。 至于名头正与不正,本事摆在那里便足矣。 而且他的嫡子尚幼,言家需要顶门立户的人,燮儿在他心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对了,我可听说这次的解元是葛洪的高徒。” 一旁的言二爷虽然是一介武将,可和言家众人大同小异,都是儒学出身,所以身上自带一股儒雅的气息。 “谢谨言那人我见过几面,确实是少有的麒麟之才。”言律想到少年人沉稳的性情,温润的性子,不觉有些意动。 言梓陌得到言家兄弟二人中举的消息时,脸上并无多少惊诧,一旁的皎月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姑娘万事不上心的性子,却也忍不住再次说道。 “姑娘,咱们府上两位爷都中举了。” “嗯。” 她将自己手中的插花放到一边懒懒地伸了一个腰,用手捯饬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我不聋不哑自然听到了。” “……” 小侍女被怼的有苦说不出来,知道了难道就不能给一点表情吗?整个平西侯府的人都快要也不能寐了,她倒是毫无波澜。 瞧着皎月怔愣的神情言梓陌打了一个哈欠,上一世两个人也确实中举了,而且成绩也和这个甚是吻合,若是她所记不差,府上怕是要给他们二人举办宴席了。 “二公子平时不声不响,没有想到这次居然力压三公子……” 对于这些丫鬟来说,言梓青平素就和一个隐形人差不多,然而这次科考却让他入了不少人的眼,也让更多人知晓平西侯府的庶子也是不世的良才。 在诸多贵公子纨绔无比的时候,言家的子弟不得不说是一股清流。 “这次解元和我们言家也有不小的关系,是大公子的好友。” 在京城多年,她们虽然意识不到可靠的残酷,却也知道每个考上去的人都是顶顶的能耐,那谢家公子显然能力不俗。 “你说什么?” 言梓陌准备向榻上走去的脚步也停顿了下来,神色倏地一变,一旁的皎月也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姑娘会是这般神情。 “谢家公子是这次的解元。” “谢谨言?” “是。” 皎月的话令言梓陌久久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按照她上一世的轨迹,三年之后谢谨言才会崭露头角,这一世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想不通事情的始末她不禁挥手示意一旁的皎月下去,而她刚想静一静的时候言梓煜忽然跑了过来,瞧着整个房间里面只剩下二人的时候,他才不满地嘟嘴。 “你骗人,你说梦里都是骗人的!为何两位兄长中举的场景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言梓陌本来朕烦心,却又碰上他不知死活地往上来撞,不禁来了脾气:“你那鬼鬼怪怪的事情别来烦我了,我心堵着呢!” 言梓煜被她这么一冷哼,刚才问罪的气焰也灭了一大半,经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我明明可以预见未来,你为何说我的坏话,我是一个吉娃娃。” “……” 言梓陌眯了眯眼睛,就凭着他半吊子的预见能力?梦里他甚至连言家最后的结局都没有看到,甚至还对着自己的仇人欢颜以笑。 吉娃娃,他怕不是来搞笑的吧! “你以后必须对我好,否则我就告诉娘亲你许给了这次的解元,而且你日后还红杏出墙给人带了绿帽子……” 第087章:谢谨言亲自前来 言梓煜说的信誓旦旦,还时不时拿着他那双水灵灵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言梓陌看,而言梓陌顿了好一会儿后才扯起了唇角。 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她也不再去搭理他,反而朝着自己的床榻走去,那送客的意思分外明显。然而言梓煜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主,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榻前。 “五姐姐,你别对我这么冷淡嘛!” 言梓陌翻了一个身往 里侧睡去,她不找他晦气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居然敢厚颜无耻说自己对他过于冷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 “我去告诉娘亲我做的梦。” 言梓煜冷哼了一声便欲要离开,而言梓陌倏地翻身眼眸炯炯地盯着他看:“你是不是想被火烧死?” “我才不会被烧……哼……” 他说着玩一边的小凳子上坐去,而言梓陌眯起了眼睛,总觉得被这小子吃的死死的!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姐弟二人之间的对话,外人自然不知。 此次科考也一度掀起了不少的风浪,谢谨言之名也终于被更多权贵所知,当知晓他乃葛洪的衣钵传人时,众人似乎也见怪不怪。 他们的眸光当是更多的转向了言家,一门多才俊讲的便是这样的世家。更重要的是,言家几个未来女婿也都各有所长,虽然比不得两个儿子却也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深夜,青竹院。 言律将衣袍挂在一旁的木施上朝着简氏倚着的软榻走去,他上了床榻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煜儿已经醒了,怎么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总觉得他醒过来之后有些怪,你都不知道他以前多么讨厌陌儿,现如今居然一刻都离不得。” 言梓煜醒来简氏自然开心,然而他的变化她内心却有着一丝隐忧,这改变的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煜儿可说了说将他推下去的?” 这件事情他已经命人去彻查,然而没有一点线索,可这种查不出一点痕迹的事情才更加的让人寝食难安。 “没有,他这两天情绪不稳定。” 言律点了点头,将一旁的锦被扯过来裹在她的身上:“这已经入秋了,你平时注意着些自己的身体。” “嗯。” “付一生那边你怎么看?” “……” 简氏瞥头看向了言律,似乎想要从他言辞间看出丁点意思来,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言律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 “付一生虽然出身有些贫寒,可那人也算一人才,卖他一个好总没有错。” “若是这次他没有中举,你还会这么说吗?” 简氏对于他虚伪的话嗤之以鼻,若是付一生此次没有中举,他未必会答应言晴冲喜,毕竟这名声可不好听。 “言琳那边你和二弟妹商量一下,尽早出嫁,至于言荷的婚期推后再议。” 言律像是没有听到她言辞间的嘲讽,神色不变地给她嘱咐着,而简氏耷拉着眼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言家两位公子中举,自然免不得一番庆贺,平素交好的一些世家公子也趁着月夜之景前来祝贺,一时间平西侯府门前热闹非凡。 当看到谢谨言和言梓燮一并走进来时,别说一些小辈,就连言律和言家其余两位老爷也是微微一愣。 谢谨言自从放榜之后便闭门谢客,不料他今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边男宾的地方杯觥交错,那边夫人们也嬉笑不断,简氏对于别人的恭维也只是点头微笑,当是一旁的邓氏今日颇为畅怀。 言梓陌瞧着这一幕唇角轻轻勾了一下,自家娘亲或许没有什么坏心思,可一个庶子这般能文能武对于她尚未长成的嫡子们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姑娘,您是不是在找什么?” 平素一脸风吹不动的人,今日已经朝着不远处望了好几眼,一旁的榴花是一个机灵的,忙忙应和了她一句。 言梓陌收回眼眸,轻笑着出声:“你当是一个眼尖的,那边那个穿着翠绿色长衫,年约十二三的女郎你可认识?” 榴花顺着言梓陌所指看去,只见那个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宣威将军府的姑娘身后,模样看不真切,可那动作似乎有些怯场。 “奴婢并不认识,应该是李姑娘身边的手帕交。” “哦!” 言梓陌眯了眯眼睛,若是一般的手帕交当也罢了,然而这个女孩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主,或者说被自己父亲养在外面的外室女又怎么会简单呢? 上一世,也就是这一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好似是和人推搡了一把,这被她揣在怀里的玉佩掉了出来,一度以为她偷了言家姑娘们代表身份的玉佩。 可谁料查了一圈下来,这东西居然是她的。 硬着母亲的缘故,这女子自然没有办法进入族谱,可也正是因为没有进入族谱才免了后面那滔天之祸。 “五姐姐,你在看什么?” 一旁的言芳走过来顺着她的眸光看去,然而令她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言梓陌笑呵呵地笑道:“四姐姐那边招呼人呢!你不去帮忙怎么来理我这个疲懒的了。” “这不是瞧着姐姐这边闲情逸致甚是羡慕,所以过来偷一会儿懒嘛!” 言芳虽然闹腾却也禁不住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才寻了一个空过来。 “哦……什么事情,让我们六妹妹这般不舒心了。” 言梓陌不着痕迹地瞄了言梓灵那边一眼,只见她身边簇着不小的妙龄女郎,嬉笑言说自成文章。 “都是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没脸没皮的打听二哥和三哥的事情。”言芳哼了一声,声音里面颇为不满,而言梓陌只是淡笑了一声。 一眼望去瞧着没有一个眼熟的,所以这些人当中显然没有自己未来的几位嫂嫂。 大堂哥已经定亲,那女方在青州一带可是出了名的诗礼之家,二婶办事一向随性,可这选择长子长媳还是用了心思。 所以这些人将目光放在二哥和三堂兄身上当也说得过去,谁还不想寻觅一个如意郎君呢? “何苦同他们置气?这些人当中,恐怕米娥友一个能成为咱言家人”言梓陌收回眼眸轻笑着说道了一句。 “为何?” 第088章:秦梓秋首次露面 瞧着言梓陌信誓旦旦的话语,一旁的言芳微微有些好奇,虽然这些贵女的身份无法和平西侯府相提并论,却也家世不俗。 自家这五姐姐,为何如此肯定呢? “猜的。” 言梓陌轻笑了一声,她自然不会告诉言芳上一世这些人都是匆匆过客,而听着她这么说言芳也觉得无趣。 原以为能从她这里打探一些消息,没有想到口风这么紧。 姐妹二人各有心思,当是不远处的莫筠娘走来才化解了二人聊胜于无的聊天。言芳瞧着二人视若无人的打闹,瘪了瘪唇角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你这妹妹当是傲气的紧。” 莫筠娘也不是背后道人长短的人,可惜言芳刚才那态度着实不讨喜。因而才多一嘴,也算是善意的提点。 “年龄小不懂事罢了。” 对于莫筠娘话外之意,言梓陌自然听的分外真切,然而正如她自己所言,言芳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翻不起多大的水花来。 听着她这么说莫筠娘笑了笑,然后将眸光瞥向了别的地方,和她又说起了最近听到的趣事,而言梓陌也是从善如流。 二人或许性格有些不尽相同,可聊天的时候很能合得来,只听莫筠娘道:“如今你们平西侯府两位公子中举,一时间可算是风头无二。” “虚名而已。” 言梓陌不着痕迹地瞥了莫筠娘一眼,她知道上一世眼前的女人成了自己的三堂嫂,在仅有的年限内也算举案齐眉。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又当如何? “妹妹可是过谦了,这虚名做那锦上添花之物可是再合适不过。” 她笑着睨了言梓陌一眼,而言梓陌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她是真的没有过谦的意思,相比较日后言家的灭顶之灾,今日的繁华紧蹙确实是虚名罢了。 然而别人不相信她又能如何? 原本二人准备到处走一走,却只见那翠绿色长衫女郎和一个面生的姑娘发生了冲突。言梓陌眼尖地发现掉在一旁的玉佩,却并没有阻止这一切。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你居然投了言家姑娘们的玉佩。” 那姑娘显然也是一个眼尖的,倏地一下将一旁的玉佩拿到手里面,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翠绿色长裙的女子看。 “没有,那是我的,你将它还给我。”那看着十二三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瞧着女子手里面的玉佩看,好似都要委屈的哭了。 不远处的李韵儿走过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瞧着那张牙舞爪的女子不禁皱了皱眉:“悦乐,虽然你我二人素有间隙,可何必扯上秦家妹妹?” “谁说我扯上她了?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一脸可怜兮兮,好似被人欺负了一般。” 悦乐哼了一声,她母亲乃昭华公主,她平时也不喜欢到处走到,所以很多人并不知她的身份。 这次若不是母亲一个劲拾掇自己过来,她才不愿意来言家,不就是一个侯府吗?还能大过皇家去? “你欺负了她还不认账?你手里面的玉佩还给她。” “凭什么?这玉佩好似是言家姑娘们的随身之物,我在灵儿姐姐那里见到过一次,不料这女郎居然做出这等登门入窃的事情。” “我没有,那是我的……是我娘亲给我的。” 秦梓秋说着已经哭成了一个泪娃娃,那粉嘟嘟的玉脸上充斥着委屈,一旁的李韵儿素来就是一个好强的,瞧着自己带来的人被这般欺负,心中自然气急。 “悦乐,你好歹也是名门闺秀,至于这么血口喷人吗?那玉佩我也见过多次,确实是秦妹妹母亲给她的,你这是信口雌黄……” “灵儿姐姐。” 悦乐也不管众人的脸色,在整个平西侯府她能玩得来的也只有言梓灵,言梓灵其实早已经瞥到了这边的动静,然而这样的罪人的事情她一向不喜欢搀和。 而今被这么一叫,又是平西侯府的夜宴,她自然也躲不得。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言梓灵语带关切又含几分爽利,让人听着很有好感,言梓陌不觉轻笑了一声。自己若是第一次相见,指不定也会觉得倍感亲切。 “灵姐姐,你看这玉佩是不是你们言家姑娘的,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种玉佩是言家女郎的象征,这……” 言梓灵将那玉佩接过时也微微一愣,对着身边的丫鬟道:“你去看府中的几个姑娘,可有人丢了玉佩?” 这一番话令众人的眼神都变化了起来,言梓灵的话语表明言家姑娘们的玉佩确实这般,难道这真是这小姑娘偷来的? 就连一旁的李韵儿也有些不确定了,这明明是秦妹妹她娘给的,为何和言家女郎们的玉佩相像,她可不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婢子不过一刻多钟便急匆匆走回来,在言梓灵耳边絮语了两句,而言梓灵的眼眸更是幽深:“秦姑娘,不知这玉佩是何人赠于你?”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秦梓秋一改刚才的柔弱,像是发怒的小老虎一把将那玉佩抢了过来,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众人眼眸都眯了起来。 “你娘亲……” 言梓灵还想问什么却只见简氏皱着眉走了过来,瞧着众多小姑娘凑在一起她不禁眯了眯眼:“怎么都凑在一起了,可是碰到什么好玩的了?” 她轻笑着说了一句,众人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纷纷躬身行礼。 “都散了吧!这美妙的秋夜,聚在一起可是辜负了这好时光。”她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声,而众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停留。 一时间整个小径处只留下少许人之后,简氏才看向了秦梓秋,神色有些淡漠:“既然来了,那便随我来吧!” 她的话令一旁的秦梓秋微微颤抖了一下双腿,而言家几个姐妹也跟了上去,至于已经走出去的李韵儿和莫筠娘她们也心事重重。 “你这秦家妹妹是何来历?” 莫筠娘不好管闲事,然而想到今日自家娘亲和言家二夫人之间的搭话,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这日后指不定就成了家事。 第089章:当年事如何收场 李韵儿此时心里面也七上八下的,她也不太清楚秦梓秋是何来历,只知道自家继母让她多为照料,这一来二去便也熟悉了。 “莫家姐姐为何有此一问?不过是待人照料的故人之后罢了。” 听着李韵儿这么说莫筠娘轻嗤了一声,是什么故人之后居然有着言家姑娘才有的身份玉佩,单单这一点这故人怕是便不简单。 “好了,我们也走吧!” 莫筠娘也不管李韵儿知不知道,瞧着刚才侯夫人亲临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事,所以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荣养堂,老夫人眯了简氏一眼,神色颇为不愉:“你这是想要干什么?简氏,你不丢言家的脸面不甚舒心是不是?” 简氏轻嗤了一声眉目轻敛着煞气,尽量克制着蔓延不断的怒火:“母亲,您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哦……你想要什么交代?” “我想知道她为何会在京城,会来到言家?” 当年的事情可以说给了她天大的教训,自己大着肚子四处逃生,自己的相公居然和友人的妹妹搞在一起。 而这个孩子就是她的耻辱所在。 “简氏,你这个毒妇,她们无依无靠的,我还不能帮衬着一些了?这些年为了你的面子,她们已经足够委屈了,你还想怎么着?” “呵,我还有面子吗?当年知情的人哪一个不是戳着我的脊梁骨耻笑我?我死里逃生、累死累活地给他言律照顾庶子生育女儿,他居然和别人勾搭在一起。” 卫皇战争,她和大批人马走散,带着侍女护着言梓青一路到了清水村,那个时候她难产痛不欲生的时候他言律软玉温香。 可笑的是,这个男人居然还想得到她的谅解,她简蕴娉又不是一个傻子。 “简氏,你说话注意些分寸,怎么就是勾搭了?当年依兰的兄长为了保护我们而战死,他原本前途坦荡,可为了保护言家的人被羌族人杀害,我们照料他妹妹有何过错?” “所以,言律便将人照顾到床上去了吗?” 简氏将自己一旁的茶盏倏地扔出去,这声响让门外守着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至于跪着的秦梓秋则瑟瑟发抖。 “……” 老夫人抿了抿唇角,她原本想给秦依兰照一户好人家,可谁料居然和自己儿子看对了眼,不管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儿子占了她清白的身子是毋庸置疑的。 她原本想着回来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谁料简氏不依不饶要死要活的,这次不得已答应将人送走。 “简氏,今日是青儿和焌儿的庆贺宴,你何必将事情闹大呢?” “当她玉佩掉出来的那一刻,您觉得这事情还能善了?别人都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她们能看得清。” 简氏瞥眼瞧着跪在一旁的少女,她今年应该还不满十三岁,然而这心思当是灵巧的紧,那玉佩真的是无意间掉出来的吗? 这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你就说你想如何善了吧!” 老夫人头疼地抚了抚自己的额角,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本来就上不得 台面,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更是难以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让秦依兰亲自来领人。” 她说着便嘱咐一旁的蔡嬷嬷,欲要将秦梓秋带走,然而秦梓秋眼泪疯狂地往出来掉,推搡着跑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呜呜呜……我不要娘亲来找我,是我自己犯的错,我不应该因为想念祖母和父亲便央求李家姐姐带我过来。” “秋儿,这……” “祖母,娘亲这些年疾病缠身,她说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可就算那般也不愿意上言家的门,我不想……不想让她为难。” 秦梓秋哭的梨花带雨,而老夫人心也微微一揪,这些年她也经常去看这母女二人,所以对于依兰的病情也有所了解。 “简氏,这件事情你最好息事宁人,依兰不欠你的。” “她确实不欠我的,欠我的是你们言家。今日她上门,这不是明晃晃地我我简家的脸面吗?当年简家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我也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 她顿了一下,眼眸里面闪过狠意:“既然这件事情又一次被搬到人前,那么我们这些年的是是非非总要有一个解决,我就是想知道她当年是如何勾引言律的。” “你自己有何尝检点?若是检点又岂会和律儿眉目传情,闹得他非你不娶。简氏,说人总要自不是,你自己也立不起来……” 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言律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瞧着简蕴娉已经阴沉下去的脸,深知事情不妙。 “母亲,您在说什么。” 他听到管家回禀便知道这事情触了蕴娉的逆鳞,当年那事情险些闹得不死不休,若不是当初为了灵儿考虑,这会儿大房的家怕早已经散了。 “怎么,她就是宝贝疙瘩我还说不成了?” 言律抿了抿唇角,露出几分苦笑:“我和您解释很多遍了,当年是我自己对她一见钟情,然后让人上门提亲,我们三媒六聘并无不当之举。” “你别想替她遮遮掩掩,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若不是她对你暗送秋波……” 简氏已经听不得这些话了,她倏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当年就应该听母亲的话,这言家简直就是狼窝。 “蕴娉……” 瞧着她走出去言律也忙忙追了上去,只留下满是愤怒的老夫人和有些傻眼的秦梓秋,平素父亲去那里的时候总会给自己带一些东西,然而他今日从始至终都没有瞧自己一眼。 言梓陌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瞧着小几的桌面时,简氏已经快步走了出去,而言律也顾不得堂内的小辈,急吼吼地跟了上去。 言梓灵瞧了瞧刚才紧闭的里屋又看了看已经远走的人影,经不住问了一声言梓陌:“五妹,你说她到底是谁?” “姐姐心中不是和明镜儿似得吗?又何须多此一问?况且,左不过一个连庶女都比不得的外室女罢了。” 言梓陌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也不管言梓灵阴沉下去的脸色。上一世也是这般闹腾,只是老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让秦依兰亲自前来将秦梓秋带了回去。 ‘梓’字乃言家嫡女和男丁的排行,自己祖母当年赐下名字的时候也不懂得避讳,母亲这会儿还不知道这小女郎的名字,否则心中指不定如何作呕。 第090章:言律安排梓秋事 言梓陌和言梓灵先后赶到青竹院的时候,在外面赫赫威名的平西侯被关在门口踱来踱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姐妹二人瞧着他这模样也分别放缓了步子,之间青竹院的奴仆们也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大概半刻钟后,平西侯才发现两个女儿站在不远的位置,微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想着自己此时的窘态只能故作轻松地道:“这大半夜的,你们快回去休息。” “……” 两个人站着不动,这个时间点让她们去休息是逗她们两个玩呢? 别说大房不得安心,此时邓氏和金氏还应对着宴席上的琐事,这会儿心里面恐怕也指不定如何盘算。 瞧着二人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言律神情微微一滞,然后对着门里的人道:“蕴娉,我一会儿再过来看你。” 平西侯有些狼狈的离开,言梓陌和言梓灵才叩响了屋门,这次简氏也没有将人挡在门口,瞧着二人神色微缓。 “坐吧!” 言梓灵和言梓陌坐在一旁,言梓灵抿着唇角:“母亲,今日这事情怕是堵不住了,您欲要如何处置?” “堵不住就不堵呗,大不了被冠以妒妇的名号罢了。十二年前,我都没有接受她,现如今更是不能。” 那个时候她还挺着大肚子,发现言律外面养着人后也大闹了一番,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她也无所谓,妾室罢了,一个和十个没有任何区别。 可那个人偏偏是秦依兰。 那个曾经来侯府久居,她将其当成亲妹妹看待的人,殊不知原来她不是想当她亲妹妹,而是想当言律的情妹妹。 不论是言晴的姨娘还是言荷的姨娘,当她喝她们递上来的姨娘茶时便算是接纳了她们,也将言律排出了心房。 可秦依兰的存在,令两个人险些决裂。 “母亲,祖母就是那个性子,您若是一直和她拧着也讨不得好,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别……” 简氏挥了挥手,阻挡言梓灵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件事情我是不可能退步的。” 当年自己被气的险些滑胎的仇她还没有报,怎么可能让秦依兰进言家的门?应该说,只要她还一口气,这母女二人便莫要妄想进言家的门。 荣养堂,老夫人给秦梓秋擦着眼泪,不停地乖哄:“你母亲那里我会让府医过去看,都这么严重了,怎么就不来知会一声呢!” “母亲……母亲怕夫人知道,给祖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她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咬紧牙齿,那模样好不可怜。 “她敢,我不死还是这府里的长辈,还用在她手里讨生活?” 想着简蕴娉那不知进退的性子她拧紧了眉宇,当年让依兰进门哪有今天这糟心的事情?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祖母……” 秦梓秋扬起一张粉泪盈盈的小脸,老夫人更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不怕,你父亲这些年已经足够对不起你母亲了,他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言律走进来便听到自家母亲的保证,这是年岁越大越不知事情的复杂了,这件事情自己若是敢点一下头,恐怕简家那边反手便是一纸弹劾。 简家人的性子,他可是明白的紧。 而且蕴娉那边不点头,他也没有办法,当年他在她门前发誓,秦依兰母女永远都不会踏进平西侯府,可如今这誓言还是破了。 “母亲。” 他声音甫地一落,秦梓秋便急忙忙和老夫人拉开了距离,然后跪在一旁,声音轻怯怯地道:“父亲。” 言律点了点头,而老夫人这会儿却也正生着气儿:“在你媳妇那里讨了闭门羹才想到我这老婆子?” “母亲,蕴娉的性子您也清楚,何必总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夫人手‘啪’地拍在小几上,神色不愉至极:“我劳心劳力将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气我的,你就说秋儿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理吧!当初陌儿被接回来的时候,我就说将秋儿也趁势接回来,你死活不肯。” “母亲,蕴娉既然让依兰来接人,那便让他过来一趟吧!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会替她们妥善安置。” “你所说的妥善安置指什么?” “我会让人将她们送往南方,那里是秦家的祖地,况且我们言家宗祠也在那边,总能照料几分。” 听着他这安排,老夫人倏地将一杯热茶扔在他身上:“混账东西,你这是想害死她们母女是不是?家里面没有一个顶梁立柱的,你让她们还怎么活?” “母亲,当年的事情……” “你还有脸提起当年的事情,若不是你酒后大意坏了依兰的清白,她这些年会这般痛苦?她兄长和你有过命的交情,你就是这么照顾他妹妹的?你别忘了,你那至交好友是怎么死的?他是为了救我言家血脉才身陷敌营。” 被老夫人堵得一口气出不来,若不是顾忌着他那乱箭而死的兄弟,当年秦依兰便已经死了,胆敢算计自己的人,他有何必给她好脸? 这些年虽然知道她在母亲的别院里面,他也去过几次,可每一次去也不过是见一见这被上一代所连累的女儿罢了。 “还是让依兰过来接人吧,蕴娉的性子您也清楚,这事情若是不随她的意,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闹?当年和离的话语已经将你吓破了胆是不是?她好好的侯夫人舍得和离?”老夫人对于这个儿媳历来颇多挑剔,当年两个人也是红脖子涨脸。 言律无奈叹息了一声,坐在一侧轻语:“母亲,她不是拿乔也不是威胁,只要她再说一次必然没有回头的可能。” “那就和离,她就是作的。” “……” 言律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去管老夫人,这件事情和她是说不通的,只能从秦依兰身上下功夫了:“秋儿,我已经命人去寻你母亲了,至于你们的后路我也安排好了,日后夫家我也会帮你挑选,必然不会比别人差了去。” 第091章:言梓灵苦肉成计 秦梓秋被他这么说吓得更是泣不成声,好半天才呜呜哭了出来:“父亲,我娘亲她一直病着……求您……求您别让她来这里好不好?” 瞧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双眸言律也只是叹息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你进府的那一刻,这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了。” 他说完朝着屋外走去,不管老夫人如何喊叫都没有回头,而秦梓秋则一个歪身倒在一侧,她确实是有意进的言府,也确实想让自己娘亲进这高门大院。 可她不想让她以认罪的姿态前来,母亲是那么高傲的人,如今却…… 这一晚言家的夜宴众人各怀心思,将客人送的差不多邓氏和金氏才来到了荣养堂,而老夫人瞧着两个媳妇心底虽然压着气却也不好给冷脸。 “人都送走了?” 世家大族就算有事这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来,简氏不顾满堂宾客拉着人来和自己当堂质问,显然是没将自己放在心上,也未将言家放在心上。 “都已经送走,大嫂那边……” 金氏还是有些担心简氏,当年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一些,这么大的外室女出现,大嫂又是一个目下无尘的,恐怕不得安生。 听着金氏询问,老夫人虽然不喜却也回答的强硬:“上赶着闹腾呢!她还咋的,能吃了我?我护着我孙女儿怎么了?就算简家他们也得说理吧!” 瞧着老夫人护犊子的话,妯娌二人纷纷瞥了秦梓秋一眼,然后相互对视,自家这婆母年岁越长是越来胡搅蛮缠了,这件事情言家原本便不占理儿。 若是闹大,简家那边在文臣中也是盘根错节,到时候免不了一番争斗。 然而她们身为子媳,也不敢说出那僭越的话来,想要自己老爷来劝解两句,谁料今日也喝了不少,这会儿怕是已经难辨东西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言律亲自去了一趟青竹院,瞧着简氏仍然闭门不见他无奈叹息了一声:“蕴娉,秦氏已经到了。” 久久没有得到回话,他刚想再说一句却听到门‘咯吱’一声。瞧着他探头探脑,蔡嬷嬷稍显圆润的身子将其挡住。 “侯爷,夫人交代了,若是秦家那人前来便让她来青竹院。” 蔡嬷嬷才简氏身边侍候多年,对几个人的过往也门清的紧,她没有想到那看着纯真的姑娘居然会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情来。 “那好吧!” 言律叹息了一声,对着身后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而那人匆匆跑了下去,他刚想趁势走进去却被蔡嬷嬷拦住:“侯爷,夫人并不想见您。” “……” 言律广袖下的手狠狠紧了一紧,而这时言梓灵也走了过来,笑着缠住蔡嬷嬷的胳膊:“嬷嬷,父亲心中总归是担心母亲的,这解铃换需系铃人。” 听着女儿给自己台阶下,言律脸上瞬间多了几分欣慰,终究没有白疼她一场,而他也借势走了进去。 “你给我滚出去!” 简氏手中的瓷盅瞬间向着言律扔去,而一旁的言梓灵快快踱了一步将其挡了下来,那茶盏磕在她的头部。 瞧着这一幕言梓陌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上一世自己虽然过来走了一遭却被蔡嬷嬷命人送了回去,至于言梓灵压根没有过来,所以也没有这以身挡茶盅的事情。 “简蕴娉,你这撒的什么泼?” 瞧着言梓灵额头一个劲往出来渗血,言律的眉宇紧紧拧了起来,若说刚才一直赔着温柔笑意,那么此时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冰霜。 “灵儿……” 简氏也不管言律的质问忙忙上去查看言梓灵的伤口,却被言律推了一把:“你平时闹腾我也由着你,毕竟当年是我的错,可你怎么……” “父亲不怪母亲,是女儿不想瞧着你们离了心,是女儿自己扑上去的。” 言梓灵说着眼泪直流,而简氏瞧着也是一个劲委屈擦眼泪,额头上破了一个口子,让她显得更加娇弱。 一旁的蔡嬷嬷瞧着这一幕,也是吓得半死,这女儿家的面相可是最为重要的,忙忙名人去寻了府医。 看戏的言梓陌瞬间觉得言梓灵天生就是唱戏的料,瞧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会儿自己若是站出来指责她的话,恐怕连一向疼宠自己的母亲也会觉得自己不识大体。 她挤了挤眼睛,感觉到眼眶里面有不少水意才走过去将言梓灵拉过来坐在一旁,让人拿了止血的伤药过来:“姐姐,还疼吗?” 言梓陌一边给她擦药,一边颇长的指尖从她伤口上拂过,瞧着她一个劲抿着唇角硬撑的模样,言梓陌下手更狠了一些。 “啊……” 她痛的唤出声来,而言梓陌可怜兮兮,有些手足无措:“姐姐,是我不好,怎么就碰到你了,我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 “无碍,让丫鬟们来吧!妹妹金枝玉叶的,没个轻重也在所难免。” 言梓灵心里面痛的要命,可面上还不得不得体大方,毕竟她刚才那一抠下手极其隐秘,自己若是生事,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苦肉计恐怕大打折扣。 “陌儿,将药瓶给丫鬟。” 简氏瞧着言梓灵额头渗着密汗的模样也心疼,虽然她想着姐妹们也能亲近一下,可陌儿着实不是上药的好手。 “好。” 言梓陌也不推唐,直接将手中的药瓶给了一旁的桂圆,桂圆接过药瓶言梓灵虽然疼痛却没有刚才那么痛。 沉闷的环境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儿来,言梓陌百无聊赖地向门口走去,见那秦氏妇人还不来不禁转移了话口:“丫鬟已经去了那么久,怎么府医还没有来?” 听着她声音中的狐疑,简氏也眯起了眼睛:“再等一等吧!这府医也是太放肆了,好在我这里有伤药,否则就让灵儿这么痛着?”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不仅府医没有瞧着影子,就连秦氏也没有见到半点踪影,青竹院的气氛越来越低迷。 那个被蔡嬷嬷派去寻府医的丫鬟匆匆跑进来在蔡嬷嬷耳边絮语了两句,蔡嬷嬷脸色一变,又跺着小步子走到简氏面前。 “府医去了荣养堂,听说……听说秦家那位也被老夫人截胡去了荣养堂,那府医是随行而去的。” ‘啪’的一声,言梓陌抹了抹自己的鼻尖,她甚至都能感觉到母亲手掌心那火辣辣的痛,而一旁的言律也变了脸。 “不是让人带到青竹院来嘛!他们都是聋子不成?” 第092章:简家人登门造访 言律的怒吼自然没有人回应,他的人去寻那人,最终被带到荣养堂,其中发生了什么岔子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此时的他不过是色荏内敛罢了。 简氏微眯眼睛,好一会儿瞥向了言律:“你当年的誓言已经破,那么也休怪我将事情做绝,我简家也不是泥人,任人揉搓。” 她说完对着蔡嬷嬷使了一个眼神,蔡嬷嬷忙忙退了出去,而言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这件事情我们私底下不能解决吗?何必惊动简家的人。” “言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的女儿在这里鲜血淋漓,她居然将府医调离,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蕴娉的脸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大不了最坏的打算罢了,况且她在言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乱世中她也未曾放弃他的庶子,治家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 就算和离,也始终要有一个理由。 “蕴娉……” 简蕴娉伸出手做了一个停的动作,然后看向了言梓陌:“将你姐姐带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们能搀和的。” “好。” 言梓陌瞧着二人的神色微瞥了两眼,接下来的事情确实不适合她们这些小辈留下来,不过这一世的情况好似比上一世更加严重。 不知道和自己期盼的结局会不会重合? 两个人走出去的时候,言家双胞胎兄弟也乖巧地站在门外,他们也不过十一多一些的年岁,碰上这样的事情,就算平素再沉稳也有些心慌, “五姐,母亲怎么样了?” 瞧着言梓灵受伤,兄弟二人关怀了一番才问言梓陌简氏的事情,而言梓陌薄唇轻抿:“无大碍,你们下去歇着吧!” 言梓熠有些不相信,刚才里屋那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们也停了七七八八,而今若说没有事情他自然不相信,可五姐似乎不愿意多说。 一旁的言梓灵撑着疼痛瞥了言梓陌一眼,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言梓陌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期待,她在期待什么? “四姐……” 言梓熠原本担心言梓灵额头上的伤,所以没想让她多说话,可从五姐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还是将眸光放在言梓灵身上。 “母亲不让我们搀和,这次的事情你们也上一点心,特别是荣养堂那边的事情。” 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都是大房的嫡女,而在后院能保证她这个身份的人便是简氏,故而她必然不能出事。 “好。” 虽然短短几句可言梓熠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特别是刚才蔡嬷嬷已经让人去简家找人,这个点怕是要闹腾一整夜了。 言梓陌轻哼了一声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此时的她连做戏也有些腻歪了,这天赐良机会不会和离呢? 只不过今日过后,就算无法和离矛盾必然会越来越明显,日后自己在推波助澜,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 到时候言家的命运纵使无法更改也不会连累到自己和娘亲。 言梓陌心满意足地回了落雪阁,而简氏那边却快要气炸了,山不与我,我便与山,她等待简家人到场后亲自去了荣养堂。 言家人也没有想到,这次来的居然是简家老夫人和简家大爷,一时间整个荣养堂静寂无声。简家老夫人秦氏虽然出身不高,可自幼也是饱读诗礼之人,纵使心里面恨得要命可还是保持着得体的仪态。 “这便是秦家那女子吧!听说你家和我娘家沾亲带故,当年蕴娉因此待你也算不错。” 她瞧着秦依兰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是那眼眸冰冷的没有温度,看向秦依兰时就像是看蝼蚁一般。 “我……” 秦依兰抬头的时候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俏脸,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一点都不损她身上那惹人爱怜的气质。 “当是一个齐整的,也怪不得能爬床成功。” 简家老夫人秦氏说着在秦依兰和言律身上扫了一圈,那轻嗤的声音令言律脸色有些涨红,他这个岳母向来温和,从未见她这般尖锐的话语。 瞧着儿子的窘境言家老夫人可不乐意了,这是平西侯府,可不是她们简家,岂容她这般肆无忌惮? “亲家母,当年我们已经说过了,这是一件意外的事情,你们如今旧事重提又是为何?”当年为了平复这件事情,让简氏安稳生产,她们言家可以说面子丢了一个干净。 “意外?当年我们已经说好,这母女二人你们会送走,永不入言家门,你们如今这又算什么?” 秦氏寸步不让,当年她心里面便存着气儿,可那个时候女儿挺着一个大肚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言家居然还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小女孩家不懂事罢了,况且怎么说也是我言家的血脉,你们简家人难道还想逼着我们杀了她们母女?” 简老夫人也不去搭理老夫人,睨着一双眼看向秦依兰:“我简家也没有逼着要你们命的意思,可当年的事情你和言律无疑甩了我简家一个耳光,我女儿颠沛流离拼死拼活守着简家那庶出的血脉,肚子里面还怀着言家的子嗣,你们却郎情妾意。” 不管姨娘也还庶女也罢,不管是她还是女儿都能受得住,可她们接受不了这刺骨的背叛,所以秦家母女是不可能进言家的。 “我不是故意的,那天……” 简家老夫人挥手示意她停止哭诉:“不管当初是不是你故意灌醉他,还是他喝醉强了你,你一个未婚的闺女出现在男人的房间,这本来便说不通。” “当初我担心女儿受了委屈,所以我们简家人才从未和你碰面,也算是给你们母女一条活路。如今你再一次出现,已经打破了这个平衡,我简家不是泥捏的。” 简家老夫人和简氏的性格甚为相似,不管的时候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既然决定撕破脸皮,那么这事情必然要有一个解决之法。 秦依兰抿着唇角向简氏磕了两头,声音婉转:“姐姐,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一直愧疚无比。” 简氏轻嗤了一声,手指轻轻蜷缩了起来:“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当年我准备给你说一家好亲事,谁想你会走上这一条路?十三年的孤苦,接下来极有可能一辈子的枯寂,都是你自找的。” 第093章:秦依兰血溅言府 秦依兰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她自然知道简氏对自己极好,然而有时候人动心就是那么一刻的事情。 当年她在兄长身边见到言律的时候便已经情根深种,所以后来的事情是她自找的,却也甘之如饴,因为她终究还是有了他的孩子。 “姐姐,我倾慕他。” 这些年他对自己不冷不热,对于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照顾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兄长的原因,可她只要远远见他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 简氏有些愕然地瞧着秦依兰,她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这般话语来,而一旁的简家老夫人更是气的冷哼了一声。 就没有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亲家母,这就是你说的意外?” 她气的手直哆嗦,刀子一般的眼神剜了言律一眼。 老夫人也微微一愣,虽然知道依兰对自己儿子不同,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 “律哥,你当初答应我兄长会照顾我,然而终究失约了。” 当年她兄长身陷鞑靼军队,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找回来,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交予重托的人并没有好好照顾他的妹妹。 “我……” 瞧着他一脸难为,又瞧了瞧简家人严阵以待,想一想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身子:“我不求多的,只是希望你念在我兄长的功劳善待秋儿。” 秦依兰说完头撞角桌,鲜血四溅,简家人皱起了眉头,而一旁的秦梓秋将人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呜呜……娘亲……我再也不找父亲了……求您……求您睁开眼睛好不好?” 秦依兰眼睛耷拉着,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秦梓秋的脸,可刚抬起来便掉了下去,呼吸也断了去。 “快招府医过来……” 老夫人倏地从椅子皇上直起身来,对着身边的丫鬟大吼了一声,而那丫鬟刚出去便又急匆匆地折了回来:“老夫人,府医去四姑娘那边去了。” “她要府医干什么?” “听说……听说被夫人甩了茶盏,额头……额头破了相。” “……” 老夫人微微一愣,眼睛像是利刃一般看向简氏,一个快步走到她面前便甩了一个巴掌:“简蕴娉,不是你的女儿你都不懂心疼是不是?就像你这样的毒妇,我言家要不起。” 当着自己的面抽自己的女儿,秦家老夫人的仪态再好也暴走了,伸出手推了一把老夫人:“这就是你一个长辈解决事情的态度吗?你言家要不起,我简家也不是赖着不走的人,我女儿我自然会带回去。” “就你这破落户才能讲出这么没有分寸的女儿。” “我秦家确实破落,你许家何尝光荣,还不是被陛下贬谪他乡,我秦家虽然破落,却也没有贪污腐败的主。” 两个世家大族的老封君,此时就像是菜市口吵架的市井之辈,一众人也微微有些目瞪口呆,最后还是简家大爷将简家老夫人秦氏劝在了一旁。 “母亲,这会儿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还是看一看如何处置。” “处置什么,当着我们的面打你亲妹妹,他们言家平时指不定如何揉搓呢!回简家,这件事情给不出一个理儿别想善了。” 她说着已经牵起了简氏的手,言律想挡却被秦氏狠狠给了一巴掌:“这就是你母亲造的孽,你合该受着。” “你这泼妇……” 老夫人瞧着自己儿子被打哪还能受得了,上来便想和秦氏火拼却被言律挡住,而秦氏冷哼了一声拉着女儿往外走。 简家大爷瞧着言律脸上那厚厚的手掌印,那压着的气劲儿微微缓了一些:“我们先将小妹带回去,至于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好。” 这会儿留在言家恐怕又是一阵大闹,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氏拉着简氏刚出去,便看到匆匆而来的言梓熠兄弟二人。瞧着是他们,秦氏燥着的性子才稍稍滞缓。 “我先带你母亲会简家,你们要照顾好煜儿,而且和你两个姐姐说一声,让她们不要着急。”她能带走女儿,却不能将言家的子嗣都带走,否则简家便输了理。 “外祖母……” 言梓熠还想劝诫,却见她眉头一紧,瞧着她这模样言梓熠便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 “母亲,我们会照顾好煜儿的。” 简氏听着儿子乖巧的话语,刚才被老夫人甩了一巴掌都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终于还是淌了下来,那怎么走止不住的模样引得深夜更加的寂寥。 秦氏瞧着她这模样,没有好气地扯了她一把:“哭什么哭?这次言家的人给不出一个交代我养着你。” 她说完便拉着简氏离开,而言梓熠兄弟二人的脸色终究是变了,他们原以为不过是回简家避开这些事情,不料外祖母居然这般说话。 后面跟出来的简家大爷自然也将自家老母的话听在耳里,瞧着两小那愣神的眸色也苦笑了一声,自家母亲还真是任何施压的机会都不放过。 “大舅父,外祖母……” “这次你祖母和父亲确实过了,至于具体的事情不是你们小孩能搀和的。” 他拍了拍两个外甥的肩膀,心中微微叹息,希望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否则言家和简家都会被人耻笑。 落雪阁,言梓陌并没有歇息。 “姑娘,夫人被带回简家,这……” “无妨。” 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言家看似强大,可已经被各方势力所忌惮,若是没有办法打破这僵局,不管日后谁重掌乾坤都是一毒瘤。 不除不快。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的形势一片大好,只是自己已经入了族谱,纵使母亲和离能带走自己吗?想到老夫人那变扭的性子,她皱起了眉头。 “听说……听说那人怕是活不成了。” “嗯。” 她自然知道秦依兰活不成了,上一辈子回去不久便病故,真是因为如此秦梓秋才会恨不得吃了言家人的肉,可惜她终究是迟了一步。 不过最后,言家众人当中,她的结局应该算是最好的,贵不可言那偈语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094章:秦梓秋跪地不起 事情确如言梓陌所料,那秦依兰不过两日便故去,老夫人想以贵妾之礼厚葬她,却被简家人断然拒绝。 这一日,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一把砸在矮几上:“他简家到底意欲何为?如今已经将简蕴娉带回简家,还要来坏我的事情,合着我连一个贵妾的身份都无法做主了?” 言二老爷听着她那气愤的话也颇为无奈,小声劝解:“母亲,大嫂怎么说也是言家宗妇,这贵妾没有经过她的首肯是断然不能随便纳的,而且这秦依兰已经故去,我们还是让她早一点入土为安吧!” “入土为安?秦家她回不去,言家没有她的位置?她如何能安息?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件事情是我们欠秦家兄妹的。” 当年卫皇战争鞑靼作乱,他们言家凭着依兰的兄长,那些小辈才得以逃出去,否则言家哪里来的兴旺? 而今他们日子好过了,居然将当年的救命之情忘于脑后。 被老夫人这么一挤兑,言家二爷也无话可说,当年秦依兰的兄长救了言家小辈,那是不可否认的事情。 所以当年秦依兰的事情发生后,他们也都站在老夫人这一面,这才导致大嫂和他们也经常面热心冷。 简家在朝堂上虽然不至于使绊子,却也没有多少缓和,两家人若是没有大嫂这个纽带所在,恐怕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简家诗书传世,礼仪之家,他们家纵使不如言家富贵却也有不小的底蕴,如今朝堂上文武本来就不和,到时候可别引出更多的祸端来。 “母亲,我知道秦家兄妹对我言家的恩惠,我也保证必然会给她选择一处风水之地,至于言家的祖坟断然……” 言家二老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孱弱的身影,她跪在老夫人面前:“祖母,我知道您是我了母亲好,然而母亲宁愿苦一辈子都不愿意破坏言家的和谐美满,如今她已经亡故,若是知道这事情怕是会异常伤心。” 她眼泪从眼角轻落,眸角含着水意:“孙女儿斗胆,正如二叔所言,还是让她早早入土为安吧!” 秦梓秋说话的时候眼泪就没有断过,而老夫人怜她年幼又刚刚失去母亲,自然心疼的不得了:“你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可这次的事情祖母心中自有分寸,必然会给你一个妥善的交代。” “祖母……” 她泪光点点,抬起一张慕孺之情的脸面,那欲语还休的苦涩与彷徨令人的心也微微一紧,老夫人忙着上前亲自将人扶起来。 “好孩子,不怕……以后有祖母陪着你,这诺大的平西侯府自然没有人能欺辱于你。” 秦依兰的事情她或许不占理儿,可秋儿是言家的骨血,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谁敢阻止她,她便和谁急。 言梓陌姐妹几人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祖慈孙孝的一幕,她不着痕迹地瞧了言梓灵一眼,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心里面如何作想。 其实细细想起来,让秦梓秋留在言家似乎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二人一个劲地往荣养堂凑,必然会造成不可磨合的棱角。 “祖母。” 几个乖巧地给老夫人行礼,原本看到众人老夫人的脸色稍缓,然而瞧到言梓陌她那好脸色便像是冷冻了一般。 “你们没有去偏院上一炷香?” 秦依兰虽然城外也有老夫人给的宅子,可老夫人设灵堂的时候还是设在言家,这事情让简家和言家可以说更是水火不容。 听着她这么说言家大房两个庶女面无表情,而二房和三房的庶女则微不可察地瞧了言梓陌姐妹二人一眼。 言梓灵唇角轻勾,声音颇为柔和:“我们姐妹一心挂念着祖母,所以便过来给祖母问安,并未去偏院。” “一会儿过去上一炷香吧!人死为大。” 老夫人听着言梓灵的解释,声音也软了一些,她虽然和简氏不对付,可对大房一脉的孩子并无太多的苛刻。 言梓灵眼眸轻转,看向了言梓陌:“五妹妹,一会儿若是无事,陪我们过去一趟吧!正如祖母所说,人死为大。” “去尽孝吗?” 言梓陌看向言梓灵的面色带着戏谑,而荣养堂的人微微色变,老夫人脸色带着掩不住的怒火:“言梓陌,这是你世家贵女该说出的话吗?你怎么这么刻薄?” “孙女儿自幼长于山野,自然不懂世家规矩,还望祖母赐教一二?不过一个被养着的外室罢了,什么时候嫡脉所出还要弱人一头了?” “都说人死为大,你听不懂人话?” 老夫人拍了案几一把,瞬间直立起来,那一双喷火的眼眸直挺挺地盯着言梓陌,纵使一旁的二老爷相劝,她的眼眸也没有丝毫松动。 “每逢灾年、荒年,路有白骨,既然人死为大,那么祖母何不将人的灵堂都摆到平西侯府来,也好彰显您的仁德。” 别人畏她敬她,那是因为她是平西侯府的老夫人,是血脉至亲,是长者。 可这些身份对于言梓陌来说,也不过尔尔,因为她从未将平西侯府当成自己的家。既然无所求,便也无所惧。 “放肆。” 她疾走几步走到言梓陌面前,挥手便想扇过去,可想到上一次自己无缘无故的巴掌终究没有打下去,到了半路停了下来。 言家姐妹们瞧着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而一旁的言家二老爷忙忙走过去将老夫人的手腕扶了过去。 “母亲,让几个侄女前去确实于礼不合。” 老夫人将自己的手一把抽回去,不耐烦地对着几人挥手:“下去下去……近期没有事情别来我荣养堂碍眼。” 言梓陌轻嗤了一声,瞥着眼看向了一旁的秦梓秋:“我母亲虽然回了简家,可这言家儿郎还没有道理为一个外室请灵送葬。二房三房我管不着,可大房一脉的人若敢踏足偏院,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她说完铁着一张脸离开,而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的背影,好久才对着一旁的言二老爷:“你看……这就是你大哥的嫡女,她……她这是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第095章:言梓灵好言相劝 二老爷被问的挺尴尬的,那是他大哥的嫡女又不是他的?他也不能为了讨好母亲说那背良心的话。 而且,那孩子虽然有些过激,可这话语里面的意思却甚是明显,让言家小辈给秦依兰送灵确实逾矩了。 “你当是说一句话啊!” “母亲,这事情确实有些不合规矩,大哥如今不在府上,可我们也不能太……”后面的话言二老爷虽然没有说出来,可那话语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老夫人瞪了言二老爷一眼,坐在自己位置上生气,而几个姑娘们也纷纷找机会退了下去,免得殃及池鱼。 回到落雪阁不到一刻钟,落雪阁迎来了一位稀客。 瞧着坐落在一旁的言梓灵,言梓陌懒散地斜倚在一旁的软木榻上:“四姐姐,你而今还受着伤,不想居然还有时间来我这里。” “妹妹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为何不能前来?” 言梓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带着几分大家闺秀的温婉,而言梓陌虽然心中嗤之以鼻却也没有多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父亲这几日一直去外祖家拜访,听说都被挡在了门口。” “京城贵族对于那日的事情虽然不会宣之于口,这心里面却也一清二楚,父亲去外祖家被难为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言家这可是将简家的脸面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简家的人岂能善罢甘休?这文武之争,恐怕会愈演愈烈。 “五妹妹,不管如何说父亲和母亲终归是我大房的顶梁柱,是我们敬着、信着的人,若是父母因为这事情出了间隙,日后我们兄妹在这平西侯府恐怕举步维艰。” “瞧姐姐这意思,父母在你眼里似乎只有这般作用似得?难道没有了平西侯这精雕玉刻的外衣,她们就不是你的亲人了吗?” 言梓陌语带轻嗤,而言梓灵的脸色倏地一变:“言梓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求的不过是阖家喜乐罢了,你居然这般想我?” “四姐姐,有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便好,所谓的阖家喜乐和你可有干系?说句实诚的话,你和言家只有养育之情,并无血脉之联。” “你……” 言梓灵直起身子看向言梓陌,好一会儿才忍着心里面那股躁意:“五妹妹,不管你如何看待我,然而今日我确实诚心诚意为你分析利弊。” “不劳驾你分析,我虽然不如四姐姐聪慧却也不是傻子。”言梓陌反手指了指门口,言梓灵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眼,一声不发地离去。 等言梓灵离去,一旁的皎月和榴花相视一眼,二人虽然有些劝解两句,可想得到姑娘刚才那神态,顿时不敢多言。 四姑娘都被她挤兑的负气而走,她们这些丫鬟怕是连话都搭不上,虽然知道四姑娘说的言之有理,然而五姑娘不停她们也确实无法。 “七弟这两天如何?” 别人她一点都不在意,可言梓煜却不得不小心一些,谁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或许是永远不会苏醒的梦,也或许是出了故障的重生。 “七公子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任谁也不搭理,四公子和五公子去寻他的时候被他撵了出去。” 榴花说话的时候心里面也有些微微的怪异,平素七公子虽然吵闹了一些,甚至有些娇气,可却是整个平西侯府最讨喜的主子。 粉雕玉琢又兼之聪明可爱,而且很粘人,可自从那一次落水清醒之后他似乎变得有些古怪,就连平时玩耍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陪我过去看一看。” “诺。” 言梓煜年初的时候才搬到了外院,虽然年纪尚幼,可简氏有意锻炼他,整治他那矫情的小脾气儿,言律当也没说什么。 言家儿郎开蒙比较早,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言梓陌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言梓灵远去的背影,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看向守门的婆子:“七公子如何了?” “公子情绪一直不太好,刚才四姑娘前来,公子并未让她进去。所以还请五姑娘原谅老奴,您还是回吧!” “吆,这脾气还挺大的。” 言梓陌说着也不管那婆子的阻拦强行进了庭院,那守门婆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言梓陌一个冷眼瞪了回来。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这七弟虽然年幼,却也不是你们这些奴仆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对于这个婆子言梓陌并无好感,上一世自己和言梓煜相处欠妥,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和她有关系,应该说她不喜欢言梓煜靠近任何人,只能依赖她。 刚开始的时候母亲和言梓煜的关系甚好,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加,旁边小人的挑拨,母子二人的关系之后便越来越紧张。 张婆子被她这么一说,脸上青一块的红一块,自从给七公子当了奶嬷嬷,这平西侯府还没有人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就算是夫人见了自己,也会笑着关心两句,她今日居然被一个山野长大的女子打了脸面。 “五姑娘,您这话便言重了,七公子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听他的话依命行事本是应当,怎么姑娘愣是要给老奴安排这么一个罪名来?” 她说着已经跪下磕了几个头,那模样颇有以死明志之意。 “你既然喜欢磕头便继续磕吧!” 言梓陌可没有心思和她这小喽喽计较,言梓煜若是能发现她的野心是他的能耐,若是发现不了大不了就是愈行愈远罢了。 上一世她渴望过的东西,这一辈子却压根看不上眼。 “五姑娘,七公子还在休息,您还是请回吧!” 张婆子瞧着她不为所动,自然知道自己一个劲磕头也不是办法,瞥见她要进屋忙着站起来挡住她的去路。 “我若是偏偏要进去呢?” 这老货还真将自己当成在这里的主人了吗?她也不看一看能有今时今日的荣辱是谁给予的,背着主子做那下作的事情便也罢了,而今居然还想拦着自己? “那老奴只得请姑娘出去了。” 张婆子这些年没有受过这样的冷眼,瞧着言梓陌一脸轻嗤地看自己,心里面虽然怒火不断,却因为身份之间的差距强忍着。 第096章:言梓煜忆及当年 言梓陌停下了脚步,她不欲和她计较只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多生事端影响了事情的走向,她既然如此不识趣,那就休怪她了。 “你在府中多少年了?” “老奴自从六年前进了平西侯府,便一直在七公子身边照料……就算是七公子对老奴也亲近无比……” 言梓陌还不等她说完对着榴花使了一个眼色,榴花抿着唇走向张婆子,一巴掌便扇到张婆子的脸上。 “大胆刁奴,姑娘是主你是仆,居然敢居功自傲!照顾主子不是你的本分吗?如今居然被你拎出来,成了可笑的谈资。” 榴花素来泼辣,平时姑娘倚重皎月她多有不甘,如今好不容易被姑娘看重,这出手自然是极狠。 “你这小蹄子。” 那张婆子在平西侯府何时受过这等憋屈,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甩了巴掌,她一个老虎扑兔便朝着榴花扑过去撕扯起来。 榴花虽然是一个小姑娘,可身上自带一股彪悍,两个人你一爪子我一脚便不管不顾地打了起来,旁边的人想要过来却也被殃及。 瞧着这一幕言梓陌冷哼了一声,对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淡语:“将府里面的管事唤过来,这等刁奴可不是我言家能供养的起的。” 她说完也不管众人的神色向着言梓煜的房间走去,而言梓煜瞧着他走进来只是龟缩在一旁,神情有些漠然。 瞧着他这变化,言梓陌心里面微微‘噗通’,试探着询问:“七弟,你这是怎么了?最近怎么……” “纯皇贵妃,我们又见面了。” 言梓煜细着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她,这些天他一直坐着恶梦,可神智却也越来越清晰,有了所有记忆之后他不断地回想着今生的改变。 ——所有的事情好似都随着这个女人入府而改变,只是今年更加迅猛,那嫁给老头子做填房的事情并未出现。 当他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言梓陌已然知道退无可退,刚才那谦和的笑容尽数散去,留下的只是数不尽的嘲讽:“卫煜,给仇人当兄弟的感觉是否良好呢?” 她打蛇打三寸,自是知道他心中的结,他的命是卫飒给的,可平西侯府却是卫飒埋葬的,后来他甚至只能顶着卫飒义弟的名义活着。 这对于言梓煜来说,应该是痛苦无比。 果不其然,一句话便让言梓煜的脸色大变,他蹿缩在一角的小身板不自主地动弹了一下,抿着唇角并不多言。 “让我猜一猜你怎么死的呢?按理说只要卫飒活着必然会保你一命,除非他死了,而且死在了你的前面。” 想一想谢谨言那风华傲视的一生最终化成白骨,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了起来,多年压抑在胸口的憋闷好像终于散去。 原来他也会死啊! “当是言梓灵已经大势已经,合该不会对你造成影响,那么你是死在谁的手中?” 言梓陌有些好奇了,她死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才重生不到一年,这讨债鬼居然也跟着来了,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不管不顾父母的关系,任由它们恶性发展,就是想逃离言家吗?” 他这些天思前想后也明白了一些事情,那日母亲离开他欲急着追上去去不小心昏了过去,醒来那过往的点滴便愈发清晰。 以至于后来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他是真的重生了。 这里他的父母健在,兄长安好。 “正如你所见,我就是想带着母亲离去,仅此而已。” 言家和谢谨言,也就是卫飒之间的事情她不想搀和,至于别的仇怨她自然有办法报,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你真的要置言家不顾?” 言梓煜倏地瞪大双眼,当年他便知道这个女人没有心,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她的狠心,她居然要眼睁睁看着言家覆灭。 “你既然知道上一世的事情,必然清楚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而且对于言家我并无任何归属感,所谓的满门尽灭也不过是它的命数罢了。” 言家的存在已经是一根刺,不管日后谁继承了皇位,总归不会希望言家继续坐大,故而这结局很是正常。 别说旁的了,而今言家和简家之所以这般,恐怕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可惜言家人压根没有防备罢了。 “什么命数?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那一双儿女的事情吗?” 言梓陌脸色倏地一变,神情冷淡地盯着他看:“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何必庸人自扰?我相信,就算没有了卫飒,他们依旧会过得很好。” “你既然重生而来,指不定可以帮着言家规避灾难,然而你要知道命数这东西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指不定又更大的灾难等着你们。” 她说着也不欲在这里多留,原本还想试探一番,如今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这个小破孩已经全部记起来了。 真是糟心的紧。 “对了,门外你那奶嬷嬷我刚刚帮你教训了,你应当不会生气吧!” “……” 瞧着他凝滞的脸色言梓陌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他若是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自然会知道他和母亲之所以越来越隔阂的原因所在。 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早知道自己刚才就补充当这打手了。 “你置办金玉阁,是不是为了等那个人?” “我的事情你莫要插手,言家的事情我必然不会推波助澜!言梓煜,这是我给言家最后的仁慈。你要知道纯皇贵妃,就是这四九城媚主的妖姬,她的心是黑的。” 她出去的时候榴花脸上挂了彩,那张婆子已经被几个家丁制服,言梓陌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蛋,声音软和:“瞧你也是一个忠心的,日后好好伺候我吧!” 她说着看向了府中的管事,对着他笑道:“这婆子的事情交给七公子吧!他虽然年龄尚幼却也是言家的儿郎,有些事情他心中自然有数。” “诺。” 那管事对着言梓陌恭敬地行了一礼,虽然府中上上下下对这个回来的嫡姑娘报以观摩的姿态,可这做事还真是不含糊。 他也不敢做那打马虎眼,阳奉阴违的事情来。 言梓陌柔和地笑了笑,然后跨着步子离开,榴花虽然刮花了脸,可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唇角一直上勾着,心情似乎甚好。 ——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她正在和魔鬼打交道。 第097章:言侯爷终于发飙 深夜荣养堂,言律有些头疼地摸了摸前额。 “母亲,这深更半夜的,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他这两天已经足够的狼狈,整个皇城的人差不多都在看他的笑话,偏偏家里面也不得安生,自己母亲想一出是一出。 若不是二弟所说,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她居然想要梓青给秦依兰送葬,当年她爬床的事情他可以不计较,可这件事情断然行不通。 “你二弟可将我的想法告诉了你,梓青虽然是你的长子,可终究是庶子,让他给依兰送葬简家那边也挑不出什么来。” “母亲,言家大房的儿郎不是给人当孝子的,这件事情我不会答应,让她的尸体留在偏院已经算是我对她的补偿。” “你这些年欠她的。” “可我当年没有让她爬床。” 他虽然因为妻子失散,朝堂沦落心中多有忧伤,可那日她穿着蕴娉喜欢的衣物,抹着她身上特有的花香。 他知道事情发生自己这般解释有些推唐责任,可当时的情况确实就是这般。是他做的他不会否认,可不是他做的他也没有理由担着。 因为她那无缘无故的爱慕,自己和蕴娉冷了多少年?若不是煜儿偶然间的到来,这冰湖恐怕没有破冰之人。 可就在她的心越来越柔和时,秦依兰又一次让二人的关系抵达了冰点——他不清楚,自己上一世是不是欠了她的,才让她这一辈子这么折磨自己。 “律儿,你……” “母亲,我敬重您,知道您当年拉扯我们兄弟三人长大不容易,所以您的话我一向听着、敬着,甚至做出了违背誓言的事情,可蕴娉是我言律此生唯一的妻子,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情。” 当年和蕴娉新婚夜尔额时候,他便许诺她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然而多年无法怀孕让两个人的甜蜜成了掺着砒霜的剧毒。 所以,有了言晴的姨娘,有了言荷的姨娘。 他知道她深夜蒙在锦被里面痛哭的声音,他身上甚至还留着她当日的咬痕,也就是自己留宿梅姨娘房中的那一晚,她留下来的。 “你们这些年闹腾的厉害,我知道您因为表妹的事情心中不畅快,可蕴娉又何尝畅快,所以我两面难做人。” 他说着忽然又嗤笑着出声,语带嘲讽:“她若是心慕于我或许不会和你这般闹腾,然而她的心被您和我一点点作践没了。” 这个世道娶妻纳妾本是常事,然而他当年既然做出了承诺必然会遵守,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个人愈行愈远。 “母亲,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我却不得不承认,她贪恋的不是平西侯夫人的位置,而是那几个孩子。” 这次的事情他已经彻底束手无策,简家人或许没有将事情做绝的心思,然而蕴娉的心思他不敢去猜。 “母亲,秦依兰的尸身我会命人处理,秦梓秋我也会让她待在平西侯直至出嫁,这是我欠她的。可我和蕴娉的事情,我希望您莫要再插手。” 他说完也不管老夫人阴沉着的脸,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而老夫人直至他的背影消散在月夜下,唇角才喃喃而语:“我难道错了吗?” 旁边的老嬷嬷瞧着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无奈叹息了一声,侯爷平时看着稳重老持,却最是那纯孝之人。 这些年,恐怕也就当年迎娶夫人的事情上违背了老夫人的安排,所以老夫人与其说是为娘家的侄女儿抱不平,还不如说咽不下那口气。 她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养的三个儿子都是一表人才,可在侯夫人手里却吃了不少亏,这也导致婆媳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僵。 言律出了荣养堂一时间好似失去了重心,后面跟着的随从也胆战心惊,当年卫皇战争都没有见着侯爷这般落魄的面容。 “侯爷,我们这是去哪里?” 瞧着他走的不是通向前院的路,后面的随从忙忙追上来:“侯爷,您走错了,我们……” 落雪阁。言梓陌眉头紧皱。 她思忖了片刻将外褂一套,然后向着大堂走去,瞧着坐在那里身形有些萎靡的男人,脸色并无太大的波澜。 两世为人,她见惯了各种起伏,心早已经像是冰块似得没有了温度。 “父亲。” 她声音软和却不达心底,而言律对着她摆了摆手:“我这么晚过来,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并未。” 瞧着她像极了简氏的脸庞,他微微闭上了眼睛:“陌儿,我这次前来是想明日带着你去简家,你可愿意随为父前去。” “是因为娘亲的事情吗?” “嗯。” “如今秦依兰的灵堂依在,这个时候去寻娘亲怕是过于晦气。” 母亲心气儿向来很高,眼前这男人带着几个小的去,简家自然不会拒绝的太狠,可想要寻回却也不太可能。 “我已经让人连夜发丧了。” 虽然和女儿谈及秦依兰的事情他有些尴尬,可这个时候也不是要面子的时候,蕴娉对这个孩子的重视超过旁人,指不定事情还有回旋的时候。 他的想法言梓陌自然也清楚,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面却嗤笑一片,别人说许劝和不劝离,然而她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然而同时未见娘亲,她心里面也有些担心。 她经历过两世的成长,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不在意,可母亲并不知道,对于眼前的男人她或许早已经没有了感情,可对几个儿女她是打心眼地疼宠。 “既然连夜发丧,那女儿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秦梓秋那楚楚可怜的面容,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既然这梁子因为身份的关系无可避免,那么秦梓秋日后的荣宠她自然要插一手。 “好,早点歇息吧!” 言律拍了一下言梓陌的肩膀走了出去,而言梓陌笑盈盈送他出去后,打了一个哈欠便朝着厢房走去。 对于他苍凉的背影,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趣。 翌日,荣养堂偏院白茫茫的一片自然已经不见,言梓煜瞧着坐在马车里言笑晏晏的言梓陌,那一双水灵灵圆溜溜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言律原本准备带着嫡长子和言梓陌过去,可言梓煜一早便缠着他不放,瞧着小儿那骨碌碌的眼珠,他也只得同意。 指不定看到这小子,蕴娉的心也就软下来了。 “五姐姐,一会儿到了简家你可要时时刻刻牵着煜儿,免得煜儿走丢了哦!” 第098章:简家公子简云华 听着他口不对心的话语言梓陌并未给出表情,当是一旁的言律无奈地睨了儿子一眼:“那是你外祖父家,能丢到哪里去?” 其实他原本也想带上灵儿的,免得她多想。可瞧着她额头上的伤口最终作罢,只是离开的时候让人知会了一声。 言梓煜被他这么一训斥话也少了一些,只是那一只手却紧紧握着言梓陌。凝神闭目的言梓熠瞧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啧啧称奇。 什么时候,七弟和五姐姐这般要好了? 抵达简家的时候,约莫是卯时一刻。简家管事瞧着言律带来的几位公子姑娘,忙忙对着一个小厮耳语了两句。 那小厮闻言忙忙退下去,至于管事则迎了上去。虽然说话相当的客气,可愣是没有要将人放进去的意思。 瞧着言律被拒绝站在那里,姐弟三人也异常的乖觉,默默站在他的身后。 秦氏的院落,几房夫人都在跟前安慰着老夫人,毕竟这两天她心里面的火气儿还没有熄灭,看到女儿一脸恹恹地坐在那里,心里更是将平西侯府骂了一个底朝天。 “母亲,您也别气恼了,这件事情确实是平西侯府的过错。只是那平西侯三番五次前来,姿态可谓极低,我们若是不放人进来,怕是……” 简家未出阁的姑娘也有几个,若是任由这么闹下去,到时候这个出嫁的姑奶奶怕是会影响到整个简家的声誉。 虽然说是言家的过错,可此消彼长下去便是简家矫情了。 “怕什么怕,他平西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还担心被人诟病?这样的人合该让他尝一尝被人所指的滋味。” 秦氏也是被气的有些失了心智,那言家居然还给那女人停丧,若不是想着死了人,这口气她是断然不会咽下去的。 大夫人无奈,她虽然是家中的长媳,甚至婆母也将掌家权下移了不少,可婆母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主,这后院的事情旁人也质疑不得。 一旁简家二夫人和三夫人则继续充当死人,她们是庶子媳妇没有太大的表决权,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 虽然对于简家和平西侯府交恶,她们并不赞同,可这个时候哪有她们说话的地方?没看,长子长媳,也被一句话怼回来了吗? 这个时候简家几位夫人当中,恐怕也唯有四夫人楚氏没有太多的心思,她和简蕴娉在闺阁之时便是密友,她而今受了这般委屈,自然想给她讨一些公道。 就在简家人心思各异时,那守门的小厮急匆匆跑进了院子,在门婆子耳边絮叨了几句,那婆子便快着步子跑了进去。 “老夫人,姑爷带着姑娘和公子们在门口站着。” 听着婆子的话简蕴娉微微一愣,当是秦氏倏地站起来:“他是觉得一个人丢人不尽兴,所以拉着我的外孙女和外孙一起丢人是不是?” “……” 众人微微有些沉默,她刚才不是还说指指点点让平西侯长点记性吗?怎么这才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便变卦了? 然而,众人纵使心里面有疑虑却也不敢多言,免得踩到了尾巴,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言律终究还是进了简家的大门,瞧着这好不容易等来的一瞬,他心里面只有荒凉。自己若不是舍下脸面带上了儿女,这简家的大门今日恐怕也难以跨进。 秦氏的院落,四个儿子已经全部到来。 虽然老爷子没有过来,可简氏四个兄长加上一个老夫人,一旁的言梓陌都经不住为言律拈了一把冷汗。 ——瞧,这简家护犊子的底蕴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简家大爷瞧着座上的老母又看向了一旁的妻子殷氏:“你先带着外甥和外甥女他们下去,宝华她们也多日未见了。” “好。” 简家的四个夫人领着言梓陌他们下去,老夫人的屋子里面只留下老夫人、简氏、简家四兄弟还有言律。 “五姐姐,你瞧着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言梓煜眯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向言梓陌,而这话语引得言梓熠也瞧了言梓陌一眼,在他眼中,自己这个五姐姐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可她对待这件事情的强势他也听说了一些。 ——特别是和祖母针锋相对却能全身而退,要知道他自己都没有这个胆子。 “我的担心七弟你看不到而已?” 言梓陌煞有其事地说了一句,言梓煜嗤之以鼻,言梓熠却认真地点了点头,有的人悲伤并不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 瞧着自己兄长被这妖女耍的团团转,他呶着自己的鼻翼轻哼了一声。 大夫人领着他们走了一程便遇到了简宝华兄妹,瞧着宛若人中龙凤的一双儿女她面上也是一喜。 “你们兄妹二人怎么来了?” “听着言家的表弟和表妹前来,我们自是要过来看一看。” 简云华一身气度,身上带着被诗礼熏陶之后的铅华之质,一双温润的眼眸无端的拉近人的距离。 大夫人殷氏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他道:“你带着你表弟们去转一转,我让宝华带着你言家表妹去她院子里坐一坐。” “好。” 简云华很是守礼地对着言梓陌点头,而言梓陌也点头示意,她知道这个人以后也不是凡物,虽然和谢谨言是同袍又是挚友,可两个人后来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 “舅母,我也要去表姐的院落。” 言梓煜可不想让言梓陌离开自己的视线,免得到时候她又使坏,母亲是断然不能和离的,可有些事情也唯有他们姐弟二人知晓。 “那好,你也去。” 殷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言梓煜默默承受着来自大舅母的善意,心里面却冷笑连连。这简家若不是自己外祖家,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足。 不管他们明哲保身也好,虚伪做作也罢,当年平西侯府出事她简家摘得可一干二净。就算自己日后被救出去,简家人也离的远远的。 这期间的缘由,和这大夫人殷氏有着很大的联系——毕竟,当初自己母亲提议将这妖女嫁过去的时候,殷氏可大闹了一场。 第099章:简家人给出条件 简宝华的院落里,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简宝华原本便不太喜欢这位表妹,本是被兄长拉过去的。 “表妹,你先和表弟在这里歇着,我有点事情先走开一会儿。” “好,表姐忙。” 相比较几个人尬聊,言梓陌也更喜欢一个人独处,只是在简家自己终究还是要按照别人画的路线行事,免得喧宾夺主。 等简宝华离开,几个丫鬟便也不在旁边守着,将空隙留给了姐弟二人。 “再一次见表兄,你感觉如何?” 若说言梓煜对简家所有人都持有敌对的态度,可对简云华却不然,那个男人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一生看似皎然如月,也唯有他自己明白其中的五味辛酸。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活该,谁让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呢?那个女人的心可比自家这姐姐更加狠绝几分。 “五姐姐可想知道简家人最后的结局?” “不想知道。” 对于前世的事情她该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旁人的生死与她何干?在她最落魄无助时,简家人也并未施以援手,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你当是一个绝情的。” “比不得你,听说言梓灵的头是你亲自砍下来的!”她语带微笑,而言梓煜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冷哼了一声。 “这难道不是你的算计嘛!” “是我算计的不错,可你终究还是动手了。” 刚开始的时候,言梓煜纵使死里逃生,可对言梓灵也千依百顺,后来当那真相被一层层剥开后,这所谓的姐弟自然针锋相对。 “想她刚开始的时候待你也确实不错,岂料你居然真的能下的了手。” 当初大楚城破,她虽然算计了言梓灵的结局,可安排言梓煜前去何尝又不是想让她见识一下人性的可怕。 “比不得你,造成的杀戮可以说罄竹难书。” “我本就是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红粉骷髅,恶毒也没有错。” 她容貌被毁掉,嗓子被弄哑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按着自己的身子前出后进的时候他们也不清楚。 她现在都记得,那个时候她刚刚被楚熏带去别院,那些人在他身上不断肆意凌辱,而她的夫君却毫无所知,和那女人你浓我依。 虽然后来他拼命解释,可就算有冤屈又如何?她终究脏了也变了。 “一手摧毁一个王朝,那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言梓陌,你真的是那魔鬼,处处透着利爪。” 楚家皇室的人被她一把火葬送了多少?甚至连那刚满月的婴儿都不放过。她做事不给别人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 “那人快要上京了吧!” “嗯。” 按照他所说,是冬天上的京,所以到时候她只需要将人领去书墨轩便好,他或许是她上一世灰暗的人生里面唯一的暖阳。 虽然后来很多事情都不可控,可他与她之间的利用一向直来直去。 “母亲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否则我可指不定哪天就说漏嘴了。” “有那能耐你去说啊!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显然是没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种怪异的事情他敢说出去吗?要知道,大楚看可不缺被烧死的人。 瞧着他阴沉的脸色,言梓陌亲和一笑:“我说过,只要我们互不干涉便好,我要的不多,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呢!” “她不是你一个人的母亲。” 言梓煜说了一句便不作声了,言梓陌本欲讽刺他两句,可想到被逐出家门的张婆子也只是轻嗤了一声。 “你有没有发现?咱们那大舅母防你和防狼似得。” “……” 言梓陌眯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姐弟二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自家这大舅母好不容易得了那么一个金镶玉,自然觉得旁的都是臭的脏的。 别人是防着外男,而她这大舅母却是一个特例,一个劲地防着女人沾上她儿子。 “当初外祖母也属意你,可惜大舅母要死要活的,你和表哥两个人便再无联系。”言梓煜说的时候一脸摇头晃脑,而言梓陌则闭上眼睛不去搭理他。 其实她和简云华之间并无太多的牵扯,当年母亲担心自己的性子到了别人家会受委屈,所以才想着让自己嫁到简家来。 然后大舅母以死明志,母亲后来便再也没有提及。因为这件事情,母亲和简家也不太走动,以至于后来两家愈发生分。 而她后来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姬,简家这诗礼之家更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而她也顺遂了他们的心意,独宠多年却从未提及简家零星半点。 这边姐弟二人心思不一,那边老夫人却冷笑着看向言律:“当年我便警告过你,那秦依兰会是你乱家之本,可你从未放在心上。” “岳母,我……” “得了,当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你和蕴娉成亲原本是结两姓之好,可如今言家和简家简直势同水火。” “是小婿处理不当。” 当年秦依兰的事情他不应该掉以轻心,否则如今的事情也不会这般难以挽回。 “蕴娉的脾气你也清楚,若不是到了不得已的情况,她恐怕也不会随我回简家。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女儿,满心满意地盼着你们二人能和和美美,可事与愿违!” “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善待蕴娉,必然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听着他这么保证,老夫人秦氏只是笑了笑,当年的誓言都可以轻易变质,更不要说着所谓的保证了。 这些东西她向来是不相信的。 “言律,平心而论人总是会变的,我也不要求你别的。你的嫡长子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请封世子了,至于你母亲这些年的无理取闹,由她亲自登门接我儿回去便足以。” “岳母,请封世子的事情小婿必是满口答应,可家中母亲年事已高,我若是逼着她来简家,恐怕不日便会传来噩耗,小婿自然不能做那不孝之人。” 瞧着秦氏微微变色的脸庞,他忙忙解释:“蕴娉回去之后,我和母亲那边商量免了她晨昏醒定,也算少了碰面的机会。” 第100章:秦梓秋彻骨凉意 老夫人秦氏眯起了双眼,言家那老婆子显然是不可能来接人了,然而她既然将人带回了简家,又岂是她们随随便便能接回去的? “我家蕴娉是你言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过门的,我们结的自然是两姓之好。然而,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确实让我们颇为寒心。” 秦氏顿了一下,声音比前面随和了一些:“蕴娉刚开始那些年无法怀孕,你欲要纳妾我们简家自然不会拦着,然而秦依兰那件事情可以说踩到了我简家的死穴。” 瞧着言律微微色变的脸庞,秦氏并未留口,反而一股脑说出了自己心中所疑之事:“当初秦依兰的兄长护送你言家人逃出京城,为何偏偏半路丢了你的正妻还有长子,你难道从未想过?” “岳母……这……” 若说刚才脸上的不自然是尴尬所致,那么此时却充分彰显了惊愕与凝重,而简家老夫人也只是淡漠地瞥着他的失态。 “言律,我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那秦氏所生之女就算是你言家的骨血,也断然不能载入族谱。” 当年的事情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想到因为当年的变故被人掉包的外孙女儿,她更觉得秦依兰不可原谅。 “岳母大人放心,她不会载入言家族谱。” “那就好,只是我女儿乃你平西侯府的宗妇,此次被气的回简家,你言家难道仅仅只有你大房一脉?” “我明日便会携几个侄儿共同登门。” 瞧着他态度诚恳,姿态极低,简家老夫人也点了点头,对着几个儿子道:“你们妹婿好久不来,你们也帮母亲招呼一番。” 简家大爷历来便知道自家母亲是一个厉害的,这一段对话可以说步步踩着言律的弱点,然而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他们也明白。 小妹日后终究是要在言家过活,虽然她已经有子息傍身,可有些事情终究不能做的太过,给一点教训足以。 言律想要和简蕴娉说两句,可惜她一直低着头他愣是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神色,最后只能在简家大爷的拉扯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等大堂内只剩余母女二人时,老夫人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女儿:“蕴娉,你对我的决定是不是有异议?” “母亲,我……”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夫人心里也叹息了一声,自家女儿的性子她何尝不清楚?她这一次怕是真的离了心。 “蕴娉,若是按照你心里面所想,你生下的那几个孩子该当如何?若是和离,言律正值壮年必然还会娶妻,到时候你的孩子又当如何自处?” “可这样的日子我累了。” 她和言家老夫人斗了半辈子,和言律同床异梦了半辈子,有些事情若是没有决断,怕是还会跟随她半辈子。 “母亲知道你心气儿高,当年嫁于言律不单单是因为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更多的是他曾经许诺只有你一人。然而孩子,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不管多么倾城的容颜、多么傲人的风骨、多么美好的情话,在岁月无情的消逝中终究会慢慢淡去。 女儿确实很出色,然而大楚朝也不是没有惊才艳艳的女人,可她们终究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择一而娶、从一而终即是笑话又是宿命。 “女儿知道。” “既然知道那便死了这条心,言家丢不起这个人简家同样,而且你又岂知和离之后一定会有好日子呢?” 这世上不是没有低嫁女,也不是没有和离女,然而有些事情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后半生凄凉无比的人大有人在。 女儿虽然遭了委屈,可她是平西侯的夫人,是言家的宗妇,是言律看重的正妻,是未来侯爷的生母,这便已经足够了。 ——女人,有时候不能太过贪婪,贪了那所谓的情爱便输了。 “蕴娉,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她背后有简家,简家是她在侯府立足的助力,同时她又要反哺简家,不能因为她而坏了满室清誉。 简家没有和离的女儿,只有已逝的姑奶奶。 听着她这么说简蕴娉脸上露出苦笑,最后苦笑着点了点头,也正是自己的母亲才会这般掏心窝子地和她说这些话。 她确实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简家严苛的家规。 老夫人向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过来让她保住自己的胳膊:“今天尽情的哭吧!走出这扇门你便将那眼泪埋在心底。” 简氏抱着她,她反抱着简氏,母女二人就这般久久抱着,没有撒手的意思。 言梓陌和言梓煜留在简家过夜,而言梓熠则被言侯爷带回平西侯府,老夫人瞧着他没有找回来人反而又弄丢两个,不悦地皱了皱眉。 言家的儿孙何时被它简家呼来唤去的? “煜儿他们呢?” “儿将人留在了他们外祖母那里。” “那老妖婆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这些年因为大媳妇的关系,她对那简家老夫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结了几家亲就没有见过那么不识时务的老太太。 “母亲,您少说一点可以吗?明日我准备带着燮儿他们将蕴娉接回来,今日就是来告知您这件事情的。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她的晨昏省定您便也别计较了。” “言律,我还是你亲娘吗?” 老夫人这次是真的气了,她没有想到儿子的心已经偏成这样,合着自己这么多年将他拉扯着长大,他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您这话说的?简家那边都想要您亲自过去接人,是儿子一力压下,而且蕴娉也不答应此事才作罢,您以后可消停一些。” “……” 老夫人瞪大了眼眸,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去搭理言律,而言律只得硬着头皮解释:“秋儿入族谱的事情我已经答应简家不再提及,这事情您日后也莫要再提。” “言律,你还真是我的好儿子,平西侯府的好侯爷,居然被简家人压得死死的,你给我滚出去,看着你就碍眼。” 老夫人操起自己手中的拐杖便向言侯爷扔去,而言侯也只能默默退了出去,而此时躲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秦梓秋,眼眸里面凉意一片。 ——她没有想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居然一句话便决定了自己的生死,那么她秦梓秋待在言家又算什么? 第101章:言家人尽数上门 言律被赶出了荣养堂便直接去了二房,二老爷瞧着他行色匆匆便知道出了事情,还不等他多言,言律已经出口:“你过母亲那里一趟吧!” “……” 言二爷的唇角紧紧扯了起来,他这是捅了天大的乱子吧!然而自己在母亲那里也吃了不少的闭门羹,这不是为难他嘛! “你过去开解开解,我找侄儿还有点事情。” 言律也不管他答应与否,说了两句便匆匆向着言梓燮的院落而去,言二爷瞧着这一幕眯了眯眼睛,最后认命地朝荣养堂的方向而去。 明月高悬,秋风吹过,简家老夫人的院落里,言梓陌姐弟和简氏坐在一屋内,默默无语。瞧着简氏那心不在焉的模样,言梓陌上前两步:“娘亲,可是有心事?” “没。” 简氏撑起勉强的笑容,若是不出意外明天自己便会回府,可以后的事情又当如何自处呢?儿女、家人,这确实是她迈不过去的坎。 言梓陌刚欲再一次开口,一旁的言梓煜已经可怜兮兮地踱到简氏面前,泪眸一闪一闪:“娘亲,您是不准备要煜儿了吗?” “煜儿怎么会这么想?” 简氏瞧着他蹭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她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何有这么敏感的心思,她可以不要言律却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娘亲,我想哥哥们了。” 他说着反抱简氏的腰部,而简氏听着他这么说心里面也微微一抽,也不知道待在言家额几个儿女如何了。 “明天娘亲便带你们回去。” 既然有些事情没有办法躲闪也只能迎难直上,言家她是避无可避了。不管是言家也好简家也罢,这和离的事情再也不能提及。 言梓煜听她这么说脸上闪过喜意,小手扯着简氏的胳膊说不出的软腻。冷眼旁观这一幕的言梓陌不由得抿了抿唇角,还真是一个演戏的好手。 “五姐姐,煜儿瞧着你怎么很不开心啊!是因为娘亲要回言家了吗?可言家不是咱们的家吗?” 言梓煜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满是不解地望着言梓陌,那一脸纯真的小模样让人恨不得上前捏两把。 简氏听着小儿子的话也看向了言梓陌,而言梓陌此时的脸色确实有些丰富多彩,不过还是强行按捺着猛揍言梓煜的心思。 “五姐姐可没有不开心,就是有些担心家里面的情况。” 言梓陌声音甜腻,看向言梓煜的时候带着如沐春风的温和。 简氏瞧着她眉间隐含的忧心,似乎带着几分苦中作乐的憋闷,笑着宽慰:“家里面的事情自有父母撑着,你们也莫要担忧。” 言梓陌轻声点头,她原本还想着推波助澜将母亲和自己直接拉出言家,岂料言家摆放的姿态和简家的态度让她没有一点机会见缝插针。 “夜深了额,你们也早一点休息吧!” “嗯。” 言梓煜和言梓陌齐齐点头,而简氏让人将他们送下去才微微叹息地望了一眼天上的皎月,那眼眸里面不似刚才的坚定,而是充满了迷茫之色。 隔日,约莫用早食之前言律已经带着一众言家子弟到了简家门前。由于两家昨日已经谈好,且又有修好的意思,所以门口没有顿足多久便被简家四爷接了进去。 简氏瞧着隔房的侄子,又瞧着他们对自己行礼,心中也是一阵苦笑。她对于这几个侄儿自然么有意见,可对于言家着实太过不喜。 在简家用了早食,言律便带着人离开,回程的时候言律直接将自己和简氏安排在一辆马车。言梓陌瞧着这一幕,鼻翼间微不可察地散出一声冷哼。 别的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可一直盯着她的言梓煜却没有错过,胖乎乎的小手伸过去握住言梓陌的手:“五姐,我们一起。” 言梓陌笑了笑将他的手狠狠握住,脸上看似阳光无比,可手上的劲道却极致的刁钻,疼的言梓煜唇角都开始抽动。 “你……你放手。” 他放低声音瞪着她,而言梓陌置若罔闻,牵着他的手靠近马车。是他自己伸过来的,又不是她主动去整治的? 不远处的言梓燮瞧着姐弟二人一脸友爱的模样不禁笑了笑,原本担心大伯母的事情会影响到大房几个堂弟、堂妹,可如今看来自己多想了。 马车内,简蕴娉坐在一角眸色内敛,言律几欲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诡异的氛围便在二人之间来回流动。 “蕴娉,这次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我们……”言律说话的时候,手掌有些不确定往哪里安放,可见心里面也有些忐忑。 “言侯爷,你是一家之主,我乃中馈的掌握者,仅此而已。” 简蕴娉听着她的话抬起眼眸朝他望去,眸色里面的认真让言律挂在嘴边的话硬生生被他自己吞了进去。 “蕴娉,女儿们都不小了,熠儿他们也长大了……我们这么相处,你让他们怎么自处?我们是夫妻。” “若是秦依兰母女不出现,你准备隐瞒我多久?我记得当年,你亲口发誓会让人送走她们,可你做了什么?” 若是知道她当年的息事宁人换来的是如今的尴尬,或许当初她就不会心慈手软放秦依兰一条活路。 金屋藏娇,他言律还真能做出来啊! 对上她的质问言律被堵得搭不上话,当年他确实答应送走秦依兰母女,可谁想到母亲心疼二人,直接将人安置在城外的宅子里面。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后来他无意间发现母亲每年总会去她陪嫁的庄子,这一来二去秋儿已经五岁了。 或许是男人的侥幸心理,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蕴娉不会知道,可谁想秋儿居然出现在宴席上,而且那么直晃晃地打蕴娉的脸。 “言律,我给过你机会,可我们终归只适合相敬如宾。” 她唇角带上了几丝苦笑,原以为自己的婚姻怎么说也算是两情相悦,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言律蠕动了一下唇角,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那蜷缩在一起的手指不断的扭曲,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 过了好半天,他才自嘲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身上好似被一股阴霾所笼罩:“好,只要你开心,如你所愿。” 第102章:言家人众生百态 简氏回到平西侯府自然惊起不少的议论,荣养堂老夫人喘着粗气,自从知道几个孙儿被言律拉去当苦力,她这心劲儿便没有好过。 一旁的邓氏原本想劝阻两句,却被她一个眼神定在那里:“燮儿好歹也是你生的,他去哪里你这个当母亲的不能阻挡吗?” “母亲,大哥那边发话我们也不敢拒绝啊!” 虽然自己丈夫的官职也不小,可平西侯府的荣辱都掌握在大房的手里面,他们能不小心一点吗? 再者说,大哥待燮儿一向不错,带着他去简家迎回大嫂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下去下去……看着你们我就烦心。” 瞧着她不耐烦的神态,邓氏和金氏相互看了一眼,原本两人便是听了相公的话过来给老夫人解闷的,如今留下来也是添堵,还不如早早离去。 两人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迎面赶过来的秦梓秋,瞧着她二人欲离去,秦梓秋声音清甜:“侄女儿送二婶和三婶。” 邓氏和金氏笑了笑也没有应答,错身走出去好长一段路,邓氏才冷哼了一声:“当是和当年的秦依兰一般,也是一个有手段的。” “再有手段又如何?还不是身无荣宠,死无葬地。” 对于秦依兰的手段金氏确实看不上,手握主动权却输得一败涂地,自家那大嫂瞧着高洁出尘、不理俗务,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掌握了男人的心才掌握了所有。 “唉,当初大嫂确实想要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可惜她这算盘打错了。”邓氏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应该说秦依兰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若是她出现在大嫂最举步维艰的时候,出现在她未有子嗣的时候,不管是自己那唯恐家宅太宁的婆母,还是自家那高洁如莲的大嫂都不会如何。 “我们去青竹院一趟吧!” 金氏颇为无奈地看了看青竹院的方向,这件事情若是平稳不下来,言家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若是分家便也罢了,如今这家没有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为秦依兰的事情,言家在外面的风评可不甚美好。 “嗯。” 邓氏虽然平素仗着有出息的子嗣,能耐的丈夫看不惯简氏那矫情劲,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们还是要表示一下。 青竹院。 简氏瞧着平素打交道的两位妯娌,脸上虽然略显寡淡却也没有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对着一旁的言梓陌和言梓煜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言梓灵额头上的伤痕虽然已经渐好,可简氏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两句:“你外祖母得知你受伤,让我给你带了药回来,你抽空敷一下。” “好。” 听着简氏关心的话语,言梓灵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然后对着邓氏和金氏俯了一下身子退出了出去。 瞧着退出去的子侄,邓氏笑着看向简氏:“大嫂这几个孩子可都是顶顶的好,我看着都讨喜的紧。” 邓氏没有说大房而是大嫂,虽然一字之差,可简氏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一些:“我们也别互捧了,这整个皇城谁不知你家两个儿子出息。” 她说完敲着案几,声音带着几分散不去的阴郁:“那个女孩可还在府里?婆母这会儿怕是还在生气吧!” “婆母的性子我们也清楚,大嫂也没有必要硬碰硬,至于那个女孩,终究是言家的孩子,你也要理解。” 邓氏叹息了一声,原本这样的话不应该由她说出来,可当年秦依兰的兄长确实救了自己的燮儿,否则如今她与儿子已经阴阳两隔。 对于当年的事情简氏也听说了一些,然而自己和言梓青当年走散确实也疑惑重重,只可惜简家当年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不过是一半大的孩子,我自然不会将她如何。” 当初言律已经给出了底线,那么入族谱这件事情应当不可行了,至于留在言家也不过多一双碗筷罢了。 她厌恶的不是这个孩子,而是这件事情背后的谋算。 邓氏听着她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相公一早便让她上心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得到了准信,依照她对简氏的了解,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孩子日后怕是能安稳一段时间。 只是瞧秦梓秋那言行,也不是一个安分的,希望她能比她母亲好运一些,别走上一条所谓的不归路。 这厢妯娌三人说着贴己的话,而言梓灵和言梓陌分离回到珍珠阁时,将手中那瓶伤药一把扔在不远处,应声而落。 桂圆瞧着这一幕吓的忙忙将屋门掩实,苦口婆心地劝解:“姑娘,这隔墙有耳的,您可要注意一些,这事情若是让那些小人传到夫人耳里,怕是会出事。” “夫人……她心里面还有我这个女儿吗?他们言家还将我当作自家人吗?”言梓灵双目微瞪,看上去有些恐怖。 桂圆忙忙向后退了一步,悄声道:“姑娘,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您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嫁给齐王世子,言家断然不会这般低看了姑娘去。” 自从四姑娘入府姑娘的身份便尴尬了起来,这一次去简家虽然说是顾忌姑娘额前的伤处,可姑娘心里面必定吃了味。 然而鲶鱼已经被驱逐出去,姑娘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日后指不定也会被五姑娘吃的死死的,那瞧着不温不火的一个姑娘,可心眼着实不小。 “是啊,只要我嫁给了云哥哥,他们怎么会低看我?况且,我乃凤命之身,怎么会被这点困难所阻?” 听着桂圆的话,言梓灵的心终于有了那么一刻的缓解,她生下来就是应命而存,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站在那最高的地方。 ——她是凤命之身,天定的大楚国母。 “姑娘,您身边也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手,我听说鲶鱼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桂圆和鲶鱼在一起也算小有交情,如今鲶鱼落的那般下场,她看着也有些心疼。 “发生什么事情了?” 桂圆听着言梓灵发问,忙忙解释:“您也知道鲶鱼虽然是家生子,可她家娘和老子一向偏疼她哥哥,如今娶了嫂子,家里面哪还能容得下她?现在准备将她卖给城南的刀疤男当填房呢!” 第103章:秦梓秋跪地叩谢 “还真是狗胆包天。” 在言梓灵看来,鲶鱼怎么说也侍候自己多年,如今鲶鱼哥嫂这般做就是将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踩踏。 “可不是嘛!鲶鱼这两天眼睛都快哭瞎了,听人说那刀疤男的正室便是他打死的,然而那人出了名的犯浑,街坊邻居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鲶鱼她娘和老子当也舍得。” 言梓灵气火不断,怎么说也是自己身边侍候的人,这些年的感情总做不得假,而且她为人又聪慧,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若不是言梓陌的存在,鲶鱼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事情你私下给鲶鱼娘和老子说一声,若是实在不行,那么我便去母亲那里求一个恩典,怎么说也不能让她被人糟践了去。” “奴婢在这里替鲶鱼谢过姑娘了,奴婢就说姑娘是一个心善的。”桂圆说的时候脸上难掩激动,而言梓灵眼眸稍稍眯着,有些许算计闪过。 言梓陌从简家回来心情便不太好,一旁侍候的皎月和榴花更是小心翼翼,时不时同她说着趣事儿,而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就在她对镜比对着发髻前的玉钗时,张绣急匆匆跑了进来:“阿姐,你昨天没有回来,可想坏绣儿了。” “怎么,是谁给你脸色看了?” 瞧着她一脸委屈的模样,言梓陌头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轻语了一句。张绣先是一愣,然后狠狠瞪了榴花一眼。 “还不是这婢子不开眼,我和阿姐自幼同吃同住,哪分你我?我不过是瞧着你妆奁前的面饰精致,想拿过去戴一两日,却被人当贼一般防着。” 言梓陌揉了揉眼角抬起头,语调不紧不慢:“这不过是府里的规矩,你既然在这里住着自然也要遵循这里的规矩。若不然,我可以送你回清水村去。” “阿姐,我就是这么说一嘴,如今父母已逝,你让我一个人可怎么过活?”张绣忙忙摆手,过惯了金尊玉贵的生活,她是断然不会再会那穷性僻壤去的。 “那就好,只是和你有婚约的那书生年底怕是也要如今赶考了,你最后将那亲事放在心上,否则……” 上一世借着言家的东风,张家与那穷秀才解除了婚约,然而谁能想到那穷秀才也是一个人物,最后居然一步一步爬上去。 言家的覆灭,可少不得他填砖补瓦。 “他……他中举了?” 张绣有些愣神,她在这皇城脚跟已经忘记了当年张氏舔着脸求来的姻缘。原以为那个人会一辈子当一个教书匠,活着穷酸一辈子,岂料居然入举了? 来年的春闱她也听说了一些,只有入举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你说呢?” 言梓陌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斜着眼睛斜睨了她一眼,那个人中举已经是极限所在,来年春闱并没有取得较好的成绩,可就算如此配她张绣也算是绰绰有余。 然而上一世,别人没有发达的时候她便推掉了婚事,虽然不知道张氏后来有没有后悔,可听闻张绣有言梓灵背后扶持,过得也相当不错。 至于王朝覆灭,张绣的结局如何她便不甚清楚,那个时候她心神俱疲,哪有时间去搭理这些小喽喽。 “阿姐,你说他能不能高中?” “这我怎么知道!” 言梓陌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瞧着外面的夜色她对着张绣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将她留在言家,充其量不过是控制她以及给言梓灵添堵罢了。 她可不会好心的给她谋划未来,她不亲自送她去见她爹娘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不过这世上最大的痛苦就是绝望地活着。 ——她终有一天,会让张绣尝一尝这其中的滋味,也让她明白自己十三年的艰苦多么的不容易。 张绣原本还想打听一下简氏的事情,然而瞧着她这一脸不耐送客的神情也只得咬着牙离开,等她离去榴花才急嘴道:“姑娘,您可要留一点心,张家姑娘瞄着您这面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昨晚上奴婢还瞧着她要硬闯呢!” “那日后这防贼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这屋子内的物饰品你可都得给我看好,但凡少了东西可要拿你是问。” 言梓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而榴花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满口应承了下来,那脸上颇为喜悦。 言梓陌笑了笑走向自己的软榻,张绣是何德行她自然清楚,若不是这枚棋子留下有大用,她也懒得和她唱戏。 简氏回归,荣养堂老夫人的气焰一下子被打压了不少,然而她存了心思恶心简氏,便让她身边的老嬷嬷带秦梓秋来青竹院叩见。 言梓陌瞧着门口袅袅而至的身影,手中的筷子稍稍顿了一下,还真是倒足了胃口,自家这祖母为了闹腾还真是不遗余力。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哪里来的心思! 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嬷嬷瞧着众人将眸光放在自己身上,神色也颇为尴尬,可也只得硬着头皮陈述老夫人的安排。 “夫人,老夫人让老奴带秋姑娘过来和您见一面。” 昨晚上侯爷再一次跑过去和老夫人推心置腹,然而他终究小看了老夫人的战斗力,面对这个长媳她是哪儿瞧着都不顺眼。 两虎相争,她们这些马前卒也没有办法。 “她叫什么名字?” 简氏也没有为难那老嬷嬷,反而看向了一直低眉顺眼的秦梓秋,而秦梓秋听着她发问,忙忙跪下。 “小女叫秦梓秋。” 简氏愣了一下神,忽然又是轻嗤一笑:“还真是一个心大的,这‘梓’字在言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还请夫人赐名。” 秦梓秋的姿态甚是卑微,而简氏也不会和她一个黄毛丫头过不去,最重要的是,不管如何她身上都留着言家的血脉。 自己就算过不了那个坎,揉搓她又能如何? “不必了,这名字是你母亲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既然喜欢便留着吧!秦梓秋,当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她声音清淡,可这短短一句话已经决定了秦梓秋在言家的身份地位,她上不得族谱,只不过是比丫鬟稍稍高贵一点的存在罢了。 “多谢夫人。” 秦梓秋敢当着老夫人的面唤邓氏和金氏为二婶三婶,却不敢这般明晃晃地称呼简氏,因为眼前这个贵妇人绝对不会给她面子。 第104章:书墨轩恶客临门 瞧着她还要继续跪拜下去,简氏挥了挥手看向那老嬷嬷:“既然认已经见了,那么便将人带下去吧!我这青竹院的庙小。” “好,老奴这就带人回去。” 这嬷嬷虽然跟着老夫人多年,在府中也有些许威望,可终究是一个奴才,在碰到主子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服软。 一旁的言梓灵和言梓陌瞧着秦梓秋远去,才默默地将眸光又放到早食上,筷子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你们二人日后离那秦梓秋远一些,瞧着那模样也不是一个善茬。” 看着一楚楚可怜的女孩,然而那双眼眸里面含着太多不安分,这样的人若是任由她留着迟早会是一祸患。 “女儿可没有那时间和她姐妹情深。” 言梓陌笑着说了一声让简氏放心,其实她也着实没有那心思和秦梓秋姐妹情深,这一世将她留在府中少了她那段姻缘,想必日后也少了一些威胁。 这秦梓秋对别人的憎恨恐怕远远不及简家和简氏,所以这一辈子,她是断然不能登上那个位置的。 瞧着她满口应承,简氏心里自是高兴,又转头对着一旁的言梓灵道:“你日后去荣养堂的时候要仔细一些,免得着了她的道。” “好。” 言梓灵顿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解的询问:“难道就让她留在祖母的院落里吗?祖母年事已高,她叽叽喳喳会不会吵到?” “她们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没有办法。” 简氏说了一声便小口喝了一口汤,而言梓灵也没有多言,只是那一双隐晦的眼眸看上去有些变化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梓陌一边小口吃着早食,一边心底嗤笑,言梓灵的担忧她何尝不清楚?以前没有秦梓秋的时候,老夫人那颗心可一直在她身上,而今有了秦梓秋,这独宠的状况怕是要改变了,她心里面不爽快也是人之常情。 因着付一生母亲久卧病榻的缘故,言晴的婚事也推上了日程,至于大姑娘言琳则稍稍推迟了一步,不过两个人的婚事也就相差两三个月。 六礼过后,言家与付家算是成了准姻亲关系,故而付一生来谢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然而这些变化谢晚秋并不在乎。 这一辈子言晴耽搁了这久才嫁入付家,想必她这一辈子的人生应当没有上一世的顺遂,锦上添花终究比不上雪中送炭。 言家瞧着付一生中举才答应让言晴以冲喜的名义过门,不得不说也挺市侩。然而世家大族冲喜的名头并不好听,平西侯顶着这股压力,可见对付一生是相当的满意。 言梓陌对这一切不甚关心,反而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了书墨轩上,然而她刚全身心投入搭理不久,书墨轩便迎来了一不速之客。 “言姑娘多日未见,这是将当初的诺言抛诸脑后了?” 谢谨言进了书墨轩的门槛,二话不说便朝着书墨轩的三层走去,在那里正好碰到了整理邸报的言梓陌。 言梓陌瞧着来人眉头稍稍一簇,眸间的不悦甚是明显:“不请自来便是盗,小女不想名动皇城的谢公子居然这般行径。” “当初在安国公府时,你可答应了我什么?”谢谨言也不计较她话语里面的诸多挖苦,反而谈及了那日在安国公府的事情。 言梓陌想到张绣那蠢货招惹下的烂摊子,眉间带着几分戾气,可终究还是尽数敛去:“我既然答应了谢公子,自然不会食言。” “然而今日若不是我亲自前来,姑娘这约定什么时候可以实现?” 他话语刚落,下面受雇于言梓陌的书墨轩掌柜跑了进来,皎月也紧随其后,瞧着众人那如临大敌的表情言梓陌眯了一下眼睛。 “皎月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谢公子和府上是至交,你们也莫要担忧。” “诺。” 几个人虽然第一次见到此人,可瞧着姑娘神色不显也知这是一熟人,虽世家贵女讲究颇多,可亲人友人又有不同。 “给谢公子上茶。” 瞧着只剩下皎月一人,言梓陌又对着她嘱咐了一句,皎月深知自家姑娘的性子,她交代的事情自然不敢不从,忙忙应承退了下去。 谢谨言瞧着众人的神态,细着双眼看向言梓陌:“你这御下的手段颇为老辣,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你可以将我当成老妖怪。” 对于他的评价言梓陌不置与否,这个男人看着风光月霁,其实最不过是那阴险卑鄙,无耻下流之人,故而她也算说出了他的心声。 被她这么一句话点破,谢谨言瞬间觉得无趣的紧,原本还想瞧这女孩冷静的外表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不料是一块石头。 ——敲不碎砍不掉。 “听闻府上最近不太平静,不想你居然还有时间出来搭理书墨轩,这心可是大的紧。”他抽动了她整理好的邸报,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 言梓陌能在后宫生存多年,自然也不是一个善茬,焉能听不出他这话语里面的揶揄之色:“我自然比不得谢公子的手眼通天,言家的事情你居然知之甚祥,再者说你对我的行踪似乎也了若指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谢谨言被她抢白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瞧着她那淡然的脸色不禁笑道:“你府上那档子事情,这四九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至于你的踪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你当初能在那么多人行人中向我讨走银两,我而今能碰上你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真不愧是此次科考的魁首,居然这般巧舌如簧。” 当年迷迷糊糊和她讨要银两,简直就是两辈子以来最愚蠢的事情,若是没有那第一面的心心念念,哪有日后的苦痛难捱。 “不过是虚名罢了。” “谢公子今年怎么会想到下场呢?”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应当是三年之后才下场,然而这一世居然硬生生提前了三年。 她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担心他是不是再世而来,毕竟家里面还有一个小祸害,可她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像。 这个男人若是忆及前尘往事,那狗皮膏药的性子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05章:二人计你来我往 她的问话令谢谨言微微一顿,眼眸稍稍轻合,不过须臾又带上了笑意:“我的学识也算是有目共睹,今年难道不应该下场吗?” 若是没有那凰命之身的偈语,他或许还要筹谋一些时日,然而那凰命的偈语加快了他报仇的步伐,故而才会提前下场。 然而,听她这口音好似对自己下场的事情诸多怀疑似得,难道她知道自己原来的计划?按理说不应该啊! “不过是随便感概一些罢了,若是没有你这珠玉在前,我言家此次凭着两位兄长也算是声名在外。” 言梓陌知道自己刚才无意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警觉,所以默默地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个人性子多疑,稍有不慎便会发现端倪。 “言姑娘待几分兄长的感情,着实让人羡慕的紧。” 谢谨言说话的时候偶带笑意,可那眼眸里面的深意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遁形的深意。好在言梓陌也不是泛泛之辈,对上他的注视表现的甚为平淡。 “谢公子在京城中应该已有落脚之处,又何必瞅着这书墨轩呢!” 凭着谢谨言那不为人知的身份,他必然身怀秘密,这样的人不躲起来在暗中下棋,居然还蹦跶到书墨轩。 他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一个人在京中待考寂寞如雪,来这书墨轩也热闹一些,况且这里还有言姑娘这般钟灵慧秀的人儿,总觉得能沾几分喜气。” 谢谨言眼眸含笑,那真诚的模样好似言梓陌真有助人通神的功效一般,瞧着他那真挚的表情言梓陌只是轻嗤了一声。 若不是太清楚谢谨言的本性,她都差点以为他说的是真话。 这个男人长了一张魅惑人的脸,他若是成心欺骗一个人,那么恐怕没有人能逃得过去,正如同上一世的自己。 皎月上了茶点便站立在一旁,她也不敢让姑娘和一个外男待得太久,不过上一次发生的事情她也知晓一些。 ——这个男子不单单是大公子的朋友,更救了七公子。 “日头渐落,我便不留公子了。” 瞧着他喝了茶水没有离去之意,言梓陌不禁出言赶客,然而那厮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静默地端着手中的茶杯,不知作何想法。 “既然公子欲要久留,那么我便失陪了。” 对上他的无动于衷,言梓陌也来了气性儿,就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不要皮的,她纵然起身不欲多留。 然而不待她踏出两步,坐在原地的谢谨言忽然轻笑道:“我今日上门原本是来追债的,既然言姑娘已经允诺,我自当离开,毕竟来日方长。” 他笑的邪魅而张扬,言梓陌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想到张绣那个惹事精,心中不喜与厌恶更增了一层。 他跨着步子离去,皎月才抬起眼眸瞧了自家姑娘一眼,刚才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好似语带挑逗,这对姑娘的名声怕是有碍。 瞧着皎月色变,言梓陌焉能不知她心中所思,微眯着眼睛叹息了一声:“皎月,今日的事情我希望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奴婢明白,还请姑娘放心。” 想到主子那狠戾的手段,皎月忙忙表忠心,而言梓陌素知她做事谨慎,不该说的话自然不会多说,因而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她在书墨轩又整理了一会儿账目,瞧着她记账明确,那掌柜也微微有些了愣神,不禁夸赞:“姑娘这一手几张本领,旁人可很难相比。” 虽然有称赞的味道却也不乏真心,在掌柜看来,这般年龄的姑娘能做出这种账目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掌柜送过来的账目我看了一些,这一来二去自然也瞧出其中门道,不求有多么好,只希望别画蛇添足。” 言梓陌看似客气,可今日展示这记账的能耐却是想告诉这里的人,她并不是诸事不精的冤大头,这账目她看得懂。 都是聪明人,那掌柜自然知道这是东家的下马威,原以为一个小姑娘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未放在心上,可如今却不同了。 眼前的人,明显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言梓陌和掌柜的说了一些有关于账目的事情,便带着皎月回了言家,而一路上皎月看上去有些恍恍惚惚,就连下马车的时候都有些晃神。 “你这是怎么了?” “姑娘,您……您什么时候学会记账的?” 皎月有些狐疑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自从姑娘归来她便一直跟在左右,按理说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认识几个字便能瞧出其中的眉目,那账本我事前让刘管事给我做了一遍,自然能那般顺畅。” 她当初让刘管事去做账的原因便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等再过一些时日,自己纵使学会记账了一说是天赋异禀,可第一次接触若是展现的太突出,必然会引来众人的怀疑。 听着她这么说皎月脸上闪过了然之色,她说刘管事让自己将那包裹交给姑娘,原来那里面是账本啊! 刚才姑娘和那掌柜对账,显然是为了诈他。 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百年如此心思缜密,她高兴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忧,这样的性子在这深宅大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她心中所思言梓陌自是不晓得,她刚进屋门言梓煜已经跑了进来,瞧着皎月和榴花没有将人拦在门外,她不觉瞥了二人一眼。 那淡淡地轻睨让二人忙忙低下了头,而言梓煜像是没有看到她的不喜一般,自顾自地坐到一边:“还是五姐姐这里舒服。” 瞧着他那赖皮模样,言梓陌只得对着两个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而等那两人将门关上,言梓煜的脸色倏地一变。 “听母亲说,你今日离开府邸去了书墨轩?这是没有达到目的,准备转移战略?” “和你没有一丁点干系。” 自从得知他也是再世而来,言梓陌可真是没有一点好感,这些年修炼的好脾气消散殆尽,只剩下满目清冷。 “那个人可是上京了?言梓陌,我警告你,陇西派来的人断然不能让他们展露头角,否则你我最终也不过是刀下亡魂。” 第106章:言梓煜为何而死 言梓陌并不受他言语的影响,反而淡淡地轻瞥了言梓煜一眼:“你上一世死于新皇之手?” “哼,还不是秦梓秋那贱人。” 对于秦梓秋,言梓煜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可奈何胜者为王败者寇,上一世他最终败于一介妇人之手。 若不是为了斩断秦梓秋同那个人认识的可能,他是断然不会让其留在平西侯府。这就是一颗毒瘤,不除不快。 “像你这般糊涂一世的人,也活该被她整治。” 对于言梓煜的遭遇,言梓陌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原以为有卫飒的抚照,他必然能无忧一世,不料居然落的这般下场。 陇西自古便是英才汇聚之地,上一世秦梓秋被送回陇西才得以和那人相识相知,这一世她和言梓煜都知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自然也不愿意横生枝节。 “还不是媚上惑主之辈。” 言梓煜嗤笑了一声,然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不禁扯了又扯。 对上他这般话语言梓陌轻笑着探了探手,声音饱含讥讽:“言家自诩高门,然而这女儿们媚上的本领却像是得天独厚一般。” 不管言梓灵也好秦梓秋也罢,甚至就算是上一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依靠着男人手中的权势将所有人踩在脚底。 而今想来,其实这也不算多么丢人的事情,能在那白骨累累之中占据一席之位,靠的可不单单是那倾城绝艳之色。 “你还有脸说?” 对于她当年进宫给老皇帝也就是现如今齐王为妃的事情,言梓煜一直耿耿于怀,言梓灵和秦梓秋就算混账起码也找了一个年龄相当的,她可好……那人比父亲还要年长一些。 言梓陌唇角轻抿,只是淡淡地斜瞥了他一眼,这便是前世今生她和言梓煜谈不在一起的关键所在,在他看来自己是平西侯府的耻辱所在。 然而唯有她自己明白,仇恨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动力,进宫是她唯一的选择。她宁愿折寿恢复容颜,所图的不过是那些年的愁苦罢了。 “卫飒没有拦着吗?” 她也不在乎他对自己的态度,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按理说凭着那人在朝中的威望保他应当不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没有。” 言梓煜默默合上了眼脸,对于而今的谢谨言,日后的卫飒他是矛盾的,他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也教会了自己能耐,可他却是灭族的仇人之一。 “看来他待你终究做不到全心相待啊!” 言梓陌的眼眸里含着讥讽,而言梓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一句话便令她笑容尽敛:“你走后不久,他便在你坟前自杀了。” 瞧着她色变的脸庞,言梓煜冷嗤:“按理说他位极人臣,想要什么样的倾城绝色没有,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呢?” “你对他当是挺有好感,你可别忘了谢家的灭族之仇。七弟,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他虽然才情甚高,武功卓越,然而你终究往世而来,比他多了对未来的把控。” 她顿了一下,倏地笑容遮面:“你在他身边多年,应当知道他不少的秘密,若是他的身份被今上所知……” “言梓灵,你可真是没有心啊!我说他在你坟前拔剑自杀,他的血绕着你的坟墓缠了一圈。你知道吗?他被人发现的时候仍旧跪地不起,那剑柄穿过他的胸膛撑着地面。” “你若是给他叫屈,那我只能离开了。” 世人都说她言梓陌不知好歹,当年卫飒一国巨宰跪地求见她却熟视无睹,然而也唯有少数几个人明白。 她那般对他,他并不冤枉。 她从侯府嫡女到状元夫人,从状元夫人到胯下玩物,嗓子被药哑,容颜被毁灭,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你不关心他,那么你那一对儿女呢?” “我为他诞下长子的时候也不过二八之年,小女儿襁褓之中言家遭逢巨变,我的人生也被改写。从我被迫离开京城之时,他们没有母亲,我没有孩子。” 卫飒对那一双女儿确实很是精心照顾,甚至后来他并未迎娶楚熏,然而当自己女儿为了一介妇人满是戒备地瞧着自己时,她明白她的亲情早已经不存在。 “那你重活一世为了什么?上一世的仇怨不是已经完结了吗?” 他不明白她为何险些毁掉楚氏一族,让其子嗣尽灭,可他知道绝对不是因为言家,因为言家在她心中没有那分量。 “是啊,他们确实死了,可我觉得死的太简单了。既然重活一世,这游戏自然重新揭幕,我会让他们明白死亡确实恐惧,可活着更加绝望。” 言梓陌上一世遍体鳞伤之时已经不惧怕死亡的感觉,那一刻对她来说似乎是解脱,而那一时的感悟让她明白,上一世的复仇终究还是太过幼稚。 死多么简单的事情?真正的绝望那是生不如死! “对了,你死了言家是不是绝嗣了?我记得你好似并没有娶妻生子啊!” “不是如你所愿吗?” 听着他愤恨的话言梓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看向了他:“我不过是让提议言梓灵给你下药罢了,动手与否都在于她。不料她居然真的动手了,不能人道该多苦啊!” 当年言梓灵将言梓煜哄骗的团团转,而她那个时候已经入魔,对这小子自是看不上。拿了言梓灵的把柄,不过几句言语便让她动了心。 那不能人道的药,可是她亲自送给言梓灵的。 那惋惜中含着轻叹的声音让言梓煜的唇角抽了几抽,他自然知道这几个言家的女儿没有一个简单的主。 虽然言梓灵给自己下了药,可他亲自挥手斩杀言梓灵的时候,她也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五姐姐指示的。 “你当初为何那么做?” 没有言明,二人却也都知其中所说。 她摆弄了一下自己修长的手指,扣着那莹白的指甲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不过图一乐子罢了,你与她不是姐弟情深吗?我就是想看一看,这脆弱的姐弟之情多么的不堪一击。” 那个时候为了报仇她已经走火入魔,哪管那么多?就算是自己亲弟弟又如何?她曾经媚上救他可不是让言梓灵拜拜糟蹋的。 既然他这么相信他那四姐姐,她自然要将人性的丑陋一一剖析给他看。 第107章:冲喜日举家红绸 “你……还真是可怕。” 听着她那轻描淡写的话语,言梓煜手指的骨结嘣嘣作响,他虽然早已经猜出其中因果所在,可被她这般毫不在意地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想。 “没有什么可怕不可怕的,那是你没有见识过叫天天不灵、唤地地不应的绝望。” 那些人那油腻的触感,她现在回想起来都阵阵恶心,她是从肮脏坑,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女人,那些过往容不得她善良。 “对了,你那几个姐姐的婚事我可都没有动手脚,这算不算是仁慈呢?” 言梓陌笑着看了一眼言梓煜,前一世这言家几个姐妹的造化确实不错,而这一世她也没有那心思和她们缠斗。 除了言晴因为凰命偈语推迟几个月下嫁付一生,旁的并无太多的变化。 “你还真是仁慈。” 言梓煜冷瞥了她一眼,好在上一世姐妹几人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她并未放在心上,否则凭着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她们? “好说好说。” 自从知道言梓煜也是往事而来之人,她忽然间觉得这世上有了一个能说话的人,所以对于言梓煜的容忍度当是胜过以往。 连说话,好似也没有了以前的谨言慎行,似乎还带上了几分轻快。 “哼。” 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言梓煜冷哼了一声便朝着门口走去,只是到了门口他忽然又停了下来:“记住我刚才的话,那陇西之人并不适合那九五之位。” “我不过是想活的肆意一些,至于那位置上坐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她轻嗤了一声,她自认为凭一己之力做不到颠覆河山,能做的也不过是一顺势而为罢了。所以,她所谋不过全身罢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 言梓煜说了一声毫不停顿的离去,而言梓陌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漠地瞥了一眼,真是一个幼稚的人。 他真以为凭着那点能耐能扭转时局?不自量力。 言晴出嫁虽然不至于轰动,可还是有不少的人前来言家庆贺。 莫筠娘瞧着言梓陌毫不在意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笑意也浮现了一些:“你言家嫁女儿,可乱了次序。” “乱就乱呗。” 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世家大族对此看的更是尤为重要,然而言家低嫁女儿给人冲喜,这着实让人有些大跌眼镜。 然而这一切在言梓陌的眼中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事情,凭着付一生日后的威望,言家此举算得上未卜先知了。 只是这一世的锦上添花可比不得上一世的雪中送炭,至于付一生心中作何想又有谁知道呢?不过这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听说那个女子住在了平西侯府?” 不是她愿意多事,而是上一次的事情是因为李韵儿将人带来引起的祸端,她私下和李韵儿的关系颇好,自是想从中帮忙说道两句。 “嗯。” 言梓陌也没想要藏着掩着,世家大族虽然说都有那不可为旁人所道的事情,将其当成了所谓的颜面。 ——可她心无所定、身无所属,对此也浑不在意。 “李韵儿此次没有来,那次的事情她挺愧疚的。” 言梓陌微微一顿,随后又想起当日是她带着秦梓秋来言家的,所以发生那样的事情她心里面怕是也觉得尴尬。 “也没有多大的事情,还劳烦你转告李姑娘,让她莫要放在心上。” 没有李韵儿还会有旁人,所以她并未将此看的有多么重,而且凭着李济综日后的能耐,自己这个时候和他妹妹结下梁子,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我就说言家妹妹不是一个小气的,我过两天准备去城郊跑马,我记得上一次你可答应了,到时候我将李家妹妹也叫上。” “好。” 自从回了京城,也很少外出,此次既然有人盛邀,她自然也不能错过,而且正如她所言,当初自己确实已经答应。 乍然毁约,可不是好事。 言家红绸满挂,满堂宾客觥筹交错,而此时言晴的房间梅姨娘哭哭啼啼,不停给她叮嘱着:“你过了门要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在夫家终究比不得娘家。” “娘家?言家人有将我当成一家人吗?” 言晴说话的时候,手指狠狠掐在肉里面,她是平西侯的长女,本应该千尊万贵,可如今居然沦落到冲喜的地步。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姨娘所生吗? “晴儿,这样混账的话你可莫要再提,日后你在夫家还需娘家多多帮衬,可万万不能和你父亲离了心。” 梅姨娘的话言晴并未放在心上,她只知道自家父亲任由嫡母将其嫁给了一个穷酸,还是以冲喜的方式。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吉时快到了,眼泪抹干净!姨娘当了一辈子的丫鬟,也不能给你什么,可家里面给你准备的陪嫁你要妥善处理。” “嗯。” 或许是知道自己日后将会和梅姨娘聚少离多,她轻轻应了一声,而听着她应诺的声音梅姨娘脸上闪过高兴的笑容。 拜别高堂时自然是一番场面话,言律瞧着前面跪的两人,最后只是叮嘱了一句:“你二人日后要风雨共济。” 直至深夜,言家的客人才慢慢散去,而言梓陌对着不远处人群中言笑晏晏的言梓灵点了点头,朝着自己的落雪阁走去。 言梓灵拉拢人心的能耐她是清楚的,不管这些手帕交还是那些世家夫人,提起平西侯府的四姑娘,那可是真真的夸赞。 若不是有一个凰命的偈语,而且身上那似有非有的婚约,这平西侯府的门槛指不定都要被提破了。 懂事有聪慧的儿媳妇,哪一个人不喜欢呢? 回到落雪阁,她坐在软榻上:“鲶鱼那边可是查到什么了?” “姑娘所料不差,前两天鲶鱼被四姑娘安排到别处了,至于地方奴婢也没有查到……不过鲶鱼和家里面闹崩了,听说幸亏有四姑娘才得以脱离虎口” “哦……发生什么事情了?” “鲶鱼的哥嫂虽然在言家有几分薄面,可这面子终究是四姑娘给的,如今鲶鱼离开了四姑娘她那嫂嫂自然怨怪她,便给她寻了一家亲事……” 榴花忙忙将自己查出来的事情告诉言梓陌,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自然也知晓这位主子的脾气,别看她柔柔弱弱,可性子一定都不好糊弄。 第108章:言梓焌不似凡人 “还真是一家狠心的。” 言梓陌轻声喟叹了一句便不作评论,而榴花默默抿了抿唇角,有些人恨在皮骨,有些人却黑在脏腑。 而自家姑娘,显然是后者。 “姑娘……那鲶鱼那边还需要打探吗?” “不用了,既然身在局中,自然不会逃掉。将此事说给刘管事听,他时常在外面走动,自然认识鲶鱼未来的相公。” “诺。” 榴花私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原以为五姑娘不管这种事情,不料她居然还要加一把火,若是这事情被那泼皮无赖知道,鲶鱼怕是难逃此劫。 毕竟她哥嫂收了人家不少的好处,想要摆脱怕是难上加难。 言梓陌也不理榴花心中所想,现如今她在府中的地位也越来越牢固,凭着母亲的偏爱,纵使没有言梓灵的威信也足以办成很多事情。 ——况且,那刘管事是母亲提拔给自己的人。 而且她仔细观此人,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者说,自从她入府的时候很多人便明白这府中的形式。 只是所有人都充当睁眼瞎罢了。 将身边侍候的人打发下去,便拿起一旁的话本看来起来,这小册子写尽人世悲哀,道尽世间苍凉,是不可多得的品世之作。 虽然母亲担心自己深陷其中,移了性情,不愿意自己多有涉猎,然而她已是两世为人,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真伪? 隔了两天,安国公府的莫筠娘派人送来了请帖,期间只是邀请了言家的五姑娘外出跑马。由于得到那请帖的时候,她正在简氏的青竹院,故而不少人听了去。 简氏听着莫筠娘邀请,脸上的笑容当也多了一些:“我瞧那姑娘也是一个好样的,你和她多多往来没有坏处,这一次我让你三哥哥陪你过去。” “好。” 言梓陌不着痕迹地眯了简氏一眼,或许家里面的长辈们已经有了成算,这才让三堂哥送自己过去,然而想到上一世的结局她心里面也是一叹。 “那你去准备一下。” “嗯。” 言梓陌轻絮叨后退了出去,而言梓灵也和简氏告退,距离青竹院好一段距离,一旁的桂圆止不住替她委屈:“那安国公府的莫姑娘这不是打姑娘的脸面吗?” “无碍。” 莫筠娘今日给她的难堪她自然会讨回来,同是言家的嫡女,她居然这般厚此薄彼?若是自己的亲事定下便也罢了,而今那当初的信物交换所有人缄口不言。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待嫁的女郎,这外出夜宴代表的是言家的脸面,可这次外出居然直接将自己排除在贵族圈子之外。 “鲶鱼那边如何了?” “她替姑娘购置了店铺,然而那人纠缠的紧。” 想到那个鳏夫,桂圆便是一阵气闷,也不瞧一瞧他那品相,居然敢打鲶鱼的主意,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人虽然不是权贵之人,可三教九流的人脉却颇多,让鲶鱼最好收为己用,至于办法她可自行斟酌。” “诺。” 桂圆心里微微一凛,姑娘这是看中哪个鳏夫的能耐了?虽然他确实人脉颇广,可也是下三滥之辈。 鲶鱼又能如何自处?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七公子变了?” 以前但凡有一个风吹草动他必然会来自己的珍珠阁,可自从那一次落水之后,自己不去寻他,他便不会来寻自己。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七公子?他最近一直缠着四公子和五公子读书,夫子们对他的评价也越来越高。” 桂圆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她也没有想到这府里最调皮的公子居然有那般好的资质,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血脉吗? 言家一脉出俊杰,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 “让人留意一些。” 桂圆虽然不解还是低声应诺了一声,这府里府虽然看似平和却也充满魑魅魍魉,小心终归无大错。 旦日,言梓焌便带着言梓陌外出同莫家的人汇合,因为要去跑马场,所以便约在郊外见面,避免浪费时间。 “三哥哥,你今日怎么不骑马?” 护卫们都骑着马,他却蜷在这里和自己挤马车,着实不寻常了一些!难道二婶娘已经将他的婚事告诉他了? “我而今的任务是为了保护五妹妹,自然不能招摇过市。” 他轻笑着说了一句,那眼眸里面还带着戏谑,而言梓陌并不相信,她职责兄长最是那有脸无心之人,她才不相信他会为了保护自己这般做。 “瞧你这模样也是不相信,其实我就是有些发懒。” 他说着煞有其事地伸了一个懒腰,昨日母亲和自己说了莫筠娘的事情,他心中便多有不愿,他志不在此,自然不想这么快便赌上自己的一生。 他本想着外出游学,谁能想到家中会这般冷不丁帮自己相看了女子。 “三哥哥这是相不中莫家姐姐?” 言梓陌也不是那愚蠢之辈,焉能瞧不出他遮掩起来的花花肠子,这明显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人,要知道莫家姐姐最不喜欢的便是病公子。 一语被人道破,言梓焌的脸上也并无尴尬之色,反而笑容明朗地望向言梓陌:“都说五妹妹生于富贵长于乡野,文墨不通,见识颇短,然而我观妹妹却是长了一颗玲珑剔透之心。” “不过是猜测之词罢了,不料居然能得到兄长这般溢美。” 言梓焌笑的爽朗,言梓陌也不遑多让,那眼神说不出的虔诚,两个人就这般盯着对望了两眼,别开了眼睛。 “听说妹妹对那被撵出去的丫鬟多有照料,这事情你四姐姐怕是还不知道吧!” 言梓焌下了一剂猛药,果不其然看到她微微变化的脸,不过只是一瞬又和刚才无异,好似刚才那怔然从未发生过。 “三哥真是耳通六路、眼观八方之辈。” 言梓陌也没有多做掩饰,他既然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想必没有告密的意思,而且自家这三哥哥果然是手眼通天之辈。 她已经嘱咐刘管事小心行事,不料居然还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那刘管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才,然而三哥这些年游走于京城,这人脉也不是五妹妹可以想象的。” 听着言梓焌这么说,言梓陌也表明自己的态度“还请三哥放心,今日之事不管是莫家姐姐那边,还是家中长辈这里,妹妹都不会多言一语。” 第109章:跑马郊外遇故人 对上她这么上道的态度言梓焌点了点头,他只是不想过早定亲,故而才这般低调行事,可不想让她破坏了自己的好事。 瞧着他闭上眼睛,言梓陌忽然笑着道:“三哥,你平日里或许没有注意到莫家姐姐,若是见到指不定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莫筠娘和普通人家的姑娘确实不同,她出身将门,带着将门儿女的英姿飒爽,却又不失书香女郎的诗书文墨。 这般难得的人物,配他也不亏。 “我的心中只有游学。” 他不排斥世家联姻来巩固自己的位置,然而这次联姻却出现在了最不恰当的时候,他想要看遍山河,行游万里,自然不能耽搁了旁人。 “好吧!” 言梓陌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其实心里面已经笑的乐不可支,若是按照上一辈的轨迹,无论他怎么作,自己这三堂嫂终究会过门的。 而且,言梓煜重生而来,他或许改变不了大的走向,可言家的生死应当能保得住吧! 兄妹二人默然无语,刚出城门便瞧着不远处有人聚集,甚至吵吵嚷嚷,显然是同人吵闹了起来。 马车靠近,李济综他们也稍稍收敛了一些,只是颇为玩味地盯着起毛驴的小子:“你将这头毛驴卖给我如何?” “这位公子,这是我从相邻那里借来的,我无权处置。”徐平宣不急不缓,他而今功名在身,也不会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怎么说也是一举人。 “骑着毛驴上京赶考,本公子也算大开眼界,然而你刚才挡了我们的去路,甚至惊了我们的马,这该怎么算?” 一旁的莫非凡笑吟吟地看向徐平宣,其实他们对这个男人也并无太大的恶意,只是感觉这毛驴有趣罢了,而今一看,这物有趣人似乎更加的有趣。 已经多长时间,没有人敢对着他们捋虎皮了? “那不过是公子你的马匹没有见过世面罢了,否则怎么会因为一头驴子便乱了阵脚。”徐平宣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听着他这怎么说,言梓陌玉手轻遮笑了起来,多时未见这男人居然还是如此不知变通的死板,也不知上一世怎么就开窍了。 “啊呦,你……” 莫非凡被挤兑的哑口无言,这男子会不会说话?合着在他眼里,自己这良驹还比不上他那小驴子了? “五哥,言家妹妹来了,你们也收敛一些。” 莫筠娘坐在马车里面淡淡说了一声,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一行人和自己同行,简直就是惹事的好料子。 因为一头驴,居然能争执的面红耳赤,这也是能耐。 莫非凡自然看到了言家的马车,若不是想到自家兄弟心中那小九九,他岂会这般和颜悦色了,早就想办法整治这农家小子了。 “瞧几位公子这模样,是准备在这里干耗了。” 言梓陌脸上挂着面纱走出来,不过她并未看向莫非凡几人,反而看向了不远处的徐平宣,对着他摇摇颔首。 “没有想到你居然考中了举人。” 徐平宣微微一愣,有些不明她话中的意思,而言梓陌也笑着解释:“我去年离开清水村的时候,听说你还在苦读,张家虽然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可你既然和我那张家妹妹有婚约在身,我们自然也沾亲带故。” “是你?” 徐平宣微微一愣,当初幼小的时候他与她也见过几面,可相比较他受众人瞩目,而她只是被唤来唤去的小丫头。 早就听说她是大户人家走丢的女儿,张家一家人也跟着上京享福,不料今日居然在这里和她碰面。 “你先去京城安顿,有时间可以拿婚书到平西侯府来寻人!虽然家中已无高堂,可既然已有婚书我们自然要依约而行。” “好。” 他磕磕绊绊说了一句,其实他这次上京为的只是赶考,还有另一半原因是因为他的朋友,他去年从军生死不知,也不知而今情况如何! 虽有千言万语想要相问,可瞧着她没有久谈的意思他也不便打扰。 “几位公子,可否给言家这个薄面?” 不等莫非凡应答,一旁的李济综言语中当是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言家的权势自是不必说,不过我更愿意卖五姑娘这个人情。” 他声音里面带着调笑,这般话语怕是也只有李济综这般人能说出来,而言梓陌也没有怯场,言笑晏晏。 “当日李公子在赌坊和我养兄起了争执,将其打的半死不活,这份人情我也能承的起。往后我若是有时间,必然在他坟茔前多为李公子美言两句。” 她自然不会真的为那张姓兄弟上坟,不过是想刺李济综两句罢了,你这招摇过市的纨绔子是不是忘了你父亲亲自将你带到言家赔礼道歉的事情了? 听着她的话语众人微微沉默,而李济综的唇角扯了好几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的女子,他不过一句玩笑话,她却直接将了他一局。 “自然,言家的面子谁敢不给。” 李济综说罢大马而去,而莫非凡眯着眼睛追了上去,至于其余几个人也都是笑着摇了摇头,这李家狐狸的尾巴翘的太高,是要人好好挤兑一番。 否则,真当自己能上天啊! 瞧着他们走远,言梓陌才看向了一旁的徐平宣:“你先回城,日后带着那婚书可上平西侯府来寻人。” “额……好。” 他虽然想摆脱她寻找岳清风,可也知道这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再者说瞧他们这一行人的打扮,好似有事在身,他也不好意思开口。 “莫家姐姐,我们启程吧!” 她巧笑嫣然地对着另一辆马车说了一声,而马车里面的人轻声应了一声,当是她刚缩进马车,一边的言梓焌开口了。 “你平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呃……或许吧!” 她淡淡地说了一声,其实她自幼和岳清风相熟,虽然徐岳二人是朋友却也只和徐平宣见过几面。 张家和岳家的情况都一般,可徐家却不同,起码他们有能力让一个孩子读书。她现在都记得,徐平宣曾经给过她一个窝窝头。 现如今想起来不算什么,可那个时候那一块窝窝头却是所有。 所以,就算为了那一块窝窝头她也不会让张绣糟蹋了徐平宣,只是这解除婚约的事情也必然不能毁了他的仕途。 第110章:跑马场又见熟人 言梓陌一行人抵达跑马场时,李济综他们已经和人比划上了,奔腾的马蹄声,激烈的嘶吼声让跑马车不觉得热闹了几分。 “瞧着挺热闹的啊!” 言梓陌的手轻轻一揽,将帘子揭了起来,笑脸盈盈的模样煞是惹人注目,可当他的眸光放在不远处那个身影上时,脸色倏地一变。 言梓焌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不觉顺着她的眸光望去,瞥到谢谨言的时候神色也是一愣,他自从那一次见识了谢谨言的轻功便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 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和萧千城混在一起,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妹可是碰到了熟人?” “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言梓陌指了指谢谨言的位置,而言梓焌打量的眸光微微收回,轻敛眉目看了她一眼:“那人和我们言家确实有缘。” 若不是有缘,怎么会三番五次救言家的人,但是他真的如他所表现的一般一无所求吗? 言梓焌心里别有想法,言梓陌心中也不平静,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纠缠,他当是一个不要脸不要皮的。 “下去吧!这会儿我那莫家姐姐怕是等急了。” 言梓陌笑意盈盈,看向言梓焌的时候带上了几分揶揄,虽然他刚才警告自己不准搞什么幺蛾子,然而他真的能逃过这命运的樊笼吗? 真是一场拭目以待的好戏。 “嗯。” 言梓焌既然来了,自然也没有窝着不出去的道理,他要做的是足够的低调,希望这莫家的掌上明珠看不上自己。 莫筠娘和李韵儿早已经下了马车,瞧着言家两兄妹走过来,她们二人也笑着靠近了几步:“我们可是落后了一步,那二人已经和人切磋上了。” 莫筠娘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轻眯了言梓焌一眼,她自然知道母亲和言家二夫人的商议,其实往日她也见过言梓焌几面,只是那时候没有上心罢了。 原以为父亲应当不会和权臣言家结亲,所以她平时和言家几个姐妹也鲜有往来,可不知为何这门亲事父亲居然没有拒绝。 反而让自己过来相看一眼。 想起家中父母的话,她微微叹息了一声,虽然二老在婚姻上给了她足够的选择,可终究免不了这联姻之势。 纵使母亲说,以自己的抉择为准,可她还有选择的时间吗? “这位是言家三公子吧!” 瞧着言梓焌不言语,言梓陌笑着拉起莫筠娘的手:“我三哥就是一个锯葫芦,他平素见到女孩面皮儿有些薄。” “哦……” 莫筠娘笑着应了一声,可心里面却不好受,言家三公子会说话那可是公认的,甚至家中几位长辈也赞不绝口,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闷葫芦了? 自己可是放下了女儿的矜持才同意母亲的提议,和他借着这次机会一见。他当好,和寒冰似得! 自己可是不入他法眼? 言梓陌瞧着莫筠娘那幻化的脸色焉能看不出她心中所想,笑着走过去搂住她的胳膊:“莫家姐姐,咱们过去看一看吧!听旁人说姐姐马上功夫甚是厉害,今日妹妹不知道能不能有幸一睹?” “好啊!” 莫筠娘当也没有客气,既然看不起自己,那她就是让他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她好歹也是安国公府娇养着长得女郎,岂容别人嫌弃? 言梓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言梓焌,瞧着他脸上容色并无明显变化,对着他点头一笑,那模样怎么瞧着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姐,一会儿我也要骑马。” 瞧着急匆匆跑过来的廉王世子,莫筠娘忙忙拒绝:“你?这可不行,若是伤到我可没有办法给姑母交代。” 廉王世子瞧着被拒绝,不满地斜睨了莫筠娘一眼,而莫筠娘直接无视。当是一旁的李韵儿扯了扯她的一角,笑着劝解:“一会儿给他挑一温顺的小马,让人跟着不是挺好的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可别闹的他不开心。” “他太皮了。” 皇家世子自幼学习田猎之术,虽然年幼骑马射箭自是没有落下,然而她带着这跟屁虫出来也要为他的安全着想。 “表姐……” 廉王世子不服气,他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地跟了一路,她居然还不相信自己?他好歹也是一府的世子,怎么就没有一点自主权呢? 李韵儿对着他摊了摊手,颇为无奈地道:“世子,我也是爱莫能助,我瞧你还是让言家三公子带着你去骑马吧!听闻言家儿郎能文擅武,想必能照料你。” 原本不过是李韵儿无心的话语,可几个心里面揣着事情的人却神色各异,难道言家和莫家准备联姻的事情旁人知晓了? 想到这种可能莫筠娘的脾气更坏了一些,这事情她还没有应声呢!岂能传出流言蜚语去?然而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和李韵儿对质,唯有压着那股乱跳的心绪。 “言三公子,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言梓焌瞧了言梓陌一眼,最终点了点头,与其扎在这脂粉堆里面,还不如走的远远的,然而答应大伯母的事情他也没有忘记。 “你没有习过马术,可别乱来。” 言之凿凿的忠告之语言梓陌自然笑着接受,等几人走远李韵儿抿唇轻笑:“这皇城脚下的人都羡慕言梓灵有兄长们庇护,而今我瞧着这模样,该被羡慕的人该是五姑娘才对。” “三哥哥向来心细罢了,我们过去瞧一瞧?” 言梓陌指了指不远处赛马的地方,她并不愿意和言梓灵多作比较,所以笑着将话题岔了开来,而李韵儿也是一个妙人儿,自然从善如流。 “上次带着秦梓秋过去是我的不是,还望言五姑娘不要见怪。” 李韵儿爽利的话语引得言梓陌跨出去的脚步稍稍滞缓了一些,随后又是轻笑:“李姑娘严重了,不过是一抬不上门面的外室女罢了。只是我想不通的是,李姑娘你怎么会认识她?” “她生母和我继母相识,听闻秦家没有没落之前也是手帕之交,不料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韵儿声音里面含着歉意,若是早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自然不会将人带过去,自家那个颇受父亲偏爱的继母,也因为此时受了惩罚。 第111章:言梓陌笑看风云 言梓陌笑着点了点头,别说她压根没有见此事放在心上,就算放在心上又能如何?凭着上一世李济综那诨名,自己还能如何? 他疼宠这个妹妹可是出了名的,自己也没有必要找不自在。 “那人的骑术好似不错?” 几人原本以为是熟人也没有带着帷帽,而今纵使碰到了几个不熟悉的人也坦然相视,毕竟也不是没有见过。 多多少少,家里面都有些联系。 世家大族,这人脉一说便是盘根错节,故而就这株连九族的大罪其实很难成立,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一世平西侯府被污蔑通敌叛国之罪,除了言家人,言家的姻亲们也并未受到太多的牵连,或许有些郁郁不得志,却也没有所谓的生死考验。 “那谢谨言居然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这次一举摘得榜首,来年举行的秋闱恐怕也会脱颖而出。” 李韵儿虽然年幼,可李将军对其十分溺爱,故而平素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是也不避着她,想到家中老父对此人的推崇,她眼眸更是瞪的老大。 瞧着她这模样,言梓陌笑着道:“状元及第却乃高才,而我大赢朝至今也不乏那些惊才艳艳之辈,可一时的风头却并不能说明什么。” 虽然说谢谨言这厮着实成为了历代状元郎里面最耀眼的一人,然而想着他那卑劣的性子,言梓陌心中多有不服。 面上如花锦绣,暗里肮脏不堪,这样的人也值得旁人推崇?那风光月霁的浮华之下,装了多少纳垢之姿。 “言家姐姐说的是。” 李韵儿勾起了小酒窝笑的异常真挚,而言梓陌却觉得自己这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之上,她明显是一点都不信。 不过她想一想也释然了,上一世自己不就是被谢谨言的表面功夫磨了性质,不过细细想来自己上一辈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智。 一个虽然血统高贵却长于山野,常年被人欺压的小女孩哪来的心智可言?若不是惨遭巨变,几度生死,她或许看不清她自己,也看不清谢谨言。 “我们这么瞧着也甚是无趣,我此次前来可专门是为了跑马。”莫筠娘喜好不多,然而自幼便喜欢跑马游玩。 按照她自己所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还不如摒弃一切,吃好玩好!这想法,和李济综他们几人当是颇为相合。 莫筠娘让人寻了马匹和李韵儿上马之后,脸上还带着不好意思:“五妹妹,这次是姐姐疏忽,居然邀了这疯丫头作陪,再一次相邀之地一定不会是跑马场。” 瞧着她一脸愧色,言梓陌豪气地摆了摆手:“姐姐这话可严重了,能和你二人相识也是我的幸运,只可惜我不善骑乘,否则必然也要比划比划。” “瞧你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你家几位哥哥想必也十分疼你,若是喜欢,撒一撒娇他们还不教你骑乘之术?” 李韵儿笑着看向言梓陌,毕竟是言家唯一的嫡女,她想要做什么家里面也不会拦着,毕竟这娇滴滴的小美人,怎么看着也赏心悦目。 一旁的莫筠娘笑着斜睨了她一眼,逗着打趣:“合着你这一身的骑乘之术都是撒娇换来的,也不知道你兄长怎么受得了你这闹腾的性子。” “他敢不听话,看我爹爹不揍他。” 她说完又笑着向两人解释:“你们别看我兄长行事不着调,其实最是那古道热肠的人,对女孩也向来体贴,真不知道到时候便宜了哪家女郎。” 瞧着她一脸的酸意,言梓陌和莫筠娘也是笑着摇了摇头,这女孩怕是魔怔了吧!处处留情,纵使再体贴要来何用? 平白惹得心肝脾费都疼痛。 不过两个人自然不会将这心里话说出来,当然二人不知李韵儿想要为自家兄长说媒的心思,否则这心里面的话指不定就逗笑着说出去了。 “你们二人可要小心一些。” 瞧着二人握紧缰绳跃跃欲试的模样言梓陌也不欲和她们多言,而二人对上自己喜欢的事情显然也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须臾之后便策马而去。 李济综原本和谢谨言与萧千城他们比试,瞧着不远处落单的人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对着一旁的莫非凡打了一声招呼。 “你牵着,我过去看一看。” 他说着指了指言梓陌的位置,而莫非凡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你可由着一点,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就算宫里面的皇后娘娘也保不住你。” “要你担心?” 挤兑了他一句李济综笑脸盈盈地走了过去,虽然说言家的儿郎都是招惹不得的主,可他就喜欢做那攻克难关的事情。 莫非凡找了一个不痛苦,神色当也没有多少变化,这些年他什么德行他又不是不清楚?可谁让他仗义呢? 一天是兄弟,一辈子都是。 言梓陌瞧着李济综那贼兮兮的笑容,不觉得收紧了拳头,她现在有些狐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错误。 这个男人,真的是那惊才艳艳,可以和谢谨言平分秋色的男人吗? “李公子,你不去赛马,怎么有时间来寻小女子。” 因着周围就她与李济综二人,当也没有说那客套的话语,李济综瞧着她这般色令内荏的模样更是莞尔一笑。 “言五姑娘对在下可是防备的紧啊!” 言梓陌轻扯了一下唇角,就凭着他在京城里面的名声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啊!她上一世虽然名声不堪,这一世也没想着当什么贞洁烈女。 可她不喜欢被人戏弄的感觉。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似乎颇为关注,怎么这么点时间久对我冷眼相待了呢?” 李济综并不是那地地道道的真纨绔,他只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当初和言梓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没有错过她眼眸里面的震惊与愕然。 然而,他可以确定那一次确实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那时不过是听闻公子之名愣神罢了。” “哦……我当是不料,那个时候言五姑娘刚刚回府不久,居然也能知晓我的名声,想来我这些年确实声名在外。” 他轻笑着说了一声,至于言梓陌的解释他也不知道相信了几分,然而不相信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将她脑瓜扳开看一看吗? 他虽然混账,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太血腥一点都不好玩。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萧千城却不紧不慢地凑在了谢谨言前面,声音带着调笑:“瞧,你看上的小白菜,快要被猪拱了。” 第112章:谢谨言生财有道 谢谨言拉紧马缰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眸里面的空寂消散留下几分戏谑:“我们再比一场吧!” 听着他这么说萧千城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冷哼了声不应声,而谢谨言抬起手比起两根手指:“两千两纹银雇佣你陪跑。” “你这是打算拿银两砸死我?” 萧千城意动的容色没有半点遮拦,他虽然出身不凡,小有身价,可比起表弟终是单薄的紧,他既然愿意砸银子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你不愿意吗?” 谢谨言从未想过他会拒绝,凭着他对萧千城的了解,就算自己拿出五百两他也会满口答应下来,谁让他穷呢? “哪能呢?” 他耸了耸肩头,财神爷送钱他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意思,况且他也没有那财大气粗的能耐不是? 其实他自己都颇为不清楚,明明是一风华月霁的斯文书生,可这私下却浪的紧,压根没有将银钱当一回儿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掘了别人的祖坟。 ——他暗中问了好多遍他的生财之道,然而他紧口不言,后来他也消停了,反正他吃得饱也不会让自己饿着。 “去请李家公子过来,人多也热闹。” 谢谨言才不管他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地瞥了远处一眼,而萧千城原本准备打马远去的身影稍稍一滞。 他就说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李济综那人平素惯是一个浑的,今日和他们这些人跑马不过是闲的蛋疼,而今旁边娇花照影,他岂有那一争长短的心思? “书尧,我陪你不就得了,让他们跟着多碍事。” 萧千城思量再三还是没有答应,那人若是不给面子他这脸面得多臊?好歹也是皇城脚下的贵公子,自然不能让人小觑了去。 谢谨言充耳不闻,好似没有听出他话语里面的诸多顾虑。而瞧着他那淡淡的模样,萧千城冷哼了一声朝着李济综走去。 别以为他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怕是有些人的行为碍着他的眼了,这样的认知对于他来说可一点都不美好。 “李公子,刚才我们跑马也没有什么彩头,我们要不重新来一次?” “我不知萧都尉居然是一个好赌的。” 京九卫有多难缠李济综也是略有听闻,他本就是一纨绔,不和这些人有往来,今日不想居然在跑马场相遇。 而且瞧他这模样,对自己似乎颇为有意,难道这是那位的意思?想到金銮殿上沉睡的猛兽,他默默不语。 “赌乃人之性,不过你我二人不过是为了怡情所致罢了。” 萧千城言语诚恳,那侃侃而谈的模样引得言梓陌几个白眼,旁人不知道这萧千城的奸诈,她却知晓几分。 惯是一个偷滑耍奸的伪君子。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请。” 萧千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眼眸里面散发的光线似有似无地在言梓陌身上扫过,而言梓陌好似没事人似得任他打量。 前生今世,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萧千城对她的不喜历来已久,上一世她还不知道他与谢谨言表兄弟关系时,甚至怀疑过两个人断袖之情。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那个人对自己的敌意太过明显,而这让他散发敌意的源头便是谢谨言。 后来得知谢谨言就是卫飒时,她所有的怀疑都得到了解释,萧千城身上也流着一半卫家的血脉,他之所以不喜欢自己恐怕也是因为她姓‘言’的原因,毕竟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谢家的没落,最后被逼自绝。 李济综不知言梓陌一时间的百转千肠,反而对着她笑语道:“这彩头要不由言家五姑娘所定吧!” 言梓陌对于这样的事情向来是直推不揽,脸上遮着少许笑意:“我一女儿家可不敢卷入你们这彩头之争,李公子这话我权当没有听见。” “瞧你那谨小慎微的性子。” 李济综笑嗤了她一句便朝着谢谨言那边走去,而等人离开言梓陌才微微舒了一口气,不是自己谨小慎微,而是世道对女的太过苛刻。 她若是一男儿身当也无妨,左不过银钱之争罢了,然而当她身为一女儿身时,赌上的可就是闺誉。 她内心或许也不是那么在乎,可她不想活的标新立异,让人当成异类! 人这一辈子,懵懵懂懂,悉悉松松才是众妙之门,旁的又何必管那么多,世间太多事情招惹不得也碰不得。 自从重生之后,她对于这因果轮回之说似乎有了自己的感悟。 谢谨言瞧着她一个人呆立在那里眉头轻轻挑了一下,这姑娘出落的越来越好看了,只是怎么越来越呆了呢?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纵使一身破麻衣,可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不会骗人,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双眼眸似乎不见了。 而今留下的,只有那窥探不到底的幽深。 言梓陌微微晃神之后便感觉到一道颇为炙热的眸光,她顺着那视线瞧去顿了片刻默默移开了视线。 真是一个不怕死的。 她心里面嘟囔了一句便朝着言梓焌那边走去,虽然对于这个兄长她打心眼里面也不甚认同,可在这个时候他与自己起码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言梓焌正教廉王世子骑马,瞧着她走过来也微微惊诧:“你怎么来了?” “无聊呗!” 言梓陌走过去摸了摸那小马驹,而那小马驹也异常的温顺,甚至还掉转头在言梓陌身上蹭了一蹭,对于它这态度一旁的廉王世子不悦了。 “哼,刚才可没见你对我这么殷勤,简直就是一匹色马。” 听着他那甚是认真的言论,言梓陌不由得瞥头看了他一眼,这男孩没有毛病吧!这小气吧啦的劲,居然是一府的世子。 “你看我干甚?脸上长着生财之法?” 他虽然年幼却也敏锐异常,刚才这言家的姑娘明显是看傻瓜似的眼神,不要以为自己对她有好感,她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挥霍。 他也是一个傲娇且有脾气的人。 第113章:小世子乱定终身 言梓陌也不理他,总觉得这小子瞧着自己的眼光心怀不轨,而且廉王妃曾经来过言家,故而她觉得远离廉王府的人为妙。 “喂,你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 言梓陌说完便想着离开,岂料小世子一个‘跐溜’从马背上溜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神色甚是不愉:“我可没让你走。” 听着他这霸道的话语言梓陌也乐了,前世今生好久没有人和自己这般说话了,他这小脑袋怕是长坏了吧! “小世子,你管的太宽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我楚家的,我为何不能管你?” 他捏了捏自己的小鼻子说的老气横秋,而言梓陌的眼神则微微一拧,这小家伙当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就算普天下都是他楚家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孩子耀武扬威,这番话恐怕就是几位王爷和成年的世子们都不敢和言家人说。 “那你为何挡住我?” 言梓陌放弃了和他争执,同一半大的孩子拌嘴,自己这脑子也拎不清了吧!所以思前想后,她还是稍稍妥协了一些。 瞧着她问话,廉王世子那明亮的眼眸骨碌碌地直转悠:“你可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的话,我父王他们太老,你日后要嫁人的话嫁给我。” “……” 言梓陌和言梓焌二人立在当场,两个人心思不一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分别将眼眸移了开来。 言梓焌没有想到自家这小妹这般有手段,举手投足间竟然笼络了一府世子,而言梓陌想到当初在清心观的事情,不禁扯了扯唇角。 “小世子,昔日那不过谣言,我们不是已经澄清了吗?那带有凰命偈语的人可不是我,你别胡闹了。” 当日他急匆匆跑进来质问,显然是担心自己成了他的继母,他确实说过等他长大云云的事情,然而他也就比言梓煜大两岁左右。 自己可没有特殊的嗜好。 “谁说我胡闹了?我就是想让你当我娘子。” 他说着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珏从脖子上取下来,然后一把放在言梓陌手里面,声音郑重至极:“这是皇祖父当初赏赐下来的生辰礼,我送给你了。” “……” 言梓陌想说什么人已经跑远了,她望着手中那通体清亮的白玉珏默默发呆,怎么这孩子就说不通呢? 一旁的言梓焌已经乐不可支,原本母亲和大伯母想借这次机会撮合自己和莫筠娘,不料她捧在手中的小娇娇居然被恶霸看上了。 瞧她现如今这可怜的小模样,总觉得有几分爽快之感,来的时候她可还拿这次跑马之行取笑自己来之。 “很好笑吗?” 言梓陌收回玉珏淡淡瞥了他一眼,以前总觉得自己这三堂兄奸猾至极,而今看来还带着几分小人意味。 不过是一孩童之语,他至于吗? 感觉到她眼眸里面跳动的火焰,言梓焌当也收敛了不少,只是那痞痞的神情瞧着有些欠抽,眼睛像是得了痴笑病似得。 “五妹,那小子好像是认真的唉!” “你见过六七岁的小破孩私定终身吗?” 这玉珏她是断然要还回去的,然而一时间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至于那小霸王自己还是别指望了。 莫筠娘吗?这丢人的事情她可不想旁人知道。 想到这里,她顺手将那玉珏抽出来将起扔给言梓焌:“三哥,你带我出来自然要保护妹妹的闺誉,这件事情你还是帮我处理掉吧!” “你……” “三哥哥英明神武,这等不用动脑筋的缘由自然信手捏来,妹妹在这里先行谢过。”她说着躬身道谢,态度相当的诚恳。 言梓焌双眸紧紧盯着手中的烫山芋,有些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还给那小魔王了,他搭理自己才是怪事。 也就是说,日后怕是免不得要上一趟廉王府了。 “看来以后得让大哥和二哥陪你出来了。” 他陪她出来几次总是胆战心惊,想到初春时的刺杀不禁有些好奇地看向她:“初春时的刺杀还没有头绪,你不害怕吗?” “额……我已经忘记了。” 言梓陌稍稍愣了一下,若不是言梓焌提及她是真的将那刺杀的事情忘掉了,或许经历了太多雷同的事情,她已经无法记得当时的场景。 “……” 言梓焌默默盯着她看了两眼,以前总觉得自己这妹妹美则美矣,少了几分大气和世家女郎的端庄,而今看来她还少了世家女的谨慎惜命。 那么惊心动魄的刺杀,她居然能忘得掉? 横辕断木,马车必然是被人动了手脚,可她居然像是没事人似得,这似乎有些出人意料,这真是小山村里长大的女郎吗? “三哥,你对那次惊马断木的事情似乎有些耿耿于怀啊!” 自己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是因为兄妹情深担心自己被害吗?她知道,她这三堂兄历来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言家威慑朝堂已久,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言家动手了,那次的事情显然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并不少。 “府中恐怕已经没有人追究了吧!三哥又何必好奇呢?” 这件事情幕后主使她猜不出来,却也知晓言梓灵的肯能最大,然而她真的有那么愚蠢想要将自己灭掉吗? 楚云那厮可并不是一个被美色所惑的人,他或许对言梓灵又感情,却也绝对不会为了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像莫家后院遇刺,她从未想过楚云一般。 ——因为不值当! “妹妹这些年一直在那小村庄吗?” 对上他直言不讳的问话言梓陌也没有藏着掩着,言家人若是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怎么会带自己入府? “我入府的时候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言梓焌笑了笑不说话了,只是那眼眸越来越幽深,她平素瞧着有些呆板木讷,唯有对待大伯母的时候才显出几分真心。 他不是质疑她的血脉,而是觉得她同自己一般,看着温顺可心里面藏着毒蛇。他就算心有猛虎却也不会对待言家如何,可她呢? “五妹妹,我不管你入府之后的意图为何?可我想警告你一句话,你姓言,这是无法更改的事情。” 第114章:拔得头筹庆贺时 言梓陌眼睛眯了起来,神色恹恹地看向一旁的言梓焌,那看似柔和实则凌厉的眼眸像是要将其看透一般。 她这三堂兄平时不声不响,却不想在这里等着自己,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手里面有了什么证据? 或者说,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凭空猜测。 “三哥哥,你这话可就言重了,妹妹姓氏为何还是清楚的。” 她细想之后脸上扬起几丝轻笑,看着和谐而静美,让人生不出厌恶的心思,而言梓焌最终也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玉珏的事情我会处理。” 他说完已经走远,而言梓陌微微呼吸了一口,以前一直觉得言家小辈们大堂兄才是最难对付的,如今看来自己需要重新审视了。 言梓陌一边向着言梓焌刚才话语里面的警告一边朝着莫筠娘她们走去,此时二人已经遛马一圈跑了回来。 “梓陌,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去跑马,真的很好玩。” 莫筠娘性格爽朗,下马后对着言梓陌朗声说道,而言梓陌也笑着回应,虽然这样的机会极其渺茫,可她也不愿破坏了她此时的兴致。 李韵儿知道言梓陌不善骑乘当也没有加入这话茬,反而将眸光投向了远处:“我这兄长还真是一个不消停的主,怎么又和别人比斗起来了?” “瞧着挺热闹的,我们过去瞧一瞧?” 莫筠娘说着已经移开了脚步,而言梓陌无法也只得跟了上去,虽然说现如今男女大防看的不是很重,可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一些。 瞧着几人那矫健的身形,李韵儿一双玉手拢着自己的唇角,眼眸里面含着几分不可置信:“我哥挺厉害的啊!”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哥哥输的太惨,丢了将军府的威名,不料他的马术居然这么厉害? 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觉? 莫筠娘武将世家出身,自然有几分眼力劲,那李济综平时看上去像是欺男霸女之辈,可这骑马的功夫当是俊俏的紧。 想到自家那无所事事的五哥,她不由得瞥眸望去,只见他就像是一没心没肺的大熊一般,不停给李济综纳威吆喊。 对于李济综惊艳的表现,言梓陌并未放在心上,他当年能在边境奋勇杀敌,直至成为帝王手中的一柄利剑,这能耐自然是不可低估。 任何小看李济综的人,终将被他虐的渣渣不剩。 不过她敢感奇怪的还是谢谨言,此人居然将力度控制的这般好,他的马术应当比此时的李济综还要略胜一筹,可表现的似乎有些差强人意。 “不过那谢谨言挺厉害的,一介文人居然也能这般肆意张扬。” 莫筠娘平素不喜和文人家的姑娘打交道,觉得她们有些矫揉造作。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有些酸腐,这是莫筠娘对文人们的第一感想,故而对文人颇有几分看不起。 言梓陌不觉得瞧了她一眼,上一世犹记得准备许配给谢谨言的是自家三姐,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自家那三姐姐也是一个厉害的主,直接与人私定终身。 故而,这婚事便落在了自己身上。 “梓陌,怎么觉得你今天格外的安静。” 她和言梓陌认识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虽然平素不喜欢说话却也能帮衬一两句,而今日这话头太少了。 “这不是瞧着你二位说嘛!” 言梓陌今天出来的时候兴致颇高,可碰到谢谨言这兴头也弱了不少,再碰上廉王世子那小鬼头更是倒足了兴头。 她的话音刚落,马踏前蹄轻然落地,几个人顺着嘶鸣声望去,只见谢谨言以一步之遥的距离领先在前。 言梓陌瞥头望去时,谢谨言也若有若无地将眸光瞥了过来,二人的眸光在空中便这般措不及防地相遇。 谢谨言也没有想到言梓陌会朝自己看来,不禁对着她展开温和的笑意,可言梓陌却好似没有接收到他释放的善意,默默地将眸光撇开来。 对上这一幕,他也只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李济综率先跳下了马背,一脸痞气地瞧着谢谨言:“我一度以为你这案首不过是一个会读书的死呆子,不料想居然还有这般本事。” “李公子缪赞了,谢某不过痴长你几年罢了。” 谢谨言说的甚是诚恳,对于他这样的说辞众人也着实寻不出毛病来,因为他说的不错,他确实比李济综年长。 “谢公子当是一个妙人。” 李济综笑着说了一声,原以为这样的人应当看不上他这样的莽汉,不想居然还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 他虽然出身李家,可因为自己这不争气的态度,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肯定,这样的人着实少见,不过心里面还是有些美滋滋。 额……他确实也不赖。 “谢兄,你我一见如故,我们怎么说也得庆祝一下。” 或许是被人夸奖,而且这个人还是皇城案首,李济综瞬间觉得飘飘然了,瞧着谢谨言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当初书坊门前被撞的事情已经被他扔在了脑后。 “好啊!” 谢谨言也不拒绝,不觉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人:“谢某这般厚此薄彼也不适合,那几位也问一问吧!” “我去。” 李济综自告奋勇,他也想和言梓陌靠近一些,起初只是为了逗弄,可如今他发现这个姑娘更是有趣。 那一脸面团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颗虎狼之心,这样的人他还真想见识一番。 李济综表明来意后莫筠娘她们神色微微一顿,似乎有些不合礼数,不过旁边有兄长们陪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言梓陌这个时候也不好发表,毕竟李韵儿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好似想要前去,而且莫筠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堂兄,显然这次会面她还没有看出一个虚实。 “去吧!反正也是不远处的别院,不会有多大的事情。”李济综瞧着几人的模样,直接板上钉钉,而莫筠娘她们也只得点头。 言梓焌瞧着几人不询问自己的意思直接将事情定下来,虽然面上没有太多的表示,可看向言梓陌的时候明显带了几分不赞同。 第115章:别院处落雨难行 言梓焌一个人的反对就像那无水之鱼独木难支,最终还是去了郊外的庄子,而走近那庄子时言梓陌的脸色瞬间精彩了起来。 她怎么就忘记了呢?这跑马的地方恰好就是明月山庄这一块,而上一世她对这里的感情可以说相当的深刻。 “言姑娘看上去很惊诧?” 抵达庄园的那一刻,谢谨言已经命人将马匹拉下去喂料,一双炯目瞧着言梓陌,而言梓陌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只是轻轻一笑看不出端倪。 “瞧这别院气派非常,我自然是惊诧无比,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如此仙居。” 言梓陌没有想到谢谨言的感官这般敏锐,然而她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临场应变的能耐也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既然喜欢,那边好好游玩。” 谢谨言也不知道是否相信她的说辞,只是那态度却异常的诚恳,这般模样并无不妥,可言梓陌含笑的眼眸隐隐多了几分冷意。 真是一个偷工减料、薄情寡义的主,上一世自己看到这别院的时候发出了同样的赞美之语,而他也是这般回答的。 这说辞,历经两世居然都不换一下。 “我们进去吧!门前便这般吸睛,里面必然不凡。” 李济综对着院落似乎也甚是感兴趣,朗声说了一句,而其余人自然也不会搏了他的颜面,笑着鱼贯而入。 正如李济综所言,门前秀丽门里锦绣,那层层环套的房屋鳞次栉比,虽是秋季却也花团紧蹙,秋天的莅临并未影响到它们的勃然生机。 一旁的莫筠娘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言语间满是喜悦:“我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品种的花,而且居然都是名品。” 她虽然是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可喜欢花色似乎是所有姑娘们共同的爱好,故而瞧到这些花色一时间有些怅然。 “花色盛开颜色浓,我们可莫要辜负了这大美时光。” 谢谨言笑着和几个人说道,给她们一一讲述着这花的来历,不听他讲述不明白这花朵的名贵,听他讲述反而有些不敢碰触。 “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当是不好指指点点了,这些花哪一朵不是价值千金?” 李韵儿薄唇轻启,眉色间隐含震惊,显然也是被谢谨言说出的花价给震慑了一番,那迷糊的小眼睛扑闪扑闪的,有一种另类 的娇俏美。 “确实都是千金之价。” 若是普通的花色这会儿恐怕早已经凋零,正是因为花价千金,它才各方面更加完美,就像这耐寒能力,盛开花期就比别的更长。 言梓陌瞧着几人你来我往的模样不觉向后移了移位置,让自己显得更加不起眼,而李韵儿和谢谨言两人一问一答,看着颇为和谐。 “可是担心丢脸才不说话?” 李济综凑在言梓陌面前笑着说了一句,神色间尽是戏谑,而言梓陌则仰头望天,对于他的搭讪爱答不理。 “你哑巴了?” “……” 言梓陌双眼拉成一条线,眸色间尽是不愉之意,那苦着的脸色好似李济综再说一句她便会大发雷霆似得。 “瞧你那横眉冷对的模样,我就是问一问罢了。”他的笑容总有几分道不尽的不羁,让人瞧着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言梓焌好似发现了二人你来我往,不觉皱眉对着她说了一句:“你不是早就闹着我想见一见这睡海棠吗?今日托谢公子的福,总算是开眼了。” “嗯。” 言梓焌说话的时候手指正好指着不远处的位置,那粉嫩色的海棠花娇艳无比,按理说这个季节应当不会出现海棠盛开的情景,可在谢谨言的院子里面似乎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 这不仅因为谢谨言花费了价值千金的财物,更多的原因是他自己本就是一顶一的种花高手,这盛开的花林里面,不知道埋了多少人的鲜血。 每杀一个仇人,那些人的鲜血便成为这里的养料。 “言姑娘喜欢睡海棠,若是这般我当是可以忍痛割爱。” “还是免了,我可承受不起。” 她虽然也是心狠手辣之辈,甚至前世今生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每天和别人的骨灰还有鲜血过日子的勇气还是没有。 “那真是可惜了。” 谢谨言颇为惋惜地说了一声,言梓陌瞧着他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唇角抽了几抽,依照她对谢谨言的了解,这个人就算答应了送过来的也不会是这里的花草。 这个男人对这里有多么看重,恐怕也只有经历过那灰暗日子的人才会有所领悟。 “谢家哥哥可有些偏心了,我刚才和莫姐姐可是好一通夸奖,也没有听你说要送我们一朵回去看一看。” 李韵儿好似已经和谢谨言相熟,故而说话也没有了刚才僵硬的应答,反而多了几分止不住的亲昵。 “谢某自然是一视同仁,两位若是喜欢我自然也可以让人送过去,只是刚才言三公子这般说我才随口提了一嘴罢了。” “那我和莫家姐姐一人一盆,至于花的品种我们也不挑,我走的时候随便端一盆便好。”李韵儿说话相当的大气,三言两语便做了拍板的决定。 “既然是送人自然不能这般随便,我一会儿让这宅子里面的下人送到你们府邸。” “呃……那好吧!” 别人送东西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所以李韵儿笑着道了一声谢,那眉眼含笑的模样好似邻家的小妹妹,让人不觉想要靠近。 瞧着李韵儿千言万谢的模样,言梓陌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前额,谢谨言这货的性格果然和前世如出一辙。 送到各家的花卉恐怕早已经被掉了包,不过这事情和她没有一丁点干系,她也用不着暴露自己,这个男人和狐狸一般奸诈,指不定他能看出什么来。 虽然说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到重生,可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几个人在庭院里面用了晚饭,忽然天空飘起了雨丝,刚开始的时候还像是晨露大小的小水珠,不一会儿便连成了一条线,最后相更像是倾倒一般。 “人不留客天留客,瞧这天色你们是无法回去了。” 谢谨言站在屋檐下瞧着来势汹汹的遇事,不禁笑着看向了众人,而几个人也都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头,他们也没有想到出来游玩居然会碰上这么大的雨。 第116章:雨天留客叶子牌 言梓陌一行人最终还是留在谢谨言的别院,旁的人不知心绪如何,萧千城那厮当是异常的开心,不停怂恿着言梓焌。 “言三公子,瞧你这模样应当是没有玩过叶子牌,我们一起来玩一局如何?” “不会玩,萧统领还是找别人吧!” 言梓焌瞧着萧千城那笑面虎的模样便微微皱起眉头,整个皇城恐怕没有几人不知晓萧千城为人。 这就是一头明晃晃的豺狼,伪善的笑容并不能让人放下心中的戒备,反而会更加的恐惧他无缘无故的靠近。 “瞧言家三公子这模样,是看不起萧某了?” 他就像是一个精神出现问题的患者,顷刻之间便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那眼眸里面充斥着不赞同的意味。 “不会玩罢了。” 朝廷的犬牙,皇帝的密探,言梓焌就算不识朝中大局却也不会将人得罪的太狠,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萧千城在言梓焌眼里面就是一个十足的小鬼。 “不会玩,我教你。” 他忽然笑了起来,如那灿烂的夏花,儿一旁的言梓焌则默默盯着他瞧了两眼,最好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些年萧千城的圣宠渐隆,单单是这变脸的功夫,恐怕整个朝堂上下都找不出几个来,此人就像是天生的戏子,生来便是粉墨登场。 “还是言三公子给面子,萧某今天可一定要教会你玩叶子牌。” 萧千城说着便将胳膊搭在言梓焌的肩头上,而言梓焌虽然没有表示出嫌弃,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怎么瞧着都有些不乐意。 “两位姐姐,我们也去看一看吧!挺无聊的。” 李韵儿嘟囔了一下唇角,按理说这叶子牌应当是贵妇们消遣时间的工具,可惜大楚的帝王喜好叶子牌,所以众臣投其所好。 但凡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恐怕在家中没少练习叶子牌,为的就是帝王召唤时能够一鸣惊人,在帝王面前排上号。 “走吧!” 莫筠娘也喜好打叶子牌,瞧着言梓焌他们离开也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脚和眼,至于她是为了叶子牌还是为了打叶子牌的人,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言梓陌自然不想当那特立独行的人,所以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以至于坐在一旁总觉得浑身变扭。 大概半个时辰后,萧千城蓦然从凳子上弹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言梓焌:“你……你不是说你不会玩吗?” 瞧着被顺走的银票,萧千城似乎有些模糊,双眼微瞪盯着言梓焌看,这人是不是扮猪吃老虎?他怎么可能将自己吃的死死的? 叶子牌桌上除了言梓焌和萧千城还有莫非凡与李济综,二人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言梓焌,刚开始的时候他出牌的时候明显不太顺利,可不过两圈后他就像是开了光一般,瞬间佛光普照了起来。 言梓焌明显不屑于回答这弱智的问题,眯着眼睛继续数自己的银票,好似没有看到几个人不善的眸光。 “他以前确实不会。” 就在几个人面面相觑时,一旁坐着的谢谨言轻笑着说了一句。 萧千城听着他这么说坐了下来,好似对他的判断异常的信任,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疑:“他打牌太熟练了。” 熟练到将他们三个人吃了一个够本,他自幼便苦练叶子牌,至于莫非凡和李济综常年混迹于赌坊也是个中好手。 可碰到言梓焌居然吃了一个闷亏,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可思议。 “你觉得一个连牌都认不全的人会是一个老手?” 虽然言梓焌表现的甚是得体,可有时候也会有两次失手,他算到了别人的牌却看不清自己的,之所以赢是因为别人没有成牌的可能。 “那指不定是装的。” 萧千城冷哼了一声,反而一旁的廉王世子不满地嘀咕:“就算是老手,你们三个被人赢的精光,脸上也没有多少光彩。” “……” 全场人静默,虽然廉王世子这话可以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可不得不说真的相当在理,就算言梓焌隐瞒了自己的实力,然而他们三个人全力以赴也没有将人截胡了去。 从这点来看,他们三个已经输了! 至于强调那所谓的老手,新手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莫筠娘瞧着在座众人的脸色,伸出手拉了廉王世子一把,然而廉王世子显然也是一个有脾气的,抱着双臂哼了一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这诡异的氛围,反而更加的尴尬。 好在萧千城虽然情绪难测却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主,微微哂笑之后看向了谢谨言:“你来一圈吧!” “不用了。” 谢谨言单刀直入地拒绝,一旁的萧千城脸上也没有多少不愉,几个看戏的人眯着眼睛看了二人一眼,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一个天子近臣,一个新进案首,他们二人本来风马牛不相及,却好端端相遇了,而且关系瞧着挺不错。 难道这谢谨言早已经入了天子的眼? 几个人各有心思,若是让言梓陌知晓几人的想法必然会嗤之以鼻,二人这般行径不是因为天子垂青,而是因为二人本来就是表兄弟。 “谢公子,你也别急着拒绝,今日雨天留客,我们还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挥霍,否则回到各自的住处那该多无聊啊!” 萧千城说话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瞥过言梓陌,而谢谨言的脸色也微微抽动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萧千城。 那理由也有些可笑,说是要尽地主之谊。 言梓陌瞧着几个人你来我往地打牌,不觉得头有些大,一群大男人围着打叶子牌,这画面着实有些太美好,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无力破坏了。 “这几人这是准备战到天明?” 望着窗外飘过的写雨还有那皎洁的明月,李韵儿打着哈欠不禁问了一句,至于一旁的廉王世子早已经睡了过去,身上还盖着虎毛制的毯子。 “我们还是去休息吧!” 莫筠娘看了言梓焌一眼,自从谢谨言开始打牌之后,他的千人斩明显慢了一些,当是和谢谨言有些旗鼓相当的意思。 这场你争我夺的叶子牌,已经上升到斗智斗勇的阶段。 第117章:不请自来也是贼 言梓陌早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无心去瞧二人那斗智斗勇的模样,不过她纵使不去看也明白最后的胜利是属于谁的。 就像和李济综比试赛马一般,谢谨言此人必然会将这个范围控制在他自己允许的范围内,他就像是一个精怪一般,一直算计别人。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乐此不疲。 一旁的言梓焌虽然和谢谨言你来我往甚是入迷,却也没有遗忘了言梓陌的存在:“五妹妹,我已经命人去府邸送信,明日一早雨停后我们便骑乘。” “好。” 雨天赶路多有不便,可借住在这里家里面怕也会担心,他如此做也正合她的想法,免得母亲心里面挂念担忧。 “你早点休息,这月黑风高的若是被野猫吓到就不好了。”言梓焌笑着说了一句,话里话外自然有提点她诸事小心的意思。 言梓陌听着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乖巧地应了一声,“嗯。”当是一旁的李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言公子多虑了,这大雨天野猫也无法出动。”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至于这笑意何如恐怕也唯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等言梓陌她们走出去,谢谨言才笑着打出一张叶子牌:“谢三公子对这个堂妹当是疼宠的厉害。” “她还年幼,我这当兄长的自然要照看着一些。” 言梓焌不是一个只知读书的傻子,别看他此行充当一个默不作声的影子,可见识却也不凡,不管是眼前的人还是李济综,对自家那五妹妹明显有着几分兴趣。 虽然这兴趣探索的成分居多,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 谢谨言瞧着他几次三番瞥向自己的眼眸也只是轻轻一笑,这言家的人着实个个人精,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全身戒备。 言梓陌回在下人安排下住到了厢房,屋子并不是很大却胜在雅致,而且旁边也住着李韵儿和莫筠娘,这屋子的格局也大同小异。 几人或许因为赛马累了身子,所以入了屋也没有走动不多时便入了梦想,只有言梓陌吹了蜡烛躺在榻上默默地想着今日的事情。 三哥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般提醒自己吗?‘野猫’这东西真的会来吗?想到谢谨言那神出鬼没的身影她无语地摇了摇头。 夜半时分,庄子里面的所有人都睡了过去,那几个打叶子牌的人也扛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去了谢谨言安排的住处。 言梓焌直至谢谨言和李济综房间的光线变暗,竖着耳朵多时没有动静,才半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谢谨言房间的蜡烛被吹掉之后他便入了暗室,驾轻就熟的离开那个院落去了言梓陌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闪进房屋,而言梓陌半敛的眼眸倏地睁开看向了他,轻皱的眉宇间尽是煞气与不满。 “谢公子,你逾越了。” 听言梓焌的‘野猫论’时,言梓陌心里面便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这个视女子闺房如无物的男子指不定真的会不请自来。 而今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真是入木三分,已经深入到骨子里面了。 “路过而已,言姑娘也没有必要如临大敌吧!” 相比较她的紧绷他神情甚是自然,一点都没有闯入女子闺房的尴尬,那一双似敛似睁的眼眸不停地在她身上巡视。 “不请自来是为贼,谢公子难道不懂吗?”对待他这种贼子自己也没有必要客气,又不是自己祖宗不必顶着。 “不过来问一问书墨轩的事情罢了,你何必这般?就像是炮仗似得,一点就着,这可和姑娘的身份甚是不符。” 他说话的时候喜欢带着温温如玉的笑,可那说出的话却像是堵在嗓子眼的鱼刺,卡的人不上不下,死命地难受。 这男人还知道脸为何物吗? 大半夜跑到女子闺房,居然说什么身份不符?难道他这风范就是卫国公府的家风不成?若不是心里面存着太多的秘密,她都想狠狠刺他两句。 免得他跳脱的厉害。 “你三哥哥对我似乎有很深的戒备啊!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这般颜色我侧目一二也无可厚非,怎么他瞧着我像是恶人一般。” 几个人打叶子牌的时候,言梓焌那话语自己可还没有忘记,他担心自己做了那‘野猫’,自己还就要过来看一看。 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庄子里面有些房间是有暗道的,自己想要躲开他的监视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罢了,历练终究少了一些。 若不是自己有家仇未报,他还真不想和言家对上,言梓燮待他以诚,言梓焌也是难得的儿郎,这个姑娘更是让人充满了好奇。 可奈何言家却是他不得不拔除的拦路虎,也是他复仇路上的血祭者,只有他们的血才能安抚卫家人的亡灵。 “谢公子视如无物地闯入这里,和恶人有何区别?至于书墨轩的事情我不是早已经给了许诺,你前去便可何须再问?” 她神色不愉言语冷凝,若是一个有皮有脸的恐怕会不好意思转身就走,然而她终究低估了谢谨言的承受能力,他明显不是那么容易被挤兑离开的人。 “听说姑娘最近一直再打听一个叫秦臻的学子?” 他问的漫不经心,一双眼眸里面充满了好奇,而言梓陌全身一顿满是警惕地看向他,本来还算温顺的模样这个时候就像是炸毛了一般。 “谢谨言,你监视我?” 她咬着唇齿眸似刀锋,本来便潋滟波澜的丹凤眼轻轻半敛,给人一种锋利却不失尊贵的感觉,这个时候她就像是沉静的武器,好似下一刻便斩掉他的脑袋一般。 虽然早就知道谢家在他的监视之中,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监视,毕竟她不过是一闺阁女郎,他何必咬着自己不放? 过激的反应冷厉的言语令谢谨言微微一愣,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平素见着的时候她就像是被戴上了一层面纱。 可那个叫做秦臻的男人,明显是她内心不可碰触的底线,可他命人差不多将她这些年的事情一一查遍,甚至连她一直遭父兄骚扰的事情也查了出来。 却从未听说过秦臻这个人。 “你从小到大去过的地方也不过是清水村和京城,而你所接触的人里面明显没有一个叫作秦臻的人,你为何要寻他?” 第118章:闻秦臻心底起波 谢谨言眯着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言梓陌看,不愿意放过她细枝末节的肢体反应,而言梓陌的瞳孔微微一缩,瞬间又换成轻嘲。 “谢公子,你也是干大事的人,何必盯着我一弱女子不放呢?若是因为那几两纹银,我自当双手奉上。” 上一世自己确实承了他纹银之情,而且这一世因为重生的时间所限,确实也拿了他的纹银,可若是因此便被缠上,那可真是造孽。 “姑娘还没有告诉我秦臻是何人。” 他声音无惊无喜甚是清朗,一双眼眸光彩流转紧紧盯着言梓陌看,对于那个叫作秦臻的男人显然甚为在意。 “无可奉告。” 言梓陌说了一句便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大吵大闹指不定会惊动屋外的人,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然而她还是小觑了谢谨言的无耻程度,她刚闭上眼睛便感觉到身旁微微一热,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了自己一侧,一双手搭在她的腰上。 “言家妹妹,我不是开玩笑。” 谢谨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那陌生的男人那般在乎,只是这个时候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早就想这么抱着她了,而今算是得偿所愿。 言梓陌感觉到他的动作顺手挥过去想要将那猪蹄子打开,可一双纤纤玉手却被谢谨言牢牢困在手里,唇角轻轻在她脖颈间嗅过,像是花间浪子孟浪不堪。 “女子该以贞静为德。” 他的呼吸打在言梓陌的耳际,若是没有经历过那男女之事的纯情少女指不定便乱了分寸,可言梓陌好歹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 当年在宫中独霸恩宠,靠的可不单单是聪慧,更是因为岁月沉淀下来的魅惑之气。 她反手将指尖划在谢谨言的下颚,声音平添几分魅惑:“谢公子,我本就是山野蠢妇,可不知道这三从四德。” 她檀口轻启自成一股风韵,言辞之间更为胆大放肆,眸子里面隐含的野性让谢谨言微微一愣。他以前一直觉得这女子美则美矣,却少了一分生动,如今看来不尽然。 “瞧你这牙尖嘴利便知道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是谢某唐突了。” 他虽然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可动作同刚才并无二致,好似要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面一般,至于她刚才的挑衅他也未放在心上。 虽然经历了一世之隔,可被谢谨言这般搂在怀里,言梓陌的身体还是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曾经多么水乳交融,而今便多么厌恶不堪。 她曾经为了这个男人绽放,却也因为他枯萎。 ——他没有专门害过自己,可自己却因为他半生颠沛流离。 “谢公子,虽然这是你的别院,可你也别太过分。” 他暗中监视言家人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毕竟言家和他有灭门屠族之仇,可谁能想到他居然连自己也不放过。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被他重视的。 “好,我睡一会儿便走。” 他笑着说了一句将她的脸一把窝在自己胸膛处,而言梓陌被他衣衫遮掩的脸则瞬间黑了下来,一双眼眸带着寒意。 也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恶从胆边生,她趁其不备伸出手便挠了他一爪子,谢谨言那一张英挺俊气的脸倏地增了几道血印。 虽然不长,可在月夜的呼应下却平添几分诡异。 言梓陌这一晚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谢谨言被她挠了一爪子之后便消失的不见了踪影,而她不单单想着那随手一抓的事情,更是想着秦臻。 上一世两个人便王不见王,这一辈子虽然还未谋面,可谢谨言对他的敌意甚是明显,这种开头并不好。 毕竟未来好多年谢谨言是这大楚朝堂的弄潮儿,惹了他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翌日清晨,秋爽气高,雨过天晴。 瞧着大门口飘落的梧桐叶,言梓陌不禁捶了捶自己的肩膀,而这时李韵儿和莫筠娘也顺着她的方位走了过来。 “昨晚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可招惹的我半宿未能入睡。” 李韵儿嘟囔的声音令言梓陌有些做贼心虚,昨天夜间谢谨言出现在自己的屋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这想法在心里面也只是存了一瞬,若是谢谨言做事这么不利落,这世上恐怕早就没有他这个人了,故而自己刚才也是瞎担心。 “好在我们现在便要启程。” 莫筠娘在陌生的环境里面也并未歇息好,不过好在今日一早的饭食填补了昨晚风雨之声的燥气,这别院的灶房倒是不俗。 “走吧。” 言梓陌笑着说了一声和李韵儿她们朝着别院唯一的大门口走去,而抵达门口时马车已经准备妥贴,不过众人的神色却时不时朝着谢谨言望去。 只见他怀中虽然抱着懒洋洋的小猫,可那左脸颊上的伤痕太过明显,李韵儿的手不觉拢了拢自己的唇角,显然是被这一幕惊愕到了。 相对于旁人的讳莫如深,莫非凡似乎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不禁有些好奇地询问:“谢公子,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听着他这么询问众人也都看向了谢谨言,昨晚还好好的,今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说没有什么猫腻他们是不相信的。 “被猫儿挠了。” 他说着轻轻抚摸着手中那看似慵懒高贵的花斑猫,瞧着那体型便可断定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否则也不会这般肥胖,连身体都不想移动。 那状似无疑的抚摸之举令言梓陌的眼眸一寒,谢谨言这一身脸皮还真不敢恭维,瞧那恶心人的模样,十足的贱皮子。 在场的人不是聋子自然也听到了谢谨言的解释,然而他这解释却让人异彩纷呈了起来,那抓痕真的是猫弄出来的吗? “好了,天色不早我们该启程了。” 言梓焌可不想再听几人废话下去,现在他只想安安稳稳将自己这堂妹送回去,免得大伯母担心。 “谢某送各位。” 谢谨言笑看着几个人上了马车,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抚猫的动作却没有停滞,当是一旁的萧千城冷哼了一声。 “吃憋了?” “嗯。” 想他虽然没有历练花丛却也风华一面,然而这小姑娘却像是铁石心肠,怎么都戳不进去。 “猫挠的?” 瞧着那红痕萧千城的唇角都快要抽起来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找死的,夜探别人的闺房,没有废了他的老二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第119章:楚云心中千千结 谢谨言将他揶揄的话语听了两耳朵,不觉眯起眼眸望去,而萧千城没有丝毫不自然,一双灼热的眼睛盯着他的红痕看。 “哼……” 谢谨言对着他没有好气地冷哼了一声,然后顺着大门口走了进去,那四平八稳的步伐不由得生出几分坚定之态。 萧千城望着他的背影又瞥头朝着言梓陌他们的马车望去,眉眼间含着几分抹不去的阴煞之气,这女人怕是留不得了。 她可以招惹这世上任意一个人,却不能招惹谢谨言。 在萧千城心里面必然是那女子恃美行凶勾引了谢谨言,否则他向来行事稳重,而且报仇之心甚是坚定,怎么会和言家的女儿不清不楚?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完全是他家表弟粘人!至于言梓陌,完全将他当作一个路人,一个不可招惹的路人罢了。 言梓焌和言梓陌回程途中倒是异常的和谐,两个人说说笑笑完全没有去时的尴尬,若不是两个人都经历了那一幕,恐怕他们自己都以为出现了幻觉。 当然,经此一事言梓焌对言梓陌的怀疑愈深,而言梓陌对言梓焌的认识也重新提高,能忍的人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回到平西侯府言梓陌便去了简氏的青竹院,将自己此次出行碰到的事情讲与她听,而这琐碎的小事在简氏看来却无比有趣,当也没有打断她的兴致,还时不时和她应和两句。 “那莫家的姑娘你觉得如何?” 虽然两家都是簪缨之家,可平西侯府和安国公府的来往并不密切,这一次若不是因为焌儿的婚事,怕是也不会这般。 “莫姐姐?” 言梓陌恰当好处的表示出自己的惊讶之色,好似有些不解简氏的问话,而简氏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我和你二婶觉得莫家的姑娘挺好,若是和你三哥哥有缘也不错。” 虽然说莫家这些年的权势比不上言家,可低头娶媳抬头嫁女,虽然说自己这侄儿也算风采斐然、卓尔不穷,可终究是嫡次子。 “莫家姐姐蕙质兰心,自然是极好的。” 她眨巴着眼眸笑着说道,虽然三哥哥不愿意让自己作妖,可他与莫家姐姐的缘分是天定的,瞧二婶娘那模样,怕是也极其满意。 ——世家子弟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耀,自然也要有为家族献身的准备。 这世上付出也好收获也罢,都是在一个平衡点上,哪有一味的索取而不知道付出?自己这三哥哥怕是读书读坏了脑子。 她心里不断腹语,心底冷嗤的声也此起彼伏 “我看她也是一个好的。” 简氏自然信得过自己的眼光,虽然这四九城不乏钟灵慧秀的女郎,可身份相近性格又好的却不多。 “你下去歇息吧!那陌生的地方怕是也不舒服。” “好。” 言梓陌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巧笑嫣然地退了出去,她知道不管自己那三堂兄如何不满,这件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 二房诸人的婚事虽然由二婶娘做主,可没有分家的情况下代表的是整个侯府,他们所有人的婚事都要符合侯府的利益。 她回到落雪阁皎月和她说了不少的事情,自然也包括言梓灵那边的事情:“她昨日也出府了?” “是。” “可知道去了哪里?” “书苑。” “哦……” 言梓陌的声音拉的有些长,这书苑确实是一个见面的好地方,就是不知道她这着急见楚云所谓何事。 难道是等不住了吗? 虽然说自从被皇觉寺批为凰命算是奇货可居,然而这么长的时间不声不响她心里面怕是有些疑惑,要知道这个冬季她便十四岁了。 跳过这个年节便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指不定宫里面那位也不安生呢! 夜晚的四九城也有说不出的繁华,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贩夫走卒才停了声熄了影,唯有更夫吟唱的声音此起彼伏。 齐王府,明月可照的院落里,竹声清脆。 “你确定要提亲?” 齐王看上去也就是一将近四十的中年儒士,只是那一双虎眸淡淡袭来,总带着无上的威压,就算楚云也有些抵不住。 楚云从未想过自己流连花丛的父王居然有这样一双眼眸,那一向浑浊的眼神好似能洞察人心一般。 “父王,孩儿已经决定。” 顶着那股压力他抿着唇角朗声回应,而齐王则默默闭上了眼眸,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刚才那一股威压已经不见,幽深的眼眸看上去有些浅薄。 “你既然有了主意又何必来问我,按着你自己的心去做,你这年纪也确实该成亲了。” 齐王懒散的打了一个哈欠,当年不过是一口头婚约,不想居然成了左右朝堂的重要棋子,不过自己这长子已然到了成亲的年纪。 宫里面那位就算想要推迟几年,怕是也心有不足。 “诺。” “记得,你是你皇祖父养大的,你这些事情要征得他同意,我同意与否并不重要。” 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向着楚云挥了挥手,而楚云走出书房时瞧着一妙龄女郎步履轻浮地走了进去,随后便听到不急不缓的调笑声。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对着空中招了招手,而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拱手相跪:“主子……” “让人准备,我那些堂兄弟们可也等不得了。” “诺。” “记得,一定要护着她的安全,不能让人有些许闪失。” “诺。” “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否则你知道我的脾气。” 楚云一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这些年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可 那手段也有些让人发指,他们是被他提上来的人,自然也知晓他的秉性。 “属下领命。” 等人退下他才合住了深红色的门,想到自家父王那爱答不理的模样不由得无奈叹息,或许他只有这样祖父才能这般毫无避讳地偏宠自己吧! 自己皇叔哪一个不是手下幕僚无数,朝中眼线万千,恐怕也唯有齐王府和廉王府是一朵奇葩,一个府中舞姬无数留恋花色,而另一个却情根深种,搅的家宅不宁。 作为天子的儿子,他们并不出色,可也只有这股不出色才能让帝王最为放心,不得不说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王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可不得不承认,他这般姿态给自己争取了最大的发展空间,消除了帝王不少的猜忌。 第120章:红尘女首次现身 言梓陌协议在榻上翻阅书籍时,忽然皎月急匆匆跑了过来,眉头紧紧皱着:“姑娘,出事情了。” 言梓陌细着一双狭长的眼眸悠悠抬起头来,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微微一皱,显然不喜欢在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也不喜欢这样的聒噪。 “姑娘,我……” 面上她淡淡一瞥,皎月瞬间觉得浑身冰凉,然而这个时候纵使解释怕也多得不耐,还不如乖巧等她问话。 “说吧!” 言梓陌将书放置在一边人也站了起来,只是起身的时候身体有些酸麻,因着这一股麻意她不觉得皱了一下眉宇。 皎月自然不敢拖沓,也没有看到她皱眉的模样,抿了抿唇轻声回答:“四姑娘去皇觉寺还愿碰到了劫匪,被……被廉王爷救了回来。” “廉王?你确定?” 言梓陌倒是没有关心言梓灵的情况,反而问及廉王的事情,按照她的记忆这廉王沉溺在美人乡,哪有时间去打言梓灵的主意? “是,他将人送回来的。” “继续下去打听。” “诺。” 等皎月退出去言梓陌才坐到了一边,其实当皎月说言梓灵去了书苑她便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原本以为会是楚云或者旁的王孙世子,不料居然是廉王! 廉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长相俊美却胸无大志的男人,一个被青楼楚馆女子诱惑的抛妻弃子的男人,一个爱了半生悔了半生的男人…… 他为何出现在这个时候? 珍珠阁,简氏瞧着眼睛肿的像是两个桃子的女儿,不觉声音放缓了一些:“灵儿,娘亲在身边不怕。” 言梓灵搂着她的腰哭的更是厉害,那呜呜作响的低沉之音让人听之动容,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娇女自是没有见过这般光景,所以纵使那些贼子只是言词侮辱她已经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母亲……” 嚎啕的哭声比刚才更为凄惨,简氏眼眶里面的泪水也不断打转,今日若不是廉王偶然路过,自己的女儿,想一想他不觉得有些后怕。 而另一厢言律也没有歇着,瞧着对面身形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他双手抱拳言辞恳切:“今日多谢王爷相助,来日必当登门致谢。” “无妨。” 廉王也就三十来岁的年岁,看上去温文尔雅君子如玉,身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属于读书人的谦和。 其实他说的也不假,他今日原本带着玉娘去皇觉寺拜佛,却没有想到会碰到那般胆大妄为之辈,好在身边的护卫也有几分本事。 “那本王先告辞了。” 碰上这样的事情那小姑娘必然也害怕至极,他待在这里也多有不适,况且府外还有人等着自己,若是去的迟了恐怕又要闹腾。 “送王爷。” 平西侯言律刚准备亲自相送却被他婉言拒绝,而言律不是一个傻得自然也不会违逆了他的意思,虽然说廉王是一个闲散的王爷没有实权,可终究是天家的人。 而且,他刚刚有恩于言家。 廉王刚上了马车,心周身带着香气的女子便顺势倒在他的怀中,仔细看去她也不过二十左右的芳龄,然而浑身自带一股风流体态。 “还以为爷忘了奴家呢!” 声音巧若莺啼,细若熏风,魅中带俏的眼眸流光溢彩,端端一张好样貌,一副好嗓音,让人听而留恋,见而忘俗。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的玉娘。”廉王说话时柔情似水,一双含情的眼眸从她脸上滑过,眸色里面尽是笑意。 “言家的姑娘没事吧!” “无碍,怕是吓到了。” 那些盗贼虽然言语轻薄却也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情来,否则她这一女郎的声誉怕是毁了,想到言梓灵身负偈语,廉王的眼眸不觉眯了一下。 “这姑娘可是那身带凰命之人?” 玉娘出身花街柳巷之地,自然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而廉王听她这么说眸色不禁沉了一下,抱着她的手掌紧了又紧。 玉娘暗道一声不好,温言软语靠在他的胸膛:“这一消息纵使那些贩夫走卒都知晓一二,更别说奴家了。” “这事关朝事,不是我们能置喙的。” 纵使知她心里面没有坏心,可这声音终究加深了几分,事关皇家要事他就算再浑也知道轻重,而且这件事情利弊不等,终究不是多好的事情。 “瞧爷这语气,奴家日后封口不谈可好。” 她哼了一声从廉王怀里面挣脱出去,坐在一边默默垂泪。廉王瞧着她使小性子,心里面已经软了几分。 “不是我多言,而今这风云际会的朝堂,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虽然没有问鼎山河的意图,然自幼生活在皇室,知晓其中的诡谲变化。 按他的意思,其实早有游玩在外的心思,可龙椅上的九五却多有不喜,他只得待在皇城里面醉生梦死。 “反正您心里面也没有奴家,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家中那位不是早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这件事情玉娘本来早就想问清,可琢磨时久却没敢去过多催促,而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她自然不会放过。 听着她谈及莫氏,廉王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莫氏和他可谓相敬如宾,然他不喜她过于端庄的性子。 那有苦有泪往肚子里面咽的识大体,在他看来最是矫揉造作,明明讨厌的不行却面无表情的承受,这样的性子和他着实合不来。 “太医下诊,而今已然时日无多,等此事了解我自然会迎你过门。” 虽然皇族宗室未必会同意自己的决定,可他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已有承诺,断然不能更改。 “她虽然医生荣华却也薄命至此。” 玉娘淡淡叹息了一声便不作他言,廉王则默默点了点头,这一辈子两个人唯有孩子方为连接,希望下一辈子再无交集。 “王爷,我们带那言家姑娘回来的时候,和您说话的那几人可是皇族中人?他们会不会将我的事情告诉你那王妃?” 玉娘寻思了一会儿后,满是担忧地看向廉王,毕竟那几个贵公子非富即贵,若是有那口风不严的人,自己怕是少不得被蹉跎。 第121章:羲和帝心思难测 廉王轻嗤了一声,言辞间带着几分涩然:“玉娘,你或许将本王的王妃想的太过简单,也将皇室亲情看的太重。” 他说完紧紧搂着玉娘,而玉娘听他这么说眉宇间含笑,嗔笑之后窝在他的怀中个,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 廉王虽然没有问鼎朝堂的意思,可他为人并不愚笨,上一世也是他最终察觉了蛛丝马迹,后来亲自手刃了玉娘,然而他所造成的悲剧却终究没有办法抹平。 而廉王妃莫氏若不是身体不由人,加上心病使然,她也不会走到这般境地,廉王提及廉王妃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言不由衷的轻嘲。 言梓灵险遭山匪劫掠的事情惊动的不是一人两人,就连宫中的九五也听闻了此事,并出言相问:“言律,听说你府上的四姑娘险些被劫匪劫走?” “是臣管家不严。” 言律从左侧向右跨了一步抱拳相言,当日灵儿出行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严重,那些贼子居然敢动平西侯府的车驾,否则必然会命人保护。 “爱卿确实有些懈怠了。” 高座上的羲和帝言语并不凛冽,甚至还带着几分春风沐雨之意,可言律的心去紧紧巴了起来,这轻声软语好似敲打。 而且这原本是家事,可由于那凰命偈语已经上升到国事。 “父皇,儿臣觉得那些贼子才是最为可恶。而且朗朗乾坤,他们居然敢劫持官家女眷,着实藐视皇威。” 廉王轻声漫语,上座的帝王颇为兴味地看向他:“你平日懒散的紧,怎么今日有时间来上朝了?” 对于自己这儿子他自然也知晓一些,这骨子里面的文士风流颇得他的遗传,可惜他学会了痴情却并未学会掌控。 “儿臣这不是待得有些发霉吗?又碰上平西侯府的事情,自然想要为父皇分忧解难。”他说的甚是随意。 比起其他王爷们的寒蝉若禁,他就像是一直小小鸟,充满了不一般的生机,而帝王对此明显分外欢喜。 “你既然觉得累,那么便帮你几位皇兄分忧解难。” 羲和帝话音刚落,朝堂上的众人脸色有些晦涩难辨,就连平西侯言律也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帝王会这样说话。 今上的子嗣大部分均已成年,而今势力划分甚为明显,那些有意皇权的王爷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开始布局,岂能容得下别人往进去查人手? 就算这个人是无意储位的廉王妃也不可以。 众人心思不一,廉王自己却不会犯浑。他一好好的闲散王爷不做,何必虎口夺食?若是自己承了父皇的情,这些兄弟们怕是恨不得撕碎自己。 这情形不明朗的时候,自己可没有舍身饲虎的伟大情操。虽然记着拒绝,却也说的甚是委婉,绝对不会逆了帝王的龙鳞。 “儿臣这般模样怎能胜任?今日前来可是向父皇讨赏的,儿臣可是救了身负凰命之人。”他嬉笑着说道,而羲和帝也没有强迫。 虽然觉得这样分权的机会浪费掉挺可惜的,然而他也知道廉王的性子,权欲之心不重,自己强硬将其推上去日后怕是无法善终。 “那你所求为何?” 打消了将他拉入乱局的心思,羲和帝看向廉王的神情更显温润,像极了一个可亲可敬的父亲,然而廉王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敢将其当真。 他的父皇能在嫡子并立的情况下,以庶长子的身份继承皇位,这期间的狠辣与无情可谓人尽皆知。 “儿臣听闻父皇宫中有梁文韵《戏笔游谈》,此书说尽世间传奇,讲述各种珍宝,但是而今已然绝本。” 他也是偶然的机会才知晓梁文韵的手写书稿就在皇宫内院,否则今日也不会冒着被人眼神凌迟的风险抵达这里。 “你倒是有眼光!” 羲和帝笑骂了他一句,他这个儿子能上他看上的也便是这对学术的研究,虽然自己文墨不浓,可却喜欢有才学的人。 ——所以言家的人才被他推到了最高的地位。 “这眼光不是随了父皇吗?” 廉王虽然不争却不迂腐,适度的溜须跑马令羲和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梁文韵的《戏笔游谈》便到了他手中。 羲和帝解决了廉王的事情便将眸光扫向了众人,眸色之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件事情确实有碍皇家颜面,平西侯府的闺女怎么说也有偈语傍身,居然险些遭劫,这无疑是打皇室的脸面。” 他顿眸冷笑,言辞犀利:“自从朕继位,内外一统之后,还没有碰上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必然要严查,那些恶意侮辱皇室威名的人斩立决、杀无赦。” 帝王一言,自当流血不止,朝臣们甚至已经能想象的到大楚河山即将迎来的血腥岁月。不过他们也并未劝阻,今上偃旗息鼓了十多年,现如今怕是又要大开杀戒了。 要知道当年继位时,京城可谓三日不见阳光只余阴暗,那三日血洗也奠定了羲和帝赫赫威名,也成就了他的杀名。 对于帝王们来说,造下的杀业并不是大事,可如同羲和帝一般百无禁忌的帝王着实太少,而他早就的杀业也太大。 “都下去吧!” “诺。” 众人轻轻领命,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朝会只是羲和帝的一言堂罢了,是他昭示权利巅峰的象征,可没有人敢多言。 毕竟谁也不想当那试刀人。 楚云被帝王留在了府中,瞧着他眼眸颇为凝重的模样,帝王心中升起的狐疑也下降了不少:“平西侯府的事情你如何看?” “孙儿和她情投意合。” 楚云抿着唇角有些艰难地说出了几个字,眸色间含着些许苦笑,而一旁的羲和帝盯着他瞧了两眼,颇为嗔怒地笑骂:“既然喜欢还不动手?” “可……可她身上的偈语?” 楚云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他一句,那话语里面的担忧显而易见,而羲和帝却并无太多异色:“你还记得皇觉寺主持死亡的事情吗?” “记得。” 当初派遣不少人去查询这件时候背后隐藏的真相,可这些人无一不是铩羽而归,甚至有的人连命都没有保住。 “这天下怕是不太平了,而楚家不能内乱。” 第122章:齐王府前来下聘 羲和帝的声音令楚云微微有些不安,这些年皇室中人的明争暗斗其实是祖父推波助澜的结果。 今日他居然说出了这番话,可见事情似乎也有些不可控了,否则凭着祖父深海养威龙的秉性,这件事情怕是不会这般顺利。 “你父王还痴迷那些花花草草吗?”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羲和帝甚是无奈,他年幼时可以说是众皇子里面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惜后来泯然众人矣。 羲和帝所说的花花草草自然不是百花盛开之态,反而趋于风流纤细之态,齐王好色贪杯在大赢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秘密。 ——但凡有一个身份地位的人,都知晓他的秉性与爱好。 当然,若是让言梓陌来评价,恐怕免不得一声嘲笑:“那头打瞌睡的老虎,露出獠牙的时候,还有别人什么事?” 这边祖孙二人颇有几分促膝长谈之意,那厢言律已经回到了平西侯府,只是脸上凝重之色愈发明显。 抵达书房时,言家几位主事人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他,看见他回来不禁问道:“大哥,陛下今日在朝堂上……” 言家二爷也听到了帝王的敲打,然而他上朝的时候位置靠后,虽然身居要职却也入不得帝王的法眼,当言律被留下时他便回了府邸。 “听那话里的意思,怕是要定下来了。” 下朝后言律本想离去,却被帝王又留了一段时间,所以他回来之后言家其余两位爷已经在他院落里面等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君臣之间的对话极有可能会影响言家日后的发展于倾向。 言家这些年之所以恩宠在侧,就是因为从来不介入皇室子弟的争夺中,而且帝王也有诸多地方需要言家人冲锋陷阵。 “是齐王府吗?” “嗯。” 言律想到帝王的暗示微微轻叹,这掉了牙的老虎终究还是惧怕了,齐王是一个拎不起的,可楚云却不然。 没有人知道羲和帝能活到什么时候去,可他绝对无法容忍一个文武兼备的储君,毕竟权利惑人心,没有人能预测日后会生什么什么。 ——所以权衡下来,齐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个沉迷美色的储君不会影响羲和帝独权的地位,而楚云这个皇孙却又符合羲和帝心里面的为帝人选。 “那灵儿……” 言三爷欲言又止,长房的嫡女和齐王世子有口头婚约,可这嫡女的身份却令人颇为无奈,虽然言梓灵有凰命偈语,可终究不是言家的骨血。 “她永远是我言家的女儿。” 听着言三爷的言外之意,言律眸色间透着不喜,那敲打的意味甚是明显。而言三爷也不以为意,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被这般敲打? 言二爷好似没有看到两个人之间的不对付,只是平淡的陈述事实:“既然陛下心中已经属意,那么灵儿的婚事怕是势在必行了。” 虽然皇觉寺主持已经身故,可知晓他能耐的人都明白其中并无妄语,他那个人要么缄口不言,既然说出必然是真实存在。 “嗯。” 言律也感叹了一声,想来平西侯府又要忙碌起来了,当初因着冲喜的缘故才不得已将晴儿嫁出去,荷儿和琳儿两个都因为灵儿的缘故耽搁着。 从今天这情况来看,她们两个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好在当初已经说好了亲事,否则这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好了,你们也下去,这件事情我想过些时日便会有答案。”言律说着挥了挥手,虽然早已经有了定数,可想到自己发妻对陌儿的疼宠他又是无奈。 夜间,青竹院。 简氏听他逐字逐句的分析,神色间并无明显的变化,只是有些狐疑地询问:“你确定是齐王府吗?” “嗯。” “那盗匪的事情……” 简氏神色微变,声线拉长,当时不少的王族公子都在附近,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她自己都不相信。 “那些盗匪确实是为害一方的毒虫,那些王孙公子也确实田猎路过,至于这其中更深入的东西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帝王怕是也瞧出其中的不平和,为了防止皇室力量被削弱才不得已将这件事情早早定下来,否则他怎么会早早将平西侯府这颗棋子安定下来。 “嗯。” 简氏不是无知妇孺,有很多事情虽然不如言律看的深刻却也不浅薄,她知晓皇权更替的残酷,这个时候他们不能有丝毫差错。 “蕴娉,这段时间要你受累了。” “无妨。” 简氏淡淡轻应,她既然作为言家的宗妇自然要承担想要的责任,而为这些小辈们缔结姻亲便是她的任务。 隔了三天,齐王亲自带着冰人前来,那冰人也是这皇城里面出了名的巧嘴,为人拉煤牵线自是不在话下。 若说整个平西侯府最欢喜的人,或许不是言梓灵不是言家话事人,而是言家的大姑娘言琳、三姑娘言荷。 虽然她们与未来的婆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身为庶女的她们却等不起了,再耽搁下去,她们真要成老姑娘了。 言梓陌瞧着府中人影浮动,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齐王府的人还没有离开吗?怎么府中的人这般忙碌?” “齐王和侯爷本是故交,而今又是儿女亲家,这免不得在府中小酌几杯。听外院的人说,齐王府的聘礼可是要将珍珠阁堆满了。” “哦。” 言梓陌恹恹地回应了一句,其实这一切也在她的预想之中。上一世言梓灵就算没有那凰命批语,齐王府待她也相当的诚恳。 毕竟她身后站着的是言家,而言家在夺嫡路上的分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清楚。这也是齐王上位之后,为何要在第一时间铲除言家。 ——功高盖主,权大威主并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 言家人出了名的聪慧,可在这件事情上终究棋差一招,因为他们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宛若面团的齐王居然那般狠戾。 皎月感觉到自己项目的语气就像是吹在了棉花上一般,按理说四姑娘这般待遇,是一个闺阁女郎必然是向往的,可自家姑娘却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姑娘,府里面的人……都说,当初夫人和齐王妃定下来的人是您……” 第123章:隔世再逢糊涂君 言梓陌瞧着她那涨红的脸庞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色揶揄:“瞧你这面红耳赤的模样,可是她们说了什么?” 在她看来皎月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然而她今日这话未免太多了一些,所以其中的缘由自是有待商榷。 “那些糟心的话,姑娘还是不听为好。” 想到那些婆子们口无遮拦的话语她虽然生气,却也不想因为这些影响到姑娘,主子若是有什么好歹,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也讨不到好。 “那就不听了。” 她说着翻了一个身继续看书,瞧着那模样颇为津津有味,虽然丫鬟们有些怀疑她能不能读的懂,可却没有人敢问出来。 皎月深呼吸了一口,只是看向言梓陌的眼眸更为深沉了一些,自家主子当是一个看得开的,这个点居然还能不急不躁。 齐王府这门好姻缘失掉,日后怕是更难嫁入高门了,瞧着这品貌倒是颇为可惜,只希望她日后也能平安喜乐。 然而这世上总有那么看不得她清闲的存在,言梓灵进来看到她那闲适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紧,须臾之后声音含笑:“刚才齐王府那边送来了一些礼物,我本想过来邀妹妹过去挑选,不想你当是一个疲懒的。” 言梓灵声音含笑,那温和的气场好似天生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就算是言梓陌经历了上一世的岁月蹉跎,人生哗变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四姐姐院子里想必忙碌的紧,怎么有时间到妹妹这里。” 虽然极其不想起身,可想着言家以礼孝治家也不得不站起身来,说着那讨巧的场面话。两世为人,言梓陌的心性确实不是当初可比。 “再怎么忙碌,也不能罔顾你我姐妹之间的情分!” 言梓灵说着上前拉住言梓陌的手,而言梓陌几欲挣扎没有挣开,只得面带微笑地看向言梓灵,想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走,到我院子里面坐一坐。” 也不管言梓陌是否答应,她一手将其拉了出去。路过行道庭院,奴仆们也都纷纷投来奇异的眼眸,这两位主子这般友爱的场景着实不多见。 虽然平时看着井水不犯河水,可他们这些奴仆也不是愚钝的,自然知晓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今四姑娘被齐王府定下来,这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没有边,府中正儿八经的嫡女当是落后一成。 两个人一路走来碰到了不少人,然而当言律和一衣冠楚楚,神态谦和的男人出现时,言梓陌像是被人点了穴,神情也难看至极。 齐王察觉到言梓陌的视线,不由得向她的方位看去,只见一个俏生生穿着绿衣裳,头插金步摇的女郎愣愣矗立。 言梓灵他见过几面,而那和她携手而立的女郎怕就是平西侯寻回来的女儿,瞧那样貌倒是一个齐整的,可惜终归少了教养。 “灵儿,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言律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自己两个女儿,眉头稍稍拧了一下,这个点她们在这里瞎转悠什么? “王府送来不少礼物,女儿正准备带着五妹妹过去一趟。” 言梓灵轻轻向齐王和言律俯了俯身子,齐王府送聘礼时也给府上公子女郎带了小礼物过来,她这话说的也不假。 “哦,那你们下去吧!” 齐王虽然是长辈,可他的名声向来不好,沉迷美色也不是一日两日。想到自己五女那般颜色,言律心中终究有些隐忧。 “诺。” 言梓陌被言梓灵拉出老远才微微缓过神来,只是纵使回神那眸色依旧幽深而低迷,好似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心智一般。 “妹妹怎么了?” 言梓灵的观察素来敏锐,自是没有错过言梓陌一系列变化,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却也能猜出和齐王有干系。 然而他们一个是游戏人间的浪荡王爷,一个是流落他乡的世家嫡女,两者之间好似并无太大的关联。 “原以为齐王府隆恩满满,这齐王必然也是威严在外的人,不料瞧着居然挺随和。” 言梓陌深知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失常,所以也并未敷衍了事,反而一脸羡慕地盯着言梓灵瞧。 被她羡慕的眼神注视着,言梓灵心中通体舒畅,她匆匆而来为的不就是这般吗? 自从言梓陌入府之后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可而今齐王府的婚事定下之后她终于不用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 她将会成为齐王世子妃,会成为未来执掌大楚后宫的女人,而言梓陌这个真正的嫡女,永远都没有可能凌驾在自己头上。 “王爷素来亲和,可没有妹妹想象的那么可怕。” 言梓灵就像是王府代言人一般,话里话外带着一股超然的优越感,而言梓陌唇角噙着笑意,脸上温和至极,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 ——忍了这么长时间,这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然而,一时的得失似乎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就算是天命凰女又能如何?这个时候的言家,代表的才是决定性的力量。 没有言家的支持,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郎罢了。 再者说,齐王如何,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为了解,那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打着瞌睡的虎。褪了羊皮,睁开眼睛,他的光芒不是等闲之辈能够对付的。 上一世,与其说言家败在言梓灵手中,还不如说言家低估了齐王的能耐与野心。他执掌的天下,必然权利在手,而不是被旁人所左右。 为了打击世家的力量,维持寒门子弟,言家既是他的跳板,又是他立威的由头,所以言家的覆灭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世人都以为那人是一个糊涂君王,有时候连自己都忘掉了他当初如何风轻云淡的除掉言家,可最后为何成为了亡国之君呢? 这是一个未解之谜,她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言梓陌去珍珠阁坐了一会儿便去了简氏的青竹院,瞧着她脸色无虞简氏才放下心来,倒是一旁的言梓煜时不时向她投来不愉的眸光。 “你四姐姐带你去了 珍珠阁?” “是,里面有几把团扇,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她这回儿可要心疼了。” 齐王府出手甚是阔绰,而言梓灵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出手也不寒酸,所以那团扇她也没有拒绝。 “她当是一个有心的。” 简氏轻笑着说了一句,至于这话语里面的真实言梓陌没有去探究。就算是那说话的人,恐怕也无法判断这话语里面的真实。 “你大姐和三姐的婚事,今年必须完成。年后,你四姐姐的婚事怕是也会提上日程。这么瞧来,咱们陌儿也不小了。” 第124章;侯府门前故人寻 言梓陌神色稍稍一变,她不料自家母亲居然会和自己说这些事情,这是担心自己心中愤然不平,所以准备给自己许下口头承诺吗? “女儿刚回府不久,还想多陪母亲一些日子呢!” 鉴于上一世的遭遇,这一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自然不想将这条小命玩没了。她若是不想改变言家的命运,那么便只能抽身而退。 然而秦梓秋的存在都没有让两人和离,今后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母亲虽然也想陌儿陪着,可终究不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不过陌儿莫要忧心,母亲定然为你挑选一顶一的俊杰。” 简氏虽然想要多留女儿两年,却也不会耽搁了她的姻缘,若是碰到合适的她自然会为她的后半生考虑。 瞧着她一个劲地为自己描绘未来的生活,言梓陌脸上一直含着笑容,不远处的言梓煜瞧着这一幕,心里面不禁轻嗤了一声虚伪。 或许是眼神过于直白,或许是他的轻嗤浮于表面,总之言梓陌的眼神终归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就连一旁的简氏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这皮是不是痒了?” “孩儿可不敢,这偌大的平西侯府谁人不知五姐姐是您的眼珠子。” 简氏笑着嗔怪他,他也从善如流,只是那有些吃味的神色却令简氏神情大悦,小儿子自从那一次落水之后越来越会说话了。 难道莫家的水将他脑壳洗通了? “你这小子越来越像小大人了,你与你五姐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焉有不疼的道理?只是,你们姐弟也需要互相友爱,这深宅大院的可别被人看了笑话。” “孩儿倒是想同五姐姐亲近,然而五姐姐可是一个大忙人,可没有那时间来搭理孩儿。” 言梓煜说话的时候带上了几分可怜,那欲语还休的模样让言梓陌恨不得上前揪一把,这货居然装可怜? 想他上一世虽然勇武,却宁折不弯,着实是一个硬性子,可现如今却又有不同。看来,重生一世,变得不单单是自己也有他。 简氏听闻看向言梓陌,而言梓陌也只得解释:“女儿这些时日痴迷文墨,唯恐给娘丢了脸,故而才闭门谢客。” 她说着又看了言梓煜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宠溺:“您也知晓七弟闹腾的性子,他若是进了七的落雪阁,女儿怕是不得空闲。” “你也莫要紧逼自己,娘亲希望你快快乐乐。” 简氏并不想女儿如何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毕竟她在村子里面生活多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塑形时期。 她唯一的愿望也不过是她能欢欢喜喜的生活,只要言家的荣光不灭,那么她日后的生活自然不会太过艰难。 “外祖家乃诗书礼仪之家,娘亲也是出了名的才女。况且……况且家中几位姐妹才情加身,女儿可不想娘亲面上无光。” 她声音软软糯糯,好似能甜到人心坎里面。一旁的简氏听着她处处为自己着想,心里面的疼爱不觉又加了一些。 她深知自己亏欠陌儿,所以将其寻回之后并未逼迫她去学习那些东西,纵使老夫人请了几个宫中的老嬷嬷,她也时不时想着帮女儿减轻负担。 可谁能想,自己女儿居然处处为自己着想。 由于错过了最佳的培养年龄,她在议亲的时候难免吃了亏,可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断然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简氏感动的一塌糊涂,不远处目睹这一现状的言梓煜则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这世上或许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亲姐是多么的口腹蜜剑了。 别看她此时说的冠冕堂皇,可唯有他自己知道她这般解释只是为了掩盖重活一世,能文擅墨的能耐罢了。 有她这般头悬梁锥刺股的韧劲,日后就算多么的惊人也没有几个人会怀疑。 母女二人相谈甚欢,自然不会去计较一个小孩子的表情。瞧着她对言梓灵嫁入齐王府的事情并无太多的上心,简氏才忍不住问道:“府中那些闲言碎语你可听说了?” 平西侯府家大业大,这家奴累世而居盘根错节,所以她纵使是府里面的当家夫人,也着实有管不到的地方。 这稍稍不留心,流言蜚语便像是那疾风暴雨一般传了出去,她想压下去也异常的艰难。这些不安分的奴才,怕是着实要狠狠教训一番。 “娘亲说的可是四姐姐嫁入齐王府的事情?” 言梓陌满不在乎地询问了一句,那淡淡的神情更令简氏坚定了心中所想——她是压根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是不知道楚云多么的优秀?还是不清楚嫁入齐王府代表着什么? 当初这件事情定下之后,她最怕的便是陌儿心里面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如今看来自己确实多虑了,她对此确实没有他想。 “嗯。” “若是如此娘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虽然当初您怀女儿的时候定下了这番婚约,可这些年四姐姐在娘亲身边尽孝,也一直当作嫡女教诲,而女儿却不同。最重要的是她精通文墨,也不会丢了平西侯府的颜面。” “这……” 她这宽慰的话语虽然说的甚是真实,可对于简氏来说却有些扎心。自己亲身的女儿被张家人揉搓多年,而张家的女儿今后却要一飞冲天。 ——不得不说,命运这东西谁也无法窥探。 “娘亲,我能回到平西侯府已经万分感谢,自然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再者说,就算没有了齐王府的婚约又如何?您是女儿的亲娘,难道还能亏待了女儿不成?” 言梓陌笑语盈盈、言辞真切,简氏听闻忙忙点头,就在她还想说什么时,只见一丫鬟匆匆而来,朝着众人行礼之后才回禀:“门外有一姓徐的读书人,想要求见五姑娘。” “是他?” 言梓陌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当初郊外跑马时她便碰到了徐平宣,不料他今日才会上门求见,这读书人骨子里面的清高着实难以理解。 “陌儿可认识?” 简氏不由得警铃大作,一个读书的公子哥和自己女儿相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女儿自从入了言府,好似并未和什么人有过密的交往。 所以这徐姓书生应当是以前熟识的人。 第125章:言梓煜絮絮叨叨 言梓陌听出她话语里面的试探与担忧,唇角始终噙着些许笑意:“那人和女儿自幼相识,只不过他与张绣定有婚约,而今怕是来寻人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然将一些事情解释清楚,简氏提着的心稍稍放缓:“既然他和张绣有婚约,你也莫要失礼,将人迎进府吧!” “好。” 言梓陌站起身半蹲身子准备退去,就在她一只脚迈出去时,忽然只见言梓煜像是一颗雪球似得急匆匆滚来。 “五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 言梓陌没有说话,只是那向前的步伐停滞了下来,一双眼眸看向了简氏。而简氏瞧着言梓煜那狗腿的小模样,摊了摊手。 “他既然喜欢凑热闹,你便带着他过去吧!” 虽然还是一个小家伙,可终究是言家的男儿,他跟着去代表的也是言家,故而简氏好似并未看出言梓陌眼眸里面的无奈。 一大一小牵着手走出去好远的距离,二人同时将手扯了开来,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丫鬟与随从纷纷将头低了下去。 自古以来都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希望两个主子别总绷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言梓陌欲要快步离去,一旁的言梓煜也紧随其后,走了几步言梓陌终是按捺不住,转身虎着脸看他:“你到底意欲何为?” “什么?” 言梓煜一脸懵懂地看向言梓陌,那纯情无比的小模样令言梓陌良好的涵养瞬间烟消云散,对着不远处的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要靠近。 而她则将言梓煜的衣领拉起来走了几步,感觉周围的人听不到两个人的谈话,她才一脸郑重地言语:“言梓煜,我没有时间和你猜来猜去,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之间并无利害关系,所以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虽然两世为人对平西侯府都没有归属感,可言家人毕竟是她的血脉亲人,当年自己的遭遇虽然和言家的因果有关,然而谁让她是言家的血脉? 重生而来她不会对这个家族抱有感情,不会阻止他们的灭亡,但是也不会亲手将其推向深渊,一切凭的不过是命。 ——所以,她不希望言梓煜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五姐姐,我们怎么说也是同类人,你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言梓煜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头,哀叹的模样和他那小身板相当的不符,瞧着有些滑稽。 然而言梓陌没有那闲功夫去欣赏他十八般变化,瞧着他这般无赖模样眉头紧锁:“言梓煜,我和你之间并无多少龌龊,而且上一世我也曾救过你几次。” 当年他虽然被谢谨言救出,可中途却因为言梓灵的关系几度被利用,是她念及简氏的缘故,为他媚上而行。 后来瞧着他一个劲和自己作对,那股淡薄的亲情维系终究被一点一点抹尽,所以她才设计言梓煜最后追杀言梓灵的戏码。 就是想要他曾经珍视的东西一点点破碎在他面前,然后成为镜花水月。 “五姐姐何必这般敏感?我不过是同你出去见一见人罢了,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吗?” 这徐平宣他上一世也听说过一些,毕竟最后成为了谢谨言的幕僚,想必这般能耐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记着,我没有那时间同你耍花样。” 自己还有几年的布局时间,她相信母亲终有一天会看清楚这里面的虚妄,再也不会对平西侯抱有一点希望。 那个时候,她将人带走才是最恰当不过。 “知道了,凶巴巴的。” 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相比这一世她上一世刚入府的时候脾气确实不错,然而家变之后变得疾言厉色了起来。 言梓陌也没有空闲去管他,冷哼了一声走在了前面,那跨出去的脚步明显比刚才快了一些。言梓煜咧着唇角迈着小步,紧紧跟在后面,并没有被她扯开多远的距离。 徐平宣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被人请入院落又等待了一刻钟,瞧着周围处处雕梁画栋的情景,他埋藏在广袖下的手臂轻轻动了一下。 虽然早在乡下便听闻张陌富贵发达了,可进京之后一番打听还是令他瞠目结舌,而今看到的场景也让他有些踌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大冬天衣不蔽体,食不能裹腹的小可怜如今一跃成了顶顶的富贵人,着实世事难料。 言梓陌走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同他见礼之后笑着道:“前些天城门前匆匆一别,今日才得一见,徐大哥可是看不起小妹?” “不敢。” 徐平宣素来文雅,被她这么一问忙忙抱拳解释。不是他不想前来,而是他入京之后才知道平西侯府的权柄如何滔天。 自己而今一介布衣,指不定会被拒之门外。 ——好在,他四下打听,言家虽然位高权重却也并不是那骄纵跋扈的主,所以他今日才会前来。 一是为了拜访昔日旧友,见一见和自己有婚约的张家女郎,二则是想通过这故友的关系打听一下岳清风的情况。 他自从军而去,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音信。 “你今日前来怕是要见绣儿吧!她正好在府上。”言梓陌的声音从始至终没有多大的起伏,那温和的声音不由得任人亲近。 既来之则安之,徐平宣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是该见一见了。” 当年张家和自家定下婚约也是各有长短,可而今她见惯了这皇城脚下的浮云,可还会回到那清平的地方。 他虽然自认为不会永远龟缩在小村落的一角,可张绣会相信吗?面对未知的事情,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却也不惧怕面对。 因为该来的终究会来。 言梓陌带徐平宣过去时,张绣正劈头盖脸骂一个侍候的小丫鬟:“你眼睛瞎了是不是?不知道我身上这水云缎是我姐千挑万选送给我的吗?你居然将茶倒在我身上。” “张姑娘,都是奴婢的不是……求你饶了奴婢……” 那丫鬟也是一个胆小的,瞧着张绣发火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那颤抖的模样看上去甚是可怜。 “混账东西……” 张绣伸出手就想一巴掌扇过去,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婢子心里面想的,就因为自己不是府上正儿八经的姑娘,所以她们便这般欺辱自己。 居然连一杯茶都放不好。 “绣儿,你这是干什么?” 第126章:徐平宣撕毁婚约 张绣听到那不怒自威的声音眉头稍稍一扯,转身时已经带上了不真切的笑意,可当她看到伫立在言梓陌身边的徐平宣时,脸色瞬间一变。 “你怎么来了?” 质问的腔调里面含着不知名的恐惧,虽然掩藏的很好,可周围几个人都是人精,焉有听不出她那音调? “瞧张姑娘这话语,是不想见到我了?” 徐平宣似乎早有所料,所以对于她这番表现也并未放在心里。当年若不是自家母亲和张氏眉来眼去,这亲事也不会定下。 如今张家一脉俱丧,可纵使如此张绣依靠上了平西侯府这棵大树,又岂能瞧得上他这小山沟里面的读书郎。 “徐家兄长说笑了,徐家和张家交情不浅,而且你痴长我姐妹二人几岁,算是我们的兄长,我岂能说不见。” 相比较刚才的胡搅蛮缠,她这句话说得相当有水平,就连徐平宣都不得不承认,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张绣明显不是当初那个娇俏且鲁莽的小姑娘。 虽然短短的几句话,可无一不是将两人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徐平宣虽然不是一炮仗却也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主。 ——最起码的骄傲还是有的。 再者说,他这次上京赶考虽然不一定高中,可好歹也是一个有功名的人,也不必担心以后生计问题。 “张家妹妹说笑了,你而今是侯府娇贵,我可高攀不起,当年家母赠送了一只木钗于你,而今可否能完璧归赵?” 落花无意,他这流水何须有情?既然她心中已有决策,那么自己所能做的不过顺势而为罢了,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自然。” 一枚木质的钗子罢了,她在这平西侯府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在少数,所以明白什么好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舍取。 今日徐平宣既然做出了松口之态,她自然不能错过。 言梓陌瞧着二人三言两语便将打小定下的亲事毁掉,不得不感概了一句。上一世因着言梓灵的干系,所以张绣的夫家也算不错。 可这一生呢? 她既然重生而来,自是要厚礼相待,免得这些人忘了自己的存在。 “你们二人是否莽撞了一些?” 纵使心里面弹冠相庆,可面上还是要伪装一些,好言好语的相劝两句,免得被人说薄情寡义,落下不仁的名声。 “阿姐,我心意已决,况且那不过是长辈们的玩笑之言,哪能当真?” 张绣娇嗔着斜睨了言梓陌一眼,那宜笑宜嗔的模样让人生不出厌恶,当然这不包括言梓陌这些看透她的人。 “言姑娘也莫要为徐某心忧,做出这样的选择于她于我都是好事。” 徐平宣对于张绣的感官并不好,可从前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从,而今她攀了高枝看不上自己这穷书生,他也不强求。 言梓陌听出他话语里面的深意,轻声点了点头,叹惋地看向一旁的张绣:“既然如此,你将当初写下的书信也一并交予徐家大哥吧!” 她记得两家当初定下亲事的时候,也写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作为交换,若是不将这东西交出来,谁知道张绣日后会不会不要脸不要皮地瞎胡闹。 “我会同那木钗一并送去。” 张绣见识了皇城脚下的繁华,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自然不可能像一般村妇那般洗手弄羹。 所以她日后的相公,必然是这皇城脚下的贵公子,而不是一个落魄的书生。 张绣或许是想尽快摆脱徐平宣这个人,所以她办事的效率神速,甚至当着言梓陌和言梓煜二人的面将那凭证交了出去。 等那东西落到徐平宣的手中,徐平宣也将张绣的生辰八字递了过去,最后当着她的面将承载自己生辰八字的纸张毁掉。 “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他声音有些沙哑,可那说出的话像是一种承诺一般,张绣瞧着他认真的眼神也明白,两个人自此将再无交集。 他的声音太过压迫,张绣寻了一个理由便快速走了出去,而言梓陌则出言邀请:“徐家兄长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已经略备薄酒,还望你赏脸。” 对于眼前的人言梓陌从未有过恶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对自己都曾伸出过援手,就算上一世他成为谢谨言身边的得力干将,也不曾忘掉幼时的感情。 ——这个男人确实将她当成了妹妹看待。 这一世她虽然不能让他和言家扯上关系,可让他早一点见到谢谨言还是可以办到的,也不至于蹉跎了那么些岁月,被人冷眼了那么多年。 “好。” 虽然男女有别,然而身边跟着侯府的七公子他也不担心对她造成什么流言蜚语,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岳清风的消息。 而眼前的人,无疑是打听消息最好的选择。 “走吧!” 言梓陌好似料定他不会拒绝,言辞间并无太多意外,宴席上二人谈及最近的生活也感慨良多:“我只听闻你被京里的贵人寻回,却不想这贵人居然是平西侯府。” 相邻传话总是以讹传讹,当初他也并未全然相信,毕竟鼎鼎大名的平西侯府,大楚天下的巨擘。 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让自家血脉遗留在外? “是不是觉得很荒诞?” 若是正常生产自己确实不会被掉包,可那个时候鞑靼作乱,自家母亲被逼无奈之下只得逃到清水村,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时也命也,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言梓灵的凰命批言也不尽然没有道理。 “确实颇有志人志怪之风。” 这样的怪事听起来简单,可其中的偶然性可以说相当的低,那张氏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否则一介妇人如何能承受得住骨肉分离之痛。 “旁的不多说,希望徐大哥来年金榜题名。” 春闱是每一个士子鲤鱼跃龙门的机会,眼前的人就算无法成为那拔尖的栋梁也能成为不错的谋士。 前一世他因为张绣的关系被远调一方,在那蛮夷之地整顿乡里,若不是谢谨言偶然遇之,给了他一飞冲天的机会,指不定也会泯然众人。 “借你吉言。” 跟在言梓陌的一旁轻声笑语,他虽然不是那自负自傲的人,却也有自己的依仗,这么多年的艰辛苦读,为的就是来年一战。 “徐大哥在京城还没有久居温习之地吧!小妹有一处地方,倒是可以借于徐大哥。” 第127章:书墨轩不期而遇 徐平宣心有沟壑也不愿多受人恩惠,故而笑着拒绝,然而当言梓陌说出书墨轩时,他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书墨轩?” 瞧着那试探的言语,言梓陌笑着点了点头,对于他们这些士子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开科的消息与海量的藏书,而书墨轩那里显然甚是符合。 只是按照书墨轩的传统,那空闲之地只养有识之士,既然谢谨言在那里,那么她将徐平宣带过去,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现这颗瑰宝。 其实秦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跟在他身边免不得抛头露面,最重要的是天下大事没有明朗之前,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我……” 想着刚才拒绝时干净利索的话语,徐平宣有些难以启齿。若早知道是书墨轩,就算受人恩惠又如何? 大不了以后还回去! 言梓陌自是瞧出他的情绪波动,声音轻缓:“我知徐大哥心中所想,当年的一饭之恩我今时今日依旧不敢忘记,权当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善缘,还望莫要见怪。” 当初一个窝窝头的举手之劳在徐平宣看来不是多大的事情,他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却也揭得开锅,而徐家对他更是疼若珠宝。 一个窝窝头对徐平宣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言梓陌来说那或许是她为数不多能填饱肚子的时候。 “这……” 徐平宣有些不好意思,身为大楚的人自然知道书墨轩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它或许不够大,可里面的藏书却极其的多。 最重要的是,能住进这里面本身便代表着一种能力。 “就这么说定了,改日有时间我便带你过去,也好早早为来年春闱做打算。”言梓陌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给他做了决定。 不是她专横,而是因为清楚徐平宣的性子。 最终徐平宣还是去了书墨轩,言梓陌亲自带着他去客栈找了行礼,然后领去了书墨轩,期间言梓煜像是小尾巴似得跟着。 只不过他的话并不多,若不是时不时念叨两句,徐平宣都要以为这小公子是一个哑巴了。 几个人去了书墨轩,那里的掌柜笑盈盈地迎了进来,他们或许是常年和书打交道,就连那后面跟着的书侍都带着些许的书生气。 望着那浩瀚的书册,徐平宣不禁感慨:“早就听闻书墨轩藏书极多,今日才有幸一见,果不其然。” “贵客到了二楼或许更会觉得不虚此行。 书墨轩的掌柜也是一个有眼力劲的,知道这是东家带来的人自是不敢怠慢,而徐平宣听闻二楼有更多的藏书,眼睛更是明亮了起来。 瞧着他一脸兴趣盎然之意,言梓陌笑着对几个人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带着徐平宣朝二楼走去。 徐平宣是一个书痴,瞧着这浩淼如烟的藏书心神都像是烙在其中,言梓陌虽然喜欢看了一些杂记,甚至也颇通文采,可却绝对不会像他一般,将这些东西当成精神寄托。 “徐大哥可还 满意?” 等他逐渐压下心中那抹高兴,言梓陌才轻声询问,而徐平宣哪有不点头的道理:“对于读书人来说,这些书斋确乃钟灵毓秀之地。” “嗯。” 大楚虽然不像前朝那般等级森严,可细细想来没有太大的不同,展翅九天的雄鹰和草丛中的泥鳅总有本质的区别。 ——物竞天择,强者生存,这不管在哪一个朝代都是至理名言。 一旁的言梓煜第一次来书墨轩,虽然早就知晓书墨轩落在了言梓陌手中,可这一卖书的地方他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可今次一来,他却发现有些与众不同,这前院是书屋不错,可后院居然颇有几分宜室宜家的居住之气息。 他曾一度狐疑,她那般热衷父母离异,日后想要去哪里过活?书香门第,礼仪传世的简家断然不可能接受和离之女。 没有想到,当初她买下这书墨轩的时候早已经有了计较,这里虽然不能久居,暂时避居却也可以。 不管是周围的治安还是这里的环境,确实是不错的地方。 “五姐姐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言梓煜清淡的声音里面充斥着掩饰不住的嘲讽,那眯着眼的冷冽徐平宣或许看不出来,可言梓陌却清楚的紧。 “不过是先行一招罢了。” 言梓陌回答的隐晦至极,不过她也没有和这小屁孩多做纠缠的意思,虽然两世为人,可他这想法明显不成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明知结局还要陪他们一起等死吗?别说言家在她心里面没有那般重要,就算有她能改变什么? 上一世她之所以那么快将仇敌搬到,是因为魅国之色,风月之姿。然而没有人知道,她能走到那一步经历了什么。 若是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去回忆,那记忆的匣子里面装着数不尽的魔鬼。 就在气氛有些凝固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而那人影不断靠近时,言梓煜小小的拳头更是紧紧地握了起来。 “言五姑娘,还真是巧啊!” “是啊!” 言梓陌皮笑肉不笑地回了谢谨言一句,心里面却忍不住轻嗤,中了邪才相信他的说辞,自己被他盯着已经不是一两天两的事情了。 要说他好歹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何必缠着自己不放呢? “这位是?” 谢谨言笑看着徐平宣等待言梓陌的介绍,而一侧站立的徐平宣微微抱拳:“鄙人不才,免贵姓徐,乃赴京赶考之人。” “哦!” 听着他的名讳谢谨言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笑着道:“原来是张公子,谢某平时住在书墨轩的三楼,你若是得空可以来寻我。” “好。” 谢谨言来的快走的也不慢,急匆匆便上了三楼,而徐平宣瞧着三楼的位置微微发呆,他自然知晓书墨轩的三楼代表着什么。 据闻,书墨轩素有不成文的规矩,这里暂居的人都是有大才之人,春试之后,这里居住的人总会占据那一两个位置。 “他是?” “谢谨言。” 一旁的言梓煜晦涩难明地吐出三个字,而言梓陌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该搭的线她已经搭好了,至于该如何唱戏还要看他二人。 第128章:书墨轩暗夜来寻 言梓陌回去割掉了身后的小尾巴,而那小尾巴转身便去了简氏的青竹院:“母亲,五姐姐偏心,对我一点都不好,我可是她亲弟弟。” “吆,你这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小。” 瞧着他小脸一皱颇为凝重的模样,简氏哭笑不得地嗔了他一句,这小家伙的心未免也太经不住打击了。 ——陌儿刚回来的时候,他可没少给人家下脸子,如今这是容不得别人反击了? “哼,反正她女儿家家的总往外跑还不带我……母亲,我还在书墨轩碰到了大堂兄的好朋友谢……谢什么言……” 言梓煜说话的时候有些磕绊,或许是糕点有些绕喉他忙忙拿起杯盏喝了一口,感觉到喉咙顺畅了才抿了抿唇角。 “谢谨言?” 简氏微微一愣,她自然知晓大侄儿有一至交好友,也知晓谢谨言那人是今次的案首。然而,他在书墨轩做什么? “我还瞧着他向三楼走去,那一看就是一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言梓煜一边我那个嘴里面塞着糕点一边不停地絮叨,那小心眼的模样让简氏有些无奈,谢谨言那人她也远远见过一面,瞧着温驯谦和的模样,怎么就眼睛长在头顶上了? 若是旁人说出来她或许还会相信,然而从自家小儿口中说出,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这小子满口谎言,就没有一句实诚的话语。 “娘亲……” 瞧着简氏不信,言梓煜的音调不由得拔高了一些,而简氏只得安抚他:“好好……他眼睛长在头顶上。” 敷衍的话语明显没有放在心上,言梓煜若是一个真的小儿便也罢了,必然是相信了她的说辞,让热他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孩子,他就算不敏也有两世为人的记忆。 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让母亲知道谢谨言的存在便已经足够了,至于后面的事情慢慢再来——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他明白。 现如今,他只需要种下怀疑的种子,那么母亲便不会如同上一世似得,将自家五姐姐许给谢谨言。 而没有五姐姐嫁给谢谨言,那么谢谨言起势必然不会太高,他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对谢家造成伤害。 只要自己长大,谋划的大势已成便不用担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上一世的谢谨言之所以那么快成为肱骨天下的权臣,除了他自己的本事,言家给他开的方便之门必不可少。 果然不出言梓煜所料,简氏虽然面上没有显露太多,可等言梓煜离开之后还是看向了一旁的老嬷嬷:“你让人去查一查,谢谨言为何出现在书墨轩。” “诺。” 此时的书墨轩三楼,谢谨言站在窗边静静地瞧着黑乎乎的街道,由于天气渐冷周遭涌动的人影也少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他窗户边忽然飞来一个黑影,慢悠悠地停在他的面前,瞧着他没有开窗的意思不禁敲了敲窗户:“你不开窗的话我可要大喊了。” “你来作甚?” 谢谨言不情愿地打开窗户,而萧千城像是归巢的小燕子,一个轻盈的步伐便飞了进去:“这不是担心你孤独寂寞冷,我舍着房中的美娇娘过来陪你嘛!” 别看萧千城是今上手中的屠刀,是众多达官贵人眼中的屠夫,可和谢谨言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嬉笑怒骂颇多,粗言浪语不断。 “讲重点。” “真是无趣……那我就说秦臻的事情吧!” 萧千城深夜前来自然不若他说的那般,来安抚他孤独寂寞冷的心,而是因为早些时候谢谨言让他找寻的人如今有了眉目。 “你动了动嘴,我可是跑断腿。一个名字,愣是令我查询了不少名叫秦臻的人,你说我费了这么大的劲,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表示?” “哦……只要你打听到的消息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虽然是亲亲的表兄弟,可这人贪财的性子他却无比的清楚。 打小便爱财,也不知道要那阿睹之物作甚? “根据你所提供的消息,我将眸光锁定在最近入京赶考的举子身上,不过大楚疆土广阔,这各地的举子加起来不知凡几,同名同姓的不在少数。” “哦……” 他自然知晓困难,否则那人怕是早已经将人寻到了,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这般介意那个还没有出现的人。 今日听闻他领着一男子前往书墨轩时,他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他很想知道这困扰了自己不少时间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那人并不是所谓的秦臻。 “不过有一个人应当符合你的要求。” 他说着像是便戏法一般从自己的袖间取出一张画着人像的纸张,声音里面颇有几分唏嘘:“此人来自陇西之地,据闻是陇西郡望之地秦家的嫡子,他乃陇西一代可考的案首,极有可能是你强有力的对手。” 虽然有不少同名同姓之人,然而那些人泯然众人矣,他不觉得能引起自家这表弟的重视,唯有这陇西之地的秦臻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对手吗?” 对于萧千城的话语他不置可否,这世上能称得上他对手的人寥寥无几,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如他所言。 “你为何要找这么一个人?” 陇西秦家乃少有的书香望族,是极西之地的文脉传承,当年就连大楚的皇室都想将女儿嫁进去,可惜不符合人家秦家的要求。 “偶然听闻罢了。” 瞧着他那口不对心的话语便知晓他这是敷衍之词,不过萧千城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面听出零星半点的实话。 他是一个无情的人,却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的生活如同自己一般,只有黑暗没有光明,他们从一开始便是被这世间权势抛弃的人。 “齐王那边你接触了吗?” “已经入了正规,不过那人既然能隐忍不发这么多年,显然心有猛虎,他这个时候也未必相信我。” 如今九阙城的那位他自然是不信,那人为了皇权硬生生斩尽自己的兄弟,灭掉不听话的世家,那般惨无人道的君主在他看来就是一毒瘤。 “你觉得齐王此人可以起势?为何你找的人不是楚云?” 现如今帝王虽未表态,可他点头应承了楚云和言梓灵的婚事,不就是想将那凰命之女嫁于楚云,继而巩固他的位置吗? 第129章:道是无情却有情 “我们一早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谢谨言稍稍愕然地斜睨了萧千城一眼,当初二人已经做好了投靠齐王的打算,而今他这是想改变主意? “不……我只是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千城对于楚皇室并不看好,不管当年母亲的悲剧还是卫家尽数灭掉的残忍,都可以看得出这皇室没有容人之量。 “无妨,走一步看一步吧!” 经历过变故,熟知对方所有事情的谢谨言自然知晓他心中的结症所在,细细想来自己心里面何尝不是这般? ——然而,有些事情一口吃不成胖子,只能徐徐图之。 “好。” 知道他心意已决,萧千城也不轻易动摇他的决心,他们表兄弟二人就像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平西侯府,言梓青的院落。 瞧着坐在不远处的人影,他苦涩地笑了一声:“我还未恭喜四妹妹心想事成,今日倒是可以得见一面。” “二哥哥可是再怨怪妹妹?前些时日妹妹确实有些繁忙,这不一得空便来哥哥这里坐一坐嘛!” 言梓灵声音娇俏,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然而只要熟悉并且了解她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我二人何必这般推诿!” 言梓青声音清淡看不出头绪,而言梓灵咬了咬薄唇:“来年春闱,哥哥可有问鼎三甲的雄心壮志?” “你当春闱三甲是大白菜?” 若说前面的话没有情绪,那么这一句已然带上了不满,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科举之路,就算是她也不行。 天下士子如过江之卿,鲤鱼跃龙门者何其少乎?他虽然自认为有几缕才思却也不是那自傲之人。 “是妹妹唐突了,只是二哥哥乃天纵奇才,秋闱怕是留了余力,来年春闱天子点将,难道你真的想要错过这般机会?” 她言罢抿了抿唇角,言辞间饱含关心:“我知道二哥哥乃人中龙凤,日后必然前程似锦,到时候也指不定能帮梅姨娘挣一份诰命。” “四妹妹慎言,我的嫡母姓简,就算日后得了诰命也合该是她的。” 言梓青眉宇间隐含冷肃,虽然她说得合情合理,可这事情若是让嫡母知道免不得对自己有了看法。 他在她身边待过几年,知道她的性情,虽然这些事情她未必在乎,可他这个庶子该做的面子情还是要做好。 百年之后,自己名义上也只有一个母亲,那便是简氏。 瞧着他郑重其事的言语言梓灵面上不显心里却轻嗤,出身问题是言梓青心里面永远迈步过去的坎。 否则,当年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瞧着张家将自己和言梓陌掉包?那个时候,他不过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二哥哥,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不管是经历还是身份,都是被这个家所不容的。 简氏当年将他养在身边还不是因为身边没有子嗣,可当她生下嫡子之后,言梓青在言家的身份便开始尴尬了。 刚开始的时候简氏对他还能始终如一,可当孩子越来越多时,对他的照顾便有些顾不来了,后来他又回到了梅姨娘身边。 “我和你不同。” 他自己起码还有言家的血脉,可眼前的女人呢?打小他便知晓她身上流淌的是旁人家的血,他默默瞧着那低贱的血脉如何高贵大方、芳华四射。 他是一个看戏的人,却也入了局。 若不是那一日自己喝醉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或许他还是那个最不起眼的言家二公子。 “二哥哥,既然你肯为了我刺杀言梓陌两次,又何必顾忌锋芒毕露呢?你与几位弟弟之间的年龄差距不小,他们碍不着你,你也碍不着他们。” 她实在搞不懂眼前的人在忌讳什么,只要父亲看到他的才能必然也会给他铺一条锦绣前程,何必藏着掩着? 言梓灵的话语令言梓青脸色巨变,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宇紧拧:“你说过,不会拿这些事情威胁我,而且……你觉得你敢说出去吗?” 言梓青不是一个傻得,自然知道与虎谋皮的结果,然而当初终究是鬼迷了心窍。 “二哥哥,你对妹妹的情意妹妹自然知晓,我们就是活在黑夜里面慢慢前行的人,合该一起取暖,一起共进退。” 言梓灵的声音里带着不少的蛊惑,言梓青明知却不由得顿了顿神色,或许正是因为彼此太过熟悉,故而总是能察觉到对方最软弱的内心。 他犹记得言梓灵以前养过一只漂亮的白猫,当时嫡母托了不少的关系才给她弄来了一只,那只猫有一双宝绿色的眼睛。 或许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所以府上的小女孩总是喜欢围着她,刚开始的时候她脸上一直洋溢着微笑,可后来她脸上的笑容一天天消失。 大概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寒冬,他亲眼看着她将自己手中抱着的小猫儿趁着无人注意扔进冰湖,眼睁睁瞧着那猫儿扑通扑通地在水中挣扎直至断气。 那个时候她是如何说的来着?虽然靠的远却也听得分明:“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好看了,我言梓灵的光芒怎么能被一只猫儿分走?” 后来嫡母发现白猫尸体的时候自然大发雷霆,然而她终究没有查出一丁点线索,或许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养大的女儿行事会那般毒辣。 ——只是草草惩罚了抱猫的婢女,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她不会碍着你的路,事情已经如此,你何必将我也拉进去呢?” 当年自己担心嫡母生下男孩,所以那些人换孩子的时候他纵使躲在一侧看得真切却也没有说什么,再后来更是将这件事情死死压在心底。 “当初她碍了你的路吗?有的人天生就是仇人,而我和言梓陌显然正是如此。” 他与言梓青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都是那为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掩盖真相出动两次刺杀。 第一次是楚云的踏青宴回来的途中,马车是他亲自做的手脚,至于后来莫家的刺杀也是他命人所为。 所有人都觉得平西侯府的二公子是一个不管事的,可她知晓这个人的能耐,一个从小就懂得将养自己势力的人,怎么会是平庸之辈呢? 第130章:披红挂彩嫁女来 言梓灵和言梓青的对话最终无疾而终,虽然她掌握着言梓青的把柄,可言梓青何尝不是手攥着她的命运呢? 正如言梓灵所言,他们二人就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损于共。 “希望二哥哥能想的通,妹妹身边终是短缺了像你这般的人才。” 言梓灵身负凰命,又不是逆来顺受之辈,所以她在进入齐王府之前便要掌握一定的底牌,而言梓青无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不劳烦你操心。” 言梓青淡淡回应了一句,他对言梓灵确实隐含朦胧的感情,然而这些年两个人都压抑的很好,若不是那一次醉酒,恐怕他与她就算是走在生命的尽头也不会挑破。 言梓陌坐在落雪阁,白皙且细嫩的手掌轻轻拖着下腮。 徐平宣和自己打听岳清风的消息,其实她也不太清楚岳清风的情况,因为不想改变上一世属于岳清风的际遇,所以她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关注。 上一世寒门将子,百战将军可不能和世家有任何的联系,否则日后就算前程似锦终究少了帝王的信任。 然而她这些话又不能说给徐平宣听,只得敷衍他自己会让人去打听,至于打听到什么程度,自然由她自己掌控。 “张姑娘……我家姑娘……” 皎月拦着不想让张绣进去,然而张绣打小便是一个泼辣的主,况且她自认为高人一等,日后也是人上人,此时被一个丫鬟挡住心里面自然也憋了气儿。 “我阿姐都没有发话,你一奴才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她气势汹汹的话语令皎月噎了一口气,明眼人都知晓姑娘将其留在这里,是为了给珍珠阁那位添堵,也就她自己将自己当成主子了。 “贱婢,还不让开。” 她伸出手一把将人推开,虽然在张家的时候被娇养着长大,可毕竟耳濡目染了一些农家的行径,一身力气也着实不小。 “阿姐……” 皎月追进去的时候,张绣已经气呼呼地坐到言梓陌的一侧,冷哼着看向了皎月:“阿姐,这奴才的脸面着实大,你也不管一管。” 言梓陌托着腮帮子的手慢悠悠地放了下来,看了两人一眼才对着皎月淡然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诺。” 皎月退下之后,言梓陌才将眸光放在张绣身上:“你这急匆匆的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徐平宣怎么会在京城?” “你为何不去问他?” 既然考中了举人,这春闱自是要参加的,上一世他都能傍上有名,更别说这一世她准备帮他一帮。 “阿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张绣想要这个人永远不能踏入京城,永远也不让别人知道她曾经定过亲,上一世她确实做到了,而且凭借的就是平西侯府的力量。 这才导致后来徐平宣平步青云后,对言家人没有丁点好感,与后来幸存下来的言梓煜也多有龌龊。 这就是那日言梓煜不太待见他的原因之一。 “妹妹,他乃入京赶考的举子,没有人能将其如何。而且,我们与他同乡一场,何必将事情做的太绝。” 纵使做也不应该由她动手,毕竟她亲姐可不是自己。 “平西侯府的权势居然连一个举子都无可奈何吗?” “平西侯府虽然略有权势,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插手的。” 上一世这件事情虽然不是自己干涉的,可因为言梓灵的暗中推动徐平宣被远调他方,以至于后来言家倒台时,这也成了罪状之一。 “阿姐……” “张绣,我留你在言家生活可谓仁至义尽。你要谨记一点,你的亲姐是言梓灵,而不是我言梓陌。” 刚开始她留着张绣就是为了恶心言梓灵,可两个人若是没有交集又不是她想要的。既然有这一层关系,自然要摆在明面上来。 所以,她不介意添一把火。 “你……” 张绣眉头一拧,声音豁然提高,然而言梓陌只是冷漠地轻瞥了她一眼,似乎所有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门在那里,我便不送了。” “张陌,你以为你换了一个名字就高贵了?你与我有何不同?生于草芥,长于泥土,你的婚约还不是成了言梓灵的?” 府上的闲言碎语她不是没有听到,原本只是心里轻嘲,言梓陌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 就她那手狗爬字吗? “最起码我不需要寄人篱下。” 一句话堵得张绣脸色一片铁青,踢了一脚案几怒冲冲地离去,而言梓陌整暇以待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言家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大姑娘和三姑娘的婚事,由于是庶女嫁妆并不丰硕,所以准备起来当也没有多大的难度。 大姑娘言琳是二房的庶女,姨娘早早便去了,而她自己也不是一个得宠的,虽然言家人没有亏待她,可终究和旁人不同。 “姑娘,今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可高兴一点。” 瞧着镜子前面折射出来的人影,一旁的丫鬟轻轻劝慰,而言琳只是苦笑了一声,默默低下了头。 嫡母对她虽然算不得上心却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克扣,可她心中终究是意难平,那个青衫俊俏的男子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好。” 她将手中的木头梳放了下来,轻轻从凳子上直起身子:“我那夫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小有资产,日后你等过去切记谨言慎行。” “姑娘,您怎么说也是平西侯府的姑娘,何必这般伏低做小……” 言家放在旁人眼中也是攀比不得的庞然大物,就算是庶女又如何?嫁出去的时候她代表的便是整个平西侯府,认谁也不能小觑了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然言家为了维护面子或许会为自己出头,可有时候夫家的地位也是自己谋划的,日后她将一辈子待在潘家,自然不能将关系搞得太僵。 “奴婢明白。” 她并不是府中的家生子,然而姑娘也不是那薄待下人的主,待她们极好。所以当初亲事定下来的时候,她们才会为主子抱不平。 平西侯府披红挂彩,各个角落言笑晏晏,由于言梓灵和楚云的亲事乃天子所赐,故而这一次比起言晴出嫁又有不同。 说若上一次因为庶女出嫁来的都是小辈,没有多少分量,那么这次言琳出嫁来的都是世家小辈当中的佼佼者。 言律瞧着外面的场景,轻笑着看了言二爷一眼:“看来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啊!也不知道那位心里面如何想的。” 第131章:圣驾降临众人惊 言二爷身子坐的端正,今日是他嫁女之日,可脸上却也并无太多喜悲,眉结时展时舒看上去颇为严肃。 “你可是有旁的忧虑?” 他虽然年长于他,却也素知自家二弟心思缜密,否则这些年也不会牢牢坐在实权的位置上,要知道瞄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言家世代军工立业、以武传家,可几个孩子似乎都走了以文取势的道路,以后军队方面……” 虽然说手握兵权的人容易被忌惮,可没有兵权的人在这世道更像是没有了牙齿的老虎,鞑靼之乱谁知道会不会重演? 十多年前,几大世家言家的损失最小,不是言家人命好,而是言家手里面掌控着兵权。人在生死之际总是自私的,自然会选择亲近的人保护。 虽然说今上继位之后鞑靼之乱造成的危害已经逐年递减,可那虎狼之心并未消灭。谁也不知道,以后的形势会如何。 “世家谋划的是百年之计,军权自然不能轻易交出去,更惶论这个时候。” 帝王这个时候表明了自己看重楚云,日后准备传位的心思,就是为了结束这夺嫡之战,而他正值贪恋皇权之时?为何突然结束分权平衡的心思呢? 外部的凶险,或者说鞑靼人的凶险怕是卷土而来了。 “那你……” 言二爷有些不清楚兄长的谋划,如今言家和楚家已经绑在了一起,就算是外部作乱怕是也少不得出兵镇压 。 可他却让子侄走了文路,这似乎和言家标榜的准则不同。 “我言家为了楚家的江山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言律声音低沉感慨颇多,言家自从祖上发迹之时便替楚家卖命,血洒边境的言家血脉不胜枚举,甚至几代侯爷都为了戍卫边境而亡。 可他终究是存了私心。 大楚的国运若是昌隆不会因为言家没有走上战场便灭亡,至于等到这乱局一过,自己的嫡子们也已长大成人。 他相信自己的孩子,他们有足够的能耐撑得起平西侯府的未来。 上一世言律也是这般的想法,然而他终究顾念了君臣之情,纵使心里面有了藏拙的心思却不料帝王家下手更是狠辣。 ——直接要了言家满门的性命。 兄弟二人细谈的时候,忽然外府的管事急匆匆跑了过来,眸色急切地絮叨了两句。而言律听闻他饿言语,声音含急:“人呢?” “已经入府了。” 虽然不知那人是何身份,可楚世子在身边跟着他们自然不敢阻拦。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身边还跟着时常来府上传旨的内侍。 “给夫人递一个口信过去,免得失了礼数。” 他说完已经和言二爷一同走了出去,刚才那管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可以压制声音,所以他也知晓这其中的猫腻。 ——这位大爷不好好待在他的深宫大院,跑到言家凑什么热闹? 而与此同时,言梓灵那边也得到了口信,瞧着桂圆在一旁气喘吁吁的模样,她将自己发髻上的玉钗往深处插了一插。 “按计划行事。” 羲和帝是她好不容易说通了楚云,将人带来的言家,自然不能错过了这么好的筏子。她相信,只要言梓陌入了这局,以后的生活便由不得她了。 “姑娘……这事若是被夫人知道……” 桂圆说话的时候微微哆嗦了一下身子,世人都知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待人接物自是宽厚,可她发起飙也少有人能抵挡得住。 五姑娘,显然就是夫人的逆鳞所在。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言梓灵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让一个妙龄少女去侍候一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简氏自然是不肯。 就算那老头子是九五之尊亦然。 言家的荣宠不需要以女儿抬进深宫为代价。 可她不希望发生,不代表这件事情不会发生,今上虽然已经到了甲子之年,可龙精虎猛,后宫耕耘无数。 他最爱的便是倾城容颜,绝世容貌。 当初自己被批凰命之时,她心底也微微有些担忧,虽然今上的元后扔在,可谁也不确定帝王的心思。 他若是临时起意,将自己纳入后宫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她的容貌似乎不足以让这个九五至尊心动,所以她的担心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奴婢明白。” 桂圆虽然不想将事情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然而各为其主的道理她明白,就算这件事情败露,她也只能选择隐忍不发。 或许是看出她眼中的顾虑,言梓灵好笑地嗔怪了她一眼:“你和我多年岂能不知我的心思,我焉能用你去诱敌深入?” 楚云既然答应了自己必然将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而她只需要适当的时间出现在适当的地方便足以。 既然拥有了那天姿国色的容颜,自然要为言家做出牺牲。 言梓陌并不知晓自己已然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棋子,她瞧着站在一边一脸阴寒的言梓煜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别总跟着我。” 他虽然瞧着年幼,可这实际年龄却一点都不小了,别人都在前院结交未来的栋梁之才,再不济也混一个脸熟。 他倒好,整天扒拉着自己,难道她还能飞了不成? “母亲让你照看着我。” 因为府里面人来人往比较乱,而且经历了上一次莫家的事情,简氏对言梓煜的安危问题也高度重视。 所以两个人便以这诡异地坐着。 “以前我或许还会照看着你一些,然而现在我可没有那心思了。” 以前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孩,自己也懒得搭理他,可现如今不同了,一个和自己一般的诡异存在,她总觉得如芒在背。 “你和谢谨言怎么一回儿事?” 上一次他便想问这件事情,虽然说上一世言家的结局似乎是注定的,可不可否认谢谨言是那推波助澜的人,纵使他后来救了自己,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 ——可他害了言家满门是不可置疑的事实。 “我与他如何,同你并没有干系。” 言梓陌不想将这一世的感情带到这一世,所以她面对谢谨言的时候能躲则躲,只求两个人此生再无干系。 “怎么没有干系?只要你还在言家,谢谨言的存在便和你有干系。” 他顿了一下,轻笑着看向了言梓陌:“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母亲离开言家,然而你不是她,也无法体会一辈子爱一个人的无奈与彷徨。” “许家的人要来了,听说她们外嫁的姑奶奶许琴也会随徐家人上门,到时候这平西侯府可要热闹了。” 言梓陌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说起了旁的事情,而言梓煜听到那人的名字,那原本无波的眼眸倏然一紧。 第132章:简氏隐隐有忧色 瞧着他颇为紧张却又强行镇定的模样,言梓陌嗤笑了一声,若说上一世秦梓秋的事情是夫妻二人不和的开端,那么许琴的到来便是催命符。 表兄妹,怎么听着都有些旖旎,更别说两个人当初险些谈婚论嫁,不管是荣养堂里面的老夫人还是手握重拳的一家之主平西侯,对那个人都含有歉意。 当这歉意成为一种执念,有些事情便成为了无解之局。 “七弟,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拯救言家吧!盯着我没有多大的意义。至于母亲那边,我也和你掏一个底儿,我不会将她置于威胁之中。” 言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权势,不管哪一个帝王继位怕是都不能善终。她没有那颠倒朝纲的能耐,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跳出这死局。 “解了言家的危险,她也会安全。” 他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甚是认真地和言梓陌说道。而言梓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怪异地望了他一眼。 瞧着不远处的客人喜笑颜颜,说说道道,她压低了声音:“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七弟,你应当知晓上一世言家人对到的态度。我虽然不是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却也不是一团面人任人揉搓。” 被她毫不留情地回呛言梓煜脸色也颇为难看,上一世言家人对她的态度确实可以用冷漠来对待,然而她自己摆不上台面怪的了谁? 刚开始的时候兄弟几个也想抚照一二,可她就像是刺猬似得谁也碰不得,最后各有家业自然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其实细细想来,你当初对我的捉弄应该是最多的。” 她颇为感慨地轻叹了一声,那个时候自己刚入言家,而眼前的人为了给言梓灵抱不平没少整治自己。 不管是漂亮的衣衫还是精美的盆栽甚至名贵的画幅,都曾经被他眼睛不眨地毁去,或许在他的心里面自己确实配不上这些东西。 被指名道姓言梓煜脸色更是难看,那个时候言梓灵在他面前时不时哭诉,而他和言梓灵的关系自幼便交好,所以便和眼前的人故意找茬。 “你挺记仇的啊!” “没齿难忘。” 言梓陌说完便看向了别的地方,而言梓煜扯动了一下唇角。早知道她不待见自己,如今更是一眼都懒得看。 姐弟二人这边絮语时,言律已经急匆匆赶到前院,瞧着庭院不远处层层守卫的人群他忙忙跟过去跪倒在地:“微臣不知圣驾来临,还望陛下恕罪。” “进来吧!” 羲和帝对着旁边几个便装护卫摆了摆手示意让言律进来,而言律起身朝着亭子的方向走去,由于是初冬所以带着几分凛冽的气息。 “陛下您乃万金之躯,身边带着这些护卫……” 言律有些担忧地望了望羲和帝,平日里他也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主,今日怎么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呢? 虽然说朝堂已定,鞑靼那边暂时无法分身,可帝王出行终究不是小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那么他言家怕是有理说不清啊。 “无妨,朕出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 羲和帝能成为一国帝王自然有他自己的手段,言律也只是轻声应和了一句。倒是一旁的楚云似乎担心这氛围过于沉闷,不觉开口:“侯爷今日嫁女,皇祖父和小侄过来凑一凑热闹,可别扰了这一室和谐。” 闻炫音而知雅意,知晓帝王不想大动干戈,言律也从善如流:“这里平时也静寂至极,一般没人前来。” “听闻不少的少年英才这一次也望风而来,朕倒是对他们颇感兴趣。”他也不是随意出宫走动,来年便是春闱,自然也要认真观望一二,免得错失良才。 “微臣这就去准备。” 听出他想要远远观望这些人的才思,言律便将这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而羲和帝笑着点了点头。 “言家几个女儿素有才名,这一次出阁想必惊动了不少京中贵女,就让她们去考一考这些少年郎,你负责这事情的公平便好。” “诺。” 虽然不知今上何意,可他吩咐的事情言律不能质疑,只能言之凿凿地将此事应承下来,又同他说了两句才匆匆告别而去。 等言律一行人离去,一旁的楚云才有些好奇地询问:“皇祖父,您若是想要观望这天下英杰,大可以举办一些茶食飨宴,为何要来此一观呢?” “都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无意中的赏识才是朕想要的。”这天底下良才何其多?然而真正让他看上的却少之又少。 大张旗鼓的渲染,然后启用一些欺世盗名之辈,这不是他的本心。在他看来,良才不在多,有那么两三个柱国之人便足以。 “孙儿受教。” 楚云忙忙拱手轻语,而羲和帝淡淡地轻笑了一声,他的意思自己这个孙儿应当也明白。他身边的人需要的是身家清白,然而但凡他有所表示,送到自己面前的人恐怕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言律和简氏说起羲和帝的要求时,简氏的眉宇拧了起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前面几个女儿婚期已经定不适合抛头露面,老三家的言芳年龄还小,唯有陌儿才能担得起这个任务,可陌儿……” 简氏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隐忧,让自家女儿和京城的众贵女出题去考校这些才子,也亏得陛下能想得出来。 “慎言。” 言律甚至自己妻子的脾气,她若不是忧虑至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天家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妄言的。 简氏深呼吸了一口,有些不确定地看了言律一眼:“他是不是故意为之?为何在这个时候要见陌儿” 不是简氏多心,而是今上文治武功颇丰可在女色上却不太节制,后宫的美人宛若流水一般,简氏也是隐忧不断。 言律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他原以为妻子是担心女儿在这样的场合出丑,不料她所担忧的事情居然是这个。 今上已经过了耳顺之年,他难道还能做出那等妄为的事情来?言家如今已是荣耀之至,也不需要自家女儿来装点门面。 “你别担忧了,陛下并非昏君。” 第133章:鞑靼之乱可入题 虽然这么安抚简氏,可言律自己的内心却并不平静。妻子或许不知晓帝王为何用女儿当筏子,可他却不由得想起灵儿面圣时说过的话。 ——我家五妹有倾城之色,臣女着实平凡至极。 那个时候他还曾提醒过灵儿不要乱说话,难道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帝王便记到现在吗? “你再想什么?” 瞧着言律有些铁青的脸色,简氏出声询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注意着一些内宅之事,我还要照看外面。” 不管这事情和灵儿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娘子自己知晓,她对灵儿的疼爱也不遑多让。 “嗯。” 言梓陌听闻让自己带头,一种贵女从众协调考校时也微微一愣,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简氏:“娘亲,这是为何?” 不远处的几个贵女也稍稍愕然,就连和李韵儿说话的莫筠娘也微微抬头看来,平素世家夜宴,虽然不乏一争长短的比较,然而这般直白的却少见。 最重要的是,居然让众女出题,这又是何故?难道是言家的人准备给言家的儿郎们寻觅妻子人选,还是准备给言家五姑娘寻找婚配之人。 除了这两种,她想不到旁的原因。 “你大姐姐出阁来了不少名满京城的才子,你们这些闺阁女郎虽然不见外面的世事,却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道还会怕了他们去?” 简氏笑看着众女,其实这类的夜宴一般都是拉郎配的最佳时间,她这般凑趣,想必这些女郎的长辈们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只是出题考校,也不会有过多往来。 “好了,半个时辰为限期,到时候前院的人会来这里取题。” 简氏说完和众位夫人说起了旁的事情,而言梓陌则眯着眼睛一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那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熟知上一世轨迹的她,最怕的便是这不受控制的变故,依照她对自家娘亲的了解,她不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主持这样的事情。 ——她将自己的尊严看的至为重要,明知自己没有多少才思怎么会让自己上场丢这个人? 然而,自己终是算错了。 “五姐姐,这……四姐姐那边……” 六姑娘言芳也瞧出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应当是未来的齐王世子妃的主场,可大伯母为何要将这般事情交给文墨不通的五姐姐呢? 这难道不是给平西侯府丢脸吗? “她不是偶感风寒吗?” 今日言琳出嫁原本是喜庆的日子,然而言梓灵一早便告假没来,听闻府中派过去不少的府医。至于她那三姐姐本就是一个不管事的,如今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会搀和这档子事情?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远处一个身着青翠竹叶裙的女子缓缓轻语:“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五姑娘说一题目交出去便可。还是说,言五姑娘一时手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听着好似是关心的话语,可那后面的话语却有些诛心了,明明知道言梓陌刚被寻回来不久,却这般说辞。 莫筠娘狠狠瞥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嘲讽:“哪里来的脸面,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你以为这是你柳家的后花园?” 说话的女子名叫柳诺一,是柳丞相的孙女儿,虽然不是嫡出却因为柳家三代就这么一个女郎,当也颇受疼宠。 只不过她性子娇气,和莫筠娘向来不对付,颇有几分王不见王的派头。 “你又是谁?这里焉有你说话的份。真当自己是言家的人!只可惜……你上赶着,别人似乎看不上。” 言家和莫家有通家之好的意思,虽然两家藏着掩着可在这些簪缨门庭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柳诺一也听说了一些。 莫筠娘听着她这挤兑的话语脸色倏然一变,莫家和言家议亲暂时搁浅的事情她自是知晓,虽然不知两家长辈的意思,可柳诺一这般说话无异于打她的脸。 “两位姐姐稍安勿躁,今日乃大喜的日子何必逞口舌之快。柳姑娘乃三代一宝,莫姐姐何必和她置气。” 听上去颇为公正,可这称呼亲疏立见,周遭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了出来,眉目有些不自然地瞧了柳诺一几眼。 ——言家五姑娘这是明晃晃地戳她的心窝子啊!看似夸奖,可长耳朵的人都知晓她这是拿柳诺一庶出的身份说事。 三代一宝听上去有面子,可若是柳家有嫡女她还是宝贝吗? 柳诺一虽然被柳家人宠的骄纵了一些,却也不是愚笨之人,闻炫音而知雅意向来是她们这些世家贵女的本命技能。 所以,她看向言梓陌的眼眸愈发不善了起来。 一旁的李韵儿瞧着这阵势,笑着将话头岔了开来:“陌姐姐可有什么好主意?这可是侯夫人给大家派发的任务,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 “李妹妹可有好主意?” 李韵儿想借着这话头息事宁人,言梓陌也便是那生事的人,刚才之所以多说两句也是因为莫筠娘是为了自己抱打不平。 “听闻今日平西侯府来人也都是英才济济,侯夫人给咱们考校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去。” 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那狡黠的眼眸里面散发着几分促狭的光芒,瞧上去有几分可爱。因着李济综的缘故,言梓陌对李韵儿虽然谈不上推心置腹却有些好感。 “李家妹妹可别绕弯子了,姐姐们都要望眼欲穿了。” 不远处站立的几个娇女郎似乎和李韵儿熟悉,有些嗔怪地斜睨了她一眼,李韵儿对着她们笑了笑将眸光投向了言梓陌。 “我知姐姐这些年的境遇,我们既然考校不若就来玩一个大的如何?也瞧一瞧他们这些所谓的才子对鞑靼之人如何看待。” 李韵儿的话引得众人微愣,虽然她们这些没有婚配的女子来此间夜宴各有目的,可最重要的便是寻觅一如意郎君。 政论之争无疑是最好的试金石。 然而这一以文会友的婚宴,用这般策论去考校人会不会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是颇为敏感的鞑靼之乱。 ——这李家姑娘着实大胆。 言梓陌也眯起了眼眸,这种事情她着实不太想要插手,也不知道李韵儿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第134章:帝王相见倾城色 被她这么盯着看,李韵儿也有些不适应,她本来也不想这么显眼,这样的场合适合看戏,然而刚才回来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个她自认为不会碰到的人。 ——自己的兄长李济综。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不应当出现在这里,当初她三请五请他都不愿意陪自己前来,怎么就突兀地出现在这里了呢? 而且行为举止也异常的怪异,居然让自己做这些事情。 李韵儿小时候被宫中的姑祖母养了一些时日,虽然不敢说绝对的慧敏,可对一些事情的感知却远远超于常人。 自己兄长那般懒散的人 ,不会做那么多无意义的事情。 “陌姐姐,可是韵儿说错话了?” 李韵儿巧笑着说了一句,被言梓陌这般盯着瞧总觉得有几分不适应,只得出语打破这一静寂的氛围。 “并未。” 瞧着她那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言梓陌笑着接了话茬。她确实没有说错话,然而这绝对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不管是母亲也好,李韵儿也罢,今日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听她这么说李韵儿脸上闪过欣喜,也不在遮着掩着:“既然是我们的游戏之作,自然也不能如同政论一般循规蹈矩。” “妹妹可有妙招?” “不如让他们以图展示,扣准文意如何?” “这当是难了不止一个档次。” 以文入图,不仅求文意还要懂色泽,多一笔添足少一笔损意,最是那要求人功底之作,所以平素众人也不过是凑趣罢了。 ——然而,当这凑趣的要求和那严肃的政论相结合又能生出什么奇妙的感觉呢? “既然都是难得的才子,有存了考校的心思,我们自然不能手下留情。是苍天雄鹰还是泥里蚯蚓,总要拉出来看一看。“ 李韵儿天生喜欢凑热闹,而且她终归是未出阁的女郎,对于弱冠之年的男子也存着几分考量之意。 周围存着这种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自是纷纷表示附和。言梓陌也不是那愚钝之姿,自是不会阻碍。 她思忖了一会儿看向众人,将这难题抛了出去:“既然大家有此意思,那么我便让外院的人去准备。” 她在众人当中可以说是名正言顺的东道主,所以一系列的事宜还要她去交涉,当然她更深层的意思还是想要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简氏在宴会上露了一面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今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像是要发生什么似的。 “夫人,可是要提醒五姑娘?” 身边的老嬷嬷跟随简氏多年,自然知晓她心中的忧虑,然而这么干等着终究不是一回儿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事情。 “当他跨入言家的那一刻,我们的一举一动怕都在别人的窥视之下。”简氏虽然是一女流之辈,却也见识不凡。 帝王纵使便衣前行,这周围的事情恐怕都已经在掌控之中。她如今什么都做不得,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帝王么有那样的心思。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灵儿的风寒如何了?” “四姑娘那边还咳嗽的厉害,怕是天凉感染了风寒。她身体弱了一些,稍稍换季身体便有了反应。” 或许是因为娘胎里面受了创伤,四姑娘打小拜年体弱多病,以前她心中总觉得奇怪,以为是逃亡途中伤了根本,却不想不是夫人的孩子。 “让府医再去看一看。” 她原本还想着让她出面,可那一步十咳的模样她也不好多言,若是被今上看到指不定以为自己虐待未来皇室中人呢! 自从知晓了灵儿的身份之后,她在诸事上也小心了一些,总担心自己做的事情会引起几个人的芥蒂。 “好。” 言律拿着手中的题面瞧了良久,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言梓燮看了一眼:“这是你五妹妹们拿出来的?” “侄儿亲自从五妹妹手里面取过,中途并未假他人之手。” 言梓燮有些愕然,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那纸片上瞧去,一时间也不确定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居然让大伯父露出这般神情。 知道自己侄儿好奇言律将题面递了过去,而言梓燮看清那上面娟秀的字迹时眸色一顿,有些不确定地询问:“这……” 这鞑靼之论兹事体大,而且今上…… “你觉得可行否?” 言梓燮抿了抿手指,又看了一遍才带着几分试探性地回应:“既然陛下出面,若是拿一般的题面搪塞才会显得不庄重,可这毕竟敏感。” “何为敏感?夺嫡之势渐有收尾之意,你觉得这是偶然?” 大房嫡子都尚且年幼,所以言律有培养侄儿的意思,这番话已经存了考校的心思。朝堂变化多端,若是看不清形势很容易吃大亏。 “陛下是想?” 言梓燮饱读诗书,自幼受朝政的熏陶,自然对这些事情也相当的敏感。他还一直好奇帝王为何表明了态度,想来是内外之忧不能并举。 “将这题面送过去,任何话语都不要说。他既然将我们这宴会当成了择良驹之处,我们也不能坏了规矩。” “侄儿明白,可陛下为何要五妹妹她们出题,这是不是太儿戏了一些?” 这题目虽然不知为何最终走向吻合他们的要求,可将这考校之题交付于一些女郎着实儿戏了。 “不过是假他人之手罢了,事情总会有眉目的。” 他不相信这题目是那些女郎想出来的,就算她们心里面有这样的想法,可谨小慎微的性子以及立场绝对不会这般直晃晃地说出来。 ——陛下的手似乎已经伸的越来越长了。 众人作答之时,言梓陌忽然被人神神秘秘地传唤了出去,而那传话的人是府里面管事多年的老嬷嬷,其中被传唤的还有刚才进言献策的李韵儿。 “陌姐姐,她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李韵儿向来狡黠的眸光里面沉醉着几分狐疑,那不似作伪的神态令言梓陌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她原以为李韵儿应当知晓一些事情,可瞧着她这表情又不像。 “到了自然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和一道眸光不期然相遇,见到萧千城的那一刻言梓陌终于知道问题发生在哪里! 她还奇怪什么人可以将平西侯府当成自家后花园,原来是那九五之尊。整个天下都是人家的,更别说着平西侯府了。 她顺着眸光幽幽望去,而羲和帝像是心有所悟一双精眸隔空跃来,两个人带着审视的双眸便这样不约而同地在空中相遇。 第135章:众人心思各有异 上一世言梓陌虽然远远见过羲和帝,可羲和帝并不认识她,这一世没有想到居然这般因缘际会的相遇。 羲和帝身居高位多年,灵敏度异于常人,虽然初次见面可他感觉到了这稚嫩女子眼眸里面的惊诧。 ——她认识自己? 是言律那边显露了自己的行踪吗?可细细想来又好似不像,她刚才隐晦的眼眸里面充斥着一闪而逝的震惊,那细微处的东西做不得假。 “言姑、李姑娘,请。” 萧千城并未让引路的婆子进去,反而只对着两个小姑娘放行。瞧着他那一脸肃穆的模样,言梓陌暗中不禁瘪了瘪唇角。 真能装啊! 若说言梓陌的容貌远看若山眉,那么近观似雨黛,虽含苞欲放花骨朵一般的小巧稚嫩,可羲和帝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自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魅惑。 那种东西不是矫揉造作的装模作样,而是真正的由内而外,好似这一股天然的魅惑之气是天生的一般。 “韵儿参加陛下……” 李韵儿在宫中被姑祖母教养了一段时间,自然认识眼前的男人,或者说她拐过假山望过来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前面有人打头阵言梓陌自然是有样学样,对着他躬身问安:“臣女参加陛下。”请安之后人一直躬身,而羲和帝好似忘了她一般,只是让李韵儿起身。 “韵儿可是好长时间没有入宫了额,你姑祖母可想念的紧。”羲和帝与皇后乃年少夫妻,虽然谈不上情爱却也相敬如宾多年 ,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始终有所亏欠。。 ——帝王也是人,所以对于李家的小辈他向来和颜悦色。 “韵儿也想念姑祖母,这一次宴席之后便准备陪姑祖母在宫中久住一趟,不想居然会在陌姐姐家碰到陛下。” 李韵儿状似不动声色地引到言梓陌身上,两个人一起来,自己侃侃而谈她卑躬屈膝,怎么瞧着都也有些不对劲。 羲和帝人老成精焉能看不出她的用意,对于她的良善他更是颇为满意,自己发妻早已经不慕权势,不喜争斗,有这样灵巧的小女孩相陪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言五姑娘平身。” 帝王或许是心情不错,难得的在前面加了名讳,和李韵儿的待遇相差不多,而不是一件冷冰冰的‘平身’。 “谢陛下。” 帝王看似亲切,而她明显不会傻乎乎地将刚才的事情忘却,不管刚才为何,这下马威的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言梓陌也过滤了,羲和帝只是觉得她生有傲骨,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而已。 “抬起头来。” 瞧着她一直耷拉着脑袋,帝王似乎隐忧不悦,虽然刚才一瞬间他已经看清她的真容,可他很想知道被言律藏起来的女儿是何等殊色。 ——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为了寻一个理由将人带来了。 言梓陌暗暗咬了咬唇舌,心中暗道不好,她太清楚这个可以当自己祖父的男人是多么的贪花喜色,比起他那看似多情却无情的儿子,他是真的多情风流。 然而纵使知晓前世今生,短暂的这个点她并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帝王让她抬头她能抗旨不尊?自己可没有九条命。 瞧着她缓缓抬头羲和帝更觉满意,都言美人在骨不在皮,而眼前的女子皮骨都美。平西侯夫人他见过多次,可却并没有眼前的少女给自己的那种激烈感。 “都说你和你母亲长得一般无二,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帝王的话让言梓陌心里面乱跳不停,上一世可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一世怎么凭空多出他来此一游的事情? 而且好死不死地要见自己。 好似感觉到她的局促,帝王岔开了话头:“你们考校的题目朕甚是满意,特别是言家五姑娘,你能有如此见识着实不凡。” “臣女可不敢居功,这都是韵儿妹妹的主意,当时大家都在长,这功劳可不能让臣女白白抢了去。” 言梓陌忙忙想将自己撇清,苏日安不知道谁算计了自己,可有一件事情她没有猜错,眼前这个花甲帝王对自己好似动了心思。 他好歹也是一国帝王,当世枭雄,这是连颜面都不准备要了? “韵儿虽有谏言之功,你却有定策之能。两相比较,朕还是更看好你。” “……” 帝王的话语尴尬的不是一个两个,听到他声音的属下不觉将头压低了一些,而言梓陌和李韵儿则抽动了一番唇角。 相比较这边的尴尬,外院宴请男客的地方却难得的寂静,不少人都将眸光放在那题面上,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面开始嘟囔。 徐平宣因为言梓陌的缘故自然也参加了夜宴,瞧着那颇难的题面不觉看向了谢谨言:“谢兄可有破题之思?” 他入京不久认识的人不多,谢谨言是他为数相识的几个人之一,最重要的是这些天的朝夕相对,他对谢谨言的佩服已经攀升了好几个度。 “不过是怡情之作,何须花费那般心思。” 谢谨言淡笑了一声,而徐平宣却忙忙摇头:“我等读圣贤之书,自然也知晓任何事情都应当全力以赴。” 对上他一根筋的态度,谢谨言也有几分愕然,这人果然愚的可爱。不过他说的也不错,任何事情都应该全力以赴。 ——蚍蜉虽小撼大树,蚂蚁岁小毁江河。或许是计划过于顺利,自己居然误入迷障了。 “徐兄说的是,任何事情都应当全力以赴。” 他说着也走向了众人作文之地,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蹊跷,是为了给言家的姑娘选婿吗?言家适婚的姑娘怕也唯有言梓陌一人了。 然而以天下大势选婿,这气势是不是也太足了一些? 萧千城被事情绊着一时间无法分身,否则他必然能知晓言家为何这般做。不过纵使萧千城没有提醒,他好似也走上了一条不少人都希望走的道路。 简氏听闻帝王传唤了言梓陌,一张俏脸阴云密布,手狠狠敲打在小几的案面上:“言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夫人……是那人要见,侯爷也无法……” 那个引言梓陌她们前去的婆子忙忙跪倒在地,虽然不清楚夫人的怒气何来,可那是侯爷的嘱咐她也不该违背。 第136章:帝王三问姻缘事 简氏狠狠闭上了眼眸,她自然知晓有人授意,否则凭着这些奴仆也不会做出那等逾越的事情来。 可言律这是想要干什么? “下去。” 或许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此时略显狼狈的模样,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身边的蔡嬷嬷想宽慰两句,可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开口。 帝王在亭子里面小酌,虽然暮秋初冬隐有几分冷冽,可一行人却并未感觉到,只是静默地坐着。 “一个多时辰过去,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 帝王轻轻干喟叹了一句,而言梓陌则如坐针毡,虽然这是平西侯府的地盘,可往大了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一旁的李韵儿早已经坐不住,然而羲和帝不让她们离去她也不能说出来,在宫中时不时走动,她自然知晓这个看上去平和的帝王实则是那狠辣无情之辈。 “陛下,要不韵儿和陌姐姐去打探一番。” 她悄声开口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帝王却并不如她的愿,只是笑道:“知道你是一个坐不住的,不过你陌姐姐可要在这里陪朕下一盘棋。” 他说完不远处萧千城已经匆匆将一副棋盘送过来,然后对着李韵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瞧着这一幕,李韵儿和言梓陌的脸色纷纷一变。 “陛下……陌姐姐不识文墨,还是……” “韵儿,你哥哥也来了,你去看一看那小子,可别让他惹出祸端来。” 羲和帝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平和,可没有人敢小瞧了去,李韵儿只得歉意地看了一眼言梓陌,快步离去。 言梓陌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脱身,所以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她静静地盯上了那盘棋,而李韵儿和萧千城看了她两眼便也离去。 ——这种场合,凭着他们的身份也插不上嘴。 大概走了百步之外,李韵儿转身恶狠狠地瞪了萧千城一眼:“萧大人留步,我可经不起您这尊大驾开路。” 她说完冷哼了一声离开,而萧千城瘪了瘪唇角转身傲然而立,时不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好似不愿意让一只蚊子闯进去。 李韵儿离开后并未去言家的内院,而是急匆匆去了外院,她想知道自己兄长为何让自己说那番话。 别人不知道今上的性情,他与自己一直在后宫行走,难道不知道帝王贪好美色吗? ——陌姐姐那等姿容,落在他眼中怕是多生事端。 李韵儿年龄虽然却生的七窍玲珑心,而她这边暗搓搓为言梓陌心忧时,言梓陌已经开始和羲和帝对弈。 只是那棋术着实不可恭维。 “你……你以前没有下过棋?” 瞧着上面像是鬼画符一般的棋局,不到两步便走到死胡同的棋子儿,羲和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面的怪异。 他与人下了半辈子的棋,就没有见过这么不按章法来的。 “没有。” 她上一世确实会下,不管是谢谨言还是齐王称帝之后都异常的喜欢下棋,所以为了投其所好她还是逼迫自己去学习。 然而这一世她并未和人对弈过。 棋这东西,可不是她当初的身份能接触到的,所以她只能不懂。 “哦……” 羲和帝有些惋惜,他虽然喜欢盛世容颜,可当这颜色少了那股气质之后,吸引力还是大打折扣。 原本世家嫡女应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惜命运这东西就是这么的怪异,就像多年前,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这一无权无势的皇子会继承大统,成为天下共主。 “没事,你可以慢慢学。若是有机会,朕可以慢慢教你。” 不过须臾他便打消了这股叹惋,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自己又何必多做纠结? 言梓陌唇角轻轻一抿,一个劲地朝着棋盘上乱放棋子儿,似乎并未听出帝王话语里面的言外之音。 羲和帝瞧着棋局,虽然三番五次想要放水,然而对面的女郎似乎压根就不清楚何为下棋,就算自己放水她也瞧不出一二来。 可就算如此,帝王还是耐着性子同她下棋,这举动让一边的内侍讶然无比。这么多年随身侍候,他知晓自家主子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 如此耐着性子哄一个小姑娘,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难道……他看向言梓陌的眼神也越来越怪异了起来。 “听说你曾经在腹中时和齐王世子有过婚约。” 羲和帝说出这话语时并无避讳,那个内侍忙忙低下了头,至于不远处守着的楚云也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皇祖父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起这事情。 婚约的事情他有所洞察,然而他要娶的女子日后必然要母仪天下,怎么能是不识文墨的言梓陌呢? 纵使她容色无双,可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比起天下,红颜不过枯骨。 “当年的事情臣女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家里面的长辈怕是清楚的。” 言梓陌回答的穆棱两可,她想要拿这点由头断绝帝王的心思明显是不智的,所以还不若直白地摊开。 “那就是没有了,否则两家长辈也不会让他和你四姐姐议亲。” 羲和帝颇为愉悦地说了一句,那布着不少褶皱的脸似乎也多出了几分光芒。 言梓陌虽然面上默默地一声不吭,可心里面却不断的嗤笑,当初议亲的旨意可以说是他下达的,他已经老眼昏花了吗? 当然,这大逆不道的话语她是不敢说的,她怕死。 “你母亲一直不给你议亲,怕是想要为你寻一至尊至贵的乘龙快婿。” 因为没有李韵儿在一旁挡着,所以帝王说话似乎也露骨了不少,甚至连不远处的楚云都没有避讳。 “婚姻大事自有长辈过问,臣女自是不知。” 羲和帝听着她清脆的话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虽然看似无意可每一次自己都没有话头可接。 这是在堵自己的嘴吗?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言律从不远处姗姗来迟,他手里面还抱着不少的画轴,想来是以文入画之作。 他靠近给帝王行了礼,将画轴放在小几上时微微瞄了一眼棋面,瞧着那不可描述的棋盘,他眼眸抖了一抖。 第137章:鞑靼人层层渗透 言律和羲和帝君臣多年,自然知晓眼前的人对棋术的痴迷,甚至时不时还会拉着他下两盘,可他敢肯定。 羲和帝与人对弈的历史当中,绝对没有碰到这么糟糕的对手。 二人君臣多年,对彼此的秉性自是颇为熟悉,言律这番表情自是落入羲和帝的眼中:“爱卿,你女儿这棋术,怕是匹世难敌。” 帝王笑呵呵的话语让言律甚是尴尬,这棋术着实差的不是一点两点,但凡敢和帝王手谈的人哪一个不是个中好手? 比起言律的尴尬言梓陌脸上反而没有多余的表情,从始至终都颇为清淡,纵使言律走进来她脸上也没有鲜活的神色。 “外院的事情可办好了?” 羲和帝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他这次来这里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便直接开门见山。 “已经妥贴,这都是那些人所作之画。” 政论之策本来就困难,将政论之述入画更是难上加难,也不知道女儿和李家那闺女怎么会想起这样的题目来。 帝王召唤了言梓陌和李韵儿之后,他也将这件事情从头理了一遍,得知李家闺女进言献策的时候他心里面也微微怪异。 ——小小的闺阁女郎,为何要这般出题呢? “呈上来吧!” 瞧着小厮手中捧着的画轴,羲和帝满眼的兴致蛊然,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那撑着画轴的小厮突然发难,一把利剑像是笔走龙蛇一般朝着帝王驶去,一掌推开了言律。 相比较言梓陌的满脸诧异,一旁的言律大惊失色,几个快步想要靠近却苦于自己被偷袭,行动已经缓慢了一些。 羲和帝看着利剑使近脸上并未出现太大的慌张,就在那利剑指着帝王喉咙眼看要插进去的时候,他手上的利剑忽然被一把小巧的飞刀打落。 看着那巴掌大的飞镖帝王脸上闪过笑意,不等那刺客多作反应萧千城他们已经靠近,几个快手劈出,将那刺客拿了下来。 “属下该死。” 萧千城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乃皇帝近卫,保护皇帝的安全是他们第一使命,然而这一次若不是那神秘的飞刀,帝王的生命怕是岌岌可危。 “回去领罚。” 羲和帝淡淡说了一句便走过去将那小巧的飞刀捡起来揣在袖间,瞧着他这一姿态言梓陌心里面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旁人不知道那飞刀是何人之物,她却一清二楚。李济综向来不离手的飞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这个时候还是以走街串巷的浪荡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睁大眼睛想要从那飞刀里面看出几处不同,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绝对不会是别人之物,那刀柄上镶嵌的宝石就是他风骚的代表。 羲和帝甚至都没有去看那刺客一眼,因为那刺客被抓住的时候已经断了生机,所以想要问清楚难如登天。 他将眼眸放在了言律身上,一双精光潋滟的眼眸里面充斥着冷意:“言侯,这个人你可认识?他为何出现在你府上?” 羲和帝说话的时候,一旁的护卫已经将那人的衣衫撕开,胸前正好印着一头雄鹰,那是鞑靼死士的标志。 然而对于这一问题,言律给不出答案。 “微臣不知,还请陛下给微臣时间,微臣一定会彻查到底。” 言律深知这件事情无法置身事外,二话不说地跪地请罪,而帝王则眯着眼睛半老天都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陛下,言家世代忠君以武立家,和鞑靼之人交战多年。在这交战之中,言家人的鲜血不知流了凡几,断然不会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甚至羲和帝对鞑靼人的担忧,言律跪地磕头表明心意。大概半刻钟,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时,羲和帝终是开了口。 “朕自然相信爱卿的忠诚。” 他说的有些口不对心,不过比起刚才的言侯,这句爱卿无疑缓解可紧张的氛围,言梓陌和言律心里面都是稍稍一松。 言梓陌知道上一世言家人的结局,她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前言家人起码是完整的,大树底下好乘凉,讲的不外如是。 “谢陛下信任,这件事情微臣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在自己府上出现了刺杀的事情,若是得逞自己满门怕是逃不开被惩戒的命运,他与羲和帝都清楚这一点。 然而帝王纵使明白,却也总是想要寻一个开刀的,言家人无疑最合适。 羲和帝并未看重他的表态,反而神色颇为缓和地看向言梓陌:“刚才没有吓到吧!你一小姑娘,这样的阵势怕是不常见。” “臣女确实有些腿软。” 言梓陌上一世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这样的场面自然见过不少,然而她现在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哦……” 然而她终究是小觑了羲和帝的无耻和猎艳的心思,那人撑过去手将因为战斗躲在一侧的言梓陌牵在手中。 被羲和帝有些褶皱的手牵着,言梓陌的心里面瞬间升起一股恶心感。 跪倒在地的言律眼眸也晦涩难辨,想说什么却终是咬紧了牙齿埋下了头,言梓陌本来就没有寄托过希望,故而也没有所谓的失望。 “朕送你回去可好?” 言梓陌牙齿微微一咬,她这个时候若是让眼前的人送自己回去,恐怕日后这名声算是毁了,被打上帝王的烙印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一件幸事,可她不喜欢。 “岂敢劳驾陛下。” 她说着没有强硬忍着心里面的不适,一股酸爽的搅动,喉咙微微一紧那腹中的赃物便倾口而出,帝王虽然眼疾手快却也遭了不少的点缀。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傻了眼,言梓陌更是病怏怏地跪倒在地,甚至连唇角都没有去擦拭:“臣女第一次看到死人,心里面反胃,一时污了圣人的衣物,还望恕罪。” 她一张脸已经煞白,而羲和帝眼眸里面的火焰跳动了几番后爽朗地笑了笑:“你倒是一个胆小的,不过第一次看到死人也是人之常情。” 帝王并没有察觉言梓陌的呕吐是因为他的碰触,在他看来女孩子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身体有所不适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向来喜洁,被这么一闹所有兴致都没有了,所以看向她的眼眸也淡然了几分,反而将眸光放在那洒落的卷轴上。 他这才来言家是有目的的,言梓陌可以算是一个附属,却不是绝对。 第138章:一剑能定天下计 言梓陌回到落雪阁,那蹦蹦乱跳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些。暂且不论帝王对自己的心思,单单是那一柄飞刀便让她有些分寸大乱。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今生,李济综都是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帝王有所牵扯?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李济综和帝王之间的关系。 细细想来,她也算明白上一世李家为何崛起的那般迅速,凭着李济综积累下来的人脉或许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然而,上一世的齐王知晓他重用的武将是羲和帝一手栽培起来的人吗? 她一直以为重活一世,她掌握着所有人的发展轨迹,可仔细琢磨却发现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有些对不上去。 自己终究是小觑了这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世家子,他们饱受这天地间阴谋的熏陶,怎么会养成白痴的样子呢? 她坐下喝茶压惊时,简氏已经匆匆走了进来,看见她有些苍白的容颜不禁加快了步伐:“陌儿,你没事吧!” “没事。” 今天的事情她虽然有些不舒服,可深知和自己的母亲没有直接的关系,今上的旨意没有人能违抗。 听那不太爽利的音色简氏便知道她心里面不畅快,屏退左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拉过她坐在了一侧:“陛下那里……” “不知道。” 言梓陌自己不必多说,言律那边自然会第一时间得到答案,然而自己真的要入宫吗?她向来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主。 若是言侯爷敢应诺,她自然也有办法鱼死网破。 “你不必担心,陛下应当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简氏说话的时候深感底气儿不硬,她无法估算出帝王的心意,这个时候也只能宽慰女儿。 “他为何会让女儿出题考人?” 按理说自己这半路出家的侯府嫡女,就算身份比较重要却也勾不到帝王的眼里,他怎么会突兀地让自己面圣呢? “为娘也打听了一番,并无线索。” 简氏虽然不愿意将所有人都玩坏了想,可帝王的安排太过突兀,由不得她多想。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一天大事缠身,怎么有时间浪费纸自己女儿身上呢? “四姐姐今日怎么不见?” 言家三房没有分家,所以二房的言琳出嫁几个女儿都在,只是议了亲的人低调的紧,不愿意抛头露面。 然而,她今天好似都没有碰到言梓灵。 “你四姐姐偶感了风寒,身体孱弱的紧,昨天便向我告了假。” 简氏身为一府的宗妇自不是愚钝的主,女儿这般直裸的问话明显是动了查明的心思,而她首要的怀疑目标不出她所料——赫然便是灵儿。 “这病来的真是时候。” 言梓陌也不管言梓灵这病是真是假,然而除了她使坏没有别人,只是她自己知晓,没有证据指明,就算是自己母亲也未必会站在自己这一方,更遑论别人。 她不过是打了一个盹,却不料已经被言梓灵卖了。 简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言语软和:“府医那里传来消息,你四姐姐确实病了,这件事情确实蹊跷,可应当和你四姐姐没有干系。” 她这一辈子最不希望的便是自己的儿女反目成仇,所以灵儿那边只要没有证据她不会去怀疑,然而她也不好对陌儿说重话。 简氏的回答并未逃出言梓陌所料,她也不期望她一下子站在自己这边,但是言侯府若是有卖掉自己的打算,那么他们也要承受这个中苦痛。 同简氏说了几乎言梓陌便神色恹恹地将人打发了,而简氏也知道她心情不佳米娥友多作逗留,而且府里面一摊子事情她也要去完成。 这个时候羲和帝那边倒是异常的和谐,君臣几人对着众人的画轴不时地评头论足,看到那惹眼的论答时忍不住夸赞两句。 一幅点评刚了,羲和帝便伸出手又抽出一幅画轴,展开时只见山脉绵延,好一幅妙手丹青,纵使羲和帝见惯了名人名画也不得称赞一声。 “真是丹青妙笔。” 帝王的夸赞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当看到那绵延的山脉也由不得心中赞叹,然而接下来的观望却令几人的脸色哗变。 若说刚开始只是惊叹于此画的精良画法,那么当看到那有些眼熟的山脉,还有那山脉上横空而立,影影绰绰的剑锋时,几个人双眸里面充满了诧异。 “这……这是北地几座山脉。” 若说山脉他或许不会觉得惊诧,可那每一座山脉都是牵制鞑靼的天险,应该说大楚若是没有这几座天然屏障,恐怕早已经亡国。 “嗯。” 羲和帝当初之所以继位是因为鞑靼之乱,在卫皇战争里面他铲除异己最终登上了皇位,然而鞑靼人带给他的耻辱他同样没有忘记。 所以北地的情况他比较熟悉,而这几座山脉更是曾经派遣不少能人异士在这里设伏,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造成当年的哗乱。 “陛下,这幅画轴居然是北地的地图。” 虽然不敢说相差无几,可这里面的精细度令人称奇,哪怕帝王手中都没有这么精细的一副画轴,这个人对北地的了解可以说炉火纯青。 “是啊,居然能用这么一副画轴承载北地诸多地势,而且分毫不差,我对这个叫做谢谨言的人有些好奇了。” 帝王的话语刚落,不远处站立的萧千城眼眸倏地一动,只是那动作极快,几个沉静在卷轴世界的人自然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这人微臣知晓一些,是这次秋闱时京城案首。” “这谢谨言乃京城人氏?” “并不是,不过有他师从葛洪,故而被举荐在京参加科考。” 听闻葛洪羲和帝眼眸更是精光潋滟,有些遗憾地道:“当初朕初登大宝,也曾去拜访过葛洪,只可惜他志不在朝野,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居然遇到了他的弟子。” “据传闻说,谢谨言乃葛洪的关门弟子。” 一代大儒一生虽然会收不少的弟子,可能传他衣钵的也就那么一二罢了,这谢谨言能被称为关门弟子,显然是极得葛洪的喜爱。 “他这一幅地图,一柄利剑,朕不由得想要见上一见。” 第139章:言家选择众人惊 帝王虽然这般言语,然而最终都没有见谢谨言,只是和言律密谈了几句便离开,期间言家嫁女的事宜也走到了尾声。 简氏不等言律赶到青竹院,安排了一些善后事宜便朝着言律的书房走去,而此时言律正和言家的两位爷说着今日刺杀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颇为蹊跷,那小厮在我言家已经四五年的光景老实本分,谁能想到他居然是鞑靼的人。” 对于那个小厮言律多次提拔,甚至短短几年便让其触摸了些许核心,谁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心思。 这次刺杀的事情若是成功,那么言家真的要万劫不覆了。 “大哥也莫要自责,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如今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他今日……” 言三爷虽然痴迷书画,喜好游玩却也不是那不通俗物的人,今日帝王来此本来便颇为怪异,又碰到了刺杀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其中有什么干系。 “不清楚,那小厮的尸身也被他带走了。” 言律虽然一直在羲和帝面前行事,可这个帝王他从未看懂过,或着说自从当年弑父杀弟之后,便没有人能看得懂他。 “大哥,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我说的是五丫头的事情。” 言三爷无奈摇头将话挑明,而他的话音刚落门便被打了开来,之间简氏一双冷眸扫了几人一眼,最后停留在言律身上。 被她那淡淡地轻瞟,言三爷瞬间觉得心里面透心凉,对着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朝着言二爷使眼色。 人家夫妻龙云聚会,他们二人自然不好继续待下去,和简氏打了一声招呼百年急匆匆的远去。直至二人离去不见了踪影,言律才忙忙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人和你说一会过去吗?” 他伸出手准备拉简氏的手,却被简氏淡淡地躲了过去:“你该知道,我来寻你是为了什么,陛下是什么意思?” 言律神色一滞,他并未直接回应而是颇为无奈地看了简氏一眼:“你舍得吗?” “她没有那义务替所有人承担这份责任。” 陌儿被窝在山村这么多年,难道让她进府便背起这份责任吗?言家以武立家,这些年传承不断可不是因为媚上的缘故。 “我知道了。” 言律没有想过将言梓陌送入宫廷,纵使帝王话语里面隐含的意思分外明显,可他不是那污血无肉的人。 今上足以当陌儿的祖父,他下不了那手。 简氏瞧了他两眼,想说什么终究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瓮声询问:“陛下对臣子的家事向来不经心,这一次怎么就想起陌儿了呢?” 人虽然是楚云带过来的,然而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不好怀疑这个未来的准女婿,最重要的是这女婿身后还站着自己的女儿。 “不清楚。” 言律心里面其实有些计较,可如今朝堂风云幻化他也不能将事情做的太过,灵儿的归属问题已经不是结亲,而是上升到了政治。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不想发妻和灵儿之间产生隔阂,这不利于言家立家。 言律确实说话算话,当不少深知内情的人看他抉择时,他已经将人直接送到了清心观,至于理由也颇为冠冕堂皇,让人没有对质的机会。 ——皇觉寺已故主持不单单算出言梓灵身具凰命,也批命言梓陌命犯太岁,所以需要在清心观静养三年。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指不定也改变了羲和帝那稍稍升起的猎艳之心。 得知这一消息时,羲和帝正在批改奏折,然而他也只是嗤笑了一声,当是一旁的内侍颇为愤愤不平:“这言家着实不会做人。” “好了,既然不愿朕又何须勉强?这世上红颜不少,可良臣难求。朕虽贪花喜色却也不是那昏庸之主,鞑靼之乱少不得这些文臣武将。”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似乎已经决定了接下来的事情,然而终究意难平,低着头批改了一会儿奏折又眯起了眼睛:“你说朕若是让言梓燮远走边关为朝廷效力,言家人会如何做?难道也能拉出一个死人当幌子?” “……” 听他带着几分赌气的话语,内侍不敢搭话了,只是默默地瞧着九五之尊的脸色变化,不过好在羲和帝也并不奢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只是象征性地问道了一句。 简氏坐在马车上拉着言梓陌的手,若是可能她自然不想将女儿送走,而今年关将至,可女儿却孤零零一人,到时候可该如何是好? 可除了这个法子,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婉拒,若是这个时候给女儿定下婚事,那不是明晃晃地打帝王的脸面吗? 而今经此一事,又有哪一个世家公子敢娶女儿作为嫡妻? ——和皇帝抢女人?他们可不傻。 “不过是三年的光景,母亲也莫要担忧,而且您若是有时间,大可以到清心观来看望女儿,女儿自然欢喜的紧。” 对于离别言梓陌并没有简氏表现的那般不舍,她自然明白这次的事情已经退无可退,只不过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她心里面不得劲而已。 “父亲那边可说了是何人拾掇的?” 这件事情若是细查必然会有蛛丝马迹,只是那个人就算为自己婉拒了帝王的意思又如何?他终究是不愿意深究,也不想伤筋动骨。 “暂时还没有线索,这件事情母亲会放在心上,你也莫要牵挂,到了清心观好好将养身子。而且你以前不是想好好读书识字吗?我让人给你请了女师傅,你大可好好读书。” “嗯。” 言梓陌上一世所学足够应对这一世的人事,然而她没有一个好的突破口,一直藏着掩着,而今有了这女师傅,日后就算偶有不同也不会引起怀疑。 “清心观的饭食清淡,我这次给你带了一个厨娘过来,若是吃不惯你便写信给娘亲。” 唯恐饿着言梓陌,所以在出发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可各种东西,甚至连她一向喜欢的厨娘也带了过来。 而言梓陌听着她絮絮叨叨,也只得无奈苦笑:“娘亲,清心观乃清净之地,我用不了那么多人,您还是带回去。” 第140章:老夫人大声责骂 “那怎么成?” 简氏立刻否定,这件事情她心里面原本就愧疚的紧,若是在衣食住行方面再委屈了她,自己这为人母也是白瞎了一场。 瞧着她那坚决的态度,言梓陌深知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她的看法,只得叹了一口气:“女儿知晓母亲的好,您这般更让女儿舍不得了。” 她眼泪信手捏来,那珍珠似得泪珠饱满而又晶莹。简氏望着刚才还好端端的人,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她。 “陌儿,娘……” 言梓陌抹了一把眼泪伸出玉指握住简氏的手,那笑容勉强至极:“女儿知道这件事情后面有人使绊子,否则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会想到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不敢怨怪帝王,可对那幕后的黑手却咬牙切齿,那人是想断了女儿的生路。” 言梓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滚滚的泪珠像是知道主人的情绪波动,间断有序,错落有致,好一出梨花带雨。 “娘亲向你保证,一定会将幕后的黑手查出来,以报你我母女三年分别之仇。”简氏说话的时候手掌轻轻拍着她的玉手,而言梓陌甚是认真地点头。 她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查惩上,言梓灵那个人自有人间至苦至痛的事情等着她,她需要的不过是她对言梓灵的厌恶而已。 那个女人披着自己的身份在言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甚至前世今生都想要毁掉自己,她自然不会留手。 “榴花那丫头看着是一个伶俐的,你为何不带着她?” 落雪阁一众丫鬟都是她亲自安排,那两个大丫鬟更是府中的家生子,所以她也偏爱了几分,可瞧着女儿似乎不喜欢。 “落雪阁总要有人照看,她那泼辣的样子当也适合。” 那个卖主求荣的人她自是不会一直放在身边,三年的事情足以养大她的胃口,到时候一举铲除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不是失去,而是你费尽心思得到却最终失去。 简氏知晓榴花的性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丫鬟罢了,她想怎么安排自己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多言,不过是担心她身边没有精心的人侍候而已。 清心观,还是那股淡淡的气息,虽然冬日降临到处显得萧条,可对于这里的众人好似没有变化一般。 清心观的师太同简氏说道了两句便着手命令人去安排,不管是寺庙也好道观也罢,能长盛不衰,都是富贵人家香油的功劳。 他们虽然免于红尘却也辩五谷吃杂粮,少不得银钱补填。 言家的女儿在这里避灾虽然叨扰清修,可带来的香油钱却也不能等闲视之。而且,言家的权势她们也拒绝不得。 只是希望这三年,和和美美地度过。 简氏因为家中有事,而且言荷的婚事也距离不远,她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不便久留,免得让人说闲话——说她不关心庶女。 言梓陌离开的时候和刘管事说了书墨轩的事情,所以当也不担心书墨轩出了什么事情,唯一不足的便是需要刘管事来清心观同她禀报情况。 皎月扶着她走进厢房时,不禁有些好奇:“姑娘,上一次您来这里也没住多久,奴才观您对这里的熟悉却不是一点半点。” “多大的地方?闭着眼睛也能寻到。” 自然是异常的熟悉,上一世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可以说是她人生当中少有的安稳日子。 皎月见她不欲多说,识相地不多言,她原本是想和姑娘寻一个话题,免得她多思多虑,可如今看来自己好似多虑了。 ——姑娘,压根没有那么多悲春伤秋的心思。 “张绣那里可安排妥贴了?” “姑娘放心,您不在府中她能依仗的也唯有四姑娘。” 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要撮合这姐妹的感情,可姑娘做事情向来讳莫如深,她也不敢多问,免得被厌烦。 “嗯。” 言梓陌听了她的回禀示意她退下去,原本留着张绣也不过是想给言梓灵添堵,等她们姐妹情深之时,她再出手也不迟。 至于办法,她心里面早有定论,当初她不是想要给自己两个兄长缔结阴亲吗?她自会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谢晚秋被送走不久,帝王的旨意便抵达了平西侯府,赞美之词甚多,不过最为重要的是着命言梓燮不日前往北地。 言梓燮在言家可是心头肉,这边言家二房的夫妇还没说什么,老夫人已经急匆匆前来,她身边跟着搀扶的人正是她内侄女许琴。 ——因为言琳的婚事,许家人又有参加科考的人,故而近期都住在言府。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进宫和陛下求情?北地那是什么地方?你居然眼睁睁让你侄儿去那种地方?” 许氏原本在和许琴叙旧,然而听到那圣旨她再也坐不住了,这些天府上的事情她也不是一无所知,帝王明显是要给言家一个下马威。 “圣旨已下,断然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好在并无期限,等过些时日儿便向陛下求情,一定让燮儿回来。” “那北地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燮儿才多大?你为了保女儿,也不能拿侄儿的命去赌吧!”老夫人的声音有些沉重,而言律的脸也拉了一些。 他知晓这是帝王给的警告,然而陌儿送走了他不能再抗命不遵,可若说他拿燮儿的命去赌着实冤枉了。 他的孩子年幼,将燮儿当亲生儿子养,自然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接圣旨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想法,不管如何都要抱他安然。 况且今上也不过是撒一撒气,并不会真的将燮儿派去那危险的地方。 一旁的徐琴脸如满月,眉眼含笑地望了言律一眼,然后劝阻老夫人:“姑母,这件事情必然没有这么糟糕,您先别着急。再者说,五侄女自幼流落在外,表兄心里面歉疚也正常。” “那是简氏那不着调的弄出来的乱子,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得,平白无故让我言家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如今还要我的乖孙替她还债?” 不提当年的事情还好,一提老夫人便火冒三丈,而许琴也微微有些愕然,她没有想到姑母这性子越来越火爆。 第141章:齐王爷书房教子 言律虽然纯孝,可被大庭广众之下三娘教子,这心里面终究不是滋味,声音压低了些许:“母亲,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言家欠她的。” “言律,你给了她生命有什么可欠的?你欠的人多了去了,远的不说,你就说秦梓秋是不是你欠下的债?” 老夫人自然听出他话语里面的不耐,然而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她养成了听好话的性子,而今被自己的儿子这么顶撞心里面自不好受。 言律被她一句话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特别是她说话的时候还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许琴,这是真的要将自己面子踩在脚底下啊! ——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以前都没觉得她这么不讲理。 “圣旨难违,等过了这段时间……” 不等言律将事情解释清楚,老夫人已经截了他的话头:“别说那些有的没有的?战场是什么地方?你等得起吗?” 言家死在沙场的人太多太多,所以在这诡谲的大环境内,言家众人开始走文路她也颇为赞同。可如今好好的计划,却因为一个接回来的女郎全部毁掉。 ——若不是因为言家忤逆了帝王的意思,凭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帝王不会将言家逼得这么紧。 言侯和老夫人激辩的无法下台,最后还是二老爷和三老爷赶过来才将人好说歹说地劝走,而言律也冷着脸回了书房。 言侯爷望着幼弟搀扶走的老母,又瞧着黑了整张脸的兄长,忙忙跟了上去将门紧紧闭上:“大哥,今儿这事情是母亲做的不对,可她年事已高你也别和她置气。” “哼,我敢吗?” 言侯爷的脾气异常的暴躁,他这几日的压力可想而知,毕竟每走错一步都会影响言家的走向,可家人还是不能理解。 这份苦闷,他心里面着实憋屈的紧。 言二爷阵阵尴尬,得了,是他自作多情了!刚才面对母亲的时候也没瞧着他这么油烟难进,这是紧着他这小肩膀揉搓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害了燮儿?” 言律抬起头瞄了言二爷一眼,他身为燮儿的父亲,最有发言权的人。 “这也属无奈之举,而且我们言家马背上打来的爵位,何时惧怕战争了?既然帝王有令,我们听从便是。” 对自家儿子远赴北边之事言二爷并未放在心上,不管是家中老母还是身旁发妻对此确实多有埋怨,可他一个大男人却不会做小女儿姿态。 “北地凶险,燮儿没有太多的经验必然会吃不少的苦。不过你也放心,我们言家人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嗯。” 凭着言家而今在朝堂的权势与地位,那些北地的将领自然不会故意刁难燮儿,让他冲锋陷阵。况且他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那小子又不是纸糊的。 “大哥,五侄女的事情?” 他是一个政客,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东西,若不是有人在旁边拾掇,帝王怎么会想起臣子家的女儿呢? 齐王世子,怕是脱不开干系。 若说言律能瞒得过简氏,却怎么也瞒不过和他一般同朝为官的胞弟:“这里面怕是和灵儿脱不开干系。” 当初他领着言梓灵面圣的时候她都敢那般说话,如今身份已定,齐王世子和她的感情素来要好,指不定在这中间起了不小的作用。 “她而今便敢这般算计言家,日后又当如何?” 言二爷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以前他对这个侄女儿比较看好,然而当得知张家当年的所作所为,心里面便隐隐压着一股厌恶感。 “然而,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言侯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出一口气来,他自然知道言梓灵正在慢慢脱离自己的掌控,可他却不能阻止。 凰命偈语就是她最大的护身符。 当初他之所以默认了她与楚云的婚事,便是明白接回来的嫡女难堪大任。可接回来之后却慢慢发现,其实也不是不可挽救。 就在他对自己的嫡女抱有希望,准备暗中培养时,凰命的偈语一传十十传百,他更不能临时换将。 “齐王府那边真的能稳吗?” 今上子嗣颇多,虽然他属意楚云,可谁能料到以后的事情?言家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从来不站队,可今上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规矩。 “这世上没有一定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言律淡淡说了一句便和他商量七北地的事情,毕竟言梓燮是言家小辈当中出类拔萃的人,他的安全一定要重视。 而与此同时,齐王府。 齐王屏退了左右的环肥燕瘦,默默盯着楚云看了两眼,而楚云闻着那满书房的胭脂香味不由得阵阵尴尬。 他这父亲着实不拘小节了一些。 “人是你领去的?” 他平素虽然足不出户却也知晓京城内的大小事情,更别说这次的事情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想起那宛若妖莲的女郎他眉宇稍稍一皱。 “皇祖父那日突然兴起,儿也不好婉拒。况且,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祖父想去哪里儿也没有办法。” 当时他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要去言家走亲,却不想皇祖父居然兴起,他虽然答应了灵儿会将此事办好,却不是一个傻子。 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他做的来。 况且他是真的冤枉,皇祖父去了侯府便要见侯府接回来的嫡女,他一不过是见花献佛罢了。他现在都在好奇,皇祖父为何对一个臣子的女郎那么感兴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你最好脚踏实地一些。” 齐王眯着眼睛警告了他一句,这次的事情必然会引起言家的不满,那个女子虽然是半路被找回来的,可终究是言家正儿八经的血脉。 “儿子明白。” “你那未过门的媳妇手伸的太长了,这一点尤为不喜。” 齐王看上去有些懒散,可那时不时眯着眼睛散发出来的威严却让人由不得一惊,好似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是。” 楚云知晓这次的事情引起了父王的反感,其实这次的事情他也甚是无奈,也无法理解言梓灵的想法。 言梓陌那个人完全不会成为她的阻碍,她为何一定要除之而后快呢? 第142章:谢谨言突然而至 言梓陌在清心观住的颇有些乐不思蜀,甚至简氏几次派人来问她的情况她都三言两语打发了,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被发配的人。 这一天,简氏身边的蔡嬷嬷又跑到清心观给她送补给了,瞧着那貂皮大袍她颇为无奈:“我又不是瓷娃娃,这些好东西可紧着府中的姐妹,免得遭了别人的埋汰。” “在夫人眼中您可是矜贵的主,可别这么说自己。况且,侯府也不缺衣短食物,少不得几位姑娘。” 蔡嬷嬷嘴上虽然这般说,可心里面却也明白,这上好的貂皮大袍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的,夫人专门为姑娘准备的,旁人自然染指不得。 “我娘亲的身体可否大安?” “夫人身体一切妥贴,只是有些思念姑娘。眼看着年关将至,她这心里面也不好受。” 蔡嬷嬷叹了一口气,夫人的苦她也能明白几分,好不容易寻回来亲生女儿,除了去岁刚回来时连一个好年都没有过便这般分离。 饶是她这身边侍候的人心里面也不得劲,更别说人家骨肉至亲。 “你回去宽慰两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她若是想我,年关一过便可以来寻我。”知晓她这一段时间忙着抽不开身,言梓陌将时间往后压了一些。 “这话老奴一定带到,夫人这一段时间确实忙得紧,三姑娘也到了出阁的日子,府里面的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了。” 由于要给四姑娘腾路,这前面的几个姑娘忙碌了一些,不过年关一过四姑娘怕是待不了几天,也就是那正头正月的事情了。 听说齐王府那边已经请好了日子,就等三姑娘这边出阁了。 “姑娘,这是七公子让老奴交给您的。” 她说着从自己袖间取出一封信递过去,而言梓陌也并未急着去拆开,只是淡笑地和她说起了别的事情:“这信先放我这里,我大堂兄那里可好?” 言梓燮被远派北地的事情确实出乎她的预料,原以为凭着言家的功劳今上也不会做的太难看,可她还是高看了帝王的容忍度。 比起齐王,这羲和帝一路飙升,似乎已经忘记忍耐为何物了。 “可七公子还要您回信,这……” 蔡嬷嬷有些犯难,想到七公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她还是决定多言一句,而言梓陌脸上并无有太多的表情。 “七弟年幼,哪有那么多的事情。” 蔡嬷嬷想着言梓煜的模样点了点头,姑娘明显没有回信的意思,她总不能勉强?而且,正如姑娘所言,七公子年小想必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大公子那边一切尚好。” “哦,那我也就放心了。” 言梓陌笑着应承了一句,其实她心里面却有些不以为然,凭着言梓燮的能耐和言家在北地的势力怎么可能出事? 她这般说,也不过是应一应景罢了,免得落人口实,留下不亲不善的名声让人诟病。 送走了蔡嬷嬷言梓陌今日早早便准备睡觉,虽然女师傅每天都要让她完成一定量的的课业,然而重活一世自然不会被这些琐事难倒。 就在她和衣入睡时,忽然一道轻嗤的声音传了过来:“原以为你现如今应当人比黄花瘦,可瞧着能吃能睡,正是应了那句心宽体胖。” “……” 聒噪的乌鸦嘴。 纵使闭着眼睛言梓陌都能知道此人是谁,她原以为凭着他那好奇心害死猫的性子早就会来一探究竟,可他却迟迟未现身。 今日这是被哪一阵风刮来了? 瞧着她镇定自若的神态还有那似醒非醒的睡颜,谢谨言不由得靠近了她一些:“你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我来这里。” “天下大道万千,谢公子唯独喜欢梁上为贼,我这弱女子又当如何?” 她原本准备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可想到这里出事会引起平西侯府的震荡,终究是忍着将他下油锅的心思。 “合着在我面前当是一个牙尖嘴利的。” 他发音的时候冷哼了一声,平素对人就有三分笑,活脱脱像是笑面虎转世,可面对自己的时候怎么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他可有得罪她? 除了偶尔喜欢在她房梁上盘旋,他似乎并未作出什么失礼的事情。相反,她当初还欠了自己些许纹银。 言梓陌咬着唇角瞪了他一眼,只是紧裹着的被子拢的更紧了一些。而谢谨言也不知道是故意忽略还是如何,好似没有瞧着她眉眼之间的抗拒一般。 “你平日做事挺小心谨慎的吗?怎么就被帝王瞧上了?” “我勾搭的,你能奈我何?” 言梓陌音色无喜无悲地回了他一句,而谢谨言被噎在了当场,勾搭一个可以当她祖父的老不休?她这口味还真是独特的紧。 “你不是一直在等秦臻吗?怎么,这是想另攀高枝?” 虽然明知她刚才说的那话掺假的成分居多,可他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孩童非要顶上两句不可,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显然自己的标新立异。 “谢公子对我的私生活似乎颇为熟稔,想来也下了不少的功夫。” 言梓陌倏地睁开眼睛,那泛着幽光的眼眸里面赫然有着不少的凉意,好似要和腊月寒风相媲美。 “感兴趣的事情自然也不辞劳苦。” 好似没有听出她言辞当中的嘲讽,谢谨言笑着和她说道了一句,而言梓陌的脸色果不其然地拉了下来。 她貌似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简直比上一世还要有过之。 “其实我更好奇你为何知道秦臻这么一个人?我查过你这十来年的事情,幼年惨遭欺凌,不管是养父兄还是养母都对你心怀歹意,你被掬在那种地方不可能认识秦臻。至于回到平西侯府就更好查了,你压根没有机会认识秦臻。” 他虽然好奇心颇重却也是一个懂分寸的人,眼前的女人明显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到底是为何知道秦臻的存在? “我若说我和他梦中见过,你可相信?” 看出他心中有了不小的疑心,言梓陌当是整暇以待地回了他一句,而听着她这般理由谢谨言嗤之以鼻。 ——真当他是那三岁顽童? “听闻谢公子在家姐的婚宴上一展拳脚,被今上称赞不绝,想必日后必然宏图似锦。” 对上他不屑的神色言梓陌当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反而略显调笑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情,而她言语刚毕谢谨言的脸便黑了起来。 第143章:过了一年又一岁 瞧着他那变幻的神色言梓陌甚是欣喜,唇角不由得翘了起来:“听说你本有经世之才,可惜帝王似乎对你爱答不理。” 按理说羲和帝既然这般看重谢谨言,想必会诏入宫廷,可惜自从那一日过后帝王像是忘了这件事情一般。 以至于让不少观望的人都愣了眼。 “言姑娘对在下的事情当是知之甚祥。” “这不是礼尚往来吗?况且谢公子的事情京城上层人士都在传言,我岂能不知?” 每一次简氏派人前来的时候她都会有意无意地打听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这可以让她更好地做出判断。 再者说,当她手握书墨轩的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依仗,那厢李管事也会将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她,而这其中便包括谢谨言的传言。 听闻他那画轴华而不实,所以帝王才没有召见,也有说他老师葛洪的缘故,所以帝王才不予搭理……总之,和他有关的传言着实不少。 “言姑娘近来似乎在打听李济综的事情,瞧着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这么一个得陇望蜀的主呢?这可不是什么好品行。” “谢公子若是有这个时间,大可以和京城权贵往来,又何必咬着我不放呢?风光月霁,奈何为贼?” 言梓陌对于他知晓自己查李济综的事情并未有太大的反应,根据上一世所知的事情,谢谨言手里面应该有一些能人异士,而且这些人都是卫家的核心。 当然,她也没有想过将谢谨言的人连根拔起,上一世他位极人臣,齐王称帝之后一边对他信任有加一边却也存着防范的心思,暗地里不知道查了他多久,可一无所获。 穷一国之力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来,她可没有那自信觉得重活一世自己便能一往无前,势如破竹。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意外。 例如自己如今待在清心观,便是意外中的意外。谁能想到自己整天乐呵呵地坐壁上观,却被人摆了一道。 果然不能轻敌啊! 一只苍蝇,有时候都会含着致命的危险,更惶论那是一个明晃晃的人。 “不曾想我在姑娘眼中也曾风光月霁。” 谢谨言看似玩笑的话语里面却带着几分探索,他很想知道她这是顺嘴一说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想一想自己平素的做派他不觉有几分相信。 言梓陌的唇角深勾了几下,不耐烦地送客:“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自行离去,也免得扰人清幽。” “李济综的事情我已稍有头绪,言姑娘难道不想知道吗?” “不想。” 和谢谨言打交道的人,最后的结局无疑都很惨——这不是一个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哥,而是那吸血的魔鬼。 被直晃晃地拒绝,谢谨言不由得扶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招人厌恶,可瞧着她那自上而下散发的不愉不觉有些泄气。 ——她不想知道,他偏偏就要告诉她。 “李济综看着纨绔,可却是今上的心腹。他幼年时失踪过两年,也就是那两年整个人有了变化。” 瞧着她不为所动,他故作神秘地咳嗽了以上,然后颇有姿态地说道:“这次宴会上的考题,据说是李韵儿所出,你最终定了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以面见圣颜。” 言梓陌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上一世的李韵儿她虽然不是很了解,可从这一世来看也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 然而在宴席上为何会有那般建议? “我们过些时日再见。” 谢谨言说完轻手轻脚的离去,真的是来不带风走不带光,那窗户严严实实,好似从未被打开过一般。 上一世言梓陌便知晓谢谨言的轻功甚是厉害,可她闺阁女郎对轻功没有多大的认知,故而没有办法衡量他的厉害。 可上一世历经几年的颠沛流离,又在北地涨了不少的见识,后来抵达宫廷齐王也曾经给她讲过很多东西。 了解的越深才越能明白谢谨言的可怕。 谢谨言来去无声,而言梓陌终究还是要过日子,在清心观她难得的顺遂,不用每天去揣摩旁人的心思,也不用晨昏省定。 眼瞅着年关将至,而言家的三姑娘也终于迈出了平西侯府的大门。 这一日府上送来不少东西,虽然不能回去却也没有委屈了她去,一旁的皎月瞧着屋子里面的吃食也是兴高采烈。 “姑娘,夫人可真疼你。” 虽然夫人也疼宠四姑娘,可却从未像如今这般嘘寒问暖,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塞给一个人。她们是家生子,自然从父母辈口中听闻不少夫人的事情。 她为人素来冷清,就算对人好也不会表现出来,据说当初侯爷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可待姑娘那是真的无微不至。 言梓陌伸出手摸了摸送来的新衣裳,心中微微苦笑,她想要将这十余年的愧疚一股脑塞给自己,殊不知这般也会引起旁人的不满。 上一世自己之所以和府中的姐妹不亲,她的偏爱至关重要。当然,这一世她也没指望修补什么姐妹之情,姐弟之义,故而她的偏爱她也来者不拒。 “再有五六日便是年节了吧!” “是,听刚才那送礼的婆子说年节的时候夫人还会派人过来。” 皎月说话的时候稍稍偏头望了言梓陌一眼,别人的年节阖家团圆,然而姑娘这一次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路程不远不近的,白白浪费了。” 她嘴上虽然这般说,可皎月从那微微翘起的唇角还是察觉到她的开心,被人记挂原本就是一件喜事。 纵使向来冷清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五姑娘亦是如此。 “姑娘,你想吃什么,奴婢现在让人去给你热一热。” 虽然府里面用食盒送过来,可这会儿怕是已经凉了,这大冷天的可别吃坏了身体。 “随便用一些便好,其余的你们拿下去分了。和我一起困在这清心观不能与家人团聚,这心里面也不好受。” 言梓陌说了一声便朝着自己的几案走去,而皎月愣了好一会儿才眉眼连连地笑着走出去,原来姑娘也会关心人。 听着外面来来回回走动的雀跃脚步,言梓陌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她心善,而是府里面送来的东西不吃也坏了。 心善是什么感受?好似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想到那个时不时出现的恶梦,她握笔的手牢牢紧了起来。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东西全部赶出脑海。 ——她明白,足够的血腥才能镇压那乌云遮日的过去。 第144章:满夜白雪盖上头 这一日大雪漫天,年节悄至。 清心观虽然是清静之地却也沾上了几分俗世的意味,那师太和言梓陌说道了两句缓缓离去,而她则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色默默发呆。 后面跟着的娇若,将手中月白色的长袍披在她的身上:“姑娘,这天一日寒过一日,你可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清心观的师父们略通医术,可这几天已经有不少的人感染了风寒。 “无碍,地龙甚暖。” 在她入住前简氏已经将一切准备妥贴,地龙的事情更是和清心观的师太商量了不少,自己刚刚住下地龙已经烧了起来,所以纵使处在半山腰,她却并不觉寒冷。 “这大雪覆盖,平西侯府的人怕是赶不上来。” 大雪封山,夫人纵使想要赶过来怕是也没有办法,好在清心观贮存的食物不少,当也不担心委屈了姑娘。 “嗯。” 言梓陌默默地眯了一下眼,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今日为何有些心绪不安,就是因为大过年人家团团圆圆,而自己形单影只吗? “你下去吧!” 心情不佳也没有说话的想法,皎月虽然有些担心却也是一个听话的,主子让她下去她岂敢赖着不走。 夜深人静时,言梓陌快要进入睡梦时,忽然一股凉意吹了过来,她刚睁开眼睛一个黑影已然伫立在她身边。 借着并不明亮的烛光她遥遥望去,淡青色长衫的谢谨言赫然而立,或许是年节的缘故,他的长衫崭新无比。 “还真是阴魂不散。” 或许是因为心里面不舒服再加上他时不时扰人清梦,言梓陌看向他的时候充满了不耐烦,好似被人踩着尾巴一般。 谢谨言也呆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出言询问:“你心情不好?” “没有。” 气势汹汹地反答却引得谢谨言嗤笑了一句,这明显是恼羞成怒的意思。看来,她今天这心气儿着实不高。 大过年的,也不知道谁招惹了她。 “冷吗?” “……” 言梓陌眼眸紧眯,她不觉得他踏雪而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这大冬天的能不冷吗?他这脑子有问题吧! “我带你去外面看一看。” 谢谨言一点都不懂的避险,或者说一个深夜进入女子闺房的人怎么会懂得避嫌呢?然而,他这般不拘小节,言梓陌却冷眸相对。 “谢公子,我和你并不是很熟。” 这话里话外的拒绝显而易见,然谢谨言并不是一个能听懂人话的主,他一把将人拉过来点了穴道。 在言梓陌愤懑且充满惊愕的眼眸中,他将人拉起来披上了毡袍,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整个房间内。 唯有那晃动的窗户证明,刚才有人来过。 抱着怀中的人行走了大概百八十步,离开了清心观寻到了一落脚的地方,那钻心而来的凉风将言梓陌的脸颊削的有些钝疼。 “想说话吗?” 他轻笑了一声将其穴道点开,言梓陌欲要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巴掌扇过去,却只见谢谨言已经轻飘飘地将她的手掌握住。 “这月黑风高的,你还真敢动手啊!也不担心我下了重手?” 轻飘飘的话语令言梓陌伸出去的手定在了空中,最终无疾而终地收了回去。而谢谨言瞧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眉眼处的笑意越来越深。 “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想去皇觉寺上香,路过便来看一看你。” 听着他的说辞言梓陌轻哼了一声,大过年的上香他还真是能耐啊!再者说,他也不怕皇觉寺主持的魂灵未散,吃了他偿命。 “你瞧上去不以为然。” “谢公子也不担心夜路走多了被人索命。” 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袖,由于睡梦中被人拉出来,所以那凉风灌面的涩意铺面而来,也不知道他深更半夜发什么神经。 “债多不压身。” 谢谨言瞄着她解释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然而指什么?皇觉寺主持的命案吗? ——她知晓了什么? 就在言梓陌觉得冷风越来越劲爽时,谢谨言忽然对着不远处吹了一个口哨,而不过须臾整个毓秀山的山腰烟火阵阵,瞧着不远处冲天而起的斑斓色彩她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而被这爆竹声惊住的不单单是言梓陌,更有皇觉寺和清心观的人。特别是言家的仆人,她们本在聊胜于无地守岁,却看到烟花四起。 “皎月姐姐,你瞧那烟花多漂亮。”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圆脸小姑娘忙忙凑过来和皎月说道,简氏因担心女儿在山上寂寞,所以除了几个得利的婆子派遣的便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嗯。” 皎月心中好奇,这毓秀山素来以清净为主,怎么会在大半夜放烟花?最重要的是,这大雪封山什么人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皎月姐姐,我们要不要唤姑娘起来看一看?” 瞧着天空绚烂至极的烟火,那圆脸小姑娘小声建议,这寺庙里太过清净,然而她们终究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最受不得这般孤寂,而今碰到这样的事情心里面也有些兴冲冲,想要让言梓陌也出来看一看。 皎月先是点头走了几步却又折返回来摇头轻语:“姑娘向来浅眠,这般动静焉有不知道的道理?她不愿意出来我们便也不要去叨扰。” 虽然姑娘平日里瞧上去不温不火,那性子也恬淡娴静,可想到张家人的结局她每每都有些后背发凉,心里面也惧怕的紧。 故而,这等事情上也不敢去碰钉子。 而此时的言梓陌终于缓过了神,舔了舔自己的贝齿细起了一双眼眸:“深更半夜入这毓秀山,就是为了这场烟火?” “静雪听声,黑幕向白,这不是异常的美妙吗?” 谢谨言遥遥望着天空绽放的烟火,他自从小时候看过这般美景再也没有这般感受了,他这场烟花既是放给言梓陌看,也是放给那已逝的亲人。 “谢谨言,你并不是一个喜欢玩虚的人,说一说你的来意吧!” 这场烟花到底是想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若是被查出来很容易引火烧身吗?到时候他的身份若是暴露出来,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或许我疯了吧!” 第145章:心绪难安总有事 言梓陌回到清心观的院落时阴沉着一张脸,她慢慢靠近却被门口打着瞌睡的皎月瞅了一个满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大唇角。 “姑娘,您……” 她指了指客房的位置又指了指院落的大门口,那眼眸中充满了震惊,至于张着的嘴巴好似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刚听到烟火的声音跑出去瞧了两眼。” 言梓陌眼皮都不耷拉地说着假话,那神情淡淡地模样硬生生含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皎月心中虽有十二分怀疑却也不能问出口去。 等言梓陌的声音消失,一旁陪着她守夜的圆脸小姑娘也满脸地怔然,轻声询问:“刚才,我们一直在这里,姑娘……” 她是怎么出去的? 皎月摇了摇头,她心里面也惴惴不安的紧,两个人在这里守了这么长时间,姑娘的门都没有被打开过,她是如何走出去的? 言梓陌此时心中并不平静,她没有想到谢谨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这个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和言家联姻。 毕竟言家对于他来说,是家族覆灭的帮凶。 可为何他会频频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而且今天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不可以了解为,他这是想要勾搭自己? 辗转难眠的言梓陌这一晚可以说绞尽脑汁,只不过谢谨言的影子更加深刻,那似乎遗忘在脑海深处的仇视也越来越浮动。 “姑娘,府上有急报传来。” 她在床榻上闭眼睁眼无限循环时,只听门外皎月急匆匆地敲了门,她眼眸倏地睁开明汪汪地瞪了起来。 好半天,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听刘管事说,侯夫人和侯爷闹起来了,初一的时候砸了祠堂,而整个言家的人都赶过去了。” 皎月说话的时候战战兢兢,夫人一向是一个不好管事的人,也不知道这一次因为什么原因,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听完皎月的回禀她一骨碌从榻上翻起身来,一双潋滟眸里面闪过冷意:“让刘管事等着,我一会儿便过去。” 大概一刻钟,言梓陌见到了冒着雪色上山的刘管事,瞧着他身前冒着气儿的热茶不禁询问:“你起身时,情况如何了?” “老夫人大怒,已经传讯给大老爷他们,怕是又要上演龙虎斗。” 刘管事是简氏从简家带出来的,所以他口中的大老爷是简家的大爷,也是言梓陌的大舅舅。 “因为什么缘故?” 不管前生今世都没有这么一茬,这怎么就到了砸祠堂的地步了呢?自家娘亲的脾气她是知晓的,但凡有一点退路也不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来。 刘管事脸上犯难,瞧了左右两眼地下了头,而言梓陌看在眼中对着皎月等人道:“你们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内。” “诺。” 几人瞧着刘管事那神情凝重的模样便知晓兹事体大,所以言梓陌让她们下去时,几个人也从善如流,有些事情不是她们能插手的。 “夫人亲眼看见侯爷和老夫人的侄女许琴厮混在一起。” 想到那一幕刘管事的头拉的更低了,不单单侯夫人看到,府里面不少的人都看到了,所以这事情板上钉钉。 言梓陌微张的唇角好一会儿才慢慢合拢,许琴是什么人她自然知晓,当年自家那祖母最属意的长媳人选便是许琴,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姻缘会被自己儿子那般反抗,更是不顾她阻拦娶了简家的女儿。 而许琴因为心慕表兄的缘故大病了一场,自此身子落下了病根,后来远嫁他乡这事情才得以平复。 “都徐娘半老之辈了,他也下得去手。” 言梓陌心中生了一会儿闷气却又觉得天赐良机,此次过后娘亲和言家必然会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若说秦梓秋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那么许琴便是从天而降的巨石,将她最后的坚持也统统压倒。 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调侃话语刘管事闪过几分无奈,这合府上下的人恐怕也只有她这般冷静了吧! 当初姑娘离开的时候便让自己盯着平西侯府的一举一动,虽然不知她的用意,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敢懈怠,故而才踏雪上山。 “这件事情你也无需理会,既然他们没有传讯过来,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管是娘亲也好言家的人也罢,这么大的家丑想必会一个劲往起来隐藏,可这件事情若是藏起来她如何看戏? “奴才明白。” 这等事情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他之所以前来还因为有另一件事情:“姑娘,奴才打听到了秦臻的消息。” “哦……他进京了?” 言梓陌的眼角散发出几分生机来,上一世她和他见面的时间相当的迟,所以并不清楚这些琐屑的事情。 “是,腊月二十三进的城。” 他也没有想到姑娘让自己打听的人居然有那般来历,秦臻是陇北世族秦家的嫡长子,淡淡这一个秦的姓氏便是其他人一辈子都不可高攀的山峰。 若说言家是高门大户,是簪缨贵族,那么秦家便是真正的清贵人家,纵使简家和它比起来也多有不如。 简家只是这百年内兴起的家族,可秦家却不同,他们世代居住陇北,可以说是陇北地区文化传承之地。 “嗯,默默关注便好。” 言梓陌的话令刘管事思量良久,让自己大费周折查出此人却默默关注,姑娘此举到底为何? “夫人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转告与我。” 既然知道秦臻已经入京,那么迟早会相见,不过她只需要在背后默默关注便好,她不会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太多有违本心的事情来。她言梓陌虽然歹毒,却也不会随便破坏旁人的幸福,更何况那个女子确实比她更适合秦臻。 “奴才明白。” 瞧着她将话头岔开,刘管事也不再纠结心里面的狐疑。他既然当初选择了姑娘,那么有些事情便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是身为奴才的基本准则。 第146章:平西侯净旦末丑 得知平西侯府的消息之后,言梓陌并未作出过激的反应,倒是和往常一般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皎月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至于平西侯府,风波却一出接着一出,好似从未间断。 简家大爷颇为稳重,可那四爷却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进门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给上座的老夫人问安,反而一拳头便砸在了言律的鼻头上。 简家四爷是简家少有的另类,他虽然擅长诗词喜好做赋,可自幼身体便异于常人。力气大的时候,就算是一般的武将都嫌少有人能从他身上讨到好处。 简家之所以隔了几天才姗姗来迟,就是为了等这混世魔王回来。 “简一白,这可不是你简家,由不得你放肆。” 老夫人坐在上首瞧着被一拳打肿了鼻子的长子,双眸如电地射向简家四爷,这简家人是诗书传家的书香人家?怎么瞧着一个个都和莽夫似得。 前有简蕴娉大闹祠堂,后有简一白不问青红皂白地出手,这就是他简家的解决之道,真是白白瞎了那书香门第的名号。 简家大爷简一跃性子敦厚,为人颇为严谨,只是这个时候当也没有训斥自己的幼弟,反而向着老夫人拱手道歉:“刚才小弟确实失礼,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毕竟谁家的女儿谁心疼,我家如珠似宝的小妹被人这般揉搓,心中终究意难平。” 他甚至不给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反而看向了言家的众人:“上一次秦梓秋的出现,家中老母心疼幺女,所以将妹妹带回简家。你们言家人三请五请,才将人接了回去,可这才过了多久便又出现了许琴的事情。” “妹夫,大年夜你不去正妻那里留宿,为何会和孀居的表妹耳鬓厮磨?若说冤枉,我又听闻不少人都瞧了去,你可有话要说?” “我……” 言律觉得自己这会儿是有苦说不出,他那晚上明明只是和表妹叙一叙旧,可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事后也查了那天的事情,许琴甚至连作案的时间也没有,那么自己为何会不管不顾地将人扑倒? “是你家表妹勾引了你吗?这般不守妇道的人,我想她夫家想必也会给她一个交代,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不是。” 确实不是许琴勾引的他,这一点从第二天起来时她惊愕的神色便足以看得清,而且当年她都没有那么做,如今女儿那么大了怎么会做出自毁的事情来? “那么,你们是情不自禁了,还是你诱哄了她?” 简家大爷的眼眸里面瞬间沾上了几分阴沉,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自己这个妹夫对待后宅之事慢吞吞的模样。 上首的老夫人最不喜的便是简家人这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利嘴,简直和简蕴娉一样可恶:“你妹妹砸毁了我言家的祠堂,她还有脸了?你看一看这大楚的天下,有谁家媳妇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简家大爷和四爷相望了一眼,都瞧出对方眼里面那一抹无奈,这砸祠堂的事情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自家小妹也太沉不住气了。 一个宗祠乃家族的根本,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不单单言家清誉有损,简家也面上无光,可如今千说万说已经发生了——而且这个时候怎么着也要向自己人。 “这件事情家妹确实有失体统,然而若不是言律将事情做的太过,我简家一堂堂书香门第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言家大爷说着看向了言律,声音饱含轻嘲:“你若是没有和那人床帏于共,我家小妹怎么会被气的怒火攻心?她在你言家多少年,当初卫皇战争她受了多少苦,这些年为你的庶子庶女操了多少心?为你言家操了多少心?” 言律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当初两个人结合不单单是言家不同意,简家也多有不愿,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一莽夫,配不上他们娇养着的女儿。 可他是真的喜欢蕴娉,甚至答应她永不纳妾。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她生不出孩子有了很大的压力,脾气越来越暴躁,婆媳关系越来越失和,直至后来他第一个妾室出现时两个人终于出现了裂痕。 可那个时候她的心起码是热乎的,虽然冷战良久可对自己是真的关心。因为不久之后身怀有孕,所以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 后来卫皇战争的时候她无故走散,而这个时候他又和秦依兰不清不楚,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这次她的心好似已经死了。 然而为了孩子她必须坚强,就算是打了几年的冷战,两个人几乎没有多少交流,可面对几个孩子问题的时候,还能搭上两句话。 就在两个人的过往随着时间尘封,心慢慢往一起磨合时,秦梓秋出现了,许琴出现了。若说秦梓秋那次出现他从她眼眸里面看到了心死,那么这一次便是绝望。 一旁的言家二爷瞧着自家兄长被问的哑口无言,神情有些痴痴傻傻的模样无奈出面缓和场面:“简家大哥,这件事情如今已然发生,我们两家怎么着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是想一想如何将事情的危害度降到最低。” “我简家有什么害怕的,大不了一起丢人。” 简家四爷是一个暴脾气,这言家真当他们简家人是一团面任意揉搓是不是? 简家二爷眉头跳了几跳,他着实不明白书香门第怎么就出现了他这样的另类,这以文传世的世家,最看重的不就是颜面二字吗? “所谓的流言蜚语终究会过去,可不管是言家也好简家也罢,都有儿女要成家立业。言家便也罢了,独留下几位儿郎,就算差也能勉强过日。可简家貌似也有适龄婚嫁的女郎,来年春闱不少有多少麒麟儿涌现,可不能顾此失彼。” 言二爷的话令简家四爷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膝下的孩子尚有,可不管是自己嫡亲兄长还是两个庶兄膝下都有女儿。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简家女儿的姻亲怕也会受到影响——这也是上一次,母亲最终妥协让他们将人接回去的原因所在。 “言徜,你这是威胁吗?” 京城中人都知晓言家出能人,自家这妹夫不如何,言家的二爷倒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主。其实简一白带上了别样的情绪,言律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第147章:冷艳高贵简家女 简家四爷眉眼含怒的话语令言家人有些无奈,言徜更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不过是给他分清利弊而已,至于上升到这么极端吗? 一旁的言家大爷深知这件事情不是言徜的错误,一个家族的名声何等重要?更别说他们这些手握笔杆子的人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 然而自己四弟的脾气他清楚,原本便装着一肚子火,若是不让他连削带打地说出去,今天的事情怕是善了不得。 言徜也知道那是一个浑人,所以避开他希望能从简家大爷这里得到突破口:“我们怎么着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次的事情断然不能外传。” 虽然这件事情对言家的打击最大,可简家甚为书香门第冲击力不小,他相信简家的大爷会权衡整件事情的利弊。 “上一次,你言家已经给出了足够的允诺,可事实如何不用我再强调。那么这一次,你们准备如何解决?” 虽然从小妹那里听闻了和离的想法,可这事情如何能这般?别说简家丢不起这个人,就说她那几个儿女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言家会上书请封世子。” 一旁的言二爷也甚是无奈,自家大哥虽然朝政是难得的好手,可这家中琐事却一团乱麻。其实细细想来,也是因为太过重视。 否则,他怎么会被吃的死死的? 事情发生到现在,直至大嫂爆发怒砸祠堂,两个人都没有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一番,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确实很难商量。 “这世子之位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来看,怎么也逃不过去,那合该是我外甥的。” “你说的是,可早一点将所有事情定下来,对于熠儿的发展也好,我们举族会尽量为他铺路。”言徜轻声解释了一句。 “还有呢?” 不管简一白不悦的神色,简家大爷倒是询问了其它的弥补,他再怎么着也不能真的让小妹和离,所以这个时候利益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言家的家资绝大部分会留给大房嫡脉,我们可以手书为证。” “老二……” 言徜的话还没有说完,上首的老夫人已经眯起了眼眸,神色里面尽是不赞同。她生下了三个嫡子,虽然不能一视同仁却也不会让他们有过大的差距。 都说家中有长不分家,自己还想着百年之后多多分二房与三房一些,毕竟大房继承了爵位,那是再多的家产都买不来的。 简徜当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家资这东西他本来就没有奢望太多,他与他的儿子都能凭着自己的能耐养活的起家人。 ——况且,这个时候总要有所表示。 而一旁的言家三爷言徉也并无太大的惊,他本就不是一个对俗物感兴趣的人,再者说他清楚大兄的性子,总不会让自家兄弟吃太多的亏。 如今这般允诺,日后施行起来却又有不同。 简家两兄弟相视一眼,比起简家四爷眼中闪过的满意简家大爷却想的更多,日后妹妹和外甥们还要在言家生活,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言二爷这允诺确实不俗,可我简家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这所谓的大部分,我们也不奢望,侯府中五成家资归我妹妹和几个外甥所有。” “好。” 既然请封了世子,那么这家产日后怎么说也会轮到大房嫡子身上。 而就在几个人商定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候,只见简氏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一双眼眸里面充满了寒气。 “兄长,我说过我要的是和离。” “蕴娉,别胡闹。” 简家大爷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威严,可说出去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般,这上上下下坐着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并且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们知晓简氏眼睛里面揉不进沙子的性格,也清楚她和言律已经走到了陌路,可最坏不过相敬如宾罢了。 谁能想得到她居然想着和离,她这是豁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言律觉得自己整个心都要蹦跶出来了,一双原本略显空洞的眼眸充满了惊愕与苦笑。 “我没有胡闹,我是真的想开了。” 简氏轻轻一笑眉眼含讽,她本来生的好,这一笑更有冰雪消融之感。虽然人到中年可样貌却更显突出,她平素威严的像是冰山雪莲,可而今这轻轻咧唇一笑却好似万物生辉一般。 “言律,我当初不顾父母反对嫁与你,母亲曾经拉着我的手说过,那言家小子不是一个好的,言家老夫人更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可我还是嫁了。” 她不顾众人的脸色,淡淡轻嗤:“起初时,你对我确实很好,可后来呢?言律,既然办不到就不要轻易许诺,这是为人的基本准则。你当初若不是许诺只有我一人,我不会付出自己的真心。” 简氏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她身在大族何尝不清楚后宅的事情,所以她自幼便没有想过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 在她的世界里面,爱情这东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调剂罢了。可言律的攻势太猛,她甚至许诺这一辈子后宅只有自己一人。 然而,结果呢? 抛去为他生儿育女的姨娘们不算,前有青梅竹马的表妹,后有生死之交的妹妹,他这是一次次践踏着自己的真心。 “蕴娉,我……” 言律这个时候真的是有苦说不出,而且他也没有脸面说什么。她说的貌似都是真的,他确实做了这些事情。 “简蕴娉,你发什么疯?你儿女还没有成家立业,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娘亲?你知不知道你的和离,会对这些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老夫人原本还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毕竟这件事情若是闹大对许家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而且许琴更是躲不开一死。 可简蕴娉着实过分了,她真当自己是那香饽饽了? 老夫人的问话也仅仅只是令简蕴娉顿了片刻,她眼眸轻转看向了老夫人:“您不是早就看不惯我了吗?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整个言家,她第一若是厌恶的是言律,那么第二便是老夫人——这一对母子,让她体会到了这世间所有的苦痛。 “放肆……” 然而老夫人的怒斥简蕴娉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默默地看向了言律:“言律,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第148章:七公子昏迷不醒 “蕴娉,孩子们还小,我们的事情……” 他知晓她的脾气,既然做出了选择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她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明显是想断了所有后路。 “不和离,我便剪了发去做那姑子,到时候你言家的颜面更是难堪。你也别跟我说以大局为重,言律,这些年我做的让步还少吗?” “……” 她一句句质问让言律有口无言,当说出这般话语的时候或许两个人便没有了未来,这是她与他夫妻这么多年的默契。 “等孩子们的婚事一定,我便放你自由如何?” 煜儿如今才七岁,她需要母亲的陪伴,不说儿子们的婚事,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这个时候她和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他甚至都不敢去想。 “这世上丧母的孩子,一个个也都有了自己的归宿,我不是多大的阻碍。” 简氏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想过了不少的事情,特别是几个孩子的姻缘问题,可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她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那简家呢?你也不顾简家的名声了吗?” 言律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而简蕴娉眯起了眼睛:“实在不行,那么便诈死吧!这样不管对言家还是简家的名声都没有多大的影响,我想要的只是离开。” “……” 简家人和言家人纷纷面面相觑,合着她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想好了,所以如今只是赶来通知他们吗? “蕴娉,你闭嘴。” 一旁的简家大爷终于受不了了,她这是觉得在过家家?诈死,亏得她想得出来,百年之后没有所依有她哭的时候。 “大哥……” 她声音没有发出来却只听邓氏急匆匆的声音传了过来,甚至还喘着粗气儿:“母亲,煜儿忽然间晕过去了,人事不醒。” 里屋神情紧绷的几人更是双眸一惊,也顾不得还在议事,都朝着言梓煜的院落奔去,而瞧着床上躺着好似没有了呼吸的人,老夫人更是将周遭的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不是让你们好好照看七公子吗?这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她虽然对简氏有诸多的不满,甚至刚才都被气的跳脚,可对于简氏生的这几个孩子却打心眼里心疼。 ——那可都是她言家的种。 “七公子原本出去了一趟,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脸色煞白,走到院落中央时人已经晕了过去。” 一旁的老嬷嬷忙忙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还不停地叩首,想到上一次他昏迷的事情更是心底不停地打颤。 “七公子刚才去了哪里?” 老夫人怒吼的声音让一众人战战兢兢,好一会儿一个约莫八九岁的书童才泪眼汪汪地站了起来:“刚才……刚才七公子去了大厅。” 一句话让几个掌权者脸色都难看了起来,特别是老夫人,她这会儿都恨不得吃了简氏,这就是她作妖的缘故。 此时她俨然忘记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或许在婆母的心里面,不管自己的儿子犯了多大的错误,都是可以原谅。 可媳妇却不同。 “简氏,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你这是想要了煜儿的命是不是?” 老夫人借题发挥,若不是趁着这件事情镇一镇简氏,她真当自己能上天是不是?简直太混账了。 一旁的言律也顾不得婆媳二人的情况,不由得询问府医:“煜儿的情况如何了?” “七公子整个身体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为何还没有醒过来?而且他还吐血了。” 言律早已经乱了章程,此时听着幼子出事眉头便没有舒展起来,所以向来情绪内敛的他不由得急红了眼。 那府医瞧着他这模样也深感无奈,他诊脉确实没有多大的事情,然而人为何昏迷不醒他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来。 再者说,七公子昏迷不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一段时间不是还发生了吗? “出去。”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言律声音冷冽无比,而等府医离开简家四爷才冷嗤了一声:“你也就窝里横的本事。” “你……简四儿,你别太过,你自己也没有多好,别说这风凉话。” 言三爷向来是一个温和的性子,可瞧着简家四爷在这个时候还要刺激自己的兄长,不由得怼了他一句。 “我就算风评不好,也没有睡别人的妻子。” “……” 混账的话语令所有人神情都是一窒,几个跪着的婢女更是将头低了下去,虽然这两天府上已经传成一片,可被这般石锤定音还是第一次。 简家四爷太过勇猛,一般人还真心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几个人纵使怒火升天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这浑人说出更多不可控的话语来。 “娘亲……不要……疼……” 就在房间一片沉闷时,倏地只听一道宛若蚊音的声响传了过来,简氏听闻更是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摸着他的头。 “煜儿,不怕。你怎么了?” “冷……不要离开……冷……” 他好似被什么事情吓到了,一直在重复一句话,而那紧闭着的眼眸里面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水一般,没有止境。 “娘亲……” 瞧着他一个劲说胡话,老夫人将左右都屏退看向了简氏:“简氏,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你不要忘记你是孩子们的亲娘。” 她说完好似有些心神疲惫,故而并未在这里久留,而简家两兄弟虽然有心等言梓煜醒过来,可这里的事情还需要给家中老母回禀。 所以简家大爷离开时将简家四爷留在了言家,而言家其余几个人则守在门外。一时间整个房间,只余下简氏夫妻和言梓煜。 “蕴娉,我求你了,等孩子长大可以吗?” 言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上跪君王,家跪父母宗族,这是他第一次舍去了所有去求自己的妻子。 “言律,你干什么?” 简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心如死灰的眼眸里面有那么片刻的龟裂,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有向自己下跪的一天。 他还真是耍的一手好心机。 第149章:父子二人蓄谋计 简氏的声音因为震惊提高了几个度,外屋守着的几人生怕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管不得那么多几个快步走了进去。 可当几个人看到里屋那一躺一跪一站的身姿时,几个人眼眸里面不约而同地闪过几分尴尬之色。 而跪在那里的言律也深感不妙,唇角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抽动了起。 这会儿就算是简一白的眼眸也多有变化,他身为男子自然知晓男人的尊严,这言律可是将尊严扔在地上可劲地踩踏啊。 “大哥,你这膝盖有疾,还是悠着一些。” 终究是一母同胞,既然知晓兄长此举在行苦肉之策,自然也要帮他一把。而他说的也着实挑不出毛病,言律的腿曾经因为救驾险些毁掉,就算是羲和帝对他也多有担待。 几个闯进来的人露出尬笑之后便纷纷退出,那速度简直和进来的时候相提并论,一旁的邓氏还忍不住在言家二爷面前说了一句:“这是豁出去了啊!” 虽然声音压得极小,可言律身为武人自是耳通目明之辈,焉有听不到的道理?其实那些人闯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可以站起来,可瞧着简氏那极尽讽刺的眉眼终究是压了下去。 “你起来,我可承受不起。” 简氏瞧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眸色里面涌现着怒火,他这是觉得自己会心软?每一次都这样,真的是捏死了自己的七寸。 “煜儿这般情况,和离的事情我们先不提可以吗?” 言律素知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的道理,如今跪也跪了,自然要将这和离的事情无限后延,否则他这张老脸真是要玩完了。 “言律……你……” 简氏有些气急,他明显是在要挟自己,然而煜儿如今这情况她真的能放下吗?虽然心里面已经预演了无数次和离之后的事情,甚至想着如何给儿女们一个解释。 ——可她真的能放下神志不清的煜儿? 想到这里,她心尖不由得苦笑,血肉亲情又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而且毁了她心房的人是言律又不是这些孩子。 简氏最终没有给言律明确的答案,她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紧紧握着言梓煜的手,守了几个时辰后才被人劝走。 而她离开之后,言律原本哀痛的眼眸瞬间眯上了几分光芒,他靠近了小儿子的床榻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胳膊。 “别装了,人都走了。” 榻上昏睡了好长时间的言梓煜这时才微微打开了眼帘,悄悄扫视了一眼周围,确定身边没有人才问道:“娘亲可有应声的迹象?” 他刚才一直闭着眼睛,所以简氏的神态变化并未看在眼里,若是这般都绝不了她的离去之心,那真的是神仙难救。 “尚未表明。” 言律揉了揉自己的眉宇,当初他看着她砸宗祠的时候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所以当儿子来提议用苦肉计的时候,二人一拍即合。 “你的血是拿来的?” 听说儿子吐血他是真的慌了,当时商议的时候摆明了是装晕,怎么会吐血? 听着他这么询问,言梓煜将唇角张得大大的,那里面有鲜红的肉丝的颤抖,而他的唇角轻轻一抿血又涌了出来。 “你……” 言律有些说办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敬业,居然真的将自己咬伤了,他才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娘亲在府中掌事多年,我若是拿旁的血充数必然会露馅,到时候怕是更难善了。” 这个时候的她一定是脆弱而敏感,若是让她知晓自己欺骗了她,心里面指不定如何想呢!所以他只能自食其力,自己咬了自己。 “装晕不就好了吗?” “没有这样有冲击力。” 言梓煜淡淡地应了一声,而言律则傻眼地瞄了他一眼,虽然自己儿子自幼便古灵精怪,可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细腻了? “府上的事情没有传到清心观吧!” 言梓煜也不管言律眼中的狐疑,忙忙问起了这件事情,毕竟那里面可住着一位会作妖的人,她若是知晓此事怕是都能笑醒了。 “没有。” 言律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这种丑事岂能闹得人尽皆知?今年隆冬大雪纷飞,毓秀山早已经车马不通,怎么会有人去通风报信? 而且府上的事情已经三令五申,料想那些人也不会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情来。 两父子在这里合计着,岂不知言梓陌早已经知晓了这里的事情,只是她如今在外避祸,自然不能太跳脱,免得又着了旁人的道。 “父亲,这下面的戏你可别唱歪了,我可不想有一个恶毒的继母。” 他说着转身面向床榻里侧,只要那个人不插手自己还是有很大信心能留下母亲的,她毕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主。 ——此时的言梓煜无比庆幸,好在她外出清心观,否则这戏还真的唱不下去。 “……” 瞧着他那欠揍的态度言律捏了捏手指,怎么觉得自己的威信有所下降呢?以前这小崽子就喜欢缠着自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懂得自己出主意了。 此次的事情若是成功,怕是要给这小子记一功。 言家和简家因为这件事情不断地商议,那过去的事情也想不声不响地压下去,然而一个明媚的早晨,太阳光洒在雪地上折射出淡淡地金色光晕,似乎有些美好。 可言家人和简家人的心情却并不美好,因为有些事情已经绘声绘色地传到了不少人的口中,甚至那垂髫小儿都能讲两句,感觉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变了。 老夫人瞧着不远处的简老夫人,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件事情在言家无迹可寻,你们简家难道不应该给一个交代吗?” 两家明明已经做好了握手言和的准备,就算心里面有各种龌蹉,可为了家族的小辈们,都准备退一步海阔天空。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整个京师居然沸沸扬扬地闹腾了起来,这可该如何是好? 听着她这般质问,简家老夫人纵使再好的涵养也有暴走的冲动,她言家惹出来的事情,这是准备帅锅了吗? “你言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我简家有几个人知晓此事?难道我简家人自污名声?”传出去的事情里面,女儿大闹言家祠堂的事情可惟妙惟肖。 ——若是简家人怎么做,那也太不经脑子了。 第150章:举城皆知风流事 两家人阴云密布一时间找不出好的解决之道,想要肃清事情的根源,最终却只是查到一张书写潦草却也绘声绘色的小纸条。 当然,整个京城内,各个地方有不少这种东西的存在。 言律发现整个京城的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特别是自己的同僚,这一日他更是被好事的羲和帝留在了偏殿相问此事。 “言爱卿,这原本是你的家事朕也不好多问、多言,然而那许氏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你这……” 羲和帝一脸无奈的表情跃然眼前,许氏的夫家怎么说也是朝中为官,而且还小有薄名,据闻这陆家也是书香家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陛下,是臣失德。” 原本送走女儿已经逆了陛下的龙鳞,这个时候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近来诸事不顺。 “你倒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可这陆家怎么说也在朝廷为官,你和陆家这孀居之人勾搭成奸,朕总要给陆家一个交代。” 言律的脑袋俯的更低了一些,这事情陆家未必会上书,可如今闹出了这件事情,帝王若是在后面推波助澜,那么事情明显是一定的。 所以,这是趟不过的劫难吗? “听说你女儿去了清心观?那倒是一个好地方。” 羲和帝淡淡地说了一声便低下头继续批改奏折,言律跪倒在地的膝盖却阵阵酸疼,不过比起这些心里面更多的是无奈与彷徨。 ——帝王已经为自己指出了明路,可自己又当如何? 他若是为了渡过此劫将女儿送入宫廷,那么和蕴娉的缘分怕是此生难以修复,可若是不随了帝王的以,陆家那里便是迈步过去的卡。 只要上面有人拾掇,他们就像是疯狗一般咬上来,平西侯府怕是会被咬出一身伤来。 谢晚秋自然不知言律此时跪倒在偏殿的天人交战,她正躺在清心观那不太软和的床榻上默默地瞧着自己手中的纸张细看。 瞧了一会儿,她又接过皎月手里面捧着的另外几张纸,这都是刘管事命人送来的,可这里面却是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能事无巨细地将言家和简家都卖了,这幕后之人所谋不小啊! 瞧着自家姑娘眉眼中含着几分喜意的神态,一旁的皎月颇为怪异地询问:“姑娘,这纸张上可是写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过是一出戏文罢了。” 她说着将纸张递给了皎月,而皎月瞧着上面的字抽了抽唇角,她虽然比不得读书人家的姑娘,可言家对待家生子却也不严苛,故而也认识几个小字。 ——这怎么会是戏文? “我那父亲倒也是一个风雅的主,据说出事的时候他在书房。” 言梓陌虽然轻笑着,可那声音里面却不失嘲讽之意,一旁的皎月心里无奈哪敢去接她这茬?她可不敢像姑娘这般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言梓陌对她的反应却不以为意,这是言家长大的婢女,对言家的忠心自是不言而喻,她在寻思着要不要换两个丫鬟,免得每天和木头似的无趣。 她寻思着换丫鬟时,门口忽然有一阵寒风吹来,而言梓陌讶然抬眸时却发现了一个她并不是很想见的人,眉宇不喜:“你难道都等不得一句通传?” 对于言梓煜虽然闯自己的地方她多有不悦,然而言梓煜却紧紧盯着她的脸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语一般,好半天他才将眸光放在皎月的手中。 瞧着她手里面的布条,眼中更觉讽刺。 “这就是你想要的?” 冷冽的声音里面夹杂着急躁与惶恐,而言梓陌则抿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两个人都经历过前世今生,对彼此的性格也熟知一些,瞧着他这宛若小兽的模样,想来心里面存着事儿,然而她最近貌似也没有惹出什么乱子来。 “皎月,你出去守着。” 瞧着他一声不吭只是盯着自己看,言梓陌发声将自己身边侍候的人挥退,而等门紧紧关闭言梓煜才走向了她。 虽然个头还小,可因为阴沉一张脸再加上表情有些狰狞,所以倒也显得气势汹汹。 “那京城中流传的纸张可是你所为?” “……” 一不留神便被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言梓陌也有些愣神,她虽然对此事乐见其成却也没有推波助澜,他这指责也太没有谱了吧! “不是你吗?你仔细想一想,那纸张虽然看着是不同的笔迹写出来,可我敢保证那绝对是一个人的手笔,而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千变手法本来就诡异,上一世眼前的人为了讨谢谨言的好拼命学习字体,不管是瘦金体、狂体、还是梅花小楷……她都能信手捏来。 “所以,你觉得是我所为?” 言梓陌冷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多才多艺也是罪了?她确实会写很多字体,可也不会做这画蛇添足的事情。 娘亲和言家决裂的事情指日可待,她有的是时间,何必在这个时候出手? 况且,她虽然对简家有诸多不满的地方,可凭着自己外祖母对自己颇为厚爱的态度,她也不会将简家牵连进来。 这书写这件事情的人,最大的目标甚至都不是言家而是自己的母亲,是简家。 “除了你,谁有这个本领?就算有这个本领,谁又有这个动机?五姐姐,你这是想要亲手毁了言家,毁了所有人是不是?” 他从不奢望她能帮助言家渡劫,却也不想看到她亲自动手。 “你还真看得起我。” 言梓陌声音颇为平淡,那微微平直的身体重新慵懒了起来,而言梓煜被她这态度弄得气火攻心。 ——他不顾山险来清心观就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可她这是什么态度? “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言梓陌也懒得搭理他,虽然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可这人的脑子或许已经被这小身板吃掉了。 “你可知,这次的事情闹大会造成的结果吗?这京城有多少人盯着我言家不放,若是长此以往弄下去,你觉得帝王不会提前动手?” “姐姐,对平西侯府虎视眈眈的可不单单是未来的齐王,你觉得羲和帝没有这个心思?到时候你又当如何自处?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 他知晓她一直想要跳出这个圈子,可除了嫁人她又能如何?虽然大赢律法罪不及出嫁女,可少了家族抚照的女郎,日后又当如何? 第151章:扑朔迷离何人为 此时的言梓煜疑心想要将言梓陌拉下水,故而将不利的想法汇聚在脑海,可他俨然忘却,重活一世的言梓陌岂是那么易于之辈? 她上一世能独宠后宫,并不是偶然,除了那绝艳的貌相更离不开看透沧桑的智慧,否则在深宫内院早已经成为了一堆白骨。 “言梓煜,你高看了自己也小觑了我。” 他若是有言梓燮那个年龄或许言家还会重视他的言论,凭着上一世的经验怎么着也能避开一些灾难,可他吃亏的便是稚子之龄。 ——小孩子的话总是不够被重视。 若是他急于表现,展露出不一般的东西,那么言家的人怎么会不怀疑?可若是默默无声背后推波助澜,他貌似也不是那块料。 这言家虽然人才济济,可他言梓煜却明显不是。 “真的不是你?” 言梓煜虽然不太相信,可想着她素来不屑和自己撒谎的性子又觉得此事扑朔迷离,她都差不多要将自己的智商踩在脚下摩擦,故而应当不会欺骗自己。 “我不屑和你撒谎。” “……” 真是一个可耻的事实,可听出她话语里面的认真后言梓煜却也收敛了一些心绪,不过片刻之后又紧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们这是被人算计了?” 鉴于他颇为厚颜无耻的自来熟之举,言梓陌不得不眯起眼睛不耐地提醒:“请你注意措辞,是你们。” 言梓煜不愿去搭理她,还真是不客气的厉害。 “你这里可还适应?我曾让人给你捎了不少的书信,也不见你回一封。” 虽然写信的时候便不期望她给自己应声,可几次三番求而无果之后他这心里面也颇为不平衡,顾会有此一问。 “我平日里忙着抄录经文,哪有时间陪你嬉戏?”不过是有病乱弹琴罢了,自己又不是那药到病除的良医?回了他口信也于事无补。 “……” 言梓煜好几次不去理会她,然而最终却又败下阵来,两个人的对阵当中他好似就没有赢过,这可真不是一个吉利的事情。 冬季日短夜长,不消时间太阳已经落山,瞧着他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言梓陌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为何不离去?” “我这几日素有心魔,夜不能寐,故而借这清静之地镇压妖魔。” 言梓煜莽直了些,却也不是一个傻子,他一个人自然无法离开府邸,故而早就和简氏说了一嘴。 他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护卫都是简氏惊心挑选过的,虽然她和言律闹得不愉快,甚至两个人在悬崖边上不停徘徊,可小儿和她说起梦中魔障还是不由得放在心上。 虽然她很想同言梓煜一起前来,可府里面的事情太多,外面的流言又乱窜,一时间也脱不开身。 “她如何了?” 这次应当死心了吧!刘管事米娥友办法获取更多核心的答案,所以她无法判断出经此一役她做出的选择。 可根据她前世今生的性情判断,应当不会下手留情。 虽未言明言梓煜也知晓她在询问谁,好似除了母亲她也没有什么关心的人。哦……那个快要上京赶考的秦臻是一个特例。 “你觉得呢?” 言梓煜反问了一句,这个时候他不管如何回答她心里面都自有一杆秤在衡量,所以说与不说意义不大。 “你当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言梓陌反怼了他一句便闭上了眼睛,他是否停留在清心观和她的干系不大,只要不在这里碍他的眼便足够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伶牙利嘴,也怪不得上一世偌大的后宫任你一枝独秀。”言梓煜一直觉得言梓陌入宫是给言家蒙羞,可细细想来那个时候她似乎已经无路可退。 “你可知道,我上一世和齐王第一次见面便在这清心观,那个时候他虽然已经称帝却喜欢在外面游荡,而我和他便这般顺理成章地勾搭成奸。” 她手指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其实那个时候她一直蒙着脸,他看上的也不过是媚入骨髓的身体,后来她服用了副作用极大的药物才得以恢复容貌,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貌似才真正走入齐王的心田,有了后来数年独宠。 言梓煜的脸色不好看,双拳紧紧相握。 “你为何要甘愿沦为别人的棋子,你那般信任的男人最终还不是将你当成了棋子,可你对他却貌似念念不忘。” 他记得他初时和她互看不顺眼,甚至几次三番做出挑衅之举,刚开始的时候她虽然看自己充满了不耐却也看在母亲的份上并未将自己如何。 可她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最后还不是狠狠算计了自己一把! 然而她自己又如何?霍乱了大楚的山河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因为那药物的副作用而香消玉殒? ——而当初将那药物交予她的人恰好便是秦臻。 “我与他君子之交,没有他我没有机会报仇。” 若是没有偶遇秦臻,她或许还是镇北侯府邸毁了容颜的丑颜女婢,还是那个午夜梦回恨不得撕掉自己血肉的疯子。 她从未深究他与她的相遇,因为这没有意义,他对自己的帮助是无与伦比的,就算最后命丧黄泉可她报了仇。 “哼……君子之交?你自己怕是都不会相信。” 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见秦臻,他小身板里面闪过杀意,那个人下手的时候可真是又快又准又狠,明明他自己逃不掉命运的轮回,却要杀掉所有害过伤过她的人。 ——简直就是心里扭曲的要命。 言梓陌被怼的哑口无言,温柔如玉、端放君子、说的就是秦臻那样的人,若是她与他在对的时间相遇,怕是倾心相待,可那个时候已然遍体鳞伤,哪有那么多空闲的位置余给他? 相遇之时,她已经是残花败柳,而他已经家有妻室。 “你对他似乎颇有意见。” “哼,小人一个。” 言梓煜不好看的脸色透漏出不少的迹象,言梓陌想要细细揣摩却也没有参考,他比自己多活了几年,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些重要吗? “你真的不准备嫁给谢谨言了吗?你那一对儿女该如何?” 那女郎暂且不论,风儿那小子他打心眼里面 第152章:陆家人闹上门来 那一日言梓陌并未给出确切的回复,只是将他打发了出去,不过瞧着她那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而言梓煜也相当识趣的没有再问。 其实他明白,自从重生以来她一直都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然而她真的能罔顾卫青风这个存在吗? 她若是嫁给谢谨言必然与她本意不符,可没有谢谨言何来卫青风?那个傲骨铮铮,却为了她这个母亲宁愿背上骂名的人。 言梓煜的话让言梓陌的心乱了,然而好一会儿却又平静了下来。她上一世的名声确实连累了这个儿子,可这又如何? 这一世她已经决定和上一世走不同的道路,所以只能对不起他与他妹妹了。 言梓煜还为扰乱了言梓陌的心房而沾沾自喜,殊不知言梓陌那迷茫也不过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一次之后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这一日,清心观雪花飘舞。 身边跟着的护卫轻声询问碰了钉子的言梓煜,言辞恳切:“七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瞧着这架势怕是又要下大雪了,到时候山路被封,怕是不好行走。” 来的时候他们也经了不少坑坑洼洼,若不是自身带着功夫,这毓秀山还真不是好爬的,也不知七公子为何一定要来。 “那烟花之事可有眉目?” 大年三十那天言家除了了不得的事情,可这毓秀山同样如此,他上山的时候不少人已经传的神神叨叨。 “附近的村民们虽然瞧见了,可由于大雪压山并未找到蛛丝马迹。” 那护卫不清楚七公子为何对这件事情兴致颇浓,他又不是一个没有见过烟花的主,至于这般惊异吗? “那就别查了。” 其实他之所以问言梓陌卫青风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一场盛世烟火心里面起了疑虑,上一世的时候谢谨言最喜欢的便是给自己这五姐姐放烟花。 所以这次应当也不例外。 可她与他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按着他对言梓陌的了解,同一个地方绝对不会摔倒两次,上一世谢谨言恢复了本名卫飒之后,对她也曾嘘寒问暖,可她连余光都没有给他挪一个。 瞧着那个护卫欲要退去,他忽然出口阻拦:“让人五准备,我们也寻一个时间离开,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家里面乱成一锅粥,这里也不适合久留。 有自己这个身怀有疾的人在家里面杵着,向来母亲做出选择的时候也会慎重而行,毕竟这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平西侯府的大门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的人,那陆家祖上虽然也有些名声,可到了这一代自从许琴的相公离世,许家也算是后继无力没有了可以隆兴家族的人。 此时闹事的人正好是许琴的侄儿,也是陆茗蕊的堂兄。 “你们言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居然做出那等爬墙的事情,今日若是给不出我一个交代我便坐在这里不走了。” 他瞧着也就二十有几的模样,小眼睛镶嵌在那一张有些消瘦的长脸上,显得有些不搭。此人一看便是酒色过度之,那一脸地痞无赖的模样更让人深感厌恶。 老夫人的荣养堂,许琴抱着怀中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儿,脸上的泪痕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而老夫人拄着拐杖来来回回地走,心里面已然烦躁至极。 “别哭了,出了事情哭哭啼啼能解决?” 老夫人眉带几分虎意,被许琴搂在怀里面的陆茗蕊更是吓得哆嗦了一下,清秀的脸颊上布满惊恐。 ——自从入了言家,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姑祖母发这么大的火。 “姑母,那陆家的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自从茗蕊她父亲逝世,他们恨不得将我和女儿身上的肉都啃得卖掉。” 若是幸福美满谁又受得了寄人篱下,那陆家实在是无法存活她才带着女儿上京寻求庇护,许家已经没落,压根镇不住那些地痞无赖。 只能寻求言家的庇佑。 “你的来意我自然明白,我原也准备在适当的机会和你表兄他们提及,为你出一口恶气,可你看一看你们干的事情?” 她以前确实想要将侄女嫁给儿子,侄女儿的性子太过柔弱,去了别人家指不定被如何揉搓,有她这个姑母当婆母,情况自然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许家一直走下坡路,有了这姻亲维系日后许家的情况也不用担忧,可谁能想后来会蹦跶出一个简蕴娉来。 “是侄女儿的不对,那一日我原本想和表兄说及陆家的事情,可却不知为何会昏昏沉沉,身体不受控制。” 她唇角紧紧咬着,她就算再恬不知耻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当初心慕表兄可这些年早已经心死。 “你们二人可吃了什么?” 吃食上她也检查了,可并无太大的问题,至于律儿的书房她差不多每一个地方都做了搜查也并无异物,然而两个人当时为何会没有了意识呢? 言律出事之后自然将当日的情况一点一滴讲给了老夫人听,他这话讲出去不管简蕴娉还是简家人未必会相信,可老夫人却相信了。 ——不单单因为言律是她的儿子,更因为她知晓他对许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就是一些糕点。” “可那些糕点并没有问题。” “我……我不知道。” 许琴紧紧咬着唇角,而这个时候邓氏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母亲,廉王爷带那陆家男子进了府邸。” 其实按照他们的想法将人早早迎进府来,免得 骂骂咧咧遭人耻笑,可那陆家人明显是一个闹事的老手,好说歹说就是坐在平西侯府门口那两对石狮子面前指天咒骂。 “廉王?” 老夫人眉头稍稍一拧又放了开来,不管廉王来此的用意何在,那人总算被弄进府里面了,外面那些好事者想来也闲了心思。 “让老二去迎接廉王。” “诺。” 邓氏也知晓这个时候侯府的掌权人不适合出现,而自己夫君也在朝中为官,甚至品阶不低,也不算失礼。 第153章:廉王爷步步紧逼 等待邓氏走远,老夫人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向许琴:“这件事情皇家介入怕是不能善了,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说以往言家在羲和帝面前有几分薄面,这事情虽然有悖伦常可帝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过去了。 然而现如今却又有不同,因着上一次逆了帝王的意思他已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个时候若是往他跟前凑不是明摆着找不耐烦吗? “姑母……” 许琴的脸色瞬间煞白,她虽然不太喜欢与人争夺却也不是一个愚钝无知之辈,若是没有言家在前面顶着,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她那般模样老夫人心里面也钝疼,她没有女儿将这侄女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可这也仅仅只是‘当成’。 ——当侄女儿和儿子的利益发生相悖的时候,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儿子,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性,她把控不了。 “姑母,若是……若是我出了事,还请您好好照看茗蕊,她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必然不会给您添麻烦。” “好。” 心里面怀着愧疚,所以老夫人也将她的请求应承了下来,再者说这次的事情虽然棘手,可那陆家也不是多么高明的人家,凭着自家二儿当也应付的过来。 此时,平西侯府的大堂内。 言徜和廉王两个人眉目亲和,说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好似压根不是谈判,而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老友相逢。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地对答,可一旁的陆家侄儿却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人,此时心里面早已经火急火燎,对着一旁的廉王轻轻拱手:“廉王爷……” 瞧着他那姿态,廉王不由得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前额,声音里面尽是无奈:“我和你谈的欢快,倒是将他给忘掉了。” 言徜好似也才发现陆家侄儿,笑着道:“微臣原本几次三番的邀请,可奈何这位陆家公子好似看不上微臣这微末的身份。” 平西侯府发生的事情被人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出去,他知晓就算是掩盖也遮掩不在哪里,所以还不如将其摆在明面上来。 至于这事实的真假虚实如何把控,那便是临场发挥的事情了。 被他这么一说廉王轻咳了一声,虽然父皇给自己这个担子有些沉重,可这事情还要给办好啊!否则自己这悠闲的日子怕是没有了。 ——这言家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和父皇过意不去?好在这些年他的性子有所收敛,而且言家又是肱股之臣,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来。 “陆家小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言大人邀请你是看得起你,怎么能拒绝呢?” 让廉王来说,其实这不就是睡了一个寡妇的事情吗?至于这么巴着不放吗?可许琴那死去的丈夫却因公而亡,皇家这里终究是要给一个答案。 而且他为官一方的时候也有些口碑,若不是因为死的早被重用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里他也微微有些可惜。 “王爷,是小的不是,然而言家人欺我婶母孤儿寡母,居然能做出那等丧德的事情来,这事情必然要给我陆家一个交代,否则我叔父这些年的清名便毁于一旦。” 因为有廉王的存在,所以陆家侄儿说话的时候客气了不少,否则这会儿那三教九流的话语层出不穷,必然让言家人领教一番他的厉害。 簪缨世家又如何?簪缨世家也要说理吧!睡了别人的发妻还有理了?真当他们言家权势擎天,可以一手遮天? 廉王自然也不是真的怪罪陆家侄儿,听着他这番言论心底更为满意,转头看向言徜:“京城自古都是流言蜚语聚集之地,言侯和那陆家妇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你们可有相应的解决之法。” “王爷也知晓言家簪缨累世,家大业大,所以遭人嫉妒也实属无奈。不过,这次的事情倒是有些失真。” “哦……听闻侯夫人已经怒砸言家祠堂,怎么就失真了?而且据说,陆家那夫人在言侯的书房宿了一宿,第二日被侯夫人亲自抓奸在床。” 瞧着言徜是一个滑不溜秋的,所以廉王说的时候步步紧逼,免得一句话对应不上被他凭空钻了空子。 若是连这问责的小事都办不好,他都能预见父皇对自己的不待见。 “那不过是误会罢了,那一日我那表妹和我兄长饮酒叙旧,奈何两个人越说越畅怀,故而延误了一些时日,至于我长嫂进去只是没有看得真切罢了。” “哦……没有看真切便砸了言家的祠堂,这简家教女可欠了风度。” 廉王笑着说了一句,明显没有将言徜的解释听在耳里,虽然言家的人没有正面回应这件事情,可十个人便有九个能猜测出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大嫂也是关心则乱。” 言徜脸上毫无违和感的笑意让人不由得便相信了他的说辞,可廉王明显不是一个善茬,若不是有十全的准备他也不会前来。 “这个小厮言大人可认识?” 廉王说话的时候指了指门口,而言徜瞧见那被几个护卫架着走进来的小厮脸色倏地一变。他大哥院子里卖弄守门的家奴,他如何不认识? “听说这丁有全乃是你家世代家奴。” “是。” 因为丁有全父母昔年在卫皇战争中早亡,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大哥便对他颇为照看,甚至将自己院子里面守院一职交给了他。 “哦……那他的话本王是相信了,据他所说那一日陆家妇和言侯在书房内耳鬓厮磨,红浪翻天,好一番亲密之态。” “……” 言徜此时的脸色白一块的红一块,也不知道是被那丁有全气的还是被廉王气的,一个是自己的兄长一个是自己的表妹,不管怎么说他这面子也不好过。 “陆家准备怎么办?” 言徜咱丁有全露面的那一刻便知晓此事没有狡辩的可能,声音虽然依旧平淡却多了几分审视,而廉王也皱起了眉宇。 ——到底怎么解决?父皇好似并未给他确切地叮咛。不过他生为人子,自然也要为君父分忧,免得被他念叨。 “听说令侄女去了清心观?常说言家人会教女,除了贵府的四姑娘,本王倒是没有机会见到贵府其她姑娘。” 第154章:羲和帝贼心不死 言徜脸色这个时候已经极其难看,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谁想龙椅上的那位居然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陌儿可以说是长嫂的心头肉,同时言家众人也觉得有愧于她,特别是这次的事情是别人搞出来的鬼,自然不能委屈了侄女儿。 原以为帝王的想法会随着侄女儿进入清心观而掩埋,不料这个时候居然蠢蠢欲动,这是吃定了平西侯府? 瞧着言徜那难看的脸色,廉王又笑着道:“陆家人怎么说也曾是朝廷命官,这件事情你们言家还是要给出交代的,否则到时候御史台那里父皇怕也压不住。” “……” 言徜已经没有可先前的笑脸,他一直觉得廉王是一个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主,这样的人生活在皇室可以算的上是难得的清流。 ——然而,他以前眼睛是瞎了。 被他这么盯着一动不动地看,廉王也有些尴尬,自己不过是代人问责而已,他这一脸你没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王爷,小的想要见一见我那婶娘与堂妹。” 一旁的陆家侄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尬然,不过他适时的一句话却将廉王解脱了出来。 “言大人,这件事情你应当可以满足吧!” 虽然知晓言家人将那姑娘送进宫的可能极其低微,可他还是试了一试,瞧他这态度他也明白父皇为何碰壁了。 ——言家人对那闺女的重视好似超过了常人。 此时若是言梓陌知晓他心中的想法,必然会送他一句:“你想多了。” “自然。” 没有了先前的热络,言徜的话语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耿直,而向来喜欢附庸风雅的廉王爷不觉得脑袋大了一些。 这变脸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许琴母女赶过来的时候场内气氛并不是很好,二人自知人微言轻跪倒在地之后便再也没敢多言。 “这便是你婶娘?” 廉王看向了跪在大堂中央的中年妇人,面相只算的上是清秀,胜在比一般女子婉约,气质也不错,不过和平西侯府的侯府人简氏比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若非说一句,那也只能说各有竹兰之长。 至于她身边这小姑娘,虽然身量尚小可姿色却也不俗,想来他那已逝的父亲应当是难得的俊颜才子。 “是,她便是我婶娘许氏。” 那陆家侄儿瞧见许氏言语之间尽是愤恨,那言辞间上蹿下跳的模样,若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被戴绿帽的是他呢! “许氏,你的事情本王已经查明,你与侯爷是你情我愿还是被人使了强硬的手段。” 若是你情我愿,这言家虽然也要承担罪责却也小了一些,可若是强硬那么言侯这次怕是有些危险了。 要知道自家父皇还虎视眈眈的在一旁守着呢! 许琴虽然听出他话语好似引导自己朝后面言论,然而她自知这件事情和表兄没有多大的干系,他若是对自己有意当年就不会发生别娶的事情。 “回王爷的话,是臣妇主动勾搭。” 许琴眼睛一闭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其实那天的事情真的很难用孰是孰非去辨别,因为她与他那晚都是浑浑噩噩的。 然而姑母临行前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分外明显,表兄不单单是言家的支柱也是许家的靠山,他不能倒。 廉王听着她这么说眉头瞬间紧拧了起来,这妇人是没有听出自己话语里面的意思?他本欲多言两句,可一旁的言徜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表妹……” 言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若是这般承认那陆家岂会放过他?而且兄长那边,他怕是也不好交代,怎么也不能让她顶着。 “二表兄,感谢言家这些年对我的好,可我去存着旁的心思。”她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眼眸紧紧闭上,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几分决然。 “王爷,自从臣妇相公意外身死,我母女二人仰人鼻息地活着。陆家那些吸血的禽兽不单单争抢我带去的嫁妆,更像将我女儿贱卖给旁人?” 她说的时候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正是因为女儿的婚事被那些贼子掌控在手心里面,所以她才不得已跟着许家人上京。 她女儿好歹也是书香世家的女儿,怎么能与商人为妻? “你这淫妇,休要胡言乱语。” 那陆家的侄儿瞬间有些炸毛,好似许琴的言语污蔑诋毁了他一般,然而在座的人都不是容易被迷惑的人,自然有他们的是非标准。 “王爷,臣妇所言句句属实,正是因为想要逃离陆家,想要给我可怜的女儿争一个好的前程,所以才会算计了我的表兄。” 廉王瞧着她久久未语,这个女人明显没有讲真话,可他又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难道这一次真的要无功而返? “王爷,我这表妹这些年也过得苦,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况且,这陆家人敢如此欺辱我表妹,真当我言家和许家是死人是不是?” 若不是许琴说出来他是真的不知晓她们母女在陆家的状况,当年自己那表妹夫也算人中龙凤,所以他从未担心过表妹的未来。 不想,她这些年居然过得如此萧瑟。 “……” 廉王有些无语,你们言家和许家若是早作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不过他倒是错怪了言家人,许琴的遭遇他们压根不清楚。 “你这个毒妇,是你对不起我叔父在先,居然这个时候还想反咬我陆家一口?你难道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行径是要浸猪笼的吗?” 其实陆家侄儿也并未想过让她死啊活的,只是想从这里面捞一点油水,不说许琴的陪嫁,单单平西侯府这次给出的赔礼怕是够他挥霍好久了。 “死有什么可怕?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自从他逝世之后我哪一天不是生不如死?你陆家若是能做那昧良心的事情,我还惧怕一死吗?” 许琴说着便要往一旁的桌椅上撞头,而言徜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声音严厉:“表妹,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任由那些贼子逍遥法外?廉王颇有盛名,他既然在此必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第155章:进退两难险收场 许琴听着言徜的话语微微一愣,然后泪眼不断地望向廉王,额头不由得紧扣着地面:“廉王,求您为臣妇做主,就算臣妇不贞却也是这些魑魅魍魉所迫。” 她这些年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故而那眼泪说来就来,磕头的声音‘蓬蓬’作响,人廉王这个时候骑虎难下。 他原本只是想给皇宫中的父皇一个交代,可谁想陆家会这么乱?也怨怪他,当初来平西侯府之前便早早将这陆家的事情查清楚,如今可好,居然被人架在了烧火棍上。 “这事情若是属实,本王自然不能放过。” 被人戴了那么大的高帽,这戏还是要唱下去,不过陆家人也着实没有能耐,只知道窝里横,这孤儿寡母的有什么好占便宜的? “谢王爷。” 许琴喜极而泣,然而还不待她微微放松廉王又开口:“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兹事体大,陆家虽然对你不怀好意,可你终究是陆家妇,如今在平西侯府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给你已经死去的相公抹黑。” “是臣妇的不是,只要能逃脱那等虎狼之地,臣妇愿意以死谢罪。”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好似只要廉王给她一个公道她即可便能当场自绝。 “你还真给本王出了一难题。” 陆府的事情根据这陆家儿郎的表现可以断定不会有太大的出入,而她若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勾搭的言律,这罪还真的很难治。 他此次前来为的是平西侯可不是为了这孤儿寡母。 廉王最终选择了离开,那言语之间倒也颇为客气,一旁的言徜在他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帮腔:“廉王爷,你可别忘了替我家表妹伸冤,这陆家可着实是一块毒瘤。” “……” 廉王没有应声硬着头皮走了出去,直至离开平西侯府他才长呼了一口气,这京城的人都说莫要和言家人比心眼。 ——自己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日后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还是有多远推多远,而后面紧紧跟着的陆家侄儿忙忙追上来:“廉王爷,您说过要给小的讨公道,这这么就走了呢?” “你想要什么公道?” “那淫妇……” 廉王听着他不分尊卑的话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重生皇族自幼便受过系统的教养。他不敢说自己做的很好,可这般辱骂自己的长辈她还做不出来。 “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言家人可都不是善茬。” 他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去,这次的事情他自会向父皇请罪,至于这言家的腥味他是再也不想沾染。 而那陆家侄儿听着廉王撂挑子不干的言论急红了眼,早知道他这样不靠谱,言家人早先让他进谈判的时候他便不会拿乔,如今白白错过了敲诈的机会。 言徜大堂的事情解决便朝着言律的书房走去,瞧着书房已然焕然一新的模样,他不由得想起被廉王留在大堂内的丁有全。 “大哥,那个小厮该如何处置?” “以逃奴论处。” 这样的人有一便有二,所以断然留不得半点情面,而言徜听着他的话也点了点头,丁有全的生死便这样被兄弟二人定了下来。 “廉王此次前来,怕是奉旨前来。” “嗯。” “那位对陌儿……”言徜看向言律的时候双眼肃然,这件事情那位若是不消停,日后言家可该如何是好? “贼心未死。” “……” 言徜听着兄长没有多少敬意的音调便知晓他这次是动了怒火,言家为了将此事揭过已经做出了不少的让步,然而帝王好似并未看在眼中。 “陆家的事情你准备如何?” 言徜收拾了自己眼中的无奈问了一句,虽然这个时候平西侯府不适合插手陆家的事情,可表妹怎么说也和他们一起长大,情意自是不同旁人。 “既然他们自甘堕落,那便让他们继续沉沦。终有一天,这大楚的山河将没有他们丁点容身之地。” 陆家祖辈在大楚也算有不小的名声,可奈何子孙不成器,唯一有资格让言律另眼相看的人也早已经逝去。 “我明白。” 陆家人最鲜明的特征便是一个‘贪’字,他若是自己走不出来那也怨不得旁人。 “表妹的情况有些特殊,你……” 虽然很不想去问那天的事情,可为了查明真相他还是不得不询问一句,而言律好似知晓他想要说是什么,静默地捏了捏手指。 好半天他才抬眸看向了言徜,音色总饱含苦涩:“我若说我是被人算计了,你会相信吗?” “……” 他又不是一无知孩童居然能被人算计了去?难道是九阙深宫的那位?可他真的有时间整这些幺蛾子吗? “我就说我纵使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 所以自从那天事情发生后,他除了母亲谁也没有告诉,自己的嫡亲兄弟都不太相信,更惶论别人呢? 言徜虽然不太相信,可他那眼眸里面的认真之色无奈之态却做不得假,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被人算计了,只是他自己都没有证据。 “表妹说的是真的?” 他感觉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可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她并不是那工于算计的人,或许对兄长余情未了,却绝对不敢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是,应当另有其人。” 那天她的情况应当和自己差不多,所以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只是那个人对言家的事情了若指掌,否则不会将一切掐的这么准。 “那你觉得是谁?” “不清楚。” 上一世帝王在府中险些遇刺之后他便着重将府中排查了一遍,但凡有丁点狐疑的都被自己送走,可这样的背景下自己居然还被算计了。 “那你准备如何对待这件事情?宫中那位怕是不能善了。” “燮儿已经赶赴边境,至于这京城中风言风语我们也无须理会,直接朝陆家下手,将此事嫁祸于陆家。” “好。” 知道他暂时没有送侄女儿进宫的心思,言徜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只希望言家的事情能早早过去。 第156章:谢谨言轻嗤一声 言家人办事效率异常的快,不到十几天的时间陆家已经被连根拔起,至于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强占弟媳的资产并且抹黑弟媳妇。 陆家侄儿被下大牢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瞧着同样被抓到牢里面的父亲不禁急红了眼:“明明是那淫妇,他们居然颠倒黑白。” 陆家大爷自从被关在牢房里面倒是安静了不少,比起上蹿下跳的儿子他好似已经开始认命:“这就是现实。” “不……廉王会救我们。”陆家侄儿信誓旦旦地冲在木头制成的栏子上,眼睛里面的疯狂甚是惹眼。 陆家大爷没有说,一旁冷眼瞧着他们二人的老头冷笑了道:“你二人真当这牢狱是你家开的?入了这死狱还想离开,你做梦呢吧!” 陆家的事情发生的迅雷不及掩耳,帝王听到也紧紧只是耷拉了一下眼皮并未给出太多的明示,这一举动让不少侧目看戏的人有些意兴阑珊。 而萧千城便是其中之一。 他一声淡青色长袍坐在谢谨言不远的地方,不由得望着下面车水马龙的人群,由于正月已经接近尾声,所以这窝在家里面的人都开始出洞。 “廉王这次有些失算了,命人将陆家人带上京城,却不想最终会这般结局。” 事情刚发生宫里面那位便再三暗示,让廉王将此事给他办的漂亮一些,却不想居然被言家反将了一军。 “陆家父子身上恶果累累,只要言家人出手他们落败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言家这祸水东引的手段当是用的浑然天成。” 京城中的人本来对此事便表示怀疑的态度,陆家父子欺男霸女的恶行被扒出来之后,不少人自然选择相信前一段时间的流言蜚语是有人故意陷害平西侯。 ——毕竟,平西侯这么多年口碑还是不错的。 “言家人开脱的本领确实不俗。” 萧千城百无聊赖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和那些老狐狸相比他还真是正值了不少,原以为平西侯这次走到了死胡同,岂料居然出现了大反转。 “你这么无聊吗?” 按理说萧千城肩头的担子不轻,可他却总能挤出时间和他坐在一起八卦,也不知道九阙深宫那位知不知道他消极怠工。 “你要知道他素来疑心颇重,我若是争着抢着建功立业,他怎么能放下的下?” 那位的性子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他虽然想要利用自己却又担心自己反扑,故而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留着一手。 ——就像上一次平西侯府遇袭一般,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命交付到自己手中。 瞧着谢谨言不言语,萧千城继续再接再厉:“你难道不准备添一把火吗?根据那些人的口述,我想以你的丹青妙笔必然能绘画出当时的情景,这倒也是生财之道。” 平西侯的闺房趣事,想来不少人想要观摩,萧千城两眼眯眯,狭窄的眸色里面露着精光,好似已经成为了富家翁似得。 “你倒是投错了胎。” 他这样贪财的人合该生到那商贾之家让金银之物砸死他,在这簪缨之门硬生生憋屈了他的天赋。 “……” 萧千城默默抬头瞧了他一眼,这也没有多大的仇怨,至于这么仇视自己吗?虽然他贪财,可商贾乃低贱之辈,他可没有那想法。 “那毓秀山的烟花可是你所为?” 他记得大年三十那日他过来寻人却不见其踪,后来他和谢谨言的近侍打听,据说他带了不少烟花离去,至于踪影他并不清楚。 “你们搞密探的鼻子都这么灵吗?” 谢谨言似乎也没有想过隐瞒他,只是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好奇,如不是顾忌着两人的身份,他险些就要将狗鼻子说出来了。 萧千城虽然唇角拧的好似扭曲了一般,可还是深呼吸了一口冷哼:“你可别将自己搭进去,言家的女儿你碰触不得。” “你以前不是极力建议我娶言家女儿吗?” 他刚抵达京城的时候萧千城便出主意让自己勾搭言梓灵,如今碰到言梓陌他的态度怎么就来了 一个大转弯呢? “此一时彼一时,你如今的状态我并不放心。冒着雪夜去给仇人的女儿放烟花。卫飒,你该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萧千城的声音有些压抑,看向谢谨言的时候没有了一向的温和与不着调,那浑身散发着的冷意令谢谨言微微一怔。 卫飒这个名字代表着他的过去,可却也铭记着他的仇恨,全族上下只留下他一个嫡系,当年的卫皇战里的惨烈可想而知。 “表兄,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他是卫国公府唯一幸存的人,是所有人用血给他开出了一条活路,那惨烈的事情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记得就好,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因为言家这个女儿的事情,他们二人已经有了几次的不欢而散,所以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然而一旁的谢谨言似乎已经熟知他的想法,无奈地道:“你应该知道当年的事情言家充其量也只是执行者,我们真正的仇人是深宫里面那位。” “嗯。”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一直装傻充愣,他母亲乃卫国公府的嫡女,是谢谨言的嫡亲姑母,可今上为了掌控萧家将自己的女儿嫁了进来,居然硬生生将自己母亲贬妻为妾,让她含恨而终。 他知道,若是没有那九五之尊的首肯,若是没有他的推波助澜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在他表现出练武的天赋之后,为了更好的控制他将自己放在了跟前。 让他最痛恨的卫家外甥给他当走狗,想来他的成就一定会高吧! “那次的刺杀,你觉得可有可疑之处?” “你是说那个扔飞刀的人吗?” 萧千城英挺的眉头拧了一下,他虽然不赞成他和言梓陌之间的往来,可对这些大事却不会怠慢。 “嗯。” “没有一点线索,我查了好久羲和帝的暗卫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李济综你可查了?” “那个纨绔?” 萧千城有些不解地看向了他,似乎不清楚他为何要将视线放在李济综身上,那个纨绔子弟在京城的名号可以说无人不知。 第157章:帝王诏令突然来 “也不知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 若说谢谨言现如今能信得过谁,那么也唯有萧千城了,所以在萧千城面前他没有那么多心思,交谈的时候也以诚相待。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千城微讶,他一向不是无的放矢之辈,而今这般说必然有他的考量,可李济综有何能耐让他高看几分呢? “他曾经无故消失过两年,没有人知晓他去了哪里?。” 当初得知言梓陌命人秘密查李济综的过往时,他便心里面有些狐疑,她为何对一个纨绔子的过去那么的感兴趣? ——要知道,上一个被她这般郑重查看的还是秦臻那人。他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查一个小纨绔,而他秘密派人去查果然不出他所料,李济综果然有问题。 “谁会在意一个纨绔子弟的过去,你怎么发现的?” 萧千嘴上虽然逗笑着,可却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谢谨言的情报系统他是知晓的,连他都查不出来的人,自己怕是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所以李济综此人,危险。 一个能忍他人诽谤却依旧不动如山的人,这样的人要么是心机深沉之辈,要么是狠辣无请之人,然而不管哪一种都需要戒备。 “或许我的关注点和旁人不同。” 知晓他对言梓陌的避讳所以谢谨言也没有将自己知道大的说出来,而萧千城对李济综这个人明显有着无与伦比的兴趣,和谢谨言说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而隔了一些时日,瞧着简家和言家没有了动静大有握手言和之意,京城一众看官不觉有些意兴阑珊,特别是皇宫里面的那位。 羲和帝教训了几个王爷,瞧着那一个个不惑之年却依旧点头如蒜的儿子,他不由得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这般人云亦云,着实难堪大任。 他虽然不喜欢他们一直盯着自己的位置瞧,可这没有主见的模样真是一点都不像他,那颇为优良的特征好似没有一个人具备。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嫡子的缘故?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觉得阵阵遗憾。 他和皇后乃少年夫妻,虽然不敢说恩爱两不疑,可这世上若说他最能相信的也唯有皇后一人,他与她是从血腥里面爬出来的人。 他这一辈子幼年惨遭人欺凌,成年之后也不受父皇与世家大族待见,是她一直陪伴着他,所以纵使她这些年没有子嗣,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她中宫的位置。 “老五,你每天醉生梦死红袖添香,也不说为朕分忧。” 既然已经决定日后将位子让给云儿,他这做父王的自然不能丢了儿子的面子,否则日后如何执掌天下? 齐王好似在走神,压根没有听到帝王在说什么,还是一旁的廉王瞧不过去戳了他一把:“五皇兄,父皇和你说话呢!” “额……父皇,您说。” “……” 羲和帝瞬间心里面来气,想要教训两句却又想到自己当初之所以选择楚云不就是因为齐王蠢笨却安分守己的性子吗? 他知道自己身体还很好,仍然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所以这太子人选必然不能太强,否则这位置太有诱惑力了。 兵戎相见,怕是免不得。 “小十五,你办事的能耐还真是让人失望。” 羲和帝不愿意和蠢笨的儿子对话,不由得将矛头指向了廉王,而廉王则忙忙认错,将一干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那言家虽然是肱骨之臣,可近来却越有飞扬跋扈之举。” “……” 听着羲和帝批判的话语众人沉默,平西侯这些年皇恩显贵,圣宠不断,可以说他们的荣辱是自己的努力,也是帝王的栽培。 ——当然,这前提是您别和别人要闺女。 羲和帝自是不知一众儿子心中的想法,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打发走,才和一旁的内侍絮语了一句:“朕最近感觉心气儿颇为不顺,肚子里面好似憋着一处邪火。” “陛下可要保重身子,您的身体可身系万民之福。” “还是你这老奴知晓真的难处。哼,可有人偏偏不让朕如意。” 他原以为自己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的明确,言家人应当会做出最为合适的选择,然而他终究是小觑了言家的傲骨。 上一次不止,这一次派小十五前去更是丢足了面子。 “陛下,奴才常常听人说平西侯和其夫人简氏鹣鲽情深,他最怕的便是简氏,既然陛下心中不快,何不好好看一出戏呢?” “哦……什么戏?” “那许氏乃平西侯府老夫人的内侄女,和侯爷怎么说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如今和侯爷发生了这样的关系,陛下您和不成人之美?到时候,平西侯府怕是要热闹了。” “你这腌奴,倒是好主意。不过如此一来,这简家朕也得罪了。” 文人的笔杆子,他历来最为头疼,当年卫皇战争结束之后他虽然杀了不少文人,可那些人最为难缠。 ——例如自己曾经三请五请的葛洪便是如此。 “简家虽然手握礼部,甚至有不少门客故旧,可这等小事也不会对陛下心存不满,毕竟是平西侯有错在先。” 帝王两眼放光,平西侯对简氏的感情他也知晓几分,当初为了娶她险些没有和家里面闹僵,让她与他互相折磨这当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至于简家,如今正值礼部换人之际,当是不会和他死磕到底。 不多的时日,忽然从九重宫阙飞出一道圣旨,而那圣旨抵达平西侯府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谁能想帝王居然将人妻指给平西侯做平妻,这可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言律手中的茶盏被他狠狠扔了出去,一旁侍候的小厮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他刚欲走出去却只见老夫人已经到了他的书房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 “母亲,我要进宫。” 他为帝王当了这么多年的滚刀肉,可他居然将自己这般算计,就算是天子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老大,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她眯着眼睛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那位既然敢下旨便存了他不敢违逆的心思。若是他连这个台阶都不给帝王,那么等待言家的是什么? 世家虽然权柄一时,可比起皇家终有不足。 第158章:世间总有难求事 言律被老夫人一声高吼脑袋清醒了不少,他像是被那小妖精抽取了精气似得,身体倏地一下子软了下来。 大年节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相比较旁的地方热闹冲天,言家可以说安静的紧。这一日,言梓灵拉着简氏的手语带无奈。 “母亲,您和父亲这般闹下去总是要吃亏的。” 她说的情真意切,可简氏的眼眸却没有要松动的意思,晦涩的眼眸里面充斥着暗流:“灵儿,这件事情你莫要多管,为娘心中自有计较。” “可……” “灵儿,这是大人的事情。” 瞧着她还要讲下去,简氏松开她的手,眉眼间明显带着几分不耐。她和言律的死结没有人能解得开,先前熠儿两兄弟也过来了一趟,可她也将人早早打发了。 若不是因为小七的病情反复无常,她这会儿怕早已经和离搬出平西侯府了,真当她简蕴娉是那软骨头的主? 言梓灵瞧着自己碰了一个软钉子倒也没有再劝,反而闻言细语地和她说了一些保住身体的话语,好半晌她倏地开口:“母亲,不久女儿变要嫁入齐王府了,可身边也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手。” “呃……这事同你二婶去说,她必然会给你准备妥贴。” 因为年节的时候发生了那等不可控的事情,简氏直接将掌握中馈的权利扔了出去,而老夫人也早看她不喜,故而转身便将掌家权给了邓氏。 ——她就是想要告诉简氏,你简氏不稀罕的东西,旁人可劲着欢喜呢! “二婶娘虽然如今掌握着中馈,可女儿身边没有几个贴己的人终究有些不放心,我想让鲶鱼回来跟在女儿身边。” 鲶鱼虽然被赶出去,可她却最得自己的心,而且为了自己也嫁给了那地痞流氓。虽然她想着等到了齐王府将鲶鱼接进府帮自己办事,可她的卖身契不知为何居然还在言家。 “那丫头心术不正,跟在你身边终是祸患。” 简氏不太赞同,而言梓灵好似早就知晓她这样的说辞,眼泪说来就来:“我知晓娘亲为了女儿,可她终究在我身边侍候多年,而今又匆匆忙忙嫁给了地痞无赖,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不是心疼她吗?” 她早些时候旁敲侧击想要从二婶娘手里面将鲶鱼的卖身契拿回来,可二婶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需要得到娘亲的首肯,她这才厚着脸皮过来求人。 “既然如此,你去找你二婶娘要卖身契吧!” 简氏说着对她挥了挥手,而言梓灵心下虽喜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和她絮语了几句言梓煜的情况才缓步而去。 而言梓灵不知道的是,她离开青竹院之后简氏的脸色倏地变化了起来,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和言梓陌打赌的事情。 那一日,简氏握着鲶鱼的卖身契想要还给她家人。虽然说鲶鱼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她们一家人毕竟在言家服侍多年。 “娘亲,您可是要将这卖身契给了鲶鱼?” “嗯。” 虽然不知平素万事不关心的女儿为何会在意一小小的卖身契,她还是认真地回复了一句。 “娘亲,我们打赌如何?” 古灵精怪的丫头,脸上带着几分兴致蛊然的笑意,而简氏那时也来了兴致,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可是和这卖身契有关?” 言梓陌望着她手中的卖身契点了点头,好半晌才语:“虽然她险些害了女儿,可四姐姐想必是舍不得她的,到时候怕是免不得要来求娘亲的。” “她虽然打小侍候你四姐姐,可你四姐姐是一个识大体的,既然犯了错自是要惩罚的,留着她一条命已经是仁慈。” 简氏对于女儿的话不置可否,言梓灵是她一手养大的,瞧着也是一个内秀的?焉能看不出鲶鱼的罪行? 那等搬弄是非的人,若是留在身边怕是少不得生事。 “母亲既然如此肯定,那么留着这卖身契又何妨?”言梓陌并未 多说,反而笑语盈盈地瞧着简氏手里面的卖身契。 “好。” 听着她答应言梓陌脸上的笑意更是畅快,那被她捏在一起的白嫩手指像是白白胖胖的莲藕一般,浑身带着几分轻快。 “既然是赌约自然是有彩头的,日后四姐姐若是来讨鲶鱼的卖身契,那么还请娘亲重新审视一下鲶鱼的事情,她一小小的丫鬟为何要诟病主子呢?” “好。” 一刻钟的时间,简氏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一直都能感觉到陌儿对灵儿有莫名的敌意,然而她一度觉得这只是小姑娘家心里不平衡导致。 可如今看来,情况好似比她想的更为复杂。 “蔡嬷嬷……” 她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而那门口守着的蔡嬷嬷忙忙走了进来,眼里面闪过几分惊诧。近来主子宛若行尸走肉,何曾见她主动开口? “夫人,可是有事?” “我想陌儿了。” 她半倚在梨花木椅上,眼睛有些空洞,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茶杯,那上升的袅袅雾气将她眼睛笼罩的有些迷离。 “……” 简氏终究是踏上了清心观的路,言律虽然知晓她要离去却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因为不多时许琴便要以平妻的身份过门了。 当年他给予她的许诺,好似随着时间的迁移都变成了镜花水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去而不得的事物,而她就是他心头的那颗朱砂,如何都挥抹不去。 “娘亲,还有多长时间能抵达清心观?” 言梓煜双手抱着她的胳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里面充满了好奇,而简氏也正是喜欢极了他这纯净的眼眸,才对他无比的宠溺。 “大概一个多时辰吧!煜儿不是来过这里吗?” “儿子哪能都记着啊!” 他嘟囔了一句,小眼巴巴地闪着委屈,而简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她离开的时候原本不欲带着小儿,可他这一双泪眸盯着她终是心软了。 瞧着她神色里卖弄的宠溺,言梓煜杵在她怀中笑的像是小狐狸一般,他知晓母亲最喜欢他这姿态,所以他就拿出最好的状态秀给她看。 其实这个时候他本不能离开平西侯府,毕竟这一世和上一世相比改变了很多,自己留着指不定能以不变应万变。 可想到清心观里面那位不安分的主,他终究是放心不下。她对言家没有认同感,可他两世都在言家长大,不能数典忘祖。 第159章:风雪夜母女相见 听着熙熙攘攘的声音言梓陌从榻上支起了身子,对着门口守夜的皎月询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吵闹?” 清心观素来清净,纵使偶有香客往来也不会这般声势浩大,她这才刚刚上榻便听到不少的声响。 “奴婢这就去瞧一瞧。” 皎月说着便朝便向门口急匆匆走去,其实刚听到声音的时候她已经命人去外面打听消息,然而让不知为何那打听消息的人一去不复返。 “你怎么才来?” 刚走出去几步便碰到你打探消息的丫鬟大口喘着气跑过来,而她质问的声音刚洛那人却满眼喜意:“皎月姐姐,是夫人和七公子。” 听着小丫鬟兴高采烈的声音皎月脸色一变,她是言梓陌贴身侍女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一些,如今府上跳大神似得,这个时候夫人来清心观可不是多好的消息。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便折回准备禀告言梓陌,而言梓陌眼不瞎耳不聋,她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所以这个时候已经套着外袍走了出去。 “我们过去看一看。” 言梓陌虽然对府上的事情知晓一些,甚至也探听到了帝王的旨意,可这个时候母亲匆匆而来是什么意思? “姑娘,您要不再添一件衣物,这天寒地冻的……” “不用。” 她说着已经走了出去,而两个丫鬟也跟了上去,言梓陌第一个见到的并不是简氏,因为她在里屋和清心观的师太说话。 “娘亲怎么会来清心观?” 虽然不是很想和言梓煜搭话,可他这个时候是唯一知晓内情的人,故而她也抹开了面子询问了一句。 言梓煜本想怼她两句,可想到近来要和她相处一段时间还是忍了下来:“娘亲思念你,所以便带着我过来了。” “……” 信你的话才是怪事,言梓陌默默补充了一句便不再去试探他,这已经不是那五六岁的垂髫小儿,而是一个有成人意识的男子。 ——他若是不想告诉自己,想要探听实话自然是千难万难。 简氏同此间主人打过招呼之后便走了出来,瞧见言梓陌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眸色里面闪过几分暖色:“怎么出来了?也不冻得紧?” “不打紧,听娘亲过来女儿哪能睡得着。” 言梓陌向前两步拉起了她的胳膊,声甜嘴软,说出来的话像是印在简氏心坎里面似得,让她沉郁良久的脸色更是罕见地多了笑意。 “可别冻着。” 她说着拍了拍女儿的胳膊,刚想拉着她离开却看到不远处小儿子委屈的神色,只得腾出一只手拉过他来。 一个个真都是冤家。 母女良久未见,而且此间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语,简氏望着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的小儿不禁催促:“你一向是一个疲懒的,今日怎么就不知道歇息呢?” “儿时久未见五姐姐,心里面也欢悦的紧,哪还瞌睡?” 他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她添油加醋,所以这个时候守着娘亲作为稳妥,反正他年纪小娘亲也不会多疑。 言梓陌听着他那漂亮的场面话不禁眯起了眼睛,这小子说谎的功夫与日俱增啊!这才几日未见,好似变聪明了。 若是让言梓煜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恐怕要气的吐血不止,两世加起来他也有三十又几的年龄,难道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想我离府几日,幼弟对我的成见倒是越来越少,你也不怕你四姐姐生了醋意再也不搭理你。” 言梓陌的话语甚是轻柔,若是不明就里的人权当她这是逗弄小孩的话语,可简氏和言梓煜都是心里面存着事的人,自然不会将这话当作耳旁风。 “你们姐弟相交和她有何干系?陌儿也莫要放在心里。” 简氏的话令言梓陌和言梓煜的神色俱是一变,两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说话,这若是放在平素她必然是笑着给几人宽慰,可如今这话里似乎有话。 言梓陌本想多试探两句,可瞧着她面容上多有倦色到了嘴边的话语又更改了去:“母亲这一路走来也是舟车劳顿,我们母女的贴己话大可留着明日再叙。” “好。” 她近来确实有些疲乏,而且这大晚上的将陌儿折腾起来她甚是心疼,何况她在这里也会多住一些时日,倒是没有那么着急。 言梓陌送走简氏和言梓煜之后久久没能入眠,其实刚才几番试探她也算明白了几分,母亲此次前往清心观恐怕不单单是因为那道圣旨更多的是言梓灵。 刚才她不过稍稍提及,娘亲的脸色便有些难看,可见这次她那八面玲珑的四姐姐也是走了一步臭棋。 而与此同时平西侯府,言梓灵紧锁的眉宇就没有放开过,想到父亲今日敲打的言语心里面更是不痛快。 “姑娘,可是奴婢让您为难了?” 鲶鱼虽然已做人妇,可那楚楚动人的姿态总带着几分悲戚,这让言梓灵心中也多有愧疚,毕竟当初的事情是她授意的,而且她之所以嫁给那地痞也是为了疏通自己赚取银两的渠道。 她不确定言家会给她多少陪嫁,可入了齐王府处处少不得银钱,到时候自己若是囊中羞涩这大事如何能成? “无妨。” 她虚手空抬让鲶鱼站了起来,父亲话里话外明显已经知晓了不少的事情,可他之所以不点破就是忌惮着自己的身份,或者说自己凰命的批语。 至于母亲那边虽然没有名言,可她在自己即将出嫁的时候离去,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示威,而她不理解的是,她那日明明已然答应,为何又要这般做呢? “鲶鱼,你应该知道我将你的卖身契拿到手里付出了什么。” “奴婢知道。” 她一直担心自己卖身契的事情,如今落到姑娘手里面这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只是听姑娘的话语,这代价似乎是巨大的。 “我希望你永远记得今天的场景。” 她说完对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做对,可鲶鱼那相公已经是她暂时无法舍弃的同盟,只得这般做了。 “姑娘,这是张姑娘给您的信?” 鲶鱼刚走出去,一旁的桂圆已经将自己衣袖里面藏着的信给了言梓灵,而言梓灵握着那单薄的纸张眉宇紧拧。 第160章:张绣陈述当初事 思忖再三她终究是将那薄纸打了开来,瞧着上面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脸色一僵,随后又舒展了开来:“她明日前来寻我时,给她放行。” “诺。” 桂圆不明白姑娘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思,她犹记得以前的时候她对张绣这个人讳莫如深,难道是因为夫人离开了府邸的缘故? 不得不说,桂圆有些蠢笨的脑子终是聪明了一回儿,以前简氏在府中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避免张绣和言梓灵相见。而言梓灵为了避嫌,也不会上赶着去见人,甚至张绣几次想要见她都被闭门谢客。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张绣在信上可是特别强调了有关言梓陌的过往,她若是不见倒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母亲和堂兄那边嘴巴都异常的严实,她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可这个张绣却不同 。 得知言梓灵要见她时,张绣特意穿了时下最为流行的梅花滚边褙子,外套了言梓陌曾经赠与她的月白色斗篷长袍,发髻更是连续梳了半个时辰。 约莫早食刚过她才步履袅袅地朝着珍珠阁走去,走到珍珠阁前面的时候更是咳嗽了两声,这不是她第一次来珍珠阁,可每一次前来却都被深深地震撼。 这个原本和自己一般,出生同样低贱的女子居然享受了这荣华富贵这么多年,而且她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她与她同父同母却不能同命,想到这里袖间的手狠狠捏了起来,为何自己就不是她?为何自己没有早出生呢? 若她早出生,那么这一切都是自己的。 张绣心里面的嫉妒就像是疯狂飙升的野草,有些控制不住,好在一旁的桂圆打断了她的臆想:“张姑娘,我家姑娘在里屋等着你。” 她说话的时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神色间隐含傲气的模样是张绣最为看不惯的,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有什么可傲的? 桂圆虽然不敏可也懂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当张绣走进去的时候她便守在了门口,显然是不想让别的人靠近。 张绣是一个不客气的,走进暖阁选了一个位置便坐下下来,瞧着坐在那边绣嫁衣的言梓灵言语轻慢:“我没有想到我们姐妹坐下来谈话居然会这般困难。” “你若是只有这般说辞,我怕是要让人送客了。”言梓灵细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她让她过来可不是叙那姐妹情,而是想挖一挖言梓陌的过去。 “姐姐咋的这般无情,我们怎么说也是血溶于水的姐妹,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张绣细语绵绵,自带一股清雅之姿,只是那话语里面却充满了恶意,而言梓灵听后脸色果不其然地巨变。 原本穿针引线的手,这个时候也因为她的话语听了下来,晦涩的眼眸好似在强忍着什么,而张绣没心没肺地轻嗤了一声。 “姐姐,我这是戳痛了你的心吗?” “张绣,若是还想在平西侯府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么你就不要妄图惹恼我,否则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不得不说她这个血缘至亲的妹妹知道她的七寸在哪里,然而她又何尝不知道她的七寸呢?推掉了她曾经的亲事,为的不就是继续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张绣抿了抿唇角不置可否,虽然心里面嫉妒的紧,可不得不说如今这世上血脉亲人也仅仅只有她这么一个了。 “我知道你对言梓陌的过往感兴趣,而我也可以告诉你。” “说。” “姐姐这命令的口吻妹妹着实不喜,不过若是能满足妹妹的愿望倒是没什么打紧的。” 她笑的时候像极了一只小狐狸,相比较在言梓陌跟前的莽撞与愚笨,这个时候的她似乎有了足够的智慧。 “你这般精于算计,当初在安国公府的时候居然能做出那等勾引人的事情来。勾引人便罢了,到手的会元居然也能放弃?” 言梓灵嗤笑了一声,这个血缘妹妹看着是一个精明的其实最是那蠢货,也不知道张氏如何调教的? 明明都是在一起长大,可言梓陌比她却高明多了,这难道就是血缘的缘故?想到这里,她脸色稍稍有些阴郁,毕竟她身上同张绣流着同样的血。 被她好不留情地点破往日的愚蠢张绣咬紧了牙齿,她原以为谢谨言不过是一落魄的读书人,虽然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可在这京城没有权势也不过是白瞎了一张脸罢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会元,那高中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瞧着她幻化的脸色言梓灵冷哼了一声,她还没有告诉她那个徐平宣也是不错的人才,虽然瞧着木讷不知变通,可听说那才气确实是真才实学。 “我想嫁给言梓青。” 毒言梓青她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然而她得知言梓熠日后继承侯府大统之后又觉得言梓熠是最好的人选,可随着时间的迁移她也发现,言梓熠明显不是她能够肖想的。 “你还真敢想。” 言梓灵将自己手中的嫁衣一把推出去,人也站立了起来,而张绣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我配他一个庶子,如何配不得?” 同样是农女,为何她能嫁给齐王府的世子,而自己想要嫁给侯府的庶子却千难万难? “你还是离开吧!” 言梓灵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刚才那一刻她甚至都想将人乱棍打出去,这个人压根就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就算是一个庶子,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言梓陌的过去,她怎么说也是披过嫁衣的人,我记得老朱家似乎将八字都合了。” 张绣知晓她没有谈下去的耐心所以扔出了杀手锏,她相信言梓灵听到这事情之后必然会想办法探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她是最好的指引人。 “……” 言梓灵确实被她的话语吓到了,按照她的推到言梓陌身上必然有着自己不知晓的事情,否则当初母亲带去的人为何都三缄其口? “你细细说来。” “我的条件你可答应?” 张绣是那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自然不会将这名宝贵的消息送出去,毕竟言梓陌指不定还是她最后的靠山。 第161章:言梓灵大婚之时 兜兜转转,已经是初春料峭之际,许琴虽然还没有嫁入侯府,可言梓灵去到了出阁的时候,或许宫里面那位也担心两桩相撞,故而只能紧着言梓灵的喜事来。 皇家的事情重于一切。 言梓灵这个时候早已经将那金丝相扣的嫁衣支在身上,只是她眸色间含着几分暴躁,一旁的邓氏瞧着她这模样也有些无奈。 “灵儿,你也知道你母亲近来受了委屈,所以才躲到了清心观去,你可莫要想左了。” 接近婚事之时,言家派出了不少人去请,甚至这个时候大哥还在清心观,可她就像是老神入定一般,任谁言语都不成。 “二婶,今天出嫁的人若是五妹妹娘亲还会避而不见吗?” 言梓灵声音透着几分无助与苍白,而她这相问的话语也让邓氏紧紧闭上了嘴巴,她一时间也说不准大嫂会不会出席。 “灵儿……” 瞧着邓氏还要给简氏作解释,言梓灵打断了她的话语:“二婶娘,我虽然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可我们这些年的母子情分却做不得假,我不想母亲居然会这般待我。” 新嫁娘本来装容已好,可被她两行湿泪一打,一旁的丫鬟们又要手忙脚乱一阵子,好在言梓灵低声哭了一会儿也停住了,否则邓氏还真心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刚出了珍珠阁,老夫人那边已经差人来问:“二夫人,四姑娘这会儿可好了?” “这情绪虽然基本稳定,可我瞧着她那双哭红的双眼心里面也不是滋味。大嫂平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主,可她这次怎么就这么对待灵儿呢?真如那丫头所言,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 来问话的人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所以邓氏有意无意地多了两嘴,也不知道是心里话还是故意为之。 而那老嬷嬷倒是没有接她这话茬,反而满脸忧心:“这发嫁的良辰吉日侯爷若是赶不回来,可不白白给人添了笑柄。” “正是如此。” 邓氏也附和地说了一句,那嬷嬷瞧着珍珠阁的方向叹息了一声:“这里还要劳烦二夫人盯着,老奴也好回去给老夫人回禀。” “好,灵儿也是我的侄女,必然不会亏待了去。”邓氏笑着将那婆子送走,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一双眼眸才收了回来。 后面侍候的人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得力人,听着她刚才的言语不禁有些担忧:“夫人,您刚才的话若是被二爷听去……” 言家二爷虽然平素不管后宅的事情,可他最不喜的便是内斗之事,今日夫人说的话若是传到二爷的耳朵里面,怕是会图生事端。 “我说什么了吗?不就是牢骚两句而已。” 她不以为意地抿了一下唇角,虽然说妯娌之间没有多大的仇怨,可大房这一次险些将侯府一大半家资拿走的事情她却耿耿于怀。 这些年没有分家,为整个侯府贡献的也不单单大房的人,怎么好处全部他们得去了呢?因为他们这档子破事,她最近出门可没少被人问东问西的。 听着她颇带赌气的回应那老奴也叹了一口气,自家夫人的性子她也是清楚的,当初作姑娘的时候便有些争强好胜,这些年一直被大夫人压一头,这心里面自是不顺畅。 “你说许家那位近来不知道如何作想?” 因着帝王的旨意,许家一早便将许琴母女接了回去,等侯府的四姑娘一出阁便将人嫁到府上来,那可不是普通的贵妾而是平妻之位,自然不能马虎。 “许家怕也巴不得想将人送进来,若是再生一男半女,许家怕是也有指望了。” 那嬷嬷说的也是实诚话,老夫人再世的时候大家还能时常往来,可老夫人离世呢?要知道侯爷和许家人并不是很亲。 “一男半女?咱们那侯爷这一辈子怕是在悔恨之中,会配合许家生个一男半女出来?况且,许琴也不小了。” 邓氏对许琴也没有多少好感,当初若不是自己早早定了亲事,这言家二夫人的位置哪轮的上自己? 指不定早就被自己那偏心的婆母送给了许琴。 平西侯府各怀心思,而平西侯言律却被挡在清心观的厢房之前寸步不能进,他在这这里已经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可里面的人愣是没有发出些许响动。 “侯爷,您还是回吧!” 蔡嬷嬷也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里面那位的性子他想必也清楚,既然说了不见便不会相见,又何必碰钉子呢? “她真的不回去吗?今天是灵儿出阁的日子,就算……” 还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蔡嬷嬷已经出语解释:“夫人虽然不欲回去,却也让老奴准备了礼物,还请侯爷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 “……” 言律知道简氏那执拗的性子苦涩地轻嗤了一声,他转身欲要离去的时候却移开脚步朝着言梓陌的房间走去。 而门口守着的皎月可没有蔡嬷嬷那本事,自然不敢阻拦,他也不消片刻便走了进去。而他进去的时候,只见姐弟二人拿着棋子儿在玩耍,直至感觉到他靠近手上的动作才都顿了一下。 女儿便也罢了,毕竟自幼没有养在自己身边,可儿子他却想好好说道一番。前些时日两个人还同仇敌忾,如今不过走了这么几日居然眼睁睁看自己笑话? ——同一个院落,他不相信他没有看到自己站立在雪地那么长的时间。 “煜儿,你近来胖了不少。” “……” 言梓煜身体本来就有些圆滚,所以不管前世今生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拿他身体说事,他在母亲那里吃了闭门羹也不能紧着来欺负自己吧! 这世道是谁弱就活该被欺负吗? 瞧着儿子苦着一张脸不接自己的话茬,言律适时地转移了话头:“陌儿,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尽可告诉为父。” 言律此时俨然一副慈父模样,而言梓陌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只是那不达眼底深处的笑意总有几分疏离。 若不是母亲来了清心观,她都要怀疑言侯爷会不会想起还有一个女儿住在清心观。 第162章:言梓陌诛心之问 “你也别和为父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就说。” “好,若是有需要我自会和父亲提及。”言梓陌瞧他没有离去的意思,声音清浅地回应了一句,算是承了言律这个情。 瞧着她这般乖巧懂事,言律眼眸里面精光闪烁:“你母亲在这清心观怕是清减了不少,我原本想要带她回去却被堵了回来,你要不帮为父劝一劝?” “……” 言梓陌觉得她高估了言律的忍耐力,她以为他起码也会过些时日才和自己套几乎,不料这感情的脊梁还不牢靠居然便被委以重任。 这功利性是不是也太强了一些? 被她一双无波而讶然的眼眸盯着,言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有些无所遁形,好似自己心中所想都被她一眼看透似得。 ——然而,她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眼神? 一旁的言梓煜似乎有些看不下去言律的表现,在两重生者面前玩心计,而且还是不动脑子的心计,他也太看不起重生者了? “父亲,母亲和煜儿一样也胖了不少。” “……” 童真的话语将言律堵得哑口无言,他刚才不过象征性地说了他一句,至于这么记仇吗?而且蕴娉真的胖了? 他为何就是不相信呢? 然而不管他抱着多少怀疑,依着简氏的性子他近期是无法见到人了,所以也无法判断言梓煜的话是真是假。 “今日应当是四姐姐的成亲的日子,父亲若是再磨蹭下去怕是要误过吉时了。”言梓陌也懒得和他玩心思,话语里面带着几分送客的意味。 “你母亲……” “父亲,那是母亲的决定,您没有立场帮她做任何判断。她既然不去出席言梓灵的婚宴必然有她的道理,您何必强求呢?” “灵儿怎么说也是她养大的,如今出阁她难道真的能视若无睹?” “为何不能?言梓灵一个原本因为贪婪而顶替了自己亲身女儿位置的陌生人罢了,她为何一定要对言梓灵负责?一个几次三番暗中想要除掉自己亲生女儿的人,她为何一定要给好脸色?父亲,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出色的政客。” “你知道?她……她都知道?” 言律震惊的神色里面带着几分不自然,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就算在帝王的压迫下他都没有这般惊慌失措。 “我虽然生在乡野却也不是一个傻瓜,我的母亲既然是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对这些阴谋诡计更不可能一窍不通。” 自己入京之后名声有碍便是从府里面传出去的,那个时候言晴当了替罪羊,可真相如何真当自己是瞎子吗? 后来言梓煜被险些害死,而自己也被算计其中,她言梓灵敢拍着胸脯说鲶鱼不是她派出去行事的吗? 至于帝王为何知道自己? 除了言梓灵她想不到第二个人,而眼前的人想必也清楚,只是那凰命偈语还有多年的父女之情终究大过自己这个半路归家的女儿。 言梓陌的质问可以说入骨三分,言律险些有些招架不住,最后他也只是苦笑着走了出去,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倒是一旁的言梓煜有些看不过去,瞪了言梓陌一眼追了上去。而言梓陌瞧着这一幕,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自己貌似也没有说什么,至于这副表情吗? 言律走出去老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而后面的小断腿压着小步子跑了好久才将人追上:“父亲,您……”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偏心?” “呃……” 其实他很想说人的心都是偏的,若不是偏心母亲不会发现真相之后便躲到清心观来,他若不偏心今日也不会到这里来。 所以偏心与否,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你母亲最近可好?” “确实胖了不少。” 他抬头望了望自己的脚尖,虽然鼓起来的小肚子已经快要将他的双脚遮住了,可这不妨碍他对胖瘦做出评判。 瞧着他眼眸里面认真的话语,言律只得认命地点了点头,没有想到这一个个离开府邸之后倒是心宽体胖的不行,难道侯府对他们来说就是牢笼吗? “父亲,五姐姐险些被选入宫的事情是四姐姐所为吗?” 其实在侯府宁愿冒着大不韪也不愿意让五姐姐入宫时,五姐姐心里面应当是有那么一刻松动的,可想一想这幕后刽子手那丝松动怕也被合上了。 “你一小孩子家问什么问?” 他刚才被言梓陌问的有些狼狈,可这不代表面对言梓煜的时候没有还口的能力,狼狈是因为愧疚,对这个小儿子他自认为不亏欠着。 言梓煜被他这么一训,瞬间觉得自己跟出来简直就是最大的错误,不过他还是要提点两句,免得最后被那狼子野心的人利用。 “也不知道四姐姐为何能手眼通天?不过我未来的四姐夫是今上最器重的孙儿,能直通天听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自问自答地将话题结束,而言律则满脸狐疑地盯着他瞧:“我记得你以前和你四姐姐的关系甚好,怎么如今瞧着不像?” “我才不喜欢她,那次我落水的时候明明看到她在附近不远的距离却不救我。” 他说着冷哼了一声,而那惟妙惟肖的小娇气模样却令言律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瞧。 “当日你醒过来的时候怎么不说?而且,你是不是看错了?” 虽然知道言梓灵有些小心思,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危害到自己家人身上,那日宫前失言他已经旁敲侧击了几次。 “我又不是瞎子。” 他不悦地嘟囔了一句,其实那天的情况他真的不太清楚,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引起父亲的警觉罢了。 而且,他有预感,那件事情总和言梓灵离不开干系。 “这件事情你谁也别告诉,特别是你母亲那里。” “嗯。” 其实他告诉不告诉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自家那五姐姐怕是已经起了疑虑,至于她告诉与否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父亲,你什么时候娶妻啊!等那日派人来接我,我也好讨一杯喜酒喝,沾一沾您老人家的喜气儿。” 言梓煜说话的时候像是小兔子一般倏地奔开,唯独留下有些愣神的言律杵在那里,孤雪老树立一人,颇为萧瑟。 第163章:荣养堂争吵不断 荣养堂肃然一片。 齐王府等迎亲的车驾有些尴尬地离去,前来赴宴的众人如潮水退去时,老夫人才将言律叫到了荣养堂。 之所以尴尬,是因为世子妃的母亲居然没有出席,若是丧母便也罢了,可前一阵子还闹腾的紧,如今婚宴上缺席,这显然是有意见啊! 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旁边侍候的丫鬟女婢都已经退到了门口,至于房间只留下母子 二人,想来又是一番促膝长谈。 ——当然,这谈话的环境并不美好。 “你和简氏准备如何?” 今日侯府嫁女简氏居然不至,不得不说这不单单给侯府抹黑,同时也在给皇室抹黑。如今平西侯府正被帝王所不喜,她却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下。 是嫌弃侯府的麻烦还不多吗? “她永远是儿子的妻。” “妻吗?那么你不久之后即将娶的琴儿呢?” 老夫人对于言律的话嗤之以鼻,当年他和简氏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可最终的结果呢?他还不是一步步做了违背他誓言的事情。 所有的山盟海誓在现实生活面前就是一碎渣子。 “……” 提到这事情言律整张脸都黑了起来,若不是帝王的旨意他也不至于这么不开眼的将人接进府邸。明知那上位者就像是猫儿戏弄老鼠一般,可他却只能接着。 ——或许他提着的这口心气儿消了,那么陌儿的事情便翻篇了。 “言律,我可以容忍你们呢夫妻闹,可事关侯府的存亡还希望你能郑重地对待。为了一个女子将侯府所有人搭上,你觉得值得吗?” 前些天她无意从灵儿那边得知宫中那位的心思,原来府上的事情发生后帝王曾经留着他叙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分外明显。 可他呢?装傻充愣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是灵儿告诉你的?” 言律眉头紧绷了起来,他已经几次三番警告她不要将手伸的太长,然而她似乎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你凶什么凶?那孩子还替你遮遮掩掩的,若不是我一个劲询问你觉得她会说?好好的孩子,你看你们夫妻是如何待她的?” 想起今天她出阁时那两眼汪汪的模样,老夫人脸上便闪着浓重的不悦。 “这件事情儿子自有打算。” 言律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宫中那位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难道真的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去? 他不知道旁人会如何选择,他言律是做不出来。 再者说,如今鞑靼霍乱。帝王想要和平西侯府撕破脸面,也要看有没有那实力! “你有什么打算?每一次碰到简氏的事情你百年束手束脚,那就是一个祸害。要我说,你们还不如早早和离。” 当初她不喜欢简氏当自己儿媳便觉得她太过艳丽,虽然出声书香世家,浑身富贵雅致,气韵不俗,可那模样着实太扎眼了。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有那么一正室杵在那里,哪有妾色可言? “母亲,这样的话你莫要再说。” 听着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言律倏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他为了不和离费尽心思,家里面倒是有一个拆台的。 想到这里,心里更觉气闷,也不顾她的脸色朝着门外走去,那大步流向消失在月色中的身影,令荣养堂侍候的人都是一愣。 ——侯爷平素纯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甩脸子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被他这一动作震的久久没有回神,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言律已经走远,而她则将自己身边的茶壶一把扔了出去,对着夜空怒喊:“你这个逆子。” 因着天气寒冷,简氏那边又不需要她请安,所以言梓陌在锦被里面窝着。 “姑娘,夫人有请。” “呃……” 言梓陌微微愣神,有些不明所以,昨晚她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自己早起请安,这一夜的时间怎么就变卦了呢? “听说有客人造访,所以夫人请你过去。” “我又不认识。” 她嘟囔了一句可动作却没有慢下来,然而当她穿戴整齐去了简氏房间,才弄清楚了这所谓的客人是何人。 瞧着言梓煜一脸晦涩地坐在一旁,她甚至都有些同情他了。一大早起来,便要面对曾经抄家灭族的刽子手。 ——谢谨言,他怎么会在这里? “陌儿,谨言说要感谢你,我便将你唤过来了。” 原本外男她一般不会让女儿出来见人,可谁让眼前的男子太过优秀,而且他打着书墨轩的由头来感谢,她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小可早书墨轩叨扰多日,这些天在皇觉寺才知姑娘一行人在清心观,故而便赶过来拜访,莫要唐突了姑娘和夫人。” 谢谨言拱手相立,声音细腻,貌相清俊而斯文,这做派更是宛如世外高人。若是放在不知情人眼中,必然将其当作一块璞玉, 可惜这屋子里面三哥言家主事人,便有两个人知道他的底细,故而除了简氏甚为满意之外,其余两个人内心都嗤之以鼻。 ——惯会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 “谨言你也莫要和她客气,你和燮儿是好友,自也不是外人,将她当作妹妹也好。”简氏越看谢谨言越是满意,若不是年龄大了一些,她都想将女儿许配给他。 不过这年轻人日后早晚是要出人头地的,让女儿结一个善缘也好。 一旁的言梓煜瞧着自家娘亲那丝毫不知藏私的模样,不由得扶起他那有些胖乎乎的手腕拖着双腮。 上一世母亲对谢谨言便格外的偏爱,这一世果然也不例外。好在,这个时候她好似没有将其当作女婿的想法。 谢谨言是一个顺杆子便爬的主,听简氏这么说唇角扬起一丝温和的笑意:“言家妹妹怕是会嫌弃我这个兄长。” “……” 三人俱是一愣,简氏原本不过客气的一句话,却不料人家居然当了真,只是这说出去的话断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而言梓煜和言梓陌则纷纷翻了一个白眼,果然和上一世一般,无耻之极。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简氏笑着问道:“这大年节的,谨言怎么就来皇觉寺了?我还以为你会回葛洪先生那里去呢!” 第164章:各怀鬼胎的相见 葛洪是当世大儒,简氏自幼长于书香之家,而且她兄长也曾有幸和葛洪求过几日的学,故而对葛洪也比较了解。 “他老人家素来喜静,我这不孝弟子却也不敢叨扰了去。况且,此次上京的目标还未完成,也羞于见他。” 谢谨言说起葛洪时脸上带着醉人的暖意,让他整个人显得更为卓然,至于和其中的原有言梓陌也清楚。 这世上若说还有他真心敬佩,无条件相信的人,那么这一人赫然便是葛红光无疑,是那个看似不理世事的大儒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葛先生对你的要求苛刻了一些,不过也唯有如此才不赘了先生的威名。” 简氏虽是一女子却也听出谢谨言这话语里面的意思,春闱想来又是一场龙争虎斗,这天下举子共争那几个名额。 至于有资格争夺榜首更是凤毛麟角,不过自己身边的人却有极大的可能。 “夫人说的是。” 谢谨言并未隐藏自己的野望,他此次进京为的就是搅动风云,既然决定将所有的计划提前,自然也不畏惧旁人知晓他的心思。 “那就预祝谨言名震四海。” 有的人直言并不是自大而是自信,她相信谢谨言便是这种人。 “小侄在这里谢过夫人。” 谢谨言和简氏好似相见恨晚一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越来越投趣,直接将言梓陌和言梓煜当成了背景布。 好在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谢谨言便将话头引了开来:“一向听闻清心观的梅花开的艳丽,今日倒是有幸到此观赏。” “我让煜儿带你过去看一看,这小子这些天可将这里都转遍了。” 简氏虽然欣赏谢谨言却也没有说出让女儿陪同的话语,虽然这清心观没有外人,两个也有了年龄差,可女儿家终究要顾忌一些。 “也好。” 谢谨言笑着道谢,而就在他转身时忽然顿住了脚步:“小可在书墨轩打搅了一些时日,今日欲要给书墨轩留一拙作,也不知言家妹妹可能看得上。” “谢公子大才,我自然不敢嫌弃。”对于他时不时口头上占便宜的举止,言梓陌习惯性地选择了漠视。 “不知谢家妹妹喜欢什么?为兄虽然不才,却也能描绘出一二。” “既然腊梅映雪之季,自是要应景。” 虽然对他的墨宝不是很上心,可想一想他日后的身份,再想一想他必然能给书墨轩带来水涨船高的利益,她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瞧妹妹这样子应当有些想法,我厚颜想邀请妹妹一同前往,也能给一些意见。” 这一次他直接将‘言家’二字省略,更显亲切,可言梓陌脸庞上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下,这简直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那陌儿便跟着去吧!一会儿可要照顾好你七弟,别让他乱跑。” 对于自己的小儿子简氏有些不放心,有心自己陪同,可这身子近来又不爽利,这会儿腹部已经隐隐有些疼痛。 “好。” 言梓陌知道不能推却便满口应了下来,那温柔轻快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可谢谨言明显感觉到她瞥向自己的眸光了冷了一些。 清心观,梅花满院,雪花铺撒。 一男子前面缓缓而行,而他后面跟着一身着正红色斗篷的女子,那女子身边还有一六七岁的孩童,至于婢子侍从都紧紧跟在数步之遥的位置。 “可有满意的景色?” 或许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闷,走在前面的谢谨言忽的转身看向言梓陌,而言梓陌因为一时不慎险些摔倒,却被他堪堪扶了一把。 那轻轻柔柔的触感,让他手臂微微动了一下。 言梓陌扯回自己的胳膊,眼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被他碰触过的地方,她不喜欢别人的碰触,更不喜欢谢谨言的碰触。 “谢公子妙笔生花,堪堪几笔怕是也能绘出不少的春色,毕竟能在帝王面前靠画技留下名的人,这大楚王朝还没有几人。” “听说平西侯府那身负偈语的四姑娘已经出嫁?” “嗯。” 这等众人皆知的事情能瞒得住他?这会儿心里面指不定在盘算着如何将利益最大化,他在京城布了这么多年的棋局,总是要有所收获。 “妹妹信命吗?” “……” 瞧着他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姿态,言梓陌不禁眯眼开口说道:“我可经不起谢公子这一声妹妹。” “我们作画吧!” 谢谨言也不在乎她满脸抗拒的拒绝之意,她既然在简氏面前应承了下来,哪能那么容易改变?没有想到这浑身长满刺的人,居然也有在乎的人。 他一度以为这个无所顾忌却心性狡诈如狐的女子颇为可怕,因为她好似没有多少缺点,可从他的监视以及今日所见来看,情况略有不同。 “请。” 言梓陌对着身后的侍婢做了一个摆放画轴的动作之后,自己便推到了一旁立在言梓煜身边,而此时的言梓煜素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可想好如何对付他了?” 言梓陌压低声音在言梓煜身边轻声询问了一句,谢谨言是言家覆灭的一半原因所在,早早将其除掉也是一不错的选择。 然而上一世那么多人都没有斗得过他,如今言梓煜能斗得过吗?她觉得没有一点成算。 “没有。” 言梓煜没有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谢谨言若是这么好对付,上一世焉能权倾朝野?纵使朝代更替,他也没有一点损害。 “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瞧着不远处挥洒自如的男子,言梓陌自认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而这话让一旁的小肉丁藐视至极。 ——好似她的时间很多似得,要知道她也不过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罢了。 “都说罪不及出嫁女,你还是被担心我了。若是那个时候我还在言家族谱上,将我自己嫁出去还是能办到的。” 言梓陌好似知晓他心中所想,淡淡地怼了他一句,而言梓煜听完这话脸色果不其然地拉了下来,真是一个狠心的。 “人选呢?秦臻吗?若是我记得不错,上一世他对自己发妻颇为看重。这个时候,这亲事怕是已经定下来了,你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太多话了。” 言梓陌紧着眼眸瞥了他一眼,对于自己的心思被人戳破她好似有些恼羞成怒,不过转瞬又觉得好笑。 不是早已经决定了吗?为何心里面还有那么一丁点钝疼和不自然呢? 第165章:秦公子首次登场 谢谨言细笔轻流时还不忘向着周围望了一眼,瞧着那姐弟二人怪异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也没有分神太多。 下笔入神,景物入目,而他瞧着腊雪寒梅间的空隙不由得将那红色的斗篷和她旁边的小胖子画了进去,至于他自己则在画轴中只留下一修长的执笔之手。 言梓陌看清画中人物不过蹙眉而已,倒是一旁的小胖子似乎略带不满,有些好气地瞥了谢谨言一眼:“谢公子,我没那么胖。” 瞧着他那认真劲谢谨言但笑不语,而言梓陌却有意无意地拧了他一眼,两世加起来都多大的人了,至于吗? 谢谨言在清心观用了午食才翩翩然离去,简氏瞧着他留下的墨宝赞叹不断:“都说这谢谨言有麒麟之才,佐世之能,本觉得有些夸大其词,如今一瞧却觉得再符合不过了。” “母亲对他那般夸赞,儿可有些吃味。” 言梓煜惯会撒娇,此时小脑袋一偏说不出的矫情,而简氏却没有退让,反而调笑他:“你日后但凡有他一般的本领,我也能笑醒了。” 她生的孩子她自己自然清楚,那对双胞胎也是各有不同,至于这个小胖墩可不是一个吃苦的主,虽然小有聪慧却也不是大才。 女儿虽然相处的少,可她自从住在清心观之后倒是愈发生了几分难掩的气质,她从未想过这庵堂里面也能养出一身气度来。 “你近来识字时可有难处?” 当初得知自己要在这里久住她同自己要了一位女教习过去,她也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人,不知道她可还适应? “没有,您女儿可聪明的紧呢!” 她笑着絮语,她当初寻那教习为的便是掩盖自己熟知这些东西的真相,因着上一世的积淀,故而就算藏拙那位教习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我女儿自然错不了。” 简氏听着她这么说也觉得新奇,她一直觉得女儿像是刺猬一般,平素虽然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可心里面却敏感的紧,可这一次居然略有不同。 这边几人对谢谨言的书画指指点点,而那厢谢谨言下山时却碰到了一个他有些惊讶的人,只见那人披着一月白色的长袍立在不远的地方,虽然背对着自己可那身形如玉的质感却展现的淋漓尽致。 转过头来,含着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而周身骨气奇高,那一身书生装扮更兼辞采华茂,好似凝聚了这天地间少有的灵气,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更显灵动。 谢谨言远远曾经见过秦臻几次,可他从未见过雪地中高昂着头颅平目愿望的他,这个时候的他不得不说光彩四射,好似和这松柏之气,舞动之雪融为一体似得。 “原以为小生是第一个登上观雪之辈,不料居然能在这人迹罕至之时碰到谢公子。”秦臻入京之后也见了不少风流雅士,这其中自然包括谢谨言。 他们一个是陇西之地的案首,一个是京城会试的会元,自然有不少人将二人放在一起对比,只是两个人虽然互相认识,可如此静距离说话却是第一次。 “雪景招人眼,名山动人心,谢某也未曾想过在这里见到秦公子。” 毓秀山若是盛夏之时必然是避暑胜地,可冬季却有些孤高耸立之意,故而冬季之时这里颇为萧瑟。 “相请不若偶遇,我们寻一个地方一醉方休可好?这里距离皇觉寺貌似不远。” 秦臻虽然气质绝佳,骨气傲然,可他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在他的世界里面酒是不可或缺的。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谢谨言之所以准备离开毓秀山是因为不想简氏多想,而且京城里面也有不少的琐事需要处理,可而今放着秦臻一个人在山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后面跟着的小厮想要劝诫两人,毕竟皇觉寺乃佛教圣地,不得沾染荤腥酒意,可瞧着二人兴致高涨的模样他们也深知无法劝阻。 然而二人抵达皇觉寺之后也发现饮酒无奈,只得对着炉火对弈了两局,二人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书尧却有不世之才,能在棋局上胜我之人真是少之又少。” “子植也是少见的英才,棋盘行军,能将我逼到这一步的可没有几个人。”他盯着始终胶着在一起的棋子儿也不由得喟叹了一句,这样的对手真是让人有些技痒啊! 两个人因为一盘棋,已经从刚开始那生硬的姓氏称呼到现在的表字相交,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般奇怪。 “我也曾拜读过书尧的大作,确实文采斐然,也怪不得能成为葛洪先生的关门弟子。” 秦臻言语间含着几分羡慕,而他那羡慕确实没有作假,这世间又有几个读书人不想拜入葛洪的门下呢? 他虽然是陇西世家贵族,家学渊源,可对于谢谨言的机遇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我由一路边乞儿到大儒门生,这里面的幸运确实不小,也管不得旁人羡慕,我自己都有些惊愕。” 谢谨言笑着细语,虽然面上这么说,可他内心明白,葛洪师父之所以教他东西,将他当作衣钵传人,只是因为他姓卫罢了。 “可书尧这却能成为一代传奇。” 虽然还没有参加春闱,那所谓的殿试更是遥遥无期,可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人会是自己来京赶考的威胁之一。 秦家人入世,自然希望能举世皆知,所以这大楚朝堂的状元他一度觉得如同探囊取物,可瞧着谢谨言他却收敛了这一心思。 ——这桂冠最终花落谁家,确实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书尧,清心观距离这边不远吧!” 两个人互相称赞了一番,秦臻却将话头迎了开来,而谢谨言则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秦臻会这般问话。 “不远。” 过了片刻,他慢吞吞地说了两个字出来,而秦臻却两眼微动:“听说平西侯的夫人在清心观?我一会儿怕是要去拜访。” 这些天京城发生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他本不想在这股时候介入这种纷争,可母亲起身的时候叮咛自己去平西侯府一趟。 ——他不好将这话当成耳旁风。 “既然如此,书尧可愿意陪同我一起过去走一走,也算是圆了家中母亲的心愿。” 秦臻母亲未嫁人之前和简蕴娉的关系颇好,这些年虽然一直在陇西之地,可两个人的关系并未落下多少,而且时常有书信往来。 第166章:初次相见两心惊 言梓陌听闻谢谨言又一次造访的时候不禁翻了好几个大白眼,躺在毛茸茸的锦被当中一脸的生无可恋。 “来就来呗,别让人来烦我。”她咬着后嗓门不悦地说道,那像是被粘在床上的动作更表明了坚决之意。 一旁的皎月瞧着快要和床榻融为一体的小祖宗也甚是无奈,平素也不见她睡得晚,可这一日日却愈发疲懒,连窝都不想挪动了。 若不是夫人那边让人来叫,她可不敢来触霉头。 “姑娘,您还是过去一趟吧!奴婢瞧着夫人那边挺着急的,而且……而且人已经在院子里面了,您若是不过去怕是……” 这怕是有些失礼,毕竟言家三个主子都住在一个院落,七公子已经跑过去了,姑娘不去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喜,只是给她借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怕是什么?” 言梓陌换了一个姿势,双手轻轻拖着腮,那柔媚中带着几分戏弄的语气让皎月的脸更红了一些。而她则轻轻摆弄着手指,那速度依旧不紧不慢。 这一水的动作让皎月更是不敢多言,姑娘平素端庄时给人无法亲近之感,可每当斜倚软榻时,便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酥软,此时再配上她调笑的身影,不由得让她也酥了几分。 这不是因为魅力导致,而是被吓的——一个借刀杀人从来不眨眼睛的女子做出这般姿态,她能不防备着吗? 逗弄了她一会儿言梓陌不觉有些无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响动,不禁出言询问了一句:“怎么听着外面还挺热闹的?” “这次不单单是谢公子来,还有一位公子,好似和夫人也认识。”最重要的是,那位公子还带了很多年礼过来,瞧夫人对他那态度也甚是热络。 “哦……可认识?” 谢谨言会带人过来?这大大超出了言梓陌的认知,他会带什么人过来?而且还和母亲相识,难道是萧千城? 可萧千城此时不是在宫中当值吗?要知道,他这一年半载的,也没有几天休沐之时,好似卖给了皇家一般。 “奴婢并不认识。” 她自幼在言家长大,也认识不少的王孙公子,眼见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然而这位公子气质谈吐都高于常人,可她愣是没有见过。 “这当稀奇了。” 按理说萧千城皎月应该认识,不是萧千城又是谁?然而就在她心中疑虑时,门外又传来阵阵敲门的声音。 “五姐姐,娘亲留了午饭,你这是不准备用饭的节奏啊!” 言梓煜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之意,那贼溜溜的眼眸带着几分恶作剧,而瘫在榻上的言梓陌也仅仅只是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瞧着她兴致不高,外面的人再接再厉:“以咱们俩这么久的交情,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今天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说完拔腿离开,而一旁的皎月则扯了扯唇角,怎么觉得七公子一点都不靠谱呢?他和姑娘有交情可言吗? 这么久?做梦呢? 而她没有看到的是,言梓陌的神情微微变幻了一下,明显是被他这话说动了,因为她知道言梓煜隐含的交情包括上一辈子。 所以说,谢谨言带来的人和自己上一辈子也有关? 想到这里她倒也不磨蹭,既然做了决定便不会干坐着。而瞧着她起身的动作,一旁的皎月下颚微微发愣,这难道就是血浓于水? 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久她都爱理不理,七公子不过透着门不明所以地说了两句她便开始起身,这未免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言梓陌穿了一身素白色的斗篷,里面套着水蓝色的绕裙,瞧着多了几分空谷幽兰的气质,和侯夫人更为神似了几分。 而她刚迈着脚步走进去百年听到一温润的声音,那道声音两世而来依旧有些魂牵梦萦,或许不是最好听,可却是她上一世为数不多的温暖。 “姨母这一句称赞可当不得,不管是书尧兄还是府上的几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外甥也是仰慕时久。” “你这小子可比你母亲能说会道多了,莫不是随了你那父亲?” 简氏也笑着打量了他一眼,简氏乃大族,甚至简蕴娉一家也是分支,简家的祖上出将入相的人不少,而主宗里面恰好有一人嫁去了陇西秦家。 那人和简氏关系自幼便极好,两个人虽然出了五服,不是亲姐妹却远远胜于一旁的堂姐妹,故而这些年联系从未断过。 “怎么就不能是外甥自学成才呢?” 秦臻笑着打趣了一句,其实他说的也不错,她母亲是一个稳重内敛的性子,而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能成为秦家当家人,可没有他这般跳脱。 所以能在两个苦闷的人熏陶之下,长成这般也着实是他天生有着洒脱的基石。 “好好……子植可是身怀大才之辈。” 她说着头一抬忽然看见门口隐隐出现的人影,瞧着自家女儿兀立在那里简氏忙忙向她招手:“这是你秦家表兄,还不叫人?” “……” 言梓陌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管理此时的表情变化,简氏的话更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在叫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只是不约而同地望着她,除却知晓前因后果的言梓煜还有一旁隐晦无比的谢谨言,秦臻倒是甚是奇异地看着言梓陌。 她认识自己吗? “陌儿,你怎么了?” 简氏发觉女儿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不禁出生询问,她刚才看秦臻那表情怎么有些不对劲?可是以前见过? 可这可能吗? 言梓陌双袖覆盖的手掌狠狠蜷缩在一起,尖锐的指甲深深捍在手心里面才让自己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不少。 “女儿无碍,这位是……” “……” 众人表情不一,而简氏则抽了抽眼角,怎么觉得女儿有些失魂呢?她刚才不是已经介绍了一番吗?合着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他是你秦家表兄,这次可要记得。” 感觉到她失神之后的尴尬,简氏也帮着她化解了一些,倒是一旁的谢谨言看热闹不嫌事大,状似无意地笑道:“言家妹妹以前可是见过子植?” 第167章:秦臻出语便解危 谢谨言的话语可谓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音,瞧着她刚才那失态的模样若说没有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然而她一闺阁女郎,怎么会认识远在陇西的贵族公子呢? 这本身就是一疑点。 言梓陌顺着声音朝着谢谨言望去,自从重生以来,她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此时也不得说一句,简直就是一个碍事精。 那秦臻瞧着她颇为灵性的轻瞥,不由得笑道:“或许我长得比较有特色,言家表妹觉得面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向着众人解释完又看向了言梓陌,眉色轻缓:“为兄痴长表妹几年,则脸皮厚实的紧,可耐得住打量。” 秦臻一番话语算是化解了尴尬,而谢谨言也不愿意落了下乘,刚才那话可以说是无意,可若是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便是找茬了。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还不过来。” 简氏也伸出手招她到跟前,至于刚才的事情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虽然觉得事情哟西额不简单。 她自从和女儿相识还是第一次见女儿这般神色。 难道是一见钟情?想到陇西她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头,距离京城也遥远了一些,而且秦家的规矩太大,女儿未必受得了。 简氏须臾之间思虑了很多,而面上却一派祥和。至于言梓陌听着简氏的话稍稍愣了一下,上一世她见到秦臻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那个时候言家嫡脉已经尽数被斩,所以并未听说过秦臻的娘亲和简氏还有这层关系。 “我和秦臻的母亲乃五服之外的远亲,只是我同她关系一向颇好,这些年也时有往来!这次秦臻入京,她便捎来了信。” “哦!” 她檀唇轻起贝齿轻开,其实这些不是很重要,她上一世也只是远远见过秦臻母亲一面,对此感想并不是很深。 只是,上一世秦臻来过言家吗?她为何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年前我便想着去府上走一走,可被一些琐事耽搁了,姨母可别见怪。” “自然不会。” 他入京之时并不长,而且过年的时候言家又发生了那般事情,他想必就算有那心也知道不适合上门,自己入了清心观他来此看望倒也妥当。 秦臻最终还是和谢谨言在简氏这里留了午饭,用食之时气氛也颇好,直至两个人联袂而去简氏才将眸光转向了言梓陌。 “陌儿,你刚才……” “感觉那兄长以前好似见过一般,所以一时间忘了。” 言梓陌深知撒谎也圆不过去,所以选择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说了出来,而她这话让简氏更为担忧:“秦家是陇西之地的氏族,这秦臻又是他们的嫡长子……” “娘亲,您想到哪里去了?” 言梓陌有些哭笑不得地望了她一眼,其实她能理解母亲的担忧,秦家的门槛就算是言家自幼养在身边的嫡女都有些攀不起,更别说自己了。 要知道,陇西秦家可是拒娶过公主的书香世家,氏族支柱。他们的一个姓氏,代表的是一方权势。 “真不是一见钟情?” “娘亲!” 言梓陌无奈地哭丧了一张脸,瞧着她脸上不见羞涩之姿简氏才放下心来。虽然在她心里面女儿是最好的,可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言家是权臣不假,可秦家也不是善茬。 言梓陌和简氏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简氏再三确定女儿对秦臻没有意思之后才放下心来。今日唤她前来,其实也就是想表达一下对秦臻的重视。 而且留着他们用饭,却单单隔绝了女儿会让人家如何作想?这二人都是天之骄子,日后必然有不俗的前程。 若不是年纪有些大,家世又太好,其实倒是不错的人选,可惜了! 回到自己的厢房,言梓陌直接将所有人打发出去,一把将言梓煜拎在了一旁,声音压低不至于让外面听到:“言梓煜,戏好看吗?” 这小子若是早一点提醒,她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便丢人现眼。虽然比起上一世的狼狈相见,这一世可以用完美了表达,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你这是恼羞成怒吗?” 言梓煜不由得呶了呶唇角,他就是没有告知她真相而已,至于吗?况且,这突然袭击才能最直观的地展现出一个人的心思。 虽然上一世她藏得极深,可他能确定她对秦臻是动了心。否则这次见面不会晃了心神,她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啊!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来过言家吗?” 若不是今天母亲提及两个人的关系,她还不知道她和秦臻居然还有这层关系,真是孽缘的厉害。 “嗯。” 上一世的记忆虽然有些不真切,可秦臻来言府拜访的事情他却清楚,那个时候她正一股脑地学习礼仪,书法,哪有时间去见外男? 今日也就是一个院落,母亲不好让她一个人用食才将人唤来。否则,凭着她的性子,也未必会让眼前的人碰到秦臻。 秦臻那样的人,若是把持不住自己的人真正的一遇误终身。 “上一世你便知道秦臻母亲和娘亲的关系吗?” “……” 言梓煜用极其惊讶的表情盯着她看那,那神色分明在说,这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而瞧着他那表情,言梓陌抿了抿唇。 上一世他是觉得没有必要说还是不屑说呢? 言梓煜瞧着她拉下去的脸皮,也不由得宽慰:“你们上一世不过是利益,人家不告诉你也情有可原。况且,那个时候言家已经消失,他也总不好提及。” “真是天要下红雨了,你居然为他说话,简直匪夷所思。” 在她的意识当中,言梓煜对秦臻好似挺反感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 言梓煜神情漠然,他并不太喜欢和她交流这些事情,上一世那掏心一枪的痛感自己可没有忘记,秦臻显然不是一个可爱的人选。 “你和秦臻到底是因为什么结的怨?” “他就是一疯子。” 言梓煜冷哼了一声便坐在一侧生闷气,而言梓陌则开始思考他这番话,秦臻到底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情? 第168章:言侯爷不见踪影 最终言梓陌也没有从言梓煜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打着哈欠开始赶人,而言梓煜虽然撂了两句狠话却也乖乖的离开。 瞧着他絮絮叨叨的离去,一旁侍候的女婢们也乐了,皎月一边上前给她斟茶一边笑语:“姑娘和七公子的感情真好,以前府里若是有人敢这么怼他,七公子指不定要给那人如何穿小鞋呢?” “他那么厉害吗?” 言家众人,她打交道最多的也唯有言梓煜而已,他瞧着就是一被大人宠坏的孩子,看着虎虎生威,其实最是那外强中干之辈。 上一辈子纵使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没见他长进到哪里去,她一度觉得,言家小辈们也就二房两个嫡子能看一些。 至于大房的言梓煜和言梓烨,还不等他们成长起来,言家已经覆灭,所以这其中的风骨如何,她倒是没有机会一觑。 “当然,七公子可厉害了。” 瞧着有插语的话头,皎月和她一一诉说着言梓煜的丰功伟绩,而言梓陌像是一个很好的听客,甚是认真地听着。 这一来二去便耗费了一些时间,不过言梓陌因为初见秦臻那纷乱的心却也镇静了不少,她相信再一次相见必然不会如同今日这般魂不守舍。 秦臻和谢谨言自从那一日拜访之后再无踪影,清心观本就是道家清静无为之地,所以也沉静了下来,倒是适合修身养性。 而相比较清心观的安逸清净,平西侯府却披红挂彩,俨然一副热闹的景象。平西侯言律瞧着自己身上的红色喜袍,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侯爷,许家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口,您……” “下去。” 言侯的声音甚是平静,身边随侍多年的老管家甚至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意味,然而他一介奴才也不好多问。 一刻钟后,老夫人许氏瞧着久久没有露面的言侯,不禁开口询问一旁的言家二爷:“你大哥呢?这大喜的日子,他不露面算是怎么一回儿事?” “……” 言家二爷有些搭不上老夫人的话语,这对于许家或许是大喜的日子,可对于言家却算的上一种耻辱,虽然这耻辱是大哥自己弄出来的。 ——迎娶丧夫之人,平西侯府家谱上还没有这样的事。 “你别杵在这里了,给我去找他过来。” 老夫人许氏知晓大儿的心思,可如今这是圣上许婚,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也算是给许琴解了燃眉之急。 虽然说陆家父子已经遭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她传出这样的名声孤儿寡母该如何自处?也只有入了侯府才能保余生无忧。 “诺。” 言家二爷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怎么总是轮到他?他想使唤一旁的老三,然而那也是一个精明的,早就将头埋得深沉不与他眼神对视。 大步流星朝着书房走去时,只见侯府的大管家横在那里冷汗淋淋,而他心底叫了一声不妙,眼神愈发的阴郁:“人不见了?” 大管家瞧着言二爷走近,忙忙行了一礼回答:“侯爷就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人了,这会儿也不知哪里去了。” “可有带人离开?” “并无。” 这次明显是不想让人寻着,否则他怎么会只身离去?而正因为一人离去,他们才更加担忧,好歹也是一府之主,可别出了什么乱子。 “派人去毓秀山截人。” 这个时间点除了毓秀山的清心观,他还能去哪里?逃婚便也罢了,他这正儿八经的一方诸侯,也不担心身家性命。 “奴才就算寻着侯爷,怕是也带不回来。”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毓秀山,可这会儿大张旗鼓的寻人,会不会发生什么乱子?若是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该如何? “对外宣称他病了。” “诺。” 言二爷没有在书房多作停留,他拍拍屁股走了,这留下的烂摊子该如何收拾?这怎么说也是帝王赐婚,他还真是天大的胆子啊! 徐氏听闻之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险些没有昏厥过去,捶了捶拳头痛骂:“我这一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下那么一个混账。” “……” 听着她怒骂不断,言家几个主事人都默不作声,纵使是混账也是她宠出来的吧!老夫人别的不说,宠孩子却一顶一的厉害。 ——好在言家几位老爷都是和老侯爷长大的,故而这性子也都颇为稳重踏实,唯一的幼子虽然老侯爷教导的时间不长,却也没有长歪。 “老二,你说这该怎么办?” 好在老夫人也深知这不是三娘教子的时候,所以将眸光转向了自己向来看重的二儿子身上,这时候家里面也就这么一个精明的了。 至于老三,她也没有期望,那就不是一出谋划策的主。 “儿子已经让人秘密去寻大哥了,至于对外就号称病倒了吧!等明日想来他就能回来。至于拜堂,只能委屈表妹了。” 其实他心里面也明白,大哥最不愿面对的便是今日这拜堂成亲时的场面,等这道程序走过他自然会回来。 “那逆子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老夫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可也算同意了言家二爷的建议,至于所谓的委屈,除了寻一只大红公鸡,好似别无他法。 让其余几个儿子代替老大将人迎回来吗?瞧一瞧两侧神色颇为凝重的儿媳,她心中嗤笑了一声,这烂摊子放在谁身上也不好受。 “命人去找一只大公鸡来。” “诺。” 一旁的邓氏首先表态,她最担心的是老夫人不顾旁人的感受让自己相公去迎许琴进门,好在老夫人还没有两眼昏花到那种地步。 而言律并未去毓秀山,所以连夜奔赴毓秀山的人也只得扑了一个空,期间他们甚至还想要搜整个清心观,却被言梓陌清淡的声音所震慑:“不过是别人家的相公罢了,我母亲怎会私藏?你们怕是寻错了地方。” 老管家在言家侍奉多年,对于家族的事情知之甚祥,虽然没有见到夫人可见着五姑娘也是好的:“五姑娘,侯爷消失不见府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还请您行行好,可否让老奴带人进院子寻一番。” 第169章:许琴已入言家门 老管家的姿态可谓放的极低,然而言梓陌的眉头还是隆了起来,神色甚是不愉:“母亲已经歇息,你们难道还要乱闯不成?” “姑娘……” 言梓陌冷哼声打断了他的言语,神色格外冷冽:“而且我再重申一遍,你所谓的言侯爷确实不在这里,我也没道理藏人。” 管家瞧着她不似作伪的神色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他可以肯定五姑娘说的是实话,然而侯爷没有来毓秀山那么他去了哪里? “打扰姑娘和夫人了,还请姑娘代老奴给夫人问安。” 管家也不是听不见劝的主,思前想后了一番,最终觉得侯爷不在毓秀山的可能性极大。毕竟来这里,怕是连门也进不得。 “嗯。” 言梓陌淡淡地应了一声朝着简氏的房间走去,而那管家摇头带着人离去。直至人影消失在月夜下,言梓陌才转身双眼紧眯。 ——这个时候不在府中,去了哪里? 思前想后没有整出一个所以然来,她耸了耸肩头继续朝着简氏的房间走去,进去的时候只见简氏朝着她招手。 “外面的人打发了?” “嗯。” 她顺着她指的方向挨着她坐下,面前白净的茶盏里面已经被斟满了水,都说水满茶半杯,刚才她斟茶的时候心中显然有事。 “母亲可知道父亲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突然消失,至于去了哪里,恐怕也唯有对他最为熟悉的母亲才能清楚一二,可惜她这会儿心绪不宁,好似丧失了思考能力。 “我并不清楚。” 初次相遇的街道一闪而过,可惜她并未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那不过都是过去的追忆罢了,他会去吗? 瞧着她脸上稍显苦闷的神情,言梓陌也未继续追问下去,反而和她说了一些最近话本子里面看的趣事,算是驱散她的注意力。 而平西侯言侯爷此时在那孤寂的凉亭待了许久,和简氏点点滴滴的生活丝丝入扣直入心扉,然而他伸手想要紧握却又握不住。 站立不知道多长的时间,他轻叹一声直起身子满是疲惫地朝着夜色走去,在路过书墨轩时脚步稍稍停顿了下来。 在简氏那里听说了陌儿买下书墨轩的事情,开始的时候他还私下觉得发妻太过溺爱这个女儿,可后来瞧着这里有声有色便也没有再言语。 没有想到走着走着,居然朝这里来了。 他提步走进去的时候,那掌柜正准备关门,瞧着言律一身华衣他心中也颇为纳闷,这贵人家中难道没有藏书?这个点出来寻书看? “这位客人,小店已经准备关门,您若是买书明日赶早。” 他说着准备上门板,而言律却像是没有听到似得,径直走了进去,就像是在逛自己的后花园一般。 ——任凭那掌柜如何喊叫都没有停下来。 徐平宣读书的人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而他探出去脑袋时恰好瞧见掌管在那个人身边絮叨:“我说这位客人,这都关门了,你……” “我在这里待一宿。” 他说话的时候像是命令人似得,那掌柜平素也算见过不少的贵人,这人瞧着便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可自己总不能在这里陪他一宿吧! 这寒冬腊月的,他能不能让自己睡一个囫囵觉?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我们这里要关门了,您若是买书明日赶早……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 “展柜的……既然这位先生不愿意离去,那么我今日便陪他吧!” 瞧着掌柜的喋喋不休,而那人只是蹙紧眉头,徐平宣也担心事情闹大一发不可收拾,这人一看就是难缠的主。 徐平宣虽然去过平西侯府,甚至还见过言家的几位公子,可这侯爷的身份何等尊贵,就算是远远也没有见过一面,故而他并没有认出人来。 言律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心里面藏着事情所以选择了一个位置便坐了下来,而那掌柜瞧着他这无赖的模样也无计可施,只得听从了徐平宣的建议。 “那可要劳烦徐公子了。” “掌柜哪里的话,小生在这里蹭吃蹭住,理应帮忙。” 他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帮助言梓陌,她就算是离开京城前去清心观都没有忘记安排他的事情,他自不是那白眼狼。 等那掌柜离去,徐平宣试图和言律搭话,然而这位爷处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自是不会和他言语。独角戏码不好唱,所以他抽出了一本书仔细瞧了起来,过些时日便要春闱了,这是他鲤鱼跃龙门的机会,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刚开始的时候,言律瞧着他张口闭口的之乎者也不禁有些烦躁,可当没有声音又显得孤寂,瞧着他翻阅经史子集,不禁拧了一下眉头。 他虽然不是此次科举的负责人,却也深知陛下如今的喜好,他恨不得出现一举世良才帮着自己平定如今天下的乱局,可不是这靡靡之音。 “你若是有时间还是多关注一下时下的事情,免得到时候乱了阵脚。” 既然住在书墨轩想来和陌儿有些关系,可瞧着他身上的衣物还有那书呆子似得死读书模样,想来也不是世家子弟。 “可是科考不是一直都经史子集吗?”徐平宣之所以这般苦读书册就是因为历来有规,这些东西通读总是错不了。 “懒得搭理你。” 言律冷哼了一声斜倚在椅子上,紧闭的眼眸里面说不出的嫌弃,而徐平宣则瞧着书册又瞧了瞧他,最终还是将北地介绍羌族的书册拾了起来。 言律细着眼睛瞧他那纠结的模样,不禁笑了笑,这世上像他这么质朴的人倒也是少见,他好似压根就没有怀疑自己的用心。 这样的人适合为官吗? 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紧闭上眼眸等着黎明的降临,也唯有那个时候回去,才算的上对得起了自己的良心。 虽是红绡帐暖,可许琴却坐立不安,瞧着不远处‘喔喔’直叫的大公鸡,她苍白的脸色愈发阴沉如水。 “大表兄,你可真对得起我啊!” 她呢喃细语了一句默默地闭上了眼眸,虽然知道这一条路很难走,可不得不说陛下圣旨赐婚时,她心里面是愉悦的。 多少年的心愿,终于能得以实现。 可言律居然一丁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让自己和一只大公鸡拜堂成亲,这难道就是他对自己的愧疚之情吗? 第170章:谢谨言一阵惊愕 翌日,太阳高升,光芒四溅。 谢谨言起了一个大早去了书墨轩,虽然说时至今日读书对他的作用已经不大,可那里面确实收藏了历年不少的邸报,也算是小有作用的东西。 他刚走到书墨轩门口,便瞧见徐平宣像是一打了鸡血的傻蛋似得执学生礼将言律送了出来,对于言律出现在这里谢谨言愕然了一番。 “侯爷。” 眼看二人就要相撞,他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拱手执礼微微欠身,而言律在这里瞧见谢谨言也稍稍愣了片刻。 “你这么早就来买书?” 虽然素知谢谨言的才名,可这般用功且出息的年轻人真的不多见了,他这次乃会元加身,可瞧着身上却没有一点轻浮的劲头。 “我近来一直借宿在这里。” “……” 言律微微眯眼,他这女儿倒是一个有本事的,不声不响居然和谢谨言这样的人物有了些许交情。他现如今放在京城虽然不过一没有品级的读书人,可日后的前途谁又能算得准呢? ——当初言荷出嫁时,他一副画轴可惊动了圣上,只可惜因为葛洪的缘故,至今无缘得见一面罢了。 “好好读书。” 言律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离开的时候还是拍了拍谢谨言的肩头以示鼓励,而直至言律的背影消失不见,徐平宣才像是被解开了穴道。 “他……他就是平西侯?” 来京城中不少时日,对于京城中的权贵的名字自是信手拈来。而这平西侯更是尤为特殊,因为他和言梓陌的关系。 “嗯,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刚才那一脸傻笑的表情干什么? “不知道!” 徐平宣摇摆着自己的脑袋,而真假与否对于谢谨言似乎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所以他轻‘嗯’了一声便朝里面走进去。 “你等等……刚才平西侯和我说了不少的事情,指不定能压准考题……你……”他话头还没有说完,谢谨言已经木然地抬头望向他。 “每年考题都是礼部,所以他一兵部的人应当也不太清楚。” 其实所谓的考题谢谨言压根不在乎,所谓腹有诗书千变万化,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需要的也不过是统统倒出去罢了。 “哦!” 既然人家都这般说了,他自然不会上赶着去给他分析。虽然他觉得一夜彻谈,自己收获匪浅,可谢谨言素有高才,又有名师教诲,想来都听说过。 言律赶回去的时候,自然少不得一阵唠叨,然而老夫人瞧着他满脸米娥友精气神的模样,心里面又是阵阵心疼,所以怒骂的声音也小了一些。 “知道回来就好,只是你对琴儿多有不对,昨日更是委屈了她,寻一个恰当的机会去解释一番。” “是。” “我也不问你昨日去了哪里,也深知你对这桩婚事有意见,可你既然不愿意让你那宝贝女儿入宫,这便是你该承受的。” “是。” “言律,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是一府的支柱,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应该任性妄为。” 老夫人许氏顺风顺水了一辈子,最近却时不时心惊胆战,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五丫头接回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儿明白。” 有时候任性一遍足以,而昨晚上他已经做了。 “下去吧!” 瞧着他一脸不愿多说的神情,老夫人也不太愿意看到他的苦瓜脸,所以教训了两句便让他下去,免得自己气的跳脚。 言律并无回到自己的书房,而是去了许琴住的院落,因为是平妻又是圣上赐婚,最重要的是老夫人的内侄女,所以邓氏安排的时候倒也没有委屈了她去。 一个人一个院落,距离言律的书房也不远。 “相公。” 瞧着他进来许琴轻声行礼,虽然今早给长辈敬茶的时候他不在,可她不能表现出太多委屈的神色,免得刚入了这侯门便被厌弃。 幼时多年的相处,她深知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那一声相公令言律的步伐顿了一顿,神情眯了好久,这世上好似只有一个人曾今这么叫过他,可惜时过境迁。 “你日后还是叫我表兄吧!” 对于这样的称呼他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想从她嘴里面听到的,或许他就像是一个极度自卑且自私的人,守护着最后的在乎。 “好。” 许琴虽然心有不愿却不能违逆了他的意思,她甚至很想反驳两句却更加不敢,以前不敢,现在不敢,以后怕也不敢。 这些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已经磨平了她周身傲骨。 “表妹,当晚的事情你我都明白那是一个意外!至于这背后的事情我会查清楚,若是被人算计自然也会还你我一个公道。” 他对许琴确实无意,否则当初也不会娶了蕴娉,那晚她不过是寻自己帮忙,更确切地说是诉说这些年的苦水。 而他也像是对待老友一般,和她说着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说出他心里面的痛苦与无奈。本来两个人互说遭遇,也算是同病相怜,可谁知道最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好。” “你乃圣旨赐婚,这府里面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可我想告诉你,你只是平妻,而我也仅仅只是你的表哥。” 娶她一是因为圣旨赐婚,二则是因为想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一个弱质女流,若是担上了那样的名声,日后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表兄,我……” “记住,这是我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他不想听她太多的解释,他或许很渣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坚守。而且随着时间的迁移,他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若说蕴娉是年轻时的悸动,年老时的感动,梓秋她母亲是苦闷之时的纾解,梅姨娘她们是他不得不传承香火的工具。 那么许琴便是幼时的珍惜,就像是对待妹妹一般的疼爱。 “好。” 瞧着他那义正辞严的话语,许琴便知晓此事已经退无可退,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她的踪影,不管是当年也好现在也罢。 这个人狠心起来,果然是无情的紧,或者说着世间的人不很则矣,若是狠起来绝对超出人的想象。 不狠,是因为你还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第171章:春闱季姐弟絮语 言律娶妻的事情终于到了一段落,宫里面那位虽然对此不甚满意,可如今内忧外患也不是他使性子的时候。 特别是今日一早,自己的发妻无奈的声音劝慰:“陛下,言家的事情也能到收手了,他们虽然不识趣,可终究君臣一场,你也要宽宏大量一些。” 羲和帝不明白向来不插手政务的发妻为何要为言家求情,然而这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她说的也不错,这个时候若是和权臣弄僵,最喜得怕是那鞑靼之流。 感觉到帝王没有再生事,言家的人终究是深呼吸了一口,别说言家几位掌权者,就连那小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迁移,这春闱也缓缓而至。 谢晚秋虽然对京城中的事情知之甚祥,可当听到春闱开考时,那一张看不出喜怒的脸终究还是顿了一下。 虽然那动作极其细小,然而一侧微坐的言梓煜还是看在了眼里,他一边摸着自己手中的棋子儿,一边向着那丫鬟女婢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等整个院子的圆桌前只留下二人时,言梓煜才眉眼轻眯地看向她:“心里面可是有了担心之色?” “为何这般说?” “上一世这一次科举谢谨言并未参加,所以这状元之位自然而然落在秦臻手里面。三元及第,就算是书香世家秦家也不多见。” “嗯……所以呢?” “而按照上一世的进程,三年之后谢谨言会参加科考,虽然晚了三年,可也是三元满贯之辈。而今这两虎相遇,也不知道胜负如何?” “你似乎很感兴趣?” 言梓陌轻嗤了一声,不管谢谨言也好秦臻也罢,这两个人的存在对言家来说都算不得友好,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心情看戏? ——还是说,他比自己更希望言家垮台? “总要拉一盟友的,我现在在考虑拉谁入伙!” 言梓煜知晓不少隐秘的事情,只要他慢慢布局言家的烂摊子明显还有拯救的余地。上一世言家之所以倒得那般迅速,是因为他们信错了言梓灵。 可这一世,言家和言梓灵之间已经有了间隙,所以他大可壁上观。适时的时候,推他们一把,改变上一世的结局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他虽然知晓破局之法,可眼前的人却是一个变数。她虽然再三强调不会主动攻击言家,可他并不相信她的允诺。 要知道,上一世她可是出了名的反复无常。 “你有的选吗?” 言梓陌不禁嗤笑,如今这局势他已经退无可退,选无可选了,难道防着秦臻这未来的参天大树不选择,去选择谢谨言这仇人? 他这脑袋没有毛病吧! “我上一世少年时惨遭家破人亡,可以说是被谢谨言养大的,他这个人性子如何我再清楚不过。” “哦……所以呢?你觉得言家于他之间还可以和解吗?” 只要卫家那一百多口人无法复活,他与言家的死结便依然存在,或许他明白这是圣意独断,言家不过是刽子手。 然而皇觉寺那主持的死却无比坚硬地告诉她一个事实,就算是从犯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她犹记得,当初他曾言:“我在地狱盘旋而归,只为复仇而来。” “不是和解的问题,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当初那般大范围围杀卫家的人,卫飒,也就是现如今的谢谨言为何能逃出去?” 这是上一世他便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言家一门尽能人,自家父亲虽然在后宅的事情上总是拎不清,可在朝堂上那绝对是一顶一的好手。 当年言家一行人伙同其他世家在帝王的指挥下出动斩灭卫国公府和太子一脉,那么声势浩大的势力合围,可谢谨言为何还逃了出去? 要知道,当年太子一脉可被斩杀殆尽,一个都没有留下。 “不是有筹算天下的葛洪做后盾吗?” 谢谨言上一世的事情她不是很清楚,嫁给他那几年他不会同她说实话,后来就算他想说她也不想听。 所以她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停留在他是卫国公府的遗孤,是葛洪的关门弟子,甚至是未来改朝换代的巨大推手。 “葛洪就算有泼天的本事,他也只是一文人,他最大的反抗便是终生不会入朝为官罢了,他还能做什么?” 葛洪当初便素有能耐,可惜他这人有些转不过弯来,一只觉得今上杀父弑兄篡位,不是大楚正统,故而这些年就算今上礼贤下士,他也从未给过好脸色。 “当年谢谨言逃出去的时候也就六七岁的年纪,约莫和我一般的年岁,已经开始记事。我犹记得他当初曾说是一个汉子舍了命救他出去,而那人我上一世曾经彻查过,他是父亲手下的死士。” “……” 言梓陌眉头眯了起来,看向言梓煜的神色多了几分考量,好似在评判他这话的可信度。然而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显然是真金不怕火炼。 “就算当年言家放了他一码又如何?动手亲自监斩卫家一百多口的人,可是如今的言侯爷,你觉得凭着他那嫉恶如仇,小肚鸡肠的性子会和你们和解?” 谢谨言这个人装扮起来还人模狗样,可当那遮羞布被扯下来之后,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一阴险狡诈的小人。 小人自古就有一个同性,那就是没有恩怨分明一说,只有利弊与否。 “怎么说,你和他夫妻多年,而且还共同育有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至于将人贬低的这么一文不值吗?” 他知晓这二人之间有着无法愈合的过去,可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他嫉恶如仇了一些,可并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真心对待自己。 “……” 言梓陌抿了抿唇角,好半天才对着他冷哼了一句:“上一世我还是齐王后宫的妃嫔,难道我这一世也要给言梓灵个去当母妃?” 对于她来说,上一世的事情能割掉的便不会带到这一世来,而那两个孩子明显就是此类,因为谢谨言的缘故,言梓陌显然从未想过要他们。 言梓煜被噎了一口气,这人素来就知道气死人,只是想到那两个可爱的孩子,他心底微微叹息。 难道这一世真的没有办法再看到了吗?在那无尽的黑暗生活里面,他们是他为数不多的光亮。 第172章:御书房前世因果 最终言梓陌和言梓煜对这春闱的状元郎也没有分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这两个人的可能性都极大。 秦臻是秦家精心教导出来的家主继承人,而谢谨言是名动天下的葛洪收入的关门弟子,所以这不单单是秦臻与谢谨言的较量。 还是陇西书香世家与文坛泰斗葛洪的较量,或许他们当事人压根没有意识到,可当两个最杰出的小辈相遇时,这一场龙虎斗已经拉开了序幕。 此时宫廷内,帝王和帝后细细品茗着,而一侧的李济综则大大咧咧地瘫在一边,好似一点形象都不要一般。 “你这泼猴惯是一个懒散的,我还说让你父亲安排你去科考,不想你整个人居然躲到皇宫来避难。” 李皇后瞧上去比羲和帝的貌相还要大一些,据说当年羲和帝在府邸之时也曾怀孕过,可却因为内宅争斗而落了胎,最终伤了身子一辈子无法怀孕。 也正是因为如此,羲和帝才会对她百般担待。 “那文绉绉酸溜溜的事情,侄孙才不想去做。” 李济综可以说是李皇后看着长大,她没有孩子,自然将李济综的父亲视若己出,后来有了李济综之后更是将人接入宫廷。 所以在李皇后眼中,李济综更像是她的亲孙儿,比那些跪倒在宫院内给自己请安却恨不得诅咒自己早死的孙儿们更亲。 “你如今躲到这内廷来,你父亲若是知晓怕又要怨怪我宠溺你了。” 李皇后和羲和帝少年夫妻,所以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太过顾忌,况且她一无儿无女的深宫老妇,也不会翻起多大的浪花,所以羲和帝也不计较。 “有陛下护着您,他可不敢。” 李济综声音促狭,眼眸里面满是不在乎,而李皇后则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旁的羲和帝听着也颇为凑趣。 他幼年时不受待见,娶妻之后虽然因为岳家的关系有了些许地位却终究处在边缘,后来他一跃成为九五之尊之后,很少有人和他这般促狭的说话。 ——这李家的小子可算独一份。 正是因为这份轻松,或许他才会将自己最为倚重的暗卫交到这黄口小儿手里面,不过这货也明显是扮猪吃老虎的主。 瞧他刚才的演技多精湛? 李济综是他暗卫统领的事情这世上少有人知,他自己现如今都有些啧啧称奇,当初居然有那般好运道,碰到一个天生便适合练武的奇骨。 正是因为这得天独厚的底蕴,他才能在短短几年突飞猛进,甚至将这世上的愚人骗了过去。 “陛下,小子可还想着和您下棋呢?” “哈哈……那去朕的御书房,朕今日一定要大杀四方。” 下棋是两个人的暗号,他每每有要事回禀的时候,便会以下棋为借口避开皇后,而今日也选择了雷同的办法。 然而这办法虽旧,可效果去出奇的好。 “瞧你们这一个两个没有正型的,我也不讨嫌了,快走、快走。” 李皇后自从当年落胎之后便落下了病根,平时最为嗜睡,今日要不是有羲和帝和李济综在,她怕是早早便熟睡了去。 御书房,李济综一改刚才嬉皮笑脸的神情,眸色颇为凝重:“回禀陛下,陇西那边确实有些不安分了。” “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羲和帝狠狠敲打案几,外面候着的内侍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动不动,好似早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想来李济综这些年也没少回禀类似的事情。 否则门口守着的人,不会这般习以为常的表情。 “鞑靼那边可有传回消息?” “而今正是春季,那边草肥马壮短时间应当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只是我们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一动不动的情况下。” “鞑靼人擅长作战,大楚如何能敌?当年若不是朕签订了和平共存的盟书,而今这所谓的大楚国都指不定会被糟蹋成什么模样。” 羲和帝说出这往事耻辱眉头紧紧拧着,当初他那父兄坚持作战,可这天下四分下来这所谓的楚皇室还存在吗? 他从未想过以那般手段夺取皇位,可他们却被卫家那老匹夫蛊惑,那个时候直面鞑靼,消耗的始终是大楚的兵力与财力,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陛下准备如何安排?” 陇西看上去并无异样,可暗卫不会传递错误的消息,那边必然不太平。至于鞑靼,这祸患不除不快。 “朕当年不准备立褚,一是觉得朕身子还康健,这么早立褚于大楚无益,二则是因为朕确实不知道该立哪一个人?如今细细想来,这褚位确实该立了。” 都说攘外之敌,必先安内之局,既然如今腹背受敌,那么这乱局自然是要收上一收,而他唯一可控的便是这褚位人选。 “你觉得齐王如何?” “属下不知。” 他说的不算是假话,他是暗卫却从俩不负责京城大的事宜,所以对于京城内的纷争着实不清楚。 “我那儿子是一个韬光要回的主,有他在大楚足以再撑五十年。” 所有人都觉得他看重了楚云,甚至连他自己都差点被自己说服,可他心里面其实清楚的紧,他看上的还是齐王。 李济综微微抬头看向帝王,眼前人的眼睛毒辣他是知晓的,齐王真有那般能耐?可以让大楚王朝在这强敌环视的情况下再延续五十年? 为何听着,总有几分怀疑呢? “日后,你尽心辅佐他便好。至于李家你也放心,朕会为你安排好的。” “诺。” 其实羲和帝安排的和前世并无太大的出入,只是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依赖的李大将军并未抵挡得住鞑靼的铁蹄,李家因为没有主事人也差点烟消云散。 若不是李济综异军突起,在危乱中拯救将军府,那么李家的人恐怕也十不存一。至于他所看重的齐王,确实乃一代雄主。 言家的事情便是他一手操持,至此皇室才算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军队,按着这样发展下去必然也会如同羲和帝所料。 就算不能中兴也能让楚皇室苟延残喘,可惜上一世的时候言梓陌入宫了,而之所以入宫和齐王的嫡女不无关系。 所以说,这世间的因果总是不停地循环往复。 第173章:赌状元老少皆宜 春闱不管历朝历代都是大事,当举子们在考场夜战时,外面也因为此次科考拔得头筹的人选而吵吵嚷嚷。 有些赌坊更是出现了新一轮的赌法,对他们收录来的举子根据一定的实力划分进行赔偿,不少人跟着追风。 而鸿运赌坊玩的更开,居然开始名为‘赌状元’的牌面,显然是想要从中谋取暴力,然而正是因为这一行径引得不少人的纷纷侧目。 齐王自从和言家结亲之后也多有走动,此时他正和平西侯言律坐在不远处的醉仙楼品着佳酿,叙着最近的一些趣事。 “我原以为你小登科,没有时间来赴会。” “王爷言重了。” 许琴的存在怕是招惹了不少的笑话,焉有喜事可言?而齐王瞧着他兴致不高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朝他的伤口上撒盐。 “科举之路如登天,一朝科考百年际遇。” 一个人若是能在科举中展露头角,旁的不多说,保一个家族百年荣辱还是能做到的,所以这些人才都会这般疯狂。 “王爷说的是。” 平西侯府虽然走的是军功立世之路,可这一次科考中也不乏平西侯府一系的子弟,不说自己的儿子与侄儿,单单女婿与侄女婿便也参加其中。 “那我们何不像他们一般,也来猜一猜这状元的最终得主?” 齐王斜倚在上好的梨花木雕刻的椅子上,举着青色花瓷盏遥遥指向那些在赌坊门前摇头晃脑的人群。 “王爷好赌?” 言律微微讶然,眼前的人除了女色难道还好赌吗?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前两天看到十五弟,瞧他近来兴致不错、红光满面,所以便也留意了几番。” 在众多皇子皇孙里面,廉王府可以说是最富饶的,因为廉王好行商,这京城有不少赚钱的产业,都在他的名下。 “廉王爷可是一个精致的人。” 言律这话所言不假,在这么多的王爷当中廉王是最肤浅却也最深奥的人,他就像是同时拥有光暗两面,让人看不透。 “精致不精致我不清楚,只是那财迷是错不了。言侯,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来赌一把打发时间呢?” 齐王笑着再一次问道,而这一次言律倒是没有推辞,只是低头沉吟起来:“既然是赌博,那么我们便‘点状元’如何?” “有何不可?不知道言侯属意谁?” “这考场就像是战场一般,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我的属意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葛洪的关门弟子,陇西秦家的子弟,京城几位名宿的学生,此次皆有机会。” “赌博,自然不能广而谈这,总要有一个人选吧!” “王爷呢?” 既然能拿着这事情和自己对赌,显然是有看好的人,就是不知道这平时足不出户的王爷看重什么人。 “那秦家的秦臻确实不错,不过本王却更看好谢谨言。”齐王说到此处倒是认真了起来,而言律也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谢谨言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那我选秦臻。” 虽然谢谨言的胜算不小,可秦臻同样也不小,陇西秦家培养出来,并且让其入仕途,可见对其的期望颇高。 “既然对赌,有彩头方好。” 齐王好似对对赌的事情颇为热衷,而言律也点了点头,只是二人一时间也拿不出所谓的彩头出来,身上的物件好似都与身份不符。 最终还是齐王开口,不管谁谁胜谁输,输的一方都要答应为赢得一方办一件事情。言律思忖了再三还是应承了下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然而当言梓灵嫁入齐王府那一刻,平西侯府和齐王府已经绑在了一起,而且凭着齐王诸事不管的性子,想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日后当齐王拿着今日的口头赌约上门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言梓陌从刘管事那里听闻了不少的京城琐事,当听闻不少人开始对赌时,她脑袋也开始活络起来了。 按理说这次的状元人选不是秦臻便是谢谨言,只是她该如何压?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倏地底朝天。 所以,她最终决定从不少举子里面选几个保守一些的,让刘管事拿着自己积攒下来的钱去对赌。 “你分开按着我写的名单去买庄,切莫让人发现端倪。” 能赚取不菲的资产是好事,可若是因为此事暴露了便得不偿失,所以他才让刘管事多派遣几队人马出发。 “姑娘,这次赌钱可不是小事?” 刘管事瞧了 一眼周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说这赌钱的名声不好听,单单是那人选,这么多举子里面压选几个,那命中率并不是很高。 “我知道不是小事,你按照我说的行事便可,至于后果我自然会一力承当。” 刘管事所担忧的事情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所有人都忙得紧,可没有时间来寻她的晦气,而且这几个人的名字都是上一世的朝廷重臣,显然是入了传卢。 “诺。” 瞧着她主意已定,刘管事便知晓自己再劝也是无果,所以揣着她给的名单匆匆离开了清心观,而他走后不久言梓煜姗姗而至。 “上一世我怎么不见你如此财迷?” 上一世她虽然有些许摆不上台面,那性子又矫又燥,可对金钱颇为看不上眼,可这一世怎么就像是钻到了钱眼里面似得? “经历了最苦难的事情,自然知晓阿睹之物的贵重。” 她头皮都不抬地说了一句,刚才刘管事匆匆离去他明显是怀疑了,而他既然这么说想必自己也做了不少的准备。 “姐姐难道就不想赌一赌谁会获得状元郎吗?”这一次考中便是进士,而经过殿试之后状元的位置便也凸显了出来。 “是谁重要吗?” 一时的德胜并不是永久的,自己上一世若是没有坚持到最后如何能大仇得报?这一世她虽然很少有机会碰到楚熏,可那刺骨的仇恨却不能忘却。 “姐姐超然物外,自然是不重要,不过我还想多赚一些。” 这么好的牟利方式他自然不会放过,至于状元他只需要在不同的赌场压上这二人便足以,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轨迹,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京城众人赌的如火如荼时,科考终于结束,而不少人刚出了科考的地方便晕了过去。谢谨言云清风淡走出来的时候,却被徐平宣抱了一个满怀。 他口齿有些不清楚,可却不难看出他的激动:“真的没有想到,那个……他……他居然说的这么准。” 第174章:言梓陌言语和离 谢谨言将人从自己身上扒下去时还看到了他有些涨红的双颊,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睛,不就是被言律指点了一番,至于吗? 这些科考的举子里面,但凡家里面有长辈的,哪一个不会告诉他们帝王的喜好?今年这科考虽然也考经史子集,可更多的则是针砭时弊。 “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 徐平宣平时瞧着也不是一个会同人打交道的,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冒失脸上闪过尴尬,而谢谨言瞧着他那模样也只是摇了摇头。 “谢兄,那大人……很厉害。” 他虽然平平淡淡的几句言语,可却给自己无限的感慨,这几日在考场上他更是反思良多。虽然从谢谨言那日称呼当中,他已得知他的身份,可还是有些感慨不已。 “嗯。” 言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否则他也不会在羲和帝疑心病大犯的时候还能平安无事。依着上一次违逆皇意的事情,若是放在等闲人家身上怕是早已经被暗暗查办了。 ——给他后院添一个女人,简直就是最小的惩戒。 “这次若是高中我定要好好答谢,可惜平西侯府的门槛太高我也不好登门,过些天还是去清心观看一看言姑娘。” 他絮絮叨叨的话语令迈出去脚步的谢谨言停下了脚步,他貌似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那个狡黠的姑娘了。 然而想到她每每看到自己露出的嫌弃,他再一次迈出脚步,真当自己看上她似得,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 徐平宣瞧着他走远喊着话追了上去,他在这京城中认识的人不多,谢谨言算是一个,怎么说也搭一个伙回去。 言梓陌听闻科举结束,手上握着的棋子儿扔在了一边,倒是坐在不远处的简氏瞧出她心绪不高,不禁问道:“陌儿,你怎么了?” “没事。” 言梓陌也不知道为何,自从科举结束之后她的心反而有些不平定了起来。她以前一直觉得很多事情距离自己还有些遥远,可却忽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上一世谢谨言是三年之后参加科举殿试一举成名,所以在自己二十岁生辰时言家一举被灭掉。而这一世他入仕整整提前了三年的时间,也就是说言家的覆灭时间也成了一个谜。 若是二十岁便也罢了,毕竟自己还有时间谋划,可随着谢谨言入仕时间的改变,很多事情怕是已经悄然变化。 那模样能是没事的样吗?简氏无奈叹息了一口气。 “可是不喜欢这清心观?” 简氏最担心的是女儿的心态,她刚从清贫的地方辗转回到平西侯府,还没有享几天福却被送到了清心观。 “挺喜欢的。” 言梓陌说的不是假话,她上一世在这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而且她本身便不是闹腾的人,这里倒也合适。 “可你最近的脸色有些不好。” 简氏还是担忧地说了一句,而言梓陌轻笑着走到她跟前,脑中不知为何忽然灵光一闪:“娘亲,我这两天又做梦了。” 简氏拉着她坐在一边,神色颇为凝重:“自从去了皇觉寺后,你做恶梦的事情不是减少了吗?如今怎么又开始了?” 当初因为她做恶梦的事情,她特意去了一趟皇觉寺,原以为那所谓的梦魇不会出现了,可谁能想到在清心观里面有复发了呢? 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忧心,言梓陌内心微微一热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母亲,我梦到你同父亲和离了。” “……” 简氏回扣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自从来到清心观便没有流露过想要和离的想法,因为她担心女儿接受不了,而且煜儿那情况也由不得她多想。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会旧事重提。难道,这就是老天爷指路吗? “那陌儿在梦中可有哭鼻子?” 简氏尽量让自己心绪平缓,而言梓陌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女儿已经不是那黄口小儿了,哪能哭鼻子呢!” “你……” “母亲,其实不管你如何抉择,女儿都站在你这边。” 她打断简氏的话,对于她犹豫不决的态度她也觉得甚是难为,既然已经存了和离的心思,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这世间对女人太过于苛刻,我不单单是我自己,还是你们的母亲,是简家的女儿。” 打从嫁给言律,简家虽然在仕途上颇为顺畅,可每几年总要出声问自己闹一场,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受够了。 “合着追求幸福,您就不是我们的母亲,不是简家的女儿了吗?” 对于简家,言梓陌并无太多的好感,他们或许对母亲是好意,可何尝不是顾及着简家的名声,所以说着和离的事情想要简家同意太难。 “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不懂。” 她说着轻轻摸了摸言梓陌的前额,而言梓陌无言地轻笑了一声,上一世加上这一世,她的阅历与年纪怕是已经超过了眼前的人。 苦难与折磨让她明白了一个真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亏待自己,否则到时候一切都是空的。 “父亲娶了许琴,凭着祖母对许琴的疼宠,日后府中还有我们立足的地方吗?” 都说重症需要下猛药,她母亲本就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她当初既然说出和离的话,那明显是动了心思的。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刘掌柜偷偷告诉自己的,若不是言梓煜从中捣乱,想来她也会不管不顾地和离。 “你永远都是言家的孩子。” 像是要安抚她一般,简氏笑着说了一声,而言梓陌内心则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瞧她这模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那和离的事情。 就在她还准备多说两句的时候,言梓煜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门口,双眼如剑一般盯着言梓陌看,那模样恨不得上前撕咬她两口。 简氏顺着言梓陌的眸光望去,只见儿子满眼凝重地望着女儿,那虎虎生威的模样煞是可爱。而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对着他挥手,声音清润:“怎么不进来?” “儿子若是早些进来,怕是听不到五姐姐做梦的事情了。” “……” 言梓陌对上他满是质问的眼眸翻了一个白眼,她是不是应该想一个办法将这小豆丁送走,太影响她的计划实施了。 ——她这鼓动的话语还没有说呢? “五姐姐,徐平宣徐公子在清心观外面求见呢!你可是要见上一见?” 第175章:状元郎到底为谁 他阴阳怪气的话语让简氏微微一顿,蹙着眉头看向了言梓陌。那徐平宣她虽然也远远见过一次,可听闻他与张绣有婚约,怎么会来寻陌儿? 感觉到她蹙着的眸光放在自己身上,言梓陌倒是不紧不慢地解释:“怎么说也老乡一场,女儿曾经将他安顿在书墨轩,想来是来感谢的吧!” 其实对于徐平宣的来意她也能猜出几分来,他刚刚科举结束便赶赴到清心观,可见是为了作那感谢之态。 “既然如此,那便去见一见吧!一会儿可留他用饭。” 为了女儿的名声她自然是要将这事情做全,自己这长辈留饭想来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只是,那徐平宣可否是只得相交的人呢? 她最怕的便是女儿身陷这男女情爱的泥沼中,到时候泥足深陷,脱不得身。要她说,当初嫁给的若不是言律,她或许也不会这般苦恼。 “好。” 言梓陌也深知她的用意,虽然对于她的想法深感好笑却也没有拒绝,毕竟只有这样她才能放下心来。 时久不见,徐平宣发现言梓陌又抽条了不少,若说以前的她只有自己肩膀那么高,如今已经快要和自己看齐下颚了。 瞧着他愕然的表情,言梓陌哭笑不得地瞅了他一眼:“可是哪里有问题,你这一脸见鬼的表情作何解释?” “你又长高了不少。” “嗯。” 她身上汇聚了言侯和简氏的优点,自然不会太矮,而且来到清心观之后她发觉自己思虑不多,所以这身子是见风长。 “今天我前来清心观是想和你表达感谢之意。”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喜意,而言梓陌瞧着他那模样不禁开口询问:“想来考的不错,否则你也不会露出这般表情。” 徐平宣的学问做的不错,可惜为人有些木讷不知变通,上一世只所以有那样的前程,一是因为谢谨言的提携,二则是他自己打磨的多了自然也摸出了自己的道路。 “确实不错,好在你那里不少古籍与邸报,否则我也未必能这般轻松地答卷。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要感谢你的父亲平西侯,若是没有他的指点我怕是要走不少弯路。” “……” 瞧着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眸,言梓陌的心稍稍抽搐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父亲,并且两人还有了交集? 要知道上一世,言家和徐平宣可以说是有仇怨。 “那一日我在书墨轩,瞧他一个人进来。我陪了他一晚上,他也和我说了不少的话,若不是谢兄提醒我怕是还不知晓他的身份。” “他怎么会在书墨轩?你没有看错人?” 言梓陌不太清楚言律为何会出现在书墨轩,他那样的大忙人会有时间去自己的书墨轩,而且一坐便是一夜,他没有看错吧! “谢兄和他还打了招呼,我自然不会认错人。我一直以为你父亲是一个威严的人,没有想到他还挺平易近人。” “……” 言梓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是她对平易近人有什么误解吗?为何,她面对平西侯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谢谨言和他打招呼了?” 瞧着他一脸求介绍的表情,言梓陌捋了一下自己的发丝,真相看一看他们仇人见面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两个人应当不是第一次见面,想来应该不会剑拔弩张。 “是啊!” “哦!” 确定言律半夜三更出现在书墨轩,其实她已经猜到是哪一次了,那日言家阖府上下都是寻人,没有想到他居然躲到了书墨轩。 还真是会躲! “我这次前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初入进士及第应当不是难事,而这次之所以能取得这般傲然的成绩,都是托了你的福。”他说话的时候,甚是认真地对着言梓陌施了一个礼,而言梓陌对于他这般表情也见古不怪。 他做事就像是一个小老头似得,一板一眼,所以她已经有了心理预防,故而眼眸深处已经波澜不惊,只是象征性地劝说了两句便带着他去了简氏那里。 约莫晚上,明月高挂他才回到了书墨轩。 原本斜倚在自己榻上的谢谨言听到徐平宣靠近,不由得坐直身子朝着门口走去,等走到门口双手放在门栓上的那一刻他才平稳了一下心情。 “可是路上耽搁了,今日你回来的有些迟了。” 刚准备关门进去歇息的徐平宣倏地抬起头来,然后对着他抱拳:“我本准备道谢之后便回来,却不想侯夫人留我用饭,故而才耽搁了些许时辰。” “侯夫人留你用饭?” 谢谨言眉头一皱有些不开心,原以为自己和秦臻是一个特例,可谁想这一个傻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机遇! “嗯,我没有想到侯夫人居然也是那么平易近人的一个人。和我以前在乡下见到的那些官老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她还……” 徐平宣并未听出谢谨言声音里面的讶异,反而有些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自己在清心观的事情。瞧着他眉眼间的激动,谢谨言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他准备合上门板时,徐平宣忽然语出惊人:“谢兄,谢谢你等我安全归来,其实我知道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 听着他混不吝啬的夸奖,谢谨言瞬间有爆粗口的想法,他想问一问他哪一只眼睛看到自己关心他了! 还等他回来?他真是一个适合做梦的人。 “你其实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怎么说也是同过窗的人,日后若是能入了朝廷,也算是有一个照应。” 他眯着眼睛轻笑,虽然看似相当的憨厚,可谢谨言却没有欣赏的意思,此时的他只想尽快离开。 言梓陌送走徐平宣后,将眸光放在了投赌的事情上,而礼部的办事效率也相当的不错,不过半旬科举成绩便呈现了出来。 进入殿试的二十余人里面,言梓陌确实猜中了不少,刘管事过来送喜报的时候最都乐得合拢不住。 按照这样的发财速度,姑娘日后也不用忧愁这钱财的问题。只是,为何姑娘挑选的人都会成功呢? “你在想什么?” 言梓陌对账的时候感觉到他思绪有些飘散,不由得抬眸询问了一句,而他忙忙试探:“姑娘,您既然能算得这么中,不知道可否能算出这次的状元人选?” 第176章:秦梓秋泪目控诉 刘掌管最终被言梓陌打发走了,别说她算不准,就算知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知晓状元人选她也不能告诉他啊! 赚了这么多已经足够惹眼了,若是让那眼睛锋利的看出一个好歹,自己指不定会被当成妖怪烧掉。 其实并不是她小心谨慎,而是想到周围伺机而动的人,她不得不这般做——她敢肯定,谢谨言放在自己身边盯梢的人怕是不少。 “姑娘,七公子已经离开了。” “哦!” 言梓陌知晓言梓煜近期有些坐不住了,有些事情不单单是她想到了,恐怕言梓煜也有所发现,这一世和上一世相比确实发生了很多改变。 ——所以,谁也无法确定平西侯府的灾难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若是爆发的太早,自己恐怕也很难幸免于难,所以她并不希望这个时候出现变故。 皎月瞧着她应了一声后再无反应,心里面也是讶然无比。姑娘让自己注意七公子的动向,可如今人离开她怎么反而没有任何表情呢? “随我去夫人那里一趟吧!” 言梓陌也不管身边丫鬟的想法,既然没有言梓煜坏自己的事情,那么她便能时不时在母亲身边絮叨这和离的事情。 唯有她离开言家,自己才能真正的放心。 言梓陌和简氏叙着家常时,言梓煜已经跨进了平西侯府的大门,他进了府邸直接奔赴的便是言律的书房,然而令他失望的人人并不在书房。 “父亲呢?” 他皱着小小的眉结询问旁边站立的小厮,而那小厮忙忙回话:“秦姑娘感染了风寒,老夫人让侯爷过去探望一番。” “秦姑娘?” 言梓煜的小脸这一下更是垮了下去,那不符合他年龄的幽深眼眸里面隐含轻嘲,就连一旁的小厮都感觉到他这神态有些不对劲。 “七公子……您……” “那我们便过去看一看,本公子倒想看一看咱们侯爷是不是那一剂良药。” 他说完便脚下生风朝着秦梓秋那里走去,这个上一世最终得了泼天富贵的女人,他这一世还没有好好见识一番呢! 秦梓秋的小院里面,有几个丫鬟守着,而一旁的老夫人瞧着她脸色煞白的模样不由得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更是神色不愉地盯着言侯爷看了一眼。 “怎么着也是你的血缘直亲,她为了让你多看一眼才得了这风寒,你倒是好,居然还能坐得住?” “她一女儿家不好待着,去我院落里面跪着算是怎么回事?” 听着言律的狡辩,老夫人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那一日是她的生辰,她不过是想让你这个父亲记住她的生辰罢了,可你是怎么做的?” “我这几天忙得……” 他还没有说完老夫人便举起拐杖向言侯抡去,而睡在榻上的秦梓秋摇摇欲坠地下床跪倒在地,忙忙磕头:“祖母,是我……是我的不是……您不要怪父亲。” 她说话的时候磕磕绊绊,一张原本俏丽的容颜此时更是憋的上气不接下气,那脆弱的模样令得老夫人微微心疼。 ——都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她焉有不疼的道理?碍着简氏,不让她认祖归宗已经万分对不起她,可而今还要被自己的父亲如此漠视。 “你先起来,别为他说话,我今天要打醒他这没有骨气的……” 老夫人作势还要打上去,秦梓秋已经扑在言律面前以身作挡,哭的更像是泪人似得:“祖母,是孙女的不是,孙女不应该听了几句闲言碎语便去寻父亲,否则不会惹得您不开心,也不会让你和父亲失了和气。” 都说美人垂泪本就杀伤力十足,言律瞧着她纵使面色惨白还挡在自己面前,心里面的冰冷也微微松动了一些。 当年的错,或许真不应该由她一个孩子来背负。 “什么人在你跟前嚼舌头?” “是……是……” 秦梓秋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更带着几分害怕,那模样让老夫人看的更是揪心,这本就是她言家的骨血,何时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说出来,祖母为你做主。” 她倒是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些魑魅魍魉,居然在梓秋跟前嚼舌头,让她逮着人,必然拔了她们的舌头。 “她们私下说孙女儿是祸害,是孙女儿惹得父亲和夫人失和,是孙女儿的存在让言家蒙羞!孙女儿之所以去寻父亲,就是想告诉他……” 她顿了一下,咬着唇角哭泣:“若是因为孙女儿的缘故才导致夫人远离,孙女儿愿意一步一磕头,将人寻回来。” “到底是哪些嚼舌根的?我言家的人还需要她们说三道四是不是?” 老夫人和简氏本就不对付,如今瞧着她人虽然不再府邸,可还有人替她抱不平,这性子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回老夫人的话,是厨房管事的郝大家的。” 瞧着自家姑娘不说话,一旁的小丫鬟倒是一个嘴快的,她跟着秦梓秋年久,自是知晓她的秉性,这些话由她说出来更为稳妥。 “简氏的陪嫁?” 当初简氏可谓十里红妆入的言侯府,虽然简家一门清贵,可也有不少的家底儿,这简氏又是最得宠的一个。 故而她的配房也不少,按着她的记忆思索,这郝大家的显然是简氏的配房。 “是。” 那丫鬟是一个伶俐的忙忙应了一声,而老夫人听后二话不说便命人去寻郝大家的,直至将人绑过来的时候郝大家的都云里雾里的。 “老夫人,侯爷……” 她忙忙请安问好,然而老夫人轻嗤了一声:“你可是碎嘴梓秋的身份?你家主子不争气自己要退居清心观,你倒是能耐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老夫人,奴才可是犯了什么大错,您……” “你可是碎嘴了梓秋的事情?” 郝大家的本欲辩驳,却只听那小丫鬟一马当先地指责:“我那日过去给姑娘寻一糕点过来,却被这婆子指桑骂槐了好久,她还说姑娘一个没名没分的主子,蹭吃蹭喝……” 那丫鬟越说越顺溜,而郝大家的却眼皮一耷拉,那日自己确实说了这番话,可起因是这个小丫鬟嫌东嫌西的,甚至还拿夫人去清心观的事情刺激她,她一时嘴快便说了些许不该说的话。没有想到,居然会捅到老夫人这里来。 第177章:雾里看花不真切 前后理顺思绪,她忙忙想要解释:“老夫人,奴才不是有意的,是她先激奴才的!奴才那日原本是想……” “闭嘴,你一个老奴对自己的主子不尊敬还有理了?她就算没名没分也是我言家的血脉,你算什么东西?” 老夫人最看不惯的便是简氏的做派,故而对她带来的人也多有不喜,如今瞧着她这般奚落秦梓秋心里面便有了杀鸡儆猴的打算。 ——不管这事情是否有别的原因,她就是想杀一杀简氏的威风。 她一声不吭跑去清心观,灵儿成亲的喜宴也堪堪缺席,这样的人她平西侯府可要不起。若不是老大这个没有骨头的,她倒是宁愿依简氏所言——和离。 “拉下去,往死里打,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不敬主子是什么下场。” 老夫人说完身旁的小厮已经将人拉了下去,至于她的嘴早已经被堵上,言律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一句话堵了回来:“合着你自己的骨血还比不得一个老奴了?” 言梓煜被言梓青拦着问了几句话,赶过来的时候郝大家的已经被打了二十几棍,而且那‘噼里啪啦’的棍子还在往下落。 他拧眉看了一眼郝大家的,挪步朝着里面走去,而几个人看到他走进来纷纷一愣,就连那重新躺在床榻上的秦梓秋,眼眸也微微一顿。 看到自己的金孙走进来,老夫人的脸色不由得软和了几分,嘴里面更是埋怨:“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 “瞧祖母说的,孙儿这一回来便听到您在这里,不是忙忙过来给您问安来了吗?” 言梓煜对于老夫人没有恶感,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眼前的人确实将他当眼珠子似得,或者说她将所有孙辈都当成宝。 ——当然,言梓陌是一个例外。 上一世的老夫人待她其实不错,当然那不过是怜惜她的遭遇,然而却也看不起她唯唯诺诺的做派。 这一世言梓陌虽然改变了少许,没有了上一世的扶不上台面,可和简氏一条心便是对老夫人权威最大的挑战,所以老夫人看她也不顺眼了许多。 “你倒是一个鬼灵精。”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言梓煜的额头,然而揉动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既然在这里,那么简氏呢? “你母亲呢?” “母亲近来心绪不宁,所以还要在清心观多待几日。”对于老夫人和简氏的恩怨,言梓煜没有办法说清楚,所以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对此老夫人不置可否,倒是一侧的言律眉头紧绷:“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心绪不宁呢?那女医可说了什么?” “并无大碍。” 对于他的连番轰炸,言梓煜也只给了四个字。瞧着他一脸不欲多言的模样,言律只得按捺下心里面的想法。 “祖母,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尊主子的老家伙罢了,煜哥儿别多问了。” 老夫人并不想一些腌钻的事情被自己孙儿知晓,所以并不准备给他解释。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言梓煜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小孩,故而她这话是无法将其打发。 “她做的饭食煜儿可喜欢了,所以才多问两句,不想祖母居然厌烦煜儿了,都不想和煜儿多说话。” 他说话的时候支着小脑袋,眼睛扑闪扑闪的,而老夫人一时间抿了抿唇角,看向他的时候眼角充满了无奈。 “什么时候不喜欢你这小人精了?” 她说着揉了揉他的头,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出去让人住手,将其扔出去,告诉下面的人,日后若是谁敢在背后嚼舌根,这就是她们的下场。” 瞧着外面的人没有要打下去的意思,言梓煜才将眸光放在秦梓秋身上。这个女人比起上一世容华富贵的模样,多了几分青涩。 那柔柔弱弱的模样,瞧上去我见犹怜,然而他知道她这娇弱的身体里面有着一颗毁灭一切的心。 上一世自己的结局,或多或少和她有几分干系。 “秦姐姐。” 他唇红齿白,说话也讨喜,这个时候一口一个秦梓姐姐更是开口脆,可秦梓秋却从他的眼眸里面看出些许若有若无的嘲弄。 “七弟。” 秦梓秋声音有些沙哑,好像是大病未愈的模样,那苍白的脸色瞧着让人有几分心疼,然而言梓煜显然不在此列。 “你们姐弟二人这模样可有些生疏,煜哥儿,梓秋是你姐姐。” “哦!我知道,她母亲不是还以死谢罪了嘛!” “……” 几个人的脸色不同程度的一白,老夫人想要从他眼眸里面看一看他是不是故意,然而那铮亮的眼眸一点变化都没有。 好似在说今天去哪里玩耍一般! “秦姐姐,你日后受了委屈可以来找我!毕竟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可怜的。” “……” 秦梓秋脸色惨白,她觉得这人就是老天爷看不惯自己顺风顺水,故意整出来给自己不痛快的。 一旁的老夫人也生怕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对着一旁的言律道:“你们父子也多日不见,你带着他下去吧!” “好。” 言律也着急想要从儿子那里得知简氏的消息,故而老夫人一说她便忙忙应承下来,甚至走的时候都顾不得嘱咐秦梓秋一两句。 穷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秦梓秋被锦被覆盖的手掌紧紧蜷缩了起来,她今日好不容易安排出来的一出戏,居然被这么轻易的化解。 ——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言律将人带到书房后忙不可迭地询问简氏的情况,而言梓煜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好累,这一路舟车劳顿……” 听着他洋洋洒洒的话语,言侯爷眉头一紧,好一会儿才将自己袖间的银票递过去:“可以说了吗?” 对于自己这个贪财的儿子,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了!自从简氏去了清心观,他都不知道被儿子蛊惑了多少次。 然而他搞不通的是,他怎么就这么贪财呢? 瞧着他递过来的银票,言梓煜数了数才嘿嘿一笑,神秘地靠近了他一些:“其实我刚才已经说了,母亲近来确实心绪不宁。” “……” 言侯眯着眼睛危险地看向了他,而他小身板一翻笑盈盈地道:“据我所知,母亲也知晓了你新婚夜枯坐书墨轩的事情。” 第178章:书房内父子对峙 言梓煜的到来无形中阻止了一些事情,可老夫人的心中却也另有计较,她回到荣养堂便唤来了二夫人邓氏。 至于所谈何事,由于屋内只有她二人,故而周遭的丫鬟女婢们并未听到只言片语,只是瞧那模样应当不是小事。 而另一厢,言律将言梓煜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你母亲如何了?” “尚好。”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言梓煜回话的时候简单至极,好似一点事情都不愿意透漏,而言律听后眉头果不其然隆了起来。 “你五姐姐呢?” “也挺好。” 这话刚出言律的虎眸微瞪,不悦的眸光紧紧盯着言梓煜,而言梓煜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目光的凌迟,仍旧故我地低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头。 ——好似能瞧出一个花似得! “言梓煜,你给我老实一点。” 别人或许不知晓他这小脑瓜里面的花花肠子,然而他若是在自己面前卖弄,瞧他不扯断他那小心思。 “……” 言梓煜低着头默默地扯了扯唇角,将对付自己的能耐用到后宅上,他现如今的生活也不至于一团糟。 当初的事情虽然是怀疑,可却不无道理。若不是秦梓秋的母亲对他情根深种,,卫皇战争中秦梓秋的舅舅营救言家人撤离的时候,不会独独弄丢了母亲和几个婢女。 若不是母亲逃难清水村,便不会有嫡女被人换掉的事情,而若不是这阴差阳错的互换,言家的结局或许也不会这般被动。 “你母亲近来可有提及我?” 言律没有注意到言梓煜的神色变化,自然也不知晓他内心的想法,此时的他只想旁敲侧击一些清心观的事情。 “没有。” 对于他甚是自大的询问,言梓煜狠狠地给了他一锤,这人是不是还没有看清自己所处的形势?他已经快被三振出局了。 “那……” 言律还想问什么却被言梓煜打断,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我这次回来其实也就是想要验证一件事情,我和五姐姐对赌此次的状元人选,至于旁的我一概不清。” “……” 瞧着自己套近乎的打算被他无情的掐灭,言律眯着眼眸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冷哼了一声:“国之大事,岂是你等可以对赌儿戏的?” 言律说的义正辞严,浑然不觉他和齐王在不久之前也曾对赌,而且两个人的赌注更为可观,而不是一些散银子可以相提并论。 “别人能对赌我们为何不能?而且不少人都在传言此次的状元人选是谢谨言,据闻他乃齐王的暗子……” “混账,你这话是哪里听来的?” 前面的话言律还只当他是小儿心性,可当言梓煜说出后面的话语时,他整个人的气势变化了起来。 “不是……我回来的时候听茶馆里面有人说……我……” 言梓煜立刻委屈了起来,为了使得自己做戏更加逼真,他从清心观赶回来之前甚至还去了一趟茶馆,为的就是说出谢谨言和齐王的关系。 依着上一世的发展轨迹,谢谨言和齐王应该已经有了联系,就算没有凭着谢谨言的敏锐,恐怕也会和上一世一般,最终选择齐王。 “这等话语不可乱语。” “嗯。” 其实这话自然不是听茶馆闲人所说,谢谨言和齐王的关系如今没有丁点征兆,怎么会有人相信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同伙呢? 言律瞧着他乖巧的模样,也觉得自己有点大题小做,这事情不过是妄言罢了。然而想到这一次齐王和自己对赌的事情,他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齐王对谢谨言似乎甚是看重! 想到这里他眸光一凝却也送了开来,就算谢谨言和齐王府有干系也没有什么。齐王府与平西侯乃姻,日后免不得共同进退。 “就为了这你还要回来一趟?” 言律细着双眼看向他,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是一个轻快的主,他可不觉得他会因为这件事情便从清心观跑过来。 “自然不是,我离开的时候曾经五百两碎银埋在树下,这次回来就是想亲自看一看它是不是还在,免得被人掏去。” 听着他的说辞言律顿神很久,大概十几个呼吸之后他细了细自己的眉眼:“打发人回来便行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那是我的秘密如何能被旁人知晓?” 他一脸看傻瓜的表情盯着言律,神态之间甚至还含着几分鄙视,而这态度令言律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不过是一瓜娃子便这般难以管教,日后可该如何是好?他言家儿郎无一不是万里挑一,可别让这小祸害污了清誉。 “他们是你的书童小厮,如何能违背了你的意思?这等琐事都要事必躬亲,日后如何办大事?”或许是觉得他今天有些分外的碍眼,所以这言语之间无不含着教训的意味。 言梓煜抿了抿自己的薄唇,好半天才低喃了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不是您一直教导的吗?” “……” 不知为何,言律瞧着他那一脸不服气的模样竟然有些无言以对,他确实这般教导过他,他说的也不错,可…… 瞧着他一脸凝滞的模样,言梓煜再接再厉:“咱家位极人臣,若是出现了那不守规矩的奴仆又当如何自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信。” 瞧着他像是小大人似得摇头晃脑,言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斥责的话语来,因为他说的甚是有理,只是他一孩童,这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您也不是那手眼通天、算无遗策的人,否则自己还能被算计娶了平妻,白白让我娘亲在清心观避难。” “……” 他这是上瘾了? 瞧着他哑口不言,言梓煜更是得劲,不由得道:“要我说您就是治下不严、慈不掌兵,否则书房的事情怎么会发生?” “谁和你说的这些?” 他不过是一六七岁的孩童,如何能知道这些事情?难道是蕴娉?可蕴娉那性子也不会在小辈面前说这些,所以他一顽童怎么会懂这些? “我自己想的,我已经不小了。” 他抬起脑袋异常高傲地说道,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俨然就是一得胜的小猛虎,然而正是他这态度让言律更加怀疑是旁人所言。 “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这话定然是别人和你说的。” 他从小看着他长大,焉能不知道他的斤两?所以说这话语明显不是他这脑子能想出来的,因为这字里行间好似都在透漏着什么。 第179章:羲和帝殿前点将 虽然是春末,可言律这番话语里面明显带着几分冷意,这小儿近来一直在清心观,可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是五姐姐说的,她说咱们府里面不太平。” 言梓煜说着低下头,那一脸犯了错误的模样做的入木三分,委屈中带着执拗,不安中带着恐惧。 而他这一句话,愣是让言律怔然不语,一时间好似丧失了说话的先机一般。大概片刻过后,他紧着唇角继续发问:“她可还说了别的?” “还有……您不能同五姐姐说是我说的,否则她再也不搭理我了。” 他呶着唇一脸不开心,而言律面上点了点头,心里面却也甚是好奇,以前这小子貌似不太喜欢陌儿,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而且,她还同他说了什么? “五姐姐说齐王爷不简单,让我见着他绕道而行。” “她貌似和齐王也没有见过几面,为何这般说?”言律拧起了眉头,看向言梓煜的时候多了几分审视。 而言梓煜既然这般说自然早就想好了说辞,他轻咳了一声:“五姐姐说她曾经无意中见齐王神神秘秘地见过一神秘人,虽然听的不真切,可其中却有谢谨言几个字。” “所以,你说谢谨言和齐王府有旧不是从茶馆听的?” 言律眉头紧绷,言辞不愉,而言梓煜则可怜兮兮地瞥着脸看向他,言语之间尽显无赖:“我……我不是不想暴露五姐姐吗?所以……所以我回来的时候还故意去茶馆坐了坐,就是想说的更加逼真。” “……” 瞧着他一脸懵圈的表情,言梓煜心下暗笑,有些事情说一半留一半,然而和聪明人将话你便要将真话说到八成,假话说上两成。 ——只有这样,他或许才会相信。 而正如言梓煜所料,言律确实相信了几分,毕竟这个时候的他连话都说不利索,想要撒谎貌似更加不可能。 一个小孩子,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 “你五姐姐说的话莫要再告诉别人。” “嗯,知道啦!我这不是瞧着挺重要的,所以想告诉父亲吗?” 对于言梓煜的话言律并未怀疑,他虽然六七岁,可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也知晓一些事情的重要性,知晓之后想要告诉自己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大老远跑回来就告诉自己这?他还是更想知道蕴娉在清心观的事情,也不知道她近来气有没有消? 自己这个时候去寻她,不会被赶出来吧! 相比较言律的心情波澜不定,言梓煜倒是心平气和的紧,明知道他心里面所想,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御书房,羲和帝龙目微凝瞧着自己手中的考卷,他又瞥头看着殿前静候的举子们,声音平和中带着喜意。 “你们二十余人,都是我大楚的福音。这二十余份考卷,朕也一一博览,确实都属上乘之作,其中有几篇更是深得朕心。” 今日乃殿选,所以礼部官员以及一部分文官赫然在列,至于中间站着的二十余人都属此次前二十之选。 ——这些人中,谢谨言、秦臻自然在列,当然更让人有些讶然的还要属言梓青了,毕竟言梓焌此次都没有入前二十。 “哪位是秦臻?” “草民在。” 秦臻听着帝王的话忙忙出列行礼,而羲和帝瞧着他言辞有度,进退守礼,貌相更是美若冠玉,不由得便是一喜。 ——此乃良驹是也。 “此次主考之题乃针对鞑靼之乱的对策,你言辞间进退有度,朕甚是欣喜。你陇西秦家,向来是郡望之所,而今果不负所望。” 对于秦臻承乾帝是极其欣赏的,而今瞧着他模样又这般俊秀,不由得起了招婿的心思,其实他也曾经想过谢谨言,只是他乃葛洪的弟子,出身又不显赫,所以便将这心思放在了秦臻身上。 “谢陛下盛赞,小生还是有辱先祖名声。”秦家向来出才子,这才让其成为陇西一带的书香世家,传承更是可以历数好多代。 “你担得起,而今可有婚配?” “家中父母早些说过一门亲事,等着来年迎娶。” 秦臻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事情,其实出发的时候家中的人担心他婚事上的变故,故而早早便将婚约定了下来。 他秦家走的是清贵之路,自然不会和皇家有所牵扯,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能有任何牵连,免得到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听着他这么说羲和帝面露可惜,不过这婚事已定他也不好多说,只得将自己的想法收了起来,反而又褒奖了他几句。 接下来承乾帝又问了几个人的情况,这其中也不乏大族的嫡系,不过或许是前面碰了钉子,他倒是熄了说亲的心思,反而一心考校起了功课。 唤到言梓青时,他自己都啧啧称奇:“朕原以为你言家儿郎就算再出众,想必这次科举也不会入了殿试,不想居然有你这变数。” 虽然像是拉家常一般的话语,可帝王这句话却给了言梓青高度的肯定。虽然是一个庶子,可不得不说言家的人很会教导子嗣。 “小生侥幸而已。” 他们虽然考取了功名却并无官职在身,故而都以‘小生’自称,以表达自己身份同时的时候,也彰显自己的尊敬之意。 “这世上所有的侥幸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你能过五关斩六将实属难得。不过,你父亲虽是武将却也精通文墨,你能考中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人的成长和他所处的环境密切相关,虽然这前二十名不乏那些寒门子弟,可就算谢谨言也师承葛洪,可见其中的难度。 “你父亲出门的时候可有叮嘱你旁的事情?” 今天殿选他只唤了礼部过来,而这礼部尚书却整是言律的岳父,也算是言梓焌的外祖父,虽然不是亲的,可总是有几分纠葛。 “父亲只送了小生四个字。” “哦……哪四个字?” 虽然言家那闺女的事情,他失了颜面,然而他并不否认言律的才干,对于这四个字他也颇为好奇。 “唯心而已。” 羲和帝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轻笑着道:“确实颇为受用,这四个字你也称得起榜眼的称号,也不算辱没了平西侯府的名声。” “谢主隆恩。” 这些点阅的举子里面有不少人都是问过之后便定了名次,而言梓青的榜眼称号可以说是最高的,就连被今上盛赞的秦臻也仅仅只是探花而已。 如今剩下的人不过四五人,可其中高下立判,然而陛下真的会册封葛洪的关门弟子为状元吗? “谢谨言,上前一步。” 第180章:言梓青变数已定 帝王的话语刚落,不少人都将眸光瞥了过去,甚至连秦臻都微微有些侧目,要知道就算是言梓青被封位榜眼时,他心底也毫无波澜。 ——可谢谨言却不停同。 因为从始至终,或者说他从陇西出发的时候便已经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他想要弄清楚到底是秦家乃文人正宗还是葛洪是举子福音。 陇西之地历来是文人墨客所向往的书香圣地,可自从葛洪的横空出世之后,这巨无霸的位置俨然受到了挑战。 “小生拜见陛下。” 谢谨言拱手弯腰向羲和帝行礼,而羲和帝挥手示意他站起来,待人站定他出语:“曾经在平西侯府朕便曾想见你一面,可还是无故蹉跎了岁月。” 那个时候他确实想过召见谢谨言,毕竟这些年能合他心意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少,然而想到葛洪还是将这心思压了下来。 没有想到,他终究还是入了殿试。 “你的文章朕已亲阅,确实是金玉之质,傲然之姿。” 羲和帝这一生很少夸人,他在帝王当中算是比较务实的人,除了弑父杀兄、贪花好色貌似没有多少不利的流言。 “不过,这一届举子之中能和你一较高下的也不是没有。不管是秦臻也好,言梓青也罢,都输罕见的人才。” 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单独拿出去都有状元之姿,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谢谨言,因为他文章里面针对鞑靼的政论相当的务实,这若是没有走访北地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可见他不单单是文章写得好,经历的事情也不是旁人可以比拟。 朝政为官,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个会写文章的人,而是需要这个写文章的人能实实在在的将他的想法付诸行动,而谢谨言显然有这样的潜质。 既然如此,他不妨提携他一把,这状元的名头也算是名副其实,至于葛洪的事情不过是流年已过,一个斑白老人又能整得出什么乱子呢? “然而你知道朕为何选择你成为这一届的状元吗?” 帝王的一句话可谓是语定乾坤,也就是说此次的状元人选赫然便是谢谨言,这已经成为了无法更改的事情。 而对于此,与会的臣子们并未提出任何异议,不仅仅是因为帝王一言九鼎,还有葛洪的缘故在其中,这在场的人恐怕不少人都受过葛洪的教导,其中也不乏亲近的朋友。 ——这也是为何,他违背了帝王的圣意却还能活的肆意潇洒的根本原因。 “小生不知。” 比起旁人的欣喜谢谨言的表情确实有些清淡,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在乎这状元的名号还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你很务实。” 虽然很简单的评语,可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他对谢谨言的偏爱,甚至不少人都已经能看到谢谨言的崛起。 羲和帝针对众人的情况说了很多,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涌现出了不少的良才,他更是命礼部另选吉日在皇宫摆宴庆祝,这可是以往很少发生的事情。 言家人得闻言梓青入殿试时已经惊愕无比,这次跪地听着那榜眼的报喜圣旨更是浑浑噩噩,彼此之间相望也能瞧出他们的讶然。 等宣读圣旨的人离去,老夫人才将言梓青唤到自己跟前,言辞之间也颇为引以为傲:“你这小子倒是一个有福的,居然不声不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孙儿也是侥幸。” 言梓青退出大殿的时候便在思索着如何将这事情告诉给言家众人,不想这圣旨居然先他一步抵达,倒是也少了一番唇舌。 其实当初拼尽全力作答时心中也不无狐疑,这顺风顺水不争不抢的日子已经过惯了,这一次将自己置于风尖浪口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你是一个有出息的。” 对于他自谦的事情老夫人自是不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功成名就,而且他能一举考取状元,可见私下也是用了功的。 其实比起言家其他人,言梓煜则是更为愣神,上一世没有这样的事情,可这一世怎么会变成这般情况呢? 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兄长,怎么会考中榜眼呢? 上一世他虽然也有不小的功名在身,可却普通的紧,哪会如同这一世似得一鸣惊人?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数? 相比较他的挣扎,言律的做法则更为简单,他直接将人带去了书房,只留下一众人微微愣神,其中包括此次考取了不俗名次的言梓焌。 言梓焌望着已然离去的言梓青,眉头微眯了起来,他和自己这个堂兄的接触虽然不多,可也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出风头,可这一次为何呢? 不得不说,他这一次的名次着实让他傻了眼,他一度以为这侯府足够当他对手的也唯有自己的兄长言梓燮,谁能想到这位堂兄更能忍人之所不能。 ——拥有这样耐心的人,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二房的人担心对言梓焌心境造成伤害,所以寻了一个理由将他带了下去,倒是一侧的言梓熠和言梓烨这对双胞兄弟没有多大的想法,反而戳了戳有些走神的言梓煜:“七弟,你怎么了?” “没事,我回来时久怕是要回清心观了。”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便是想提醒一下谢谨言的事情,而今已经冒着吴姐姐诶的名声将消息透露了出去,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有所察觉。 而他之所以急着会清心观,是想同她说一说这一次的变故,这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该不会自己这二哥也…… 言梓熠心中也惦念着简氏,而今听闻他要回清心观心中不觉有了些许的想法,小声询问:“我同你五哥一同过去,母亲应当不会说什么吧!” “母亲是不会说什么,只是祖母那里……” 自己上一次随着母亲前去清心观,祖母那边已经有了很大的意见,这一次二哥哥又捧了一个榜眼回来,若是这个时候两位兄长随自己一同离去,怕是免不得被说道。 “那你替我们给母亲捎书信过去,等过些时日我与你五哥去看她和五姐姐。” 言梓熠是被当作下一任平西侯培养的,他也知晓这个时候不适合离去,否则会引起不少的说辞。 “你放心,这话我自然会带到。” 他调皮地向言梓熠眨了眨眼睛,可内心却凝重的紧,因为二哥哥的变故或许会影响很多事情,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确定一些事情会不会如同上一世一般了。 第181章:平西侯府添变故 春末之际,天气虽然已经回暖,可月落时分的毓秀山还是带着几分寒意,而披星戴月赶过来的言梓煜第一时间去了言梓陌那里。 瞧着他神色凝重,低眉垂目的模样,她也将自己身边随身侍候的女婢打发了下去,将手中的扉页放置在一边:“怎么急匆匆上山,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言梓青中了榜眼。” “……” 言梓陌微微交错的手滑了开来,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她再一次出言相询:“你刚才说了什么?” “今日殿试榜单已发,圣旨已传,谢谨言状元、言梓青榜眼、秦臻探花。”言梓煜将三甲之争说了出来,眉目一直紧拧着。 若说谢谨言和秦臻难分伯仲他也可以理解,可自己的二兄为何会这般优秀呢?上一世,他貌似并未有多么出众的表现。 “言梓青?” 听着言梓煜再一次确定,言梓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心里面的讶然存不得伪,可见言梓青的表现已经超越了她给的预估。 “很吃惊吧!我跪迎圣旨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也重……” 言梓煜的话戛然而止,虽然明知道这重生的事情不会频繁的出现,可他不懂为何一个人前后的变化会这般大。 “你从他身上看到过异样?” 她和言梓青也有过几次接触,那个人和上一世并无太多的变化,可上一世他确实没有进入殿试,虽然那个时候成绩也不错,可同榜眼相比天差地别。 “并未。” 但凡和他们一般的同类,总会围绕着有不同程度的改变,可言梓青除了这一次榜眼的事情,平素和上一世没有任何差异。 “你日后言行悠着一些,碰上言梓青的时候最好多留一个心眼。” 对于言梓青的变化言梓陌只是拧了一下眉头,不管他为何前后这般突兀,希望他别碍着自己,否则可别怪她了。 “他上一世为了救我而死。” 上一世谢谨言派人劫狱时,他险些被羽箭射中,是自己这个二长兄在紧要关头替他挡了一箭,所以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得。 “……” 瞧着他神色有些黯然,言梓陌只是默默盯着他看了两眼,好一会儿才道:“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言梓煜听着她毫无同情心的话语,脸上情绪倏地一变,一改刚才的颓废沮丧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瞧:“你好歹也是一女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对于他谴责的话语,言梓陌充耳不闻,对着自己手中的书卷重新翻阅了起来,那认真的模样就像是赶考的举子一般。 言梓煜本想反讽她两句,然而想到她那记仇的性子终究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噎了下去,大概枯坐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冷哼了一声离去。 言梓陌等他负气离去,脸上的平静才被一抹凝重所替代。言梓青的异军突起,明显也超越了她的估量。 上一世,他并未绽放光芒,而是随着言家的覆灭而消亡,可这一世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异变呢? 她自从重生之后,便知晓这世间冥冥中自有定数,所以她为了减少这世间的因果,甚至很少去做大刀阔斧的事情。 除了张家遭遇盗匪,她手掌书墨轩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她不过从细枝末节去改变,然而这两件事情的后果会这么严重吗? 言梓陌不知道言梓青的变化会出现多大的变数,可她不太喜欢这脱离掌控的事情。 此时的言梓陌压根不清楚,正是因为她这一世的性格变化让言梓灵感觉到了无言的威胁,所以她才会逼着言梓青科考,为的就是日后多一助力。 殿试榜单横空出世之后,整个大楚王朝感觉震荡了起来,相比较清心观日升日落的安逸清闲,京城内却迎来走往好不热闹。 这一日,平西侯府庆祝言梓青考取榜眼的宴席刚刚结束,老夫人便趁势宣告秦梓秋改回言姓的事情,甚至让一众丫鬟女婢称呼她为六姑娘。 已为人妇的言晴瞧着站在老夫人身边羞羞答答秦梓秋,眉峰如剑,转头看向了端坐在一侧的言芳:“你这排序倒是一推又推。” 以前她是府里面的五姑娘,而言梓陌入府之后她成了六姑娘,现如今秦梓秋入序之后她这位置又要挪动了。 “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言芳随着年龄渐长愈发的抽条,如今穿着一藕翠色的三绕罗裙更兼几分轻盈之态,坐在一侧少了几分女童的娇糯,而多了些许大气。 她说了一句话锋一转,声音里面含着少许艳羡:“要我说,这府里除了四姐姐,也唯有二姐姐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二堂兄如今春风得意,二姐夫也是才智兼备,文思敏捷之辈,日后妹妹怕是少不得需要二姐姐抚照了。” 言芳颇带奉承的话语让言晴甚为受用,她在平西侯府的时候总是被人压一头,虽然是平西侯的长女,可她知晓自己并不受宠。 然而如今,她活的并不差。那夫君虽然不是簪缨之家的公子,甚至和齐王世子楚云的身份天差地别,可他对自己倒也有几分爱护之意。 “四姐姐倒是一个有心的,据说她才过门不长的时间,齐王妃已经让她手掌握中馈。而今百忙之中抽身回来,可见她对侯府也甚是看重。” 言芳的话语刚落,言晴的一双冷眸便看向了不远处言笑晏晏的妇人,瞧着聚在她身边陪笑的贵女们,她的手掌紧紧攥在广袖之下。 ——一血脉低下的小麻雀,居然充当起了那高高在上大的凤凰。真不知道,若是原形毕现的时候又是何等场景。 “她也是一个能忍的!出阁的时候夫人避而不见,她还能笑的这般灿烂。” 她虽然是一庶女,甚至以冲喜的名义嫁人,可起码出嫁的时候简氏还给自己充当了门面,然而她呢? 一旁的言荷听着她们的谈话,将眸光看向了一侧的言芳:“祖母让秦梓秋入序的事情,清心观那边可得到了消息?” 第182章:简氏再提和离事 言荷的话语瞬间让絮语的二人停了下来,好半天言芳才默默看了一眼远处的秦梓秋,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若是知晓,恐怕这事情是行不通的。” 别说清心观那边的反应,单单是大伯父那里怕都行不通。想到这件事情之后的余音,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将眼眸瞥了开来。 言律那边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言梓青考中榜眼的事情,原本便有不少达官贵人、簪缨世家过来庆祝。 而今言侯爷认女的事情,怕是已经插上了翅膀,飞的到处都是。 要说事发突然倒也罢了,然而秦梓秋归宗排序的礼节甚是周全,一看便知晓是准备多日,那不知情的甚至还不时地向他说着那双喜临门的贺词。 而言律的黑脸也可想而知。 言梓灵对于此事并无任何意见,反而有些乐见其成!自己出阁的时候她都不回,而今这事情一出,那脸色不知该何等精彩。 一个时辰后,荣养院,凉风袭来,众人拧眉相觑。 老夫人手中捏着檀木镌刻的佛珠神色肃穆,一旁的小辈们除了跪在不远处的秦梓秋,都尽可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言家二爷夫妇与三爷夫妇瞧了一眼黑着脸的言律,又默默将眸光收了回来,好半天后邓氏才出语相劝:“母亲,儿媳让这些小辈下去可好?” “不用,我言家认回自己的血缘至亲,又不是什么丢份的事情?还需要藏着掩着?” 老夫人在气头上,所以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而邓氏重新安静地坐了下来,一旁的言家二爷拧眉看了邓氏两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夫人拒绝了邓氏递过来的梯子,双眸如炼地刺向言律,声音冷然至极:“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近来梓秋所遇的不平事你又不是没有听说,我言家的血脉难道还要看那些奴仆的脸色?” “那件事情儿还在彻查之中,您……” “彻查?你想要维护她到什么时候?那等刁奴就应该赶出府去,而今留着她已经是言家仁慈了,你还想查什么?” 她顿了顿神色,厉眸紧转,言辞犀利:“梓秋不过是一十二三岁的女郎,是你血脉相承的女儿,合着你还怀疑她?” 老夫人的话语刚落,只见跪在地上的秦梓秋瑟瑟发抖,看向言律的眼眸充满了受伤的神色,面对这样的变化,言律抿了抿唇角终究不发一言。 这件事情各执一词,他自然要进行权衡,蕴娉带来的人虽然有些强势,却也不是尊卑不分的人。或许言辞间有些过火,可她不是已经惩罚了吗? “言律,这孙女儿我是认下了,你若是担心无法给简家交代,我大不了豁出去这张老脸亲自去一趟。她简家再强势,难道还能阻挡我们言家的血脉回归?” “当初我们已经做出承诺,这等食言而肥的事情万万不可再做。” 听着许氏要前去简家,言律忙忙相劝,自己的岳母也是一个火爆的性子,两个人若是遇着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而且,简家看自己早有不愉,而今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此事,纵使简家怕是也不会站在他这里,可见蕴娉那里会如何闹腾了。 “你又不是没有做过那食言而肥的事情?” 瞧着他那急匆匆的神态,许氏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有骨气的,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简蕴娉一个女人? “……” 被自己的母亲当着诸多小辈当堂质问,言律的脸色微微一白,老夫人意识到自己嘴快说的有些过火时,已经是覆水难收。 言家二爷和言家三爷默默交汇了一下眼神,然后又甚是自然地移了开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小辈们或许还不清楚,可他们却知道当初那个诺言一直是兄长心里面的刺,如今母亲亲自将这刺又往深挪了一些,他脸色能好才是怪事了。 “母亲,您或许忘记了当初这些事情都是如何发生的。儿子不愿意提及当年的事情,可不代表心里面不记得。” 言律说完也不管众人的脸色,更不管脸色苍白的秦梓秋,默默地转身离去,甚至再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而老夫人眼眸凝郁,眉目紧绷。当年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忘记,梅姨娘的存在是她一手促成的,而梓秋的母亲也是她看重,曾经想拉过红线的人。 当年想着纳一个贵妾也好,可谁能想到简氏会抵死不从。 平西侯认女的事情,不到一天的时间已经满城皆知,清心观虽然遥远可这消息却传的相当的快,不仅仅是有刘管事的存在,更多的是言家那对双胞胎也到了观里面。 言梓陌瞧着无悲无喜的简氏,又瞧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双胞胎兄弟,甚至还分神瞥了一眼稳坐如山的言梓煜,最终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熠儿,请封世子的圣旨什么时候能下来?” “不清楚。” 言梓煜抿唇应答,请封的圣旨已经呈了上去,然而皇帝似乎并没有点头应诺的意思,故而这件事情便也搁浅了。 简氏手指微拧,看向了不远处的言梓陌:“陌儿,你也不小了,你觉得这件事情母亲应当如何应对?” “女儿自然一切以母亲为主。” 听这话语里面的意思,想来她心中已经有了谋断,既然为了躲避而来到清心观,那么她这次给出的答案想来也是自己想要的。 想来也觉得好笑,她为了让母亲离开言家冥思苦想,不料府里面居然有如此人物,不管是老夫人也好,秦梓秋也罢,终于为自己完成了这件事情。 “我若是和离呢?” “女儿愿意跟着母亲。” 言梓陌声音里毫无波澜,而一旁的言梓熠和言梓烨想要阻止却已经迟了,倒是一侧的言梓煜像是看戏似得,并未有任何表情。 对于她的回答简氏也是一愣,和离言家自然不会让她带走子嗣,可女儿说出这番话她这心里面还是略感安慰。 自己一片赤诚地待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熠儿,替我给你父亲传讯,让他来清心观一趟。顺便送一封信给你外祖父,就说我在清心观等着他。” 第183章:清心观众人相见 简氏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便是覆水难收,言梓熠兄弟不是没有想过劝阻,可他们深知一切皆是枉然。 言律从言梓煜那边得到所谓的传话时,握在广袖下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最终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给人一种人到暮年的无力感。 言梓熠瞧着他那般模样,将劝慰的话语提到嗓子眼又重新噎了下去,他一时间压根不知道该从何劝说。 ——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而他的心病显然是母亲。 简家的当家之主,简氏的父亲收到来信时,也是在书房寻思良久,最后拿着那一纸书信去后院找了秦氏。 “这件事情你如何看?” “她这是铁了心啊!” 都说知子莫若父,而秦氏很了解简蕴娉的脾气,她如今正式以书信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呈给当家之主,显然是动了真格。 与上一次忍气吞声相比,她这一次是真的想要斩断此事。 “嗯》” 简尚书也就六十左右的年纪,虽然花甲之龄却显得甚是精干,原本应该随着年龄的变迁越来越浑浊的眼眸却精光闪闪。 “蕴娉的性子你也知道,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初她不愿意她嫁给言律,她硬生生不吃不喝闹了那么长的时间,虽然她向来懂事,可若是执拗起来,那真的是八匹马都带不回来。 “还不是你娇惯的,本来言家便是簪缨贵族,和我们这些读书人家不同。当初我说门当户对给她寻一门亲事,可谁让她对言律死心塌地?如今尝到了恶果,还要折腾我们这两把老骨头。” “……” 秦氏本还担忧女儿的状况,可听着自家老头子那推卸责任的话语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怕是已经忘记了,从小到大他才是最疼女儿的那个人。 ——应该说简氏那执拗性子的养成,有很大一部分和他有关!小时候自己多说两句她的不是,他都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在女儿面前抹黑自己,如今这推脱的手法当是玩的相当的滑溜。 感觉到她怪异的眸光,简尚书自己也有些抹不住脸面,不由得咳咳了两声:“我们还是说一说蕴娉的事情,这和离的事情兹事体大……” 这边商议着简氏和离的事情。而另一厢,清心观里言梓陌瞧着不远处捏着棋子儿自己和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的言梓煜,不由打了一个哈欠。 “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暂时不准备。” 言梓煜头也不抬地回了她一句,而言梓陌则冷着眼轻哼了一声,继而将自己的眼眸转开不去看他,显然是想眼不见心不烦。 言梓煜瞧着她不言语,不觉有些意兴阑珊,捏着手中的棋子儿撂来撂去,等那棋子儿一不小心手滑掉在地上他才慢悠悠地起身走了几步,将其重新捡了起来。 “如今得偿所愿,你心情如何?”他说话的时候语调甚是平静,言梓陌斜着眼眸轻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也赞成吗?” 在她看来,眼前的人既然没有作怪,更没有装病扮可怜,那么他必然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原因为这事情已经翻章了,谁能想到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 言梓煜呶着唇角不声不响地坐在了另一侧,他知晓事情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况且这一世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和离指不定也是一条后路。 所以,他没有拦着。 “夜已经深了,你待在这里不合适。” 若是有可能,她宁愿言梓煜还如同以前一般对自己爱答不理,如今宛若狗皮膏药一般的模样着实有些吃不消。 ——他这是赖定自己了? “娘亲不是让我与你好好亲近亲近吗?我们姐弟二人又何必这般生分呢?” 他说话的时候唇角轻轻一掀,眉眼紧眯地望着言梓陌看,那模样里含着几分说不清的戏谑与揶揄。 “……” 言梓陌拧眉不语,简氏确实说了这样的话,可她与他都是往世之人,在人前做一做戏便也罢了,背后又何须装腔作势,白白惹人心累。 姐弟二人这般秀了约莫不少的时间才彼此歇息,过了大概两日的时间,简家的一家之主和秦氏珊珊而来,至于言律则也跟在后面尾随而至。 简氏和秦氏他们说着话,从始至终都未看言律一眼,大概要开始说事情的时候,她才将眸光瞥过去:“我们的事情今日应当有一了断。” 其实当他看到他一个人前来时,已经明白了他是答应的成分居多,或许两个人这么多年斗智斗勇,都觉得累了吧! 若说两个人没有相爱过那明显是假的,可随着这么些年这么多的事情,再深的感情也会老化腐朽,而她与言律就是这般。 “嗯。” 言律也没有想到再一次和简氏见面会说和离的事情,他一度以为她说出的都是气话,就算自己如何混账她也会在原地等着他归来,然而事实证明她比自己更加决然。 瞧着二人这一言一语便有断定终生的意思,一旁的秦氏忙着斜睨了二人一眼:“你们如今都已经是儿女双全的人了,说一句不吉利的话,这大半辈子都过来了,有些事情自然也看的通透,这世上大多数事情都是覆水难收。” “我心意已决,和离的事情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 相比较言律的犯难于无奈,简蕴娉说话甚是刚强,好似压根就不是谈和离的事情,而是旁的事情一般。 “你……” 秦氏瞧着她那一根筋的模样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女儿就是轴的厉害,她难道看不出自己这是说和的意思吗? 原本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可她对自己当是一个心狠的,完全是要将她自己往绝路上逼啊!她还真当自己是那十七大八的小姑娘不成? 言律听着她这话语也知晓没有说和的可能,只能抱拳对秦氏道:“岳母,这事情是小婿的不对,蕴娉既然心意已决,我不会自私自利。” 她让熠儿拿回来的那只断钗是当初她们初见的时候,他帮着她捡到的,一度觉得这就是二人之间爱情的见证,她珍视他也铭记。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绝对不会动那东西,可这一次却不同,当儿子拿着那断钗回来时,他已经明白两个人算是走到了尽头。 第184章:纯孝女自愿陪随 既然正主已经同意,那么这和离的事情便异常简单,只要这婚书送往户部重新审阅,这和离之事便算得上板上钉锤。 关于家资的问题简蕴娉可以说相当的平和,除了自己一部分嫁妆其余的都留给了自己的儿女,对于这一决定言律本来想决绝,可瞧着她心意已决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族谱除名,言家族谱上再无我简蕴娉之名。” 按照礼法,据算自己和离言家的族谱上必然会载入她的名字,可她既然已经和离便想断的干干净净,不留丁点痕迹。 瞧着她一脸笃定的模样,言律苦笑了一声眉色苦闷,若不是几个孩子没有办法收回去,她是不是连这血缘至亲都想斩断?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绝决的人,做了主那便不会有丝毫的缓和!原以为这些年,她的性情已经开始有了轻微的变化,然而他终究是高看了自己。 “好。” 既然已经放她离去,那么亲手抹去她的痕迹也未尝不可,从此她起码不用痛苦,而自己也不用抱有期望。 就在两个人各有心思的一拍即合之后,紧闭的房门忽然出来敲门的声音,简氏对着一旁的蔡嬷嬷点了点头,示意她将门打开。 言梓陌走进来的时候众人的眸光霎那间全部汇聚在她身上,而她却不紧不慢地徐徐前行,直至走到中央的位置屈膝下跪。 众人愕然的同时,她悠悠轻语:“母亲既然有了和离之意,女儿自是无法劝阻。然,母亲一人孤苦,女儿愿陪伴左右。” “陌儿……” 不待简氏开口,不远处的简家老夫人秦氏已经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满是不赞同地望着她。自己的女儿和离她无法更改,可这小姑娘凑得什么热闹? ——她难道不知道,闺女家的身后亲族代表着什么吗?若是没有言家这个靠山,她日后如何觅得一家好姻缘? “外祖母,陌儿知道您的好意,然而陌儿不忍母亲一人孤老,只想陪在她身边。” 言梓陌伏低自己的身子,说的甚是诚恳,而老夫人秦氏却如何也不能同意,她身为当家主母这么多年,焉能不清楚一个家族对女郎的重要性? 她本就是从乡间接回来的女郎,日后说亲必然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是随了女儿脱离了言家,那真的是毁了。 “谁说你母亲和离之后便孤苦无依了?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简家也没有人敢欺了她去。况且,你母亲不管是相貌品行都是上上成,日后必然也会觅得她自己的幸福,你若是随了她去最终还不是徒留尴尬?” “……” 秦氏的话让众人微微一惊,而言律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他怎么就忘记了当初有多少人心仪于她? 就算她如今和离,恐怕也有不少的人望眼欲穿。特别是那个人,据说他不久之前妻子已经逝去,那么…… 言律不敢多想,他觉得自己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那么浑身都在叫嚣着一种恐惧、嫉妒、懊恼的神色。 秦氏说出这般话语,言梓陌想要趁机脱离言家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实行,而且简氏也不愿意女儿成了无根漂浮。 在言家不管如何,她都会是名正言顺的嫡姑娘,可若是同她回了简家呢?简家的人或许会对她很好,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带着些许寄人篱下。 最后还是简家的老爷子一语定案:“虽然不能脱离了言家,可几个孩子也是纯孝的主,日后自可来简家与蕴娉相聚。” 和离的事情已定,言律快马加鞭的离去,而简家二老则留宿在清心观,毕竟他们的年龄和身体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夜晚,凉风飒爽,湿气有些沉重。 秦氏趁着简家老爷子入睡,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女儿:“当初我便劝你莫要嫁给这簪缨世家的家主,可你如何说的?如今这和离事了,你可知道你未来面对的是什么?” “女儿明白。” 简家她是不能回去的,这名声已经给简家带去了不少的负面影响,若是回去可见兄嫂对自己会如何! 虽然平日里她们待自己都不错,可那是因为母亲的余威以及平西侯夫人的身份,她而今丢掉了平西侯夫人的身份,简家的人会像以前那般对待自己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天底下的事情没有一睁眼一闭眼解决不了的事情,你闭着眼睛不就可以了吗?为何偏偏要走最艰难的一条路?” 秦氏无奈地叹息着,她其实更清楚女儿的心思,若是不在意或许就不会提这和离的事情,她终究是爱言律胜过了爱自己。 “母亲,我想放他一条生路,也放我自己一条生路。这些年我苦,他其实也苦。您不知道他殷勤小意跪着赔礼道歉时的模样,您也不知他午夜梦回时的担心害怕。” 简氏爱言律,否则当年不会为了她忤逆了父母的意思,也不会为了他委曲求全,然而在清心观这些时间她也明白了,爱不动的时候或许就应该放手。 解脱自己,也放过别人。 “一个人孤苦你儿女双全的人又岂会明白?当年发现这世上只留下自己一孤寡之人的时候便明白,和和气气、团团圆圆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秦氏是过来人,自然知晓自己这心高气傲的女儿做出这样大的抉择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然而她还是不得不唠叨两句。 “母亲,其实我想再坚持一段时间的,等陌儿嫁人之后我便和他和离。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每一个深夜我都感觉到胸闷气憋,好像要死一般。” “你……” 秦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一指,随后又将其揽在怀里无奈叹息:“陌儿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便让她嫁会简家吧!只要我和你父亲还活着,他们断然不敢低看了她去。” “母亲。” 简氏微微有些愕然,她知道简家作为诗书之家看重的是什么,女儿从小养在乡野,不通文墨,这不是简家择媳的首选。 “你说云华这孩子如何?你自幼待他极好,而且又是一个稳重自持的性子,对我这祖母也甚是恭敬,我若是提出来他必然不会拒绝。” 第185章:言梓陌姻缘一线 “云华不是说快要定下来了吗?” 简家年长的几个女儿已经出嫁,在言家嫁女的时候简宝华她们也开始出阁,可云华的事情却暂时搁置了下来。 “洛家那边还没有开口,我们自然也可以另娶。” 简云华确实和洛家的女儿议过亲,然而那些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并未第一时间应承下来。 洛家和简家地位相当,她们这般拿乔秦老夫人心里面自然有诸多不喜,若不是自己的长媳从中调和,她还真有些看不上。 “可……” 简氏知晓简云华的性情,可自己那大嫂却不是一个眉慈目善的主,这些年她虽然隐藏的很好,可她能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没有可是,这件事情我先同云华说道说道。至于你长兄和长嫂那边,我自然有办法说服,你莫要心忧。” 陌儿再如何不是也是蕴娉唯一的嫡女,而且那孩子行为举止也并不是那般粗陋,瞧着也赏心悦目。 言梓陌不知道她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被拍案,还乐呵呵地谋划着未来的事情,甚至还让娇若早一步传唤刘管事前来。 她深知母亲就算离开平西侯府,凭着她那孤傲的性子也不会回简家寄人篱下,所以这所谓的后路也要安排好。 ——好在,当日她知晓母亲意欲和离时,便提出了书墨轩的事情,而那黑着脸的平西侯全程没有拒绝。 翌日一早言梓陌便起身向简家老爷和秦氏请安,她原以为两个人应该会离开,可让她微微有些惊诧的是,秦氏并未离开。 瞧着她有久居的想法,言梓陌也并未多想,毕竟自己的母亲刚刚和离,她留下来安抚也极有可能。 然而,当过了五六日简云华出现在清心观的时候,言梓陌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一张脸在暗处精彩至极。 “陌儿,可是不认识你表哥了?” 瞧着她一个劲将自己的脑袋往胸膛处深戳,坐在正位上的秦氏轻笑着斜睨了她一眼,言辞之间饱含关怀。 “没有。” 对于简云华,言梓陌并不熟悉,可他的事情她上一世却听说过。他迎娶的是书香门第洛家之女,然而那个人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直接以通奸的名义将其送进了牢狱,并且将她这表兄硬生生勒死,而她自己则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初闻这件事情她也异常奇怪,毕竟一个女郎身怎么能被一个女的勒死?后来才听闻,简家由于言家的事情也算是初显败落之相,可洛家投靠齐王之后却青云直上。在狱中,简云华遭受了大刑,被她勒死也实属正常。 “瞧你这神游天外的模样,你在清心观住了不少的时间,带你表兄去附近转一转。” 简氏笑着嗔了她一句,看向二人的眸光甚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而言梓陌和简云华都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也知晓这眸光背后的深意。 “好。” 知道无法推辞,言梓陌轻应了一声便带着简云华走出去。而秦氏和简氏瞧着二人相继走出去的模样,眼里面也带了几许喜意。 二人瞧着甚是般配,俨然一副金童玉女的模样。 清心观附近的石山上,言梓陌极目眺望,约莫半刻钟后才将眸光收回来放在简云华身上:“外祖母的意思表兄可明白?” “嗯。” 瞧那阵势想不明白都难,想到家中母亲临行时黑着脸的模样,他不由得心底叹了一口气,祖母虽然心疼小姑母却也不会不顾简家的声望。 她既然能提出让自己迎娶眼前的表妹,想来也是觉得她能胜任简家宗妇的位置,况且正如父亲所言,不过是一宗妇罢了,他日后照看着一些便好。 “那表兄心里面如何想?” 对于这抛头露面的事情言梓陌自是不想多做,据她上一世所知简云华喜欢的并不是自己这类的女人,他更偏向性子泼辣,快人快语的女子。 当然,洛家那姑娘的性子确实泼辣,只是据闻她并不喜欢说话,只是行事作风极其歹辣,一般人还真是降不住。 上一世,好像是因为简云华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故而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祖母和姑母的美意,我自然不好违背。” “……” 言笑晏晏的话语堵得言梓陌黑了整张脸,而瞧着自己小表妹那阴谋败露的模样,简云华不觉有些好笑。 这姑娘明显也不中意自己,可却想让自己当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的脸上写着‘愚蠢’二字吗? “我心智愚钝,不通文墨,性子也腼腆,想来和表哥心目中择偶人选差之甚远,故而表兄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你好似很希望我能拒绝你一般?” 简家虽然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簪缨世族,却也担得起‘清贵’二字,她从乡间寻回,为何要拒绝这样的踏板呢? ——是心有所属还是另有高枝? “我心有所属。” “……” 干净利落的作风让简云华有些欣赏,只是这心有所属却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倒不是觉得自己被小看,而是担心她涉世未深被人骗了去。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私定终身,终究和‘奔’无异,聘者为妻奔者妾,她可别让人糊弄了去。 “我可以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简云华性子软和,这和言梓陌所料不差,而她既然敢这般说出来,也猜到他不会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其实说实话,简云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然而他的母亲她却早已看清,故而这姻缘总归没有合处。 “他乃我在乡下时碰到的青梅竹马,后来去北地参军,已经接近一年多的时间,却没有任何线索传来。” 她这个时候只能扯皮,也唯有岳清风距离她甚远,查起来也有些困难,最重要的是,岳清风已经离去多年,她也想搞清楚他的状况。 问言家的人,总觉得小辫子被揪住似得。 “表妹,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发生了改变。”虽然和这个小表妹接触不多,可她这态度甚是讨喜,他也多嘴提醒了一句。 或许她没有回言家的时候,她同她那小竹马极有可能玉成此事,然而回到言家之后,两个人已经天差地别。 “我知晓,可是心心念念已久。再者说,我其实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些时间忘却,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顿了一下,又仰头看向了简云华:“表兄,这是小妹唯一的秘密,这世上也唯有我和你知道,还请你能帮我一帮。” 第186章:谢谨言闻风而动 言梓陌和简云华都不是那等沉不住气的人,所以两个人纵使‘推心置腹’地交谈了一番,可回去之后还像是没事人似得。 简云华准备离去时,却被老夫人秦氏留了下来,而言梓陌对此也没有表示出异议。至于简氏心中更是有几分喜意,待里屋只剩下母女二人时,急匆匆询问。 “你云华表哥可好?” 简家和言家一般,也是几个女儿出阁男孩还没有动静,言家是因为言梓燮远调的缘故,而简家的缘由也简单。 简云华的母亲眼光过于挑剔。 “母亲,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 言梓陌知晓母亲问自己的意思,然而正如她所说,简云华确实是一位很好的哥哥却不能成为很好的相公。 ——不说上一世他为了一个有夫之妇抛弃一切,就说自己那大舅母便不是她能应付的,那人过于难缠。 简氏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凝,她想出言再一次询问却看到她脸上异常认真的神情,那般姿态让她将所有的期望都吞进肚子里面。 他原以为自家母亲的建议可行,能为女儿留一条后路,然而她们都忘记了她是不是愿意!就算云华被说服,陌儿心里面怕不太欢喜。 “好。” 简氏对此也只能叹气有缘无分,无奈呼气之后想着如何将这事情告诉自家母亲,毕竟她心里面还思索着亲上加亲呢! 大楚朝,百官当立,羲和帝望着台下的人眉头紧蹙:“鞑靼之乱的教训历历在目,可有些人却不思进取。” 帝王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不少心中有鬼的人怔然发愣,有一些胆小的更是将自己的头裹得更深了一些。 “朕要的臣子是能文能武,能安邦定国之辈,而不是一些酒囊饭袋却拿着俸禄的人。从即日起,吏部、刑部给朕严查此等不作为之辈,朕要还朗朗乾坤一个清明。” 都说上面动动嘴,底下跑断腿,羲和帝的怒火让京城的氛围更是紧迫了起来,住在书墨轩的徐平宣也唏嘘不已。 他这次科考虽然没有入得了殿试,却也取得了一个不错的结果,按照言梓陌的说法,他这排名可要比上一世高出了不少。 “真是世事无常啊!” 他这喟叹让一旁坐着读书的谢谨言微微挑眉,放下自己手中的书卷轻笑道:“没有想到徐兄还有一颗侠义之心。” “让谢兄见笑了,徐某只是觉得这天底下不作为的官员何其多,可这世间定当有可行的办法,而不是现如今这种架势,颇有几分屈打成招之意。” 这么大的动静,可捕捞的也不过是一些小鱼小虾罢了,真正的害群之马并未暴露出来,所以此举颇为不妥。 “你觉得今上需要什么?” “盛世天下。” 徐平宣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或许不单单是今上想要盛世长安,历朝历代的帝王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谁人不希望自己的统治千秋万代呢? “那你说一说,这盛世天下从何而来?” 想要治国,莫过于名、才、财,然而现如今的帝王有什么? 他趁着鞑靼之乱之时除掉自己的父兄继位称帝,对着鞑靼人做出一系列丧权辱国的协商。才能或许有吧!然而外敌内祸,他的才智又能施展几分?更何况而今已经是迟迟暮年。所谓的财,他也听萧千城说过,不过是一‘空城’罢了。 细细端详,他动手的官员普遍有一个特点,贪腐之辈,而且最重要的是背后没有多大靠山的人。 ——所以,他不单单想要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名声,更多的是想要他们贪墨下的银钱,故而,对于北地鞑靼之辈,他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 开战似乎已经是避无可避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 徐平宣此人从底层爬起来,对于民生问题颇为看重却也多了几分情怀,那便是没有上位者的 铁血冷心。 “没有多大的意思,如今赶上这个大世,我们应当也有机会出人头地。” 他心里面的话语自然不会说出来,原本便是无心的一句询问,他既然米娥友意识到其中错综复杂的情况,他也不便多说。 “哦……确实能倒腾出不少的位置。”他们虽然凭着科举一步登天,然而这其中的猫腻纵使淳朴如他也明白几分,更何况别人? 在榜单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走门路,为的便是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然而时至如今,又如何能? 经此一事,怕是很多人已经龟缩起来了。 “你没有投平西侯府的门路?” 谢谨言和他在书墨轩相处了不少的时间,对他的性情自然了解一些,这是一个觉得凭着自己的本事便能够解决诸多事情的人,压根没有意识到一个家族对仕途的重要性。 徐平宣怔然不语,好半天才道:“在谢兄的心里面,徐某便是那般投机取巧的人吗?况且言家多事,我怎可能登门?” “徐兄误会谢某的意思了,如今朝局情势不明,有人脉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更何况,徐兄的才智,若是被不好的浪潮所影响,也是大楚的损失。” 谢谨言倒也不是妄言,此人在民事上确实有不俗的能耐,所以若是被后面的人挤掉,也是一种可惜。 “言家如今正处于风波中心,我不会用自己的事情去麻烦他们。”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微微蹙眉,他的人一直在后面盯着言家的事情 ,除了前几天言律和简家二老去了清心观一次,别的再无异样, “旁的我不清楚,只是五姑娘身边的刘管事让这里的掌柜将后院往出来倒腾,瞧那精装细琢的样子,显然是大事。” “哦!” 谢谨言思索了一番言家最近的事情,对于一些事情不禁有了自己的想法,想来和简氏应当有关。 可简氏那里发生了什么? 隔了一两天,言梓陌陪着简云华在清心观附近散步的时候,忽然和谢谨言以及徐平宣狭路相逢,碰到了一起。 “你们……” 瞧着二人一起寻来,言梓陌有些懵懂,这二人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自己不在书墨轩的时候,二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一世,徐平宣的才干逐渐显露的时候才被谢谨言看重,可如今他还是以满怀雄心壮志却没有被现实打磨的年轻人,按理说这样的性情应当不会被谢谨言所看重才是。 第187章:几人相对互有思 徐平宣原本是准备去清心观看一看她的,就算男女有别,可近来这么多的事情他总是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他如今回乡在即,总是要来告别一声。 “五姑娘,我此行是同你来告别的。” 他说着朝言梓陌轻轻抱拳,而言梓陌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道:“虽然科举已过,然你此时离京怕是有些不妥吧!” 近来京城的举动她也有些熟知,如今正大刀阔斧地进行制裁,想来定然会腾出不少的位置,他缘何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家中母亲卧病在炕,我这不孝子总要回去看望一番。”他家虽然距离京城不远,可母亲久病的事情昨日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知道了若是不回去那真的是枉为人子了,有些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可母亲更重要。 “哦!” 对于他的选择言梓陌虽然觉得可惜,却又觉得情理之中。他历来是一个纯孝的,不管前世今生都当如此。 虽然说错过了这次机会颇为可惜,然而他若是不这般抉择她怕是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他了。 “书尧,你怎么也来了?” 简家大老爷年轻的时候在葛洪身边待过一些时日,故而对于谢谨言也颇为高看,时不时邀请他去简家做客,故而一来二去简云华和谢谨言甚是熟悉。 “城内待着有些枯燥,徐兄过来我便也赖着跟来了。” 谢谨言看向简云华时,眼角含着亲和的笑意,瞧上去似乎老友相逢一般,而言梓陌瞧着这一幕,心里面只得默默骂了一句无耻。 他上一世靠着简云华的身份接近了言梓燮,又依靠着言梓燮一步步渗透到言家内部,可简云华出事的时候他却并没有伸出援助。 若说言家的人在他眼中是罪有应得,那么简云华呢?不管如何,眼前这个含着几分赤诚的表兄对他也算是掏心掏肺。 “这毓秀山确实是散心的地方,我和表妹正准备到这周遭走一走,你们既然认识便也不用见外。” 刚开始他还担心谢谨言身边跟着一个外男,若是和表妹相见免不得要躲开,不料居然和表妹认识,而且听这话语好似还关系不浅。 ——表妹说她心仪的人,而且在北地参兵,然而她若是哄骗自己呢?眼前的人,也不知道和她是何等关系! “那也好。” 不等徐平宣多言,也不顾言梓陌欲言又止拒绝的神情,谢谨言轻笑着应了一句,那模样甚是温和,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简云华原本存着试探徐平宣的心思,而且这提议是他提出来的自然也不会为难,轻声点头之后看向了言梓陌。 “表妹对这一带应当甚是熟悉,这一次劳烦了。” 他的声音清润亲和让人升不出拒绝的意思来,言梓陌知晓自己无力更改只得应承,所以接下来的路程。 ——二人欣赏变成了四人观赏。 刚开始的时候谢谨言很是守礼,不过当徐平宣和简云华两个人相谈甚欢时,他将眸光落在了言梓陌身上。 比起去年,她而今的身量更高了一些,那腰肢就像是抽条的柳枝一般,不断往高拉扯,而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是她的脸蛋。 今日或许是因为和简云华一起外出的原因,她脸上并没有带帷帽遮脸,比起黑暗里看起来多了几分神采,更多了几许娇媚。 ——她这模样一点也不像心里有事的人,徐平宣的担忧未免也有些杞人忧天了。 “你又长高了!” “……”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所以前面走着的两人压根就不知晓他的举止,言梓陌虽然听到却也装作没有听到,依然信步悠闲地前行着。 “听说前两天言侯爷亲自来了清心观?简家的人倒也清闲,居然一并前来。” 他不声不响扔出了巨大的内幕,而言梓陌的脚步倏地一顿,转头看向他的眼眸隐隐含着好似利剑一般的光芒。 “你管得太多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派人监视着言家的一举一动,可他这无孔不入的行径真的让人觉得有些胆寒,这都什么人啊! “据说你在这一次的博弈当中获得了不少的好处,真不知道你为何这么笃定那些人能考中的名次,难道你有所谓的预见能力?” “……” 若说之前言梓陌还能强压着心底的不愉将其当成一股不存在的东西,可当他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蒙了。 ——他居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了若指掌? 刘管事押赌注的时候,她已经让他分开尽可能的去减少有心之人的狐疑,可还是被抓了一个顶朝天,他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没有多大的事情,何必这般神态呢!刚才不过开玩笑罢了,瞧把你吓的。” 他斜着眼挑逗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朝着简云华他们快步走过去,而言梓陌则默默地待在原地,不声不响地瞧着几人的背影。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转身而去。 简云华转身的时候正好瞧到她双眼无神的模样,他本就是一个带着暖意的男子,眼前的这个人又是她的表妹,故而更是关怀备至。 “表妹,可是走累了?” “嗯。” 这个时候言梓陌倒也不矫情,她担心自己再这么走下去会突然间爆发,然后将不远处那碍眼的人从这深山大沟推下去。 ——当然,她这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因为她恐怕还没有靠近谢谨言便凭着他一身的功夫闪开了。 简云华瞧出她脸色不对劲,对着谢谨言和徐平宣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他会清心观,心里面也暗暗有些自责。 他们一些大男人脚力自然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比拟的,可刚才他顾着和徐平宣唠嗑,倒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 “表兄,谢公子和平宣他们怕还有事,我们邀请他们去清心观怕是不合适。” 言梓陌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想看到谢谨言,所以当简云华发出邀请的时候,她罕见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听着她这么说简云华微微一愣,他下意识做出了邀请之举,倒是忘记了清心观素来逗留的都是女客。 自己之所以久居也是因为姑母的关系,这两个人自然是不能。不过他离京时日已久,也是该回去说道一声的时候了。 “书尧他们应当也不是很急,一会儿我准备和他们一同回京,所以这才邀请过去坐一坐。而且走了不少的路,我们也不能怠慢了他们是不是?” 简云华说这话的时候和言梓陌凑的很近,就算谢谨言耳里惊人却也听不到完整的意思。只是瞧着二人颇为亲昵的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紧锁了一下。 第188章:谢谨言入朝为官 言梓陌最终没有拒绝简云华的话语,而且她似乎也不能拒绝,毕竟她还需要简云华给自己打听岳清风的消息。 以前母亲还是平西侯府的侯府人时,她只需要一句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帮着打听,然后母亲也会告诉自己。 虽然说她每一次都会带着怀疑的眸光,可或许是察觉自己对岳清风真的没有那种感觉,后来便也不多想了。 回到清心观之后,秦氏和简氏都见了徐平宣和谢谨言,对二人也颇为赞赏。特别是秦氏,瞧着谢谨言和徐平宣二人眉开眼笑,好似那二人是她的乖孙一般。 “谨言怕是大楚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了吧!你小小年纪能取得这般傲然的成绩,其中虽然不乏葛洪先生的栽培,可同你的刻苦也不无联系。” 秦氏一般不会夸赞别人家的小辈,她父兄本就是出类拔萃的人,简家一家子虽然不敢说都是人中龙凤,却也都有不小的成就。 故而,对于看人她向来是挑剔的——可谢谨言此人却不同。不管是行事作风,文采能耐都是旁人无法相提并论的。 “秦老夫人缪赞了,小可幸运而已。此次前三甲,差距其实很小。” 谢谨言说的虽然是实话却也着实谦逊了一些,他的答论帝王最为看重,然而让帝王有些无奈的是他是葛洪的弟子。 ——葛洪那人当初可是给了他一个没脸,而他也曾说不会再登葛洪的门。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帝王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甚至也很君子,并未给他穿小鞋。然而此次他最为看重的考生,居然是葛洪的弟子。 “你又何需妄自菲薄?此次科考可以说是群雄争锋,你既然能得到今上的嘉许可见有那份能耐。” 简老爷是礼部尚书,对于科考的事情自然是门清得紧,他和自己也说了这一次风云际会的龙虎斗,确实都是能耐的紧啊! “我这孙儿若是有你七八成的才学,我也放心了。” 老夫人这般说当不是因为简云华才华不行,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的孩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简云华并不是一纨绔。 老夫人之所以这般说话,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谢谨言过于厉害,旁的人,就算是天之骄子和他相比也终究差了几分。 “简兄质美儿郎,老夫人可莫要妄自菲薄羞了书尧。”谢谨言忙忙抱拳相言,而他的话让秦老夫人也颇为受用,毕竟谁也不嫌好话。 一旁的言梓陌瞧着几人你来我往,心中唯有痴笑,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伪君子,真是难缠的紧啊! 上一世,他是不是这般巧言令色才让言家人信任无比? “祖母,天色不早我们先行离开了。” 祖母和姑母或许没有意识到,然而他却瞧出表妹那张脸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想到他在山上时的表现,不由得多看了徐平宣和谢谨言一眼。 他这表妹瞧着便是一个好脾性的,怎么出门了一回儿便像是换了一个模样似得,可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 然,徐平宣是她幼时的朋友,应当不会。那么接下来便只有一个人选了,那就是谢谨言。可他堂堂一状元郎,又长得质美辞华,怎么就不招人待见呢? “也好!” 秦老夫人原本还想留几人用了饭食再离去,可想到路途颇远唯恐出行有了少许差池,故而让人去准备马匹。 徐平宣并不是第一次骑马,可上去之后身子还有些歪歪斜斜,倒是简云华和谢谨言都是策马行鞭的好手,虽然说两个人都是文士装扮却也带着几许英姿。 许是天色尚早,又或许是为了照顾不擅骑行的徐平宣,故而他们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山道上,好似游山玩水似得。 瞧着后面一个劲和马较劲的徐平宣,简云华拉紧了马缰绳靠近谢谨言,马与马约莫只有一拳头的距离时,他轻声相问。 “你可是招惹了我那表妹?” “你看我像是那登徒子吗?” 谢谨言有些好笑地斜瞥了他一眼,瞧着他压低声音不敢高声轻语的模样也阵阵无奈,这满是戒备的眼神干什么? ——自己若是想要接近言梓陌,还需要他的准许不成? 谢谨言的口碑在京城中甚好,不管葛洪的关门弟子还是金科状元郎,他的名声可以说极佳,甚至连今上都金口称赞。 “她看你的眸光有些不善。” 简云华绕过他的反问反而说起了言梓陌的反应,那就像是说今天的天气好晴朗一般,不过一双眼睛却盯着他看,好似要瞧出一个子丑寅卯。 “或许我不招人欢喜罢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两个人因为长辈的原因历来熟识,不管谢谨言心里面如何作想,简云华确实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好友,否则也不会这般明晃晃地问出来。 “瞧我祖母对你那欢喜的劲,你这话还真好意思说。” 简云华素知他能言善辩,故而也不奢求能问出来什么,为了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他倒是和徐平宣说起了骑马要重要的事项。 ——俨然一出色的马师傅。 谢谨言瞧着他与徐平宣的模样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耳垂,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鼓捣徐平宣前来。 徐平宣得知家中变故的时候原本想要书信一封交付言梓陌,然而他想一探究竟,故而才说了好多鼓捣的话语。 而徐平宣听着他话语里面颇有意思便也答应了一同前来,故而才会有这才辞行之面。穷咱和秦老夫人和简氏的模样,应当是属意简云华的吧! 当是简云华的母亲会答应吗? 由于简家大老爷在葛洪身边读了几年诗书,故而对于简家大房的人他也有所了解,那看着温和大方的简家大夫人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言梓陌将那可恶的苍鹰送走,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不久之后言家那边也托人将走过程序的和离书送了过来。 虽然言家的人和简家的人都没有大肆宣扬,可这一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甚至一度引起轰动。老一辈的人亲眼看着两个人相结合,在京城中算得上是少有的妙偶天成,而小一辈自然也听闻过两个人的感情,谁能想到最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件事情约莫持续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另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出现了,今次科考的前三甲都有了着落。 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谢谨言,他一凭着文辞取得状元的儿郎居然去了京九卫认知,京九卫那是什么地方? ——残忍与屠刀并举的地方。 任职便也罢了,居然和萧千城平起平坐,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二人之间会上演龙争虎斗时,这二人却异常的平静。 御书房,羲和帝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李济综:“萧千城对此可有不满?” 京九卫有一都督,然而那都督之位常年有皇室的人兼任,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其实副都督的权利更大一些。 故而他此次任命谢谨言为副都督的时候,一是想试一试谢谨言是不是有真本事,二则是想要看萧千城的态度。 听说,谢谨言曾经和他有过几次共事。 “面上虽然并无变化,可他已经秘密召见了自己的心腹,想来是商量对策。”萧千城是天子近臣,又是京九卫的副都督,他手下自有那卖命的人。 “继续观察,若是这二人之间没有猫腻,谢谨言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最讨厌的便是臣子之间结党营私,当初听闻谢谨言和萧千城有过几次短暂是接触之后,他便有些抵触。 第189章:简云华成亲在即 李济综从帝王御书房的暗道出来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李将军虽然长得壮实,可动作敏捷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又到哪里去鬼混了?” “去飘香园转了转。” 他笑的一脸憨态可掬,那赤诚的眼眸好似在说一件光荣无比的事情一般,让训斥的李赫蓦然呆愣在原地。 ——骂也不是,打也不行。父子二人,便像是门神一般亘在大门里侧,那神态各有千秋。 “李济综,你还想不想娶妻生子了?就你这牙尖嘴利,不务正业的模样,哪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你?” 李赫平素一直住在军营里面,自从发妻病逝之后他便将一双儿女交给了继室,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儿子何时变成这幅德行的。 若说继室采用了捧杀之法,可瞧着女儿那乖巧懂事的模样也不像啊!最重要的是,当初担心发妻的两个孩子受了委屈,他迎娶的继室出身小门小户,自然不会给他们造成威胁。 “儿也不想白白耽搁了好人家的女郎。” 他说的话情真意切,他只要还生活在黑暗当中,那么他便不想糟蹋了那些好人家的闺女,没有人想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 李将军的脸倏地拉了下来,眉目之间带着几许语言还休的表情,直至李济综的身影越过他成为了背影之后,他才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京城内的人因为谢谨言的高升相互通气时,清心观中的言梓陌送走了回禀琐事的刘管事。望着已经渐渐西沉的太阳,她躺在椅子上默默发呆。 其实谢谨言的高升并不是无迹可寻,上一世他也是这般青云直上的,只是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连一点困难都没有。 ——按理说言梓煜重生归来,必然不会让谢谨言轻松上位,可他好似并没有行动。 此时的她似乎忘记了一点,言梓煜就算是重生归来,可他也仅仅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想要扭转局面难上加难。 虽然他已经开始让平西侯重视他的聪慧,可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能办到的。别到时候劝阻不成,让人将他当成怪力之物就得不偿失了。 “姑娘,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瞧着已经沉默不语大概半个时辰的言梓陌,守在外面的娇若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跟前轻语了一声,好似担心让其受到惊吓一般。 “可知有什么事情吗?” “奴婢并不清楚。” “嗯。” 她慵懒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前两天外祖母已经离开清心观,也不知道和母亲可有定计,自己可是将态度朦朦胧胧地表达了出去。 虽然在一个院落,可言梓陌还是挪动了好一段距离才进了简氏的里屋,瞧着她正一针一线缝补衣物,不由得走快了一些。 “母亲,天这么暗,仔细伤了眼睛。” 她上去欲要将简氏手中的衣物拿过来,却被其躲了过去,笑着推开她的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清楚?你乖乖坐到那里去。” 瞧着她那坚决的模样言梓陌也深感无奈,她其实慢慢地也明白为何那个人在母亲提出和离之后没有垂死挣扎。 因为他太了解眼前的这个人,落子无悔讲的或许就是她这般人。 “你和云华二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你们……” “母亲,女儿不是告诉过您,一直将其视为兄长吗?”瞧着她欲要长篇大论说下去,言梓陌有些无奈地和她说了一句。 瞧着她那一脸无奈的模样,简氏叹息了一声:“可他终究是一好归宿,女儿家终究要有一归宿的。” “母亲,您和父亲昔日何尝不是两厢情愿,可最后呢?”虽然不想去揭伤疤,可她知道不下狠药是治不了重病的。 “你呀!” 简氏倒是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点了点她的琼额,言语之间含着不少的宠溺。女儿说的也不错,自己和言律有了情感清楚都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那么她和云华呢? 虽然云华那孩子异常的乖巧听话,甚至母亲的嘱咐他必然会遵循,然而自己的长嫂呢?这是自己要的吗? 若是因为陌儿的婚事让两家长辈相见如陌路,确实也颇为不该啊!可母亲那边,她也听不进自己的劝啊! “你外祖母担心你日后受了委屈,觉得将你放到她身边能好一些。” 简氏说的时候言语萧瑟,她知晓母亲这般做是为了让自己不用操心,可这当母亲的哪有不操心的? 她靠近轻轻抱住简氏的胳膊,脸上带着源源不断的笑意,整个人好似发光发彩似得:“母亲,凭着女儿的品貌,你难道还用担心吗?不管在哪里,必然会顺风顺水的。” 虽然是安慰的话语却也是实话,她上一辈子受了太多的罪,吃了太多的苦,今生合该顺风顺水。就算前路不同,她也会为自己打开一条康庄大道。 “就依你,我明日便让人给你外祖母去信。” 简氏上一次虽然说了拒绝的话却被秦老夫人三言两语劝阻了,这一次再提秦老夫人那边想来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 言梓陌察觉到她言辞间的松动,也知晓此事算是定了下来,心中微微松动的同时也为简云华稍稍担心了起来。 上一世他因为妻妾没有落得善终,今生不知道会如何! “刘管事又向你说了京城的事情?” 子啊清心观待得时间久了,对于女儿将手伸到京城的事情她也知晓一二,虽然觉得这不是一个女儿家该干的事情,可她也不好严厉训斥。 “嗯,说了不少呢!” 不单单说了谢谨言的事情,就连秦臻和言梓青的也多有赘述。秦臻当初之所以排在第三,实则和他忤逆圣意也有几分牵扯,不过他那样貌当也担得起探花郎。 唯一让她有些狐疑的是,他为何入了户部呢?上一世不是入了礼部吗?上一世,他手中可是长着天下莘莘学子的命运前途。 虽然和自己的外祖父相近,可由于是天子近臣,后来那些人入主京城之后更是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简氏又同她说了一些旁的事情,然而或许是心有所感,就在简氏的信送出去约莫五六日的时间,秦老夫人送来了一封信。 ——简云华的亲事定了下来,一个月后和同样书香门第出身的洛氏成亲。 第190章:简家二老论娇娘 简家和洛家的联姻虽然受到不少人的重视,可比起简氏和平西侯的和离还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大家惊奇了四五日之后便开始恢复正常。 言梓陌听闻的时候整个人愣了神,她原本还想着简云华这人不错,自己要不要伸出手帮他一把,毁了上一世的姻缘。 ——可自己的大舅母似乎着急的很啊! 简云华成亲的事情若说没有猫腻,那么打死她都不相信的。然而她不理解的是,自家大舅母用了何种方法,让亲事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简直快的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简氏知晓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将言梓陌唤了过来,忍不住对其唏嘘了几声。她不是不谙世事的人,自然知晓这件事情背后的谋划,自家那长嫂怕是动用了不少的心思——倒也难为她了。 也不知道那姑娘的品性如何,当初自己着实不应该动了将陌儿许配给云华的念头,不要白白糟践了自己的侄儿。 简家,秦老夫人眸色清冷地望着自己的长媳。当初给儿子说这门亲的时候,她便是看重了她的温婉大气,可随着时间的相处她隐隐发现这人心思颇大。 “我已经告诉过你,陌儿和云华的事情就此作罢,可你做了什么?”给自己儿子灌醉酒送到女宾歇息的房间,也亏得她这一家主母能做得出来。 若是那洛家女穿戴整齐便也罢了,可在那么多人的眼睛里,她只是以里衣躺在那里,这名声如何是好? 虽然说都是洛家人和简家的人,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就算看中了人家的女儿,也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手段吧! “母亲,这件事情是无意,儿媳……” 瞧着她还要狡辩,秦老夫人倏地站起来虎眸微瞪地眯着她:“殷氏,我还没死呢?你这张口就来的谎话随了谁?” 真当她是那神秘都不知晓的泥土疙瘩吗? 瞧着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殷氏咬着牙挣扎了一番,抬起眼眸的时候的带着几分挡不住的犀利:“母亲,儿媳知道您是为了蕴娉,然而您再心疼小妹也不能牺牲了云华啊!小妹和离的名声我们暂且不提,就说陌儿从小流落乡村所受的教养便已经是问题。儿媳顾着自己的儿子,难道也错了吗?” “我都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难道没有听明白?” “是,您是说了到此为止。可儿媳担心啊!若是有朝一日您又改变了主意,那我如珠如宝疼大的儿子,合着还要迎娶她简蕴娉的女儿。” “……” 殷氏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跪倒在地,而秦老夫人默默无声地盯着她看,好似又透过她的身影看透她的内心一般。 “母亲,儿媳不知道您为何同意小妹和离。可您知道这次和离的事情对简家的打击有多大吗?我简家积攒了若干年的声誉被她毁的一干二净。” “殷氏,你够了。” 秦老夫人嫁入简家后,还从未被一个小辈如此下过面子。她也是出自陇西的名门贵女,甚至和陇西的书香世家秦家也有同宗之系。 可今日,她觉得自己像是走了一圈钢针似得。 “给我滚出去。” 她说完看也不看殷氏自顾自地离开,而跪在一侧的殷氏眼眸却有些涣散,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旁侍候多年的女婢终究是心疼她这般模样,想要伸出手去搀扶却被她打了开来。然而她想要继续跪下去,秦老夫人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不到片刻,秦老夫人身边贴身侍候的老嬷嬷便走了过来,对殷氏还算客气地道:“大夫人,您该离开了?” “母亲……”殷氏欲言又止,看向老嬷嬷的时候充满了询问,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为何那般大胆。 老嬷嬷听着她的话语摇了摇头,言语间含着几许轻叹:“老夫人的身体这些天本就不适,今日过后怕是更难有气色,您还是快快离去,免得让她在遭了气。” 殷氏走出秦老夫人的院落时,还感觉到有些头重脚轻、浑浑噩噩。刚才义正辞严辩解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可为何后怕的厉害呢? 自从入了简家婆母待自己也着实不错,虽然后面娶了老四媳妇之后,她更能说会道,并且和小姑子关系不错的四弟妹。 然而她也并未委屈了自己。 “夫人,您要不和老夫人说一说服软的话,大老爷是一个孝顺的,这事情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面,怕是……” “怕什么?” 她说的话虽然依旧强硬,可身边的人却能听出她这话语里面的慌乱。这些年大爷对那位可是越来越重视,若是知晓夫人这般举止,怕是无法善了啊! 殷氏心中有事自然觉得诸事不顺,而简家这些天也阴云密布,简老爷下朝回家之后便来到了老夫人这里。 瞧着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心可不是操出乱子来了?” “你还说风凉话?” 瞧着他进门便是一阵数落,秦老夫人恶狠狠地直起身子瞪了简老爷一眼,而简老爷‘噗’一声笑出来:“瞧你这劲头,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合着气死才是大事?” 要不是知晓自己大儿子那秉性,又知道他们父亲素来是面和心不合,她一早便揪过大儿子教训一顿,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受闷气。 “好了,莫要生气了,这件事情你就一肚子压了,免得越来越大,闹得家宅不宁。”简家这些年之所以发展的这般快,就是因为严明的家训,这内斗乃乱家之本,万万不能有。 “我知道。” 她虽然生气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别的当也罢了,自己确实存有私心,可她殷氏的做法也不地道、再者说,凭着外孙女那品貌以及平西侯嫡女的身份,难道还担心嫁不出去? 没有看到,宫里面那位都有些意动吗? “其实,这事不成也好。陌儿那孩子生的太好,若是没有一个能力相当的人,未必能保得住她。” 若她如同女儿一般质比竹兰也好,可她偏偏多了几分妖娆媚态,这一点就算是他都觉得有些不合适 。 只是当初老伴一门心思想要撮合,他便也没有多说。 第191章:简氏的心境变化 简家因为简云华的事情愁云不展,而清心观简氏也曾几次书信秦老夫人,对于她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也只得无奈。 “母亲,祖母既然没有多言必然是不想让您知晓,何必逆了她的良苦用心?” 秦老夫人的身体上一世便康健的紧,所以说就算这一世出了这样的纰漏也不会如何,因为上一世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经历了丧女之痛,失孙之苦都能健康高寿,可见内心的强大是无与伦比的。 “你祖母的性子我也清楚一些,这次云华的事情想必是你大舅母一个人搞出来的。我可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而让她们婆媳失和。” 简蕴娉除了当年固执己见嫁给言律的事情,旁的时候可以说是贴心的小棉袄。虽然性子天生有些清冷,可对于亲人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故而,在简家她这小姑子也从来不多嘴多舌,为的就是家和人丁旺,享福绵延长。可这次却因为自己一时的私心,结了抹不去的梁子。 “外祖母是一个仁慈的,大舅母也不是笨拙之人,您这担忧多虑了。” 言梓陌替她分析着,此时的她压根没有想到她那看着温婉贤淑的大舅母,因为她已经和秦老夫人开始冷战了。 隔了两日,清心观。 言梓煜从平西侯府过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言梓熠和言梓烨两个尾巴,对于二人的到来简氏倒是满脸喜意。 瞧着她那微微通红的眼眸,坐在不远处的言梓陌心中轻轻一叹,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不见多日,可这心里面指不定如何的想念。 言梓熠和言梓烨虽然较之年长,却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瞧着简氏这般姿态心底也微微有些沉重。 ——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可见几个人内心都不好受。 期间,最没有影响的恐怕也只有言梓陌了,因为她骨子里面就没有承认言家人,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强的阖家欢乐之感。 在她的心里唯有简氏才是她要保护的人,其他不过尔尔罢了。上一世他们既然那般相信言梓灵,那么又何须自己保驾护航? “母亲,瞧这天朗气清,我们出去走一走可好?” 一旁的言梓熠终究是观察敏锐之辈,而且他也不想简氏看到他们之后这般伤心。原本出来一趟已经实属不易,自然不能白白惹了她的眼泪。 “好啊,我们一家人也走一走。而今正值盛夏,这毓秀山可是尚好的避暑之地。” 自从春闱过后已经不少时日,这时令也渐渐步入了盛夏,毓秀山相比较冬春之季的萧索倒是美态异常。 毓秀山作为大赢朝腹地,毗邻京城,虽然亘在这里却也是一重要的交通要道,而且山美水清,怡然至极,故而每到这个时候总是有不少人到此一游。 不管路过的商旅还是在家人陪伴下娇俏的女郎,甚至那附庸风雅的骚人墨客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 走出清心观,简氏便带着言梓陌一行人走了一条行人不多的路。自己如今刚刚和离,低调一点总归没有多大的错误。虽然说,来毓秀山的人未必认识自己,可小心无大错的道理她哈还是明白的。 由于路途叫险峻,故而娇若一直缠着言梓陌的臂膀,简氏也嘱咐着旁边的人照顾好言梓煜那小不点。 至于言梓熠和言梓烨倒是少了几分担心,瞧着他们脸上那真心实意的笑容,言梓陌默默地转开了头。 ——笑的如此绚烂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成了言梓灵青云直上的垫脚石,所以说人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毕竟再美的花骨朵也有凋零的时候,再动听的誓言也有违背的时候,再坚韧的亲情也会面临着分崩离析。 这人啊!想要保护的人可以很多,想要珍惜的人也可以很多,可永远也不要没有底线的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五姐姐,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言梓熠是一个六识敏锐的人,所以就算是言梓陌轻轻一瞥他还是放在了心底。他这不是第一次察觉五姐姐看向自己时那淡漠的神色。 ——就像是在看案板上的鱼似得。 “四弟又长高了。” 言家的人长得都不低,或许是因为权势的点缀或许是因为父母的血统,都是一水儿的俊男姝女。 她刚回平西侯府的时候这两小子的身形貌似比她矮不了多少,可这一年多的时间这二人就像是被雨水浇灌的树苗一般蹭蹭地往高长。 听着她的解释,原本心有疑虑的言梓熠脸上微微闪过几分局促,他和言梓陌并不熟悉,这位嫡姐给自己的感觉带着疏离,他自然也不好贴上去。 可今日听她这么一说,没来由的感觉到阵阵不好意思,原来她看着冷漠可这心还是细腻的。此时的言梓熠已然忘却,言梓陌看死鱼一般看他的眼神。 简氏听她这么说多看了双胞兄弟两眼,心中微不可察地叹息,都说偏大的向小的,最苦的便是这不大不小的。 这话果然不假。 以前灵儿在跟前,她也偏宠着,毕竟女儿家需要娇养,可谁能想到最后居然是一场蓄谋的偷龙转凤。 后来陌儿回来之后,她更是想着将自己所有的关爱都补偿给她,而煜儿又是一个年龄小的,偏爱一些也在所难免,所以自己这一胎双宝的孩子便被她自动忽略了。 “你们这次准备逗留多久?若是课业不繁重,我们娘几个也好好聚一聚,这次权当是你们为了避暑而来。” 听着她这么说,言梓熠和言梓烨脸上微微闪过喜意,他们以前来的时候母亲从未想过留宿的事情,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了。 “课业,儿回去补齐便可。” 府中那个老夫子虽然为人古板却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原本因为他年事已高准备辞去西席之位的,可由于教出二兄这一榜眼,在府上也算是挂了号。 ——故而又推迟了一些时日。 “好。”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时不时讲几个逗趣的小故事,让那原本沉重的气息也缓解了不少,只是约莫半个时辰后,言梓陌和言梓煜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后面。 ——两个人对视一眼,好似都从对方的眼眸里面看出了别样的神色。 第192章:夏日淼淼遇秦郎 言梓煜瞧着她慢下来的速度,小狐狸一眼的眼眸里面熠熠生辉,凑在她腿脚旁边狗腿地轻笑道:“我原以为,你没有看到我示意的眼神呢?” “你那都快要抽在一起的表情,我可没有错过。” 她原本不想搭理这烦人的主,可瞧着母亲好似有话要和那双胞兄弟说,所以她本着成人之美的想法,还是默默后退了一步。 ——当然这仅仅只是言梓陌自己的想法,若是这一心中所想被言梓煜知道必然会嗤之以鼻。你若是有这般心善,便不会眼睁睁看着和离的事情发生了。 “……” 言梓煜抖动了一下自己的眉头,他可以理解成自己被嫌弃了吗?上一世他怎么说也是一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就算没有江左之才却也有潘郎之相。这一世长这么大,都是被如珠如宝疼着的小可爱。 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想和我说什么?” 对于他挤眉弄眼的事情言梓陌显然不感兴趣,她想知道他扒拉着自己要做什么?若是再谈统一阵营的事情,她觉得意义不大,因为她已经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了。 “秦梓秋入排行了。” “哦……所以呢?” “人家现如今是侯府的六姑娘。” 言梓煜撑着一腮帮子默默提醒了她一句,而言梓陌则轻嗤了一声,看向言梓煜的神色充满了同情:“你重活一世若是这点能耐,那么言家距离覆灭为时不远矣。” 他这次匆匆回去为的就是将秦梓秋距于平西侯门外,可谁能想到还是被办成了,这种办事能耐她真的是有些看不起。 怪不得上一世就算是谢谨言在后面兜着,也被言梓灵耍的团团转,这俨然是一个不用脑子的智障。 “你……” 被她这么严声对待,言梓煜的唇角紧紧抿了起来,他也没有想到祖母会那般固执,他简直十八班武艺都快用上了,可她却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这秦梓秋若是一普通的女人当也罢了,可他和眼前的人都知晓,那简直就是一个不亚于言梓灵的毒妇,或者说比言梓灵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我说的不对?” 瞧着他怒目圆睁的样子,言梓陌继续在伤口上撒着盐。其实依着他现如今的年龄,在这一场博弈当中确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因为不管是荣养堂的那位还是平西侯府的当家人,都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若是一个普通人,言梓煜这般年龄正是无忧无虑之时,可奈何他知晓的太多,而今也只能干着急。 “你说的很对,然而你别忘了,你的名字还在言家的族谱上记载着,计算言家出事你也逃不出去。” 当年平西侯府大厦将倾的毫无征兆,而这一世随着谢谨言早一步入仕,好似很多东西已经默默发生了改变。 “……” 言梓陌被挤兑了回来却也没有爪牙舞爪,其实他说的不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还在言家的族谱上挂着。 ——而唯有那祸不及出嫁女这一条或许能够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然而随便找一个看得上眼的人将这亲事办了吗?她连简云华那般人物都推了,还有什么样的人能看得过眼? 越想她的眉头越紧紧拧了起来,言梓煜这一次倒是识相也没有去打扰她。他就是想让她认清现实,别每一次都幸灾乐祸的。 毕竟,她在言家的族谱上留了命,所以荣辱与共都和她沾上了关系。 一行人走走停停,就在他们准备折返的时候却和迎头而来的秦臻狭路相逢。简氏对秦臻的感官很好,而今又这般不期而遇自是免不了絮叨几句。 言梓陌透着空白的视线微不可察地看了秦臻一眼,又将眸光收了回来。他永远都是这般,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是面不改色。 虽然看着对谁都温和,可他这人就像是谢谨言一般,对谁都存着戒心。 一旁的言梓煜在秦臻过来时,那原本耷拉的眼眸倏地惊醒起来,就连那有些涣散的瞳孔都好似要整装以待一般。 ——上一世,若不是这个人最后的默许,或许他也不会这么快重活一世。 “你还是别对他抱有期望了,上一世他如何待你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瞧着言梓陌一脸不争气的模样,言梓煜伸出手狠狠扯了一把她的胳膊,那动作出来几分狠劲,险些让言梓陌虚晃不定一头栽了出去。 简氏眼眸投过来的时候言梓陌正好换了换脚步,堪堪将自己的身形稳重:“陌儿,可是身体不舒服?” 虽然毓秀山是避暑胜地,这里面因为山高树大甚是凉爽,可不管怎么说都是盛夏,她身体承受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无碍,只是被石头硌了一下。” 她说话的时候低眉顺眼,而一旁的秦臻倒是多瞧了她两眼,对于言梓陌的事情,他已经不是那刚刚步入京城的陇西子弟,故而也算知晓一些。 能在农家养出这般气度风貌,不得不说着所谓的血脉相承过于强大。 “子植若是累的话,可以随我们到清心观歇一歇脚,也让我这姨母好好款待一番。” 她和秦臻的母亲是远方的堂姐妹,而且自家堂姐那姻缘之所以能成功和自己的母亲也不无关系。 ——要知道,她的母亲秦老夫人就是出自陇西秦家。虽然和秦臻这一支不亲却也不远,故而她也没有将其当作外人。 “那就要叨扰姨母了?” 秦臻拱手抱拳,一旁的简氏也喜上心头,和他一路絮絮叨叨,好似秦臻是她亲儿一般。倒是一旁的言梓煜暗中留了一个心眼,对着同样神游的言梓陌道:“你有没有发现母亲好似醉翁之意不在酒?” “额……什么?” 言梓陌盯着简氏看了一眼,貌似和上一次并无太大的差别,然而小胖墩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觉不觉得,她这是想给你拉一拉红线?” “……” 听着他神秘兮兮的话语在瞧了瞧他猥琐的举止,言梓陌默默将眸光收了回来,总觉得他中毒太深了。 还需要挽救一下! 第193章:二人相对竟无言 简氏留客是真情实意,而老天爷留客也质朴无华,一场急匆匆走来的夏雨将秦臻主仆彻底留在了清心观。 而清心观地方并不宽敞,进来又有香客在此居住,厢房也捣鼓不出来几间,所以秦臻便被简氏大手一挥带到了院落,让他住了言梓煜的厢房。 ——而言梓煜,这个心老人小的小不点则被安排到了言梓陌的住处,好在拉着青色的帐子,外面可以将那小榻搬过来。 用了晚膳过后,秦臻便被安排着入了言梓煜的房间,而那随身的小厮走进去之后才呼了一口气:“公子,您这姨母也太热情了一些吧!” “她在闺中的时候便和母亲关系不错,故而厚待几分也无可厚非。” 来的时候母亲一是让自己去简家拜访,二则是去平西侯府拜访,可谁想自己才匆匆一面,他这姨母便和离而去。 ——瞧着,倒是一个硬性的人。 “可奴才总觉得这殷勤的太……您说她不会是想着将她那女儿许配与你吧!” 那言家的五姑娘倒是一个品貌艳丽之人,若是平西侯府自小养在府邸的嫡女,这不管是身份教养倒也相当,可奈何她是长在乡下呢? 听着他越来越絮叨的话语,秦臻默默将自己手中的折扇放在一旁,言语微哂地瞥了他一眼:“你到愈发是一个碎嘴了,这平地无波的事情愣是能让你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小的这也不是为公子您着想吗?” 虽然公子在金殿上婉拒了 陛下的好意,可府邸的老爷和夫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寻下合适的人,免得被人截胡了去。 秦家的主母,必然是品貌皆佳之辈,毕竟承袭几百年的书香门第可不能白白糟践了自己的名声。 ——故而,金銮殿山才会有公子婉言相拒之言。 当日榜单揭晓之后,不少人都曾暗暗叹息,无不私下轻叹公子错过了凤凰腾达的好机会。如是没有违逆了今上的意思,这状元郎的位置都指不定能争夺一二。 哪能由谢谨言抢了先机? 公子或许不在乎,可谢谨言在今上那里露了脸,而今更是直接成了京九卫的副都督,日后高升之路光明一片。 自己的公子虽然入主礼部任职,然而终究和天子直系差了一定的距离。 “别拿着我打幌子,日后管着你的嘴,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知道了。” 他也就是在自己公子面前唠叨两句,在旁的人面前可嘴紧的厉害,况且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免不得留下不好的名声。 夜晚,新月斜挂,清凉如洗。 或许是因为天气闷热,或许是因为白日见了秦臻的缘故,言梓陌总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憋胀,所以趁着微弱的灯光静静地立在门口那歪脖子桂花树下。 上一世,她和秦臻相遇的时候她已经碾入尘埃,而他却芝兰玉树高若皎月。当初他接近自己或许存着几许可怜,更多的是利用。 ——可对于他,她确实没有怀恨之意。 若是没有秦臻的存在,若是没有他的部署,若是没有他拿来的毒药,自己或许永远都只是尘埃,所谓的报仇雪恨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梦。 可正是他拉近了自己与报仇的距离,甚至最后更是看到了仇人们一个个离去。 就在她微耷拉眼眸回忆上一世的点点滴滴时,忽然听到一轻微的声响,眼睛倏地转开朝着那声音的源头射去。 当和秦臻的眸光不约而同的相对时,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愣,特别是秦臻,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惊人的听力和敏锐的观察力。 他不知道的是,言梓陌这般反应是上一世经历过无数生死训练出来的,所以有些东西深入骨髓,今生仍旧无法更改。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发声换来的又是一阵沉寂,好在秦臻也不是那矫情的人,微微一哂之后道:“我本来在清心观周围走一走,没有想到会碰到五姑娘。” 可能是因为换了居住的地方,有些难以入眠,而且刚刚下了大雨,雨后的毓秀山又是另一番景象,他也想将其揽入眼底,日后在画作上添写一二。 ——秦臻这人没有太大的喜好,可这绘画的能耐却不输任何人,纵使谢谨言也未必能比得上。 “这天闷热的紧,故而出来转一转。” 言梓陌刚才险些脱口而出‘你怎么不歇息’?然而经他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准备相问的话语太过亲切,故而嗡着声音轻声解释了一句。 二人说话的时候,距离掌控的很是得体,没有疏离也不会让人觉得腻歪。但是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孤男寡女这般相处总觉得有些怪异。 “入夜后,天有些微凉,五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免得姨母担忧。” “好。” 言梓陌轻轻点头目送他离去,等着秦臻入了院落的门,她才提步朝着自己大的房间走去。她与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今生。 就如他现在,或许还顾念着母亲那份亲缘,可对于自己也不过是陌生人一般,‘五姑娘’这个称呼,咱别人看来或许无可厚非,可她的心还是微微钝疼。 ——上一世他是如何唤自己的? 虽然那一声‘陌儿’里面有太多的怜惜,可终究是她距他最近的时候,那一刻他或许也曾经有过心动吧! 翌日,秦臻向简氏辞别之后便离观而去,而言梓煜则暗搓搓地跑到言梓陌跟前,想要看一看她是如何的狼狈。 想要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告诉她一个真理:瞧,男人是靠不住的!你上一世心动的人,终究和你有缘无分。 然而让他大失所望的是,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坐在榻上贪婪地看着话本,一时间他进也不是退也不好,反而像是猴子似的被吊在那里。 约莫半刻钟后,言梓陌翻动了自己手中的纸页,微微瞥眼像是恩赐一般朝着他看了一眼:“你还在?” “……” 言梓煜扯了扯唇角,他虽然个头小可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存在感吧!然而秉着想要刺她两句的心思,他还是默默忍了下去。 “一会儿准备离开,所以和你说一会儿话。” “哦!” 言梓陌和他说话的时候向来不让旁人围听,所以朝着皎月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其下去。等屋门紧闭之后,她才重新换了一个姿势:“你想说什么?” 第194章:言梓陌心有所较 言梓煜瞧着她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唇角紧紧一抿:“你也别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谢谨言如今步步高升,你难道就连一点紧迫感都没有吗?” 他原本是准备过来看戏的,然而那那神色平淡的模样却让他找不出一点见缝插针的机会,故而便重新换了一件事情同她说。 “我为何要有这虚无的紧迫感?只需要在他大势起来之前将自己嫁出去便好,哪需要如同你一般。” 她斜着一双明媚的眼眸轻轻瞥向他,不管是声音也好神态也罢,都带着几分好笑,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一般。 “你想嫁给谁呢?秦臻吗?” 上一世的事情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可能感受得到她对秦臻的依托,那种全身心的信任着实让谢谨言憋闷了许久。 ——可那个时候的他,早已经是蔫了的烂菜叶子,不管怎么做都引不起她的点滴侧目,就算最后在毓秀山下陪着她由生到死,也再无只言片语。 原本嘴角含着几分清浅笑意的言梓陌,因为他这一句话神色难看了起来,看向言梓煜的眸光夹裹着几分凉意。 “言梓煜,你太多话了。” 她虽然不在乎他上一世对自己几次三番的出手,这一世因着母亲的原因也不会亲自对他出手,可这不代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踩踏自己的底线。 被她这般严厉地警告,言梓煜咬着唇角抿而不语,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对言家没有感情,也知道你蛰伏等待陇西之主的铁骑卷入京城,然而你觉得那些人夺了皇权你便大仇得报了吗?” 要说那陇西的燕王也确实是天地英杰,陇西之地本就人杰地灵,而他的祖上本是大楚皇朝册封的异姓王,可以说是雄踞一方。 然而自古就有人心不足之论,那陇西之地显然是留不住那条真龙,所以他承袭燕王的爵位之后,便开始对大楚虎视眈眈。 只可惜,此时的楚皇室还一直将鞑靼当作心腹大敌,俨然忘记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而燕王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五姐姐,秦依兰死在言家人的逼迫中,可秦梓秋最记恨的人是谁呢?是母亲。你觉得但凡她与那人相遇,母亲的结局又当如何?” 他深知打蛇敲七寸的说辞甚是有理,而母亲显然就是眼前人的死穴。他当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她知道的事情往往比自己更多。 他在谢谨言的庇护下长大,对于很多事情谢谨言并不会让他触及,可她却不同,能从谢府走出去,后来辗转入宫挣得一席之地。 ——她知道的东西要比自己预料的更甚。他掌控了时机却也缺乏很多被隐藏起来的细节。例如他知晓自家因为通敌之罪被尽数斩去,也知晓谢谨言是主持大局的人,可对于如何被栽陷害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家父兄并不是胸大无奈之辈,如何就被人耍的团团转呢? 轻叩扉页的言梓陌微微将自己手间的纸张滑过,眉头紧拧地望向了言梓煜。他这话语里面不排除危言耸听的话语,可他有一点没有说错。 秦梓秋那人确实是一个麻烦,上一世她不显山不露水成为最后的赢家,虽然说不至于凤冠加身,可却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所生的子嗣更是有问鼎乾坤之资。 所以说,这世间的事情左不过就是一命运。谁能想到,秦梓秋会有这样的造化呢?若不是上一世亲眼所见,她或许始终都不会相信。 “你想怎么着?” “除掉她。” 言梓煜上一世便不是什么善茬,虽然有些蠢笨却也不是无药可救,他能感觉到这些事情的结症所在。 “你能办到吗?” 瞧着他和矮几平起的身形,言梓陌声音卷了一下,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能想出什么来? 感觉到自己被深深鄙视,言梓煜微微挑起了眉头,声音带着几分轻哼:“我用的是智慧,你那什么眼神?” “……” 言梓陌对于他的说辞不置可否,然而只要是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神色里面的不以为然,显然是没有将他的控诉放在眼中。 若是一个聪明的,也不会被言梓灵利用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以至于谢谨言不得不出手才将他狠狠镇压了一次。 “你什么时候将她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再告诉我你有智慧这种珍贵的东西吧!”她说着闭上了眼睛一脸送客的姿态,而言梓煜瘪了瘪薄唇冷哼了声离去。 他此次前来其实也就是给她提一个醒儿,至于说通她帮自己那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她这个人特别执拗,认定的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言家兄弟离开之后,整个清心观的院落倒是安静了不少,母女两个每天赏花赏月倒也过得快活。 然而好景也有时令,随着简云华婚事的逼近,简家的人终于上门送了请帖。而简氏瞧着石桌上安置的请帖,唇角合成了一条线。 “母亲不愿前往?” 这两天简氏的心不在焉她自是看在眼中,眼看自己的内侄儿婚事将近,可简家的人却没有明显的表示,她这心里面自是不痛快。 如今,那边的人已经松口了,她怎么反而有些怅然若失呢? “你祖母必然是顶着压力。” 虽然说简家甚遵诗书礼教,长幼之礼甚是明朗,可她和离的事情兹事体大,对简家不少的人都有了些许影响。 自己这会儿若是回去怕是会引起不少人的指指点点,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侄儿的婚事难看。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在这清心观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一些。可不管如何,也有女儿的陪伴。” 去与不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看清一些事情。 “嗯。” 简氏和言梓陌最终没有去简云华的婚礼,一个是因为那祈福的借口,另一个则是她不愿意给小辈沾了晦气。 “那女儿亲自给您下厨如何?” 她平素不喜欢下厨,然而这人若是简氏她也相当的利索。就在傍晚时分,言梓陌给简氏做晚饭时,言律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清心观言家的院门口。 对于他的造访,拿着筷子的简氏重重将自己手中的瓷碗放了下来,满脸不愉地眯着眼睛:“将人赶出去,免得遭了晦气。” 第195章:简云华迎娶洛氏 听着她毫不客气,像是训斥阿猫阿狗一般的声音,言梓陌默默地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她讶然的声音引起简氏的音波攻击。 瞧着言律立在那里久久不动,而里屋的简氏脸色越来越黑的模样,言梓陌咳嗽了一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母亲,女儿过去一趟吧!” 她原本也不想理这烂摊子事情,可瞧着自家的母亲越来越浮动的气息不得不站出来。或许是因为曾经爱的太过深沉,就算如今和离也会被拨动心弦。 简氏紧着一双眼眸轻瞥了言梓陌一眼,最终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不管如何,他与她的父女亲缘终究是斩不断的。 ——她可以不去见他,却不能不让女儿去见他。 言梓陌出去的时候,在门外矗立的言律微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步,透过她想要向里面看去,可惜的是压根什么都没有看到,视线便被木门板挡了回去。 “你母亲不去简家吗?” “额……应当是不去吧!” 过两天准备婚宴,而简家的请帖虽然已经送来,可依着母亲的性子显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 她一向是一个好脸面的人,或许从小到大就没有比和离更丢面的事情,所以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主动走出去的。 “简家的请柬送过来了吗?” “嗯。” 言律抿了抿唇角不言语,他正是担心她一个人去简家丢了面子,所以过来和她商量一番,准备她过去的时候亲自送她过去。 可如今看来,自己倒是多虑了!因为她压根不会过去。 瞧着女儿这问一句答一句的态度,他心里面也甚是复杂。当初这孩子想要和蕴娉一起离开简家的心思他可是心知肚明,若不是岳母在中间阻着,蕴娉怕也会提出带走她的想法。 “她近来可好?” “好。” 他的问话她回答的向来言简意赅,如今这般倒也 符合她的性情,可这般说辞却让言律的心无由的含着几分无奈。 “你呢?” “……” 言梓陌顿了好一会儿才惊觉他这是问自己呢!眉头稍稍一拧又是微微一展,随后轻笑道:“女儿自是极好。” 一个‘极好’令言律的眼角轻轻一抽,合着被发配到这里她还挺怡然自得?原本想着她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怕是不适应这里的清苦,所以万事他都紧着清心观这边,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言律最终没能从言梓陌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站了大概半个时辰后慢吞吞地离开。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言梓陌的薄唇微微抿了起来。 比起这一世的初见,他着实老了好多。她能确定他对母亲又感情,也能看出母亲对他并不能忘情。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般,相爱的人未必能相守,相守的人不一定相爱。 他冒着惹恼帝王的勇气将自己送入清心观,她不知道这其中母亲的作用占了几分,可不得不说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此父亲的疼宠。 然而,也仅仅只是感受到了吧!若是让她忘掉前尘往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简云华的婚事在京城之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虽然婚期有些迅速,可怎么瞧着也是门当户对,故而倒也算平顺。 虽然简氏没有去,可言律却没有落下,带着言家一行人进入简家的时候虽然没有受到慢待,可和以前那种感觉明显有所不同。 ——若说之前就是亲人,那么现在给他的感觉便是客人。 中途,双胞胎兄弟和言梓煜被秦老夫人唤了去,原本便有些寂寥的言侯爷便这样落了单,凉风阵阵,冷月相邀,倒是多了几分枯寂。 谢谨言原本和简家的关系便比较要好,而今简云华娶妻他赫然在列。瞧着不远处瞧着冷月眉目清凉的中年男子,他将自己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了一番。 暗中观察了约莫半刻钟后,他轻移步伐靠近了言律一些距离,躬身抱拳行礼轻言语:“言侯爷。” “谢大人。” 瞧着是谢谨言,言律一改刚才的凉意,眼眸里面也含上了几分暖色。他对小辈并不是一个苛责的人,何况还是自己看重的小辈。 虽然说言家如今也是天子近臣,可当谢谨言跨进九龙卫那门槛的时候,也代表着他进入了大楚皇家的政权中心。 他不太清楚,有着葛洪的关系存在,帝王怎么就这般看重谢谨言呢?有些看不懂,帝王行这棋子的用意何在。 “谢某可担不起侯爷这句大人,若是侯爷不嫌弃可唤谢某一声书尧。” 书尧是他的表字,原本是极其亲厚的晚辈对小辈、或者平辈之间的称呼,谢谨言这般话语,明显是抛着橄榄枝。 言律此人虽然不擅长对家中琐事的管理,可在朝堂上却也是难得的一把好手,能走到如今这位置自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焉能听不出谢谨言此言的亲近之意? 他在朝堂上本就是一个玲珑剔透,各不招惹的主,如今谢谨言扔出了这橄榄枝他自也是接了下来:“你既然都这般说了,那这一句言侯我可担不起,你日后叫我言伯父便好。” “好,言伯父。” 谢谨言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言侯听着他这话当也甚喜,和他又说了一些亲近的话语。直至言梓煜和双胞兄弟赶过来,两个人话语才戛然而止。 言梓煜本来慢腾腾地走在两个兄长后面,可瞧着谢谨言和自家父亲在一旁谈笑风生的模样,立刻像是刺猬一般竖起了汗毛。 那凉飕飕的眼眸宛若刀锋一般朝着谢谨言射去,重生归来他一直谨防谢谨言和自家父亲有过密的交往,可还是被这狡猾的狐狸见缝插针了。 谢谨言本就是一耳聪目明之辈,言梓煜眼神里面散发的防备他自是看的一清二楚,可就算如此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狼大叔一般的笑容。 “这就是府中的七公子吧!” “嗯,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 言律狠狠瞪了言梓煜一眼,示意他别整什么幺蛾子出来。在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结仇,而他这一副像是碰到杀父仇人的样子想干什么? 这一世的言律自然不知晓,谢谨言还真是言梓煜的杀父仇人,是他带着一众挥刀之人,像是无常一般将言家众人的头颅砍去。 第196章:谢谨言心有所疑 “这七公子倒是一个面善的。” 谢谨言睁着眼睛说瞎话,而言律也微微有些尴尬,自家儿子刚才的表情着实谈不上面善,但是有人给台阶下,他自是不会错过。 “这宴席怕是要开始了,我们过去瞧一瞧。” 刚才因为几个小儿被岳母唤去,他只得一个人在这里辗转等待,而今他们几个都已经赶了过来,他也当动身去会客之地。 ——免得那一个个长舌的,觉得自己不敢出面似得。 “好。” 谢谨言自然不会说拒绝的话,然而他那言行淡淡的模样让言梓煜更是看不惯,上一世也就是这么一副嘴脸。 瞧着是一个不存坏心的,可那肚子里面的坏水真的是罄竹难书。他虽然被他一手栽培,可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是自己灭门的仇人,可对他却又是掏心掏肺的好,虽然这个中原因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嫡姐,可他对自己的好毋庸置疑。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往摆宴之地走去,期间言梓煜和谢谨言靠近的时候,身上那股嫌弃更是显露无疑,这让谢谨言心中颇为好奇。 他自打入京以来,自认为重礼节、端人品,再加上葛师的存在,鲜少碰到这般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人, 然而,言家这姐弟二人当也是奇怪的紧。 他自认为现如今爪牙全收、锋芒尽敛,可言梓陌和言梓煜对自己的态度却相当的不友好,这期间可是有别的原因? “言家小弟,你为何对我有偏见呢?” 谢谨言趁着前头走的几人不注意,放慢步子压低声音靠近了言梓煜,悄着声音询问他,那话语里面似乎还含着几许试探。 “有吗?”言梓煜轻轻一笑,然后又淡语道,“许是你瞧错了,我待所有人都这样。” “哦……是吗?” 对于他的说辞谢谨言保持怀疑的态度,可对于他一脸不愿多言的模样,他也不好多说。言梓燮突然离京,他丧失了接触言家最好的翘板,而今好不容易和言律搭上线,自然不会轻易破坏掉。 谢谨言从简家回来已经是子夜已过,身上还带着不少的酒意,那刺鼻的味道令躲在一侧准备吓唬他的萧千城打了几个喷嚏。 谢谨言像是没有瞧到他一般径直走向上座的位置,手指轻轻一弹那熄灭的火星便点燃了起来。 ——原本深黑的夜空,升起熠熠生辉的明亮。 “喝酒了?” “嗯。” “你当是一个不见外的。” 萧千城讽了他一句,按照他的性情在没有人呢照看的情况下不会喝这么多的酒,可他今日似乎破戒了。 “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谢谨言没有回答他,今日和言律在一起,他自然要装一装样子,若是连喝酒都推三阻四,那么自己如何能让他相信呢? 别看这些朝中官员,见谁都不生仇不结怨,可也唯有他们自己知晓,两面三刀、反复无常讲的就是这样的人。 “果然如你所料,羲和帝并不信任你我。”虽然自己已经如他所言,和他在九龙卫唱了一出红白脸,可瞧着收效甚微。 “意料之中的事情。” 对此,谢谨言并未给出过多的反应,当初选择这么早下场便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料。当日他和表兄之所以走的近,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么快下场。 可到底是什么促使他这么快下场呢? 或许是那有些微微不由自主的心,也或许是他积压多年的怨恨在胸中乱窜。总之,他将计划中的行程向前提了几度春秋。 “那么你准备如何破局?” 旁的不说,这若是让羲和帝这么疑神疑鬼下去,他的身份保不齐被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到时候,那就得不偿失了。 “自古鞑靼起祸端,我们看着便好。” 而今正值用人之际,就算他心中所疑也不过是暗中调查,并不会做出过激的反应。而且当年的事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故而他并不担心什么。 至于和表兄的关系,初时可以当做陌路知己,可后来进入九龙卫明争暗斗,关系有所变化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只要,按照他规划的戏唱下去,帝王的疑心去除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好吧!” 萧千城和他相交多年,知晓他话语里面的含义。希望如他所言,鞑靼的祸端真的能将帝王的眸光引走。 “李济综此人,你如何看待?”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此人乃纨绔之辈,可如今细细瞧来却又觉得此人不是一个易于之辈。这嬉笑怒骂的面皮下,不知道藏着一张什么样的魑魅魍魉。 “没有任何线索。” 他眯起了自己的一双招花眼,顾盼生辉的模样甚是招人,当然这一副样貌,除了谢谨言旁人是看不到的。 “他的身份一定要弄清楚。” 李济综的存在在他的计划里面是一个变数,故而这个变数他一定要掌控在手里面。当然,另一件失控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萧千城。 ——那就是言梓陌对科举之人名次的熟知,这让他的赌坊可是赔了不少的银钱。 其实那些博弈之人相当的小心,若不是他留了一个心眼,仔细比对了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又最终追查到刘掌管的身上,恐怕很难发现言梓陌的奇怪之处。 不管是秦臻的存在,还是她对萧千城的重视,甚至那科举榜单的名次都让他心中疑云骤起。她就像是一个能预料到未来的启梦者一般,然而,这世上存在这样的人吗? “你在想什么?” 萧千城再一次叫了他几遍都没有听到回应,不禁伸出手推搡了他一把。就这样的防备能力,好在他在跟前。 若是旁人这个时候行刺,他焉有命在? 像他们这样刀尖上舞刀弄枪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走神,他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真是白瞎了这些年的教训。 “没有。” 他这一本正经的话语放在萧千城眼中却有不同的含义,对于这个表弟他太清楚了,这明显是因为那女人而走了神。 ——他就不懂了 ,这明明才几面之缘,怎么就将自己的心给弄丢了呢? “齐王府郡主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或许是为了报复他刚才的失神之举,萧千城皮笑肉不笑地问起了楚熏儿的事情,那个女人貌似对他可是一见钟情啊! 如今,他又夺得状元的桂冠,这亲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第197章:楚熏儿痛哭流涕 萧千城和谢谨言提及楚熏儿的事情自然无疾而终,因为那当事人黑着一张脸将其哄送了出来,他总不能厚着脸皮继续待着。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萧千城本来还带着几分嬉笑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几个转身从黑暗中隐去,而这个时候后面忽然走出两道身影来。 他们眼神交流了一眼,准备快步跟上去的时候却只见萧千城已经出现在眼前:“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个人瞧着跟踪的事情已然败露,欲要转身离去,却只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巷子的门口。虽然瞧得不甚仔细,可那出手的速度却异常的快。 还不等他二人看清楚,已经感觉到唇角有些甜腻,看到那张清俊的脸庞时二人倏地瞪大了眼睛却最终一点一点熄灭。 “怎么办?” 瞧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萧千城靠近了谢谨言一些,虽然从这些人的服饰瞧不出其身份,可能无声无息尾随他的人并不多。 “带着人去大理寺投案。” “这……” 对于谢谨言的建议,萧千城唇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这明眼人都能看出要么是皇家暗探,要么是鞑靼贼子,这些事情大理寺会搭理? “你觉得他们身后的人不知人是死在你手里面?” “他们是死在你手里。”萧千城纠正,“而且是被你硬生生碾死的。” “那你敢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吗?”谢谨言整暇以待地瞧了他一眼,感觉到他眼眸越来越阴沉,才笑道,“所以,这人只能是你杀的。” 他从袖间掏出布绢揩了两下手,然后将其扔给了萧千城,然后给他留下了一个异常潇洒的背影。瞧着他远去的身影,萧千城狠狠对着他挥了挥拳头,然后认命似得瞅着地上平躺的烂摊子。 萧千城大闹大理寺的事情不少人都知晓,瞧着那被人碾断脖骨的两句尸体,大理寺丞默默地抹了抹冷汗。 ——总感觉摊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事情,因为自家后堂还坐着一个手持御令的人。 “萧大人,这件事情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什么?我不就去赌坊赢了两个小钱,这大胆刁民居然见财起意想要杀人夺宝。若不是我能耐不错,这会儿怕是早已经横尸街头,怎么说也应当给我一个公道吧!” 萧千城此人最是那能言善道的人,被谢谨言那么一提点更觉此事可行。就算是皇家暗卫又如何?今上难道还能承认不是? ——虽然说皇家暗卫监视众臣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如是将这种默契摆在明面上,那么就算是今上也承受不起。 “这件事情,本官自然会给萧大人一个交代,还希望能宽限几日。” 萧千城拧着眉头看了看那正大光明之后面的位置,虽然看不真切,听不清楚,可刚才这大理寺丞离开明显是因为里面那个人。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静候大人的佳音了。” 他知道万事过犹不及,瞧这阵势这幕后的人显然已经来临,那么他多说已经无意。虽然很想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可这明显不是时候。 萧千城离去,那寺丞忙忙朝着里侧走去,而他瞧着那人的背影微微躬身行礼:“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嘱咐将人打发了。” 虽然他在京城中也算一个不小的官,甚至和萧千城都可以勉强平起平坐,可眼前这个人拿着御令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资格拿出官腔。 “人我便带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没有转过头来,而那寺丞虽然担心萧千城找茬却也不敢不从,忙忙应声道:“下官这就让人准备。” “不必了,下去吧!” “诺。” 等那大理寺丞离去,李济综才微微转过身来,一张原本只能算的上稚嫩的脸颊上带着掩不住的冷气。 而他身边一个黑袍裹身的男子瓮声瓮气地问道:“大人,这口气我们难道就要咽下去?那萧千城好大的狗胆。” 他们是天子暗卫,这些年来虽然说死伤不少,可都是在执行命令的时候被敌人暗杀,焉有人这般明晃晃打脸的? “技不如人而已。” 李济综一句话阻了那人继续说下去的话头,其实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他们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对于死亡应当有更明确的认知。 ——在生死搏斗的时候,所有的身份财富都是假的,唯有活着才是唯一的信仰。 “不过,他既是动了我们的人,总要动其筋骨的。” 他可以接受他的人被杀死的实事,可他李济综的报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得了的。既然他这么快便宣战,那么他也不会畏惧。 黑袍人听闻瞳眸里面微微一喜,他就说大人怎么会是那吃亏的主,难道这件事情要告知陛下吗? “听闻他还有一个儿子?” “是。” “让人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我的人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虽然不至于要了那个孩子的命,可该给的教训他不会一点吝啬。 都说他对元妻生养的子嗣甚是看重,人最怕的是没有顾忌,既然有顾忌便必然有应对的方法。 “诺。” 李济综的计划旁人自然不知晓,而此时齐王府的内院中言梓灵不断地安抚着自家的小姑子。可她不言语便也罢了,越说楚熏哭的越是厉害。 “嫂子,你说父王为何一定要我嫁给李武那莽夫,我不服。”她说着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珠,那梨花点点的模样,说不出的哀婉。 “熏儿,世家大族的子女避不开联姻之举。” 柱国公府的世子李武虽然是一介武人,可柱国公府李家和如今的宣威将军李家却同宗同脉,最重要的是,今上最为倚重的皇后娘娘出自李家。 这京城内想和李家结亲的人不胜枚举,皇族尤甚。但凡和李家有了沾亲带故的关系,那么这九龙御座可以说有了一半的机会。 “那么嫂子你呢?” 在楚熏看来,自家兄长和嫂子可以说举案齐眉。为什么别人联姻都是情投意合,而偏偏她就要嫁给那武夫李武? 言梓灵被她问的微微一愣,她和楚云确实算的上青梅竹马。甚至,她现在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爱意与呵护。 ——可这份怜惜与守护会一直延续下去吗?她不敢肯定。 第198章:落发为尼齐王女 瞧着她久久不言语,楚熏咬紧了自己的唇角,深深叹了一口气:“灵儿,你合该知晓我对另一半的期盼。” “嗯。” 当初她们二人还是闺中密友的时候也曾分享过自己的心事,她一直都知晓楚熏想要家的人是那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清贵公子。 然而,皇权中长大的女郎,她有选择的权利吗? “我喜欢的人是今科状元谢谨言,你或许不知道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的事情,不过是远远一瞥,我就知晓自己真的无药可救了。” 她的亲事已经被暗中订了下来,可她真的不想嫁给李武。她打小敢爱敢恨,既然爱了那便义无反顾,不顾一切。 “……” 言梓灵默默无声,谢谨言他也远远见过一面,那样的人自是千好万好,甚至日后成就必然不俗。然而,齐王府需要的是在夺嫡之路中稳操胜券。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牺牲她了。 好在那李武她也曾多方打听,虽然不是一个温柔小意的痴情郎,却也并无别的不良之处,而且他痴迷武学,房里面现如今也没有一个通房丫头。 ——就算楚云对自己千好万好,可终究还是有别的女人。 “熏儿,你若是听我一声劝,便将这心思熄了。谢谨言或许很好,可他最不好的就是他的身世。” 一个没有家族支撑的状元郎,他能走多远谁也无法预料。这大楚朝有不少的状元郎,可他们直至垂垂老矣也没有封侯拜相,可那些有家族维系的却不同。 这就是为何,在金銮大殿上,今上看上了秦臻,想要将皇族一脉的贵女下嫁的原因所在。谢谨言不突出吗? 能被今上亲赐,自然不是那碌碌无为之辈,可为何没有将皇室宗女嫁于他的想法呢?单木不成林,仅此而已。 然而楚熏最终浑浑噩噩离去时,都没有给言梓灵一个明确地答复。言梓灵望着她刚才坐过的地方,也微微叹息。 言梓陌原本在梦中,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她微微抬头对着门外唤了一声:“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听说齐王府的郡主跑到清心观落发为尼来了。” “……” 言梓陌原本微眯着的眼眸倏地一瞪,然后一个骨碌爬起身子对着外面招呼:“你说什么?说具体一点?” “……” 外面的皎月默默无声地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她原以为自家主子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故而便没有去细听,可谁想到今日居然一反常态。 “快去打听。” 言梓陌知晓皎月的性子,明显是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情,恐怕回禀自己的话语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所以,她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对着外面的皎月嘱咐了一句。 “诺。” 听到那哒哒远去的步子,言梓陌坐在梳妆镜前瞧了瞧自己的容颜,握着胭脂的手紧紧蜷缩着,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总觉得有几许邪气。 ——落发为尼吗? 她不允许的事情她楚熏焉能做出来?据闻上一世,她嫁给李武后闹腾了很久,也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柱国公府和齐王府不对付了起来。 她今生重生归来,原本是步步小心,可谁能想到害的自己最惨的楚熏却闹腾到了落发为尼的地步,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做。 还是说,上一世也有这么一出,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其实不然,上一世谢谨言崭露头角的时候,楚熏早已经嫁为人妇,所以就算心有所系也只得压抑着,直至齐王夺得皇位之后,她那可怕的占有欲才倾巢而出,最后造成了言梓陌身若尘泥的惨剧。 这一世,她和谢谨言早一步相遇,故而对他更怀着几分追求,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今日一早跑去状元府,却堪堪落得声誉扫地。 随按极少有人知道,状元府里面发生的事情,可谢谨言那拒绝的话语却像是利剑一般插着她的心,让她体无完肤。 ——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可他居然弃若敝履。 齐王府的郡主欲要落发为尼,清心观的主持自然不敢做那遇阻代庖的事情,所以一早便命人去齐王府寻人。 言梓灵和齐王妃赶过来的时候,好说歹说都没有让她放弃那想法。当是在日落时分,齐王乘月赶来。 “你这孽女,难道还不嫌丢人吗?” 他在外人看来虽然一直贪恋女色,可唯有齐王府的人知道这位主子到底有多么的狠辣无请,单单几个字,楚熏便狠狠抖了一下身子。 她可以不搭理言梓灵,甚至可以无视齐王妃,却不敢面对齐王。她的父王很疼她,可但凡涉及到朝政,那么她也不过是一棋子儿。 “将人给我抬回去。” 他可没有齐王妃对待儿女时的春风化雨,听闻女儿去了一趟状元府之后,他焉能不知这其中的猫腻。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柱国公府那边怕是已经知晓了。所以,这婚事到底该如何已经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若不是唯有齐王府的嫡女才能配得上柱国公府的世子,他真的不想将这女儿嫁入柱国公府,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瞧着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欲要去拉扯自己的女儿,齐王妃刚想开口却被齐王一个眼神眯了回来,那言语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父王,您这是想要逼死女儿吗?” “……” 瞧着她这一脸以死相逼的模样,齐王眼眸又黑了一些,他最讨厌的便是被人要挟,就算儿女也不例外。 一旁的楚云深知妹妹这句话触碰到了父王的逆鳞,在一旁忙忙挽回:“父王,而今天色已黑,我们不如在这清心观借宿一宿如何?岳母而今也在观里,儿子和灵儿总要去拜见一番。” “让人去准备。” 齐王原本想连夜赶回去,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连夜赶回去也怕是堵不住悠悠之口,还不如想一想可行之法。 再者说,简氏就算和言律和离,可明眼人也能看出言律对其余情未了,这个时候总不能斩断了儿子的后路。 他虽然子嗣颇丰,可也唯有这嫡子能让他多看几分,故而,对他也算给足了面子。 “诺。” 清心观,简氏望着一旁的言梓灵,心中也复杂无比,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这个女儿见面。 她若是没有查出当初言晴重伤陌儿的话语从她口中传出,若不是知晓了当初在莫国公府或许是她摆了陌儿一道,她也不会这般狠心。 “母亲,女儿不孝,这么长时间也未能过来瞧您一眼。” “你已是出嫁女,忙一些一情有可原。” 简氏能感觉到她对自己那股疏离感,然而她并不准备去补救。她自认为对言梓灵的爱已经足够,若是她觉得自己欠了她,那么她无话可说。 第199章:齐王又见言梓陌 言梓灵知道自从她将鲶鱼要回来之后,母女之间便有了间隙,然而这般尴尬的会面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好在,她就算再看不惯自己,也终究不是平西侯府的人了,和她的见面终是少了一些。 “母亲可就见外了,这次女儿可是要好好陪你一些时日。” 言梓灵勉强撑起笑意,说着活跃氛围的话,而简氏也笑着和她说道了两句,二人相当默契的没有再言旁的事情。 纵使谈论,也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话语。 瞧着她那般姿态,简氏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强撑着心中的不适将人送走。言梓陌直至言梓灵离去,耷拉着的脑袋才抬了起来。 “母亲也不必伤心,纵使四姐姐有了家室,不是还有女儿陪着你吗?” 瞧着她眼神有些缥缈地望着言梓灵离去的方位,她悄声相劝,那声音里面的安抚与试探让简氏心中微微一痛。 她这是担心自己因为灵儿悲伤吧!然而,当初若不是自己不小心中了张家人的阴谋,自己如珠似玉的女儿怎么会流落他乡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平心静气地对待灵儿,甚至不去想她那肮脏的父母,可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忘掉那些人对陌儿的揉搓。 或许正如灵儿心中所想,自从陌儿入府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已经偏了!可这难道能怪她吗?这世上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偏心的呢? “母亲有陌儿陪着就好。” 她伸出广袖下的手探过去紧紧握着言梓陌的手,而言梓陌微微一顿将其反握住——她明白,言梓灵终究是淡出了母亲的视线。 蓝天如洗,柳绿如茵,毓秀山的天空中时不时飞过阵阵候鸟,它们低鸣,高语,时而俯冲而下,时而引颈高飞。 言梓陌坐在清心观一角的凉亭处,痴痴地望着那水底嬉戏的鱼儿,瞧着它们为了些许吃食欢蹦乱跳,媚上的姿态更是笑了起来。 而那银铃一般的欢悦之声却惊动了不远处同样静听山水,细品山河的齐王。他对着身边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轻手轻脚地朝着声音源地走去。 望着凉亭中那一抹青翠色的身影,他一向平板的肃容稍稍缓了一缓,没有想到居然是言律的嫡女。 言梓陌为何前往清心观,他虽然足不出户却也知晓一些。当日他初见这女郎的时候,便心中暗暗惊叹她的姿色。 谁能想到,这样的容颜却给她带来了厄运——好在言律的态度也算是强势,若是放在一般人家,她怕是免不了要充入那深宫大院的。 他看了一会儿试着靠近了一些,着实不太懂这些小儿女,怎么会因为嬉戏的游鱼便这般欢快呢? 言梓陌初始只是想笑那鱼儿的谄媚,可瞧着它们那欢愉的模样不觉有些轻嗤,这世间不管是人也好物也罢,总归少不得那一口吃食。 当初她昏死在雪地里,若不是有人搭救了她一把,怕是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很好看吗?” 对于她将所有精神力都放在鱼身上的举止,齐王有些微微诧异。她看着也不是那贪玩的憨儿,怎么就被一池游鱼迷了心神呢? 稳重中带着几分温和,这熟悉的声音打的言梓陌措手不及,原本耷拉着的脑袋倏地一瞥,向齐王望去。 惊愕、愣神、退怯的复杂情绪,一时间在她的面上宛若坐马观花似得。而微微轻瞥她的齐王,对此更觉有趣。 ——他与她不过是匆匆见过一面,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眸却像是见过很多次一般。 “见过齐王殿下。” 从刚开始的讶然中缓神之后,言梓陌立刻换了一副神色,而齐王只是靠近了她一些,并未让她起身。 他看了那欢跳的鱼儿两眼,然后顺着视线回望过来:“瞧你主仆二人同这鱼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让殿下见笑了。” 言梓陌俯着的身子就像是标杆一般,就连那嘴角的弧度好似都是事先丈量好的,那标准的仪态令齐王心中啧啧称奇。 听闻她自幼长于山野,不想对宫廷礼仪居然这般熟识,这就算是一个打小教养的贵女,也应当不外如是吧! “起来吧!” 他怎么着也是一个长辈,倒也不会在晚辈跟前失了度量。虽然她刚才那话语答非所问,然而他却也不能揪着不放。 “诺。” 言梓陌直身起步靠边了一些,至于她身边侍候的皎月也忙忙站在她身后,有些不明所以地低着头。 对于未知的事情,不管是皎月也好言梓陌也罢,总是带着几分防备——特别是言梓陌。虽然说昨晚楚熏欲要落发为尼的事情,应当惊扰了这尊大神。 然而,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已经离去了吗? 若是一般人或许还会相信他游山玩水的说辞,可经历了上一世哗变的言梓陌却是不相信的。上一世这一位之所以能继承皇位,靠的可不单单是运气。 “在这观中可还习惯?” “一切尚好。” 她不清楚齐王为何这般发问,这一世她本着不这么早和楚家人打交道的遵旨,故而一直收敛着爪牙,可他对自己却似乎带着几分天然的好奇。 想到上一世深宫几年,他待自己万事忍让的事情,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当初进宫实则是无奈之举,可不得不承认这个年龄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给了她不少的关怀,若是没有他一再护着。 ——恐怕在刚入宫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一堆白骨。 她不知道当陇西军队入主朝堂的时候,他有没有后悔宠爱自己这么一位妖妃。她甚至不敢去打听当初发生了什么,更不敢知晓他后来的遭遇。 “要在这里待够三年吗?” “是。” 为了躲避宫中那一位,她不得不在这里待足三年。至于三年之后,想来宫中那位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么一个人。 “回去吧!日后莫要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说着站起身来,留下一句话之后便不带丝毫停滞的离去,而言梓陌则抿起了唇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眸色浑浊。 第200章:齐王郡主亲事定 言梓陌咱清心观的生活颇为惬意,言梓灵自从那日离去当也没有大献殷勤。至于齐王府郡主楚熏落发为尼的宏愿自然戛然而止,甚至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惊起。 不过言梓陌对于齐王府和柱国公府联姻的事情并不看好,上一世二人虽然走在了一起,可却多年没有子嗣,最后更是兵刃相见。 ——而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家可会受着? 想那柱国公府也是一方豪族,当今的皇后娘娘也与其沾亲带故,所以就算是齐王想要将人硬塞过去也总要有一个说法。 若是楚熏和谢谨言走到一起,却也是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局。那么到时候,自己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毕竟,楚熏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她心里面想的美,然而柱国公府却并不配合。不过五六日,便听到齐王府和柱国公府商议婚期的事情。 那快马加鞭的速度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言梓陌板着一张脸站在窗口望着远方的山峰,原本还算欣喜的神色以最快的速度黑化着,一旁回禀的刘管事则默默盯头不语,神情有些仓促。 姑娘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自己刚说了齐王府小郡主的事情,她这脸色就变了呢?可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她来清心观落发为尼的事情京城没有传开?” 按理说自己在这深山老林都知晓她去状元府邸碰了壁,怎么京城的人一个个都像是聋了哑了一般呢? “有些许传言,只是后来被齐王府和柱国公府联手封锁,故而那消息也只在少部分人之间流传。” 若是没有这背后的人操控变局,恐怕现如今整个京城已经动荡了,齐王府郡主大胆追爱被拒,这绝对是骇人耳闻的事情。 “这李家当也不讲究。” 言梓陌声音里面包含着几分惋惜,虽然说她一开始并不准备拆散楚熏和李家的人,毕竟李家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归宿。 上一世,据说李武是她亲手了解的,而那个时候李家对她可谓没有一点留情。这也是齐王继位之后,李家为何迅速没落的原因所在。 她手刃李武,而李家也险些将其沉塘,可见李家的凶悍之处。 “好了,秦梓秋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自从上一次言梓煜在自己耳旁絮絮叨叨之后,她便对着秦梓秋上了心,上一世她不显山不露水走到了最后,显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普普通通,不过奴才听闻她曾经和其母学过制香,而且造诣不浅。”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未将这蛛丝马迹放在心上,可后来什么也查不出来,这反而成了唯一的疑点。 “制香?” 言梓陌微微拧眉,这大楚王朝的调香世家她也知道一些,不过秦家貌似和调香世家并无牵扯,她这所谓的调香技艺师承哪里? “是。” 刘管事也怀疑秦家母女为何会这绝不外出传的手艺,然而这些年她们母女之所以能活着这般滋润,除了侯爷时有时无的接济,和这调香之能不无关系! “调香之秘历来绝不外传,当年秦家虽然算得上清贵人家,却也绝对不会拥有这样的艺能,你下去秘密彻查。” 上一世秦梓秋得宠和这有没有关系呢?香的种类繁多,这用途自然要广泛一些,不说解乏修神,单说那魅惑之物她便见识过不少。 齐王在潜邸的时候便收罗了不少美人,入主九重宫阙之后为了稳固自己的皇权,更是扩充后宫。 所以,嫔妃之间争宠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用了一些常人不太清楚的手段。 “是。” 言梓陌目送刘管事离去,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她压根就抓不住那东西的尾巴,只感觉一种怪异。 齐王府邸本来便颇受恩宠,柱国公府又和皇后有着不小的关系,故而礼部操办这婚礼的时候也相当的精心。 “可还是在担忧外祖母?” 她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瞧到简氏半敛着额头,那微微隆起的眉头也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要凸出一个疙瘩似得。 “没有。” 简氏忙忙否认,而言梓陌则笑着坐到她的一侧宽慰:“近来祖父颇为忙碌,指不定过了这阵子,他们又能来这里看望您了!” 两世为人,言梓陌焉能瞧不出她的心思?简云华的事情,她这心里面塞着事呢!所以,总担心简家会出乱子。 “你说的对。” 她不愿意坏了女儿的好意,故而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一两句。 “刘管事刚走?” “嗯,听说大堂兄要回来了。” “哦……这么快?” 简氏无精打采的神情瞬间多了几分精气神,那耷拉着的身姿也端正了起来。言梓燮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向不低,这次又因为言梓陌的事情被派遣北地。 如今听闻他能回来,心底自是一场的愉悦。 “大堂兄的亲事一早便定了下来,二叔一家也想着接这个机会上书陛下将堂兄调遣回来,不料陛下居然同意了。” 言家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不想居然真的成功了,也不知宫里面那位如何想,难道这么快便健忘了? 言梓陌心中微有疑云,简氏却不那般想,听着言梓燮回来感觉连带着心口的气都顺当了不少。 而此时平西侯言家,言家三兄弟坐在书房内细细谈论。 “燮儿回京的事情你重视一些,命人在暗中仔细照看。” 言律朝着言徜认真地嘱咐,虽然说言家男儿大多都不是庸人,自己那庶子此次更是摘得科考第二的名头,可对于这侄儿他却更是看重。 “好。” “燮儿是侯府最年长的男丁,他的婚事万万不可马虎了去。” “嗯。” 言律是平西侯府的侯爷,也是这个家的主事人,他说出的话一般不会有人提出异议,这是对他权威的尊重。 “这次的事情还要重谢齐王殿下,否则也不会这般顺利。” 他以婚事为借口想要将侄儿调回来时,帝王明显有几分不愿的,好在一旁的齐王帮衬了两句,否则成功与否甚是难说。 第201章:廉王妃华年早逝 言梓燮回程途中自是有不少人护送,策马奔腾的马儿在风中疾驰,在一处空地上言梓燮拉紧了缰绳,对着北地看了两眼。 相比较京城那繁花似锦的地方,其实他更喜欢北地这刺马飞扬起的感觉,然而家中长辈的好意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虽然庭院里面练不出千里马,可他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规划一步一步来。他享受着家族权势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做出一定的妥协。 “大公子,那人真的不带走吗?” 公子到了北地时候便一直打听一个叫岳清风的人,然而打听到他的去向之后居然只是远远见了一面。 ——明明无比重视,怎么又忽略不计了呢? “他和李将军在一起颇得赏识,我们又何必破坏这份机遇?”李家的人一向在军中有不俗的威望,而且据说莫平澜对他也甚是赏识,这就足够了。 若说李家是武力的代表,那么莫平澜就是智慧的化身,他如今和这两方势力都有了联系,日后的成就可想而知。 所以,何必横插一杆呢? 当初自己离京的时候,大伯母也仅仅只是让自己看这人是否完好,他如今过得不错自然也不用多虑。 “我们走吧!” 他说着挥动了马缰绳,而后面跟着的人也策马向前,一行人惊起了不少的尘埃,然而让最终又化为乌有。 言梓燮这边快马疾驰,大赢的京城却也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廉王妃芳华早逝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似的席卷了整个京城,让人们瞠目结舌。 按照年龄她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而就在众人愣神的空档,莫家的人已经闹上了门。 自家好好的闺女嫁给他廉王之后,怎么就被糟践成这般模样了?若说病逝便也罢了,可他领着一风尘女子入府是什么意思? 言梓陌得道这一消息的时候并未感觉到多么惊诧,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为她早逝的芳华叹息,还是在为她的痴情无奈。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试图解开她的心结,毕竟上一世她也是抑郁成疾,可谁能想到她对廉王居然是一片赤诚,这才落得了责半结局。 “姑娘,那醒……” 皎月欲言又止,前两天廉王妃还托人送来了信笺,谁能想到隔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想必,她那时已经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吧! ——可如今人已经逝去,这信留在姑娘这里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和她也算有几分私交,不过是平常的话家常罢了,能有什么?你莫要杞人忧天了去,他廉王府还能来找我的麻烦不成?” 廉王妃的信里并无露骨的话语,大多都是一些关于小世子的事情,她能感受得到她对小世子的疼爱,可终究是心病难医。 刚开始廉王妃似乎真的存了将自己弄进廉王府的心思,可自从两个人相处日深,而且羲和帝的事情发生之后,对于这件事情她似乎也歇了那心思。 被她这么一说皎月只得点头应是,虽然说廉王妃的事情这次确实闹大了,可瞧姑娘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应当不会出多大的乱子。 她最担心的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好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情日后莫要再提了。” “诺。” 等皎月退去,言梓陌微微叹息了一声,将那信封中另外的纸片拿了出来。她不知道莫氏为何这般笃定自己会帮她照看那小世子?不过,她信中所讲的事情确实是她需要的。 ——秦依兰当年居然和那烟花之地的人学过制香,要知道这媚香一脉最是那神秘莫测,没有想到她居然得到了些因果。 不得不说,廉王妃原本查玉娘却误打误撞查出来秦依兰的事情,这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她可以肯定,廉王妃甚至连死亡都算到了。 ——这一次,玉娘怕是也完了,那所谓的荣华富贵终究成为了过眼云烟。 廉王妃的事情引发的山洪一发而不可收拾,就连向来待人端慈,诸事不愿大动干戈的中宫皇后也发话了。 都说帝王一怒流血百万,而帝后一怒何尝不是众人皆惊呢? 此时中宫,李皇后坐在雕风床上睥睨相望,廉王一声不吭地跪在中央的位置,那毕恭毕敬的模样着实异常的少见。 “莫氏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你也不该让她下不了脸面,更何况她这些年上孝下慈可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她没有子嗣,所以不管是对公主还是王爷都一视同仁,廉王的母妃早逝,对于他,她也颇多照顾,自打莫氏入门之后她对其更是满意。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儿臣的不是。” 廉王的头一直低着,莫氏的早逝在他心中也划下了伤痕,他虽然对她没有感情,可正如众人所言,她自从入了廉王妃确实没有大错。 “你准备如何给莫家人交代?” 莫家虽然说大不如从前,可只要莫平澜还驻守着北地,只要他还以军师的身份辅佐大赢的千秋霸业,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轻视了去。 “……” 李皇后的问话廉王回答不上来,他自从莫氏走了之后都觉得浑浑噩噩,压根没有想到太多的事情。 虽然莫家人已经闹上门来,可他一时半刻还真给不出妥贴的处置之法。 “将那女人交出去。” 李皇后出身豪族,对待那些烟花柳巷之中不安分的女子本来就含着几分鄙夷,而如今出了莫莫氏这样的事情,她更是厌恶了几分。 “母后,这……” “你还想留着她不成?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应当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不单单是你的宅院,更是整个朝堂。” 若莫氏病逝也罢了,可明眼人都看到她是被气死的,皇室若是不给莫家一个交代,日后如何统御百官? “可……可她有孕在身……” “你这混账……”李皇后瞧着他将头低下怒目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扔出去,然后急匆匆地直起身子,“给你三天的时间,将莫家的事情处理好,否则那个女人和那孩子怕是都保不住。” 她不在乎那个孩子,可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强硬施加手段给莫家人一个交代,那么陛下心里面会如何想? 人们都说,她和陛下琴瑟和谐,陛下带她恩爱如初,可这世上的东西是需要代价去换的,譬如她自己永远不能有属于自己子嗣。 第202章:谢谨言出谋划策 廉王一出府便直奔齐王府,他这次或许是因为事关紧急倒也没有藏着掩着,这两年兄弟二人看似没有多大的交集。 可他能有如今这纵横南北的生意,有巨富无比的财富同齐王不无关系,故而这一次出事之后第一个便想到了齐王,至于会不会暴露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齐王原本还在自己的书房和两个姬妾调着情,听闻廉王从皇宫出来之后直奔他这里,他整个人的脸先是已黑,然后又丰富多彩了起来。 旁边两个原本给他揉捏着肩膀的姬妾瞧着他这脸色,哪还敢造次?忙忙退在一边,不复刚才那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在哪里等着?” 齐王对于他莽撞的行径甚是无奈,然而想到他府上发生的事情却也不能过于苛责,怎么说也和自己一起谋事多年。 ——断然不能让其寒了心。 “奴才已经让人领去大堂了。” “嗯,本王过去瞧一瞧。” 他借着说话的时间散出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姬妾,而那两个姬妾却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忙忙行礼退去。 虽然齐王平时看着柔情似水,可是整个齐王府的姬妾却不敢在他跟前造次。因为那恃宠而骄的人,在齐王府是或不长久的。 刚开始很多人不相信这个邪,觉得凭着自己的美貌必然能搅动齐王那颗风流的心,然而无一不是失败。 自那以后,她们才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倒是有情却无情说的正是齐王这样的人。也挂不得齐王妃从来不争不抢,或许她一早便明白玩物就是玩物,就算摆在台面上也成不了大事的道理。 齐王从自己的书房赶到大堂用了半刻钟,而他甫一入门廉王便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来:“五哥,你这次可一定要帮我。” “你先坐。” 瞧着他眼中那深埋的阴霾与疲乏,齐王率先坐到了首位看着他。当初结识那玉娘的时候,他便私底下曾经劝说过他,然而他可听说了? 在他看来,他碰到了自己的真爱,哪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 “母后那边怎么说?” 李皇后当年小产之后再无生育,再加上对待子嗣们也五偏颇,所以羲和帝的儿女对她当也算尊敬。 ——当然,这尊敬是没有触犯利益的情况下,否则上一世柱国公府和宣威将军府也不会被齐王乱洗了一把,以至于数年都缓不过气儿来。 “给我三天的事情,若是无法安抚便将玉娘交给莫家人。” 对于皇后的凤命他微微有些头疼,这人若是落在莫家手里面可有成活的机会?虽然说莫氏和其兄的关系不是很融洽,可这事关一个家族的颜面,莫家人又岂能罢休? 齐王听闻后沉吟了片刻,莫家这些年虽然在走下坡路,甚至只依靠着莫平澜稳定朝中的局势,可这一点便足够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莫平澜若是入京必然青云直上,然而可惜的是他似乎并没有要回调的意思。 不过,最近听闻莫家那边开始走动,这难道是准备回京? “五哥,她怀了我的子嗣。” “……” 齐王此时的脸色和中宫皇后的冷然也相差无几,一双紧然的眼眸细眯着他:“你怎么这般不知事?” 那不过是风尘女子,焉能让其有了子嗣? “她……我……” 廉王不太明白,为何这么多人看不起玉娘,她和自己之时还是完璧之躯,他也喜欢她身上那股子媚劲。 “莫家的事情你最好郑重一些,据闻莫家最近在和北地的莫平澜联系密切,怕是有了要回来的心思。” “……” 回想起那个儒雅的男人,廉王的心头更像是落下了一块巨石。别看那人瞧着人畜无害,可唯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才知晓,那简直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五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玉娘我是必然不能交出去的。” 这些年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知心知趣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了他的子嗣。 齐王送走了廉王脸上微微有些犯难,他若是出手帮了廉王,那么和莫家虽然结了仇怨,莫平澜那人他其实不太愿意招惹。 翌日月上柳梢,微风吹曛时,谢谨言秘密抵达了齐王的书房。瞧着他不动声色地出现,齐王并无惊诧之色,好似已经熟悉了一般。 “自从你高中之后,本王倒是第一次与你单独见面。” 齐王对于谢谨言也甚是看重,否则当初不会那般拉拢,当然正如今上一般,看重也不代表他愿意将女儿托付于他。 ——李家是名门世家,可不是谢谨言这漂浮可以比拟的。 “王爷抬,属下某自是不能不来。” 原本近来身边尾巴颇多他也不想涉险,谁想到他会主动叫自己前来呢?这当是以前不会发生的事情。 “前些天小女的事情怕是给你带去不少的麻烦吧!” 他那女儿被娇宠惯了,否则一般人家的女儿都不敢做出那般举止来,更何况是皇室女,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很多人的典范。 “不过是小女孩家闹情绪罢了,哪有王爷说的这般严重。” 谢谨言说话的时候眉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又不觉得谄媚,那把握拿捏的恰到好处。 齐王爷对于他的说辞甚是满意,女儿不知轻重做出那等事情,他虽然无奈却也希望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王瞧父皇对你颇为看重。” “还要多谢王爷提拔。” 这次的事情若是没有齐王的暗中帮忙,他或许无法在羲和帝面前这般露脸,这份人情他自然是承的。 “那是你该得的,日后你会得到的更多。” “多谢王爷。” 和聪明人说话齐王觉得不甚费力,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经将两个人要表达的事情说清楚了,不过是一个尽忠与奖赏的问题罢了。 “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你可知晓?” “王爷是指廉王府的事情吗?若是如此,属下自是知晓。”当初既然选择了投诚齐王,那么这属下一词也算是他的一份心意。 “你觉得如何才能摆平莫家?” “莫家虽是公侯之家,可除了莫平澜却也没有几个能人。” 他虽然打心眼里面不愿意承认,可见了这么多公侯之家,也唯有言家给人一种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感觉。 ——那才是真正的一家子弟兼秀杰。 “然而一个莫平澜却也担得起小心应对,廉王既然求到了我门上,自然也要帮着抹平。” 他这件事情虽然已经准备交给云儿去完成,可还是想听一听谢谨言的建议,看这位新科状元郎和自己是不是不谋而合? 第203章:莫平澜终于回朝 谢谨言微微顿了顿眸角,温和的瞳孔里面散发着几缕笑意:“人这一生所求的不过是名利,看淡的莫过生死,就算莫家人想要为莫氏讨还公道,然而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搭上活着的人吗?” “廉王所求很简单,那女人肚子里面的孩子。” “那就更简单了,只是推迟一些时间罢了。” 谢谨言的言外之意便是弑母留子,而这和齐王所想也算甚是吻合。 他们的想法虽然无情了一些,可明眼人却也都能做出最为妥贴的舍取。如此行事,就算莫家怕也说不出过分的话语来。 莫家人所争取的不过是现存的利益罢了。他们真的敢要皇家子嗣的命?就算那是风尘女的子嗣怕也是不行。 “莫平澜近有回朝之意,故而单单这般怕是说不通。” 莫平澜在大楚一直以智谋诡谲著称,他可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平白无故填了一堵大敌,于他的大计甚是不符。 “廉王府的小世子虽然尚且年幼却也请封了世子,而今莫家人最为担忧的怕也是他的成长问题。廉王和廉王妃少年夫妻,他若是近年不迎娶正妻当也说得过去。” 廉王为亡妻守孝不娶在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就算过了这个时间他迎娶了新妻,那个时候小世子已经长大,对他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危机。 “大善。” 齐王眉眼精光闪烁,他将谢谨言唤来其实更多的是想要提点他楚熏的事情。没有想到不过几句平淡的交谈,倒是为他理清了一条思路。 莫平澜就算再强势、心里面再不服也对此无话可说。而且,他若是不识相,那么他也不是那逆来顺受的人。 ——不管如何,十五弟这里他是丢不得的。 廉王府的事情解决的颇为迅速,莫平澜从北地回来的时候莫家人已经接受了廉王所给出的承诺,也算颇为平和。 莫国公瞧着一脸书生装扮,眉头微微凝有蹙意的莫平澜,叹息劝慰:“我知晓你和小妹历来交好,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情便揭过去了。” “我知道。” 莫国公府近年来声势不若从前,夹着尾巴做人的事情他都能理解,那毕竟是皇族的人,他并不是鲁莽的人。 “小妹出事之前曾经给我写过信。” “嗯,说了什么?” “不管如何,保住她的儿子。” 他虽然因为当年她执意要嫁给廉王的事情,对她颇为冷淡,可当她躺在棺材里面的时候忽然有觉得有些可笑。 始终是自己疼着长大的嫡妹,当初怎么就和她闹得不可开交呢? “知道了。” 莫平澜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他每一次说出来的话语都是一种承诺,如今这话也算对已经逝去的廉王妃一个承诺。 廉王妃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莫平澜会回京城,毕竟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是那般决绝,否则也不会处心积虑想要和谢晚秋做交易。 ——她的二哥哥,在她心中顶的上千军万马。 “你当初为何要离开,如今为何又要回来?” 这是莫国公多年前便想问出来的话,然而这些年他从不踏足京城,他们兄弟二人也没有机会说这些体己的话。 如今他这急匆匆的回来,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小妹的事情吗?他记得,小妹没有出事之前他已经来信准备回京了。 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很少有人知晓。 “想回来自然回来了。” “……” 莫国公虽然才思不佳却也是一个识相的,知晓自己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只得将话头岔开。 “你面见圣上时,可别这么一个死性子了。”当初若不是他为卫家说话,也不会被帝王不喜,最终远在北地驻守。 “嗯。” 他眼皮也没有耷拉地回应了一句,莫国公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自己的话语放在心上。可他如今也不是那小年轻了,自然知晓他这执拗的性子会给家族带来什么。 ——当初,若不是帝王看在他的才能,焉能善了?卫家,那可是他的逆鳞所在,触之必伤、提之必痛。 “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他因为这事情不知道催了多少回,可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提笔给自己回信,最后或许是自己讲的太多了,他甚至连回信都没有了。 他以为莫平澜会说出拒绝的话语,甚至心里面正琢磨着如何打消他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却不料莫平澜甚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兄长所言极是,我也觉得该成家了。” “……” 一句话将莫国公所有的话堵住,他甚至有些惊疑不定地从你太师椅上直起身子,唇角撑的老大,眼眸滚圆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可是有看上的人?” 若是好人家的当也罢了,他可别在北地看上那些不着调的女子,到时候免不得被人嘲讽了去。 “到了时候我会告诉兄长的,这一路舟车劳顿我先下去歇息了。” 瞧着他还要细问,莫平澜直接说出了拒绝的话语,然后起身离去,将莫国公扔在了寂寥的书房内。 齐王府的君主楚熏嫁给柱国公府的世子李武不久,言梓燮同他早已经有了婚约的未婚妻子也到了完婚的时候。 言梓燮的妻子王氏乃青州大族,是出了名的耕读之家,若不是当初其父和言家二爷曾经过共事,两个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姻缘。 ——毕竟青州和京城距离太远。 言家二房,言梓燮瞧着已经拟定好的请柬和选定的日子,不禁问了一声邓氏:“母亲,大伯母那边我想亲自过去一趟。” “……” 邓氏平时虽然是一个不大管事的人,特别是两个儿子的事情更是不喜欢事事插手,可儿子对简氏那份关心明显超越了她给的界限。 “你去一趟也合乎常理。” 一旁的言家二爷对于儿子这番话语当是颇为赞同,当初长嫂对燮儿也甚是疼宠,可以说将其当儿子养,他如今要完婚亲自过去一趟也算是全了这礼节。 “你父子二人当是善心,然而她那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焉会亲自前来?” 这些年的妯娌,她对于自己这个长嫂的性情自然也甚是熟悉,既然能做出那和离的事情,怕是一点都不想和言家有关系。 否则不会选择儿女都没有成全的时候,做出和离的举措。 第204章:平西侯见莫平澜 言梓燮自是将邓氏的话语听到了心里,其实他也能猜出大伯母的心思,来与不来是她的事情,去与不去却是自己的事情。 不管如何,大伯母是自己的长辈,他不能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 “我亦没有想过她会亲自前来,只是该有的礼数儿不能忘却。” 瞧着他那模样邓氏知晓自己再劝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当是颇为大度地道:“你从北地回来也没有前去拜见,确实该亲自去一趟了。” “好,我从北地带回来那里特有的胭脂水粉,母亲想来是喜欢的。”他深知自家母亲好面子,又喜欢打扮,所以也是变着法的讨喜。 邓氏听闻,刚才心底那隐隐的不悦早已经烟消云散,看向言梓燮的时候眸色轻柔,果然是自己亲生的。 言家二爷和言梓燮离开邓氏的院落,父子二人很有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言家二爷看着严肃在家却是一个温和的性子。 “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言梓燮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从小到大这样的把戏已经不知道玩了多少,所以用起来驾轻就熟,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你前去清心观的时候,也别忘了给你五妹妹带一些礼物。” 一个小小的女郎伴着青灯古佛,想来也不是多么好受的事情,若不是今上突发奇想见了她一面,或许也不会有如此飞来横祸。 “好。” 虽然这次回来又加了一个堂妹,他却也没有厚此薄皮,五妹妹那里的礼他也备着,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喜欢。 “你前去清心观之前,去你大伯父那里一趟,怎么说也要知会一声。” 他可知道自己这大哥近来时不时七清心观附近转达,然而大嫂那性子可不拖泥带水,想要见面真的难如登天。 “好。” 言律得知言梓燮要去清心观的时候,虽然脸面上有些扛不过去,可终究还是问出了声:“我这些天左不过无事,陪你一同前往吧!” 言梓燮望了一眼言家二爷,瞧着他一脸怔然的模样便知晓自己大伯父有些言不尽实,可奈何他也寻不到拒绝的理由。 虽然担心带着大伯父,自己也见不到大伯母,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来,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言律一路甚是高兴,甚至还免不得和言梓燮多聊了几句,瞧着平时稳重自持的大伯父此时开心的像是一个孩子似的,言梓燮不由得眨巴了一下眼睛。 言梓燮和言律抵达言梓陌与简氏所居住的院落时,只听闻里面有清浅的笑声:“当初一别,没有想到我们再见会是这般场景。”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回来。” 简氏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熟稔,相比较对待言律时的剑拔弩张,此时的她似乎更为平和,更为大气。 外面矗立的二人自然将这对话听在了耳朵里,言律甚至已经一马当先地闯了进去,而瞧着简氏和莫平澜坐在院落的石桌上浅笑盈盈的模样,他心底瞬间升起几股恐惧与憋闷,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莫平澜看清来人,稍稍拎眉轻语,声音不咸不淡,让人瞧不出一点情绪波动:“平西侯爷,能在这里相见也算是幸会。” “你回来了?” “嗯,前两天回来便来拜访一番故友。” “是吗?那平西侯府的大门一直为你开着。” 几个人是挚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莫平澜和简氏可谓是打小一起长大,当初若不是言律横插一脚出现,现如今所有的结局怕是都不同了。 “好,改日必当拜访。” 他唇角一直淡淡地,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可正是他那种模样令言律的眉宇更是轻皱了起来,双眸中隐着太多的情绪。 ——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回来,可终究还是像闻到了骨头香味的狗,又从那里爬了回来。他这是准备从哪里跌倒,便欲要从哪里爬起来吗? “大伯母。” 言梓燮虽然吃惊于大伯父和莫平澜相识,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烟火气,然而这个时候他还是要帮一把大伯父的。 “燮儿。” 原本看到言律的时候,简氏整张脸都不对劲了起来,那额头上的黑丝甚至影影绰绰地往上去爬,然而这一切都被言梓燮那一句轻唤打破。 她当初嫁到言家没有子嗣时,不管是言梓青还是言梓燮都曾给她带来过一段开怀的时光,相比较姨娘所生的言梓青,对言梓燮她是打心眼地喜欢。 “长时间没有见大伯母和五妹妹,所以回来之后便快马加鞭过来瞧一瞧您。” 他回来有些时日却也腾不出时间来,而今好不容易要迎娶王氏,自是要亲自过来同她说一说,免得让人言语不懂礼数。 “既是如此,那我便带着你去瞧一瞧你五妹妹。” 她虽然和言律和离,可不管如何挣扎有些事情总是断不开的,例如眼前这一幕便是不管过去了多少岁月都会这般。 简氏语罢看向了莫平澜,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抱歉:“今日怕是不能留客了,等你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寻我叙叙旧。” 严格的来说,莫平澜其实比简氏还要小两岁,故而简氏自小便将其当作弟弟。虽然后来有些感情发生了变化,可当初那份情感在她心中却不容易变质。 “蕴娉也莫要客气,你我自幼相识,不需要掬于这些虚礼。” 他称呼简氏闺名的语气甚是自如,而这一幕令得言律手掌紧紧握了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广袖之下覆盖着的青筋都要暴走了。 简氏微愣之后轻轻点头带着言梓燮朝言梓陌的房间走去,而一旁偷觑这里情况的言梓陌忙忙朝着自己的里屋走去,拿起笔开始修身养性。 那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一旁侍候的娇若甚是惊诧,直至屋门的声音响起她才如梦初醒地将那红漆染成的大门轻轻打开。 “陌儿,你看谁来了。” 听着简氏那热络的声音,言梓陌手中握着的毛笔才轻轻放在了一侧,这个时候书桌上那宣纸上已经写下了‘戒骄戒躁’几个工整的大字。 “大堂兄。” 言梓陌眼眸里面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惊诧来,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惊喜,那表情让言梓燮倒是升出了几缕暖意。 ——终究是骨血至亲,怎么能不欢喜呢? 此时的言梓燮若是知晓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都是装的,恐怕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当然他也不可能知晓。 而另一厢,言律自从简氏离开之后那浑身收敛的锋芒瞬间展露无遗,眸色紧拧地望着他:“莫平澜,你逾越了。” 第205章:言梓燮大婚之日 “哦……哪里逾越了?” 言律疾言厉色的话语好似打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莫平澜只是 斜着眼眸微微瞥了他一眼。虽然只是轻淡的一眼,可却好似千万斤刀戟一般,硬生生扎着言律的心。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太难堪,言律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当初我们有言在先,你不会打扰这份平静。” “可你当初也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她。然而,你做到了吗?” 这些年他克制自己不去打听蕴娉在言家的事情,可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你越是藏得严实,那东西便越叫嚣的厉害。 当年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言律曾经秘密前去送他,他确实答应过他,离去或许可以使更多的东西平息下来。 ——正如他待她那份情感。 可他没有想到,两个人当年情比金坚的爱情终于走向了终结,所以当得知她和离消息之时,他开始筹备归京的事情。 虽然比自己预期的还要慢一些,可终究是回来了,而回来他便拥有了希望,一个和她走到一起的希望。 言律被这一声声质问呛的哑口无言,当初莫平澜之所以离开京城,更多的是因为他那心思掩饰不住,为了不让蕴娉难堪才自愿离去。 ——可如今他却回来了。 “言侯,你我之间终究意难平。” 他眯着眼睛轻语了一句,那寡淡的声音让言律怔然不语,两个人都爱着蕴娉,可最终或许都只能远远观望,不得不说真真应了他这句意难平。 言梓燮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虽然看着眉目平和,并无大打出手的意思,可那平静之下的汹涌更让人有几分胆寒。 这两位长辈,可没有一个是省事的主。 “大伯父,莫世叔!” 前去北疆这一段时间当也亏得他照顾一二,所以离去的时候打一招呼当也说的过去,只是他叫出声时,言律眼眸更是尖锐了一些。 “你这侄儿当是更加出色。” 对于品行兼备,才能不俗的晚辈莫平澜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之词,正如他想要收岳清风为徒,也是看中了他这个人。 否则这些簪缨世家,想要送过来给他调教的子嗣不知凡几,为何偏偏就相中了岳清风呢?年轻人,有灵性不外如是。 言律哼了一声转身而去,似乎已经失去了一身风度,而言梓燮则为难地朝着莫平澜扯了扯唇角,然后抱拳而退。 直至这伯侄二人离去,莫平澜那平和的脸面倏地肃立,这言律的鼻子还是和以前一般——真是狗转的。 “你看什么呢?” 简氏从言梓陌房间出来便瞧到他怵然矗立,好似在看什么东西。其实她不问也能猜出他看的是什么,可总要有人出语打破这静寂。 “看着毓秀山的景色,当真是无比秀丽多姿。”莫平澜转身的时候喜笑盈盈,而他的余光却更多的放在简氏身上。 简氏紧了紧细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当初莫平澜离开京城的原因她就算不能一窥全貌,也能猜出几分,然而姐弟之情终究亘在了两人之间。 若说以前的他还颇为内敛,那么自从这次回京之后,他眼眸里面浓浓的情感好似要比以前更为热忱。 ——她希望他能成家立业,平安顺遂,可这不包括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 “天色渐晚,你该离开了。” “……” 原本还有千言万语的莫平澜瞬间收敛了一下眼眸里面的心思,他知道她一向不是一个容易被自己撩拨的人——多年前和多年后一般无二。 莫平澜离开之后简氏微微叹息了一声,而不远处探着脑袋的言梓陌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眸色微微有些低沉。 她没有想到,自家母亲和莫平澜之间居然还有如此渊源。 上一世岳清风之所以能够横空出世,和李家的人不无关系,然而最重要的还是莫平澜这个看着身长如玉,斯文无比却心有虎狼的男人。 上一世她并未见过莫平澜,他一生守卫大楚的北地从未回来过,后来陇西的军队入主京城,好似和他和谈过。 ——和谈的内容她不清楚,只知道岳清风夫妇自从那一日过后被那人奉为上宾。 莫平澜的回京让本来便错综复杂的局面更加诡异了起来,面对和上一世几近不同的道路言梓陌也只是轻嗤了一声。 果然处处有挑战啊! 言梓燮大婚之日平西侯府披红挂彩,荣养堂里面的老夫人也是红光满面,止不住和一旁的邓氏絮叨:“今日的宴请可不能出了幺蛾子。” “好。” 邓氏脸上洋溢着笑意,自己长子娶妻她焉有不喜之礼?而且这个长媳还是自己挑中的,那品貌德行自然无可挑剔。 “我看你一个人也忙绿的紧,便让琴儿和你三弟媳帮你。” 老夫人眼皮不抬地说了一声,只是那噙着的笑容却直视着微微怔然邓氏,好似在等待她的答案一般。 “母亲心疼儿媳,儿媳焉能拒绝?” 邓氏平时虽然精于打扮,可却不是那不食烟火的人,自然能听出老夫人这话语里面的意思,她明显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让许琴接触侯府的家务。 ——虽然明知这是一个来分羹的,她却不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来。 “你是一个省心的。” 瞧着邓氏如此给面子,老夫人当也不吝惜自己的赞赏,而不远处坐着的许琴虽然看不出眼眸里面的喜意,可从她那蜷缩着的手指可以看出有些激动与紧张。 邓氏和金氏退出去后许琴并未出来,她们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甚是默契地迈开了腿,约莫百八十步之后的假山才堪堪停下。 “二嫂当是一个心善的。” 或许是和简氏这些年的妯娌关系颇善,又因着而今平西侯没有明面上的当家主母,故而对于许琴她甚是看不上。 “我还能拒绝不成?” 邓氏斜眼看了她一眼,大房暂时是不可能有主母了,而许琴作为平妻不得不说身份最高,而且又是老夫人提出来的,这个时候于情于理也不能拒绝。 “那二嫂难道要放权不成?” 这些年一直是长嫂掌控者平西侯府内院的事物,如今掌家权好不容易落到她的手里面,难道能这般轻易送出去? 第206章:许琴母女叹息声 邓氏虽然不是一个醉心权术的人,却也是一个喜欢捏酸掐算的人,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触碰到平西侯府的内务琐事,故而也无太多的心思。 然而,现如今不同了。 当初平西侯府因为秦依兰的事情为了安抚简家,可是给出了不小的割让,虽然说家产的事情其余两房本就是陪衬——可长房招惹的祸端凭什么要让整个侯府跟着受累? 本来这大饼分割下来已经不多了,如今更是提前抽出一些,她就算是一个泥捏的也有了几分气性,故而这掌家权一时半会儿还真心不准备让出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平西侯府如今可是三房共有,都说家有长辈不分家,难道还能分家不成?” 的呢个是轻笑了一声,而金氏也不再提话,分家的事情自是不可行的,别说老夫人尚且健在,单单说平西侯府带给众人的声誉便不可同日而语。 ——平西侯府的公子和五六品小官府邸的公子没有一点可比性。 二房当也罢了,虽然不是天子近臣却也在朝堂中挂的上号,子嗣又是争气的。可三房仕途不显,孩子尚幼,自是不能离开平西侯府这棵大树。 邓氏和金氏各怀心思的离去,而许琴和老夫人说了两句也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今日姑母一番话可以说是欲要为自己正名,她自是不能浪费了这样的机会。 她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实变迁,心思自是比以前通透了不少,她曾经一心喜欢言律可最终的结果又如何? 既然男人靠不住,她也唯有抓住机会,为女儿谋一个锦绣前程。 陆茗蕊原本拿着绣架在不停的穿针引线,瞧着自家母亲走进来忙忙起身:“母亲咋的得空来了?” “过来看一看你。” 她走过去将女儿手中的刺绣拿过放在一边,然后拉起了她的双手:“这些活计交给下人便可,你何必劳心费神。” “……” 陆茗蕊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这平西侯府的下人将自己当成主子了吗?秦梓秋就算是半路出家,合着也是入了言家排序的人,可自己呢? ——自己对于平西侯府的人不过是一个借宿之人罢了。 瞧着女儿这般神色,许琴的脸色瞬间一变:“可是有人给你摆脸子了?那些丫鬟一个个踩低捧高的主,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母亲,我明白。” 在陆家的时候,没有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这言家或许没有将她们当成主子,可也不会那般心惊胆战——唯恐被人卖了去。 “蕊姐儿,你姑祖母已经准备让母亲掌权了,日后我们的生活会好起来。母亲别的不求,只希望能给你寻一门护你一生无虞的姻亲。” 人到中年,对于那情爱之事她早已经不抱任何幻想,就算那次书房酒醉她也未曾想过入言家的门,权当一个哑巴亏。 可她没有想到帝王为了给言家人添堵,居然降旨让自己成了平妻。刚开始她甚至奢望过,毕竟她能感觉到表兄对自己抱有几分歉意。 可那披红挂彩的晚上,得闻他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已然明白,他与她不过和那路人一般,此生将再无可能。 “姑祖母……她……” 陆茗蕊微微有些惊愕,入府也有些时日,可姑祖母从未说过让母亲掌权的事情,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就算是平西侯府的老夫人也是我的亲姑母,这些天我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她焉能没有心?” 许琴也是一个聪慧的,她知道在言律那里讨不到好,所以一个劲地捧着老夫人,为的不就是日后能有一个依靠?能为女儿寻觅一门姻缘? 而今,她朝着这目标终于迈进了一步。 “蕊儿,母亲知道你不开心,你枕头底下一直放着你父亲给你画的小像,可他不在了我们却还要活下去。” 那人死的时候她也哭的肝肠寸断,可他能死而复生吗?他能为女儿继续遮风挡雨吗?他能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安抚轻语吗? 既然不能,那么她们母女唯有坚强。 陆茗蕊紧着手指低着头久久不语,父亲是她心头永远也抹不去的光彩,她也曾经是一个被娇宠着的小姑娘,可一切都随着他的身死改变了。 “你好好打扮一番,一会儿去喜宴上转一转。” “嗯。” 陆茗蕊知道她的意图,这宴请之地自来便是结交之处,相看之处。而平西侯府的婚宴,想来来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家。 瞧着女儿应声,许琴脸上挂着的笑意更加温和了起来,慈爱地嘱咐了两句才忙着退去。这是她第一次露脸,自然不能出了差错。 秦梓秋的院落里,小婢女正絮絮叨叨讲述着今日盛大的场景,而她则轻轻捧着茶杯浅饮,脸上含着笑意。 “姑娘,您可是要去?” “自是要去凑热闹的。” 秦梓秋的唇角微微轻掀,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热闹了,言家这水确实该搅动了。想到在外面躲清闲的简氏母女,她双眸里面闪过厉色。 ——终有一天,她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秦梓秋出去的时候言芳正和几个同龄的妙龄女郎说着什么,那嬉嬉笑笑的场景甚是和谐。当她看到秦梓秋凑近时,眼眸稍许一动,唇角含笑:“六姐姐。” “七妹。” 其实秦梓秋入行排序的时候,老夫人也曾想过给她改名字,可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这名字乃亡母所留,是她唯一的念想,老夫人便也作罢了。 言梓秋的名字自此在侯府传开,只是这名字却也引起言律的严重不满,哪怕老夫人当日派人去请,他也并未出现在那小型的认亲宴上。 “这就是你家六姐姐啊!当是一个标致的人儿,莫不是和她那姨娘一般无二?” 其中一个女郎笑着说道,可任谁也能听出她这话语里面的不屑。虽然她们都是庶女,可母亲也都是身家清白,哪像她一个外室女居然登堂入室。 言梓秋好似没有听出她话语里面的轻嗤,软和的眸光放在言芳身上:“今日是大哥的大喜之日,我们一并前去吧!免得让祖母说你我姐妹二人不懂待客之道。” 第207章:携妻前往众人迎 瞧着走在前面的言梓秋,言芳耷拉的眉角几欲起复,原以为自己这新晋的六姐姐会一直蜷缩着自己的爪牙,没有想到这么快便露出来了。 ——是有恃无恐还是自我膨胀了? 她是觉得有祖母回护自己在这平西侯府便能万事顺遂吗?若是如此,那么她或许也将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刚才她那目下无尘的举止,可险些将那姑娘气的浑了过去,她兴致勃勃地嘲讽言梓秋颜色媚人、可熟知言梓秋压根没有将她当回事,直接选择了无视。 “七妹,可是地上有什么稀罕的物件?怎么头一直低着呢?” “这不是被六姐姐刚才的气势吓到了嘛!”言芳自幼便是一个人精,虽然是庶女可在言家的地位却也不低。 言梓秋咯咯直笑,虚手指了指言芳的琼额:“咱也就是狐假虎威罢了,咱们平西侯府的姑娘,就算是庶女焉能被外人欺辱了去?” 平西侯府乃簪缨世家顶层的存在,就算是一个庶女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嬉笑的,否则她刚才无视的时候那个女郎也不会息事宁人。 “六姐姐说的是。” 言芳唇角微勾的时候像极了偷腥而笑的小狐狸,而言梓秋也并未多言,她需要的是盟友,然而这个小滑头似乎比她想象的更聪明一些。 言梓燮新婚后的第二日便携着新妇去了毓秀山,王氏眉角含笑侧着脸看着外面,眉目间尽是秀色。 “这里的景致着实奇妙的紧。” 她声音轻妙,虽不过十六之龄却自带一股别样的舒软。言梓燮瞧着她神色间的飞扬唇角一勾,原以为这王家的嫡长女是一个老成的,不料却有这般姿态。 不知是他看的太过专注还是王氏女一心二用,总之他看过去的时候王氏的脸更是红润了几分,眼神饱含羞怯。 “你……” 言梓燮听着她欲言又止的声响,微微回转了眼眸:“一会儿见到大伯母的时候你也别拘谨,她是一个好相与的。” “嗯。” 她家虽然不在京城却对这里的事情颇有耳闻,因为要嫁入平西侯府当宗妇,故而对平西侯府的事情更是熟知,这里面包括大房夫人简氏。 要说简氏,不管德言工容都是世家女子的典范,因为她出自书香世家更带着几分旁人没有的神韵,所以对于这个人她着实有几分好奇。 简氏听闻言梓燮携着新婚发妻过来,一大早便命人收拾了一番,甚至还破天荒地让人按照言梓燮的喜好整了一桌小菜。 ——虽然说都是素食,可言梓陌却深知那是简氏对言梓燮浓浓的关爱。 “陌儿,我今日这行头可还好?” 自从入了这清心观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精心打扮了,今日要见燮儿的新妇,自是不能给其丢了面子。 “娘亲怎么着都好看。” 言梓陌坐在一旁手捧着自己一张精致的脸颊,那一双佛若会说话的眼眸透着掩不住的笑意,她已经很少见娘亲还有这般紧张的时刻了。 “滑头。” 听着她一个劲地奉承,简氏笑嗔了她一句,不过那眉眼间的暖意却如何也消散不退,其实人活一世所求之物不多,不过是一安稳罢了。 而今能和女儿这般嬉笑文章,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虽然上一世言梓陌已经见过王氏,可如今瞧着她坐在一侧微微羞涩的容颜还是稍稍一愣。她可深知自己这个堂嫂的性格,别看她而今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可性子拧起来那着实甚难消停。 “你们近来也劳心劳力,何苦跑这么远一趟?” 侄儿孝敬自己、给自己脸面,她心里面自然是高兴,可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叨扰了他们夫妻二人。 “大伯母待侄儿宛若亲子,而今侄儿迎娶新妇自也想让大伯母瞧一瞧。”其实当初之所以定下王氏除了自己母亲的原因,眼前的人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二人当是有心的,莫学了我这女儿一天尽是耍滑头。” 简氏笑着看了言梓陌一眼,而言梓陌微微瘪唇之后笑着看向了这一对新婚夫妻:“母亲这两天可心情不佳,今日瞧着堂哥堂嫂面若红霞,我这当女儿的都要嫉妒了。” 她说着讨巧的话语,而这个时候王氏才微不可察地将眸光瞥向言梓陌,刚入院的时候她便惊讶这母女二人的颜色。 大伯母虽然有了些许年纪却也正是风韵之季,而这五妹妹却真真是一个风流俊秀的主,也怪不得宫里面那位回起了心思。 她单单是坐在那里便好似万众风流尽披一身,至于眼眸中汇聚的异彩纷呈让人惊艳不已,她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自乡间。 “大伯母,你瞧着五妹妹可要哭了。咱家五妹妹蕙质兰心,容颜闭月,就算是耍滑头那也是娇俏可爱。” 言梓燮和简氏的感情素来深厚,而今瞧她容颜微有悴色也是捡着好听的话说。他在侯府这么多年,焉能不知道大伯母的性情? ——夸奖她的儿女比夸奖她更为受用。 果不其然,听他这说简氏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看向言梓燮的眼眸更为温和:“你也是一个会耍滑头的主。” 简氏怎么说也曾经掌管过中馈,更是见识过不少的世面,言梓燮话语刚起她便能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听着他这么夸奖自己的女儿,她心里面真的是比吃了蜜还要甜一些。 一旁的王氏听着自家夫君这讨喜的话不禁扯了扯唇角,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原担心这是一个读书读傻的贵公子,不料还有如此鲜为人知的一面。 她和夫君在府中也拜见过不少人,可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轻松的让人怀疑。 “伯母,您和伯父的事情我原不该多问多言,可这是伯父让侄儿转交于你的,瞧伯父那意思应当是四弟和五弟的亲事。” 他担心她性子高傲不接自己首宗的信函,也唯恐耽搁了伯父所言的事情,所以二话不说将内幕倒出来一些。 第208章:言家人喜事连连 简氏原本不欲接过言梓燮手中的信函,既然已经和言律毫无瓜葛,她自然也不用顾忌着旁的东西,可他口中所言的事情终究是让她打消了拒绝的心思。 如今燮儿已然成亲,那么后面几个的婚事必然也会提上日程,想到那两个小儿她眉目间隐含着几分愁思。 ——陌儿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这时间是耽搁不得了。 瞧着她接过信函,言梓燮心中终是舒了一口气,早上出发的时候伯父亲自将这信函交到自己手中,若是无法完成他的依托他这心也难安。 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多半个时辰时,言梓燮与王氏和简氏告别,而直至一队人马离去简氏才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信函上。 言梓陌知道她这会儿心中有事,带着人去收拾那残羹冷炙,而简氏则默默思虑着一些事情。其实两个小儿的婚事,她不太担忧。 言家的门庭在那里摆着,两个孩子又是实打实的嫡子,京城权贵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焉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所以她也不发愁。 唯一让她忧心的便是陌儿了,若是她生于此,长于此便也罢了,可命运就像是和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被歹人掉包,长于乡野或许是她一辈子都都无法更改的疙瘩。 言梓青的婚事正如简氏所预料的一般,他虽然是庶子却有不俗的能耐,迎娶的发妻自然也不是等闲之人。 虽然没有和迎娶一个足以和他能耐匹配的嫡女,却也迎娶了柳丞相府邸的庶女柳诺一。那女子是柳府三代唯一的女郎,故而性子有些骄纵。 他与言梓燮一般,成亲之后也带着新妻来毓秀山拜见了简氏。简氏当也不是一个厚此薄彼的,对他夫妻二人和言梓燮夫妻二人一般无二。 虽然说早些年她并不喜欢言梓青的姨娘,可如今已经时过境迁,而且她和言律已经和离,所以有些事情自然也开始淡化了起来。 若说以前看待言梓青的时候还时不时会看到梅姨娘的影子,那么此时她是真的将其当作一个后辈来看待。 “你三弟定了莫家的女郎?” 听着言梓青谈及言梓焌,简氏也来了兴致,当初在平西侯府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这个二弟妹有心和莫家结亲,不想居然真的成了。 一旁乖巧坐立的言梓陌也微微一愣,当初瞧两个人那阵势不是互相看不上眼吗?而今怎么定的这般迅速? “是,等到年末的时候应当便会成亲。” 听说日子也快要定下了,不过莫家那边舍不得自己的娇女所以推后了一些,然而再推怕也是年末了。 “那莫筠娘我见过几次,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须臾,简氏又转头和言梓青说了一些旁的事情,而一旁的柳诺一似乎有些不耐烦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一出生姨娘便已然亡故,所以一直同嫡母一起生活,因为柳家三代只有她一闺女,故而也是万千宠爱。 原因为凭着她的样貌与身份就算日后嫁一个皇子也尚可,谁能想到最后祖父居然亲自出口将她嫁到了平西侯府,而且还是以庶子。 她原本对着一亲事万分抵触,可碍于老爷子的权威终究不敢违逆。新婚夜见到言梓青的时候,她心中也微微庆幸,少有才名傍身又不是纨绔子弟,也算配得上她。 ——然而,今日一大早出门给简氏问安的行径,她有些不舒服。 这妇人和平西侯府早已经断了干系,而且在京城中也隐隐有不好的名声流出,他又不是她亲子何须来此一趟? 而且在闺中的时候她便和莫筠娘不和,而今听闻简氏这般夸奖莫筠娘,她这心里面自然舒坦不得。 在见到柳诺一的那一刻言梓陌心中便默默低叹了一声,果然是孽缘啊!上一世柳诺一也嫁入了平西侯府,但是她性子好强又看不起言梓青的出身,故而两个人的感情并不睦,这一世言梓青夺得了榜眼的名次,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消停一些。 否则这平西侯府可有的闹腾了。 现在让她心底微微放不下的还是莫筠娘和言梓焌的婚事,这二人王八看绿豆互相不顺眼,怎么就要成亲了呢? 她和莫筠娘虽然谈不上友情深厚,可自从来了毓秀山之后莫筠娘也堪堪造访,故而这一份情意她是记得的。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嫁给短命的言梓焌了呢? “母亲,我……” 言梓青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简氏投过来那和悦的神情终究是按了下去,言梓灵说的不错,他与她一般都是窃取者,他终究是无法承认当年的错误,也说不出而今做过的事情。 或许正如那女人所言,当他决定在科考一路大放光彩的时候,他心中那被压抑了多年的野心已经喷涌而出。 “怎么了?” 听着简氏的问话,言梓青有些愧疚地道:“我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母亲,着实不孝了一些,还望母亲能海涵。” “你如今仕途顺坦忙碌也是常有的事情,何须说这见外的话语?” 就算是自己两个亲生的儿子也因为课业的问题很少来此,更何况他一个在自己身边只是寄养了一段时间的儿子。 他这般说辞简氏自是深信不疑,可一旁的言梓陌却微微有些奇怪。刚才言梓青话语停顿的时候,有意无意瞥了自己一眼。 这是何意呢? 她虽然是重生者却不是一个全知的人,自然不知言梓青心中所想。或许是因为心中又是,言梓青说了几句便带着柳诺一离开。 而他离开后,简氏转身看向了言梓陌,语带询问:“你和柳氏有过节?我瞧你二人刚才谈话的时候并不热络。” “她与莫姐姐不太相与。” “哦!” 对此简氏也无奈,这不太相与的二人日后却要成为妯娌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是这柳氏虽然长得不错,可性子却不甚好。 ——也不知道青儿能否受得住。 “陌儿,你的婚事也该商谈了。”言梓陌的婚事一直是简氏的心病,而今瞧着她样貌越来越出色,更是含着几分隐隐的担忧。 第209章:简氏一书故人寻 虽然言梓陌对自己的婚事不甚上心,然而简氏这心还是闲不下来,不由得将这次上京赶考的士子们一一进行了对比。 当她看到秦臻的名字时,眉目间也闪过一丝一动,可想到秦家的家世终究是叹息了一声,若不是沧海遗珠当是可以试探一番。 可惜了! 虽然秦臻在殿前婉拒今上赐婚的时候说已有婚约,可简氏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 指不定这婚约过一些时日便解除也犹未可知。 “夫人……您……” 瞧着她将眸光又放在秦臻的名字上,一旁的蔡嬷嬷小声提醒,唯恐她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然而简氏毕竟不是一个俗物,自是能瞧出这其中的利弊。 “我知道。” 秦臻是不能选择的,这个道理她也明白,然而女儿的姿色无双,若是放到普通人家去唯恐连累了旁人祸害了自己。 ——帝王那虎视之相她并未忘记。 蔡嬷嬷在她身边多年,好似也知晓她心中所想不禁开口道:“王孙公子总有那人忌惮的,只要入了府邸自是不怕。” “寒门才子我是不敢有妄念,可这王孙公子又到哪里去寻那合适的?”她要给她寻的人必是能护她一生顺遂的人。那些寒门自是不够分量。 若是没有今上退逼清心观的事情,她或许还想着为女儿寻一简单的门庭,可如今却不同了,简单的门庭哪能摄住帝王那虎狼之思? “您何不书信一封去陇北,这京城待着风雨不断,离开总能消停一些。” 蔡嬷嬷瞧着自家姑娘那越来越妍丽的容颜也甚是叹息,再过几年怕是更加绝丽了,留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总不是稳妥之法。 “此法可行。” 简氏的眸光里面散出几缕不一样的神采来,她与自家那远方堂姐有些渊源,而今书信一封让她帮女儿寻觅一桩良缘尚好。 陇北之地距离京城甚远,她这提着的心也可安放。 言梓陌不知她的母亲为她的婚事烦忧,甚至已经书信一封千万里,她而今还想着莫筠娘的事情。上一世两人算不得怨偶却也差不多,而今没有想到再一次踏了进去。 她当日在言梓焌面前三番五次提及莫筠年,就是想让他反感私下推了这门亲事,没有想到她这三堂兄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压根没有扭得过自己那二婶娘。 此时平西侯府,邓氏瞧着已经人去楼空的房舍,眼眸里面透着冷意:“不是让你们看着那小混账吗?人呢?” 众丫鬟女婢以及贴身侍奉的小厮纷纷低头叩首不敢发一言说一语,自家主子不管不顾硬生生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倒霉的终究是他们这些奴才。 邓氏怒火难消,然而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将那孽障找回来,这事情若是传到莫家两家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她急匆匆去找言家二爷,瞧着她那急火攻心之状言徜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也莫要这般企及,不是还有些许时日吗?怎么也能将人找回来。” 邓氏眯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言语间尽是不满:“焌儿的脾性你也是清楚的,当初我已经答应娶妻之事会经过他的首肯,可你瞧着莫平澜回来愣是自作主张为两家缔结了姻亲。如今你儿子离家出走,你居然像是没事人似得!” 邓氏此时真的是意难平火难消,他们父子二人这是想气死她是不是? 言徜挥了挥手,起身将她安抚的坐在一侧:“日后莫平澜必然会得到重用,他一生无儿无女,这莫家的小辈就是最好的掣肘,咱们儿子娶了莫家的女儿吃不了亏。” 他和莫平澜可以说是从小便交好,虽然不知他为何远离京城,然而他的能耐自己是清楚的,只要他愿意争一争,这四九城顶尖的权贵必有他一份。 “难得见你这般推崇一个人。” 邓氏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他一句,这朝廷的局势她虽然不甚明了,可当初莫平澜的才气她也听闻过一些,自知晓他所说不错,可而今儿子被逼走了啊! “他有那能耐值得我推崇,至于焌儿你也莫要忧心,他身为言家的儿郎自然要为言家着想。我们世家,谈两情相悦太过奢侈。” 他的兄长和长嫂当年确实是两情相悦,然而最终的结果又如何呢?再深的感情也会淡薄,也会出现裂痕。 邓氏何尝不知道他意有所指,也只是轻声叹息了一声,当日让他去郊外和莫筠娘见面的时候她便曾经允诺,若是他觉得不合适日后自可另寻良人。 可谁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倒了回去,儿子之所以离家出走恐怕也是觉得自己说话不算话,不守信诺,可她也要有那本事去守啊! ——不等她细细琢磨,眼前的人已经将这亲事敲定了,她该如何? “这事情若是让莫家人知道……” 的呢个是对此还是有些忧心,而言徜微微沉吟了一番,最终定计:“对外宣称他去游学了,至于时间延至婚期将至。” “嗯。” 同一个深夜,萧千城和谢谨言对月而坐,手中提着酒壶,颇有几分赏月独醉的感觉。谢谨言轻抿了一口,有些无奈地朝着他道:“现如今你一直被人盯着,可别给我带来麻烦。” “麻烦嘛!你不是也能手起刀落吗?” 想到上一次他杀人是痛快了,可自己一直被揪着不放的事情萧千城便心中积攒着闷气,这人简直就是一个讨债鬼。 谢谨言不声不响地对着那一轮明月微微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沾染上了些许睡意,而萧千城则直接开门见山:“你和今上应当接触了不少,他对你感官如何?” “疑心病太重。” 羲和帝虽然算得上一位文治武功都不赖的帝王,然而自己的位置来路不明,他自然谨防一切事情。 “他还不信任你?” “嗯。” 他本是葛洪的关门弟子,这便已经触碰了他的禁忌,而且还和眼前这厮有了不小的牵扯,他自然不会放心。 虽然他们两个人如今是对立面,甚至有兵戎相见的趋势,可那人愣是壁上观,好似一点都不为所动。 “其实细细想来也无可厚非,要是我怕也不会全然相信。”这人本就是带着目的靠近,那人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你当是想得开。” “那你可有办法?” 他在帝王跟前这么多年,甚至几次舍命相互都没有得到信任,更别提他一个猛然间冒出来的人了。 “鞑靼那边可以加一把劲了,养了这么多年总算能用得着了。”谢谨言又举着酒杯抿了一口,而萧千城则握紧了酒杯,似乎有些不赞同。 第210章:鞑靼之地有楚女 “你……” “怎么,心软了?” 谢谨言整暇以待地瞥向了萧千城,而萧千城则拧着眉角不愿意说话,那也是一个可怜人,又何必卷进来呢? “表兄,她命中注定要有此一劫的。我知道你顾忌亲情,我也不是一个灭绝人性的人,可我们要为那些已故的亡魂做一个交代。” 那也是他的表妹,当初她险些被羲和帝灭杀的时候才是一个三岁左右粉嫩嫩的小女孩,一个追在他们身后叫哥哥的小丫头。 可楚家滴系的血仇需要她去报,自己的太子妃姑姑只留下她这怎么一滴血脉,她难道能后退吗? “当年的事情她并不记得,我们没有必要让她记起,让她无忧无虑活着不是更好吗?” 他暗暗偷着见过她几面,小姑娘对于当年的事情压根记不清,她现如今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何必将其拉近这深渊呢? “当初我背着她逃往了很多地方,在碰到葛洪师父之前我们一直在鞑靼生活。因为只有那里,没有羲和帝的爪牙。” 后来他回来了也将她带了回来,可等她十二岁那年他又借故将其送回了鞑靼,那个十五岁便继承了鞑靼王庭的鞑靼王还是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果不其然! “那鞑靼王已经年逾三十岁,他的王妃哪一个不是背靠部落,你让她一孤女……” “好了,我心意已决。” 谢谨言拿着自己手中的酒壶碰了碰萧千城的酒壶,显然不愿意多说。而瞧着他一意孤行的模样,萧千城一把将酒壶扔掉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瞧着那零散的瓷片,谢谨言微微挪步走过去想要捡起,然而手却被划破,瞧着那沾血的碎片他唇角轻掀了一番,然后像是心有不悦将自己手中的酒壶也摔了出去。 ——好似在比谁的声音更大一般。 约莫月余的时间,远在万里之遥的疆北之地,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握着手中的信封拧眉紧蹙,洁白如玉的脸颊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姑娘,公子他……” 这老人家近年来一只照顾楚媛,自然知道她手中的这封信来自何方,那个转身便可乱天下的男子终究是按捺不住了吗? “阿嬷,我没事。” 当年被他送往鞑靼之时她便有这样的猜测,否则他不会在临行前告诉自己身份,不会让他记住那些血仇。 瞧着她打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这一脸苦涩的容颜,老嬷嬷也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年随身侍候她自也知晓她的身份,然而公子真的欲要让一个小女娃撑起这漫无光明的黑暗吗? “阿嬷,你说表兄期望的事情可行吗?” 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以为他是自己的亲兄长,毕竟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随风而散,令她记忆最深的便是他好几次舍命只为救她。 “这……鞑靼王对您的感情有目共睹,然而这毕竟是国之大事,怕是……”老嬷嬷终是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担心自己的言论会影响到姑娘的正确判断。 楚媛只是轻笑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了将近一半年龄的鞑靼王喜欢她。 表兄送自己北上的时候曾经笑语:“媛儿,你可知道女人最大的武器便是自己,特别是容颜倾城的女人。” 当时她心中便隐隐有了预感,而今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只是苦笑无奈,原来那个时候已经准备将自己交换给鞑靼王了。 然而,那个汹涌善战的王爷就这么答应了吗?别看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可能将这一方天地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又能弱到哪里去呢? ——自家表兄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帮我将鞑靼王请过来吧!” 她平日在这北地可谓是足不出户,而外面又有鞑靼的护卫守着,当也没有出多大的乱子。她犹记得初来乍到的时候,鞑靼王侧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神。 “诺。” 老阿嬷下去不长的时间一个约莫二十大几的壮硕汉子便从帐篷走了进来,此人虽然阿卡找你和粗糙可那一双眼眸又有说不出的温柔细腻。 若不是亲眼所见,楚媛很难想象这两种极致的矛盾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然而纵使看多了,她的神情还是微微有些恍惚。 “媛儿,你唤我?” 鞑靼王生来魁梧,两道剑眉更显英气,然而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言语之间有遮不住的喜意。楚媛听着他这音调,焉能不知自家表兄应当也给他去了书信。 这二人本就有同袍之泽,而今却一个个将自己当成筹码,不得不说政客的世界真不是她所能明白的。 “我表兄来了信函。” “嗯。” 那信函是他让人送过来,他自然是知晓的,而且谢谨言除了写给她还写了一封给自己,这话语里面的意思他也明白。 “他将我许配于你。” 或许是因为在北地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楚媛谈及此事的时候并未含羞带怯,那陈述的语气听不出太多的情感。 “你若是不愿……” 鞑靼王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楚媛已经挥了挥手,她抬起那双灿然的眼眸盯着他,声音有几分迷离:“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嗯。” 既然是合作,而且谢谨言准备将她许配给自己,那么她的身份谢谨言也没有瞒着。虽然知道迎娶了她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他却甘之如饴。 “你要想清楚,若是娶了我那你便没有退路可言了。我那表兄向来是一个狡猾的,你恐怕已经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 楚媛虽然生的精致可心思却通透,约莫是受了这里山水的影响,她有些不屑那些阴谋诡计,有些事情更希望能摆放在桌面上来。 “你是担心我吗?” 鞑靼王一双温和细腻的眼眸露出几缕精光,兴冲冲地询问了一句,这三年来她对自己虽然没有冷眼相待,可比起小时候也疏离了不少。 他现如今都记得躺在自己怀里面睡觉的小女娃,那个时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转眼的时间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非她不可,或许每一个人一生中都有一道劫数,而眼前的女郎就是他的那道劫。 第211章:鞑靼人举兵作乱 楚媛最终没有回答鞑靼王的话,而鞑靼王看着粗犷实则是一个心细的,自然没有刨根究底,其实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抵触,然而他终是没有拒绝谢谨言的提议。 虽然说谢谨言许给自己的万里繁华在一般人眼中远远胜于眼前的女孩,可在他的心中却不尽然。 又是初秋细语时分,就在大楚的人还沉醉在万里山河如虎的纸醉金迷里面时,北地突然来了急报,据闻那使者似乎跑死了好几匹马。 “母亲,您怎么还没有歇息?” 瞧着夜深却没有睡意的简氏,言梓陌命人打着灯笼靠近了她一些,而今这更深露重了,若是出了一个好歹可让她如何是好? “你怎么出来了?” 瞧着女儿只批了一件外袍便跑出来她忙忙拉着人朝自己的房屋走去,她这今日便觉得胸闷气短,本想出来透一透气却不想惊扰了她。 “可是在为父亲忧心?” 虽然言梓陌很不想问出这句话,然而她坐在一侧瞧着神情有些恍惚的人终究是问了出来。上一世谢谨言入仕比较迟,所以鞑靼那边也没有这么快做出犯乱的事情,可这一世却不同了,所有的事情都好似朝前推行了。 所以,言家的命运最终也会提前吗?若是那样自己还真要趁早将她打包丢出去,免得遭了这殃及之祸。 “我……” 简氏想要否认可瞧着女儿那明净的眸光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她确实担心言律的处境可和平素又不同。 这一次鞑靼人来势汹汹,单单是这几天的时间北地已经失陷了三座城池,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打下去当年的鞑靼之乱极有可能会再一次发生。 ——乱世人命不如狗,她自然不想在经历一次。 而且最重要的是言言律北上之后,若是出了一个三长两短,凭着熠儿能顶门立户吗?这是一个未知数。 她虽然安慰自己不要将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可有些事情由不得她不想,打战是需要死人的,十几年前那可以说是白骨累集。 “您自从七弟离开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女儿焉能看不出来?” 瞧着她那模样言梓陌也叹息了一声,这言梓煜就是一个事儿精,有事没事哪里都有他的踪影,着实令人不喜。 “母亲是担心你们日后的路。” 简氏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背轻声叹息了一声,女儿的婚事三个儿子的将来都需要言律,若是言律撑不过这一关怕是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您也莫要担忧,父亲文能治邦武能安国,不会有事。” 言梓陌这话不算是恭维,言律确实有这个能耐,否则当初自家这么出色的母亲也不会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兜兜转转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才将其隐藏在内心深处。 “希望吧!” 拟定了出征名单之后,羲和帝终究还是不放心。上一次鞑靼人的铁骑便绕着自家大好河山绕了一圈,最重要的是京城皇宫的不少好东西都被他们顺了去。 若不是鞑靼老王身体出了状况,天知道这所谓的河山还能不能收回来?所以这次面对鞑靼的大举进攻,他是万分用心。 故而,今日他又召集了自己不少的臣子在御书房议事,为的就是将一切可能都掐死在摇篮中,大楚只能胜利不许失败。 “言爱卿,朕将这北征大将军的头衔于你,可是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在你出征之前,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已经命人暗中保护先行的粮草,然而令他最为担忧的还是主力部队的问题。 鞑靼人能征善战和大楚人向来不合,上一次造成的屠戮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所以他希望言律这一次能挡得住鞑靼人的进攻。 “微臣想带两人前去北地。” “哦……哪两人?” 羲和帝听闻他的回禀不禁来了兴致,为了能让他将那鞑靼之人拒于城门之外他已经给出了极大的支持,所以这行军打仗的人才自然不会少了他。 “莫平澜与谢谨言。” 只所以想要带走莫平澜是不想让他趁虚而入,至于谢谨言自己的侄儿提及当日所作的画轴,那可是对北地很多山脉了解至极的人才。 所以这二人,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莫平澜……朕当是险些将他忘记了!只是他不久前才从北地调回来,这个时候再派遣会不会……” 当日莫平澜上书调回是因为疾病缠身入京寻医方便一些,自己而今若是直接将人派遣去北地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而且,此人谋略尚好,他留在京中也颇有大用。 帝王有些推阻的心思言律自是看在眼中,若是一般人他或许也不会放在心上,单单一个谋事他言家人又不是蠢材? 他最担心的是他和蕴娉又过多的接触,这对于他来说比打败仗更为难受,所以不是非他不可,而是非带走他不可。 “莫大人在北地多年,与鞑靼人交战需要此人。” 言律抱拳相言,那态度异常的诚恳,羲和帝虽然想要将人留着以备急用,可想到北地残破的城池终究是点了点头。 “好!至于谢谨言此人,你若是得用便一并带走吧!” 羲和帝朝着言律挥了挥手,他对谢谨言原本还保持观望的态度,可事有紧急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他的事情也不是那么至关重要了。 “谢陛下隆恩。” 谢谨言从言梓燮口中得知自己一并千万北地的时候对着他躬身相语:“还要多谢言兄助我,这次的事情没齿难忘。” “书尧客气了,这不过是小事罢了。” 两个人年龄相近又富有诗才,所以言梓燮一直将谢谨言引为自己至交好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谢谨言靠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言兄也要一并前往?” “男儿应当志在四方,我在北地也待过一段时间,如今瞧着那里战争肆意自不能冷眼旁观,也要付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谢谨言的唇角又那么一刻轻轻凝固,那四起的硝烟正是因为他所起,然而这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了,他想要的唯有报仇而已。 “对了书尧,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准备为你说一门亲事可好?”言梓燮对于谢谨言的感官很好,当初自己也有心将言琳和他凑一对,然而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这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可这次却不同,他虽然高中了状元可那女方门庭也不低,所以有很大的可能。 第212章:言梓陌缘归何处 谢谨言讶然的神情滞留许久,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却不知怎的脑海里面闪过言梓陌的身形。 而今言家适龄女似乎也不多,若是言梓燮说媒恐怕也只有她了。 “我如今身无长物,可别祸害了人家女郎。” 谢谨言推辞的言论并不若往日那般毫无转圜的余地,言梓燮听着瞬间觉得有戏,不由得开始鼓吹。 瞧着他一大通话都没有直切主题,谢谨言不禁拧了一下眉宇想要挪步离开,而言梓燮瞧着他好不容易有松动的迹象哪肯让他离去? “我那妻妹正儿八经的世家嫡女,王家在青州一带也是豪门望族,她又是饱受娇宠的小女儿,我瞧着……” 谢谨言神色稍稍变化了一番,只是那股不愉消散的异常快,转身有些认真地瞧了言梓燮一眼:“国家未定,何以家为?如今鞑靼作乱,某着实没有这样的心思,枉费谢兄好意了。” 他抱拳谦和地说了两句然后托词离去,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言梓燮微微有些愣神,刚才不是还挺好的吗? ——这么这变脸比翻书还要快呢? 然而他想了想如今的局势,又觉得谢谨言所说不无道理。如今鞑靼作乱,民不聊生,我辈男儿理应报效国家,心为苍生。 心中不觉对他更是高看了几分。 谢谨言自然不知道他一时间的托词令言梓燮这般高看,若是知道恐怕会别扭的不知该如何言语,心中指不定还会送他两个字:愚蠢。 言律前去北地之前连夜去了清心观,然而简氏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管他如何终究没有露面,唯独派遣女儿去打发人。 瞧着站在不远处俏生生的女儿,言律神色之间也难掩尴尬之色,自从和简氏和离之后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拒之门外了,而每一次来劝说自己的总是自家女儿。 “父亲。” 言梓陌瞧着他那一言难尽的脸也只是轻声道了一语,其实她内心何尝不是有些无奈?每一次自己都要出来充挡门人,这感觉异常的让人烦躁。 若是有可能,她并不愿意和言家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陌儿啊!近来可还好?” 瞧着他口不对心的询问,言梓陌眯着眼睛看了他两眼,若不是自己的娘亲将清心观当成了安居之所,自己也未必能时不时和他碰面。 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个赐予了自己血脉的父亲可是一个大忙人,哪有那空闲的功夫来搭理自己? “嗯。” 心下虽然那般想,可面上还是轻言软语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而言律瞧着女儿这模样心中微微愉悦。 “你母亲平素精致惯了,在这里的吃食她还能习惯吗?” 言家虽然不是豪奢之家,可简氏素来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在言家吃穿用度也从未有过克扣,而今也不知道是否习惯。 “父亲放心,母亲一切安好。” 言律原本准备了一箩筐关心的话语,然而却被言梓陌轻飘飘一句话堵了回来,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两个人相对无声。 好半晌,他才微微深呼吸了口气:“我知道她不乐意见我,这封信是我她准备的,这北地一行山高水长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写信回来。” 言梓陌接过他递上来的信封轻轻点头应诺,而言律交代了一些话却并未离去而是眼眸深邃地望向了言梓陌。 “我知你这些年在乡间也受了不少苦,如今临行在即也没有什么留给你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只要父亲还能扛得住双枪便能护得住你的平安。” 他说着靠近了言梓陌一些轻轻搂着她抱了一下,而那一举动却令言梓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直至言律的背影在月夜中消散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言律会抱自己,简直幼儿匪夷所思。 简氏瞧着外面没有了嘈杂的声响才探出半个脑袋来,瞧着女儿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一般立在那里,不禁开口:“可是魔怔了,都不知道要回来了?” “额……” 感觉到自己大的失态,言梓甩了甩脑袋火速朝着简氏的屋内走去,然后将信封交给了她:“母亲,这是……” “我知道。” 刚才父女二人的对话她自然听在了耳里,而且言律那话语有一大部分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否则大晚上嗓门那么大干什么? “这次北地之行应当不会有多大的事情,母亲也莫要忧心。”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这显然是谢谨言自编自演的一出折子戏,故而不会有多大的伤亡,最大的限度也就是使用阴谋诡计将已经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然后双方划山而治,再一次伺机而动。 这一次应当也和上一世一般,为的不过是让谢谨言得到重用!想到上一世大楚子民对谢谨言的推崇,她唇角不由得勾了一番。 真是一个大尾巴狼啊!妙计一语骗天下,说的恐怕就是他这种没有一点操守的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你下去歇息吧!” 简氏接过那沉甸甸的信件,不由得轻声叹息了一声,而言梓陌知晓她心中有事便也没有多作停留。 虽然说两个人和离,可终究多年的夫妻之情焉能说断就断?所以简氏有时候反反复复的姿态,她也能理解。 简氏关上了门才将言律的信封打了开来,瞧着那洋洋洒洒的字眼她眉宇越来与紧凑,最后更是将那纸张一把扔在桌面上。 “好个言律,他这脑袋是不是被狗啃了?” 一旁的蔡嬷嬷原本准备给她点一炷熏香减轻她的烦躁,却不想她大发雷霆怒骂了起来。瞧着一向自恃威仪的简氏这般做姿不由得询问:“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混账居然敢将陌儿许配给李济综那纨绔子,他真当我是死人是不是?”简氏说话的时候声音提高了很多,可见心底应当是气的不成样子。 李济综那纨绔子的名声京城哪一个人不知?不少人甚至都觉得这一帮人就是鬼见愁,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能被那等俗物染指? 第213章:陇北之人终有踪 简氏心中的烦躁言梓陌不太清楚,只知道她这两天心情不好,她旁敲侧击询问了蔡嬷嬷,只见她闭口不言。 就在她想要问清楚自家母亲因为何事烦恼时,久久不曾见面的秦臻忽然出现在了清心观,而他拜访的人正是简氏。 瞧着他走进简氏的屋舍,言梓陌的双拳紧紧握着,朝着那方位盯了约莫半刻钟才嗤笑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柳编软榻躺了下来。 而此时秦臻和简氏那厢却又是另一番场景,简氏拆开信件微微扫了一眼,眉宇之间也露着掩不住的笑意:“你母亲当是有心了。” “姨娘和母亲手帕之交,何须这般客气?” “听你母亲说你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是一世交之女。” “哦……那挺好。” 虽然对于他已经有主的事情颇为戚戚然,可好在陇北那边的手帕交还没有忘了二人之间昔日的情谊,居然给陌儿相看了尚家的小公子。 听说,如今已经在上京的路上。 秦臻自幼便是长辈眼中出类拨萃的人,他也懂得如何同长辈交谈,所以半个时辰下来二人当也聊得甚好。 直至送他离去之后,简氏才再一次将那信张拿起来细细阅览,身后的蔡嬷嬷瞧着她这般神色也是惊喜:“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还有成像。” “是啊。” 对于秦臻的母亲她终是欢喜的,这么多年虽然有书信往来,可感情终是淡了一些,没有想到她居然这般劳心劳力。 “只是侯爷……” 蔡嬷嬷有些担忧,侯爷离去的时候已经言明要将五姑娘嫁到李家去,虽然只是初步成算没有交换庚帖,可这事情怕是很难有退路。 那李家的公子虽然纨绔,可李家的权势却一点也不弱于言家,一公一将一后说的就是李家满门荣耀。 柱国公府,宣威将军府,以及当今的皇后娘娘,这独属于李家的三座靠山,平常人家但凡得其一便可见其中的显赫,而李家却三才俱在。 “那李济综是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吗?我为他几个女儿寻得亲事虽然不是那般显赫却也是最合适的,可他是如何对待我女儿的?” 简氏说话的时候手指紧紧扣着桌面,她并无揉搓几个庶女,在亲事上也更知女子为难,所以并未选那些世家簪缨。 自己女儿若不是和羲和帝有过一面之缘,甚至宫里面那位也想过将其带进宫去,她也绝对不会让女儿外嫁,更不会选择那世家豪门。 “你莫要生气,这事情还是和侯爷……” “不用,李家那里的情况我已经打听好了!言律只是担心自己战死沙场,所以才会用人情换了最后的退路,可他也不想一想陌儿嫁给李济综有好日子吗?” 宣威将军李赫同言律之间虽然没有深交,可两个人在战场上也相互扶持过,甚至当初李皇后遇难也是言律相救。 所以他豁出去脸面,为女儿求一避难之所,毕竟他若是出了事情,能保住女陌儿这张脸的恐怕也唯有李家了。 可李济综那货就是一另类。 原本作为一个长辈不应该这般挑剔一个晚辈,更不该背后说人不是,可这李济综太不着调了,这京城内哪里不流传着他的风流韵事? 能躲避帝王那心思的可不单单是李家,这陇北之地的燕王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那尚可年也是素有才名,而今身边也干净的紧。 “侯爷他……” 这次鞑靼进犯有那么可怕吗?就连侯爷这一虎将也预留料了后路? “不知道。” 简氏这些天心浮气躁不单单是言梓陌的亲事,还有自家儿子的事情,若是言律真的出事那么他那幼小的肩膀能担得起重任? “按照这信中所言,那燕王府的公子应当会近期上京,最近几日你也拾掇着陌儿,让她倒腾倒腾,别一脸素面朝天的模样。” “好。” “对了,这事情先瞒着她。” 蔡嬷嬷虽然奇怪却也应声,而简氏这才舒心了不少。她能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婚事不甚在意,她是担心说与她听又会整出别的幺蛾子来。 而隔了数日,秦臻骑着胯下颇不安分的马儿远远望着北面,他身边那伶俐的小厮瞧着不远处的车驾高呼了起来:“年公子来了。” “嗯。” 秦臻挥着鞭鞭打了自己胯下的马朝着那车队走去,而坐在马车里面的尚可年似乎也有所感应,倏地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抬起头来。 只见他面貌俊雅,身上带着几分独属于读书人的风韵雅致,至于那一双眼眸看似圆滚却也有神,脸颊上的酒窝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又带着几分可爱。 ——若是陌生人第一眼看到他,必然会觉得他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男子。 “书山,你终于来了。” 秦臻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难掩的欢喜,他是一个内敛的人很少有这般情绪外放的时候,可两个人幼年相识,如今又在京城相遇,个中喜悦自然是溢于言表。 “是啊!” 他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倦意,只是那沙哑的感觉却让人听着有几分慵懒之意,很难想象一个可爱的男子会有这般魅惑的声音。 “我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等你去城里面安顿好我便……” “明日吧!” 尚可年探出自己的头对着秦臻眨了眨眼睛,他看上去虽然比秦臻小一两岁,可这幼稚的动作却更像是尚三岁。 瞧着他这般模样秦臻心中也暗探,那言家的五姑娘虽然看着人畜无害,可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 也不知道自家母亲,怎么就将其和眼前的人拉了一线。 “你这一路也受累了,那就三日后吧!” 从陇北一路赶过来确实花费了不少的时间,而他应该是第一次来京城,所以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 “好。” 尚可年并未拒绝,他这些天感觉到骨头架子都要坏掉了,而且除了自己外租家,这皇宫也是不可避免的地方。 “你的脸?” 原本元气满满的一个人,如今怎么一脸病秧子装扮?难道是水土不服? “我之所以能上京,寻找的理由便是入京寻名医。” 尚家是异性王,尚家子弟除了在京城中被当作人质的侄儿很少有人能在京城中留存,如今鞑靼开战,今上用得上尚家。 而自家兄长便说了他如今的病情!而且他也确实偶写血气不足,这是从娘胎里面便带来的,只是平素好吃好喝好药吊着,看不出来而已。 第214章:尚可年喜笑颜开 言梓陌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世这么快便见到尚可年这笑面虎,瞧着他和自家娘亲言笑晏晏地说着陇北的地方风俗,甚至山水游乐,脸色不禁更为难看了几分。 “早就听子植兄说着毓秀山风景秀丽,小可一路走来却也沉醉其中。” 他讨着巧地和简氏套几乎,而简氏心中更为满意,一看便是一个机灵的孩子,而且那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属于读书人的雅致。 又闻他虽将近双十之龄房中并无通房,这心下便不觉又是一喜,看向他更觉满意,颇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 “你从前山而来自也错过不少风物,一会儿我让家中两个孩子领你和秦家侄儿过去。” 简氏一直将秦臻当作自己侄儿一般,所以平素也称呼的比较亲切,一旁的尚可年笑着应了下来。 得知秦臻带尚可年上山,简氏便命人去平西侯府去捎了口信,让言梓熠过来陪同,而言梓熠也不辜负简氏的期望,虽然年龄尚小,可见识却也不短。 几个人走在毓秀山的古道上谈天说地,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言梓陌当是被忽略的彻底。一旁跟着的言梓煜轻轻勾了一下言梓陌的纤手,瞧着她顿足靠近了一些:“母亲一早让我和四哥进山就是为了这狐狸?” “你不是看到了吗?” 言梓陌细着一双眼睛眯了言梓煜一眼,她也没有想到自家母亲为自己招来的桃花居然是尚可年,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抹黑这货。 上一世陇北的尚家攻入京城之时,眼前这难缠的狐狸可是主将,虽然说那个时候谢谨言已经和尚家人合伙,李济综也因为李皇后逝去李家失势摇摆不定,可这个人的能耐也是有目共睹的。 “不喜欢他。” 言梓煜鼻翼里面带着几分轻哼,虽然自己的死是秦梓秋一手策划的,和秦臻的见死不救也有干系,可实施抓捕计划的却是眼前的人。 ——他能喜欢才是怪事了。 “他又不喜欢男人,不需要你的喜欢。” 言梓陌神色如常地迈着自己的脚步,而言梓煜恨恨地躲了躲自己的脚丫子,自家这五姐姐简直可恶的无药可救。 尚可年此次入京带着任务而来,自然也不能将正主扔到那里不搭理。平心而论,见到言梓陌第一眼的时候,他微微惊艳了一把。 这个据闻生长在山野的姑娘媚而不俗,性格虽然瞧不出来,可这一路走来却并不是一个多话的。 这样的人或许并不难相处。 “言姑娘对这一带很熟悉?” “嗯。” 言梓陌只是轻轻嗯了一个字表示自己的答案,对于这个男人她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免得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别人不清楚,可她上一世和秦臻有过接触,自然知晓此人的残暴与狠戾。 世人都说尚家小公子温颜如玉,秉性纯良可靠,然而秉性纯良的人能成为攻占楚都的主将?能被军中的人称为活阎王? 言梓陌看人从不相信表面,特别是这些心思深沉搅弄风云的政客,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切皆可牺牲。 瞧着她兴致不高,尚可年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好似对自己没有引得美人垂青的事实甚为不满。 “听子植兄说五姑娘蕙质兰心,而今一看却也符合。” “……” 言梓陌沉默不语,对于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态度嗤之以鼻,她与他今生不过初次相逢,他是哪一只眼睛看到自己蕙质兰心了? 一旁的秦臻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厮这马屁貌似拍到马蹄子上了,一般女儿家听到这赞美的话语或许羞得有些六神无主,心中暗暗惊喜,可这言家的五姑娘明显不是一般人啊! “言家表妹,听姨母说你棋艺也不错,不置可否手谈一局?” “好。” 她上一世为了打发时间缠着谢谨言教她如何下棋,那人确实是一好老师,不管她资质如何总是耐心讲解,那时候她以为是他真心相待,可当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时,她才知晓什么叫做蚀骨之痛。 她不怨怪他覆灭了言家数百年的基业,毕竟这是世仇无法化解,可他不该将自己的真心放在地上踩踏,更不应该以自己为筏子整的平西侯府家破人亡。 “言家表妹……” 言梓陌轻轻一笑掩盖自己的失神,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回去的时候简氏虽然有些愕然,可还是命人为他们摆放了棋盘。 和言梓陌下棋的并不是秦臻反而是一侧总是露着笑颜的尚可年,不得不说尚可年的棋艺着实不错,就算言梓陌自诩很有实力,可几局下来也是输多胜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不管是秦臻还是尚可年,两个人虽然看上去默不作声,可唯有他们自己清楚心底的震撼多么的不可对人说。 尚可年的棋艺在陇北那可是公认的好,就算秦臻和他下也很少有胜局,岂料今日会和一个小女郎下的难解难分。 约莫日落时分,秦臻和尚可年告辞而去,而言梓陌则被简氏唤到了自己房中,眉头隐隐隆起:“陌儿,你可是对娘亲的安排不满意?那尚家公子看着是一个好相与的,而且尚家的家世也在那里摆着,你……” 简氏担心她有眼不识金镶玉,所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而言梓陌一声不吭乖巧地听着,直至最后才小声地补了一句:“人家那般出色,若是看不上女儿……” “胡说,我家陌儿是最好的,他凭什么看不上?” 简氏刚开始也担心女儿曾经被换的遭遇会让她在高门大户受到揉搓,可如今那低门小户是万万嫁不得的,否则这不是害了那家人吗? 思来想去,这陇北这块地方当也合适,虽距离京城有些遥远,可只要言家不没落,那么便没有人敢轻易欺辱于她。 对于她的护短言梓陌无话可说,她这会儿若是将自己的小心思说出来难免会被训斥,所以她还是循序渐进,让她打消和尚家这小狐狸结亲的心思。 “娘亲,两位弟弟来清心观一趟也不容易,您可别冷落了去,女儿这便叫他二人进来。” 受不得她连番攻势,言梓陌只得邀请外援,而简氏笑骂了她一句,命人将言梓煜和言梓熠兄弟二人唤了进来。 第215章:穿越人士尚可年 策马飞奔下了毓秀山的尚可年和秦臻此时也甚是沉默,沉默的氛围让紧跟着的小厮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瞧着周围的人默默落后,尚可年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终是染上了些许冷光,而秦臻却习以为常,并未感觉到惊诧。 “子植,对于这言梓陌你可熟悉?” “不是很了解。” 他虽然在京城待得这一段时间和简氏有往来,可每一次来清心观,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很少和言梓陌碰头,若不是简氏在自己跟前偶然提及她那女儿棋艺不凡,他今日也不会提出手谈一局的事情。 今日一瞧,何止是不凡,应当是很不凡才是! 按理说一个人的棋艺不会在短时间内练成,可这生长在乡下的言家姑娘怎么会有这么不凡的棋艺呢? “她有没有生过病?或者脑袋被磕碰过?” “……” 秦臻不解地望向尚可年,这人莫不是说胡话吧!这脑袋磕碰还有能被磕聪明的?怎么听着有些匪夷所思呢? “在这人身上一定要下功夫,你和言家的人甚是熟悉,这任务交予你我也放心。”尚可年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秦臻点了点头。 眼前的人虽然瞧着比他还要小一两岁,然而此人打小便心智若妖,他既然怀疑言梓陌,那么言梓陌应当是有问题的。 可他有些搞不明白,一个小姑娘至于让他这般如临大敌吗? “你觉得她如何?” 他可没有忘记燕王的密信,那明摆着就是想要玉成此事,言家在京城中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了去。 “言家乃纯臣,我王兄就不担心阴沟里面翻船。” 在他的认知里面,这些臣子们都是顽固不化、迂腐可笑的人,虽然这些年有些改观,可言律作为羲和帝信得过的左膀右臂,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女儿担上千古骂名。 “虽然策反的可能性极小,可王爷也想从中得到一些消息。” 他们在陇北策划多年,如今眼瞅着胜利在望,这一些牺牲是必不可收的——而眼前的人,他的婚姻自是由不得他自己。 “所以就联合卖了小爷?” 他本来还软玉温香倒在青楼楚馆里面,却不想被兄长亲自抓了回去直接扔在了净室里面,虽然那净室已经被他改良的奢靡的紧,有些许现代的气息,摔过去也只是溅起了大片水花,可那窝心脚却实实在在地挨了。 “你也该成亲了。” “我还不满十八!成的哪门子亲?让我为了一棵大树放弃一片森林?要我说你们是如何哄骗简氏的,我装的可真够累!” “你不是一直喜欢演戏吗?” 对于他的抱怨秦臻淡淡地补了一刀,眼前这个人自幼聪慧可却有些不着调,他房中确实没有通房,可这银子都扔到青楼楚馆里面了。 自家母亲写出那封信的时候想必也战战兢兢吧!要知道这位爷,在陇北的风评可以说相当的差。 若不是燕王亲自上门,母亲怕也不愿意哄骗姨母。 “长得是好,可惜我不喜欢木头。” 纵使见惯了红灯酒绿的大都市,甚至银屏上那些妖冶妩媚的美人,他也不得不承认言梓陌确实生得好,可生得好顶屁用? ——还是一生瓜蛋子,又不能吃?他喜欢的是那妩媚多情的美人儿,可不是这些端庄的名门闺秀。 “等恰当的时机燕王会寻媒人说亲,你要做的只是不露馅。” 虽然对于这言家表妹报以同情之心,可这人也就好色一些,别的挑不出大毛病来,凭着他的能耐日后也能护她周全。 尚可年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在现代的时候他好歹是一代影帝,虽然嘴上花花了一些,可对待女人却也绅士的紧。 毕竟他要经营自己的颜面。 重活一世,跌落到地便是燕王府的小主子,而且还是嫡系,在这古代也算是可以横着走了。可谁能想到,土皇帝的父兄愣是有飞天之志。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装傻充愣,可慢慢却发现其实搅动风雨也不赖,然而就在他权色两收的时候,兄长忽然给自己扔过来一个需要讨好的对象。 ——这人生瞬间不美妙起来了。 言梓陌自然不知道自己从里到外被嫌弃了一遍,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久门便被叩响了,纵使不去看言梓陌也知道必然是言梓煜那货。 “你当是能沉得住气。” 兄妹二人相处的时候,旁边一般没有人跟着,所以言梓煜说话当也没有藏着掩着,一进门便直戳言梓陌的痛处。 “我还能杀了尚可年不成?” “你是没有那本事的。” 尚可年的能耐他是清楚的,陇北的人得到江山之后,他可是炙手可热的掌权人。若不是那人性格散漫,对帝位也不贪恋,恐怕那刚建立的新朝又要进行一次分裂。 “那人和秦梓秋果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她对那琐屑的事情一向不太关注,可听闻秦梓秋和尚可年曾经有过交集,可最后却给尚可年的兄长当了小妾,这着实让人看不透。 ——难道还是兄弟阋墙不成? “嗯,我的死就是那贱人一手策划,这个混蛋执行的。” “哦……应该挺惨的吧!”这尚可年阎王爷的名头她是听闻过的,据说落在他手里面的人可没有好下场。 言梓煜睨着一双眼看了她两眼,总能从这话语里面听出幸灾乐祸来,自己死她难道就这么高兴不成? 被他盯着看,言梓陌轻咳了一声:“其实也挺好的,你这不是重生了吗?如今你也有能耐狠狠报仇。” 言梓煜抿了抿唇,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若不然自己不是已经两眼一抹黑了吗?亏得她这般没心没肺。 “父亲前去北地与鞑靼开战的事情你如何看?” “上一世不是也发生过吗?”言梓陌不以为然,犹记得上一世谢谨言不得帝宠时也这般倒腾过,只是并无太大的伤亡。 “可这次鞑靼夺掠的事情提前了三年,你觉得事情还和上一世相同吗?”因为关系到自家父亲,所以一丁点变化他都不愿意放过。 第216章:北地事颇有变化 言梓煜的担忧言梓陌并未放在心上,可不肖几日便自打脸庞。当大楚的主帅身陷囹圄时整个天下都沸腾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了起来,唯恐当年卫皇战争再一次爆发。 简氏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握着青花瓷盏的手微微一抖,那价值不菲的白净瓷盏滚滚而落,最终碎成了几片。 言徜瞧着长嫂这般模样也微微叹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这二人心中彼此有着对方,可谁能想到两个鹣鲽情深的人最终会落得这般模样。 “长嫂也莫要心忧,兄长虽然失踪却也没有更坏的消息传来,所以这件事情还应当有回旋的余地。” “燮儿如何了?” 简氏虽然担心言律,可同时也担心言梓燮出事,那孩子才刚刚新婚,可别和言律那犟种整出一个好歹来。 “燮儿并未和大哥一同出发。” 这也是他有些整不明白的,按照以往兄长必然会将燮儿唤到自己跟前免得发生意外,可这次外出时,居然让他镇守大营。 听着他的话简氏微微点头,深呼吸一声望向了言徜:“你这次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事情?我和言家已经没有干系了。” “长兄离去的时候曾有言在先,他若是出事便由我出面再一次替熠儿申请世子之位。” 虽然不懂他为何有这样的安排,可他是言家全族的主事人,他的吩咐他不能等闲视之。只是希望帝王这次不会留而不发,像上次一般不了了之。 “嗯。”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言律若是出事理应由嫡长子继承爵位,所以他此番来这里所为何事? 瞧着他还没有离去的意思,简氏诧异的神色微微投了过去:“你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便不留客了。” 言徜尴尬地抽了抽眼皮,他这不是来通风报信的吗?原本还想宽慰两句,可瞧着她这模样准备的言语终究是噎到了肚子里面。 晚间的时候,简氏将言徜的事情说与言梓陌听。言梓陌微微惊诧后又凝了一双眼眸,上一世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一世怎么就发生了。 ——难道言梓煜的担忧要成真了?这小鬼重生一世合着还变聪明了? “陌儿,我这心里面总有些不踏实。” “放宽心一些,父亲那般能耐这事情总会过去的,而且他只是失踪。” 虽然她心里面也不太肯定,可瞧着自家娘亲不安的神态,终究是亲亲安抚了一句,免得她胡思乱想。 “希望吧!” 她虽然和言律已经和离,却并不希望他出事,别说儿女还需要他的扶持,就说她自己也从未想过他死——哪怕有时候恨得要死。 这边母女二人因为言律的事情心气儿不高,而远在北地的莫平澜倏地一下将自己掌下的木椅拍碎,声音甚是冷厉:“从未觉得他这般不明智过。” 坐在军帐里面的言梓燮也甚是尴尬,他没有想到大伯不过是和莫军师左了两句,便能做出亲自伏击的事情来。 “我们是不是需要加大人手去寻,若是时间……” 还不等言梓燮说完,莫平澜冷淡的眼神便瞥了过来,带着几分尖锐:“你们叔侄二人莫不是将大楚的将士当成你言家的私兵?” “……不是,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对上这个军营之外的世叔,军营之内的军师言梓燮微微有些语滞。他只是担忧伯父的安危,并未将这些将士当成自家的私兵。 “如今军营内的将士各司其职,哪有多余的人手去寻他?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也同平西侯说过利弊,可是他听进去了吗?” 那鞑靼人居无定所好水而居,本就神出鬼没,他打那突击战费力而不讨好,可这犟种和自己吵了两句愣是亲自带人去截杀鞑靼的粮草部队。 ——着实是一粗俗不懂战术的蠢货。 军营中的其他人心中其实也颇有同感,一只运粮军队而已,怎么能主帅亲自出手呢?这明显是对大楚军民的不负责,也不知道陛下为何会让平西侯担任主帅。 而且平素他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可这一次却又有不同,一个人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大到所有人都惊愕了。 言梓燮虽然觉得莫平澜说的在理,然而那失踪的人不是别人,是他平西侯府的掌权者,是言家的巨擘,所以他不敢苟同他的想法。 没有求得救兵,言梓燮也没有放弃,直接出了中军大帐,而莫平澜瞧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几个武将道:“将人给我拦回来,不准他乱跑。” “诺。” 莫平澜在北地多年也有不小的威望,甚至比起言律这个由京城委派而来的光杆将军,他威望更高。 谢谨言回到自己的军帐中,那紧拧着的眉头就没有消停过,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这预感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而起。 直接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将言律留在此地吗?不得不说,当听闻他一人孤身犯险之后他这心思开始活泛了起来。 言梓燮最终没能走出军营,可三日后却传来一振奋人心的消息,深入敌军后方的言律攻击的不单单是那所谓的运粮队伍,更是直接深入敌后以三千人截杀了鞑靼人一万人马。 ——原本被鞑靼人占据的城池,一时间成为了废城直接被大楚军队收回。 鞑靼王听闻这消息后自是免不得一顿脾气,楚媛缓步走进去的时候险些被他隔空而来的酒杯误伤,瞧着从耳边飞过的碎物她脸色微微一变。 “你怎么来了?” 他收回了刚才狠戾的神色,对着周围的将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这才点着脚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 “听说吃了败仗?可是表兄的消息有误?” “我手下蠢了一些。” 谢谨言给的情报很及时,可蠢就蠢在那些人压根不明白言律的可怕。他来信让人撤军,可那些人好不容易占了城池岂会轻易送回去? “你准备怎么办?” 当时计划中也紧紧只是抢掠一些财物,不会长时间占领那城池,可谁能想到表兄来信这些鞑靼人居然置之不理。 “不管如何,这戏还是要演全套的!总的让你表兄入了大楚帝王的眼吧!”这是两个人当初结盟时便谈好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谢谢你。” “媛儿,跟了我可是委屈了你?” 这本来该是楚皇宫娇养着长大的公主,可最后却更自己跻身在这荒凉的北地,若说心甘情愿他自己都不相信。 第217章:平西侯命悬一线 “楚媛本是乱世漂浮,何谈委屈?” 她笑着朝鞑靼王说了一句,眉眼弯弯的模样装着继续可爱,而这句话也确实真心实意,此人是毫不保留地对自己好,就算是表兄怕也比不上。 至于做了侧妃,于她而言和正妃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她只是没有根基的野草,披着这一身皮囊完成任务便可。 鞑靼王瞧着她坦然的模样几次三番想要言语,最终还是将那关心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面,他能做的只是帮着她报仇而已。 ——羲和帝明显是她的目标。 言律深入敌后夺取一城的消息可以说是一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了京城,可帝王脸上除了微微的喜意却免不得染上忧色。 “言爱卿身上的伤能否治愈?” 以少胜多的战争他也经历过不少,可如同这般却相当的少见,鞑靼人善战,能有这样的战况可以说相当的不错。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言律重伤了。 “言侯重伤昏迷。” 李济综接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不少,原因为这言律这把年纪了,应当不会有着鲁莽的时候,可不想他居然这般不顾后果。 “派遣太医前去,一定要救醒他。” 言律的忠心他从来不怀疑,有时候觉得言家的权势过重,可人家也是拿着命拼出来的,他这当帝皇的自不能寒了臣子的心。 李济综想到家中父亲无意间提到的事情,微微抿唇轻语:“据说言侯失踪的时候,言家人便再一次请封世子之位了?” “也不是第一次请封了,只是朕一直压着。” 想到自己因为言律的忤逆将这请封的事情压下去,帝王的脸上也微微闪过尴尬,他当初确实觉得言律不给自己面子,可人家都豁出去命去干了,他若是再计较,那么这胸怀未免有些太过狭窄。 “言家一门俊杰,想来这次请封应当是想要稳定人心吧!” “嗯。” 羲和帝自然也知道言家人的永远,以前还仗着一点小情绪不予搭理,可这次言律重伤他是如何也不能装傻了。 言梓熠被册封世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言梓陌听闻这一消息的时候微微一愣,她还以为这老皇帝会一直压着不批呢!没有想到这一次当不含糊。 可是老皇帝的气儿消了? 北风肆意而过,言梓陌盯着外面那飘零的雪花美眸尽是沉思。他眯着眼睛胡思乱想,可滚进来的胖子却将所有真相堆到了她的面前。 “五姐姐,父亲出事了。” 言梓陌将前因后果弄清楚已经是半刻钟之后的事情,她急匆匆朝着简氏房间走去,只见坐在上座的简氏浑身颤抖,脸色极尽惨白。 言徜想要安抚可终究他自己心里面也没有底儿,瞧着言梓陌进来眸底微微一亮:“陌儿,你好生劝一劝你母亲。” “是。” 对于言家人言梓陌的态度向来是不咸不淡,不亲不远,这距离拿捏的很好。对于眼前的人,她也始终保持着这种状态。 半个时辰后,瞧着简氏躺下她才走了出去,而言徜和言梓煜还在大堂内,瞧着二人眼底的担忧,她轻轻一哂:“二叔放心,母亲无碍。” 她只是猛然间听到这消息魔怔了而已,在她的心底自家那父亲一向强大,怎么会说垮就垮呢?所以,这心底有些无法接受。 “那就好。” 言徜的心放宽了一些,他来其实更多的是想要为自己兄长刷存在感,就算他的情况真的难熬,那他也要大嫂明白一些事情。 ——他虽然敬重大嫂,可兄长才和他骨肉相包。 他放下心的同时也细细观察了一下自己这侄女儿,平心而论这孩子确实毓秀慧敏,就算打小养在侯府也不过如是吧! 当初瞧着她那姿色上佳的脸庞时,他们兄弟三人不是没有商讨过与齐王府的姻亲,可最终兄长还是不放心她嫁过去——颜色虽好,可以色侍人终究委屈了她。 他们言家人不是傻子,虽然灵儿也是侯府养大的,可当那真相被一层剥开的时候,那孩子和侯府注定要离心的,如今不过是利益维持罢了。 “陌儿,你父亲待你很好。” “……” 言梓陌微微讶然地望向言徜,她了解二叔的性情,他在朝堂一向如鱼得水,慧敏异常,今日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他一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若是他知道你这般出色,或许很多事情便会更改。有时候疼爱并不一定要捧在手里,也可以记在心底。” 言梓陌抿唇不言,而言徜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情应该由她自己去发现,自己若是说的太多,反而不美。 言徜离去的时候并未带走言梓煜,所以等人离去姐弟二人便你盯着我、我瞧着你,那模样好不搞笑。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想。” 言梓煜冷哼了一声,其实他对此事当是知之甚祥,可他说的话她会相信吗?这就给任何人听,恐怕都会狐疑,更别说疑心病甚重的言梓陌。 “……” 言梓陌睨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淡淡地瞥了言梓煜一眼,这货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敢将他丢出去才这般有恃无恐? “五姐,你觉得父兄们都是傻瓜吗?” “不都是猴精吗?” 言梓陌轻嗤了一声,这大楚京城的人谁不知言家一门俊杰,若是愚笨的哪会有这样的美名?所以,她从不会小看言家人。 “那你觉得言家一门会被言梓灵算计?” “……不是吗?上一世之所以一个没有逃出去……” “上一世言梓灵用你的名义将所有人都聚集到谢府,当时用的是你和谢谨言和离的借口,所以言家人一个没有逃出去,甚至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个时候他小不太明白,后来刺杀言梓灵的时候才听她歇斯底里地嘲讽,然而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的父兄再也回不来了。 “……” 言梓陌的手蓦然收紧,她上一世便弄不明白为何言家一众小辈会在谢谨言的府邸被捕,她只知道是言梓灵设计,他们才会大意,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参与其中。 “我四哥和五哥那个时候才刚娶亲,两位嫂嫂肚子里面甚至还有我们的侄儿,可他们都死了……五姐姐,你一直都觉得言家欠你的,可我想说言家从未欠过你。” 第218章:扑朔迷离的亲情 言梓煜的话含着从未有过的轻嘲,若说唯一的错误便是为她寻了言家人认为再好不过的亲事,谁能想到谢谨言会是卫国公的遗孤呢? ——谢谨言,真名应该叫卫飒,这一个人差不多毁了半个侯府。 若说齐王爷是主谋,那么谢谨言便是刽子手,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因为当初卫国公府的人确实是父亲抓捕监斩的,这才奠定了言家在羲和帝面前的位置。 “就算你是一蠢货,可凭着你的颜色,言家人若是想利益最大化绝对不会将你嫁给谢谨言,可为了给你铺路,言家人从未想过将你送给皇室。” 言梓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从未想过这一层,这一世自己的父亲为了她违背羲和帝的旨意,若说没有感动是假的,可也仅仅只是一点点罢了。 “这次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自从言律率军去了北地抵御鞑靼,他便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小胳膊小腿的,压根扭转不了结局。 那些话本子里面都写游梦离魂,再世为人,方能成不朽之业,可碰到这聪明的一大家子,他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指不定就真的被烧死了! 五姐姐的变化是因为言家人对她知晓的太少了,可他却不同,他自幼生在府里面,一言一行的变化都能被瞄出花儿来。 他的话语里面流露出的失落无奈言梓陌听在了耳朵里面,然而这一变化谁也没有料想到,上一世这次的战争发生在三年后,而且并无多大的伤亡,哪像这次? 姐弟二人的谈话再无外人知晓,而言梓煜离开之后言梓陌的心绪却隐隐含着几分不安,这是重生以来少有的情绪波动。 可见言梓煜的话确实给在她心口划开了一道口子,只是这东西隐忍不发、伺机而动,若是哪一日心中的平衡倾斜了,那么它便会倾泻而出。 冬季总是一言难尽的季节,既喜欢它的洁白又苦恼它的冷意,而这个季节行军打仗的将士们断然不会喜欢。 远在北地的军营更是冷冽无比,甚至早些时日的积雪也并未消散,言梓燮询问者随行御医言律的情况,然而御医们摇了摇头,明明感觉到有了生命的契机,可愣是没有醒过来。 “小将军,言将军的情况会好转的,你也莫要担忧!”生命危险是没有,只是生命时候醒过来他也说不准。 “多谢李太医。” 送走了李太医言梓燮又折返回来,他已经一敛十几天没有回自己营帐了,若是交给别人又不放心——这世间,哪里都有魑魅魍魉,可别在小地方被使了绊子。 他刚刚坐定准备看一下北地的地图,却发现他的手被碰触了一下,他倏地抬眸看去,只见言律对着他摇了摇头。 看清左右无人,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伯父,您这是为何?” “京城那边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除了正常的八百里加急,他们言家自然也有自己的送信渠道,然而如今言家手握重兵自然也不方便牵那一条线,免得被人发现谗言媚上。 “外别的情况如何了?” “书尧他们又借势夺回一城,双方损伤都不大。”他原以为会是一场持久战,可谁能想到会这么顺利。 “损伤不大?” 言律微微蹙眉,他为了夺回城池可以说是险些将自己的命搭进去,虽然说这里面有他算计的成分,可谢谨言他们居然没有损伤多少兵力便收回了一座城池,这怎么听着有些不可信呢? 鞑靼人的骁勇他是知晓的,那些人断然不可能轻松退去,怕是每一座城池的夺回都少不得用人命去填,可他们居然…… “嗯。” 知道他不相信,言梓燮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别说伯父不相信了,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怕是也会这般表情,然而那城池实实在在地收回来了。 听着言梓燮的介绍言律虽然有些狐疑,可从这里也没有看出多大的猫腻,凭着那城池里面主将不在趁势而攻,确实可以做到这般轻松。 “我的情况先别告诉旁人,等京城里面的消息。” 羲和帝压着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迟迟不肯开口,这一次他怎么着也应该松口了吧!当然,最重要的是蕴娉的态度。 “您……” “燮儿,你说我若是疯了,你大伯母会回心转意吗?” “……” 言梓燮迟迟不语,像是看真疯子一样盯着言律瞧,而言律白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准备谁也不告诉的,可瞧着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这么久,终究是不忍心欺骗这个心性还算纯良的大侄子。 京城中的消息传到北地约莫五六天后,平西侯言律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而他睁开眼睛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大哭大闹,这一幕险些将大楚军官的心给捶碎。 ——这还是他家主帅吗? 莫平澜因为这事情还询问了随行的御医,甚至京城里面又派遣来了几位,可最终得出的结果都是一致的,他脑部应当是受了创痕。 言梓燮瞧着几位御医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胡说八道,脸色微微泛黑,而他这一幕落在有些人眼里却成了止不住的悲哀,甚至连谢谨言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 皇城里面也很快便有了消息,羲和帝听闻言律变成傻子也是愣了好一会儿,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悠悠吐出几个字来:“让人回京吧!” 原本打了胜仗应当是高兴的事情,可京城里面那欢愉的气氛却很少见,羲和帝将李济综找过来,捏着自己有些沉重的脑皮:“你给朕分析一下,现如今这是什么状况?” “陛下是怀疑言侯装疯卖傻?” “他傻了才装疯卖傻,若是以前言家的走向可以说决定了很多事情,可现如今朕已经属意齐王继承储君之位,他有必要装傻吗?” 在羲和帝看来言律压根就没有装傻的必要,因为现如今形势明了也不需要站队,所以他这应该是真傻了! 其实说傻也谈不上,他起码还记得简蕴娉呢! “那您?” “现如今北地的情况虽然一片大好,可言律回来谁堪大任?这个时间点调兵遣将,也唯有从你李家世代将门中选人,可当初朕答应你姑祖母……” “您是看上小臣的父亲了吧!” 瞧着他说了这么多,李济综扯了扯唇角,而他这明了的话令羲和帝阵阵尴尬,这浑小子说话怎么有些直呢? 第219章:清心观又添一人 李济综的父亲宣威将军李赫最终还是没有逃得过远赴北地的命运,因着这事情连平素不太管事的李皇后都惊动了。 当日她李家满门为羲和帝夺得帝位的时候可以说是白骨累累,故而当初他曾经在自己面前亲自许诺不会让李赫再奔赴疆场,要知道自己二哥可就留下这么一个子嗣。 其嫡长兄继承了柱国公府的位置,而和她关系最好的二兄却在卫皇战争里面被鞑靼人所斩杀,这是她过不去的坎。 当然,还不等她奔赴御书房已经被李济综截胡,最终拧着一张脸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任李济综如何都弄都没有一点表情。 “姑祖母,祖父因为鞑靼人而亡,身为人子父亲早有北上的意思,这也不过是一契机罢了。”这些年但凡和鞑靼有关的消息父亲都相当的重视,他释然没有名言可自己又不是傻子,当年祖父身陨的事情他是记挂在了心头,而且这些年一直伺机而动。 “战争是无情的。” 李皇后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将李济综打发了出去,侄儿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可平西侯刚刚的遭遇难道不是一惊醒吗? ——鞑靼人不好对付,否则当初也不会差一点亡国。 李济综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宫道上,神情微微有些低沉,父亲这次请缨北上怕是要长时间驻扎了。他虽然这些年看惯了生死,见多了冷漠,可不得不承认他终究是担心的。 正如姑祖母所言,战争是残酷的。 他回去之后便被老夫人唤到了跟前,听他说起皇宫里面的事情不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眉头紧绷低喃自语:“皇后娘娘都没有办法吗?” “祖母,这是父亲的心愿。” 当日今上之所以和自己提起父亲北去的事情也就是提防着姑祖母,而今姑祖母被自己劝说回去,父亲北行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 “心愿?你祖父就是死在这上面的。和命比起来心愿算什么?我就是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这难道也错了?” 李家的老夫人声音里面尽是嘲讽,而李济综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她这话茬,不说男儿应当立于乱世,就说祖父的仇便不得不报。 ——这是身为人子的职责。 “要他去也成,你给我成亲。” 李家的纷争,最终以老夫人这句话作为结尾。而此时独坐在清心观的言梓陌,并不知道关系到自己命运的转折在一步一步逼近。 大雪天,毓秀山的清心观迎来了浩浩荡荡的人马,言梓陌原本还没当成多大的事情,毕竟清心观纳四方香火,迎来送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当言梓煜频频出现的时候他终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你干嘛?” 瞧着一言不发便将自己揪到一侧欲要施行强制手段的言梓陌,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一双贼溜溜的眼眸别提多亮堂了。 “你怎么会在清心观?” “我陪父亲去皇觉寺,你不知道?” 言梓煜眯着眼睛瞧了言梓陌一眼,这回儿父亲虽然全须全尾回来了,可脑子有些不好使了,大堂兄便建议将其带去皇觉寺。 “……” 言梓陌眯了一下眼睛,大堂兄回来的时候和母亲商谈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要将神志不清的言侯爷放到清心观来,然而母亲并未答应。 ——这是贼心不死? “我还忙着呢!” “你们去皇觉寺,为何要来清心观?”两个地方虽然相距不远,可也没有必要在这里留宿一宿吧! 听着她的话言梓煜不乐意了,平时冷着性子便也罢了,而今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捂不热:“父亲如今这般模样,自然是遇寺烧香,见佛叩首,你疑神疑鬼干什么?” “……” 他说完冷哼了一声就离开,而言梓陌望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是言梓煜说的那般吗?可他听闻言梓燮说,自己父亲还模模糊糊记着母亲的名字。 言梓陌的怀疑很快就被打破了,她等言梓煜离开不久刚准备凑着身子去看一眼,不管如何都有着血缘,若是让世人知晓必然会道她凉薄。 可不等她将脚步踏进去,言律已经急匆匆地朝着她奔跑了过去,一双本来耷拉的眼眸里面亮闪闪的,嘴里面念念有词:“蕴娉……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他们都是坏蛋,都不带我去看你。” 刚踏进去一只脚的言梓陌就这样俏生生地立在了那里,她凝着一双眼睛盯着言律瞧了两圈,可他眼眸不含一丝躲闪,只是双手紧紧扯着她的衣袖——那模样生怕她飞了似得。 言梓燮走过来的时候便看到父女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拧着眉满眼的思索,而另一个则透着亮闪闪的光芒满眼的兴奋。 “五妹。” “大哥,父亲这是……” 她说话的时候才将眸光从言律身上移开,言梓燮听她这般问话摇了摇头,言语之间尽是无奈:“战场上伤了头部,能恢复已经是福大命大。” 瞧着她皱起了俏眉,言梓燮又解释:“他如今宛若孩童,却唯独记着大伯母的名字,我也想过让大伯母……只是……” 他言语里面带着掩之不尽的苦涩,这一幕当是令言梓陌有些不敢相信,忘记了所有事情,行为宛若智障,却只记得母亲的名字,这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 “蕴娉,我想吃饭……” 言律拉着言梓陌的手满是撒娇,那软糯糯的语气令不远处的言梓燮精起一身冷汗,而言梓陌比之也差不了多少。 这人真的脑壳有问题了? “蕴娉,你都不疼我了……” 言梓陌虽然不想沾了那坏名声,可眼前这一幕明显是她应付不了的,瞧着不惑之年的人这般小儿女姿态,感觉牙齿都往一起打颤。 “大哥,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啊!” “额……好。” 人家既然想要离开言梓燮自然没有理由留着,然而他没有办法言律却仗者傻气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言梓陌走一步他跟一步,愣是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最后言梓陌也发现自己甩不掉人,不禁有些泄气地望了一眼老天爷,然后又平眸看去:“父亲,我不是母亲。” “蕴娉,你……你不要我了?” 他双手扯着自己的衣襟一脸受伤的表情,下一刻直接‘啪’的一声坐下来呜呜大哭了起来,那模样完全就是豁出去老脸。 第220章:真真假假平西侯 惊世骇俗的举止让所有人都愣神当场,就连听闻女儿有了麻烦匆匆赶过来的简氏亦是如此,瞧着没有丝毫形象可言的言律,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相顾无言。 简氏居住的院落内,简氏瞧着一直缠着女儿的言律眉头突了又突,而言律好似浑然不觉,直勾勾地盯着言梓陌瞧,时不时还露出密之微笑,那模样让人甚是恶寒。 “他的情况这般严重?” 言梓燮瞧了一眼言律又瞅向了简氏:“自从醒过来就这般,看到谁……看到谁都觉得是大伯母您……” 如今正主坐在这里他这般痴痴傻傻真的好吗?当然这话也只能压在心底,让他说出口那是不可能的。 言梓陌原本想要将自己的玉手从他粗糙的大掌里面抽出来,然而被她这么一整弄言侯爷瞬间不干了,控诉的眼神无声地盯着她看。 一旁言梓燮瞧着这一幕忙忙打圆场:“五妹妹,你就将就一些,委屈你一回儿,否则我可没有办法能乖哄他。” “……” 一旁黑着脸的言梓陌只得阴沉着不去看他,只是那抽手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一旁的简氏瞧着女儿那一张无法直视的黑脸,又看了看傻乎乎的言律。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据说是准备在皇觉寺暂居一些时日,瞧这天色也应当离去了,他再这么整下去,她真担心女儿甩脸子。 ——谁家老父亲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能摆出那痴恋的表情来?她看着都替女儿感觉到心累,怎么就碰到这货呢? 听简氏这么说言梓燮当也没有寻理由,起身朝着简氏抱了抱拳头:“原本准备点了香之后便离开,刚才因为五妹妹突然出现耽搁了时间。” 他说完便欲要过去拉起言律的手扶着他离开,刚开始言律表现的一脸懵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走着,大概挪出去物流步之后一溜烟跑了回来拉起言梓陌的手:“蕴娉……我……我不要离开……你救一救我……” “……” 整个房间内的人都黑了脸,刚跑进来的言梓煜恰好看到这一幕,那眼眸里面的泪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晶莹粉嫩地掉了下来,‘啪’的一声了去无痕,让人看上去甚是心疼。 “娘亲……” 言律拉着言梓陌的手不放,而言梓煜直接奔咱简氏怀中哭的和泪人似得,房间里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煜儿,别哭。” 瞧着小儿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简氏心里面也疼的紧,好半晌才将人哄的不哭,而他刚不哭言律便扑闪着自己的眼眸,一脸好奇地道:“弟弟……” 不管别人的表情如何,洞悉了一切的言梓燮瞬间愕然耸立,然而朝着屋顶默默瞧了一眼——这真是豁出去了啊! 言梓煜先是一愣,随后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比刚才更加厉害,简氏想眯着眼睛去瞪言律,却发现他只是一个劲盯着言梓煜瞧,像是在看什么好奇的物件似得。 “呜呜呜……他怎么就成傻子了!” 那声音别提偶委屈了,而在座的众人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毕竟谁也不想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呜呜呜,我没了娘亲如今又没了爹……呜呜呜……我命怎么这么苦!” 简氏眯起了眼,言律则一点表情都没有,整个氛围在诡异中继续深化,也唯有言梓陌在一旁默默地抚了一下额。 ——他累不累? 命苦的言梓煜自然没有离开清心观,而言梓燮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带着言律去皇觉寺,可奈何他扒着言梓陌不放,所以这离去是不可能离去了。 言梓陌盯着不远处像是被丢弃的阿猫阿狗一般的言侯,然后默默无语地深呼吸了一口,她不是没有想过他装疯卖傻,可这装的是不是也太像了? 她从今日碰到他开始便屡屡试探,可结果并不明显。 而此时的言律心里面也默默抚摸了自己一把,其实他更想在妻子面前撒泼耍赖,然而他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徐徐图之。 她不是不乐意自己住清心观吗?瞧,这不是借住了吗?虽然女儿这打量的眼神,让他心里面如芒在背,可面上却更为憨态可掬。 伸出爪子慢悠悠地朝着一旁的糕点探去,看到有人眸光投来他瞬间又老实了一些,只是那留着的鼻涕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而且,居然还舔了一舔。 言梓陌觉得她已经无法直视言律了,倏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然后对着一旁的皎月道:“去叫七公子过来。” 言梓燮将人放到清心观便被人匆匆忙忙唤走,至于真忙还是假忙言梓陌就不得而知了,她现在只想让人将这尊神佛带下去。 言梓煜赶过来的时候小爪子有些冰凉,快要赶上年节了,这天气自然也谈不上多好,所以就算穿的厚实还是有些冷冻。 “这又怎么了?” 他进来便走到了火炉旁边,瞧着坐在那里傻笑的傻大个唇角抽了抽,这是真伤到脑子了?他其实额试探过,可感觉就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 “你快将人带走。” “他喜欢缠着你,我不干。” 言梓煜哼了一声坐在一旁,言梓陌也冷冷地盯着他瞧,她是闺阁总不能一直留着他吧!就算父亲也不行。 “将人带走,书墨轩的收益给你一成。” 她如今也算明白,言梓煜就是一个假清高的有钱人家的穷公子,别看他平素不问那些黄白之物,可他这么小又这么穷如何去救平西侯府? 就算他知晓上一世的事情,可没有财力物力的支撑,凭着他如今这小身板什么时候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真的?” 言梓煜刚才漫不经心的动作瞬间一收,双眼亮晶晶的,而言梓陌则翻着白眼轻嗯了一声,算是对他的作答。 “一成半。” 若是上一世他自然看不起这点收益,可他现如今还是一个小不点,需要很多很多的金银来做自己的部署。 “不行,就一成。” 不远处的言律瞧着自己被一双儿女嫌来嫌去,心里面不禁有些忧愁,难道自己在俩孩子眼中还不如那些阿睹之物吗? 第221章:陇西公子又现身 不管过程如何,结局终究是如了平西侯的愿,他在清心观扎起了老营,只是简氏看他的神色依旧冷淡,唯有他缠着女儿的时候她才皱紧眉头满是不喜。 这一日言梓陌终于得了一个消停,平西侯爷不知道被言梓煜用什么法子骗走了,她和简氏也难得的清闲,然而让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姑娘,侯爷出事了。” 言梓陌倏地从木椅上直起身来,想到大雪地的滑道不禁开口:“情况如何?你别着急,一一道来。” 自从言梓煜那次质问之后,她对言家的感情便颇为矛盾,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言梓煜的手段,可这一世自家那名义上的父亲为了自己确实甘愿冒犯皇威。 “右腿出了好多血。” 丫鬟哆哆嗦嗦地说出自己看见的,而简氏和言梓陌也深知不能耽误,忙着起身去看外面的情况。 又是半个时辰,简氏为了感谢尚可年将人背回来留了午饭,而言梓陌则拉着言梓煜走到了一侧眉目紧绷:“你怎么会受伤?” “不小心摔的。” 言梓煜紧着唇角细着声说了一句,他就是想要试探一下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可谁想一个不慎人居然摔到了山坡下面。 看来是真傻了,否则堂堂平西侯怎么会被一块石头绊倒帅成如今这般模样?想到日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心中无比烦躁。 ——或许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着急了,以前父亲没有痴傻平西侯府尚且有了灭族之祸,更惶论而今更是砧板上的鱼肉。 “尚可年是怎么一回儿事?” 母亲的意思她其实也明了,然而这尚可年并不是她的良人,此人看着神驰俊雅,可在陇西的名声却也有碍耳目。 就算这风流倜傥,宿眠那花柳之巷的事情只是他一手编排,可和秦梓秋之间的纠缠却也是她最为忌惮的。 “你为和不和母亲直言他的秉性?是因为秦臻?” 尚可年如何母亲或许不知情,被人所误导,可他与五姐姐却最清楚不过,那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 思来想去,好似这里面还夹裹着秦臻的母亲,否则凭着她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何能息事宁人? “母亲和姨母自幼是手帕交,感情自和旁人不同。她如今刚从父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挣脱出来,我可不愿意因为一些小事影响了她的心情。” 和父亲和离之后她虽然硬生生撑着,可有些事情她又比别人看的分明,她那个时候的心情并不好,哀伤的是她,自嘲的也是她! 那嫁到陇西的简家姨母是她为数不多愿意深交的人,所以她不愿意这份感情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出现波痕。 “哼,任你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秦臻。” 他轻嗤了一声眼瞅着言梓陌,上一世秦臻接近也是利用她,可她当是生了那痴情的心,这脑子简直坏透了。 “……你还没有说尚可年的事情。” “偶遇,他好似要去皇觉寺。” “这么巧的偶遇?” 言梓陌眯起了眼睛,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来看尚可年并不喜欢她这类循规蹈矩的姑娘,当是对秦梓秋另眼相看,所以他对自己应当是没有一丁点悸动。 既然如此,为何要偶遇?真是因为皇觉寺?她不太敢确定,毕竟当平西侯从北地回来住到清心观的时候,怕是已经有不少人将眸光移了过来。 ——这尚可年明显也是其中之一。 “三哥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我过两天怕是要下山,你照顾父亲。” 言梓煜捏了捏自己的脑皮,那位也是一个不省心的主,居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他是觉得事情还不够乱? 明明挺精明的一个主,怎么就犯浑了呢? “嗯。” 虽然不是很情愿可她还是没有拒绝,而且就算拒绝他也不会将人带走,别说他痴痴傻傻的事情,就说这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尚可年在简氏的招呼下用了午食,将眸光投放在平西侯身上,瞧着他身上的伤不禁有些伤感:“在陇西的时候,小可便听闻平西侯的威名,不想他如今居然遭逢此等大难。” 他声音里面的可惜不似作假,简氏虽然不想回应有关平西侯的事情,可这尚可年是她相中的女婿人选,自是不能冷落了去。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他的命数或许就是如此。” “虽然可惜,可这命数却也难违。” 尚可年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原本是想来试探一番,可瞧着他痴痴傻傻从山坡上滚下嚎啕大哭之后,又觉得这是真傻了! 他所知,这个时代的人都相当重视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来,平西侯那般模样确实不像是假装。 尚可年走出来的时候言梓陌正在依门看雪,看上去颇为文静,有一抹岁月静好之感,瞧着她一身妖娆多姿的红色襦裙他脚步微微慢了一些。 不可否认,平西侯这女儿确实是妖娆绝色,然而美则美矣,有些木讷,不解风情,一看就是小书呆的模样。 言梓陌瞧着他投来眸光立刻撇下眼帘移开了脚步,好似被人踩了尾巴似得。而瞧着她这般模样尚可年瘪了瘪唇,太无味了。 上一次她执棋而谈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抢眼,可如今却和兔子似的,这是在向自己表明心意?他还是喜欢热情似火的女子,那样生活才不至于寡淡——而这女子,怎么看都有些装婊了。 等尚可年离去言梓陌才收回了眸光,刚才那柔柔软软的模样被一股犀利所取代,这人一向离经叛道自是不喜欢她这循规蹈矩的女子。 看来秦梓秋那边确实该有所行动了,免得这二人天雷勾地火,最终一拍即合白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尚可年刚下山秦臻便迎了上来,瞧着他眉眼含笑不禁询问:“平西侯那边,你这次可看出端倪了?” “应该是真傻了” 他将自己看到的一一赘述给秦臻听,而秦臻听到他不顾形象大哭又一次摔了腿也觉得这是真傻了。 若是不傻,堂堂一平西侯怎么能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来? “你准备如何同王爷说这联姻的事情?” 第222章:简家讯情况有变 尚可年摸了摸自己有些精巧的下巴,他原本想着也为家族做一份贡献,可奈何和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着实不来电。 那低头的娇羞宛若水莲花绽放似得勾人,可却不是他的菜! “照实说。” 他说着已经挥动了马鞭朝着山下驶去,而秦臻则微微拧起了眉头,几次相处自家便宜表妹并不是那么无趣的人,怎么尚可年就看不上呢? ——是他眼光太高? 此时的秦臻还不知道,在他面前言梓陌换保持着基本的智商,甚至也不愿意在他面前肆意抹黑自己,可当她一个人面对尚可年的时候。 那真是如何造作如何来!就连羞羞答答的木讷也被她演绎的入骨三分,所以这一场原本有戏的联姻便这样无疾而终。 冬雪覆盖,年节将至,而这一时令婚嫁之举繁多,丧白之事增多,当然这里面最为出名的还是平西侯府和安国公府的联姻。 虽然平西侯言律成了痴傻之状,可谁也不敢否认言家一门俊杰,言梓燮一个小小少年郎在父亲的帮衬下,已经在朝堂中站稳了脚跟。 所以,就算平西侯府因为言律不能出仕没有那般显赫却也没让人小看了去,就算是齐王府的言梓灵也没受多大的影响。 当日言律出事归京的时候,言梓灵可是直接去府上查看了情况,她原以为父亲成了这般模样,自己肚子没有动静,齐王府应该会张罗纳妾的事情,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齐王府却并没有这样的举止。 她原以为是楚云对她的痴恋,却不想这其中另有隐情。 穿着浅紫色交领三绕长裙的贵妇一边给齐王研磨,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你一直不让我给云儿相看妾室,可那位的肚皮又是不争气的……” 齐王听着她絮絮叨叨不禁斜睨了齐王妃一眼,皇室在选择正妻的时候一直侧重德行,也看重权势的平衡,所以齐王妃的颜色并不是顶顶的好,可是从那隐隐的轮廓当中也可以看出是一个清秀佳人。 “你有看好的人?” “我娘家有一远亲,她们家有一女儿,端的是一聪慧过人的主,我前些时日匆匆一见觉得是一再合适不过的人,身家清白又品貌端庄……” 齐王妃自然知道娘家也存了私心,那姑娘她确实见过,聪慧一时间确实很难看出来,可那样貌确实是顶顶的好。 然而,王爷这里她自然不好说那样貌的事情。 “这事情先搁置以后再说,不说言氏凰命偈语,就说如今平西侯落了难,我们这个时候也不能做出自误的事情来。” 齐王或许不注重名声,毕竟那个时候关系的是夺嫡的事情,可如今言氏女入府便是父皇最大的支持,他自然也要顾着齐王府的名声。 ——再者说,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想收拾世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必须得师出有名,所以在这积攒名声的时候他齐王府万万不能落井下石,免得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是。” 齐王妃虽然还想劝说可瞧着他心意已决的模样终是没有再开口,她知道自己的夫婿心中自有沟壑,他决定的事情便是命令。 况且,他也不是说不让儿子纳那个女孩,只是这个时机不对劲! “正统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明白?” 若说前面是安抚,那么后面这话便算是敲打,齐王这些年便一直有着心病,他若是李皇后的儿子便也不用这般藏拙,可惜他只是一嫔妃的子嗣,而且他的母妃还不得宠早逝。 齐王府的事情言梓陌不得而知,她冬天的时候有赖床的习惯,前世在宫廷的时候她便足不出户,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锦被里面。 这清心观的条件虽然比不得宫廷却比她逃难的时候强了很多,言梓陌一直觉得她和冬天不合,纵使她降生在这个季节。 “姑娘,夫人唤您过去呢!” “额……好!”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平素这个时间母亲不会让自己起床,而且昨晚歇息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自己多睡一会儿,可今早怎么就变卦了呢? 虽然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甚至纠缠在一起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可她还是逼迫自己起床。所以皎月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主子一个劲扒拉着眼睛,粉嫩的脸上有着几分属于顽童的懊恼。 那纤细的手一个劲想要去劝架,可奈何力有余心不足。 等言梓陌穿戴整齐过去的时候简氏已经在屋里面来回徘徊了几圈,而言律像是一个弥勒佛似得坐在那里,若是不去瞧他满手的糕点或许还有几分不食烟火的味道,可唇角的碎屑愣是破坏了这份感觉。 “母亲,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要去一趟简家,你看着他!” 言家众人这些天忙着言梓焌的婚宴,故而将言律丢在这里便没有几个人来嘘寒问暖,而简氏也不能直接将人丢出去。 “我怕是……” 言梓陌手指曲了曲有些不情愿,她用了书墨轩将近一成的代价让言梓煜去照顾,可那小子是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直接搞消失。 “别弄死就好。” “……” 不远处吃糕点的言律手指稍稍顿了一下,只是神色如常,而言梓陌则抿了抿唇角,她就算再不待见这个男人,也不会亲手弄死他。 ——重活一世,对这天地总有些畏惧。天地君亲师,老祖宗留下的理,她可不好做的太绝。 “简家可是出事了?” “你外祖母晕倒了。” 若是别的事情简氏自然不愿意挪窝,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太过尴尬,可秦氏晕倒她却不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哦……那您快点过去,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人捎一个口信。” “好。” 简氏匆匆嘱咐了两句便离开,可见那传信的人带来的消息不太美好,而言梓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上一世,不记得外祖母这个时候出事啊! 当然,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她已经不能用上一世的标准去衡量了。她转身瞧着不远处那最大的变化,特别是看到言律伸出舌头舔着唇角的残渣,不由得耸了耸睫毛——果然,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 第223章:简家人遭逢巨变 简氏进了简家的门便感觉到一股沉静的气息,好在她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也没有进门便出言询问。 她抵达老夫人秦氏房间的时候简家四夫人迎门出来,那被送的府医微微瞥了简氏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离开。 “母亲如何了?” 简家四夫人和简氏在闺房之中便是手帕交,两个人关系素来交好,她在清心观这些时日也没少收到她关怀的书信。 故而,两个人当也没有因为现如今的身份而产生隔阂。 “刚醒,只是……” 简家四夫人叹息了一声,只是这身体怕是垮了,受到了那么大的痛击,这老人家心里面怕最是不爽里。 ——毕竟那是他最为看重的孙儿。 简氏听不得这欲言又止的话语,手脚并用朝着里屋走去,而老夫人秦氏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喝着汤药,只是脸色依旧惨白。 “母亲。” 简氏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就算自己要和离的时候母亲也没有这般大的反应,可如今她这模样就像是脱了一层皮似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蕴娉……” 老夫人秦氏刚强了一辈子,却在看到女儿的时候免不得红了眼圈,那一肚子委屈好似没有宣泄口似得。 一旁的简家四夫人是一个人精,瞧着母女二人要说体己的话忙忙带着人出去了,而等到门紧闭的时候秦氏破口便是:“殷氏那蠢物毁了我简家满门清誉啊!” 简氏听着她这话语神色微变,她自然知道老夫人口中的殷氏是自己的长嫂,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气成这般模样? “她看不起陌儿,千挑万选了洛氏入门,可这位祖宗却是一个不消停的,她……她居然和一个戏子有染。” 简氏满脸错愕,好半天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母亲,这事情是不是有误会,洛氏怎么说也是大家之女,断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 “都捉奸在床了还有冤枉她的道理?” 秦氏厌恶地捶了捶自己的床榻,自己好好的寿诞愣是被人搞砸,那香艳的一幕不仅仅自己看到,更是被不少贵妇瞧去。 简家的名声算是毁了。 “洛家那边怎么说?” “殷氏在外面顶着,我也觉得晦气。” 提到洛家她脸上的杀意更甚,按照洛氏所说她在闺中的时候便和那戏子有染,只是洛家想和简家联姻逼迫她嫁了过来。 这洛家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华呢?” 简氏现如今最担心的还是简云华,这孩子从小到大爷没有受过多大的坎坷,也不知道这道坎能不能跳过去。 “你四哥看着呢!他一个人留着我也不放心。当初我就说陌儿合适,可殷氏那蠢货愣是千挑万选瞅准了这么一个疲懒货。” 秦氏眼底暴露的戾气让她整个人都快要扭曲了,平素贵妇人的气息被掩饰的一点不剩,就像是那街头骂人的妇人。 可见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多么的不可原谅。 简氏好说歹说她才微微平整了眉眼,只是那一张脸看上去异常的严肃,而这严肃直至殷氏扳着一张脸过来的时候到了一个临界点。 “事情如何了?” “洛氏想要和离。” 这样的事情简家就算是休妻洛氏也说不出半个字,可他们给出的条件也异常的优厚,拼尽洛家所有资源稳住简家礼部尚书的位置。 要知道简家的老爷子已经到了年纪,而简家大爷是这个位子的竞争者之一。若是旁的条件殷氏自然不会衡量,这毕竟事关自己儿子的颜面,可这个条件让她无法拒绝。 “混账东西,她那龌龊的玩意配得上和离吗?” 秦氏直接下了床榻拿起棍子便想捶殷氏,可简氏还是从中拉了一把,虽然不喜欢这位大嫂,可她现如今的情况也算不的好。 整张脸没有一点血丝,能这么强硬着处理事情怕已经是极限了。 “母亲,洛家答应用所有人力物力支持夫君……” 殷氏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氏便将自己一旁的茶盅扔了过去,霹雳哗啦的声音让外面站着的几个人瞬间立起了身子,好似那东西敲在他们的心头一般。 “你这蠢妇,为了自己夫君的前程难道不顾儿子的颜面?若是让她和离,你让云华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 “你给我闭嘴,去告诉洛家,我简家只有丧妻没有和离。” 秦老夫人的话可以说是掷地有声,而外面守着的几个儿媳妇自然也听到了,不禁都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绣花鞋头,自家婆母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和离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云华那边儿媳去说,而且妹妹不是也和离……” 殷氏平素做事情四平八稳,可今日却失了水准,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感觉,而果不其然,落针可闻的寂静之后便是老夫人的咒骂。 “殷氏,你居然将那腌攒玩意和我女儿相提并论,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秦老夫人眼眸里面的寒光若是能杀人,此时的殷氏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而殷氏也微微一愣随后便低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触碰了老夫人的逆鳞。 秦老夫人的脾气其实在一众京城簪缨婆母当中也算是好打交道,从来也不会虐待儿媳妇,可简家的人都知道她的底线,那便是简蕴娉和简云华。 一个是她的小女儿,一个是她养大的宝贝孙儿。如今殷氏,可以说是将这底线一一碰触,她能给好脸色才是怪事了。 外面守着的几个媳妇儿低着的头颅露出几分笑意,这些年殷氏仗着出身好对她们没少吆五喝六,而今这算是得到报应了? 当初婆母好说歹说想要那外甥女儿进门,可惜殷氏死活不愿意,如今可是尝到了苦头?这简家的后院日后怕是少不得争斗。 “滚下去。” 以前秦老夫人还一直给殷氏留着面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她一手挑选的简家宗妇,可如今再瞧哪哪都不如意。 殷氏下去之后也没有去给洛家人回话,反而去了简家大爷那里,得到的也是一阵斥责,最后简家大爷更是亲自出手去见了洛家的人,态度异常的明确。 “你……你简家是想撕破脸皮是不是?” 第224章:言梓陌眉宇轻皱 洛家夫人杨氏一向是疼宠女儿的主,当初将她强硬嫁给简家也是为了她好,可谁想她居然还犯了这样的错误。 错误犯了自然不能更改,所以她才想着和离的事情,可谁能想到简家人居然想要了自己小娇娇的命,这如何使得? “明日整个京城便有阻挡不住的流言蜚语,我简家既然丢人了也不惧怕那恶名。”他说完便看了不远处的洛大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洛家人回程途中特别的沉闷,他们甚至脸女儿的面都没有见到,而洛夫人杨氏的脸色苍白泪流不止,洛大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哭什么哭?她还不是被你娇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她真当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她老子?一个两个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他们……他们想要了女儿的命。” 洛家人最为护短,所以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虽然觉得愧疚却也想在第一时间将人救出来,可谁能想简家连一点退路都不给。 “你去求见简蕴娉,至于我想一想别的办法,若是实在无法那也是女儿的命。” 他是一家之主,自然也权衡很多东西,就算自己这个时候去找齐王,齐王能保住女儿的命吗? 他不是封疆大吏,可手中也有不少的权利,也算是京城权贵里面顶顶的实权人物,否则简家也不会联姻。 “简蕴娉能管用吗?” 杨氏并不觉得一个外嫁女能有多大的能耐,若她还是平西侯夫人便也罢了,如今可是住在毓秀山的半山腰上,明显是被人抛弃了。 “想救女儿,便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洛大人说完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心里面知道这事情也怨不得简家,都是自己女儿造的孽,可那不管如何说也是他的女儿,自然不能不管。 想到明日的风言风语,他微微叹息了一声,真是多事之秋啊! 杨氏去清心观扑了一个空,而简家大孙媳和戏子睡在一起的事情也被人越描越黑,甚至茶楼酒肆都免不得一些段子。 “那小生可是顶顶的好看,也怪不得那位把持不住,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抓奸在榻,也不知道是何想法。” “男人和女人还不就是那么一回儿事情,听那府里的小厮说,入目的便是一屁股,白白圆圆的……” “那简家大少爷不能人道吗?怎么还治不了一个骚娘们?出去偷人可不是没有喂饱……听说那洛氏也是少有的美人……” “嘿嘿……有生之年能有机会一亲芳泽……” “得了,你就那庄稼把式的命,人家可是矜贵着呢!” “矜贵还偷人……” 大楚的京城不少地方都传着雷同的话,简家和洛家想要控制也力不从心,那日看到的人太多,甚至被人发现两个没羞没臊的人还在蠕动。 真是天杀的。 简宝华自从嫁人之后便很少回简家,可她这次回来却也没有合一眼,瞧着殷氏那红肿的眼眸也微微叹息了一声:“大哥还好吗?” “你四叔看着呢!” 殷氏也将那洛氏恨死了,可她最恨的还是秦老夫人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再怎么说她在简家也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可愣是被人当成了笑话,自己那几个妯娌私下还不知道如何嘲笑她呢! “宝华,你说娘有错吗?洛氏 已经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洛家都答应让你父亲更进一步……可你祖母她……” “母亲,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大哥这样清贵的人了。祖母说的也对,那洛氏留不得。” 这洛氏留着就是一道无法治愈的伤痕,对兄长来说是残酷的,而且简家世代清贵总不能会在洛氏手里面。 “哼……他心里面指不定如何高兴呢!” 殷氏冷嘲了一声手指狠狠绞在一起,当初她就应该心狠一些将那丫鬟直接打发出去,否则洛氏也不会这般不要脸面和人苟合。 “……他还和那锦绣有联系?” 关于锦绣这个人简宝华也听殷氏提及过,好似是两年前置办的丫鬟,只是那女子颇有几分姿色又含着几分傲骨。 从小被宠着长大的爷们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所以便上了心。她原以为这样的感情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不想却…… “这不过是两个人冷淡造成的事情,又何必要了人的命?那洛家是好招惹的吗?他家可有人在齐王府当侧妃。” 殷氏何尝不心疼儿子,可那儿子的心也不是洛氏能捂热的,既然如此也算是一别两宽,可奈何老夫人那边死要面子。 “祖母知道锦绣的事情吗?” 简宝华皱起了眉头,而殷氏则摇了摇头:“自从娶了洛氏入门你祖母也不管府里面的事情,甚至对你兄长那边也不太关注,否则锦绣的事情哪里能藏得住?” “您现在按兵不动,等这件事情过去立刻将那丫鬟发卖了,这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的。” 简宝华在婆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对着内宅的事情也知晓一些,这世上哪有不爬床的丫头,她不爬要么是欲擒故纵,要么就是这山看着那山高。 “嗯。” 殷氏顿了一下又看向了简宝华,声音无奈:“这事情可别让你祖母知道,否则她指不定如何怨怪我呢!!” “就算知道也免不了洛氏的死,咱们私下说便也罢了,日后莫要提及。” 不管自己兄长如何,在祖母的眼中都不是洛氏偷人的借口,最重要的是祖母一向不喜欢洛氏为人。 今日那人若是言梓陌,祖母心中指不定如何做呢!所以说,这世上的人莫过一个自私,就算是一碗水端平的祖母也是这般。 “我又不是一个傻得,我就是看不惯你祖母那般疼宠你小姑姑。” “您也看不惯这么多年了,小姑姑不还是小姑姑吗?所以说,咱们也别想那些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将洛氏的事情处理了。” “嗯。” 言梓陌从刘管事那里打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间的时候,瞧着那书信上寥寥几言道尽简家诸事时,言梓陌不由觉得刘管事的能耐渐长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递来的信还有个别错字,而今居然也能咬文嚼字了。 其实简家的事情言梓陌心里面约莫也有一个底儿,只是这一世为何提前了这么长的时间呢?要知道上一世齐王继位之后才出现了波折。 “蕴娉……” 第225章:乱局没有无辜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一个嫩生生的嗓音传了过来,瞧着他站在门口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言梓陌顿时黑了一下脸。 “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更别提现如今这弱智的模样,想到他将鼻涕眼泪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抹的场景,她便异常的想念言梓煜那小混蛋。 “我……我想蕴娉……” 他委委屈屈的声音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冤枉,而言梓陌只得抽了抽唇角,这中年男人做出这般小儿女姿态,着实有些刺眼,好在她心态也极好。 “呜呜呜,你不理我……” 瞧着言梓陌不为所动言律立马不干了,那一哭便来眼泪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最终还是以言梓陌的败北完结。 而此时洛家和简家的博弈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齐王府那边并未给出多大的支持,只是不声不响地扔出了锦绣两个字。 而洛家刚开始还迷迷糊糊,可越往深挖越是心惊,最后只剩下愤怒,杨氏瞧着上面的消息恨不得将那信撕了:“简云华,他怎么敢?” 洛大人的脸色也一片铁凝,虽然说女儿和那戏子厮混失了礼数可他简家教养出来的人便没有错吗? ——那叫锦绣的丫鬟是怎么回事? 自己女儿嫁入他简家也不过是堪堪一年,他居然便琵琶别抱?真当他洛家是死人? 洛家人甚是齐心,当从齐王府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便直接闹到了简家。既然简家想要洛家女儿的命,那么他洛家又何必要那面子? 殷氏听闻洛家人闹上门来便知道事情有变,而这次洛家直接找的便是秦老夫人,这老虔婆想要了女儿的命,她就偏偏要将她也拉下水。 而果不其然,秦老夫人听闻那锦绣的时候两眼摸黑,当她派人寻来审问的时候那丫鬟居然直接被简云华护住。 “老夫人,这就是你简家的家教?当年你们迎娶我女儿的时候,可说过年过三十无子嗣才会纳妾,而今不过年余居然这般?” 当初选中简家也正是因为简家曾经给出的许诺,虽然说秦老夫人这里简家的家训便乱套了,可怎么说也比别家干净一些。 她女儿是什么性子她最为清楚,别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内心最为干净,去了别家指不定被如何生吞,所以她才瞅准了简家。 ——可简家人是如何对她女儿的? “云华,这是怎么一回儿事?” 然而她刚问出这话便听到有人惊呼,而她双眼瞄去果然见锦绣裤上沾了血,甚至还有越来越凶猛的征兆。 “祖母,她……先叫府医好不好?” 简云华神色有些憔悴,他这几天也并不好过,洛氏的事情能怨他吗?他自认为这和他没有多大的干系。 一个新婚之后从来不和自家夫君同床的女子,他需要给她脸面吗? 那杨氏瞧着这一幕焉有不知的道理?双眸如电刺向锦绣,脚步也快速移动,更像泼妇似的朝着简云华走去,别过他将巴掌扇到了锦绣身上:“你这和贱蹄子,是不是你让人害了我家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哦,怎么就遇到了你们这些黑心莲?” 杨氏一贯狠辣,也能豁出去面子,此时更是将所有罪责都往锦绣身上推:“我女儿家教甚好,怎么会看上一个戏子?你说,是不是你害了她?是不是你们简家栽赃嫁祸?” “杨氏,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简家还污蔑了你女儿不成?是你女儿不要脸,你如今还妄想将这脏水泼给我们?” 秦老夫人原本瞧着简云华护着锦绣有些碍眼,想要拿出一个章程给洛家一个交代,可曾想这杨氏居然想里外占便宜? 简家岂是好欺辱的? “那她肚子里面的孽障如何说?你们简家答应的事情呢?” 瞧着锦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简云华也不顾长辈在侧,拧着一双眼盯着杨氏:“你女儿是不是心有所属你们洛家人不知道吗?她嫁给我一年剪刀防身,不让我靠近一步,难道这就是你洛家的规矩?” “……你……你胡说……” 杨氏的心倏地一紧,而简云华嗤笑了一声:“我原本想着这世上没有捂不热的心,可一年过来了我也累了。” 他确实想和洛氏好好过日子,不管自己喜欢与否她都是母亲为自己挑选的人,而且大家族的子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然而,他这位妻子却心气高的紧,眼里面只有那情情爱爱。 她终日沉迷戏剧他也瞧出了一些门道,可从不想她居然会在祖母寿诞这一日上演这样的戏码,他的脸面可以说丢了一个尽。 “你可以问她的贴身丫鬟,或者去看一看那天的现场。” 简云华也不管众人的脸色抱起锦绣便离开,而简家和洛家的闹剧到此算是告了一段落,至于洛氏如何处置却已经无可更改。 那随侍的丫鬟虽然是一个硬性子,不肯多说一句,可当日和那戏子发生的地方却早已经被简家人封锁了起来,刚开始以为是小日子,可如今却也水落石出。 “洛氏,你欺人太甚。” 秦老夫人只顾得大骂这么一句,因为她的身体容不得她多言,直接昏了过去,简家又是一阵闹腾。 直至年关简氏才从简家回来,言梓焌和莫筠娘得知她回来也做了拜访,只是瞧着她心气儿不高也没有多做叨扰。 言梓陌将言梓焌夫妇送到门口的时候,莫筠娘将她拉到了一旁:“你外祖母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爷爷好好劝一劝婶娘。” “你这改口挺快的啊!” 言梓陌笑着促狭了她一句,而莫筠娘则斜了她一眼:“其实不管是你那表兄还是那死去的洛氏,都挺可悲的。” 两个错的人凑在了一起注定了一场悲剧。 “一会儿下山的时候小心一点,这毓秀山的景色虽美可路途却险峻了一些。” 她说着望了不远处的言梓焌一眼,从言梓煜那里她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个三堂兄可也带回来了一女子。 世间的情情爱爱她不愿意多言,可总希望莫筠娘能好过一些,上一世两个人虽不见得有感情却也相敬如宾,这一世应当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第226章:番外再言前世因1 羲和二十年冬,谢府。 檀木做的软榻上斜倚着一慵懒的女人,乍看二八秋月实则双十年华,只见她身着湖水色的三绕襦裙,面如敷玉、眉似染墨,红唇轻点而不扬,眸色如泉而端庄。 ——端的是秀华无双,媚而不妖。 而目光下移,却只见她身边躺着一两三岁的孩童,珠圆玉润,憨态可掬。虽不辨雌雄,却乖巧至极,如那仙人面前的小童子似得。 “夫人,老爷回府了。” “哦!” 美妇淡淡轻吟,那原本温软无双的眸色染上几分凉意,微微勾起的尾音宛若泉水叮咚,清冽至极。 “老爷身边还跟着一人。” 旁边侍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看,她随夫人从平西侯府到谢府已经五年有余,看着夫人与老爷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如今却已生生变了味。 “他还真是迫不及待。” 言梓陌话语里面的嘲讽众人都听在心里,好在她一旁的小儿轻言软语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嘲讽,满头愁绪:“娘亲,妹妹。” 听着他脆生生的话言梓陌对着刚才说话的婢女:“去看囡囡有没有醒过来,这臭小子可想妹妹了。” “诺。” 榴花准备退下的时候正好和昔日的谢谨言相遇,她看清那清俊无双的容颜立刻低头退了出去,那微微羞红的面庞让人看得分外真切。 望着这一幕言梓陌嘲讽地轻笑,当年他纵使是寒门士子也搅乱了皇城贵女的一池芳心,更遑论今日位高权重。 “身体好些了吗?” 他说的时候轻轻咳嗽了一声,这风霜刺骨的天气他也受了一些风寒,好些日子愣是过不去这个坎,总觉得没有了多少朝气。 “嗯。” 言梓陌像是没有看到他微微发白的容色,低着头轻应了一声。然而她那轻描淡写的声响却让谢谨言的脸微微煞白,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止而不语。 “我能见他们吗?” 谢谨言瞧着她端秀的容颜终究是没有劝说,好半晌才道:“我已经帮你打通关卡,可以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谢谢。” 其实言梓陌不想见言家人,外嫁五年除了逢年过节她从未登门,若不是那个女人温热的眼泪、慈善的脸庞,她和言家也不过是一血缘纽带而已。 “你恨我?” “老爷莫要轻言,这是你我的宿命。” 当初她嫁的人是寒门士子谢谨言,可谁能想到这谢言会是卫国公一脉唯一的嫡嗣卫飒,而平西侯言家是当初卫家满门被屠的仇人。 ——二十年前卫皇战争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这其中包括她与他。 大楚,刑部。 言梓陌见到简氏的时候她已经形如枯槁,哪有平素侯夫人的云淡风轻,面如盘玉。看到言梓陌的时候,简氏那死寂一般的眼眸换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陌儿,真的是你,卫飒没有难为你吧!” 听着她那关怀而又激动的言语,看着她从空隙里伸出来的血手,言梓陌将手伸出去轻轻握住,那血肉模糊的双手让她的心微微一痛。 ——没有想到卫飒居然对女眷也用了酷刑。 她现如今都记得第一次和这贵妇人相见时的场景,她纤细如玉的指尖从自己粗粝的手掌中滑过,不顾形象地抱着全身脏乱的自己,那眼泪灼热的让人心疼。 “没,他待我挺好。” “陌儿,那是上一辈的恩怨同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享受过言家的恩泽,不应该为言家背债,他若是一明事理的会懂的。” 言梓陌听着她言辞恳切的话心中暗自苦笑,十三岁之前她是被人呼来唤去的农家女,若不是紧要关头有亲人相访,她现如今怕已经是那老头的填房。 十三岁那年她由农家女变成了平西侯府的嫡女,真正的骨血至亲,那年卫皇战争结束十三载,她沧海遗珠十三年,这是一笔烂账谁也算不起。 她浑浑噩噩接受这高门贵女身份的时,还不知言家养着一千娇万宠的嫡女,而言梓灵那个位子原本是属于她的。 “娘亲,男子为奴女子娼,这是今上对平西侯府最终决断。” 言梓陌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何种感想,她没有疼痛也没有快感,好似那颗跳动的心已经麻木了一般。 简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灰败,然后脸上爬满了嘲讽地笑意:“我一直以为就算是一头狼崽子也该喂饱了,却不料她比食人蛇还可怕。” 言梓陌知道简氏口中的‘她’指谁,一个鸠占鹊巢十三载,最后还被言家风光大嫁的假女,曾经的齐王世子妃,如今的太子妃。 ——本应农女,身带凰命,这或许是言梓灵最为真实的写照。 若说言家是被谢谨言一手毁掉,倒不如说是言梓灵在后面推波助澜,齐王已经继位却没有改元,可这位野心勃勃的帝王却容不得世家独大,这其中也包括他的亲家平西侯府。 “陌儿,言家逃不过这个坎,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娘亲相信陌儿,纵使没有母族也会好好活下去。” “嗯。” 言梓陌轻声应了一句,她没有告诉简氏的是如今谢府还住着一名女子,那个女子是今上的嫡女,是大楚皇族的新寡,是真正九阙城飞出来的金凤凰。 不过想必她也不会在谢家多加逗留,毕竟隔壁的卫国公府才是为她准备的,这谢家不过是她的过度罢了,她的目标应该是卫国公夫人。 ——兼祧,这是皇家给出的态度。 “去看你父亲最后一眼吧!别记恨他。” “好。” 看着言梓陌转身欲走,简氏的手微微拉住了她:“陌儿,当年是娘弄丢了你,否则不会这般疾苦,要恨就恨娘好不好?别恨他们。” 言梓陌抿了抿唇角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十三年是一个迈步过去的坎,她不恨简氏,当年卫皇战争众人到处逃命,被人有机可乘也情有可原。 然而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大楚风流倜傥的言侯爷,那个将自己当成拖油瓶一般的男人。在他的眼底,她从未看到过一丝的温情。 言梓陌拐了几个弯便到了关押男丁的地方,而一众身体已经遍体鳞伤的言家男丁看到她都微微一愣,其中一中年男子看到她忍不住低喃:“陌儿,你……” 望着他那略显激动的模样,言梓陌只是轻微地颔首,而她平淡如水的眸光却让言侯爷脸色微微煞白了起来,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他面容上甚至没有死亡来临的恐惧,只有淡淡地歉意。 第227章:番外再言前世因2 看到他这副模样言梓陌唇角轻轻抿了一下,抱歉这种东西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言侯爷的身上。 以前她惧怕他,讨好他,甚至因为他一个慈爱的眼神便傻傻痴笑一天,可随着时间的变迁,年龄的增长,这样的悸动再也不会出现。 在他的眼里不管她如何努力都只是一不识礼数的粗鄙女子,是一个丢了家族颜面的不孝女,而言梓灵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 可就是这个女儿给了言家最致命的一击。 “保重!” 言梓陌不知道和这些人该说什么,他们原本是自己最亲的人,是自己骨血至亲,可十三年的分离让她永远也融入不了言家,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过客。 看着她语罢毫不留恋的离开,言侯爷那原本激动的眸色也凝固在脸上,最后闭上眼睛长长叹息了一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但凡错过,便绝不会有悔改的机会。 言梓陌走出刑部的时候看到谢谨言身长如玉地站在不远处,冷月的倒影下将他衬托的更添几分仙气儿,她一直都知道他的俊美否则当初自己不会一见倾心,最后丢了一颗真心。 ——其实他对自己不赖,只是她奢求的更多而已。 “该走了。” 他听到声音微微转身,然后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刑部的大门:“人都看了?” “嗯。” “没有求你为言家保留最后一滴血脉?” 谢谨言微微一愣,其实只要她开口他就算使尽手段也会保住言家最后一脉,或许有些犯贱,可他心底终究是有着这样的想法。 “自身难保遑论他人。” 言梓陌淡淡说了一句便在婢女的扶持下进了马车,而车外的谢谨言紧了紧广袖下的手指,然而跃马而上向着谢府踏马而归。 刚到谢府门前,言梓陌便听到一娇滴滴的声音:“飒哥哥……你这是去了哪里?可让熏儿一阵好等。” “天寒地冻的,怎么在门口等着?”谢谨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他站在那里便俨然是一副画卷,让人不忍销毁。 “这不是想见到飒哥哥吗?” 楚熏一边说着一边缠上了谢谨言的胳膊,而那二十几许的面庞闪过一阵阵娇羞之意,原本新寡的身份做出这等少女的姿态多多少少有几分讽刺。 门口的声音言梓陌虽然想要忽略,可却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其实对于这位公主殿下,她着实是佩服的紧。 ——能在丈夫新丧的情况下缠着谢谨言,这也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言梓陌并未理会站在门口的二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直至回到自己的暖阁他才揉搓了一下自己通红的双手。 “再去拿一个火盆,寒冬腊月着实冻人。” “诺。” 不到一会儿暖阁便升起了一股热浪,她抱着怀中的小儿不停地和他调笑,而小家伙一会儿看着她一会儿盯着一旁在摇椅中躺着的小身板,那贼溜溜的眼眸不停的旋转,让言梓陌好不心悦。 “风哥儿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 “嗯,风儿会照顾妹妹也会疼娘亲。” 听着他童真的言语言梓陌手指拧了几拧,最后在他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一定要记得娘亲……否则娘亲会伤心的。” “嗯嗯。” 望着小儿这般听话言梓陌脸上闪过几丝不舍,可最终还是被坚毅所代替,那一天早晚会来,还不如弃车保帅。 想到这里,她对着一旁圆脸的女婢道:“我让你准备的汤药可备好?” “早已备好,只是夫人您……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皎月与榴花不同,她的性子虽然不如榴花圆滑却实诚的紧,虽然十三岁跟了她,却也没有犯多大的错误。 ——她的心里面或许一直有言家人,可当言家人都下了狱之后,她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皎月,我已经退无可退了,日后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 看着言梓陌心意已决的模样皎月咬着唇答应,这件事情若是成功夫人恐怕真的会被老爷休妻,言家已经败落,她若是除了事情连退路都没有了。 “皎月,我没有退路……否则我们母子踏上的会是同一条路。” 言梓陌说的时候唇角露出几丝苦笑来,她虽然出身高贵却长于贫贱,所以她比一般人更懂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为母则强这个道理她更明白。 谢谨言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恬静的面容,那盯着小儿嬉笑的容颜沾染着数不尽的光芒,她原本便绝艳的脸蛋在这一刻更加的圣洁。 ——他知道当初不少世家子弟对她的容貌都有肖想,可却看不上她从小被养在农家的粗鄙,这所谓的正妻之位自然不会给她,而言家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嫡女与人做妾?所以兜兜转转便相中了自己。 “你身子可大好了?” 言梓陌抬头对着他笑语了两句,这些天他东奔西跑怕也是邪风入体,这模样当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一张脸略显苍白。 “无碍。” 谢谨言说了一句便坐到了一边,望着小儿对着自己轻转的眼眸他展开了些许的笑容,那俊美的貌相让言梓陌迅速低下了头,眼眸的波澜顷刻消散。 “我让人给你熬了汤药,喝一些吧!” 言梓陌说完皎月便托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而谢谨言接过药碗的时候还微微有些愣神,眸色不清地盯着言梓陌看,而言梓陌一脸平静地望着他,眸中没有一点流光。 “怎么,怕有毒?” “那当不会。” 谢谨言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一个聪明人,就算她恨自己入骨也没有办法抹去两人孕有儿女的事实,没有了自己两个小儿经受的不会是一般苦楚。 望着他一饮而尽言梓陌广袖下蜷缩的手指终于放了开来,巧笑嫣然地望向他:“状元郎这心胸也足以傲视天下,是大楚的福分。” “你何时也会这般官腔了?” 言梓陌但笑不语,随后便移开眼脸望着一旁的小儿,而风哥儿看到卫飒双手展开要他抱抱,那一脸求怜爱的模样让言梓陌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骨血亲?为何在言家的时候,她没有这样的感受呢?当然,其实她也曾经期盼过,甚至在几个堂兄亲弟面前表示过,只是她太笨了而已。 第228章:番外再言前世因3 言家的判决很快便轰动朝野,而卫家当年的血案也被平反,簪缨世袭的卫国公称号重新回到谢谨言手中,而他也成为了大楚最年轻的国公爷。 当年大名鼎鼎的状元郎一时间成为新朝的弄权儿,虽在情理之中却也不免让人大跌眼镜,毕竟没有人会想到当年被全族尽数屠杀的卫家居然还留下了后裔。 ——状元郎谢谨言成了国公爷卫飒。 而随着新朝初立,另一道圣旨也匆忙而下,言家女言梓陌好妒不贤,仇家之女,责令卫飒休妻再娶。 就在众人盯着卫飒这一香饽饽的时候,新皇将自己新寡的女儿楚熏赐婚卫飒,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更是议论纷纷。 ——虽然明面上都是道喜之词,可不少人心中却嗤之以鼻,股肱之臣又如何?还不是要接手皇家丧夫女,当那绿帽公。 圣旨下达的翌日言梓陌便当成笑话听了一遍又一遍,原以为是兼祧,毕竟卫家只留下了卫飒一脉,却不想是休妻另娶。 这世间果真没有公道可言。 她笑够了也哭够了,最后对着皎月笑的群花乱颤:“今上还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不知道我们这位公主能否受得住这天大的福气。” “夫人,您……” “我没事……没事……有事的怎么会是我呢?皎月,我的时间不多了。” 前一句唇角还噙着笑意后面一句诉说的只是悲伤,那浅笑的眼眸蒙上了道不尽的凉意,却也好似看尽了沧桑。 晚上天空飘起了雪花,而卫飒容色铁青地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几分醉意,就在言梓陌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只听他淡语:“和离书我已经写好。” “不是休妻吗?” 言梓陌微微讶然,上面的圣旨已经明明确确写了休妻的事情,他这个时候还敢阳奉阴违吗?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夫君是个厉害的主,也是一个胆大的主,可今日更有了一个明确的定位。 “和离对你好一些。” 听着他逐字逐句的话言梓陌倏地笑了起来,然后命一旁的皎月将和离书拿过来。其实休妻与和离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两样,因为不管哪一种这世上都再无言梓陌。 “我接下了。” “一双儿女我会照顾。”卫飒唇角抿成了一条线,看向她的眸光多了几分隐晦不平,可言梓陌却没有看到。 “好。” “陌陌……我……你就是当年城门口那小丫头……” 他现在都记得那个孤零零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小女孩,当时他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帮了她一把,甚至还想将人带回去的时候却没了她的踪迹。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若是当初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是不是就和言家没有关系了,她永远是自己的。 “后悔吗?” “……不……”做都做了,后悔有用吗?他希望她留在她脑海里面的印象起码是伟岸的,而不是那般不堪。 “既然如此何必多言?不管如何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言梓陌淡淡地说了一句,五年的夫妻她明白他是什么人,不是圣人当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这是他的选择,后果自然也该是他的。 ——言梓陌会成为他的过去,而楚熏而则会成为他的耻辱,很公平的事情。 “我走了。” 卫飒想要伸手去抱一抱言梓陌,可还是被他错手挡了过去,他俊美的脸上闪过几许无奈,最后徒留下一声轻叹。 若是再有一次他或许还会做出同样的抉择,这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他不是因为面子不能后悔,而是家族的负担让他不能后悔。 卫家一百多条的性命,虽然和羲和帝有关,可若不是言家临时更改阵营,他们怎么会全军覆没? “嗯。” 卫飒直至离开那煞白的脸庞突然红润了起来,一声咳嗽一口血色,愣是染红了青石,小厮上前忙忙搀扶:“主子,您为何不告诉夫人您是为了……” “不用,让人保护她,让她活着。” 卫飒说了一声颠颠撞撞的离开,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神,也不敢去让她忍耐,他不知道自己这条路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他要报复的不仅仅是言家,更是整个大楚皇室,他的路还很遥远。 ——五年夫妻,他知道她外柔内刚的性子,他不能留着她,两个孩子他也会找适当的机会送走,让她们母子团聚。 言梓陌以为最悲不过三尺白绫,一瓶毒药。可在卫飒离开半个月后,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嘶吼的求饶声撕心裂肺,然而那些抓着她,撕裂她衣裙的男人越来越凶猛。 有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唇角噙着几分冷笑:“美人儿若不是卫国公的妻子,我们怕是没有这等福分。” “不要……” 她厮打着,求饶着,可还是有男人不管不顾,感受到男人进入的那一刻她流着泪一口咬上了他的耳朵,而反手便被扇了几个耳光。 她被拉在别院已经有五六天,而这五六天她身上总是换着不同的男人,她想过死可双脚双手都被绑着,咬舌自尽嘴也被绑着。 最让她感觉到耻辱的是,她看到娘亲简氏那惊恐的脸庞,悔恨的泪水,以及撞柱而亡的血红,在她死去被野狗啃噬的那一天,言梓陌便绝了寻死的心思,心中有的只是仇恨。 她忘不掉娘亲那仰天长嚎,悲鸣的声音:“我的儿啊!愿你来生不再为女郎,再世不当刍狗亡,我诅咒伤你、害你之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想到这里她身子不禁颤了一下,凉意从脚底升到头顶却又有蚀骨的恨意,而身上那些的男人惊喜于她的变化,也发现了她求生的本能,放开她的薄唇,变着法的亲着她。 ——想听到她如春猫鸣叫一般的声响,而从发出吟叫那一刻言梓陌便死了。 第229章:番外再言前世因4 都说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言梓陌不知道自己被抓在这里多久,只知道除了那一间屋子她不能去任何地方。 除了每天定时定点的饭食,平素便是被一群护院‘凌迟’着,刚开始的时候一个,有时候两个,后来她索性也就不去记忆那些东西了——活着,她的目标只有活着,只要活着她便要所有人付出代价。 “这卫国公的元夫人就是爽口。” 一个满脸粗鄙的武夫满脸回味地说道,耳朵还不停凑在门旁听着里面呜呜呜的声音。 “别玩的太过,公主今天过来。”一个小青年淡淡地说了一声,那不算英挺的貌相当也说不出的稳重。 “哈哈哈,你小子不会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吧!她越是卑微,越是肮脏,我们的公主越是高兴。” “她怎么说也是卫国公……若是被知道……” “哈哈哈,怂样,你觉得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况且,你折腾的时候也没有留情,这娇娘子放在平日哪是我等能消受的起?” “被知道又如何?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些天她每一次受辱的画像都被画师画下来了吗?恐怕,不日这大楚便会传出新的春图,而这主人翁就是这美娇娘。” “公主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怎么说……” “放肆,公主殿下可是我们能够妄议的?再者说,若不是公主你能尝到这等绝色?” 言梓陌虽然被身上的男人变着法折腾着,可门外的话却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她多日的怀疑终究落实了——楚熏儿,果真好狠的心。 见到楚熏儿的时候言梓陌躺在床上,而那些奉命作画的人也退了出去,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剩下二人遥遥相望。 “果真是山野出身,这般作弄居然没让你生出轻生的念头,当让本公主刮目相看。” 言梓陌一双手轻轻地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然后露出一丝微笑:“素闻公主私下放荡不羁,这般会玩果真是皇室走出来的娇女。” “你……牙尖嘴利,这些画作深得本公主的喜欢,不料一身风骨的言家嫡女也会这般荒诞不羁,这眉眼横生,端端的我见犹怜。” “公主这般处心积虑地对我图的是什么呢?卫飒那厮不会是嫌弃你身形不正,作风浪荡,故而这般折磨我吧!然而折磨了我又能如何?你依旧是脏的。” “你……” 楚熏儿被言梓陌三言两语便炸毛了,不过好歹也是皇家出来的女人,下一刻便平复了心绪:“任你能言善道如今也不过是一污人罢了,他嫌弃我不干净,你如今又如何?还不是比我更脏。不管如何,我如今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们圆房了吗?” 看着楚熏儿瞬间变化的脸庞,言梓陌忽然轻笑了起来:“那么我告诉公主一个秘密,我给卫飒下了不举并且绝育的药物,你纵使嫁给他也不过是守活寡。” “你这个贱人。” 楚熏儿怒极奔到言梓陌面前便是几个耳光,她眉角生怒:“我原本还想着送你去妓院当一下等妓子,如今看来你只适合那肮脏的军营。” “进来。” 楚熏儿说完两个女婢走了进来,对着言梓陌便灌下了哑药。因为痛苦她不断揉搓着自己的脖颈,面容虽然扭曲却掩饰不住的清丽。 楚熏儿望着她这模样眉头紧紧皱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拔下自己头上银质的发簪对着她的脸便划了起来。 “这张脸着实碍眼的紧,没有了言家,没有了脸蛋,你拿什么翻盘?” 刚开始的时候言梓陌还能发出声音,后来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漫布交错的血丝让她原本娇艳的脸蛋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像是一枯萎的死尸。 ——她不是那蠢货,之所以故意激怒楚熏儿为的就是寻找机会逃出去,在这四方天四方地里她面临的只是凌辱,幸而她成功了。 “公主,驸马过来了。” 听到丫鬟的声音楚熏儿脸上闪过几丝笑意,然后扔掉银簪子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向着门口走去。 言梓陌在听到驸马那一刻耷拉着的眼睛微微睁了一下,而下一刻便听到男子平淡的声音:“怎么这么慢?” “飒哥哥……你这是嫌弃熏儿吗?” “里面是你说的……” 卫飒眉头紧紧蹙了一下,这普通的别院怎么会有这么多孔武有力的武夫?他刚想上前一步,却被楚熏儿拉住。 “左不过是一些污秽之事,你何必污了自己的眼睛,我刚才已经给了教训,以后这别院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况且你都说任我处置了。” 卫飒不知为何心里面总觉得不舒坦,然而楚熏儿却附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只见他听完二话不说便快步离开了别院。 等声音消失之后言梓陌眼角的泪水轻轻跌落,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下,原来有时候人的心死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她终于相信了楚韵儿说的话,自己受辱的事情卫飒也知晓。 ——任由她处置?他这是来看自己如何被凌辱的吗? 一路上那些护送的侍卫当没有再对她动心思,毕竟她现在这张脸着实难以下咽。这里面有一个男人其实她还有几分印象,看上去挺稚嫩的一个少年,不过一直板着一张脸。 面对这两个侍卫她一弱女子自然不是对手,好在脸虽然毁了可那一副好身段当还存在,她不过玉脚轻勾其中一个侍卫便起了邪火:“你先赶车,我进去和国公夫人交流一会儿。” “你……” “一会儿便出来替你。” 言梓陌看着闯进来的人脸一直向下压着,那薄纱轻落,酥胸微点的娇弱让侍卫瞬间热火了起来,而他也是猴急的主,下一刻便开始撕扯她的衣服,言梓陌象征性地拒绝了两下便任由他去。 等他进入自己身体抵达忘我的时候,她偷偷拿出一旁准备好的发簪向着他的小腹捅去,那致命的一击引来男人不可置信的眸光。 而她微微轻笑,一只手压着他的唇角,另一只手便使出力气抽出来再捅下去,直至身下的人没有了气息她的手指才从他的唇角挪开。 ——在一定意义上她并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贵女,她曾烧火打柴,也杀鸡屠狗,她曾经那么的卑微,那么的壮实。 虽然人死了,可她依旧静默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外面传来了不耐的声音:“你轻一点,马车都快散架了。” 言梓陌知道那个古板的小青年,他曾经是为数不多对自己露出善意的男人,可他同其他男人一般,迷恋自己的身体。握紧了楚熏儿划破自己脸蛋的发簪,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今日是她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不沾鲜血的玉手慢悠悠地伸了出去,而那护卫明显是一个练家子一下子便闪了过去,可当他握住那纤纤玉手时神色不禁一荡,触手可及的温润让他心头一下子火热了起来。 她的手轻轻触摸着他的脸蛋,然后从脖颈处一点一点滑过,就在他呼吸越来越粗喘的时候,她握着发簪的另一只手快速透过帘子,然后手起簪落,从他脖颈处滑过一道血口。 或许是觉得一簪不足以致命,她逮着裸露的皮肤便狠狠插下去,确定他没有了呼吸之后将他拉上来,然后扯了扯自己的衣衫自行赶车,直至马车从一悬崖下跌落她才站在峭壁前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那一根毁了她脸蛋却又给了她希望的发簪被她紧紧拢在手里,那破碎的衣裙丑陋的容颜,让寒风大雪都在她身边停滞不前,最后在暴雪中留下的只是她决然的背影。 第230章:番外再言前世因5 乾元五年,齐王称帝的第五个年头,又是一雪花飘落的季节。 坐在马车上的芳华少女托着香腮望着雪景,不禁对着一旁敛眉的女子道:“还记得我上一次去北地的时候在风雪中捡到了你,如今回京又是一个风雪季。” 言梓陌那原本狰狞的容色带着几分轻柔,当没有那般难看,一双如玉的手指不停做着分茶的活计,看上去有些赏心悦目。 “你这一手绝活可是我的最爱,这京城怕也找不出一个来。” 顾轻黛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对言梓陌的赞赏可见一斑,这五年若是少了她,自己当也少了口福。 “哑娘,当初我大哥并不乐意我救你,因为你的出现太过奇异,可既然跟了我前尘往事就忘掉吧!” 言梓陌的手指轻轻一顿,然后微微颔首,自从五年前被救起的那一刻她便以哑娘的身份活了下来,她也只能是哑娘。 想到这里她放下茶具手指在顾轻黛与她之间不断比划着,顾轻黛知道她明白自己的话语,也轻笑了一声。 ——她从来没有告诉哑娘,她一直不离身的那根簪子是皇家之物,可只要她忘掉便好。 作为镇北侯的嫡亲女儿,顾轻黛见识自然是不同的,虽然她猜不出她的身份,可五年前的朝野政变,不知道有多少权贵一朝崩塌,多少人命宛若鸡犬,纵使想查也无从查起。 而就在两个人静默的时候,忽然一阵马队呼啸而过,那领头之人眉若刀削,鬓若霜染,炯然的瞳孔带着摄人的气息,似仙又似妖,在风雪中那一身白袍更显英姿却也阴骘。 言梓陌微微一瞥双眸便定在了空中,她从未想过五年后与卫飒见面会是这般场景,以前的他皎皎如月,风姿不凡,而如今的他虽然看似鹰隼却宛若暮年,然而不管如何他都是自己难以磨灭的劫数。 卫飒感觉到眸光倏地策马而立,然后双眸闪过一分希冀,可当那白茫茫的雪景,轻飘飘的马队再一次重整的时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摇曳的车帘,带着几分诡异的安静,呼啸的马队含着几分肃杀之意。 “丞相,这……” “那是何人的车队?”他虽欲要看清马车的标志,可奈何双眸颤抖的厉害,只能同一旁的护卫询问。 几个黑衣护卫望着镇北侯府的马队,最后小声回复:“是镇北侯府的马队,应该是镇北侯的嫡女入京同岳将军完婚。” “哦……岳清风吗?” “是。” “走吧……怎么会是她呢!” 说完策马向前,那背影渐渐同马队拉了开来,而坐在马车里面的镇北侯一众女眷也深呼吸了一口,刚才那淡淡的凉意不知道是那人所发还是天气太冷。 顾轻黛等马队走远也微微按了一下自己的前胸,声音里面带着微弱的颤音:“好在你机灵,否则我又要被娘亲说了。” 言梓陌轻笑了一声,平素这姑娘也是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最怕的便是镇北侯夫人,简直就是老鼠见了猫儿一般。 “这男人我年初在北疆见过一面,那个时候他碰巧同父亲议事,直到人离开我才知道这就是大楚有名的巨宰,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吏。被他折腾进去的王孙公子,簪缨世家非常多,所以以后见着他我们就绕道走。” 言梓陌点了点头,然后便听顾轻黛说起了旁的事情,而那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里面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抵达镇北侯府的时候大门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而老夫人看到侯夫人和孙女从垂花门走进来,两眼含着止不住的柔意。 顾轻黛看着老夫人那慈祥的笑意,更是亲热地上前揽着老人家的胳膊:“这大冷天的,祖母怎么站在门口呢?” “还不是为了等你这泼猴,这些年北地可还舒坦?” “见不着祖母当然不舒坦了。” 顾轻黛嘴上说着讨巧的话,而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她这性子,执拗起来如同她父亲一般,性子也野的紧,这些年在北地指不定如何疯呢? “这是?” 老夫人在看到言梓陌的时候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自己乖乖孙女儿身边怎么跟着这么一个面目狰狞之辈?虽然看不出年龄,可也绝对不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您说哑娘啊!虽然丑笨了一些,可谁让孙女儿喜欢她泡的茶,做的甜点,还有喜欢她缝制的衣物。” “那留着当一个二等丫鬟……” 还不等老夫人多说顾轻黛已经拉住了老夫人的手,双眼含笑地道:“您说的对,不过孙女儿刚回来,我们不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 “好。” 言梓陌看了顾轻黛一眼便留在了外间,而一旁侍奉的红荷对着她做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快步跟了上去。 看着这一幕言梓陌轻轻一笑,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老人家都喜欢齐整漂亮的事物,自己这脸蛋明显是入不了老人家的法眼。 ——不过她对此当也不在乎,让她振奋的是她终于入京了。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人遗忘很多东西,可她却愈发的刻骨铭心,那钻心的疼痛每到午夜时分便会侵蚀着她的心,让她痛的肝肠寸断。 深夜顾轻黛从净室走出来微微向哑娘招了招手,而她则顺从地走过去给她揉着肩头,那温柔的动作让顾轻黛享受无比。 “哑娘,你怎么什么都会呢?” 听着她这么说言梓陌唇角轻轻一敛,然后眯了眯眼睛,而顾轻黛知道她这表情是害羞的意思便也不再搭理。 看着她闭目享受言梓陌扯起的笑意才慢慢磨平,当初从一农女一跃成为平西侯府的嫡女,她从一字不识到略通文墨,也曾喜好杂谈,钟于笔怪。 而嫁给谢谨言,也就是卫飒之后,她生怕自己配不上能文擅武的状元郎,所以平素也一个劲地苦练钻研。 都说她从一农女嫁给谢谨言是她的福分,是平西侯府的权势逼人,可她也曾经努力,也曾经怕他委屈。 “哑娘,我大哥说的那事你可有考虑?” 言梓陌忙忙摆手,一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而顾轻黛居然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或许五年的相处两个人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 “我大哥温文尔雅,可你思虑的也不无道理,他不适合你。” 第231章:番外再言前世因6 秦臻遇到言梓陌是一个偶然,那一日她正随着顾轻黛去皇觉寺上香,他瞧着她手上的镯子终究在那梨花树下问了她一句:“想不想报仇?” 那时他的眼眸里面没有怜惜没有惊慌,只有那幽深至极地等待,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种对未来计划的期待。 他清楚,别看她眉目亲和婉转,可彼时的言梓陌不过是用伪善的面庞掩藏着她的仇恨,他相信她会上船的。 ——所以他毫不掩饰地扔出给她治愈脸上的伤痕,想办法恢复声音的橄榄枝,他知道她会答应,任何一个受过那般摧残的女子都会答应。 人这一生也不过是屈屈数十载,她想要活的肆意张扬、想要用鲜血洗刷自己的耻辱,必须站在那最高的顶峰,所以那一日之后他在不远处看着她告别顾轻黛,住到了清心观。 从乾元五年到乾元七年,她整整用了两年去之语脸上的伤痕,秦臻依稀记得那日带着医师赶过来的时候所说的话:“这药有毒,毒物致命。” 【多大的害处】 她扬起了一张脸,恐怖的划痕在她脸上密密麻麻,虽然曾经得到过医治,可那医师的能耐并不高明,可那下笔的时候却异常的坚定。 “服下只有五年的寿命。” 秦臻依旧神色如常,看她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待价而沽的物品,而言梓陌却没有一点伤痛的感觉,五年前她便是一没有灵魂的物品罢了,而如今这人不过是为了让他物尽其用。 【为什么是我?】 她无法说话,所以只能用最简单的笔画来勾勒自己心中所想,秦臻伸出手摸了摸她写下的字迹,声音近乎低喃:“心中有很的人,方能成功,对皇室有仇的人,方能胜任,思来想去你是最好的抉择,而且你我之间终有些许牵连。” 当日平西侯府出事太快,快到让人压根没有办法应对,就算母亲写信让自己抚照一二也终究成了镜花水月。 只是没有想到偶然的时机,他会认出她来,她手上那玉镯母亲好似也有一个,犹记得母亲曾说这是她和那隔房姨母情同姐妹的凭证。 他原以为她早已经死去却不想还满怀仇恨的蛰伏,瞧着她无意间对着楚熏透漏的杀意他无奈一笑,那散落各地的春宫册或许是她洗不去的污点。 【谢谢!】 她用自己的手写下了真挚的情绪可他内心却狼狈的有些不敢直视,若不是偶然间得知乾元帝暗暗藏着她画轴的秘密,他或许不会这般铤而走险。 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终究是自私的,其实他知道她内心也明白这个道理,毕竟看遍了这世间的丑陋,之所以这般做可见这些年她的处境。 ——或许正是没有人给她温暖,她才会这般稀罕这不见底的光明。 他用尽办法恢复她地容颜,甚至请来妓院的老人教导她如何媚上取欢,他亲眼看着她越来越妖娆的姿态越来越妩媚的眼神。 那一日她轻笑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双充满老茧的双手早已经白嫩无比,一字肩的纱衣轻轻点缀,甚至还能看出她晶莹的肤色。 他知道,这是药效起作用了!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并没有一丁点害羞,反而像是接受检验的妓子,他知道他又在她心口上划了一道口子。 “时间到了。” 他说出话语的时候声音有些涩然,这两年她很听话很听话,听话到让他不由得想要推翻之前的计划。 可他终究是一政客,政客在另一意义上已经不是他自己。 洁白的下巴轻轻一点,就算那一双眼眸米娥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可那自然而然的魅惑让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时也、命也,当日那风和日朗的小山村指不定也是她很好的归宿,可如今却硬生生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言梓陌脸上的伤痕终究成为了过去,那一日韩美腊雪之日他亲手将他送到了乾元帝的手中,那个沉稳的帝王在他印象当中第一次那般惊慌失措、视若珍宝。 后来的一切事情都顺理成章,虽然依旧不能说话,可他相信她会开口的,那个女人在他心头留下了痕迹却又被他亲手毁掉。 入宫之后她很低调,可帝王的三千独宠怎么可能让她独善其身?而且她也没有独善其身的资本,她身上肩负着使命。 乾元帝很宠她,虽然他刻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可从卫飒那张阴沉的脸上他也能看出几分来,刚开始内心免不得幸灾乐祸,可后来午夜梦回时的苦涩却无人知晓。 楚熏儿被乾元帝厌弃送出京城之外安置的时候,他亲自带人将她劫走,当初她受了多大的罪他便一点一点地返还给她。 他记得卫飒赶来时候楚熏那毫无血色的脸庞,而那位冷血无情的卫大人等待事完才艰涩地开口:“当初,你就是将人藏到这个别院吗?” “是啊,你站在外面她跪在里面,就和我现在一般。” 楚熏的声音里带着无喜无悲的神色,最后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湿了她污浊的脸庞。 “你当日说一小丫鬟背主,路过的时候来这里看一眼,就是为了让她看到我吗?” 秦臻整暇以待地望着卫飒突然凶狠的脸庞,还有那狂怒的声音,他第一次看到冷清绝欲的卫大人会用那红通通的眼眸看人。 或许他是爱她的吧!只可惜爱错了方式。 “是啊,你自诩算尽天下人心却不知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你,若不是萧千城临时用你的名义调走那些护卫之人,我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就得手呢?卫飒,那春宫册你看了吗?你瞧她多骚啊!” 他和卫飒都没有理会那疯子,因为生不如死会是最大的惩罚,两个人出去之后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拳头。 他摸了摸鼻子下面那温热的东西也没有发怒,轻笑着道:“难道卫大人怜香惜玉了?若是如此我送卫大人一个人情。” “你毁了她。” “是你毁了她。” 他的眼眸瞬间危险了起来,这个男人自己没有本事亲信旁人造成今日的乱局,居然还数落自己的罪责,他真是好大的脸面。 “我爱她。” “爱吗?” 他嗤笑了一声离开,其实他知道当初他之所以没有亲自守着言梓陌是为了送言梓煜离开,他为了救走言梓煜可以说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迷惑皇室。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终究没有保得住她。 三年的时间乾元帝从一个中兴之主成了奢靡之帝,而手握重兵的尚家里应外合之下一举拿下了皇城。 其实乾元帝有杀了她的机会,可终究是没下那狠心,最后在皇座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引颈自刎。 若是乾元帝知道自己会爱上这个年龄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女子,他当初或许不会火急火燎地将言家打垮。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不管乾元帝也好,卫飒也好或者自己也罢,都明白这个道理。 尚家取得山河之后除了对楚皇室赶尽杀绝对其他人可以说相当的怀柔,所以一时间也进入了鼎盛时期,而卫飒更是原封不动的成为了新朝的宰相。 那一日清心观前,他是最后一次见言梓陌,她如花的容颜已经开始颓败,双眸没有多少神色,两鬓添了白发。 那药发作了,这是早已经明白的道理,可他还是盯着她瞧了许久,只听她淡然一笑:“你其实不用自责,这是我当初选择的路,无怨无悔。” 她的声音自从恢复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倾听,很软很魅,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而是这种媚上的东西已经刻入了她的骨血。 “我……” “日后我死了将我埋在后山的梨花树下,听说梨花是最纯洁的花。”她说的淡然,可他的心却揪的生痛,最后还是答应了。 “你不见那两个孩子吗?” “不用了,免得污了他们的名声。” 秦臻能听出来,她的声音里面没有一点作伪,甚至也没有一点遗憾,或许是人生最后旅途已经没有了能牵动她心弦的东西。 “他们……” “我想过见他们,那小女娃满脸戒备地望着我……额,我知道我不是好人。” 她说完走了进去准备轻轻合上门,却又听她说了一句:“告诉山下那人,这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我不会见他。” “好。” 他轻声应了一个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只看到她将脑袋缩了进去,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活生生的见面。 下山的路上果不其然又碰到了卫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可惜这个人不敢上去,也不敢去见她,他或许是怕她宛若铜铃的笑声也怕她温言软语的问候。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仇恨,而是什么都不在乎。 “她……” “她不想见你,死后想魂归毓秀山。” “还在乎吗?” “呵,你的脸真大!她身体已经撑不住和你细话当年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可面对卫飒的时候他本能的嘲弄。 “两个孩子想见她。” “都是快死之人何必多了那些牵挂?她生来富贵却惨遭蹉跎,你纵使为了她着想也别想这些了,还不如放手让她离去。” “秦臻,你真可怕!冷心的让人恐惧。” 自此毓秀山下多了一个牧田人,而大宣王朝少了一个翻云覆雨的国之巨宰,同一年秦臻登上了宰辅之位。 第232章:辗转三年有人归 羲和十五年,春光明媚,而毓秀山的景色早已经焕然一新,言梓陌坐在不远处的梨花树下盯着毓秀山的浓丽春景。 打从入京已经三载有余,她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仇恨,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或许有别的深意,可她只想快意恩仇。 上一世纵使报了仇解了恨,可有些事情终究意难平。 她在梨花树下看透烟雾去沟通两世之争,却只见皎月迈着小步子风风火火地奔跑了过来,声音里面甚至带着几分急喘。 “姑娘,许氏来了。” “……” 言梓陌一双明媚如光的眼眸倏地一掀,那随着年纪的增长脸蛋也越来越招人喜爱,若说以前的她是一个精致的女孩,那么此时身量较高的她已经迈入了女子最为精彩的年龄——二八芳华,容颜妍丽。 特别是配上那一欲语还羞的眼眸,就像是在和人倾诉一般,单单只是一瞥便能让人觉得心口发热的紧。 皎月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才像是缓过神似得摇了摇自己的头,这一年姑娘愈发好看了,也怪不得许氏想要将人接回去。 言梓陌回去的时候简氏早已经不在院落里,明显是不愿意和许氏碰面,至于还处于痴傻状态的言侯爷则直接被扔在客厅里面,心里面有些戚戚然可面上却不得不流着哈喇子。 这两年,他觉得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用到装傻充愣了,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傻了。若是不傻,怎么就做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事情呢? ——两年的时间没让他和蕴娉的距离拉近,反而更多了几分陌生。 许琴这是第二次来毓秀山,前几天和言梓陌匆匆打了一个照面,那个时候她身边还带着侯府里面的几个姑娘。 今日却是不请自来。 “表姑姑,今日怎么就得空了呢?” 言梓陌说话的时候唇角隐含着几分笑意,可那话语却噎的人有些难以下咽,虽然短短一句话却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对于这个三媒六聘娶进门的继母,她并无亲近之意。 “你三年前到此给侯府祈福,而今三年已过你祖母也想念你。” 许琴声音徐徐拂过,不急不缓甚至带着几分轻柔,而言梓陌瞧着她这般姿态也微微好奇,这个曾经倾心于父亲的表姑姑好似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父亲一眼。 意识到这点言梓陌心中也微微好奇,她父亲如今这痴傻的模样难道已经没了行情?按理说不管如何,他如今都挂着平西侯侯爷的爵位,也不至于这般吧!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我也想念祖母的紧啊!可惜,如今父亲这般模样我留在这里也能照看一些。” 对于平西侯府那位祖母的心思言梓陌并不愿意多猜,或者说纵使猜到了也懒得搭理,她又不是那逆来顺受的福娃娃? 许琴看了不远处的言律一眼,瞧着他纵使痴痴傻傻却也难掩的风流俊雅心中不禁冷嗤,这或许就是他的命也是自己的命。 “你祖母也让我接你父亲回去。” 这两年老夫人不是没让人过来接他,可奈何每一次不是哭便是闹,后来老夫人担心让人看了笑话便由他去了。 可如今却不同了。 齐王两年前已经被册封为太子,而且人又值壮年,不少人都想将自家府里的姑娘送进去,当初错过了羲和帝,如今老夫人明显有些意动。 “可他愿意吗?” 言梓陌看向不远处状似吃糕点噎到喉咙的言律,这位主这模样当也有几分可怜,谁能想到威霸一方的言侯爷如今成了这般白痴模样呢? 这话令微微一愣,她来的时候自然是得到了老夫人的允许,虽然说入齐王府的事情有些困难,可简氏这女儿生了一幅好颜色,就算入了皇宫那也是顶顶的好。 这两年简家虽然看着和以往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明眼人却也能看得出来,这手里面的权利终究不牢靠了。 当家人是一个傻的,这一般人家还真做不出来。 “侯爷在这里养了这么久的伤也该离开了。” “表姑姑怕是弄错了,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所以她这个时候自是不能回去,而且就算回去也不是和许氏回去,简氏走到今日或许和许氏没有直接的关系,可却也存着关联。 正如言梓陌所料,言律确实不愿意回去,就算许氏身边带来了老夫人的贴身红人也无济于事,最终只得讪讪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言梓陌轻笑,她在言家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自家那有些势利的祖母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 ——莫不是想将她当作那牲畜卖一个好价? 许氏下山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直至回去和老夫人复命之后才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而她刚入了院子便看到女儿陆茗蕊有些担忧地跟了上来。 “娘亲,可是将人接回来了?” “那丫头戒心不小。” 她无奈叹息了一声,姑母在自己耳边念叨着想将一个女儿送入皇室的时候她便开始忧心忡忡,毕竟她的女儿也到了待嫁的年龄。 所以那日在毓秀山无意间和言梓陌见了面之后,她心下便有了计较,好在言梓陌那颜色也令老夫人有些意动。 “姑祖母怎么说?” 虽然许氏一平妻身份入门,而今使用的是继妻的权利,可这后院的诸多大事还是要经过荣养堂老夫人的首肯。 陆茗蕊平时的吃穿虽然和言家的姑娘一般,可终究不是言家的血脉,而且陆茗蕊也有她自己的骄傲,自然不会违心地唤老夫人祖母。 ——她心里面陆父一直是伟岸而高大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北地那边的战事开始平息,鞑靼人被逼回了老窝。等到皇室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会举办宴席,到时候你祖母会带着她一起去。” “可人都找不回来。” 陆茗蕊嘟囔了一句,她和言梓陌并无多大的利害纠缠,可姑祖母看到这两年言家逐渐式微,心里面已经有了旁的心思。 她不是言家的女郎,自然也不会替言家去牺牲。 第233章:再逢梓秋恩怨起 言梓陌最终还是回到了平西侯府,老夫人许氏亲自抵达清心观抱着平西侯言律便是一顿大哭。 她言辞之间尽是无奈,看向言梓陌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慈爱,只是这份慈爱能维持多久便不是外人能窥探的。 原本言梓陌觉得老夫人将自己那痴痴傻傻的父亲带走也好,他好吃白赖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回归他的正途了。 可惜的是不管老夫人如何暗示言律好似都没能听出她话语里面的意思,也没有如同往日一般闹着言梓陌不肯离去。 最后还是在里屋一直没有出来的简氏派遣蔡嬷嬷出来,同她说了一些话语:“姑娘,您外祖家前些时日送信过来,怕是需要您亲自过去一番了。” “好。” 言梓陌朝着简氏屋舍看了两眼最终答应归去,她其实不怕平西侯府的人会对她如何,而且早年的布局如今也该收割了,她只是不舍得留简氏一人在清心观而已。 ——而今蔡嬷嬷这般说话明显是带来了她的意思,故而她推辞不得。 回程途中,老夫人许氏一直拉着她话家常,那模样一副温馨,然而事实如何恐怕也只有她们心下明白。 她回到落雪阁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因为暮春所以太阳偏西的时候也迟了一些,言梓煜闻讯赶过来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惊诧。 “你……” 瞧着他要细问言梓陌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将他那接下来的话语憋了回去,只见他整个人涨红了脸。 “对不起。”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言梓煜耷拉着脑袋站在了不远处,那一副认错的模样当是让言梓陌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无处可去。 言梓陌挥手将皎月打发下去,对着言梓煜冷笑了两声:“这不是你期望看到的吗?如今这是后悔了?” 但凭许氏的意动不足以让老夫人亲自将自己接回来,这期间这小鬼明显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她不计较不代表她心中没有疙瘩,她最讨厌别人将她当筏子。 “尚可年和秦梓秋见面了。” 虽然在老夫人的属意下秦梓秋已经改回了言姓,可不管是言梓煜也好言梓陌也罢,心里面总是存着不喜,故而压根不存在打心眼接受。 “怎么会?” 言梓陌的眼眸瞬间沾上了凌厉,上一世秦梓秋之所以能笑到最后便是因为她和尚家两兄弟有了交情,可这一世她并没有去陇西之地,这二人是什么时候纠缠到一起的? “我也没有想到。” 因为上一世的事情他对秦梓秋的关注总是要超过常人,可谁能想到自己这个异母姐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尚可年勾搭在了一起,而且瞧那模样似乎不是短时间的情谊。 “你让我回来又如何?难道要我嫁给尚可年吗?” 秦梓秋这一世自然不能和上一世一般,否则言家有事没事她不清楚,自家母亲所出的几个孩子必然讨不到好,这里面包括自己。 “祖母可同你说了北地军队归京的事情?” “说了一些。” 老夫人貌似不经意提及,可她不是一个傻得,焉能听不出她这话语里面的意思?她或许不一定会将自己送到齐王府,可这次归来的将领哪一个又是易于之辈? “李济综你可听说了?” “额?” “宣威将军李赫这次可以说是首功,然而李家已经位极人臣,帝王不可能再让他们高升,所以极有可能会给李济综赐婚。” 瞧着她不言语,言梓煜小心地试探:“若是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我或许不会让你考虑李济综,可我们都明白,他不是一般人。” “他不喜欢我。” 若说谢谨言对她的爱是炙热而狠辣,秦臻对她的喜欢是阴谋中带着不舍,齐王对她的喜欢偏执无比,那么李济综此人最难掌控。 别看他笑眯眯地看着你,可这种人最为恐怖。 当然,这不是她从未考虑过李济综的主要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日后会碰到他的真爱,一个来自江湖的女子。 她没有必要因为先知先觉的破坏别人的姻缘,毕竟感情这事情很难说得清楚,日后他若是见到那人动了心,起了情,陷进困局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你不小了。” 言梓煜怪异地看了言梓陌一眼,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当她迈入平西侯府的那一刻这婚姻的事情便不是她能控制的。 父亲痴傻母亲和离,今日平西侯府能为她做主的又有几人呢? 姐弟的谈话不欢而散,翌日言梓陌爬起来的时候心里面还憋着一口气,外面的皎月小心询问:“姑娘,该去老夫人的院落问安了。” “嗯。” 她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这三年在清心观也是惯出来睡懒觉的毛病,如今乍回来还有些不适应。所以当她装扮起来被眯着眼送到老夫人的养心堂时,言家的女眷已经在那里等着。 老夫人许氏的脸色看不出多大的变化,坐在不远处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朝着言梓陌会心一笑,那眉眼说不出的舒适可爱。 对于言芳这个人,言梓陌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不管她做了什么也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一个庶女在这大宅院里面生存的这般如鱼得水,自是聪慧的紧。 “去清心观祈福三年,孙女儿当是忘记了府里的规矩。” 她对言芳善意地笑了笑便对着老夫人解释了一句,而老夫人也是笑着道:“不碍事,你这贪睡的毛病我焉能不晓?” “让祖母看笑话了,下次孙女儿一定改。” 她眯着一双弯弯的眉眼认真地说道,那扑闪扑闪的睫毛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纯真,虽然和简氏长得异常相似,可老夫人却也讨厌不起来。 不管如何,身上总是留着言家的血。 “早就听说五姐姐是府里面的心头肉,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秦梓秋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袖边还点缀着几朵刺绣小花,她长得本就不俗,加上这几年世家贵女的教养,身上无端端多了几分气质。 相比较那个徒有一双灵动的大眼却病怏怏的秦梓秋,这三年她的改变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也怪不得会招了尚可年的眼。 第234章:碰瓷姐妹情难深 言梓陌淡瞥了她一眼,也不去做那表面功夫,嗤笑了一声坐在了老夫人的下手不停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粉嫩的手指愣是多了几分力道。 ——这个时候,秦梓秋若是她掌中的玩意,她恐怕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摔碎。 众人望着她那姿态心里面也闪过了然,简氏和言律之所以和离,这秦梓秋可谓是导火线,言梓陌若是对她有好脸色那才是怪事。 “五丫头,这是你六妹妹。” 瞧着一旁秦梓秋那可怜的小模样,老夫人当是出言解围,而言梓陌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再没有旁的动作。 老夫人皱眉刚想敲打两句,却只听秦梓秋软哒哒地道:“祖母莫怪,我和五姐姐三年未见终是生疏了些,五姐姐这次好不容易回来,梓秋自然会和姐姐好好相处。” 老夫人温和地点了点头,刚开始将她带入平西侯府只是因为简氏过于强势,想要给她添堵,后来她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儿也多了几分重视。 言家不缺那遮风挡雨的地方却缺聪明懂事的闺女,用一方天地换她对言家的归属,她自认为这生意做的不赔。 “我也不图你们旁的,只盼着你们姐妹能亲近一些。” 她说完又转头看向了言梓陌,虽然这个孙女儿对很多事情都表现的很淡然,可她骨子里面隐藏着几分捉摸不透。 老夫人人老成精,自然能瞧出几分来,可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她所求的不过是几个人别在这紧要关头给自己惹事。 “五丫头,你是姐姐让着妹妹一些。” “好。” 言梓陌也没有拒绝,反而甚好说话地应答了一句,老夫人虽然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可也没有再问,反而多说了几句旁的话。 老夫人许氏从姑娘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今日,成为了平西侯府的老封君,自然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适当的装聋作哑有利于家庭和睦。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非白即黑、非黑即白来概括,还有这中间隐藏的东西。 言梓陌和秦梓秋之间隐藏的战火身边几个人自是看在眼中,然而二房的邓氏和三房的金氏事不关己自是要高高挂起。 简氏和离之后,两个人也分管了府中不小的事物,比起简氏的四平八稳,她们想要从许琴这里讨得好处的机会更多一些。 半个时辰后,荣养堂外面春景争艳。 “五姐姐,可有时间去妹妹那里小坐一会儿?” 言芳小跑着走过来,细软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试探却不让人反感,言梓陌也想从各个方面了解言家后院近三年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拒绝。 到了言芳住着的院落,已经有几个小丫鬟摆好了糕点,明媚的阳光直射下来的时候带着几许暖意。 “本想去毓秀山看一看姐姐,可奈何祖母她们都说姐姐需要静养,让我别去捣乱。” “自家姐妹又何必这么见外?” 言梓陌接过言芳递过来的热茶,对于她的说辞不置可否,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悲春伤秋的人,也知道这世上缺少了谁日子也要照常过。 “还是姐姐好说话,也亏得大伯母教的好,那两位这眼皮子可浅着呢!” 言芳糯糯地说着讨巧的话语,她声音本就清甜可爱,刻意说出来之后更添了些许爱憎分明,好似是一个抱打不平的江湖侠女一般。 “陆茗蕊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她招惹了你?” 言梓陌虽然不介意在她这里打听一些言府后宅的事情却不想平白无故给人当了筏子,那陆茗蕊这一世如何她不知晓,上一世和她交集并不多。 ——所以对于这个人,她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瞧五姐姐这话可就埋汰妹妹了,妹妹是那惹是生非的主吗?” 言芳当也不介意言梓陌直裸地询问,反而打趣地斜睨了她一眼,那模样终的无奈被她把控的细致入微。 她说完微顿,有些神秘兮兮地靠近谢晚秋压低了声音:“五姐姐,你知道那位给她看上了哪一位吗?” “额……谁?” 陆茗蕊好似和她差不多的年龄,毕竟简氏嫁到言家很几年之后才有的她,她也到了找婆家的年龄了。 “谢谨言……那位可是实打实的状元郎,这次在北地建功立业,凭着她这孤女的身份也敢肖想?” 言芳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面充满了鄙夷,而言梓陌则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 这惊天霹雳,她没有想到谢谨言居然这般抢手。 上一世,在这个时候谢谨言才刚刚展露头角,甚至还没有科考,所以京城中的权贵对他并不看好。 可这一世他科考的时间提前了三年,所以改变了很多事情,包括着婚配——若说上一世,自己能嫁给他是因为捡漏,那么这一世他身上明晃晃标着金龟婿几个大字。 “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那谢谨言才能是有一些的,可惜出生并不好,否则轮得到她陆茗蕊相看?” 言芳虽然是庶女,可却是平西侯府的庶女,这就算走出去也比别人高了几分,更别说孤女陆茗蕊了。 “哦……瞧妹妹这是有心上人了?” 她记得上一世言芳嫁了一个不错的人家,可那人绝对没有谢谨言来得优秀,或者说着世间很少有人比那人还要优秀。 可言芳听上去,对他似乎并米没有意思。 “没有。” 她说着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微微掩盖,而那欲盖弥彰的模样让言梓陌微微好笑,她这妹妹并不是一个控制不住表情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五姐姐,你觉得太子如何?” “……” 言梓陌此时心中有万千黑乌鸦穿心而过,她实在想不通言芳为何会问齐王,那可是比自家父亲还要大上几岁的人。 虽然最后确实荣登九五,甚至也有不俗的能耐,可这二人怎么看都不搭啊! “五姐姐,祖母此次寻你回来怕是因为太子挑选侧妃的事情。” “他府中不是有很多的侍妾吗?” 齐王没有被封太子之前可是当了那么长时间利令智昏的无能王爷,他府中难道还能缺了人去? “听说宫中那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消息可靠吗?” 言梓陌的心蓦然一紧,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胸膛穿过,可一时间又没有抓到一个所以然来。 ——上一世羲和帝可是五年之后才出事的。 第235章:得胜归来谁获利 言梓陌回到自己落雪阁的时候心事重重,难道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很多的东西吗?她已经尝试着不去干扰上一世的轨迹,可还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羲和帝病重,那就意味着齐王会顺利登基,而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肃清世家力量,而她却还和平西侯府绑在一起。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短暂的时间之内,她压根没有办法让平西侯府和自己断绝关系,甚至也无法做出自毁的事情来。 随着京城那紧张的气息,言梓陌是越来越烦躁,而与此同时宣威将军李赫带着此次得胜归来的将领们不断朝着京畿重地靠近。 李赫一身腱子肉,看着便是一名战功彪悍的武将,而他身边却还跟着一个看上去陌上人如玉的贵公子。 相比较众将士身上那股英气与杀气,他身上的气度反而柔和很多,只是那一双眼眸似乎更多了几分铅华尽洗的沉稳。 “书尧,你这次回去怕是要御前点名了。” 当初北地鞑靼进犯的时候,羲和帝抽不出人手,所以当时应了平西侯府的要求只得让莫平澜和谢谨言前往。 谁曾想,这两人却成了此次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一个神机妙算,一个战无不胜,可以说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这一军主帅,反而像是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似的。 他并不是那贪图手下功勋的人,故而在请命的折子里面一五一十的将这北地三年的事情呈了上去。 骑着高头大马紧闭眼眸的谢谨言这时才微微睁开了眼眸,那透过水雾甚至能看见他紧缩的瞳孔,纵使坐在那里却无形中带着几分矜贵。 ——他好像是从画里面走下来的世家公子,而不是一个底层奋斗而来的平头百姓。 “这得亏将军主持大局,在下可不敢居功。” “你这小子贼精的很,这迷魂汤本将军可不喝。” 李赫在军中有不俗的威名,可为人却并不古板,对待下属地时候反而让多了几分随意,故而在军中的人缘也甚好。 比起平西侯时而严厉时而恩惠,恩威并济,李赫将军颇有几分粗犷之感,故而属下们也不惧怕他,反而时不时还会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次莫参军并未归来,不过陛下应该有他自己的用意。” 李赫带着大军准备离开边境的时候却得到了陛下的密旨,里面虽然没有明说却也表达了一种态度,故而他寻了一个借口将莫平澜留在了北地。 从鞑靼那里夺回城池也费了不少的心思,如今正值乱后重建,也确实需要一个有能耐的人,所以莫平澜是最合适的人选。 “莫将军是一个能人。” 谢谨言不是一个喜欢说人是非的人,可对于莫平澜这个人他还是打心眼里面觉得欣赏,那是砥砺之后才有的睿智。 “你老师可给你说了亲事?” 这三年的相处他对谢谨言也颇为了解,是一个不喜欢多话但却有实干的人,虽然说身份偏低,可谢谨言自身却十分优秀,当真是文武双全之才,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是注重门楣的人。 ——自己家中的小女当是还没有议亲。 “功业不成何以家为?” “都说修身齐家,你可别厚此薄彼。” “老师对在下期望甚高。” “你老师我也听说过,性情孤傲却胸有千秋,着实是难得的能人。”李赫也不再说那婚嫁的事情,谢谨言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可那份心思已经十分明朗了。 ——他并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李赫带着大军凯旋归来的时候,已经被立为储君的齐王顶着太子的尊位去城门口亲迎,后面更是百官相随。 看着那阵势,就连自诩见过场面的李赫也不由得一愣,他也不是第一次行军打仗,可这般高规格地迎接却是第一次。 太子亲自出城迎接,可见皇室对这次获胜有多么的看重,而太子和李赫并驾齐驱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周围地呼声一波胜过一波。 言梓陌和言梓煜站在高阁的位置细瞧着这一幕,心里面都颇为五味杂陈,两个自诩对未来尽数掌控的人,这个时候忽然迷茫了起来。 “五姐,你说他真的病重了吗?” 羲和帝的病情直接影响着很多事情,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言家的去留问题,因为太子继位之后,改元永和,开始了独权统治。 “你说呢?” 大楚取得胜利付出的代价不小,那鞑靼彪悍的民风,勇猛的作战方式都让大楚军队节节败退,十五年前的卫皇战争更是打到了大楚的国都,这对于楚皇室来说是奇耻大辱。 虽然羲和帝登基之后,和鞑靼主张和平,可这骨子里面隐藏的怨恨不会少,哪一个皇族愿意成为丧家之犬? ——这次大楚正面溃败鞑靼,羲和帝若是身体好想必会亲自迎接,可他派出的人却是太子。 “或许真如传闻所言。” 言梓煜的脸色不是很好,太子地野心他上一世见识过,但凡挡了他路地世家没有一个好下场,扶持庶族,打压世家,这是他继位之后一直贯彻的大政方针。 “你不是一直试图改变吗?” 言梓陌整暇以待地望了言梓煜一眼,他这几年年一直盯着皇室看为的就是给言家夺一条生路,可他人小力量有限,怕是没有足够的安排。 “谢谨言回来了。” “……” 言梓陌默默地瞥开了自己的双眸望着街道上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不得不说言梓煜这小不点是一个不吃亏的。 自己损他没有本事扭转败局,他便嘲讽自己识人不明,这嘴巴还是毒的厉害呢! “对了,听说许琴准备给陆茗蕊相看谢谨言?” “那是她的事情。” 言梓陌声音冷淡看不出喜怒,只是望着那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哥时,不由得多了几分隐晦的神色。 不知道是她没有控制好力道引得谢谨言的注意,还是谢谨言无意间一瞥,两个人的眸光便在空中不期而遇。 谢谨言看到人的时候神色一顿,他没有想到从北疆归来入城的第一天便能看到言梓陌,她身条像是抽芽似得又长高了不少,眉宇之间更为妩媚。 就算是仇人的女儿,他也不可否认她皮相长得倾城绝艳,让人讨厌不起来。想到那不经意间的防备,他朝着她友好一笑,那笑颜暖人心肺。 言梓陌眉宇紧皱,若不是知晓他的真面目,她怕是真被他这张皮囊扰了心智——不得不说,不肤浅的人很少。 第236章:君王宴到底为何 两个人眸光无形中地相撞或许可以瞒得过旁人,可言梓煜知晓上一世的事情,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自然不会错过那隔空交汇的眼神。 “不管如何,他上一世怎么说也是你孩子的父亲,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言梓煜收回了轻瞥谢谨言地眸光,神色有些咄咄逼人地盯着言梓陌瞧。他不希望言梓陌和谢谨言走在一起,因为不管上一世如何,这一世必然也会是敌人,所以他不希望她对那人还有余情。 “你想说什么?” 言梓陌一个眼神扔过来,言梓煜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把利剑悬在头上一般,坐立不安。 “好了,我们回去吧!” 瞧着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言梓陌当也没有要逼迫的意思,反而语速平缓地说了一句。 是夜,暮色来临,微微钩挂的弦月在空中影影绰绰,赢都城内一个小院内,两个人对影而立,眉目间含着几分深思。 “这次凯旋,帝王应当会重用你。” 京九卫是帝王的嫡系,故而很多消息能在第一时间内获得,虽然萧千城不是京九卫内的红人,可也有不俗的地位。 “砥砺这几年为的不就是这般吗?”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去北地就是为了获得帝王地信任,因为只有信任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然而,如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 萧千城不知道帝王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可他立褚之后这态度明显和以往不同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中宫势大,这不正是我们期望看到的吗?” 当初决定投奔齐王便是因为他是一个隐忍之辈,而如今身居褚位,确实也如同他们猜测的一般。 ——如今的太子殿下,显然是一个雄心壮志之人。 “这两年交战,鞑靼那边似乎也折损不少。” “嗯。” 鞑靼那边也并不如自己看到的平和,若是那些人能听鞑靼王的嘱咐自然不会有如今的折损,可人在利益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初心呢! “那媛儿……” 萧千城担心楚媛会在鞑靼举步维艰,那人怎么说也是他们两个人的表妹,当初卫皇战争当中,和卫家有关系的人也只活下他们三个人来。 ——他希望,她不会被这仇恨吞噬掉。 “没事,鞑靼王对她不赖。” 正是因为看出鞑靼王对她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和鞑靼合作,毕竟与虎谋皮很可能自己也被虎狼所咬弑。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婚事了。” 这日后共举的事情也不知道成功与否,可行事之前子嗣必是要留下来的,免得卫家毁到他手里面。 “嗯。” “……别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你可别忘了卫家只留下你这一根独苗苗,若是因为你的不作为灭了根基,你就算是死后恐怕也无法向舅舅他们交代。” “我会记在心上。” 谢谨言望着天空越来越缥缈的弯月,眉头若有若无地紧皱了一些。他如今身有功名,又带了军功,在这世家选婿当中也算得上炙手可热。 然而,今日那隔着虚空的眼神碰撞却让他的心微微一紧,当初本着好奇的心思稍稍靠近她,原以为经过这两年,当初那隐隐的悸动应该早就烟消云散了。 可谁能想到一个眼神便让他再次扰了心呢? 他是一个自控的人,可那微微的悸动却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存在,如今也只希望这股感觉可以微微消散。 暮春时节又逢科考之事,而不等礼部大操大办皇室这边已经开始了飨宴,为的就是给击退鞑靼军队的众人接风洗尘。 言梓陌这一晚穿了一身浅绿色的簪花拖地长裙,可刚上车走了不远却发现方向不对劲,皎月刚探出一个脑袋去,却看到不远处言梓燮骑着马款款而来。 “大堂兄。” 这两年言梓陌和言梓燮的关系不错,自从言律疯傻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言梓燮代替府中众人去看他,故而这一来二去也熟悉了不少。 虽然还不若人家从小长大的堂兄妹们,可也开了一个很好的开端。就算言梓陌明知道言家就是一坟墓,可还是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我带你去书墨轩坐一坐。” “可……” 她欲言又止地望着言梓燮,老夫人许氏今日为她描眉画眼为的就是能在宴夜中占据一席之地,可不想言梓燮居然直接让人将她引了过来。 “许氏已经带着她们几人入宫了。” 他说的许氏自然是许琴,那人虽然是他的表姨,可自从进入言家他也只以许氏称呼,‘大伯母’这三个字终究是有别的意义。 他让人拉着堂妹在借到多转了几圈,而她的马车出发的时候又被他故意安排在最后面,所以恐怕那些人到了皇宫门口才会发现她没有去。 “祖母那边你准备如何交代?” 听说羲和帝已经是卧床不起,所以今日这宴席虽然在宫中举行,可一切皆由太子负责,所以今日有不少人带着别样的目的去参加婚宴。 “马车受惊了而已,多大的事?至于这般严肃吗?” 言梓燮笑着朝她眨了眨眼,而言梓陌则有些哭笑不得,随后也只得对着他点了点头,既然他是一番好心,自己又何必拒绝? “对了,你若是不忙着去书墨轩,可以帮着去莫家看一看。” 言梓燮说这话的时候那骑在马背上的高大身影也稍稍萎靡了一些,一双精干的眼眸里面透漏着不少的无可奈何。 “哦……很急吗?” 去莫家无怪乎是因为莫筠娘的缘故,她回府之后便没有见过莫筠娘,听府里面的人说她回娘家去了。 ——可这回娘家背后的原因似乎有些不足为外人道。 “你三堂兄那就是一混账……” 言梓燮兴冲冲骂了两句,而虽然没有指明言梓陌却也清楚一些,当初莫筠娘和言梓焌成亲的时候,言梓焌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 而今,怎么可能过得消停? 毕竟她那三堂兄是一个阴狠的性子,而莫筠娘虽然看着富贵天成,雍容大方,可这世上女子又有几个能容忍得下自家相公的冷情冷心? 第237章:莫家府邸遇李郎 言梓陌虽然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可瞧着他这大堂兄宁愿忍受祖母的责难将她带出来的情分,她终是要还上一二。 在去莫家途中言梓燮便寻了一个理由离开了,莫筠娘怎么说也是他的弟妹,他还是要懂得避嫌。 ——虽然渴望家有安宁,可也不会给人留下诟病之语。 抵达莫家的时候日头还未落,由于宫廷宴席大都是晚上举行,故而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了时间,好在莫筠娘得知她前来,当是亲自到垂花门前相迎。 “梓陌,你怎么来了?” 莫筠娘这两三年的时间并无太多的变化,若非要说有恐怕也只有那眼眸更暗淡了一些,而容颜更耀眼了一些。 “原本想要陪同祖母去参加宫宴的,可走到半路上马车出了问题,故而才朝三嫂嫂这边来了,三嫂可别恼我不请自来。” 此次参加宫廷夜宴,老夫人许氏原本想带两个人过去,这其中一个是言梓陌另一个则是秦梓秋,至于陆茗蕊则是许琴卖了不少好话才捎带上去的。 老夫人能站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一个蠢的,那陆茗蕊虽然身份不显可不管模样还是性情都一等一的好。 ——带着她不是给自己孙女们增添障碍吗? 虽然是许琴的亲生女儿,可和言家终究不沾亲带故,至于远亲在现实面前又有几分作用便不得而知了。 言家如今在朝堂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所以此次夜宴她首选的还是自己的亲孙女儿,虽然这两个孙女儿在她内心当中并不是很满意。 ——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只要她们骨血里面还留着言家的血,那么终归不会错到哪里去。 莫筠娘听着她这逗笑的话语不禁笑着剜了她一眼,那眸光流转出也是风情无限,算是已婚少妇的一大特征。 “你这小嘴是越来越会埋汰人了,我就算挡了别人也不能挡了你去。” 这几年两个人来往并不少,感情比别人亲厚一些,至于这言谈举止自是颇为随意。莫筠娘一边笑着一边想要将人带到自己暂时居住的院落去,两个人多时未见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吆,这是哪里来的美人?” 莫家五公子莫非凡出现的时候两个人正谈话谈的火热,而听着那声音莫筠娘先是不喜后来更是一怒。 因为李济综和莫非凡此时的眸光都放在言梓陌身上,迟迟不肯离去,配上那颇为轻佻的话语让人不禁想上去给他一大嘴巴,让他孟浪。 “莫老五,你找死是不是?” 莫筠娘在几个兄弟面前一向霸道,更别说她那作死的五哥调戏的还是她婆家的小姑子,这若是传出去,言家人如何看待她? “得得……我嘴欠还不成吗?” 瞧着莫筠娘真的发怒莫非凡也不敢造次,她这嫡亲的妹子向来是被家里面的人娇宠着地,而他则是可怜的小白菜。 再者,眼前的人不发火的时候俨然一副世家贵女的做派,拿出去谁不道一声好?可发火的话,那真是喷火龙一般,让人招架不住。 ——所以看到她,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 言梓陌看到二人的时候也微微惊奇,她刚才和莫筠娘一路说的热闹当也没有注意迎面而来的人,而今放眼望去,不得不承认几年过去,这京城内鼎鼎有名的纨绔公子们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莫非凡看似不着调可那脑子却也不是愚笨的,一双贼精贼精的眼眸暗搓搓地瞥过来,让人不容忽视。 至于李济综此人,第一眼看去除了那上好的皮囊没有他物,可细细瞧去却又能发现不同,他看着草包,可却给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当然,两世为人的言梓陌自然知道她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一直是羲和帝培养的暗子,用那肤浅的皮囊掩盖着自己宛若青云的志向。 当这种东西无法外化,最终被一点一点内敛,抵达一个临界点后他便会由内而发,这或许就是世人常说的内质。 “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莫筠娘对于李济综一向没有好脸色,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将自己嫡亲兄长带到深沟里面的祸害,小时候自家五哥一个多么招人喜欢的粉团子? 可再看一看如今这模样,简直就是京城权贵眼中的不肖子孙,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的紧,她能有好脸色才是怪事? “这不是正准备去醉仙楼小酌几杯。” 莫非凡当也不避讳,他生活放荡不羁已经不是多大的秘密,也没有必要做戏,而莫筠娘也无法,只得冷着气哼了一句:“就你不省心。” “好了好……我先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全聚德最好的酱肘子。” 莫非凡笑着将李济综拉走,离去的时候当也颇为知礼地朝着言梓陌点了点头,而莫筠娘听着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向言梓陌抱怨。 “我这五哥惯是一个滑溜的主,全聚德的酱肘子,好似我能吃上似的。” 就那一个不着调的主,今晚出了这府邸不到明日太阳落山是不会想着回家的事情,还给自己带东西? ——他怕是担心自己不被饿死吧! 听着她埋怨当又不失无奈的语调,言梓陌扯了扯唇角,这莫家老五或许是真纨绔,可却不见得是一个愚笨的主,否则也不会和李济综一起这么多年。 “三嫂,就别担心了,小妹瞧令兄长是一个有福气的。” 可不是有福气吗?莫家上一世在争褚之中并未有太大的损失,后来莫家几个小辈掌权,那也是简在帝心。 这莫家老五虽然是一个吊儿郎当、不被人待见的主,可他一辈子有上面的兄长抚照着,后来又寻觅了一门不浅地姻缘,也算是得了一个好结局。 “这可就要借你吉言了。” 莫筠娘当也没有再说莫非凡的不是,就算自家五兄再不是,那也是自己嫡亲的兄长,自己可以说,却容不得旁人说。 而且此时,她心里面还堵着另一件事情呢!她从言家归家已经有不小的时日,刚开始的时候言家也派人过来几次,可都被她一一推了。 ——就连那言梓焌也没有见。 原本想着这事情也算有了裂痕,很难愈合,而且她一贯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平西侯府又不是没有和离的人? 可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第238章:莫筠娘言中有酸 言梓陌当是一路无语,而另一边出了府邸的莫非凡却充分展现了毒舌本性:“我说言家怎么遮遮掩掩这么多年,合着这小妮子是越长越俊了。” “你眼当是不瘸。”李济综骑在高头大马上,状似无意地斜瞥了莫非凡一眼,那话语里面好似带着浓浓的恶意。 这话顿时让莫非凡卡住了,瞪着眼干眯了他两眼,直至眼睛有些发酸才冷哼了一声:“你……你怎么说话呢?” 他莫五爷在这京城里面也是一个有面子的人,平日那脂粉柳巷之地自是没有少去,那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一眼望去肥环燕瘦,各有品味。 ——他能在京城内闯出一折花公子的名号,亏得便是这一双火眼金睛。 “好了,我们走吧!” 李济综扬鞭而去,只是脑海里面却不禁回忆着言梓陌刚才那模样,比起几年前初遇时的模样,如今当是更加绝艳夺目了。 当初言家凭着得罪今上也不愿意将其送入深宫,后来今上感念言律在自己登位之路上做出的牺牲,当也没有强迫。 ——只是用言梓燮北去宣泄自己的不满。 他不知道羲和帝若是碰到今日的言梓陌会是何等模样,还会感念那淡薄之际的君臣之义吗?他不确定。 看着一眨眼便跑的没有了踪影的李济综,莫非凡也急忙快马加鞭,听说今日醉仙楼又来了一波新人。 他自是不能错过这等好时机。 若人生不是用来喝美酒、睡美人,那么还有什么意义? 这边两只纨绔兴冲冲离去,而言梓陌和莫筠娘那边也进入了主题:“我回到府中虽然日子尚短,却也听说了那个女人的事情。” 当初言梓焌和莫筠娘大婚的时候便从他游学的地方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当时只是说乃恩人之女,已经是一个孤女没有去处。 言家人虽然半信半疑,可婚事已经到了那一步不得不举行,就算言梓焌和那女人两情相悦,那么他们也只能当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这世上抨击门户之见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做到一视同仁的又有几人?言家人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错。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千里行啊!” 那个女人在言家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个被养在外面两年多的女人,若是他一直养在外面当也罢了,可谁能想到那女人居然生下了孩子。 虽然是一个女孩,可比自己进门将近三年没有一儿半女的人来说要好的多。 “这事情怨不得嫂嫂,你又何必这般忌讳呢!” “当初你外祖母家的事情你应当也记得,那也并不完全怨怪洛氏,可她最终的结局呢?这世道从未给女人一条活路。” “……” 这话堵得言梓陌哑口无言,那洛氏当年和那戏子私通的事情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可后来查明真相却不仅仅如此。 ——据说洛氏只是想和那戏子将话说清,两个人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可谁能想到最终会睡在一张床上。 后来简云华那个受宠的姨娘听说也被赶了出去,至于那所谓的孩子则早早被流了去。只是洛氏再也没有人听人提起过。 可以说当初那件事情虎头蛇尾,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也并未让人遗忘。 “你爱过他吗?” 她一尚未婚嫁的女子说这话有些不知羞,可有过上一世的经历说出这话的时候当也脸不红心不跳,反而身为人妇的莫筠娘有些扭扭捏捏。 “你……” 瞧着她一脸涨红脸颊的模样言梓陌内心有些无语,她还以为这个爽利的姑娘对这种事情应当不会难以启齿,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评估出现差池了。 其实,不管莫筠娘是和选择她都会选择支持,上一世两个人确实冰释前嫌,甚至最后也算有些恩爱。 可感情这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是插不上口的。 这一世她的父亲成了如今这半疯半傻的模样,想来就算是太子登基之后也不会选择第一时间清洗,有时候傻也有傻的好处。 “又不是多难回答的问题。” “你一云英未嫁的姑娘,可别将这情啊爱啊的挂在嘴边,小心被有心人听去加以利用污了你的名声。” 对言家各房的人,莫筠娘谈不上喜欢,却和言梓陌有比较深的感情,这细细琢磨也是一件怪异的事情来着。 “他喜欢的人是那个女人。” “是吗?” 言梓陌笑着看了她一眼,她那三堂哥的性子若是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叛逆,他虽然看着温和无害,可骨子里面端是一个高傲的主。 他是二房的嫡子,原本也有不俗的能耐,可谁让言家一门皆英才,他就算有不俗的能耐也被衬托的有些黯然失色。 ——特别是遇到了一个差不多能够引领同辈的亲兄言梓燮,这心态自然有些失衡。 若单单是一个言梓燮便也罢了可后来居上的言梓青明显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可他们三兄弟却有一个共同的命运 。 婚姻大事都牢牢掌控在家族长辈的手里面。 将那个女子安排为妾室,其实不算是所谓的爱情,若是爱情他大可以闹着不娶莫筠娘,只是想用她来反抗这所谓的父母之命罢了。 或许在那个一根筋却又有些狠戾的三堂哥眼中,那个被他养在外面好吃好喝供着的姑娘,也不过是他发泄自己内心不满的工具罢了。 ——自家那聪慧无比的大堂兄怕是也看出了三堂兄的心结,所以这些年忍让有余,更甚者一直想要挽回他造成的混账局面。 可她那大堂兄却在困局中迷失了自己,他越是这般忍让他那三堂兄心里面越是不舒服。 “瞧嫂嫂这吃了千年陈醋的模样,莫不是……” “你……你就取笑我吧!” 莫筠娘斜睨了言梓陌一眼,有些赌气地说道,故作恼怒也不去搭理言梓陌。岂是心里面却是阵阵无奈,她喜欢言梓焌吗? ——恐怕她自己也说不上去。 她只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被母亲知道后,她原本已经开始松动让自己和离的心已经不在了,又重新变成了劝和。 就算是为了自己腹中这个胎儿,她怕是也无法和离的,私生子的名头并不好听。她接受的一向是大家宗妇教导,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人当成过街老鼠。 所以,今日言梓陌的登门让她有了旁的心思——言家是必然要回去的,可这该如何回去却要合计合计了! 第239章:老夫人大发雷霆 宫中夜宴虽然不至于奢侈却也盛大,众人觥筹交错,好一幅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和谐画面。老夫人的眉眼虽然看着没有任何异动,甚至还和一旁的几位老封君说着话,可唯有了解她的人发现。 ——她眼眸深处已经聚集了不少火焰,怕是下一刻就要将人灼烧似的。 昭华公主一边和老夫人絮叨着,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觉得她心里有事不禁笑着道:“此次我这表兄当是风头出尽,不过言家乃父皇肱股之臣,老夫人也莫要心忧。” 在昭华看来,老夫人心有郁结的也就这几年逐渐走下坡路的形势,言家小辈们确实一个个都有良田美玉之才,可惜还没来得及成长起来。 听出昭华公主言辞之间的宽慰,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她这心火上烧是因为言梓陌阳奉阴违,可也承昭华这份情。 “你家悦乐怕是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吧!” “那小闺女顽劣的紧,哪家人能看得上她!” 昭华公主虽然这般说,可眉眼间却止不住宠溺,她可以说儿女双全、人生圆满,可唯有这小女儿着实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公主可是对闺女要求颇高,依老身看悦乐郡主是一个好的。若是我家那群泼猴里面有适婚的,可是要早早定下来。” “我这不是也可惜嘛!” 昭华公主笑盈盈地朝着老夫人说了两句,她生母虽然早逝可羲和帝对她却甚好,中宫李皇后也不是一个善妒的,所以在一种兄弟姐妹中她地位也颇高。 她的女儿早早就被封为郡主,日后必然能寻一个如意郎君。 羲和帝坐了一会儿便离去,期间李皇后也寻了一个理由离开,等两位权掌内外的大佬离去,众人又朝着太子敬酒。 言梓陌先老夫人他们回府,原本准备歇息一会儿,可不等她爬上自己的床榻,老夫人那边便派人过来寻她。 ——瞧那阵势并不准备善了。 言梓燮那边也伺机而动,等下人回禀后也匆匆朝着老夫人的荣养堂走去,二夫人邓氏劝说也不管用。 “母亲……这……” 瞧着言梓燮离去,一旁发髻高攀的娇俏妇人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看向邓氏,而邓氏则挥了挥手:“让他去,他是忘了谁是他娘了。” 邓氏有些赌气,自己大儿什么都好,可对大房地关心却超过了二房,她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知道这两年大房惨遭巨变,顺带照顾一些尚可。 可他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直接阻拦了老夫人的计划。老夫人这次带着五丫头参加夜宴,不是没有攀高枝的想法。 ——然而,却被他轻飘飘地破坏了。 这个趟赶过去,他不是自己找苦吃是什么?大哥大嫂一家对他确实不错,可他也应该量力而行。 王氏自是听出邓氏赌气的话语,她嫁给言梓燮已有三年,孩子也两个了,还能不知婆母的脾气? 别看她这会儿说的强硬,若是夫君那边出事第一个难受的便是她。 “娘亲,夫君怕是也心疼五妹妹,所以才这般,您可别和他计较。”王氏忙忙走过去将她搀扶的坐下,然后自己则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捏着肩头。 “五丫头长得齐整,这水嫩嫩的一朵蔷薇花自是要找一个品貌相当的,老夫人心中也是有成算的。” “可陛下……” 羲和帝相中言梓陌的事情虽然是王氏进门之前发生的,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她也从下人处听说了一些。 “你大伯如今已经这般模样,凭着他当年为陛下打江山的情分,陛下也不会将事情做绝。那小崽子,明显想多了。” 当年卫皇战争中,若不是平西侯带着人将羲和帝救出来,当年他已经成了鞑靼人铁蹄之下的亡魂。 而正是因为平西侯亲自前去解救羲和帝,言家人才会被秦依兰的兄长护送,这一护送便弄丢了平西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有了后面狸猫换太子的事情。 ——所以羲和帝对平西侯是有愧的,都则三年前那件事情怎么可能善了? 听邓氏这般解释,王氏也不禁唏嘘了一声,她来自青州大族,世代耕读,当年鞑靼人的铁骑虽然并未抵达青州,却也听说过那一战的可怕。 言梓陌被带到荣养堂之后,老夫人并不在,反而是她身边侍候的老嬷嬷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声音毫无波澜。 “五姑娘,老夫人让您抄写家规。” “哦!” 言家的家规很冗杂,可老夫人将她唤来却避而不见明显是要给她一个教训,这家规是免不了的。 可还不等她抄写几页,便看到言梓燮匆匆而来,他后面则跟着睡眼惺忪的平西侯,那一脸懵懂仿若刚出水的睡莲似的。 “侯爷,大公子……” 一种丫鬟侍婢匆匆行礼,而言律看到言梓陌眼中的睡意一扫而空,唇角绽开了大大的笑容:“蕴娉……你都好长时间没有陪我玩了……” 言律说出这话的是偶自带委屈表情,不管旁人的表情如何,被他小跑着甩在后面的言梓燮险些摔了一跤,那步子也有些趔趄。 若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不是真傻,他怕是也会觉得他是真的傻了,自家大伯这演戏的能耐他要给予高度的肯定。 ——骗死人不偿命啊! “你和我走,我那边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言律伸出手便要去拉言梓陌,而一旁的老嬷嬷怎么会让他将人带走,这可是老夫人吩咐下来的事情。 “侯爷,姑娘犯了罪要抄写家规,您还是一个人去玩吧!” “我就要和蕴娉玩。” 他大爷似的插腰站立,那模样颇有几分睥睨之势,然而帅不过几个呼吸,他一脸苦相地望向言梓陌:“蕴娉,你不想和我玩吗?” “当然不是。” 她不是迂腐之人,也不喜欢受虐,自然要将这机会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带你离开。” 抓着她走了几步,却只见老夫人拄着拐杖出现,眸色燃火地盯着言梓陌和言梓燮两人,最后将眸光移到言律身上时,只留下无奈和疼惜。 ——这是她最骄傲的儿子,可谁能想到居然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呢! “祖母……” 言梓燮瞧着老夫人出现忙忙给她问安,而老夫人冷嗤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当我是死人呢?否则怎么敢摆了我一道?”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对于言梓燮她可是打心眼疼爱,然而这小子被自己养刁了胃口,居然反过来算计她。 ——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了? 第240章:李济综议亲事情 老夫人这话瞬间让内室的氛围紧张了起来,言梓燮原本无辜的脸此时也尴尬了起来,忙忙开口:“祖母,孙儿可不敢有这样的心思,这不是事有缓急嘛!” “哦……什么缓急?” 老夫人一点余地都没有给言梓燮留,那话语可以说步步紧逼,而言梓燮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他自然不敢直言老夫人卖孙女儿求荣的事情。 ——那还不得将其气的背过去。 然而就算他不说老夫人又岂能不知?双眼如电,带着几分难掩的冷冽,甚至不顾周遭有下人在场:“你是觉得我这老虔婆老眼昏花是不是?” “不是……我……” 言梓燮想要解释却被老夫人地冷哼声打断,她迈着步子走向檀木制造的木椅上,对着一众丫鬟挥了挥手,等房间里面多余的人退下去,只余下言梓陌兄妹和言律。 “燮儿,你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生为人父合该周全诸事,可你的表现却让我过于失望。难道我带她出去,还能害了她不成?” 她也不是那恶毒之辈,焉能一点都不顾小辈的想法? 这次夜宴前去的都是数一数二的簪缨名门,但凡能有那相中的机会,日后她这姻缘便也不用众人操心。 ——就算是言家大房的嫡女又如何?她成长的地方终究是一个小山村。 虽然容貌过于妍丽不是多好的事情,可正房夫人有这般容貌也省得那妾室蹬鼻子上脸,所以她欠缺的只是名声罢了。 十三岁之前,她一直待在那犄角旮旯,回来后又在清心观待了三年,她就算和天仙一般又如何?谁家知道平西侯府还有她这般貌相的人? 老夫人的话语令周遭的空气微微冷凝,就连有些痴傻无状的言律也眯了眯眼睛,言梓陌有些意外地望了望老夫人。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事实如何?为何那繁华地段的店铺总是能赚的盆满钵满?可巷子里面的呢?” 她扯起眼角耷拉的肉皮,细眯了言梓陌一眼,转头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分讥笑:“你妹妹就算是天仙下凡,又有几人知晓?你难道准备养她一辈子?” 言家就算不如以前势大却也家大业大,养一个贵女自是没有多大的难出,可这关系到的名声却足以让一个家族英明尽毁。 ——这世上和离的自梳的女子不多却也不是绝无仅有,可言家女不需要。 “祖母……我……” 言梓燮心中愧疚渐深,可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羲和帝如今已经是垂老之年,可若是被他再一次看中又该如何是好? 言家就算再落魄也不能卖女求荣。 “祖母,羲和帝那里……” “他不会再出手,我言家为了他可担了不少恶名。” 当初羲和帝为了争夺帝位,对楚家嫡脉和卫家可以说 斩尽杀绝,而在这里面言家却是他手里面的一把屠刀。 ——所以,但凡有些良心的人也不会旧事重提。 “下去吧!我今日累了。” 老夫人对几个人挥了挥手,而言律出了荣养堂还拉着言梓陌的手,不过他今日当也没有平时粘人的劲头。 ——被言梓陌用一个缥缈的借口便送到了言梓燮手中,而言梓陌本人则匆匆而去。 言律叔侄相视一眼之后,朝着言律居住的院落走去,而等那门被关上言律一改痴痴傻傻的神态,颇为头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前额。 “你祖母素来喜欢玉器,去买一块好的送过去请罪。” “哦……” 言梓燮也有些委屈,当初不是他给自己出主意,让自己组织五妹妹进宫参加夜宴嘛!怎么今日赔礼道歉的却成自己了? “你不让她去是正确的。” 所有人都觉得羲和帝不会对陌儿如何,毕竟三年前他的态度代表的就是言家的态度,作为上位者他自然明白言家的抗拒。 可今时不同往日。 自己若是精明无比、手握重权,他自然不会撕破脸皮,可他早已经不在朝堂上行走,有些事情无法确定。 ——而他不敢拿言梓陌的未来去赌帝王的怜惜。 若他还和以前一般胸有大志,那么这事情确实不可能发生,可自从上了年纪之后,他不管是魄力还是能力都不若从前了。 甚至有些娇淫奢侈,这也是当初他为何迟迟不肯立太子的原因之一。 “若是有时间,你可以和李济综接触一番。” “李济综?那不是一个纨绔公子?如何配得上五妹?我瞧书尧其实不错?” “书尧?” “是谢谨言,只是他……” 当初言琳对他也有些许意思,然而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成家的意思,也不知道现如今如何了?不过听说有人在替陆茗蕊相看。 ——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的机会。 碎玉陆茗蕊此人,言梓燮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瞧着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在言家几年也算中规中矩。 “他不成。” 他对谢谨言此人也颇为看重,甚至当初心中甚至升起过这样的心思,自己没有这般出色的儿子,当成女婿也不错。 可在北地开战之后,他心里面的想法却不存在了,这人对北地甚至鞑靼的地形都了若指掌,必然是所图不小。 他那女儿虽然品貌出众,可却不一定能降得住这条潜水的蛟龙。 “可是李济综……” 若说谢谨言不成,那么李济综那人就是一个火坑,他实在不清楚大伯为何要给五妹相看这样的人。 ——他五堂妹长相出众,又蕙质兰心,怎能配了李家那草包? “我当年出征之前曾经和李赫喝过酒,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我出事希望他对言家抚照一二,而他当时喝的有些多,直接说愿意让他儿子娶你五妹。” 言律叹了一口气,语带无奈:“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愿意让她和李家有牵扯,今上身体虽然欠佳,可李皇后的身体却一向很好,若是日后新皇继位,这里面的争端怕是不会少。” 虽然太子的嫡女如今也嫁入了李家,和李皇后与宣威将军李赫血缘极近,可在权力面前,所谓的血缘有时候会显得极其渺小。 第241章:言梓陌再次出手 言梓陌回到自己的落雪阁一坐便是半个时辰,今天老夫人的话在他内心深处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不管前世今生,对于老夫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不亲近也不疏远,做着面子情,可她今日一席话好似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她或许想要给自己攀一个高枝,这里面不乏私心,可也应当有几分关怀在其中。上一世,她母亲简氏为了给自己寻一门亲事确实也废了不少的心思。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皎月来来回回几次,见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不禁有些担心,故而硬着胆子询问了一句。 “榴花呢?” 言梓陌不答反问,她这三年任由其像是野草一般疯狂成长,是时候将其打入那万劫不复之地了,也算是报了上一世的欺骗之苦。 “和……和张姑娘在一起呢!” 皎月回话的时候细细端详着言梓陌的情绪浮动,当初前去清心观的时候姑娘随身带了自己前去,而榴花则被留了下来。 可三年过去了,榴花好似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们二人都是家生子,自然在言家颇有些地位,两个人以前也是姐姐长妹妹短,可这次回来之后,她却发现那人眼神里面都带着高傲,甚至和张绣走的极近。 她虽然不是那慧敏之辈却也发现姑娘和张姑娘之间有着不小的隔阂,而她居然还不要命地向前扑。 ——怎么瞧,都有些不对劲。 “她最近可安分?” 张绣此人她自是清楚的,心比天高,放任她在平西侯府待了三年,能安分才是怪事?只是她那边时机尚未成熟。 “一直往四公子那边蹦跶,四公子身边的小厮瞧着她比看到狼还要两股战战。” 皎月笑着说了一句,那声音里面夹杂着几分显而易见地嘲讽,又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 ——这府中,谁人不知四公子的婚事虽然没有定下,可那与之比配的人必然是簪缨贵女,焉是她一介农女能够肖想的? “他不过十四岁的模样,当是搅动了人家姑娘一室芳心。” 言梓陌的声音听不出多大的情绪,可皎月在她身边多年,自是晓得她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姿态。 也不知道四公子是否知道,在这平西侯府的一角还有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听说榴花定亲了?” “是,听说一个月后成婚。” 她们二人比姑娘大一些,原本是要等姑娘出嫁之后才有说亲一事,可听说榴花在外面看上了一个读书人,而那读书人也愿意迎娶她,所以这婚事一来二去便也定了下来。 奴仆之身本就没有自由,只是榴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手段,居然说通了老夫人,取得了卖身契,也就是说榴花其实已经不是奴仆。 “她当是一个好命的。” 原本言梓陌便没有想过要弄一个磋磨丫鬟的名声出去,如今她既然已经不是奴仆,她应付起来自也有注意分寸。 ——只是,这么些年来,自己的私库摆在那里,她不相信她没有动过。 “既然已经定亲,那么你便明日去和她对接私库吧!我这边账单已经准备好了,你可要一件一件给我看清楚。” 皎月微微一愣,自从姑娘入府之后,这落雪阁平素的赏赐也不会少,前头夫人更是将那十三年短缺弥补,可以说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当日前去清心观时,这钥匙原本应当被带走,可姑娘也不知道有何打算,居然将钥匙交给榴花打理,当时她在自己面前可没少说那风凉话。 “怎么?有问题?” 瞧着她愣神在那里久久不语,言梓陌摆动着自己修长的指甲,声音带上了几分明知故问地笑意,而皎月则忙忙摇头。 她要做的只是本分妥贴做事,那些不该她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对于皎月的识相言梓陌不置可否,两世为人的猜疑可不会让她毫无保留的去相信一个人,特别是平时看着无害,可紧要关头却致命一击的人。 言梓陌让皎月去交接私库的事情引得平西侯府不少人侧目,而同一时间榴花黑着一张脸,那捏着手绢的双手像是要将帕子撕碎一般。 “这单子可有些不对。” 瞧着榴花递过来的单子,皎月又看了看言梓陌给自己递过来的单子,一时间疑心不止地望着榴花。 “怎么不对?当年姑娘将单子交给我的时候就是这般。” 听着她毫不顾忌地质问榴花瞬间炸毛了,而皎月的眉头皱的更深,虽然都是一些小物件,可那却实打实地存在过。 “这里面有一对翡翠玉镯,是当初大姑娘送给姑娘的见面礼,那一对耳环是早些时日,四公子送给姑娘的礼物……” 皎月说的物件在榴花那账簿里面不存在,可却真实存在,若是让人回忆不难发现哪一个真哪一个家。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着账簿守这些东西……” 瞧着那账本记载的那般详细,榴花声音不禁放软了一些,原本觉得那私库里面那么多好东西,姑娘想必也不会记着这些小物件,最重要的是这些账册里面都没有记载,而她一个从小长在乡野的人,又岂会看账本? ——她顺手牵羊的时候连一点难度都没有。 可谁能想到,姑娘手里面居然还握着一张账单,而且那账单居然和私库里面的物事一般无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解释,就是不愿意承认监守自盗的事情,皎月脸上也犯了难,榴花交上来的单子确实也是真的。 可姑娘给的单子不可能是假的。 就在她犯难的时候,言梓陌忽然从里面走了进来,瞧着二人的模样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哈欠,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指轻轻放在红唇上。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姑娘,榴花的账单和您给的对不上。” “哦……是吗?” 她有些讶然地反语了一句,然后将两张单子握在手心里面看了一番,那姿态颇为郑重,甚至神态也时不时变化。 皎月便也罢了,而一旁的榴花却当她是强充面子,她怕是连字也识不全,如何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 “确实有些出入,我记得第一次整理完私库之后,又让蔡嬷嬷帮着整理了一次,想来当初榴花拿去的是第一次整理之后的单子。” 她顿了顿看向了榴花,言辞之间颇为无奈:“虽然你这张单子有些问题,可这私库里面的东西却是实打实的,那么那些东西呢?” 第242章:寻二人当堂对质 她声音不够歇斯底里,甚至少了几许凉意,可就是那无奈的表情却让人心里发麻,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面对未知,就算是再麻木的人心里面也有些惴惴不安,而此时的榴花便是其中之一,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情不简单,可终究贪欲占据了上风:“回姑娘的话,那些物件奴婢确实不曾见过,奴婢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您的私库,还希望您能相信奴婢。” “相信?” 言梓陌若有若无地轻哼出一声来,那颇为讶异的音色造成了一整片诡异的嘲讽,让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算一傻子,此时也瞧出她眼眸中隐含的恼火。 “姑娘……” 榴花还想解释,却只见言梓陌挥手阻止了她说话的意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应当说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然而,这私库的钥匙你这里有一把,我那里留了一把,难不成是我栽赃你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榴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磕着头,那半仰的侧脸说不出的楚楚可人,若是一般人指不定会动一下恻隐之心,可惜她碰到的是言梓陌。 ——这个早已经将心卖给魔鬼的女人。 “是吗?” 还是那个调调,可比起刚才的嘲讽这次明显带上了杀意,她向着皎月招了招手,等她靠近的时候在她耳侧轻语了两句, 皎月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将自己愕然的神情快速掩埋到那张清秀的脸颊中,踱着小步子风风火火的离去。 若是有那观察仔细的人,必然会发现她离开的时候稍稍抬眼看了榴花一眼,虽然那动作极轻,可却真实存在。 当然,落雪阁一众奴仆里面也不乏那大智若愚之辈,愣是将皎月那微变的表情揽入了眼底,心里面对榴花地结局已经隐隐有了预测。 这三年来,她在落雪阁横着走,已经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不少的人,而今好不容易能看到她狼狈的时候,众人心里面可一点歉疚感都没有。 卯足了劲,想要继续吃瓜。 约莫半个时辰,榴花在落雪阁的院落里面硬是跪了那么久,而言梓陌则让人摆了一张椅子,一边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玉佩,一边闭眼深思。 皎月带着一众婆子回来时,手里面拿着不少的包袱,行色匆匆地小跑到言梓陌身侧:“姑娘,一共搜出来五件。” “五件?” 言梓陌睁开眼睛皱起了眉头,当初第一次尚未登记在册地五件可是足足有十余件,怎么就成了五件呢? “她父母那边也搜了,只搜出五件。” 皎月也有些不明白,她看过那册子上的五件,丢的可不止是那五件,虽然搜出来的这五件不管是成色还是品相都要胜过其余。 而且,当初大姑娘送过来的那对玉镯也并未搜出来。 “还有谁?” 她这句话自然不是问皎月,而是抬着脸看向了榴花,榴花看到婆子们将那物件放在面前的时候,已经吓得浑身颤抖。 ——哪有那空余的世间去撒谎? “是……是张绣……” 榴花将人供出来之后忙忙磕头,声音听上去甚是凄厉:“姑娘,姑娘,……呜呜呜……是张绣逼迫我的,呜呜呜……” “……” 毫不掩饰的哭声惊动了附近一些人,而瞧落雪阁门前那越来越多装着有事路过的人,言梓陌嘴角不禁扯起了好看的弧度。 真是哪里都少不得好事者啊! 刚才皎月带人去搜榴花和她父母兄嫂住处时,应当已经惊动了不少的人,而今这些人怕是来打探消息的。 然而,她既然敢在这合格时候发作,还怕她们长耳朵吗? “张绣?她和你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你莫不是想要推责?” 对于张绣的介入言梓陌也微微惊奇,按理说榴花在平西侯府多年,合不该被一个寄人篱下的拿捏了去。 可事实好似和自己预料的有些出入。 “不……不,是她蛊惑,威胁我……” 榴花忙忙磕着头,好似要表明自己的忠心一般,而她这么做确实是为了拖延时间,刚才那凄厉的哭声更是一种消息的传达。 她们一家在平西侯府多年,甚至在老夫人那边也颇得脸面,父母打小便疼她,这会儿怕是已经到老夫人处为自己求情去了。 ——老夫人作为后宅一家之主,自然不喜欢自己这监守自盗的行径,可若是自己一口咬定是张绣所为,那么…… 榴花是一个脑颅活泛的,打定主意要将一切责任推给张绣,一个无家可依,毕竟本身就不讨喜的女人,谁又会为她做主? 况且,她说的也不算假,那贪婪的女人确实插手了这件事情。 榴花是一个心狠的,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在平西侯府出事之后,便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将言梓陌骗出去,没有一丝犹豫地卖给了楚熏儿。 这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堕入尘泥的事情。 “皎月,将绣妹妹请过来。” 而与此同时,榴花的娘老子确实火急火燎地抵达老夫人的荣养堂,只不过他们二人当也没有说那求情的话,只是一个劲说自己女儿不懂事,愧对了言家这么多年的恩德。 老夫人轻抿了两口茶水,神色有些难辨,可那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冷意却让那夫妇二人心绪难安。 等到他们声音渐落,老夫人才抬起自己的眼睑,眸色平和:“我知道你二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这件事情若是谣传便也罢了,若是真的监守自盗……” 老夫人的话榴花娘老子自是听的真切,他们夫妻对视一眼便作了决定:“若是那孩子自己造孽,老奴们自不敢多言,全凭老夫人和姑娘做主。” 两个人声音里面带着几许铿锵之力,似乎说不出的公正严明,里面好似还夹杂着对女儿的信任。 “我们过去看一看,言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下人,但是也不会袒护害主、窃主之辈。” 听着二人的回话老夫人颇感满意,那原本看不出情绪的脸多了几许笑意,故而颇为温和地朝二人说了一句,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落雪阁,众人凛然肃容。 言梓陌瞅着张绣过来眉眼眯眯,自从她从清心观回来之后便发现张绣变了,相比较以前身条更高了,样貌更好了。 ——不得不承认,张家人,也就张绣一个人的皮相甚好,和言梓灵有几分相像,却要超过言梓灵,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婉约秀美。 “姐姐,这是发生了何事?” 张绣走进来的时候,一双含着几分烟晕的双眸里面隐含讶异,而对于她的姿态言梓陌并未作出惊奇的表现来。 三年的时间,她不单单长了样貌也长了脑子。 或许是明里暗里在言家吃了不少亏,所以当初张家夫妇养出来的性子也被磋磨了几分,敛而不放。 “这不知死活的婢子说妹妹教唆她犯错,不知道可有这事?” 第243章:昭华公主悄入府 张绣眉宇之间露着几分凄楚,盈盈粉泪滴答滴答地直落,只见她二话不说便跪了下来,那模样颇为实诚。 “妹妹知道人微言轻,在言家也是寄人篱下,可而今也唯有姐姐你可以帮衬!姐姐相信这婢子的话吗?”她咬着自己的唇角,满脸苦笑不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瞧着她将雪球滚回来,言梓陌当也没有感觉到意外,这些年想来也是长进了,否则这会儿怕是早已经开始反咬了。 ——可她而今却只是反问。 自己相信她吗?自然是不信的。可她摆出这般姿态,她又不能直接表明自己的怀疑,否则指不定给人留下欺负孤女的印象。 这个贞洁胜天,名声累世的世间,一步一步朝前走才是最为重要的,杂食很容易让自己也深陷其中。 “不,我自是相信妹妹的。” 她向前几步笑着将人扶起来,若不是世间不到她当是想直接将她也打发走,可这戏终究还是要唱下去。 刘管事这些年也给自己递了不少消息,而这其中就包括言梓灵和张绣之间的往来。不知道血脉相连还是志同道合,这二人居然有几分亲近。 想一想在清水村被张绣使唤来使唤去的事情,她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血脉着实是一无法解释的存在。 “姑娘……奴婢……” 瞧着言梓陌对张绣表现出来的信任,榴花眼眸里面闪过焦急,按照她的估计这压根不可能发生。 姑娘虽然平素表现的极不明显,可她能感觉到那动作之中的轻视,她压根就看不起张绣,如今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夫人在许琴地搀扶下走了过来,而言梓陌也移动自己位置走过去朝着她曲了曲膝盖:“孙女儿给祖母问安。” “好了,别整这些虚礼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夫人蹙了一下眉头,这孙女儿平素去她荣养堂的次数也不轻快,不过是面子情罢了,不过这姿态当是放的极低。 言梓陌凝眸看了看老夫人身后的榴花娘老子,然后有些苦闷地解释:“这说出来怕是要让祖母笑话了,都是孙女儿管教不严,以至于出现了盗窃之辈,白白累了平西侯府的清名。” “可是榴花犯了错?” 当初榴花和皎月都是简氏分派给她的,按理说应当是信得过的人,可这世上最怕的便是人心,简氏离府之后,这一个个心思自是活络了。 其实对于这个前儿媳她也谈不上全然厌恶,毕竟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女儿,那修养、性情自是没的说。 ——只是觉得意难平罢了。 当初她将一切安排好,到时候许言两家必然会累世之好,她也不用担心娘家最终没落,可谁想只等临门一脚却不想中途被人插足。 因着她,琴儿算的上耽误了姻缘,她娘家对她也诸多不满,兄嫂弟媳没少拿这事情挤兑她,甚至当初更是以她不怀孕为筏子污蔑自家儿子。 她素来是一个被捧惯的,而这儿媳又是一个高傲的,这关系能好才是怪事了。 “确实是那丫头。” “既然如此送官吧!” 大楚奴仆虽然可以自由买卖,却也有配套的法律,虽然那还不够完善却也不是随便能处死的,还是要走其程序。 “孙女儿也是这般想的。” 言梓陌没有想到老夫人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居然这般干脆,原本还担心她是榴花娘老子请来的救兵,看来也是自己多想了。 “老夫人……姑娘……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听听张姑娘的怂恿,是她怂恿奴婢……” 听到送官,榴花脸色大变,跪趴着朝言梓陌和老夫人磕头,而她的话令老夫人果不其然地皱起了眉头。 本来看好戏的张绣听闻她临死前地反扑,忙忙朝着老夫人拜了拜:“老夫人可要为绣儿做主,那婢子死到临头还要反咬一口。” “是吗?” 老夫人那一双眼睛像是利剑一般,将张绣刺得体无完肤,她那一张俏丽的脸瞬间多了几许惨白。 若说面对言梓陌她还有些许自信,毕竟两个人一起长大,她的性情她能摸得准,可这老夫人却不同了。 ——虽然见得极少,可每一次相见她总觉得她那一双眼眸像是看透自己一般。 “好了,将人送官,这件事情平西侯府不想闹得太大。” 老夫人最后一锤定音,这件事情也算是有了结局,而榴花瞬间像是抽取了所有精气神一般,宛若一块破布似的瘫在了那里。 一场闹剧持续了几个时辰后终于有了结局,言梓陌立在窗前默默盯着外面瞧,而皎月则站在一侧低头不语。 好半晌,言梓陌忽然嗤笑着看向皎月:“你有心事?” “奴婢没……” “我并不想听假话。” 言梓陌伸出自己纤细的手勾了勾胸前的一缕青丝,那声音不浅不淡却却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着皎月的心。 “榴花她……” “她会死。” “……” 瞧着她一脸愕然站在那里,言梓陌笑着靠近了她一些,声音娓娓动听:“其实有时候死比活着更幸福。” 好在这一世她身上的戾气收敛了不少,否则榴花这个小喽喽怕是会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榴花手中那册子确实是我故意给的。” “您……” 皎月微微仰头看向言梓陌,不太清楚她为何要整这么一处,而言梓陌只是浅笑:“这世上总会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而她在我的规划当中便是死的。” “她招惹了姑娘吗?” 皎月不断回顾过往,她不明白榴花哪里惹了姑娘,才让她这般设计,这可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啊! “招惹了啊,午夜梦回时总是会做噩梦。” 皎月不清楚她为何要这般说,可瞧着自家姑娘没有多说的意思她也不敢多问,默默底下头想要将刚才的事情忘掉。 ——有时候,知道太多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好事,更何况,姑娘的性子有时候难以捉摸,她着实担心自己步了榴花的后尘。 榴花偷窃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浪潮,不过任何浪潮都会在时间中消磨,当这件事情的余潮逐渐消散时,平西侯府迎来了一位客人——昭华公主。 第244章:永和帝为何而败 老夫人亲自出去将人迎了进来,对于这位冒昧来访的客人也颇为诧异,言家和长公主的夫家辛家并无太多往来。 所以两家虽然在夜宴的时候有互动却也不会来往密切,可没有想到今日昭华公主居然会亲自上门。 “早些年当是来过一次,不想老夫人这里更添了几分雍容典雅。” 昭华公主进了荣养堂便止不住地夸赞,而老夫人也笑着应答了一些琐事,一时间二人当也相谈甚欢。 言梓陌听闻昭华公主前来的时候微微一愣,她若是所忆不差,这个昭华公主在京城诸多贵族里面可谓是八面玲珑的主。 她所嫁的辛家虽然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可贵在昭华公主的夫婿才名在外,甚至还痴情无比,故而也没有什么被人所诟病的事情。 至于昭华公主她自己,是羲和帝地爱女,在诸多兄弟姐妹中颇为受宠,更让人惊诧的是她和兄长们的关系都不错。 一母同胞也有些许不为外人所知的龌龊,更何况皇宫那样的大家族了。可就算如此,甚至上一世辛家拒绝了和李家的联姻,在以后的生活当中也过得如鱼得水。 按照她的记忆,皇宫那位的圣旨应该快要下了吧!其实羲和帝看似无情,所作之事当也颇让人有些深思,就像对待他的发妻李皇后。 昭华公主和如今的太子是一母同胞,当初太子为了得到李皇后的支持想要将自己女儿嫁入柱国公府李家。 而羲和帝为了保宣威将军李家这一脉,更想将悦乐郡主指婚给李济综,这后面怕是和太子储君之位不无关系。 上一世齐王从齐王府最终得以称帝是因为厚积薄发,而今他已经入主东宫,所以羲和帝必然会为李家留后路。 ——只是,不管是辛家的悦乐郡主还是李家的李济综,似乎都不是受制于人之辈。 最让她感觉到好奇的是,虽然言辛两家有交情,可也不是那般熟稔,所以昭华公主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姑娘,七公子过来了。” 言梓陌微怔眼眸,拧着她修长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让他进来吧!” “这火急火燎的,想要干什么?” 她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髻,轻轻饮了一口茶水,而言梓煜一张稚嫩的脸颊满是黑色:“尚可年那人你知道多少?” “怎么了?” 瞧着他一脸肃容言梓陌轻挑眉头,颇为讶异望着他,这人一直致力保全平西侯府,今日怎么问起尚可年了? ——这是准备事先投诚吗? 毕竟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尚家兄弟日后摘取那山河衣冠的时候总有几分胜算,就算没有她败坏朝纲也有可能占据上风。 “他手中好似掌握着箭弩,可那东西不是后来才出现的吗?” 他现如今都记得那让人难以忘却的一幕,大楚军队其实也不乏训练有素之辈,特别是塞北军,可可就是这样的军队居然在那箭弩之下全军覆灭。 那一战可以说血染山河,而尚家也正是因为这一役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箭弩?” 言梓陌拧起了眉宇,对于那箭弩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可瞧着言梓煜的态度应当不是简单之物,否则他也不会这般惊慌失措。 “我初时曾经听闻那箭弩是一批木匠所造,而按着燕王府传出来的消息,那东西应当会在五年后面世,怎么会提前这么长的时间?” 他重生意识到自己的境遇之后,便将那捡漏的心思放到那批木匠身上,只是那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便出现了这样的幺蛾子。 故而才会来此寻言梓陌,想要从她这里探寻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虽然两个人同是重生,可他与她所知晓的东西明显不一样。 “或许你得到的消息是错的。” 若是那箭弩有那般重要的作用,燕王府对此保密程度一定不会小觑,可他却稀松平常便打听到了这一消息。。 ——这明显和实际情况不符合。 “你想好平西侯府未来的归宿了吗?” 瞧着他一张小脸紧紧皱了起来,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眸时不时闪烁,言梓陌当是询问起了平西侯府的事情。 而她不问还好,一问言梓煜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曾经旁敲侧击和大堂兄他们说了一说,希望大堂兄他们能意识到太子殿下的野心,可奈何几个人只是将他的话当作笑谈。 瞧着他那神色,言梓陌当也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正色了几分:“如今他已经疯魔,虽然几位兄长能耐不俗,可那位应当也不会太过看重。” 被昔日的齐王殿下,如今的太子殿下所忌惮的终究只有一个言律罢了。他而今那般模样,想来就算日后太子荣登大宝应当也不会第一个清算他。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赌,唯独命不可以。” 他上一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言家的惨状,可不代表他无法想象,那必然是血流不止,哀哭不断。 所以这一世,他所求的不过是家人平安喜乐罢了。 “你说的并不全然对。命确实不该赌,可有时候却不得不赌。” 言梓陌声音里面有些萧瑟,相比较她平时故作此举,此时的神态当是由心而发。两世为人,或许别的没有学会,可这感慨蹉跎之悟却与日俱增。 “五姐姐,你说这一世若是没有你,永和帝还会输吗?” “……” 言梓煜的问话着实直击言梓陌的心房,她和元和帝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一直是她避而不谈的事情。 ——原以为上一世的事情终将会成为一个梦,然而,这世上终究多了一个言梓煜,一个时不时便提醒自己曾经的人。 “五姐姐,这赌注有些大了。” 上一世元和帝对言梓陌可以说极尽恩宠,不少人曾经好奇过两个人的过往,可却无迹可寻。这一点就连言梓陌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只知道他对自己的耐心要胜过旁人。 “既然太大,便观望吧!” 她说完这一句便将言梓煜打发出去,然后一个人倒在床榻上默默闭上眼睛回忆上一世的点点滴滴。 永和帝可以说是相当出色的中兴之主,他不管是耐心还是能力都足以匹配那个位置。若是没有自己霍乱朝纲,他会失败吗? 这一点,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去想。 第245章:帝王旨意无人懂 春日渐去夏风习习,瞧着那微微吹拂的垂柳老夫人坐在小亭内默而不语,而一旁的许氏、邓氏和金氏都坐在一次,周围的丫鬟都在五六步之遥的位置。 “熠哥儿的婚事不能等闲视之。” “只是如今褚位已定,昭华公主又深得太子和陛下的疼宠,她有意结亲……” 邓氏虽然是二房的夫人,可她也是平西侯府的一份子,所以这个时候有些话也不能藏着掩着,说出来也有一个参详。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老夫人轻轻摸着白净瓷盏的杯口下端,那刻着几笔青花的茶盏光泽和她今日那一身素花锦缎衣裳当也相当益彰。 金氏一直秉着不多言,不多语,做实事的心态,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多大的发言权。邓氏之所以这般其实也不发私心,毕竟她两个儿子都到了顶门立户的年龄,在朝堂行走焉能不用关系? 以前,言家自然不需要任何人的抚照,单单平西侯和羲和帝之间的关系,众人也不敢小瞧了言家去,可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呢? ——平西侯傻了。 “老三媳妇,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儿媳是一个愚钝的,这等大事怕是还需要母亲您拿一个章程。” 她性子一向温和,这声音轻轻弱弱,像是在舌尖上挑着一般,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夫人反而不好多言。 她的性子她也是清楚的,让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还不如问门口那石狮子呢!也得亏老三是她几个孩子里面最不惹事的,否则她这性子未必能拿捏得住。 老夫人觉得她是这世上最操心的婆母,儿媳妇太强势她担心儿子身上少了血性,儿媳妇太懦弱她又担心将儿子心养野了。 ——所以说,这世上不单单是做人家媳妇难,做人家婆母也难。 “琴儿,你也说一说吧!” 许琴微微一愣,有些局促地撑了撑自己的手掌:“其实我和二弟妹一般,也想着日后的事情,而且这悦乐郡主我也见过一面,我看是良配。” “性情如何?” 她在荣养堂多年,所以平素夜宴当也不会参加,上一次宫廷夜宴的时候远远见了一面,瞧着是一个好相貌,只是不知道这性子如何! “我瞧昭华公主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她的女儿自是错不了。” 许琴这三年当也来往于勋贵之间,虽然她的身份依旧没有得到那些当家夫人的认可,可凭着平西侯府的名头当也认识了不少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着给自己女儿寻一门亲事,可她后来慢慢发现,能从那些妇人口中获得不少的消息。 “虽然这般,可还是要见一面。” 若是其他孙儿她自然不会这般举棋不定,这熠哥的发妻可是日后平西侯府的宗妇,自是要八面玲珑,聪明得体。 若是如同她那前头的大儿媳一般,她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我瞧昭华公主好似挺着急的……只是……只是这悦乐郡主好似要比熠哥儿大一些。” 许琴也没有想到昭华公主会急着和平西侯府结亲,也不知道这后面是不是有其它的事情,而她所想的老夫人何尝不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才会如此举棋不定,唯恐棋差一招将整个平西侯府搭进去。 言家的人因为昭华公主有意无意间透出的消息心思难安,而此时的昭华公主却在太子府,有些坐立不安。 瞧着太子走出来,她忙忙起身靠近了他一些:“五哥,真的无法更改了?父皇怎么舍得将悦乐那丫头嫁给李济综那纨绔呢?” 昭华公主平时在外人面前的时候总是一副言笑晏晏的表情,就算生气也端着几分端庄雍容,可这会儿那脸上的急切却像是要滴出来一般。 “昭华,这是父皇的意思你……” “父皇……父皇就能为了那个女人牺牲掉我的悦乐吗?他可以护着、爱着,可他为何要拿我的女儿当筏子。” 昭华公主心中终究是意难平,故而这声音里面也带上了几分埋怨,可太子听到这话脸色却瞬间冷凝了起来,一双眼眸里面尽是不满。 “你这话日后可莫要走了嘴,有时候一句话便能改变人的一生,这也包括我们。” 太子对着合格妹妹素来疼爱,平时也不会说这样的重话,可如今正是关键时期,他们都输不起,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决定生死。 “是我失言了。” 昭阳公主当也不是那油盐不进之辈,她这些年之所以混的如鱼得水和她聪慧的劲头也脱离不了关系,而今这般急切只是因为事关她最为疼爱的女儿。 “这件事情你也想开一些,我们这些儿女当中,谁又不是这般过来的?更别说悦乐了。” 皇室子女拥有着旁人艳羡的荣华富贵,可这泼天富贵也是需要去付出的。 ——这世上没有一味索求的好事。 “我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我自己便罢了,可她却是我的女儿。” 昭阳公主话语里面的苦涩太子自是听在了耳朵里面,她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可当这放到自己女儿身上却有些难以忍受。 ——这世间总有那么些父母一切都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 “那李济综……或许并不是那般不堪。” 父皇或许是有保护李家的意思,可他疼爱昭华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对悦乐也极好,故而这件事情…… “他那名声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那烟花柳巷之地当是颇有名气……我已经和言家那边探了口风,我想……” 她得知自家父皇准备将女儿许配给李济综之后,第一时间便从京城权贵里面筛选了一圈,后来才将眸光对准了言家。 平心而论,言家男儿们确实都不错,虽然那男孩要比自家女儿小上一些,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父皇对言家总有区别于他人的宽待——否则当初言家抗拒圣旨的事情来看,这十个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言家?不行。” 第246章:一道圣旨定终身 不管言家和昭华公主打了什么主意,这最好准备玉成的好事终究被一道圣旨阻隔,悦乐郡主嫁进李府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事情,除非双方有一家有那魄力悔婚。 悦乐公主与李济综联姻的事情,在不少人看来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斜倚在落雪阁软榻上的言梓陌却不这般想。 凭着那个人的能耐也不是池中物,这一世由于太子早立,故而羲和帝欲要给李皇后的家族保驾护航也无可厚非。 要知道,上一世帝王可从未想过要将悦乐郡主许配给李济综,只是那位姑娘不知道是否有上一世的好运道了。 言家内宅地几个妇听闻这一消息的时候也微微一愣,她们没有想到昭华公主的用意居然在此,这明显是想要给言家下套啊! 帝王既然早已经有了那意思,他们言家若是将悦乐郡主娶进府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言家三年前违抗圣意的把柄可是还被不少人握在手里面呢! 荣养堂,老夫人略显褶皱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拐杖,像是想到了什么狠狠地砸着地面:“这昭华公主还真敢啊!” 她脸色铁青,眼眸里面带着愤怒,而旁边的邓氏和金氏以及许氏三人则默默低着头,不敢去接她这话。 这次昭华公主做的的却不够厚道。 平西侯府因为上一次违背圣意还有主事人疯癫之后,已经被放在火炉上面烤了,这个时候若是在发生忤逆圣意的事情,那真是自寻死路。 就在荣养堂一室寂静满面郁色时,忽然外面守门的嬷嬷急匆匆走了进来,朝着老夫人拜了一拜:“回禀老夫人,昭华公主来了。” 老夫人豁然从椅子上起身,拐杖狠狠跺着地面:“让她进来,我当是想看一看她想说什么,我言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踩一脚的。” “她身边还跟着……还跟着太子妃。” 那嬷嬷期期艾艾,头大如斗,而言家几房夫人和荣养堂这位掌事人也愣在了原地,一时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我们出去迎一迎吧!” 虽然心里面存着气,可太子妃和昭华公主的身份截然不同,这一位日后可是要入主九阙城的人。 若是昭华公主一人前来她自然会泰然处之,甚至还会发作一些,让她也瞧一瞧言家不能被人随意践踏,可太子妃却又有不同。 老夫人迎出去的时候只见昭华公主身边站着一位相貌气质都上佳的中年妇人,她看到老夫人时眉眼微弯,笑着上前。 而老夫人则领着一众媳妇婢子朝着太子妃行礼,只见太子妃声音轻缓:“今日冒昧上门造访,给老夫人招惹麻烦了。” “您能来鄙府可谓蓬荜生辉,何谈麻烦之事。” 老夫人忙忙摇头,然后伸手将人让了进去,直至太子妃坐到主位上她才在一侧坐了下来,一时间大堂内落针可闻。 然而太子妃此时看上去是一个好性情的人,笑着道:“都别拘着,坐下来我们也唠唠嗑!听说贵府里面有几个姑娘,可是出色的紧,今日怎么不见?” 老夫人自然不能说今日是针对昭华公主展开了一个暂时性的谈话,那些孩子早就被她打发回去了。 “都是一些疲懒地猴儿们,当是劳烦您惦记了。” “梓灵那丫头我当是喜欢的紧,她的妹妹们想来也是一个好的。今日路过,当是想仔细瞧一瞧。” 太子妃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夫人自然不能拒绝,而且府中确实有几个到了适婚的年龄,能和东宫扯上关系也未尝不可。 虽然说灵儿那丫头嫁入了东宫,可这三年她明显感觉到那孩子和府里不是一条心了,这让她有些隐约不安。 言梓陌原本懒散在床榻上盯着那话本子看,只见皎月走进来忙忙收了她的话本:“奴婢的好姑娘,今日可是有贵人登门,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刚才荣养堂几个得力的丫鬟亲自知会,原本以为姑娘这个点应当已经开始梳洗打扮了,可谁曾想她还是这般模样。 “为何要打扮?你家姑娘不好看吗?” 她顾影自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一脸认真的样子让皎月险些石化在当地,这般豆青色长裙素裹时特别显皮肤,将姑娘那如雪的肌肤更衬托的白了几分,那眉眼轻挑出带着些许说不尽的风流韵态。 可这世上有哪一个女子会嫌弃自己美呢?她刚才出去打探敌情时,已经知晓了六姑娘、七姑娘还有那陆家的姑娘都穿戴整齐,那面饰衣着无一不是精细中的精细。 唯独自家姑娘却像是没事人似的。 瞧着她脸皱在一起像是那枣子去了水分一般,言梓陌只得不紧不慢地从自己床榻上离开,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来:“走吧!” “可您……” “不管我穿什么,她都不喜欢我。” 上一世自己同这女人可谓斗智斗勇,她不喜欢自己,可自己又何尝喜欢她呢?若不是她给了楚熏依仗,楚熏敢那般凌辱她? 她不清楚,那个看上去眉眼温和的女人,为何会一手挑拨自己的女儿将她毁掉呢?她可是什么地方碍了她的眼? 她不恨天地不公,不恨身世波折,最恨的便是那些人将自己当作物件一般。 上一世,她亲眼看着这个女人被她所钟爱的男人遗弃在深宫之中,可这一世呢?这个赐予自己恶梦的女人终于还是出现了。 皎月不知姑娘为何要这般说,姑娘这般花容月貌难道都不招人喜欢吗?她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言梓陌过去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秦梓秋她们三人才姗姗来迟。瞧着几人的装扮,言梓陌又看了看自己的妆容。 其实,几个人都不是那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给自己穿金戴银,整体风格都是偏素雅一些,只是更加得体大方。 相比较她们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雍容,自己好似有些小家碧玉了!当然,她那样貌太过扎眼,就算打扮的小家碧玉,也改变不了那一身多情韵态。 大家族嫡女,长的这般妖媚的确实没有几个,可言梓陌不幸的便成了其中之一。大家挑媳以品才为主,得行为重,至于那貌相当在其次。 至于言梓陌这妖妖娆娆的模样,更是得不到看重。 第247章:太子妃心间一紧 陆茗蕊寄人篱下,瞧着言梓陌在门口微笑着打了招呼,而言芳虽然年十三岁左右却也有了不小的心思,故而少了几分真诚,反而多了些许端详。 至于秦梓秋,现如今的言梓秋则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那微勾的唇角看似平实却又隐含讽意,让人瞧不真切。 “既然来了,我们便进去吧!” 这专美人前的事情言梓陌不愿意做,故而就算早来却也没有直接进去,至于另外几个人心中各有心思,那是打心眼里不希望她一个人进去。 ——里面的可是未来皇宫之主,承了她的眼缘,这日后必然能少走弯路。女人这一生所求的不过是显赫的家世,有望的未来。 进去的时候,几个人的腰背颇为挺直,若说言梓陌是不屑那么其余几个人则是想要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太子妃。 都说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她们不傻自然不会丢了贵女身上该有的那份气质。 窈窈淑女,袅袅而来,几个人走进来的时候那敞亮的大厅更是明亮了几分,正和老夫人说话的太子妃也将自己的眸光顺着众人的视线瞥去。 瞧着几人端庄可亲的模样眼中闪过几许满意,而当那余光洒落到言梓陌身上时,那广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抽了一抽,好似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可真实情况恐怕也唯有她自己最为清楚。 “你就是言梓陌?” 看到言梓陌她眼中没有惊艳也没有惊讶,两个人好似相识多年一般,只是那声音里面含着几分幽深,让人辨不清,看不明。 “是。” “当是一个齐整的,比你母亲还要妍丽几分。” 她声音不紧不慢,可众人却不敢将这话小觑了去,这是敲打的意思吗?虽然太子妃和简氏并无夙怨,可她对言梓陌的态度为何有些模棱两可呢? 要说不喜言梓陌,也谈不上,毕竟二人并无交集,可若是因为简氏不喜她,这理由又有些牵强。 简氏和太子妃的关系虽然不好却也不赖,否则两个人当初不会在简氏大着肚子的时候便定了这姻缘之事。 “你母亲在清心观可还住的习惯?” “一切尚好。” 不知道是她有意给言梓陌难堪还是别的原因,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及简氏,然而言梓陌却并无任何别样情绪,甚是轻缓地回应了她的话。 “她离开言家当是可惜了。” “母亲若是知道太子妃娘娘这般关心她,想来也会感动。只可惜,这几年不常走动,有些生分了。” 言梓陌说话的时候一直含着笑意,可太子妃却笑不出来,因为这话语怎么听着都有些针对的意味。 自己若是真的关心简氏,这些年为何又不去瞧一眼呢?要知道清心观和京城的距离并不遥远,若是真心实意却看一看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她侧着眼眸多看了言梓陌两眼,原本以为她就算血统高贵,可这些年被养在乡下应当也是废了,不想居然这般机敏。 ——当是自己小觑了。 “这位是……” 太子妃自诩脸面,故而也不会和言梓陌去做那丁是丁卯是卯的论断,反而看向陆茗蕊,并将这话茬揭了过去。 “回娘娘的话,这是臣妇地女儿陆茗蕊。” “哦!” 当许琴站出来的时候太子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孩子看着当是一个贤淑安静的,瞧那身段也是一个好生养的,若是…… 言梓灵虽然聪慧,和她相处也不错,可她最大的错误便是入府三年都没有所出,这样下去不是要毁了自己的儿子吗? 她近来一直走动,其实也就是想要从中挑选几个女子,只要怀了一男半女,自己这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这孩子的父亲据说是一个有才气的,我瞧着孩子当也继承了几分。” 陆茗蕊的父亲虽然出身不好,虽然听着清贵,世代耕读,可也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内里是多么的腐朽,可他那才气却是实打实的,否则也不会成为状元郎。 “多谢娘娘夸赞,这孩子虽然性情随了她父亲,可这面皮薄的紧。” 许琴面上一喜忙着回答,想要给女儿多一点露脸的机会,而太子妃当也不辜负她的期望,和陆茗蕊多聊了几句,这架势引得众人一阵猜忌。 一旁站着的秦梓秋和言芳神情中略显不满却也不能表现出来,神态一如既往地含着微笑,只是在言梓陌看来,那模样有些憋屈。 原本准备大出风头的秦梓秋并未得到太子妃的重视,其实细细想来也无可厚非,太子妃代表的是正统,如何能看得上一个外室之女? 或许在她眼中,这秦梓秋或许和她母亲秦依兰一般,也是一个不守规矩且心比天大的主,而后宅最不喜的便是这一类人。 当是言芳也受到太子妃不少夸赞,比起陆茗蕊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当让众人更为模糊,不清楚她今日所谓何事。 直至她和昭华公主离去,老夫人也没有瞧出一个所以然来。一双浑浊的眼眸,紧了又松、送了又紧,反反复复。 “老二媳妇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她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而邓氏微微一愣却不敢多问,直至房间的门被关上,坐在上首的老夫人才眯开了眼睛:“对此,你如何看?” “太子妃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据说她最近一直奔波于各种宴会,想来应该是要忙活着纳妾的事情了。” 楚云娶了言梓灵之后,三年没有一个孩子,这事情放在一般人家也接受不了,更别说是皇家了。 近来她一直走访在各个宴会当中,为的恐怕就是这件事情。 “你说她看上谁了?” “好似对茗蕊那丫头颇为看重。” 虽然对言芳也不错,可言芳毕竟只有十三岁,这年龄并不是怀孕最佳时机,所以说极有可能是看重陆茗蕊了。 ——然而,许琴一直想要给自己女儿谋一个正妻人选,她会让陆茗蕊去当妾室吗?虽然是天家之妾,可那也是妾。 “灵儿三年未孕,这次娶的怕不会是一个妾室。” 楚云身为太子的嫡子,日后继承大统最有力的继承者,他能否延续血脉直接影响到很多事情,所以此次太子妃才这般看重。 能来言家一趟,一是因为昭华公主地试探理亏,二则是言梓灵毕竟出生平西侯府,她就算要给楚云纳妾,也要给平西侯府半分薄面。 故而,不管如何说,这平西侯府怕是要往东宫送一个人了。 第248章:谢谨言再遇书斋 言梓陌回到自己的落雪阁,神色并不是很好,这么早便遇到太子妃上官雅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可今日却是避无可避。 她早些时辰去荣养堂请了安,若是那会儿称病不去怕是免不得被人怀疑,不过上官雅看自己的眼眸虽有惊讶却也并无上一世见到自己时透露出来的厌恶。 ——这惊讶是惊讶自己的容颜还是别的呢? 而与此同时,昭华公主和太子妃上官雅坐在马车里面神情似乎有些严肃。对上这般沉闷的气氛,昭华公主偷瞄了上官雅一眼。 “五嫂,你……” 今日原本是让她陪自己来平西侯府一趟,也算是变相的给平西侯府道一声歉,毕竟能进东宫给云儿做妾,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特别是言梓灵至今没有所出的情况。 若说之前平西侯言律在朝堂行走时,就算是自己五哥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可言家终究不同往日了。言家第三代再出息,那也是多年后的事情了。 “你可知道这言梓陌以前在哪里生活?” “听说是距离京城有些距离的小村落,至于名字我当也没有详细问及。” 她们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惯了,自然不会对一个报错的女孩有多少关注。若说从小在言家长大的嫡女便也罢了,可她终究被养废了。 “你让人去打听一番,特别是羲和十一年的事情。” “额……好。” 昭华公主虽然有些错愕却也点了点头,而今已经是羲和十六年了,羲和十一年也就是五六年前的事情。 可那个时候她应当还没有回京,向来不太关心这些杂事的五嫂怎么就对这事情好奇呢?虽然心中颇为疑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大楚的江山终究会是五哥的,而她想要活的好,想要让儿女们活的好,唯有抓紧这现成的龙头拐。 又过了几日,暖风曛得言梓陌有些戚戚然,打发了几个各有心思的姐妹,她便命人准备马车朝着书墨轩的方向走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书墨轩走一走了,至于莫筠娘和她腹中那孩儿的事情她一早就给言梓燮透露了几分。 听说他那向来被二房当成小孩子的三堂兄,愣是被二叔请了家法,第二天便亲自拎着去了莫家,只是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刚进书墨轩,掌柜便迎了过来和她打了招呼,和她介绍了这几年的情况。而她当也不嫌啰嗦,一一应答。 “你是说徐平宣回来了?” 当年徐平宣家中出事她正好在清心观,只是对他日后前途有些忧心,不想这一晃眼已经三年了,这丁忧之礼也应当过去了。 “前两日还来这里坐了一坐,不过看上去脸色并不好。” 掌柜对于这个彬彬有礼中带着些许迂腐的年轻人还是有些喜欢,虽然他开口闭口总是少不了圣人之道,可人心却不是坏的。 时下,这样的人可是愈发少见了。 “若是得空你去寻一寻他,看在什么地方安置,生活的好便罢了,若是不好你去寻刘管事,让他去安排。” 徐平宣家里面虽然略有薄产,可这些年供他读书也所剩无几,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面也不知道如何生活。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能够帮上一二,也算是报答当年他对自己展现出来的善意。 言梓陌虽然看着冷清,可却又是最重情的一个人。徐平宣或许也没有想到,当年自己一时间心善给她的一个馒头,会让她惦记至此。 “好。” 言梓陌又和她说了一会儿便朝着三层位置走去,这里的隔绝她重新让人拾掇过,原本是准备让母亲离开言家之后有一个落脚点,不想她居然住在了清心观。 想起远在清心观的母亲,又想到她临走之前的嘱咐,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虽然不是很愿意去简家,可母命难违。 ——不管怎么说,都是母亲的娘家。 她走在自己的书阁当中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小楷字迹,却只觉一缕清风吹来晃得她眼睛微敛,当她睁开眼睛定睛望去时,不远处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谢谨言将她那一瞬的神态尽数敛入眼底,只见她先是平和再是懵懂后是惊愕最后又回归了宁静。只消几个呼吸便出现了这么多神情,可见这个人也是一个做戏的高手。 “瞧你并不害怕。” “谢公子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何惧之有?” 虽然这般说着可她还是踱着脚步靠近了木门的位置,而谢谨言瞧着她这般姿态当也不以为意,只是眉眼轻笑:“我听属下们说,谢姑娘对尚可年似乎颇有兴趣。” “……” 言梓陌移动的脚步蓦然停下,双眼如电地射向谢谨言,这个男人就像是咀虫一般总是不停地恶心着她。 他难道没事干了,整天只顾着盯梢自己? 原本以为三年的事情他早已经对自己丧失了兴趣,可言梓陌还是低估了谢谨言的耐心,也低估了她对谢谨言的影响。 “你也不用这般盯着我看,不过是偶然间知晓了一些消息而已。” 他唇角微勾眼眸里面没有丁点歉意,反而更多的是兴致盎然,好似看到她这般变脸颇为兴奋一般。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讨厌。” 她声音无喜无悲、眼眸冷淡异常,而谢谨言却微微一愣,他从小到大便是别人家的孩子,拜师葛洪之后更是鲜少与外界的人打交道。 可偶然听闻,也都是那些人羡慕带着赞赏的眸光,怎么会被讨厌呢? 或许在她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名叫讨厌的情绪,她虽然平时克制的很好,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可他还是发觉了。 而他一直盯着她,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言家的女儿,他更想弄清楚,她为何那般讨厌自己,甚至还想尽办法躲着自己。 “你是第一个。” “那我应该很荣幸。” 她唇角微扯可却一点荣幸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如丧考妣。谢谨言瞧着她这模样,脸上的笑意不断反而有些恶意地絮语:“据说秦臻的婚期定下了,应当是今年腊月底。” 第249章:世间没有无辜人 一句话击破了言梓陌两世为人的屏障,她双群紧握眼眸中带着煞气,而不远处坐着的人却风轻云淡。 “据说你每年都要去放孔明灯,那蝇头小楷的字迹当是颇为娟秀。” 他声音里面带着掩之不去的恶意,就算隔着一段距离言梓陌都能听得真切,甚至还能瞧出他面容里面的揶揄之色。 谢谨言向来不是一个情感外漏的人,可此时他就像是偷星成功的猫一般,想要细细品味言梓陌那皲裂的神情。 “你还真是一个无聊的人。” 言梓陌自打重生以来,虽然算不得小心翼翼却也步步为营,可却不想几盏孔明灯居然让自己险些露了底儿。 “无聊吗?和姑娘相关的事情谢某可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你和秦臻之间并无交集,可为何对他知之甚祥呢?” 虽然那孔明灯的字文里面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她对他那隐晦的祝福却做不得假。她并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甚至对自己的家人也有几分冷清,可对秦臻却是一个例外。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可有婚配?” 谢谨言不答反问,而言梓陌原本眯着的眼睛更是平整成了一条线,所以他今日是特意前来寻自己吗? “平西侯府和公子并不是一条战船上的人。” 虽然对于卫家的遭遇她也颇感惋惜,可这些恩怨她并不愿意提及,大不了在平西侯府大厦将倾之时将自己嫁出去而已。 “为何这么说?” “……” 言梓陌沉默不语,难道她要告诉谢谨言这是自己上一世,一步一个脚印得出来的经验教训吗? 他怕是还没有那么大的脸。 “我不知道你为何这般抗拒我,可你的姻缘线并不好不是吗?” 其实细细想来言家人在她姻缘的事情上也下了不少的功夫,甚至都已经向京城之外扩展,可惜总是不合适。 “谢大人如今春风得意,怎么就瞧上我了呢?” 前一世这个时候,谢谨言身上只是有着一个状元郎的称谓,至于未来可以说暗淡的紧,可这一世却不同。 他在北地也算建功立业,甚至根据宣威将军的奏请可以瞧得出他对此人甚是看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一举成为炙热可热的人物之一。 “你可以理解为一见钟情。” “……你还真是够无耻。” 她丢下这一句话便推门朝外面走去,一见钟情个鬼,她虽然自认为长得不错,可第一次和谢谨言见面是什么情况? 她犹记得自己当时和乞丐一般,是他一时善心才免了她颠沛流离。 瞧着她离开谢谨言并未阻止,当也并不担心她让人将自己轰出去,毕竟自己在这里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她怕是不嫁也得嫁。 平心而论,他有很多办法娶她,可细细琢磨下来却并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东宫那位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他若姻亲不定,那位怕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婚事。 这次回来,他明显感觉到太子对他的婚事上心了,甚至还从太子妃娘家带过来几个贵女让自己挑选。 拒绝一两回无伤大雅,可这次数多了难免不会出现问题。 言梓陌回到平西侯府便紧闭了自己的房门,被拒之门外的皎月和另一个丫头面面相觑,这出去的时候心情好的和那九九艳阳天一般,回来之后怎么就像是狂风骤雨了呢? “皎月姐姐,姑娘在外面可是受了气?” 这开口的二等丫头也是一个伶俐的主,由于榴花被送官之后这落雪阁的大丫鬟位置便腾出来一个,她原本是最有望成为大丫鬟的人,可谁曾想言梓陌像是忘了这回儿事情一般,一个字都不提。 “没有。” 姑娘平时在书墨轩三层看书的时候最不希望的便是被人打扰,故而她一般都在下面等着,难道是看书看出火气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心中疑虑不断,而斜倚在床角的言梓陌则满眼含冰地望着床帐,那混账居然还敢打自己的注意。 自己念他上一世守护之情还有那两个孩子的面上,不愿意和他起了干戈,可他貌似一点都不知道惜命。 居然还敢威胁自己?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了? 而言梓陌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她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里面,许琴拉着陆茗蕊的手:“那一日太子妃对你似乎颇有好感……” “娘亲,我不愿意与人为妾。” 陆茗蕊虽然寄人篱下,可也是一个孤傲的主,她虽然幼年丧父却也曾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娇女郎,如何能与人为妾? 就算那个人日后会龙御天下也不可以。 听她这斩钉截铁的口吻,许琴欣慰之余又有些无奈,自己的姑母明显是将太子妃那态度放在了心上。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她清楚自己这个姑母为了平西侯府的繁盛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虽然她对自己的疼宠做不得假,可言家儿郎才是她的血亲。 “其实娘亲也不愿意,言梓灵十三岁便嫁给了楚云,年纪尚小怕是坏了身子。可不管如何她都占着发妻的位置,日后言家送过去的女郎不过是她固宠地工具,而生下的孩子也是她巩固地位的棋子。” 许琴或许并不聪明,可但凡涉及到陆茗蕊的事情她都是反复琢磨,这次的事情她也是思虑良久才瞧出了端倪。 “当初她为何要那么早就嫁人……” “嘘,这不是我们该打听的。” 当初言梓灵之所以不到及笄之龄便入齐王府,让她上面的姐妹们一个劲地腾路。除了那所谓的偈语,怕是和她自己的身份也不无关系。 终究只是一个被人蓄谋抱错的女郎罢了,又不是言家真正的血脉?那也就是三年之前,若是如今她怕是连东宫的门槛都摸不到。 现如今那太子妃心中指不定如何懊恼呢! “其实她也是一可怜人。” 听着陆茗蕊这么说,许琴冷笑了一声:“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无辜的,或许当年被掉包的事情她确实不知,可她代替言梓陌当了言家这么多年嫡女却是实打实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无辜。” 对于言梓灵此人许琴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虽然她也不喜欢简氏的孩子,可相比较她更不喜欢那看着无害却一肚子坏水的人。 “娘亲,您为何让我疏远秦梓秋?” 秦梓秋在老夫人的示意下确实入了言家的族谱,可在这府邸里面却没有几个人将她当作正经的言家姑娘。 故而言梓秋这几个字始终没有秦梓秋叫起来顺口。 第250章:上官雅须臾变色 许琴眸有诧色,她没有想到陆茗蕊会问及这件事情,眸色隐晦却语带轻柔:“她一个外室生养的,如何值得你相交?” “是吗?” 陆茗蕊盯着她反问了一句,眼底有着化不去的怀疑,而许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和她聊到了一些男婚女嫁之事。 “那谢谨言你也是瞧见了,可是入了眼?” 虽然年龄要比女儿大了几岁,可这也无妨,不都说年龄大的会疼人吗?自家这小娇娇就需要这样的男人好好对待。 “娘亲……” 陆茗蕊双颊羞红,将自己的头扑在许琴怀里面,那带着撒娇的语气让许琴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女儿这份心思又何尝能瞒过她呢? 这显然是入眼了,上心了。不过好在谢谨言那人也是一个能耐的主,最重要的是他府里也没有那杂七杂八的通房丫头。 “你大表哥和谢谨言的关系颇好,我过些日子去寻他探一探口风。”自己的女儿蕙质兰心,相貌不俗,当也配得上他。 “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想到那一日的惊鸿一瞥,他或许不是一眼望去最扎眼的,可身上那股清新淡泊的气质却引人入胜。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一丝丝父亲的影子。 这般母女俩谋划着未来的婚姻大事,而东宫上官雅住处,她挥手将人打发后,整个人身上含了几分冷凝的气息,身形有些晃荡。 “娘娘,您……” 身边服侍她多年的丫鬟忙忙上前将人扶住,直至她坐稳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而上官雅则愁眉不展,好半晌才道:“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娘娘,您是何意?” “我原以为他画中人是简蕴娉,故而自从她和离之后千防万防,不想居然会是言梓陌。” 当初她无意间曾在太子书房看到过一副画像,那女子笑颜如花,站在腊梅之间好似要将那鲜艳的花骨朵比下去一般。 她家爷是一个多情的,这打一开始她便知道,可当他每天盯着一幅画看的时候,她这心情可想而知。 她宁愿他多情到滥情也绝不想让他痴情到绝情。 微微一瞥她以为那人是简蕴娉,呼了一口气的同时对简氏便有了各种不满,可如今细细想来,那幅画里面的人怎么会是简氏呢? 彼时的她粗布麻衣,眼眸深处带着挥之不去的可怜兮兮,就像是一头麋鹿一般,也就是那一张含羞带怯的脸蛋让人印象颇深。 最重要的是,当时的她只有十一二岁。 可有一点她现如今都搞不清楚,那一院子腊梅又是平西侯府的布景,故而,这幅画到底是他什么时候画的? “娘娘,或许是太子爷一时贪鲜,您……” 丫鬟自是知晓她心里面的别扭,可而今太子殿下大权得握,宫里面的圣人已经欲要将权柄交付与他。 这个时候若是和太子闹起来,明显不智。 “贪鲜?这东宫地莺莺燕燕还不多吗?” 他之所以按兵不动担心的是宫里面那位,毕竟当初那位可是想过要将她收进宫廷,只是平西侯府不允诺罢了。 “其实您也能一劳永逸。” “你是说……” “嫁于一般人家自是不可,到时候太子荣登九五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可那里就不一样了。” 丫鬟说的时候指了指皇宫的位置,而上官雅皱了皱眉头:“平西侯当年宁愿违背圣意也不愿意让她入宫,本宫若是这般做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太子的位置稳妥,可自己儿子日后的路还要依仗平西侯府,她若是将脸皮撕破那么损失的就是一强援。 毕竟,他不单单只有云儿一个儿子。 “那么廉王爷呢?” 丫鬟的话令上官雅眼眸一亮,廉王妃病逝之后廉王府便少了管事的人,虽然那个妖精被莫家人整治的少了半条命,可依旧独获恩宠。 “这事当也可行。” 虽然是平西侯府的嫡女,可终究不是在平西侯府长大的,故而能成为廉王继室也算是一不错的选择,料言家的人也不会拒绝。 言梓陌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这两天一直忧心谢谨言此人,那一日的话语言犹在耳。然而,她这一生都没有招惹他,他何必扒着自己不放? “姑娘,这是简家送过来的赏花帖。” 皎月走进来便看到她神游天外的一幕,叹了一声将简家送过来的赏花帖展开放置在一边,而言梓陌一眼扫去微微诧异。 “怎么突然间举办赏花宴呢?” 这京城的赏花宴左右离不开七大姑八大姨们相看,家中有儿的想要给自己相看一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家中有女的想要相看一个江左之才的麒麟。 ——对于这样的宴会,她谈不上厌恶却也绝对喜欢不起来。 “简府一池荷花远近闻名,故而但凡夏日总会邀请亲朋故友去坐一坐。前些年,您一直在清心观,故而她们也没有去送帖子,如今回来了自然不能忘了您。” 就算这两年夫人和简家的来往没有以前密切,可姑娘始终是简家地外孙女,她既然回京自然要过去一趟。 “哦!” 回来有些时日,她也仅仅只是托人去送了礼,至于拜访还一时间没有下了决定,可如今邀请帖在手,她不去也得去了。 她刚命人将帖子收起来,言梓煜已经摆动着自己的小身躯跑了过来,看到皎月手里面通红的帖子,眼眸微微一喜。 “姐姐这是准备去了?” “嗯。” 当初母亲想要将自己嫁到简家去,可大房舅母却像是躲瘟疫似得,若说心里面没有一点计较是假的,可那里毕竟还有外祖父母,这面子总不能太难看了。 “到时候我也和你一起去。” “嗯。” 她眼皮微微掀动了一番,对于他这般迫切的做法明显不太理解,毕竟上一世简家不单单对自己冷淡,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孩子怎么就一点都不记仇呢? “姐姐,我听说此次赏花宴楚世子也会去。” 他眉眼含笑的姿态令言梓陌警铃大作,挥退皎月,直至房间里面只有两人她才有些不确定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251章:齐聚简家赏花宴 瞧着她脸上那阴沉的表情,言梓煜扯了扯唇角:“不过是投诚而已,其实父亲傻了也有傻得好处。” “……” 或许是她表情太过丰富,言梓煜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面所想的,你应当准备从这一批举子里面选择一个人逃离言家这樊笼吧!” 若是想要逃出言家命运的桎梏她唯有嫁人,可那些耳熟能详的人应当不是她的目标,他若是所记不差,这批科考的举止里面有一人很符合她的选择。 那人家业尚可,能耐不俗,最重要的是上一世他早早便在一场权利交锋中丢了性命,也无姻缘牵扯。 她怕是想要接近那个人。 “你对我当是熟悉的紧。” 她淡淡地陈述了一句,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而言梓煜全然不懂拒绝。 “你这一世既然不想和皇宫打交道,那么尚家成功的肯能极低,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向东宫投诚也不是多么难做的决定。” 上一世那人继位之后选择第一时间铲除言家,无疑就是言家权柄太重妨碍了他的大计,而今父亲因为身体的原因早早便退出了朝堂,自然不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就算有谢谨言吹耳旁风,言家也不会和上一世一般。 “你觉得他会赢?” “会。” 那人既然能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焉能没有真本事?就算是上一世楚皇朝覆灭,这里面和她也很息息相关。 他为了眼前的人可以说霍乱朝纲,更是乱了后宫平衡之术,当然最重要的是谢谨言也站到了燕王一方。 可这一世呢? 没有她入宫,没有谢谨言的站队,就算燕王府那兵器箭弩厉害非常,这也是五五之分,而且他已经掌握了不少箭弩制作的方法。 若是追其根源,他还是要感谢谢谨言,若不是上一世他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将燕王府箭弩图给他搜刮来,他怕是真没有办法和东宫投诚。 “你才七八岁的模样,如何接近那些人?可别让人当成妖孽烧了。” 她与他本就不该存在,若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很容易出事。他若是再长两年便也罢了,可如今还太小。 “可言家等不下去了。”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无法契合,细细端详会发现事情都提前发生了,所以想要遏制他必须主动出击,否则怕是会落得和上一世相同的结局。 “随你吧!” 她别了别自己额前凌乱的发丝不置可否,而言梓煜却不死心地看着她,瞧了好半天道:“若是我出事,你会不会救我?” “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何必去问?” 她瞳孔带着淡然冷笑,好似嘲讽他怎么有脸和自己问这样的问题一般,而面对她这眼眸言梓煜的脸色果不其然难看了起来。 上一世他确实有错,可这一这般伏低做小都不能抵消吗? “我走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朝着外面走去,而言梓陌眼皮都不抬一下,拉了一本话本看了起来,那津津有味的模样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隔了两天,简家的赏花宴开始了。 简家在京城也算是书香门第,如今简家的大爷更是荣居礼部尚书,所以就算是言家女郎也都跃跃欲试。 原本言家也唯有言梓陌兄妹几个人收到了邀请帖,可这架不住有些人厚颜前来,若是一个两个言梓陌自己当是可以怼回去,可惜邓氏今日也跟着。 “二伯母。” 言梓陌微微欠身给邓氏行了一礼,而邓氏调笑道:“原本是不想去的,可你祖母嫌弃我一身慵懒,也让带她们几个露一露脸。” 她说话的时候嘴巴呶了呶秦梓秋几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又有长辈在,最重要的是言梓煜一早便拉着大堂兄。 ——所以,言梓陌觉得退而不可退。 “你大堂嫂早些日子便想见识一下简家的赏花宴,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总算是有了这机会。不过,你们几人可是拖了五丫头的福气。” 简家和言家的关系虽然不至于剑拔弩张,可平素绝对谈不上祥和,往年赏花宴大房嫡子们都小,所以简家也从未递过帖子。 今年却不同。 大少夫人王氏是典型的书香女儿,她身上带着几股婉约的气息,可以说小一辈的女眷除了出嫁女和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都齐聚一堂了。 “你三嫂来口信说她直接从莫家那边出发。” “哦!” 若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二伯母亲自现身是因为祖母的原因,可提及莫氏心中又有了些许计较,她去简家怕是和莫筠娘也不无关系。 据说自家那三堂兄前两天去莫家又将事情办砸了,她这当婆母的虽然不能直接去莫家,可也不妨碍她曲线救国啊! ——或许听到莫筠娘怀孕,她便坐不住了吧! 抵达简家的时候,已经是月挂西山,出来亲迎的是言梓陌的四舅母。她看到言家的马车先是一喜,可当看到大批人马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了。 这言家人还真是不要脸的紧啊! 他们简家只是给外甥和外甥女递了请帖,这阿猫阿狗的算什么东西?当初欺负蕴娉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还要和简家往来? 简家大门口的气氛有那么一刻的凝滞,好在后面紧跟着的言梓煜是一个小人精,仗着年幼扑在间四夫人楚氏的怀里:“四舅母,我可想你了。” “四舅母也想你。” 摸了摸他那有些圆滑的脑壳,简家四夫人这才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来:“既然来了,大家都进去吧!” 她说完走过来拉起了言梓陌的手,那脸上的笑意不似作伪:“你从清心观回来你外祖母便一直念叨着,如今可算是将你盼来了。” “是陌儿不孝,害的外祖母心焦了。” “你这孩子。” 楚氏叹息了一声,当初的事情她也清楚一些,大嫂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定下了洛家女,那可不是嫌弃外甥女。 原本她不来简家,他们简家自然不能强迫,可谁让婆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对当年的事情终究是心怀愧疚。 “四舅母,你们怎么都不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而言梓陌微微侧目便看到楚云扶着言梓灵姗姗而来,从她那云带凤华纤弄影的模样看,可见是仔细打扮过的。 第252章:世间总无后悔药 简家四夫人楚氏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对于言梓灵这个外甥女她自然也是疼宠过得,可惜却是一个假的。 当然,纵使是假的也不会怎样,不管是言家还是简家都不会对一个孩子如何,他们也会和以前一般,左不过多一个人罢了。 可如今这真假相遇,总是分外尴尬。 “灵儿啊!舅母可是念叨你多时。” 四夫人楚氏一贯便是玲珑剔透的主,否则当年也不会以权贵之身被秦老夫人相中,入了这书香之家。 言梓灵听着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也不管众人的神色,对着邓氏行了一礼便将简家四夫人的胳膊抱住朝着院内走去,那姿态甚是亲昵。 门口众人神色各异,而言梓陌轻勾唇角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进去,至于周围人那姿态不一的眸光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活了两世,焉能被她这伎俩逼得乱了分寸。她这般做不就是想要告诉众人,她是简家的外甥女吗? ——可世人又不是瞎子。 简宅深处,一座静美地院落,老夫人不耐地看了一眼简家大夫人,神色冷淡:“当初你心意坚决,才迎娶了洛氏入门,如今……” “是儿媳妇的不是,可云华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一蹶不振,儿媳也是担心他出了一个好歹。若是迎娶了新妇,这日子总会好上一些。” 简家大夫人泪光点点,手中的绢布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可见那眼眶中的泪水并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心有悲戚,泪流不止。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想到自己的大孙儿,秦老夫人纵使再坚硬的心也柔软了一些,只是看向简家大夫人的眸色愈发不善,当初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何至于这般难以收场?被洛氏那般轻辱? “儿媳……儿媳想托母亲问一问小妹的意思……” 简家大夫人的话还未说完,老夫人直接抄起了手臂一旁的青瓷杯盏狠狠朝着简家大夫人摔去,若不是一旁丫鬟堵了一下,那瓷盏便会严严实实地杵到简家大夫人的脸上。 趁着简家大夫人愣神期间,秦老夫人更是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你……你这愚妇……居然轻辱陌丫头。” 当初自己想让云华迎娶陌丫头,甚至女儿那边也已经说好,可她急匆匆定下了洛氏。而今洛氏淫荡,给云华和简家蒙羞,她居然又将心思打到陌丫头身上。 ——好大的脸面啊! “母亲,我不是那意思……” 简家大夫人想要解释,可瞧着秦老夫人那吃人的眼神终究有口难言,只得埋下头一声不吭,等秦老夫人骂够才被人浑浑噩噩地带了出去。 丫鬟瞧着简家大夫人难看的脸色,轻声宽慰:“夫人,老夫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等过些时候她想通了会好起来的。” 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最怕的就是主子心绪不佳,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多大的事情,若是遭殃也会连带着她们。 “我有错吗?她虽然是平西侯的嫡女,可在外放养了那么多年,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才识品貌都差了京中贵女良多,我怎么就折辱她了?” 或许能拿得出来的也就那容貌了,然而容颜易逝,她那品貌又不是容颜永驻?这等质地也就自己一时心善,才会想着给儿子将就着,否则谁人能看上? “老夫人那是气话,大公子怎么着也是老夫人的内孙,如何能被一个外人比过去?” 丫鬟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而她这话才落,简家大夫人便舒了一口气,言辞之间隐含了几分倨傲和冷意。 “如今大爷已经官居尚书,云华更是小小年纪便才名远播,我当不相信我寻不到一个合心合意的儿媳妇来。” 她转身看了看老夫人的院落,双拳紧紧握着,她本是想要缓和婆媳之间的矛盾,更是想要寻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妇,如今看来自己这一片苦心权当喂狗了。 ——她一定会睁大双眼,看一看她言梓陌能寻什么样的人家,龙子凤孙也是她能消受得起的吗? 相比较简家大夫人满脸阴沉,秦老夫人也不遑多让,感觉整个人好似喘着粗气,让一旁服侍的丫鬟女婢们暗暗忧心。 老夫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别在这紧要关头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到时候简家的天怕是要榻了。 别看简家男人一般不管内宅的事情,可但凡涉及到老夫人那便不是小事情,若是一问原因到时候也不知道丢的是谁的脸。 “她还真敢啊!” 逼着眼眸静气凝神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平缓了一下神色,那说出来的话语也平稳了一些,只是眼眸依旧深邃难懂。 “大夫人毕竟年轻不经事,您也别和自己拗气了。” 一旁的老嬷嬷在秦老夫人身边侍候多年,所以也知道她秉性,别看这会儿气的紧,可一会儿事关大公子,这心又放软了。 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大公子的面情,老夫人和大夫人之间怕是早已经水火不相容了,她这一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怕就是给大爷娶回来这么一个搅家精。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都到了养儿抱孙的年纪,还要我这一把老骨头迁就她?你看她说那是人话吗?当初拒绝的时候有多么决绝?我而今算是想开来,得亏当初没有让陌丫头嫁进来,否则哪能受得了她那揉搓。” 她声音里面带着庆幸有夹在着无奈,面上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这老骨头终究会走在前头,到时候留陌儿一个在这后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女儿家寻婆家,这顶头婆母可是至关重要。否则就算小两口恩恩爱爱,这里面也少不得一些蝇营狗苟。 自己儿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当初言律对她确实不错,那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面,含在唇尖之上,可如今的结局又如何?还不是伴着那青灯古佛,寂寞一生? 当初和言家和离之后,她也想过给女儿再寻一门亲事,可仔细琢磨却也没有那合适的。那一个个,还不如言律那负心人。 “给老四媳妇递给话,让她仔细瞧一瞧这次前来的男丁,陌儿的年龄也不小了,是该定下来了。” 第253章:廉王爷偶然相遇 简家四夫人最近因为赏花宴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听闻老夫人的叮嘱之后眉色就没有舒展开来,这可着实是一个苦差事。 平心而论,自己这个嫡亲外甥女的亲事着实不好说,她貌相着实没有被诟病之处,可在乡间长大已经将她身上的灵气毁的七七八八。 最重要的是,那丫头也不知道为何,眉宇之间总是带着几分掩之不去的妩媚之姿,这若是以色侍人便也罢了,可若是宗妇着实有些难堪大任。 当然,最最麻烦的还是另一件事情,她曾经被羲和帝看中过。 一般人家若不是别无选择,谁会迎娶一个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女人,而且那容貌也未必能养得起。若是那权贵之家,或许不会畏惧这些,可他们更看重一个宗妇是不是能打理内务,相夫教子。 所以,这差事难啊! 她心中的烦闷自然不能为外人道,而作为当事人的言梓陌却没有这杂七杂八的想法,她闲坐在一边瞧着众人那云卷云舒的模样。 瞧着秦梓秋在一众人像是花蝴蝶一般飞来飞去的样子,她不得不感慨,这交集着实要靠天赋,而她不管前世今生都没有这种东西。 李韵儿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一张妍丽的容颜被两只白皙的手掌轻托,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周围看,那乍看迷糊实则精明的模样让人颇有几分忍俊不禁。 对于言家这五姑娘,她心里面其实颇为欢喜,甚至一度还想让自家兄长争气将人迎娶回来,可奈何阴差阳错,圣上居然给李家招来了辛悦乐那个祸害,早知道她就应该早一点拾掇自家兄长。 女孩家的满腹愁绪言梓陌不知晓,等到她坐在自己不远处才将人影看清,不禁脸上露出些许喜意,好不容易得见一个熟人,可不是喜上心来。 “李家妹妹,我们可有时日未见了。” 这三年李韵儿也来清心观探望过她,所以二人关系虽然算不得熟络却也能说得上几句话,这种争奇斗艳的场合,更是多了一个说话的人。 “我前些天去清心观,听伯母说你已经回京城。回来居然都不来看我,你这心坎里面明显没有我。” 她直爽的音调里面有隐含娇软,言梓陌听后也是阵阵尴尬。摸着良心说,李韵儿待她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抵触,可后来也算的上友好,更惶论自己在清心观的时候她也时不时来看望。 ——所以自己此次回来,没有知会一声确实有错。 “妹妹可是饶了姐姐这一回,日后断然不敢犯了。” 两个人年纪相仿,说话也甚是随意,而李韵儿也没有真的生了她的气,两个人你来我往了两句便对众人指指点点了起来,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思。 “这一个个打扮的和花孔雀一般,真怕别人瞧不出她们这心思似的。” 李韵儿早京城贵女里面,虽然不是独一份,可后台强硬当也不惧怕谁,就算几个王府郡主也要避其锋芒。 ——否则也不会和昭华公主的女儿,悦乐郡主互看不顺眼。 两个人都是骄傲的主,年纪相仿又经常出入宫廷,故而免不得被人比较,所以这一来二去矛盾自然升华了。 “这不是挺正常吗?” 自古赏花宴,向来都是花枝招展的,哪一日这赏花宴没有这些才觉得是怪事呢!故而,言梓陌举得没有什么可评说的。 “若是门当户对便也罢了,这一个个也不看一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那一双眼睛当是盯着拔尖的呢!” “哦……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言梓陌一点都不怀疑李韵儿的消息,别说李家一脉在楚国有不俗的能耐,就凭着她在宫中畅通无阻便能瞧出这消息的可信度。 “看到你那四姐姐了吗?” “嗯,门口便遇到了。” “她虽然也就年十五,可入东宫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始终不能有一儿半女傍身,这太子妃也是坐不住了。” 言家的主事人若是没有痴傻,太子妃上官氏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可惜平西侯爷痴傻了,言家小辈想要成长起来也比较难。 唯一维持门面的也只有言家二爷了,可他也无法改变这一变化。 “你是说为楚云相看妾室来了?” “是啊!不过,就算是东宫未来储君的妾室,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妄想的。” 这东宫女人身后不知道有多少政治因素参合其中,又岂是她们一己之力便能办到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果真世事无常。” 上一世楚云对言梓灵极好,就算后来纳了几房妾室却一点都不影响言梓灵的地位,甚至直至等到言梓灵怀孕,他才停了别人的避孕汤。 可这一世也能做到那般吗?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言梓灵应该会在年后怀孕,也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和上一世一般,若是真的如此,那么自己呢? 她上一世年十五嫁于谢谨言,随后便坏了子嗣……想到这里,一股凉风好似从头顶吹过,她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了。 ——不喜欢那个孩子吗?想到他躺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模样她心中苦涩。不喜欢是假的,可这一世却没有那缘分了。 因为心里面有事,所以言梓陌和李韵儿说了一会儿话便寻了一个借口离开,想要趁着月色自己去思考一下这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事情。 而李韵儿一心想要去寻莫筠娘,当也没有缠着她,只是嘱咐她别乱跑,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若是乱走很容易出事。 皎月后面紧紧压着自己的脚步,她不知道姑娘为何不高兴,只知道她这些天心绪起伏好似比清心观三年都要多,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当然,就算是给她借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出言询问。 两个人走着走着便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后院,原本看到一个亭子准备走过去坐一坐,却不想被一男声惊扰:“陌姐姐,真的是你啊!” 稚嫩中带着几许惊异,言梓陌转头望去的时候只见廉王世子正朝她挥着手,而他旁边还立着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生的极好,浓眉大眼,身高六尺有余,看上去好似要仰望一般,而言梓陌也认识他,稍稍作揖行礼:“臣女拜见廉王爷。” 第254章:小儿一语伤人寒 廉王身长如玉,虽然不居上位却行走江湖,故而他身上带着几分独属江湖儿郎的风流不羁,也正是因为如此,廉王妃才郁郁寡欢而死。 她本就是一个小心肠之辈,自己的夫君外面花天酒地,风流浪荡,她焉能受得住?这一日两日尚可,成年累月下来,可不是伤及心肺? 他尚不知自己在言梓陌心中已经定位,反而露出一个自诩温和的笑意:“你就是言家的五女?本王经常听昭儿谈及你。” 廉王提及自家儿子的时候眼底含笑,面容瞧着丰神俊朗,和上一世那形容枯槁,间接害死儿子的老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上一世言梓陌也曾远远见过廉王一面,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行将就木,哪有如今的神采飞扬?足以见得,廉王世子的死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楚昭虽然不是一个自来熟的孩子,可架不住他和言梓陌的关系好,自从两个人三年之前结缘之后,这往来之事也不少。 特别是廉王妃逝世之前曾经还嘱托她照料一二,虽然她碍于身份无法做的更多,可和他唠唠嗑、聊聊天还是可以。 他虽然年幼却不是一个不同事务的,深知言梓陌不喜简家,不料居然会在这里碰到。鉴于这般,对于自家父王今日拎着自己前来的愤懑一扫而空。 “陌姐姐,我好想念你。” 虽然长了几岁,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湿漉漉的像是小狼狗一般,那眼眸中的慕儒之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或许对于他上一世的遭遇颇有同情,或许是廉王妃临终托孤,言梓陌对楚昭明显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这是别人没有的待遇。 按理说言梓煜还要小楚昭一些,可奈何那人芯子早已经被苍老所取代,故而,面对他的时候远远不如面对楚昭来的轻松。 ——虽然她平时看着无惊无喜,可唯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面对言梓煜的时候总是多留了一窍,免得被人利用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从来不敢小瞧言梓煜,也不会高看他的底线,这也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之所以选择相安无事,只是不愿意做那没有把握的事情罢了。 “姐姐也想念昭儿。”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已经长高了不少的肩膀,感觉到那份劲道不仅多看了廉王一眼,据说当初他那相好的愣是被莫家人逼着堕了胎,也不知道现如今如何了! 莫家或许已经走在了权贵的边缘,可莫平澜的本事却也众所周知,这一次和鞑靼作战,他可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本王瞧五姑娘和昭儿有些缘分,若是有机会当要麻烦五姑娘来廉王府来陪陪他。” 他本不想和言家有太多的牵扯,可五嫂说要给昭儿寻一个心善又处得来的,他这儿子性情颇为桀骜不驯,一般人着实有些吃不消。 ——不料想,他居然和言梓陌能处得这般自然,当是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诺。” 言梓陌并不多言,轻声言语了一句之后便欲要离去,虽然说她身后跟着女婢,廉王身后也有着楚昭,可这世上的嘴巴岂是说堵就能堵上的? 她不适合逗留于此。 正在她寻思着离去时,不远处简家四夫人走了过来,看到廉王的时候也微微一愣,她不料想在这里居然会碰到自己的族弟。 楚氏皇族分支颇多,而四夫人楚氏背后便依靠着王府,所以和今上也算近亲,毕竟没有出了五服之外。 “族姐。” 廉王对着她微微拱手,而楚氏也还了一礼,声音清润:“没有想到廉王会亲自前来,外面那几个浑小子也不唤人过来说一声。” 她说的自然是简家的几个小辈,而廉王听了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临时起意,哪能叨扰你们?” “老夫人那边催的紧,我先带着这丫头过去一趟。” “好。” 简家四夫人笑盈盈地拉起言梓陌的手,走出一段距离才将其放开,眸色之间含着隐隐的郑重:“陌丫头,你和廉王是如何碰到的?” 她刚才听闻廉王朝这边走来便匆匆赶了过来,唯恐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这个族弟在世人眼中的名声并不好听。 “无意间楚昭看到了我,所以说了两句话。” 言梓陌自然知道简家四夫人为何会有这般神色,她今日主持着赏花宴的诸多事宜,若是自己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声音,外祖母那一关怕是都过不去。 廉王此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混不吝,当然就算如今也没有多少改变,而今太子得势,他这拥护太子一方也是水涨船高,更是有些横行无忌。 否则,当初被莫家人带走的名妓玉娘,不会被他再一次带入廉王府。若是以前莫家人仗着莫平澜或许还会理论,可自从太子当立,这心思早便没有了。 毕竟不管如何,廉王妃已经逝去,而他们莫家还要生存。这般做法或许有些无情,可这人啊,活着才能千好万好,死了什么都不是了。 “哦……” 楚氏也不知道是否相信,轻嗯了一声便一路无语,直至送人去了秦老夫人那边才微微转身,那脸颊上一片疑云。 ——廉王的举止有些不太寻常。 她这边琢磨着另一侧廉王牵起了楚昭的手,脸上绽开了几许笑意:“你似乎很喜欢言家五姑娘?” “嗯。” “若是让她给你当母妃呢?” “……你太老了。” “……” 太老的廉王爷默默盯着楚昭看了两眼,确定是自己的种之后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于他的诋毁颇为不满。 “她也看不上你,我以后会娶她。” 楚昭的眼眸里卖弄充满了认真,那被廉王牵着的手也从他的大掌中抽了出来,好似他再说一句逾越的话语,两个人便要绝了这父子情一般。 “你太小了。” 廉王不像一般人家的严父,他行走江湖带着几许侠义却也多了几分轻佻,故而这样的人交友尚可,寻缘欠佳。 “反正……” 楚昭絮絮叨叨想要让他打消这心思,而廉王却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去搭理他,反而朝着另一侧走去。 直至两个人离去,那参天古树上菜显出一个人影,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眯着眼睛看了看言梓陌远去的方向,唇角轻嗤。 ——不知道在嘲讽旁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第255章:言梓灵语出惊人 秦老夫人瞧着外孙女颦颦而行眼中甚是满意,旁人都觉得她这外孙少了贵女的气度,可只要不是瞎子怎么瞧不出她举止有度呢? ——那些人只是不愿意看罢了。 “你这丫头当也是一个心狠的?回来都不来看外祖母。” 秦老夫人眼眸中带着几许嗔怪,言梓陌听闻也只得忙忙告饶,好在老夫人也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否则凭着她回来多日不来拜见便足以让人说嘴了。 “听说言家来了不少人?” 在秦老夫人看来,那言家除了自己外孙女和外孙就没有好人,所以听闻她们厚着脸皮跟过来不觉有些不喜。 若不是碍于几个骨亲的颜面,她着实想将人赶出去。 “是。” 秦老夫人对言家的不喜言梓陌自然知道,若不是言家还的几个孩子和简家有关系,两家怕是早已经闹掰了 “那老虔婆当也舍得脸面。” 她冷哼了一声,言辞之间的不悦显而易见,而言梓陌作为小辈也没有多说,至于其中的是非曲直自然会由旁人去言语。 瞧着外孙女儿不多说,秦老夫人说了一会儿便自觉没有意思,唇角轻轻一勾:“据说你父亲也跟着回来了?” “额……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平西侯言律痴傻不是什么秘密,居住在清心观养病也是很多人知道的事情。 三年前,当也轰动一时。 可过了三年世事境迁,很少有人去关注他了,不想外祖母对此事居然门清的紧,不知道是母亲知会还是旁的原因。 像是能瞧出言梓陌心中的疑虑,秦老夫人随后便补充:“你回来后迟迟不见上门,我便托人去了清心观,才知道此事。” 外孙女儿之所以不上门,这个中原委她自然也知道,当初她若是没有那样的心思也不至于如今这般尴尬,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只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寻到自己的幸福。 “也就你母亲是一个心大的,若是我一早便将人送回来了。” 以前这个女婿便不得她的好脸,后来那件事情发生后,她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所料不差,那就不是一个安安分分过日子的。 “母亲或许也有那心思,只是碍于外孙女儿和弟弟们的情绪。” 自家母亲不讨厌父亲吗?答案是否定的,就算两个人同处清心观,二人见面的时间也很少。也就是言家双胞胎和言梓煜来的时候,她才会和他共处一会儿。 ——给足了儿女们面子。 “唉,真是造孽。” 想到几个外孙和外孙女,秦老夫人脸上的晦涩更为阴暗,好好的家说散就散。若是蕴娉还是言家的宗妇,这陌儿的事情又怎么轮得到自己操心呢? 而且那对双胞外孙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日后这匹配上的世家贵女指不定都有着落了,也不知道那老虔婆心里面存着什么坏,居然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 言律若是不痴傻,这种事情她也用不着担心,若是做的太过他这做老子的难道还能瞧着儿子往火坑里面跳? 虽然对于他的为人她不看好,可对于他的魄力她还是承认的。 “你母亲也托人让我帮着你相看一二,你可是有想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她那父母何等情况众人也是清楚,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她自己掌面。 “外祖母……” 言梓陌虽然心中早有成算,甚至简家四夫人带她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想到了这个画面,只是她也少不得装一装那女儿家的忸怩姿态,否则老夫人不怀疑她另有目的才是怪事。 瞧着她面若芙蓉色泽粉嫩,那盈盈不语的姿态里面娇俏十足,老夫人也是笑了笑,别看多么稳重的一个孩子,听到这男婚女嫁的事情也免不了娇羞。 “可是有想法?” 秦老夫人也不是那顽固不化的老古董,她为人虽然强势却也精干,知道这夫妻缘除了相互看上眼还要相当的家世。 ——所以,就算面上有着征询,可心里面还是希望她说的能让她也能看得过眼。 “您外孙女儿幼时便在清水村居住,后来又在清心观居住了三年,对着京城事情也不甚了解,可当年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唯恐有了差池又遭清心观之行。” 轻浅的声音里面带了几分沉闷,有那么一瞬甚至让人听不出真假来,只是那眼眸里面化之不去的浓郁又让人感觉到几分孤寂。 秦老夫人对于当年的事情知之甚祥,自然也明白她言辞之间的狐疑,她若是留在京城必然也要寻一个能护得住的人,否则被宫里面那位……她不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自古以来都是伴君如伴虎,谁知道那位是何心思? 要知道,现如今的平西侯府可经受不住又一次抗旨不尊了。上一次,他还只是言辞之间的示意,那么若是再来一次,怕是少不得圣旨逼迫,到时候…… “武将定数太小,我当是宁愿你选一书香之家。” 虽然这般说着,可秦老夫人知道书香世家的门槛极高,一般人还真是嫁不进去,对此她也甚是无奈啊! “一切听祖母安排。” “好。” 她伸出手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掌,为了自己这唯一的外孙女,她就算豁出去脸面又如何?只是,她这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了。 言梓灵前来给老夫人问安的时候,言梓陌刚从院落里面走出来,二人眸光微微一碰撞都从中间瞧出几许怔愣。 ——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快便再一次相遇。 “我们聊一聊。” 言梓灵挥退身边侍候的女婢,而言梓陌瞧着她挪动了脚步,也迈开自己的步子走了两步。她还在暗搓搓寻思言梓灵找自己所为何事,那边的人已经单刀直入:“你而今已经年十五,可想过自己的婚姻大事?” “四姐姐这是准备帮我说媒吗?” 她勾起几丝隐隐的笑意,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这言梓灵给自己寻姻缘显然也是心怀鬼胎。 “你觉得楚云如何?” “……” 豁然抬头的言梓陌紧紧望着言梓灵,想要从她的神色中瞧出一个子丑寅卯,奈何她就像是一个石塑像无法窥探真容。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言梓陌拧着眉头扣了扣自己的手指,怎么都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这是生怕自己嫁不出去,所以上赶着让自己去当妾室? 第256章:探花良人可觅缘 言梓灵脸上平淡的神态微微一滞,好半晌才眉宇轻开,表情温和:“你觉得,言家hi出现两个得了失心疯的人吗?” “若是真的论起来,你算不得言家人。” 不等言梓灵那面容上的笑意多作停留,言梓陌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好似誓要和言梓灵画出一个方圆似的。 而也如言梓陌所料,言梓灵那带着几许伪善的笑容终于彻底凝滞,就像是乌云压低一般,瞧不出半丝光亮。 就在言梓陌觉得她这人或许会彻底暴走时,只见她状似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将一身戾气收敛:“五妹妹也不用针对我,我确实不是言家的女儿,可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将我当成女儿便足以。” “是吗?” 若是她所求仅仅只是如此,若是没有上一世的遭遇,她指不定也不会计较这些,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果,而如果是这世上最违心的话语。 毕竟,人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我还要进去给外祖母问安,便不打扰妹妹了额,只是希望妹妹考虑一下姐姐的提议,毕竟他着实是一不错的良人。” “五姐姐也别在这里探妹妹的底儿了,你若是觉得后院太过安逸,这不久之后怕是便会热闹起来。”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最后化成了几分微不可见的嘲讽,只是那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可却又让言梓灵看得真切。 就在两个人剑拔弩张时,忽然秦老夫人紧闭的屋门轻轻合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嬷嬷,那嬷嬷将眸光探了古来。 二人都是聪慧之辈,瞧着那人出现便知晓里面的人有催促之意,当也没有相互招惹的意思,只是那气场瞧着便有些不合。 言梓陌心绪不高,这不高延续到偶遇言梓煜之时,言梓煜原本担心她这没心没肺的乱来造成不好的影响,不料居然碰到带着煞气的她。 “你这是怎么了?” 平时很是一个能忍耐的主,今日怎么就短缺了一些沉稳呢?这气嘟嘟的模样,当不像是活了两世的老妖怪,反而像是邻家走出的小闺女。 “刚才又碰到言梓灵了。” 她虽然对言梓煜多加防备,可有些事情却也唯有告诉他,才能被理解。就像如今,她单单只是说了几个字,言梓煜已经明白她为何这般气呼呼了。 这就像是自己锅里面的肉被人啃了一样,每一次见到言梓灵她心里面必然是恶心的紧,可奈何她现如今又没有办法对抗。 正如这世道曾经给过他的教训一般,既然无法对抗,那么便死命憋着,现如今的她显然是憋的厉害了。 “你也别气了,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到你便知道了,只是到时候你可要懂得临场应变,别像是那瓷罐一般。” “……” 一刻钟后,一大一小两个人来到了一座凉亭之处,而至于丫鬟和小厮则远远跟在后面,也不是他们不尽心尽力,而是两位主子不愿意让他们靠近。 别看二人有着极大的年龄差,然而每一次两个人碰在一起的时候,总像是有说不完的国家大事一般,不让任何人靠近可听范围内。 “那不是大堂兄吗?” 瞧着不远处对弈的几人言梓陌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言梓煜带自己过这边所为何事,这里不仅仅有他大堂兄,还有她家大表兄简云华和那个纵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尚可年。 ——果真是乱的紧。 “你眼当是不瞎。” “……” 被诅咒瞎眼的言梓陌淡淡斜睨了言梓煜一眼,总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而且这半猫着腰是干什么?她二人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可认识和大堂兄博弈之人?” “额……” 能和这几人在一起,不管是身份还是才能自然都有一较长短之力,可瞧那面容却又陌生的紧。虽然长得温润而英挺,看着温和而多情,可言梓陌确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可他专门带自己过来见此人又是何意? “你这次赏花宴不就是为他而来的吗?这一次科考的探花郎——沈玉书。” 言梓煜一双滴溜溜的眼眸盯着她多看了两眼,从她眉色见瞧出讶然才微微一哂,好似为自己扳回一句庆贺一般。 沈玉书此人言梓陌听闻过,甚至这次前来赏花宴确实也是为了他而来。瞧着这上一世因为山匪而殒命的人,她心底也稍稍有些发乱。 上一世沈玉书是夺取探花郎之后,衣锦还乡去青州时遭了灾难,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山匪,而是鞑靼人卧底身份被发现,才惨遭灭口。 此人实打实地书香门第出身,甚至和青州王家也有姻亲往来。若是她所记不差,此人应当和她大堂嫂王氏还是远亲。 ——书香门第走出来的男子,浑身气派却少了几分孔武。 两个人猫着腰细瞧不远处,也没有要现身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盯着,只是这沉默的氛围被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里面夹杂着沙哑的气质,若是细细听还携裹这不少的戏谑,而言家姐弟二人微惊,自是听不出其中的韵味。 受到了惊吓的两个人刚抬起眼眸便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面透过来几道晦暗不明的眸光,而言梓陌就算再不动如山也有些受不了那打量的眼神。 “谢公子,你跟在我们身后作甚?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她话语里面充斥着不满,而对于她恶人先告状的举止谢谨言不以为然,只是踱着脚步轻轻走向了凉亭。 望着他的背影,还有不远处那隐隐投过来的眸光,言梓陌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准备怎么办?” 他本是想带着她偷偷看一眼沈玉书,谁曾想会碰到谢谨言这黑心鬼,他刚才明显是故意出声的。 “躲不过去自然要赶上去了。” 言梓陌说完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而后面立着的言梓煜瞬间呆愣了,她难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一个闺阁女郎偷窥外男,这名声传出去好吗? 第257章:沈玉书博弈之邀 谢谨言虽然走在前面却没有错过身后的风吹草动,他原本以为她会愤懑不已可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未感觉到,反而有一种风止水宁的静谧之感。 言梓燮看到言梓煜那小萝卜头时便惊诧不已,当极目远去望到言梓陌从假山处闪出身影时,整个人都是微微一愣,随即脸色便黑了起来。 ——这堂妹可被在这个时候不懂规矩。 “大堂兄。” “嗯……你怎么过来了?” 这里并不是一个闺阁女郎该来的地方,所以言梓燮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冷硬,让人瞧不出多少情绪。 “七弟身体有些不适,我原本是想过来寻大堂兄的,不想居然会打扰了几位的雅兴。” 她说的坦荡,就像是真的一般,而几个人将眸光瞥向了后面跟上来的言梓煜,见他脸色果然不是很好。 言梓燮瞧得如此脸色才微微放缓,而一旁的简云华对着他道:“表弟的身体既然不适,我让人去寻大夫过来。” “我想回家……” 他看上去也就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刻意噙着的唇角里面含着抹之不去的悲伤,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里面充满了脆弱。 “我带他回去吧!” 言梓燮刚出声谢谨言忽然笑着道:“我瞧他脸色有异,怕是情况不好,还是让我给他诊断一下,免得耽误了病情。” “……” 言梓陌觉得眼光可以杀人现如今的谢谨言应当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个男人是准备和自己过不去是不是? “也好。” 言梓燮心里面也担忧的紧,自己带着言梓煜过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好交代,最重要的是他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若是让言梓煜知道,自己伪装过度造成了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困局,心里面指不定如何翻白眼。 ——着实是人算不如天算。 “先去我那里吧!” 简云华知道这个亭子是待不得了,若是让路过的人知道表妹和他们这些外男在一起,指不定如何抹黑,故而才提出此话,而众人当也没有反对。 言梓燮是心焦、言梓陌是冷凝,至于谢谨言则全然看戏的表情,其余几个摸不清头脑的人当也不适合说话。 简云华的院落,谢谨言在屋内给言梓煜准备针灸,瞧着那一根根银针插在小家伙身上,言梓陌抽了抽眼皮。 好在言梓煜外表虽然是一个小孩,可里面的芯子已经二世为人,否则她不确定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到这面多银针会不会反水。 ——到时候自己刚才说的话语不攻自破成为了谎言,这男人看着一副汀兰玉树的模样,可骨子里面歹毒着呢! 看着她有些难看的脸色,言梓燮当她是为了言梓煜担忧,上去安抚:“你也别担心,书尧的医术甚是了得,不会有事。” “嗯。” 言梓陌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回答,可心里面却愈发不舒服。谢谨言的医术她自然是知道的,前一世自己就算那般他也不停想着要救活自己。 ——当然,秦臻之所以拿到那恢复自己容貌可却折损寿命的药物,和他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据秦臻所说,当谢谨言知道他自己配置的药物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直接去他府上和他大打出手,若不是形势不对他甚至都下了杀手。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是出色的,可同样也是无情的。 “表妹,你先歇息一会儿。” 简云华对言梓陌一向不错,就算是当初简氏和秦老夫人让他去娶这个所有人都觉得粗鄙的女子,他也没有拒绝。 其实除了一些血缘上的情分还有的就是对她遭遇的同情,他和言梓灵的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无法去尝试旁人那种难以取舍,在这一瞒天过海的狸猫换太子之中,他对于这个女孩充满了同情。 “好。” 言梓陌坐下来才有时间去端详沈玉书,而沈玉书也不是那迂腐的儿郎,感觉到她微微投过来的眸光轻轻一笑。 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露出这般表情,言梓陌先是一愣随即也点了点头,然后大厅里面又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当是一旁的尚可年是一个跳脱的,瞧着那边言梓煜的情况越来越好转,反而将眸光放在了言梓陌身上:“上一次和言姑娘一别,没有想到再见当有几分物是人非的错觉。” “哦……尚公子何出此言?” 她眼眸微转笑语盈盈,当她在凉亭里面看到尚可年的时候也是晃了一下神,原以为这位不羁的主应当和秦梓秋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你侬我依,不想居然会在人群中瞥见他。 “不知是不是尚某的错觉,总觉言五姑娘和上一次相见不一样了。”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是一个矜持着带着端庄的姑娘,美则美矣却少了少女该有的灵动,就像是一个没有生机的纸片人一般,可今日细瞧却发觉她眸色间多了几分掩之不去的春情,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尚可年不知道言梓陌对他了若指掌,知道他喜欢媚骨柔情的女人,所以当日在清心观相见的时候她故意摆出世家贵女雍容华贵的派头,一言一行一板一眼,让人挑不出差错却也无味无趣的紧。 今日本就和谢谨言较着劲,心里面存着气,故而当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做戏,反而露出了几分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风韵。 “或许是尚公子看错了。” 对于尚可年她虽然不喜却也不会与之交恶,因为谁也无法预料这一世尚家会不会直取皇城。所以当言梓煜准备朝着楚云投诚的时候,又将那爪子缩了回来。 ——因为他也不敢确定这一步该如何走,稍有不慎平西侯府会和上一世一般。 “也有可能。” 尚可年也没有纠结这件事情,正如当初他对秦臻所言,这言家的姑娘身上少了几分灵动,他更喜欢那有血有肉的女郎,就像秦梓秋那样的。 胆大却又不是妩媚,天真却又不是愚蠢,那娇憨中带着的爽利劲,妖媚中带着的纯真才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他很少遇到那般对胃口的女人,而秦梓秋却做到了,所以短短几面两个人的关系便突破了不少。 “听尚兄说言姑娘棋艺精妙,不知道是否能和在下手谈一局?” 沈玉书喜欢下棋,他自认为很少有人能在这棋盘的方寸之间让他败北,就算尚可年也不可以。可上一次和秦臻他们在一起下棋的时候,却无意间听说了有关言家五姑娘的事情。 ——今日机缘巧合之下得见一面,他当也不愿意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第258章:谢谨言暗中警告 简云华和言梓燮听到他这话纷纷皱眉不语,特别是言梓燮的眉宇感觉要扯出一条深沟来,他家七弟如今这模样,这呆子居然还想着下棋的事情? 虽然早就听闻沈玉书对棋痴迷,可今日一见才发觉自己还是小觑了他去,这简直就是恨不得以身殉棋啊! 再者说,他家五妹妹的棋艺确实不俗,可也无法和他对抗吧!要知道,当初他这探花郎的名头之所以这么响亮,就是因为当日在羲和帝的龙庭内,二人手谈一局,可这厮是一个认死理的,居然愣是没有给帝王放水。 原本以为这必然是大不敬之罪,就算沈家在青州有不凡的权势,可和皇家比起来那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羲和帝这个向来好强的帝王居然没有怪罪,反而拉着他的手夸奖,说他具有王左之风。 这样的言语不可谓不重,所以那日过后沈玉书一时间风头无二。 “好。” 让言梓燮有些无奈的是言梓陌居然答应了,而且瞧那神情好似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姿态,上一世和谢谨言成亲之后两个人也曾经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可随着朝堂上的瞬息万变以及谢谨言布局成功者之后,两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这棋子儿就成了她闲暇时打发时间之物。 刚开始的时候着实有些艰涩,甚至几度曾经想过放弃,可想到谢谨言平时瞅着它暗暗发呆的模样,她终究是逼着自己去坚持,后来她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东西,可那个让她改变初衷的人却早已经不见。 众人心思各异,沈玉书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一个劲想要去瞧一瞧她手下的真功夫,而简云华瞧着二人眼中那燃起的战意无奈只得让小厮去寻了自己平时珍藏起来的象牙棋。 初时,围观的几人兴致缺缺,可越看这眼眸却越是深邃,他们原以为她就算棋艺精湛也应该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毕竟沈玉书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可谁曾想到她居然愈战愈勇,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式微,可随之时间的迁移攻势居然越来越猛,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一群围观的大老爷们沉迷其中,所以压根不知道谢谨言扎针结束之后便杵在了他们的一边,细细瞧起二人的战局,只是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变化多端。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玉书和言梓陌的棋盘上,否则必然能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那显而易见的迷茫和愕然怎么都阻挡不住。 一局乍了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而沈玉书将自己手中翠玉色的棋子放在一旁的檀木制作的盒子里面,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满足:“我第一次见到能和我下棋旗鼓相当的女子,言五姑娘着实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玉书虽然不是一个内敛的人却也不喜欢夸奖别人,他觉得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虚伪的,例如两个人走在一起时的互相吹捧。 正是因为心里面有着这一股劲头,当日在龙庭内他才敢毫不留情地在棋盘上赢了帝王,可今日他这句感慨却是凭心而发的。 “沈公子过奖了。” “你……你知道我?” 沈玉书微微讶然,那抬起的脸蛋里面居然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讪讪的笑容有些局促地看向言梓燮。 他来京城之后也曾经去平西侯府去拜访过,只是却并不曾见到言家的五姑娘,今日若不是尚可年提及,他怕是连人都不认识。 可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呢?难道是言梓燮? 他的远房表妹嫁给了言梓燮,若是论辈分言梓燮也要唤自己一声表兄,不过他入京之后当也没有多给平西侯府添乱。 “沈公子乃圣人亲笔手术的探花郎,小女子就算再眼拙也不敢不识。” 她微微一滞后轻声笑道,当是忘了这些人都没有给自己介绍沈玉书的身份,所以她认识这人明显不正常。 这一句恭维让沈玉书更是有些无所适从,这段时间不识没有人夸奖过他,甚至比这更好听的话他也不是没有听过,可却没有一个人的声音比她更好听。 ——相比较那些人言不由衷的赞美,他更喜欢她发自内心的赞叹。 “不知姑娘的棋艺可有师承?”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将眸光朝着言梓陌瞥去,这般棋艺若是没有师承那必然是不可能的,然而她的经历他们却都清楚,这不像是一个能学棋艺的人。 “没有。” 言梓陌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可放在那石盘上的手指却轻轻蜷缩了一下,眉目间含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变化。 “……” 众人沉默权当她不愿意谈及,然而她沉默却不代表其他人愿意闭口不谈,例如一旁的尚可年:“瞧言家五姑娘的棋路,当是和书尧兄有异曲同工之妙。”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微微恍然,一旁的简云华也甚是惊异:“确实有些雷同,然而书尧的棋艺是师承葛先生,这世上难道还有和葛先生棋路相同之人?” “……” 言梓陌像是看二傻子似的盯着简云华看了一眼,平时瞧着自家这表兄不算聪明却也不愚蠢,今日这是吃了犯傻药了? 众人各有说辞,对言梓陌背后的师承相当的感兴趣,甚至尚可年更是向谢谨言去找答案:“书尧,葛先生可是收了旁的徒弟?” “不曾。” 葛洪是大楚有名的名儒,早年虽然开设书院讲学,可嫡传的弟子,或者说他承认的嫡子却唯有一个,那就是谢谨言。 谢谨言是他的第一个弟子,也是他的关门弟子,这日后是要继承衣钵的。至于旁的,都只能说是他的门生,他们在外面的时候会说葛洪是他们的老师,可真实情况如何,恐怕也只有葛洪自己清楚了。 “言家五姑娘的棋路和家师确实有些相像,然而这里面的变数却又有不同,否则我必然是要带着她去找老师问一个清楚的。” 谢谨言的声音沉稳,可则沉稳的话语进入言梓陌的耳朵里面却变了味,这个男人怕是已经开始怀疑了,或者说他对自己已经有了忌惮之心。 而这一番话,无异于是一种敲打。 夜凉如洗,而简云华不能离开外面太久,带着几个人纷纷离去,只留下言梓燮和言梓陌守着言梓煜。 至于谢谨言,他并未离去,因为言梓煜身上的银针还需要他拔除。一刻钟后,言梓煜终于可以说话了,只是看向谢谨言的时候多了几分隐隐的愤恨。 第259章:寻遍世间也无解 回程途中,言梓陌和言梓煜钻进了一辆马车,秦老夫人原本是准备留二人在简家小住,可却被言梓陌婉言拒绝了。 马车内,言梓煜一脸孤愤不止的表情,让他那粉雕玉琢的脸蛋上多了几分煞气,像是要吃人似的。 “小心将眼睛珠子凸出来。” 言梓陌搬了搬自己的右肩头,颇有几分酸软之感,平素在清心观待折习惯了那里的闲适,当是对这纷纷扰扰的事情多有不喜。 ——她本就不是一个掐尖的性子,这重生一世若不是有上一世的仇怨,着实不愿意在这红尘中打滚,着实有些累人。 “你……我可是为了你才挨了那么多针头,你都不知道他多么阴损,有几次压根没有找准穴位,他的目的是我的肉。” 言梓煜愈说愈委屈,他觉得谢谨言那货就是一个小人,凭着他的医术怎么可能找不到穴位?那明显是不想让自己好过,此时的自己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这心狠手辣的手段着实太不讲究了一些。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阴损?” 言梓陌瞧着他那一脸受气包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而这话让言梓煜无话反驳。 谢谨言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不知晓,他还能不知道吗?当初他将自己救出去之后,可是藏在他身边多时,按照他的话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最不可能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事实果真如他所说,派出去捉拿自己的人一茬又一茬,可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到自己,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亲自抄了平西侯府的狗腿子谢谨言会救自己。 ——在他身边的几年,他亲眼看着他将这偌大的国家一点一点蚕食,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自保,可后来得知宫中那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是言梓陌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看向众人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他似乎发现了你的棋艺和他相似。”想起他临走时那眼神,言梓煜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免得被殃及池鱼。 上一世她称霸后宫,霍乱朝堂,有一半是龙椅上那位惯的,也有一半的原因是谢谨言给的,可这一世两个人并无交集。 ——他那性子,可不是一个对陌生人心慈手软的主。 “我从未想过隐瞒,因为他压根查不出来。” 这世上能知道这一真相的只有她和言梓煜,眼前这个小豆丁虽然对他地感觉比较矛盾,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来历讲出去,正如自己不会将他的来历讲出去一般。 ——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不愿意被人当作异物烧杀了。 “你还是小心一些,他不是普通人,更不喜欢控制之外的事情。” 她或许了解谢谨言,可相比较而言怕是还没有比他知道的多。那人的狠戾手段,就算两世为人他依旧有些毛骨悚然。 他平时表现的人模狗样,可骨子里面却充满了嗜血。所以,若是他发现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那么很有可能…… “我知道。” 言梓陌知道言梓煜的担心,其实她心里面也有些担忧,可却并不后悔。沈玉书此人才情甚高,骨子里面自是骄傲的,又不是一个被美色所迷的人,她想要给他留下足够的印象,那么只能铤而走险。 “你确定,这一世要找沈玉书?” 那人确实不错,可他这五姐姐也不赖,原本是该凤起深宫的人最终却选择了这么一条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只有他最合适。” 她心念的秦臻上一世便有妻子,这一世也早早便订了亲,至于旁的都有他们的姻缘线,就算他们再厉害她也不会做出夺人夫的事情来。 挑来选去,也唯有沈玉书最合适。 上一世他死于非命,这一世只要自己帮着他躲过这一劫,那么他便是无主之人了,自己就算和他成亲,心里面也不会有负担。 “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当然,我不会做后悔的事情。” 这世上有无数人会选择后悔,可她言梓陌既然选择了就断然不会后悔,正如这次对沈玉书抛出的橄榄枝。 “他给你地药方呢?给我。” 自己压根就没有病,谢谨言开了什么药?而且这药方没有给大堂兄反而给了自家五姐姐,这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对劲。 “扔了。” “……” 言梓煜气鼓鼓地盯着她瞧了一眼,随后闭上了嘴巴,虽然不相信她的说辞,可事实证明他是无法从她身上得到那东西的。 既然得不到自己也懒得去和她争一时长短,免得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小屁孩。 鸿运赌坊,一个男子握着自己手中玉做的酒杯,背对着窗户与明月,整个房间充满了珠光宝气,而他虽然置身于这样的地方却一点都不觉得市侩,反而多了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主子。” 窗户轻摇,鸿运赌坊最顶层的房间里面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而男子则将自己手中的杯盏放下,轻轻转身。 一身青莲之质,却隐含锋锐之劲,谢谨言可以说将这句话演绎的淋淋尽致,他微微侧头的那一瞬间,那躬身的黑衣人将自己的身子佝偻的更深了一些。 “我此次唤你前来,是有一重要的事情交托与你。” “请主子吩咐。” “你拿着这副卷轴去清水村一趟,我要知道她从小到大的事情,事无巨细。切记,这次的事情很重要。” “诺。” 那人弓着身子将画轴接过,然后几个纵身离去,而谢谨言望着窗外的朗月,神情讳莫如深,让人看不真切。 虽然他曾经已经让人去查了言梓陌,可总觉得有些事情对不上号,特别是她今天展示出来的棋艺。 他说的不假,那棋艺和他老师的确实不同,可他有一句话却憋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她后面展示的那些招数不是有老师的影子,而是有他的影子。 他与老师对弈时,老师曾说他是一个很有耐性的狩猎者,围而不杀、给了希望却让对手亲眼见证绝望,而言梓陌和他的棋路可谓是一脉相承。 他和人对弈时,也唯有和老师才这般酣畅淋漓,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冲动和野心,甚是不掩饰自己身上带着的杀意,可和旁人对弈却从来不会使尽全力。 言梓燮他们对自己的棋路一知半解,可他自己却清楚的紧。这言梓陌的棋路和自己太过相似,可为何会这般呢? 落雪阁,言梓陌将谢谨言临去时给自己的纸张拿了出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瞧那名字似乎是药物的名字,可后面却有着两个显著的字眼‘留窗’。 瞧着宣纸上那大大咧咧的几个字眼,言梓陌恨不得朝着谢谨言那张脸狠狠挠几爪子,他是觉得自己不敢讲他如何,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朗月藏到了云彩里面,整个京城带上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感受,而落雪阁的窗言梓陌一早便让人反锁了起来,自己则隐在暗处默默盯着外面瞧。 直至外面人定云散,她眼皮不停打架才有些不情愿地倒身睡了过去,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钻在被窝里面那一刻,那一扇暗红色的门板慢悠悠地散开,一个黑影钻进来之后它又重新关上,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外面守夜的姑娘不明所以地打了一个盹,望着那完好无损的门缝又闭上了眼眸,唯有天上的繁星闪烁着自己的眼睛,对着大地挤眉弄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秘密一般。 第260章:温言软语可动心 谢谨言在言梓陌床边站了良久,直至外面的明月彻底涣散不去了它的光晕,他才上前在她鼻翼前轻轻一碰,那柔嫩的触感让他心神不禁微微一晃,看向言梓陌的眼神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之意。 言梓陌觉得自己像是溺水了一般,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甚至呼吸有些粗喘,她睡梦中微微晃动藕断似的胳膊,因为夏日薄衫甚是贴身,故而那被蹬开的凉被里露出了规模可观的娇躯,玲珑有致,姿态妍美。 “渴……” 她眯着眼睛轻轻喃语,那娇憨的声音少了几分精明的算计而多了女儿家的娇俏,特别是不自然间散发的妖娆之气更是浓郁。 谢谨言当是从善如流,若说他刚才有意将其逗醒,那么现如今这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模样更觉有趣,不觉放缓了手上的动作,走之桌前给她斟了一杯凉茶。 那凉意送至言梓陌唇间时,她就像是沙漠里面的仙人掌一般不断汲取着清水的灌溉,唇间间流出几滴也被她粉嫩嫩的舌头轻轻挽回,那勾魂摄魄的一幕令谢谨言手上的动作一滞,深邃的眼眸里面点燃了一种名叫情欲的东西。 他也不管后面的事情如何善了,直接将杯盏放置一边,伸出手将她的脸扳正像是啃噬什么东西似的咬了上去,那模样颇有几分不死不休之感。 言梓陌身心微微一愣,原以为是女儿家怀春,睡梦中不羞不臊的场景,可那质感却越来越清晰。她想睁开眼睛去唤皎月,可却发现眼皮沉重有些睁不开。 ——唇舌间不断的攫取、那横冲直撞的触感让她明白,这压根不是梦。 福至心灵,想到这般她的手臂毫不犹豫地伸起想要去给那登徒子一些颜色,却不想柔夷轻握,她动弹不得。 “放开。” 趁着空隙吐出两个字,可那话语里面却沙哑无比,一是因为睡梦二则是因为那未去的春情,感觉到唇间的热意微去,她豁然睁眼斜睨伸另一只手将人推开,却只见谢谨言的眉眼在黑暗中微微放大。 由于是夏季,那天际的鱼肚白发亮的时间提起,她甚至能看到谢谨言那揶揄的神情里面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餍足。 “谢谨言,你混账……” 虽然又上一世的经历,她对这事情没有那般敏感,可这人若是换成谢谨言,她便觉得自己像是被苍蝇叮了一口似的,浑身不得劲。 “你这么急着嫁给我吗?” 他当也不在乎她的疾言厉色,这人不过是强弩之末故作坚强罢了,他不相信她能豁出去将人惊动,况且就算惊动了又如何,这平西侯府对他来说也不过如履平地而已,他想要离开就算她惊动了人也不过是枉然。 他这不合时宜的话语引得言梓陌怒火高涨,可心下却骤然紧绷,正如他所言,自己确实不敢将他如何,闺誉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过重要。 她就算重活一世,也没有想过终生不嫁,更何况和沈玉书第一次碰面的情况良好,她还想着如何摆脱上一世的桎梏自然不会将自己舍出去。 瞧着她虽然偃旗息鼓却依旧眉色不愉的模样,谢谨言当也没有继续撸虎须,反而走到一旁坐下轻问:“你七弟可尚好?” “谢公子若是关心,你应该去敲他的窗户。” 言梓陌指了指不远处的门户,而言梓陌岿然不动眉眼轻挑:“若是没有陌儿,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无耻之徒。” 憋了好久言梓陌呼出几个字来,看向谢谨言的眸光更冷了几分,上一世新婚燕尔的时候他何尝不是这般哄骗自己,那一声‘陌儿’比如今唤得更为委婉缠绵,可最后的结果呢? “……” 谢谨言摸了摸自己的鼻翼轻咳了一声,总觉得这姑娘有些油盐不进,萧千城不是说女子耳根子软喜欢听好话吗?可他怎么瞧着也不像。 “你到底想干什么?” 言梓陌受不了他那端详、打量的眼神,首先出言道破了这一室沉静。相比较她言辞之间的急躁,谢谨言当要淡然的多,一点都不像是闯入闺阁的浪荡子,反像是那指点江山的英雄郎。 “上一次的事情你思考的如何了?” “你如今的地位难道还恨娶不成?” 上一世他纵使成为了状元郎,可身后没有家族的依靠,唯一的师傅还和羲和帝政见不合,可以说在京城过得举步维艰,故而,名门闺女又要哪一个敢将自己的未来托付于他? ——虽然他貌相不俗,才能甚高,可得不到帝王的重视也不过是一庸人罢了,而且是一个饱受排挤的庸人。 可今生,他早三年科考,和鞑靼在北地一战更是打响了自己的名头,就算羲和帝对葛洪再有意见,也不得不开始重视谢谨言的才能。 若说上一世的谢谨言名门贵族无人问津,那么这一世怕是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她又不是那傻得,为何要去横插一杆?白白地得罪了人。 “这世家大族想要招我为婿的确实不少,可陌儿却有一个。当初我们因为十两银而结缘,这一生一世怕是少不得纠缠了。” 他言语之间星眸流转,而言梓陌心底的糟糕可想而知,愤懑地看了他两眼便眼睛一闭锦被一裹背朝着他,就算身后那眼眸再犀利她都没有转过身来。 谢谨言讨了一个没趣当也有些讪讪然,瞧着外面天色逐渐放亮他又提醒了一句:“你或许不了解我的性子,我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你只需要做好新嫁娘的准备即可。” 他随后又说了不少,可言梓陌权当他是自说自话没有搭理,最后还是他自己觉得时间不当,当也没有纠缠,走的颇为潇洒。 言梓陌感觉那如芒在背的眸光消失,才缓缓转头,瞧着房间没有了他的踪影那眼眸才紧紧闭上,她也没有想到谢谨言会将这事当真。 他的性情如何她自然是清楚,这个男人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他也是很好的猎人,但凡瞄准的猎物总不会让其逃掉,这也是她忧心忡忡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为何对自己就有这样的执念呢?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难道真的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言梓陌不清楚这其中地弯弯道道,她静下心冥思苦想也不得其法,而另一边的廉王爷却有了响动,而且声势还不小。 一个明媚的午后,昭华公主再一次来到了平西侯府,而她这次身边的人则由上一次的太子妃换成了廉王。 第261章:廉王亲至问亲事 荣养堂,老夫人对二人当也颇为客气,虽然心中一直存着疑虑,可这个时候问话显然不合适,不过瞧二人那模样像是要细谈,她当也不急。 昭华公主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主,虽然帝王的一道旨意将自家女儿和李济综连在了一起,可她当也没有失了心智,知道这个时候闹起来对自己没有好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亲事无限期推迟。 按照五嫂的意思,只要自己将言家五姑娘的婚事给廉王说定了,那么日后只要不成亲,悦乐的亲事她会一手操持。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给出如此优厚的条件,可思前想后、几番对比她觉得让言家五姑娘嫁进廉王府当填房当也不是不可为的事情。 若言梓陌生来就在平西侯府,从未被人换到乡野,她当也不好提这一嘴,毕竟就算廉王府也没有让世家嫡女做填房的道理。 然而,这世上总有一些千奇百怪的事情,她虽然是平西侯府的嫡女,可身世却颇为奇特,这也早就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前些时日来府上瞧了几位姑娘,回去和廉王的小世子叙话的时候才知晓,他对你家五姑娘当是喜爱的紧。” “是吗?” 老夫人微微惊诧,微不可察地瞥头望了廉王一眼,瞧着他坐在那里毫无表态心中更觉好奇,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由此而生。 “太子妃对那陆家的姑娘当是看好地很,还是老夫人会养人,这府上的姑娘都像是那娇花一般。” 原本有廉王在此,昭华公主这般言论有些不当,可正是如此老夫人心中狐疑才越来越大。昭华公主从宫里面走出来,按理说有些规矩耳熟能详,可今日带着廉王前来便处处透露着诡异。 几个人当是前一榔头后一棒槌的说了很多,直至昭华公主和廉王离开也没有表明来意,可老夫人却望着二人的背影沉思良久,半晌之后才对着身旁的嬷嬷招了招手:“将五姑娘唤过来,我有话问她。” “诺。” 而出了平西侯府的廉王和昭华公主当也没有闲着,瞧着他那懒散的模样,昭华公主狠狠瞥了他一眼:“可是装的不舒服了?” “瞧皇姐这话说的,我这不是顺着你的意乖乖摆好姿态吗?” 廉王有些嬉皮笑脸,和刚才那恰当好处的儒雅截然不同,而昭华公主却也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两个人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可打小感情便不错,后来廉王更是一门心思支持太子,故而几个人的感情一向都不错,比起其他兄弟姐妹之间的淡漠,他们几个人当是有着难得的温情,否则当初太子爷不会冒着得罪莫家的风险,将那妖妖娆娆的玉娘保了下来。 “呵……合着你没有上心?那言家五姑娘我也见过,旁的不论,那容貌就算这四九城也很难找出一个与之媲美的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底还暗暗叹息了一声,也怪不得当初自家父皇拉下面子想要一个小姑娘入皇城,这模样当也当得。 “那小子喜欢而已。” 他对言梓陌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对她最深的印象也不过是自家儿子经常谈及罢了,上一次相见匆匆一瞥,可正如皇嫂所言,既然无法将玉娘扶正,还不如娶一个傀儡回来。 ——思前想后,这言家的五姑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自己若是迎娶她,莫家那边想来也不会说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在府中也不是多受宠,他就算将玉娘放在心尖尖上疼宠,也不会有太大的乱子。 “你对他当是疼宠的紧,那玉娘瞧着便不是一个好的,也得亏你黄汤迷了心。” 昭华公主对廉王府莫氏也是各种满意,毕竟世家贵女打小便是当宗妇培养,这为人处世自然不会被人诟病。 可惜眼前的人却被那青楼楚馆出来的人迷了心智,着实让人有些看不起。故而对他,她当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皇姐,那你皇弟我好不容易动一次心,你至于嘛!” 廉王不满地嘟哝了一句,玉娘就算有千万种不好,可他觉得好便足以,和他们并无太大的干系,若不是两个人感情不错,他是真会翻脸。 “你脑子打小不精明,我也不指望你能如何!不过有一点你要牢记,日后就算想要宠她也悠着一些,莫家极有可能要起复,而且莫平澜那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主,他日后指不定会成为五皇兄的股肱之臣。” 昭华公主这些年能混的如鱼得水靠的不单单是她的身份,更多的是她这份明慧至极的洞察力,将莫平澜放在北地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有人都觉得父皇人到暮年开始疯癫、痴傻,可她却知道这人有条不紊地将所有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他这一生,或许最无奈的事情也就是鞑靼之乱尚未清除,不过她想她五皇兄登基之后,这所谓的盛世太平也将会达到另一个巅峰。 “莫平澜?” 廉王微微挑眉,莫平澜比他要年长一些,所以对于这个人他不是很清楚,可每次五皇兄提起他的时候都有几分郑重,可见是一个有本事的。 ——然而,莫家既然有此人撑着,为何会没落了呢? “是,虽然不知道当初他为何离开,可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一个不能以常理窥探的人。据宣威将军李赫请功书所言,这莫平澜在这次阻挡鞑靼进犯的战役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哦!” 当初正是因为此人五皇兄才准备让玉娘自生自灭给莫家一个交代,最后也是自己多方周旋,几次请求,这才让他将玉娘的命保下来。 ——可见这个莫平澜,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兄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父皇那边如何了?” 廉王想到莫氏,想到莫家这心里面便微微有些犯堵,所以趁着这个余温将话题引了开来,而昭华公主的脸色果不其然地变了一变。 “情况不好?” 廉王的眉宇之间也有了变化,这些天皇城内看着没有多少变化,可这知晓内情的人却也明白此事怕是脱不下去了。 太医院那边已经开始束手无策,而他的身体情况也宛若山岳一般轰然倒塌,一天不如一天,最近几日更是太子监国,连他的面儿都见不到。 第262章:帝王病忌讳难言 昭华公主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凭廉王天上说地掉下来一个花来,他依旧岿然不动,好似不被外物所影响一般,而廉王讨了一个无趣也自动偃旗息鼓了。 瞧着他自动闭上嘴巴,昭华心底才微微叹息了一番,她这两天确实到宫里面打探了消息,可父皇的寝宫她无法进去,里面都是李皇后的人。 对于这个嫡母,他们这一众儿女其实也都没有偏见,中宫无子嗣,她待人又平缓,当也颇受人爱戴,可这次将所有人拒之门强之外却有些反常。 ——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故。 李济综从李皇后宫里面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就算是明媚的晌午时分也并未缓解他脸上阴沉的凉意,后面跟着出来的宣威将军李赫脸色也不好。 “还不快走,想气死我是不是?” 李赫怒火中烧,好想给他一大耳刮子,可惜他已经过了双九之年,已然快要成年,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我不会娶辛悦乐。” 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郡主他曾经远远见过,他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发妻精于算计,工于心计,可也不想她是一个草包。 “圣旨已下,按照你姑婆的意思,让你们早一点完婚。” 他虽然是一鲁丈夫,可也希望儿子能娶一个情投意合、家世相当的发妻,这日后宣威将军府还是需要一个撑得住场面的人打理,辛悦乐身份虽足可性情确实有些娇惯,而且和女儿一贯不对付。 “你以前不是说给我定下了亲事吗?” 他记得前几年他曾神神叨叨地和自己说过欲要定亲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他一门心思在暗卫营,自是不会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甚至还出言威胁他别叨扰了自己的清净,而他当也是直脾气,日后愣是一字不提,像是啥事都没有发生。 “你以为你是香饽饽不成?” 李赫不由得挤兑了李济综一眼,当初他和言律之间也确实有结亲的意思,昔日他不知道言律为何想要将自家这不成器的儿子招纳为婿,可随着这次陛下身体越来越差他也算明白了几分。 ——自己这混小子原来早已成了帝王心腹。 言律那人虽然看着无害,可不管怎么说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帝王近臣,他对那暗卫营的事情也应该知晓一些。 想到这里他脸色也不甚美好,当初言律想要结亲的时候是如何和自己说道的?他说相中了李家的清正之风,也瞧出李家不会亏待他女儿。 可如今细想,他那压根不是因为自己才高看宣威将军府一眼,那明显是看出了儿子的潜力才会那般说,果然这言家的人满肚子花花肠子。 李赫的话语深深噎了李济综一眼,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知道自己如今在暗卫营办差,他这父亲还是顶顶的看不上自己。 话不投机,他也不欲多言,而就在他迈出去脚步时忽然又听到:“几年前的事情了,他若是没有痴傻当初指不定就定下来了,可惜了……” 虽然言家五姑娘是言家从外面寻回来地闺女,可不管是言律还是简蕴娉都不是一个愚蠢的主,这女儿也应当错不到哪里去。 “言梓陌?” 除了那个女子,他着实想不到言家还有什么人值得平西侯亲自允亲,虽然京城中的人都说言家对言梓陌甚是一般,可从当初平西侯为了她违背圣意足以看出她并不如外界所传那般可有可无。 ——平西侯言律,对这个女儿显然也是上了心。 “额……嗯……这事情你权当没有发生,你已经是订了亲的人,若是再说免不得连累了那女孩的名声。” 李赫嘱咐了两句便快步离开,按照姑母所言,这圣人的大限之日也就在这几日,他还是需要早做准备,免得李家被这一波暗流啃噬的骨头都不剩。 他虽然不知道太子继位之后会如何对待李家,可细数琐事李家也并未做出多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应当不会被开刀。 李济综确定那人是言梓陌之后整个人立在宫门前很久很久,随即又是轻嗤一笑,那女子看着乖巧,可实则满肚子坏水,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后宅不宁,故而错过就错过了,他有什么可后悔的? 宫里面的李皇后瞧着那一对父子离去才朝着里屋走去,而仅仅闭着眼眸的羲和帝忽然睁开了眼睛,那无波的眸光看向李皇后时多了几分温和。 他自从卧床不起之后便住在了这里,外面的人其实是他拒之门外的,他很想在这少有的闲暇时光里面和她一起度过。 “梓潼……” 羲和帝声音拉长了一些,瞧着他踹息不止李皇后脚下的步子微微快了两步,然后坐在他的一侧垂头不语。 “我这日子怕是没有几天了。” 他也没有想道病来如山倒,若说几年前他还因为立了太子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么今日他是无比庆幸自己早早便立了太子,就算他走了这大楚的山河也动荡不起来了,而且那孩子看着无所为,可却是一个有大才干的。 “要见太子吗?” 按照御医所言他确实时日无多,可这国之储君今日晨昏省定他都避而不见,昭华那丫头已经来试探了几次,眸色间明显带上了急躁。 若不是情况不许,她当是想告诉她是她那父皇不愿意见他们,而不是她这恶毒的嫡母阻隔他们父慈女孝。 “我想和你待一会儿。” “哦……” 羲和帝有些激动,可李皇后的神情明显有些冷淡,不过羲和帝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扣住了她的一只手:“我知道你如今最在乎的是李家,不管是柱国公府还是宣威将军府,我都会为你保住。” 柱国公府李家和宣威将军府李家同出一脉,都是李皇后的血亲,这也是当初太子为何要将楚熏嫁去李家的缘故,无外乎向帝王表忠心而已,这次将辛悦乐许配给李济综虽然是圣人旨意,可他却也不曾有半点反抗。 “多谢。” “梓潼,我知道你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你之所以还愿意和我说话也不过是因为我这些年善待李家罢了。” 第263章:李皇后絮语当年 他与她是结发夫妻,他生来不受皇宠,他那父皇重视嫡脉,直至他到了成亲的年纪才匆匆给自己选了李家的闺女。 那个时候柱国公府虽然有些没落,可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对自己这个皇子并不看好,更何况自己要娶的还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女。 两个人便这样度过了几个春夏,后来她怀孕生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那个时候他朝堂上诸事不顺,而且一度迷上了一个女子,就那样孩子没了。 后来她不是没有怀孕过,可都没有保住,最后她好似也没了那心思,不停给自己寻找年轻貌美的通房丫头,他的子嗣母家都不显赫,那是因为在潜府的时候她们都是丫鬟出身。 “你……你知道我为何没有再怀孕吗?” 李皇后看向羲和帝的眼神有些隐晦,好似带着苦笑又像是带着释然,甚至还隐隐有着几许讥讽,你那表情短暂而又丰富,很难捕捉的到。 当初他推到自己将那孩子流掉之后身子亏空,随后虽然有怀孕可胎位并未坐稳,至于后来她应当是没有那心思了吧!她已经深陷泥沼,又何必让孩子再来受罪呢? “你……” “我并不是无法怀孕,而是每一次都喝了避子汤。” 最后她举得药物对自己的身体损害太大,一改常态不停给他房里面添人,那样她的日子才消停了下来,再也不用喝那苦涩的汤药。 “……为……为什么?” 羲和帝原本静气凝神,神色淡然的模样倏地一变,看向李皇后的眸光多了震惊于不解,可更多的则是气血一亏,整个面部不见半点血丝。 “何必让孩子来受罪呢?这盛世繁华于你来说胜于一切,可你从不知晓我想要什么!” 她虽然是柱国公李家培养的宗妇,知道识大体顾大局,可这样的生活却从来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过得也不过是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你我少年结发,对此我们都曾付出过真心,可惜你的心太大,而我的世界太小。” 当初他成年累月早出晚归,谋划着鲤鱼跃龙门的事情,而他也不愧是一个投机之辈,谁能想到背靠卫国公府的嫡脉一系居然被一网打尽了呢? 当时和他与虎谋皮的平西侯怕是都没有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否则也不会面对太子一脉迟迟不肯下手,最后还是他用简蕴娉要挟那人才妥贴成事。 “你当初是真的想要简蕴娉进宫的吗?” 像是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些狐疑,趁着他如今这獠牙被拔之际问出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疑问,毕竟那个时候简蕴娉已经被接到了自己大的寝宫。 男子贪好美色不是什么惊天秘闻,而他那时春风得意当也不是不可能,否则临老了也不会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或许得不到的永远在悸动。 羲和帝不知道自己的发妻这般腹语自己,他脸上闪过微弱的尴尬,当初见到简蕴娉的时候确实惊为天人,可他也不是见到美色便走不动的人。 当初言律碍着和卫家的私交不肯动手,他自然要握着把柄,而相比较而言,简蕴娉便是最好的靶子。至于前两年看到的那小姑娘,也不过是他临时起意罢了,哪有那么长的深情可言? “她只是人质罢了。” “是啊,也正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被你牢牢掌控!不过,你和我都不得不承认,言律对简蕴娉的感情一般人还真做不来。” 那个妇人直至离开皇宫的时候还是一脸懵懂,丝毫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她也旁敲侧击过,简蕴娉压根不知道言律为了她做了多大的妥协,还因为卫家的事情和他打了一段时间冷战。 “若是有来生……” 不等羲和帝说完李皇后的眼眸斜睨了起来,看向他的眸光饱含嘲讽:“你放心,若是有来生我们必然不会相遇。” 她说完闭上眼睛不愿意和他再多言,而羲和帝也牢牢闭上了眼眸一声不吭,只是从那脸上挣扎的表情可见,他内心并不平静。 若是没有李皇后那一席话他或许还能静静地闭上眼眸,这一生也算是走完了全程,可今日他才明白,他这眼眸怕是闭不上了,心里那道疤痕也无法消除。 而与此同时的平西侯府,老夫人看向言梓陌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有些不确定地道:“你和廉王确实没有干系?” “是。” “那他今日上门,话里话外求娶之意是干什么?” “……” 言梓陌答不上这话来,她也不知道廉王这是拿一根筋搭错了,按理说他和那位妾室如今过得应当是如胶似漆,怎么就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她应当没有碍了他的眼吧! “你觉得廉王此人如何?” 虽然前面有莫家女,也有一个孩子,可廉王和太子走得极近,如今他嫡妻已丧,瞧那模样对孙女儿当也甚是满意,这细瞧当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她也算是高不成低不就。平西侯府嫡女的身份是有了,可她流落在外多年,怕是连账本也不会看。 “额……昭弟弟他父亲吗?” “昭弟弟?” 老夫人讶然,似乎不太清楚这突然间冒出来的是什么人,而言梓陌笑着解释道:“孙女儿认的义弟楚昭,他父亲是廉王,这孩子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主,莫家姑姑去世之前还让我多加抚照。” “……” 老夫人抿了抿唇角,合着这还差了一个辈分?不过瞧廉王那意思,应当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曲曲折折的事情吧! “你下去吧!” 老夫人头疼地挥了挥手,刚看到的曙光被她破坏的丁点不剩,也不知道廉王府那边到底是何意思,希望亲事不成人情在吧! 言梓陌回到自己院落之后,一双原本言笑晏晏的眼眸忽然像是染了寒冰一般,难道上一次在简家偶然相遇是蓄谋已久? 可这背后之人是谁?难道廉王是觉得自己和他儿子谈得来,所以准备将她带回廉王府当摆设? 不得不说,言梓陌的感官意识很强,而她这猜想也无限接近事情的真相。 “皎月,让人唤七公子过来。” 第264章:刻意接近沈玉书 言梓煜和言梓陌二人本就是身怀大秘密的人,最重要的是彼此的秘密还都被相互洞察,故而言梓煜来的相当迅速,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愣是从他的院落里赶了过来。 他甫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凉意,闷热的夏季好似多了几分清凉,原本还想嘴欠的说道两句,可瞧她斜倚在不远处的矮椅上,便收了那心思。 ——她的心情很不好,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你这火急火燎的唤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他进来之后外面守着的皎月很是自如地关上了门,屋内和屋外俨然成了两个世间,一个夏日当空,一个凉风凛冽。 “沈玉书近来可有来府上?” 沈玉书按照辈分还是她那大堂嫂王氏的远方表哥,这王沈两家在青州的时候多有往来,按理说关系应该不错。 “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出去?” 言梓煜的脸色有些精彩,虽然一早便知道她盯上了沈玉书,可瞧着这架势是不是太猛烈了一些?她不是一向喜欢当那垂钓者吗? “廉王今日过来了。” “额……” “他想要娶我。”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提出求娶之事,可按照祖母所说,他想要求娶自己的心思是有。如今的朝局不明,可按照这个趋势太子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这廉王可是从龙之臣,日后的荣耀可想而知。 “……他怎么会……” 上一世廉王和那青楼妓子的事情传人尽皆知,虽然后来廉王世子出事之后他亲自送那女人归西,可他对她的宠爱毋庸置疑。 ——若不是爱到骨子里面怕是不会做出那么多的傻事来。 “不清楚。” 她若是知晓原委也不会烦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廉王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天大的变数,让她对未来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清楚的,指不定就是楚昭那小子……” 言梓煜想到她对楚昭各种抚照便浑身不得劲,而他这话刚说了一半却被言梓陌一个眼神憋了回来,那其中含着浓浓的警告。 “我虽然不敏,可活了两世却也不会看错一个孩子。” 那小家伙字里行间可不希望自己当他的继母,所以这和楚昭应当是没有干系,至于这幕后的推手她当也不急于一时,若是刻意针对自己,那么迟早有一日会原形毕露。 “那你准备怎么办?” 瞧着她眉宇间隐露的厉色之气,言梓煜适时地将话茬引了开来,自己好说歹说也活了两世,不是那三寸丁可以相提并论的,何必同一个小不点过不去呢! “这个冬季是我及笄之年。” 腊雪争梅之时自己便足足十五岁了,等那及笄之年过去亲事总是要定下来的。与其将主动权交到言家当权者手中,还不若牢牢紧握在自己手中。 “你是想……” 言梓煜讶然相望,这两世为人胆子当是越来越大了,她就这般自信沈玉书一定能看得上她?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可羲和帝当初想要带她入宫的消息可是不胫而走。 ——自家那大堂嫂又是沈玉书的远房表妹,这事情怕是瞒不住的。 “我当也没有那般自恋,这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可强求不得不代表不付诸行动。” 像是知道言梓煜心中所想,她稍稍一语便道尽万千,而微微的尴尬从言梓煜脸上一闪而逝。总觉得她这位五姐姐都快要成精了。 她顿了一下忽然又将眸光瞥向了言梓煜,颇有几分炯然:“你近来也没有事情,和他学一学丹青之笔,布局之棋也甚好。” “……” 言梓煜拧眉不语,这是将自己当成那鹊桥不成?他这小身板可经不住她的折腾,再者说他忙着寻门路,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儿女情长上。 “你不乐意?” “你眼睛不瞎,自己瞧不出来?” “……” 言梓陌双眸更为深邃了一些,唇角轻轻启动:“当初赏花宴你都放弃了,又何必这般庸人自扰呢?” 那个时候应当是解除楚云的好机会,可他自动放弃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却也瞧出他是真不准备走楚云这条路。 然而,言家如今的情况不是很好吗?那位一傻,自是轮不到当那被以儆效尤的鸡,应当可以平安度日。 如今最为难测的也就是秦梓秋那人,毕竟尚可年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让人不得不防。 “稍有不慎会将整个平西侯府搭进去,我不会轻举妄动。” 他不是言梓陌,对平西侯府没有任何感情,这个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若是有可能他希望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完好无损。 “那么为何不去找楚云。” “言梓灵也来了。” 言梓灵嫁给楚云的时候正好十二岁,三年过去了身边还没有一儿半女,原以为是她身体出现了毛病,可瞧着二人宴会上那如胶似漆的模样,应当是楚云觉得她年小并未让她怀孕。 想到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他终究是改变了主意。就算是向日后的帝王投诚,这中间人也不应该是楚云。 比起日后那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他的才能也仅仅只是收成罢了。 “哦……”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可言梓陌对于两个人的遭遇太过熟悉,瞬间便明白了他为何改变主意,明白过后留下的也不过是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而已。 “你一直担心言梓秋,我们不若将言梓秋推出去如何?” 她不管跟了尚家兄弟还是别人,总让人有些寝食难安,可若是直接将她的姻缘定下了呢?她可记得她貌似还有一位邻家小竹马,虽然依照秦梓秋的野心对于那个长在三教九流之地的竹马不会动真情,可架不住那男人是一个有血性的。 ——上一世,听说是为了她跋山涉水,最后也因她而死。 “推出去吗?” 言梓煜眯了一下眼睛,他更想一劳永逸地将其解决掉,因为这个女人就像是疯狂滋生的野草,那生命力可顽强的紧。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想直接断了她的生路。” 上一世他之所以死亡和秦梓秋离不开干系,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这个仇人他是全方位看不起,可惜总是逮不到下手的机会。 “这心思当是好的,可惜风险太大。” 言梓陌能理解言梓煜的苦闷,面对这样一个仇人无法手刃还要给她送去一门姻缘,这心里面能得劲才是怪事了。 第265章:王氏女床前絮语 言梓陌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应该说她的性格有很多一部分受了谢谨言的影响,可这种事实她是不会承认的。 对那个人骨子里面有一种排斥。 言梓煜最终还是应了她的要求,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那就是她告诉自己当今太子,未来帝王一些事情,等时机恰当了他也能为平西侯府挣一个未来。 这是自从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言梓陌的帮助,第一次觉得她心下其实也并不希望言家跟着覆灭。 正是因为知道这允诺来之不易,所以他办事业甚是认真。趁着年幼的春风,在言梓燮的偶然引荐下很快就和沈玉书打成了一片。 他在沈玉书面前扮演着一个求学好问者的形象,懵懂无知的脸孔充满了对其的崇拜,那唇角里面时不时念叨的名字让沈玉书也微微错愕。 “你很喜欢你五姐姐?” 那日在简家相遇之后,他当也知晓了其身份,平心而论是一个难得的姑娘,可惜表妹私信却让自己离她远一些。 他不知道这是表妹的意思还是言梓燮的意思,故而来言家从未踏雷池半步,可如今居然在这小孩口中屡屡听到他那五姐姐的事情。 “当然,我五姐姐可厉害了,和沈大哥一样厉害。” 小孩子眼眸里面充满了慕儒之情,这让沈玉书更为好奇,听闻那姑娘在乡野长大,可那一日下棋时的模样当和传言有些不符。 乡野长大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棋艺,难道这世上真有无师自通的天才?自允聪慧过人的沈玉书,眉目之间尽是狐疑。 “我五姐姐回来的时候对文雅之事并不精通,识字也有些磕绊,然而在清心观三年却有了飞速的进步,我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会变得那么厉害。” 言梓煜说话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眼睛像是隐藏万千星辰,会说话一般,至于一双小手则时不时蜷缩,好似要给自己鼓气呐喊似的。 “那是挺厉害的。” 三年有那般进步,若不是付出了心血还真心做不到,平心而论,就算是给自己三年时间他自己也办不到。 “当然,不过沈大哥也很厉害。” 言梓煜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小模样瞧着还有些忸怩,其实心下却是一片认真,那人虽然领悟能力,模仿能力都不差,可那一身本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 在谢府的时候曾经和谢谨言学了不少,后来入宫之后也没有闲着,霸宠后宫靠的不单单是模样还有那一身才艺。 “你这小嘴当是甜的紧。” 对于这个小孩他也甚是喜欢,只可惜他不会收徒,否则当是想要让他跟着自己读书,瞧这伶俐劲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言梓煜俨然不知道自己正和死亡相互凝视了一眼,他应当是言家众多儿郎里面最不喜欢读书的人,可为了任务还不得不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好学者。 半个月过后,言梓燮与王氏卧榻而眠。 瞧这呼吸已经微微均匀的男人,王氏几次三番伸出去的人又折了回来,最后还是言梓燮眯开了眼睛,带着几分狐疑:“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虽然已经有两个孩子,甚至夫妻关系也不差,可总觉得尊敬有余体恤不足,平时夜间的时候也不会畅谈。 “听说沈家表兄和七弟关系很好。” “额……是挺好的。那小子是一个猴头,也就沈玉书能约束他一些。” 对于这样的意外之喜他也颇为惊诧,不太清楚他这个向来跳脱的七弟怎么就喜欢上读书了。原本他不喜欢读书,家里面的长辈也不准备逼迫他,毕竟言家不缺那读书人,单单府上如今有功名的便不少。 所以小孩子也不会管束的太紧,不想如今居然像是开了窍一般,他还没有好好感谢一下沈玉书。 瞧着他言辞间难掩的喜色王氏抿了抿唇角,她这个表兄虽然已经过了弱冠的年纪,可也是一个独立特行的,这些年不管家里面如何说亲,总是以学业为重拒绝,可昨日他居然亲自和自己询问了五妹妹的事情,瞧着是上心了。 想一想自己第一次见言梓陌时的场景,她眼神微微有些放空。她王家在青州的时候是大族,自然没少见俊男美色,后来到了言家之后更是清一水的端庄妍秀、倜傥难掩之辈。 原本以为言家的几个女儿已经是这世上少有的殊色,可当她在清心观和言梓陌相遇时,才明白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美人。 那一对母女像是吸收了天地灵气一般,若说自己那前大伯母长得空谷幽兰,气质自成富贵荣华,那么言梓陌则像是那怒放的玫瑰,美的张扬,让人过目不忘。 这样的人,也难怪自己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表兄会动心。 “你在想什么呢?”瞧着发妻有些怔然的眸色,言梓燮微微有些愣神,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走神了呢?而王氏忙忙摇头,“一时间晃神。” “睡吧!” 他伸出胳膊将人揽在自己怀中,而王氏也甚是娇柔地斜倚在他的胸膛处,对于这个相公她是满意的,当初在洞房初见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动心了。 然而,正是因为重视这份感情,所以她才不愿意让任何人去破坏,虽然说表兄的亲事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可王家和沈家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自己在言家之所以高枕无忧,依靠得何尝不是娘家的助力。 若是言梓陌没有被羲和帝看上,她不会思虑这么多,可她却是实打实被宫里面的人看上的。言家人或许可以为了她违背圣人的意思,可沈家怕是会被彻底记恨。 “五妹妹也快要及笄了,我前些天还听祖母和母亲说几个妹妹的亲事呢!” “哦……可是给五妹妹相看人家了?” 按照大伯父的意思是准备和李家的李济综结亲的,可还不等自己多方位去相询便被一道圣旨截胡了。 虽然不太清楚李济综为何有如此好的行情,可他也只能偃旗息鼓。 “暂时当是没有,不过瞧五妹妹那品貌必然能寻一个好人家。” 王氏也是一个玲珑的主,她虽然入府的日子比较浅,却也知道自家相公对于这个五妹妹比别人看重一些,恐怕也唯有嫁出去的四妹妹可以与之相比。 “大伯母待我极好,日后你若是能插手便帮衬一二。祖母年事已高,你以后跟在府中帮衬的时候照顾她一二。” “好。” 她从善如流地回答,当初新婚第二日前去清心观拜访简氏,她便知道这个前大伯母在夫君眼中的地位极其不俗,自然不会和他唱反调。 这边夫妻二人相拥而眠,莫筠娘和言梓焌那厢却并不平静,她水着一双湿漉漉的眉眼,看向那男人的时候多了几分决绝。 “你是不是不肯将她接回来?” “她不碍你的事情,而且何必接回来碍眼呢!” 言梓焌实在搞不懂莫筠娘心下什么心思,他将人安置在外面不来招她的眼,可她愣是让自己将人接回来。 第266章:莫筠娘最后通牒 莫筠娘看向言梓焌的眼眸更冷了一些,唇齿间似乎还带着几许扯不去的悲愤,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在为那个女人说话,他如何看待自己腹中的孩儿? “言梓焌,你是不是觉得我莫家无人,任由你欺辱?” 她不是一个傻子,那女人虽然是外室,可她的吃穿用度怕是与她这正室也相差无几。养在外面虽然不至于碍眼,可却闹心。 “你……” 言梓焌想要辩解,可发现自己没有得理的地方。置办外室,这不管从哪里看都是自己的不是,然而若是让他放弃婉瑜也不可能,她腹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她带进府邸。” 她声音里面带上了凛然之气,好似言梓焌敢这般做必然会闹一个鱼死网破,然而言梓焌也是一个不禁刺激的,虽然并未言语可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冷气。 他们二人本就是刚强之辈,而今又都在气头之上,似乎要拼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最终,还是因为莫筠娘隐隐有小产之症,二人才偃旗息鼓,可就算如此也惊动了不少的人。 言梓陌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惊诧之余留下的也只是无奈,这二人当是和上一世一般,只是她这三堂兄不到最后一刻是发现不了这位堂嫂的好。 上一世她也见过这位唤作婉瑜的女子,那女子是江南水乡走出来的美丽人儿,瞧着性子着实柔弱的紧,然而她却也是一个极其伶俐的人,上一世言家出事之后愣是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甚至还给人当了填房。 “还在闹腾吗?” 若说言家和莫家借着简家举办的赏花宴将莫筠娘带回来是为了遮羞,那么今日她这般闹腾,这诺大的遮羞布早已经被她亲自撕了下来。 “嗯。” “她这次怕是豁出去了。” 莫筠娘的性情她不敢说全然知晓却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她既然敢将事情闹大,显然是动了两败俱伤的打算,然而自己这位三堂兄怕是还再做春秋大梦。 “我们过去看一看吧!” “可……” 皎月想要劝解,这个时候若是过去探望三少夫人,明显是和三少爷打擂台,可瞧着她虽然不凛冽却不容置疑的眸色,最终将后面的话语噎了下去。 言梓陌不是一个傻子焉能瞧不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就算这般闹腾府上的人前去看望的应当也很少,毕竟莫家虽然担着国公的称号,其实内里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都说一个妇人在娘家的地位直接决定着婆家的位置,古人诚不欺我。 她抵达莫筠娘院落的时候,院子里面处处透着萧瑟,就连那看守院落门的婆子也一个劲打着瞌睡,皎月上前推人她才瞬间惊醒过来。 “五……五姑娘。” 看门的婆子看清是言梓陌有些紧张,那垂在两侧的双臂蜷缩了又放下来,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人一时间看不透忠奸。 “很累?” 轻缓的声音让这三伏天瞬间变成了冰窟,而那婆子周遭更是如此,刚才的低眉顺眼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宛若雷击。 言梓陌没有去看那婆子的表情,径直走了进去,这还是守门时候她便如此明目张胆地睡觉,也不知道自己这急性子的堂嫂是如何撑过来的。 看到她过来莫筠娘身边侍候的几个丫头微微一愣,忙忙跑去回禀之后才将她带了进去,而她走进去之后便看到协议在床榻上的莫筠娘。 刚才那回禀的丫头应该是微微给她整理了一下容颜,而就算如此面颊上还是有掩之不去的疲色,那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心疼。 “让你看笑话了,这边坐。” 莫筠娘当也没有一个劲哭诉,反而朝着她挥了挥手臂示意她坐下,而言梓陌依言坐下后又看了看周围。 “怎么这么冷清?” “都被婆母唤了过去。” 言梓陌点了点头,据说昨晚惊动了邓氏,而她当也没有护着儿子,反而第一时间便让人将其绑了起来,那模样明显是准备下狠手。 这些丫鬟们应当是有一些证人在其中,能将这般坚强的莫筠娘都气得动了胎气,可见自己那三堂兄是一个作死小能手。 “你准备怎么做?” 问出这话后言梓陌也暗暗苦笑了一声,自己当是会揭人伤疤,这个时候问这话合适吗?不过莫筠娘却没有回答她这话,反而问出了她一直萦绕不前的疑问:“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言梓焌。” “……你很好。” 这是言梓陌的实话,莫筠娘确实很好,是一个可以同甘苦也可以共患难的人,只可惜的是那人眼睛被迷惑了。 “他少年得志,才思不俗,又有平西侯府嫡系的身份,而我去是一个没落国公府的嫡女。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让任何人小看了去。” 刚开始她对于言梓焌也并不是很满意,她从他眼眸里面看不出一点温情,甚至还有不少的嫌弃。可家里面的人都劝她嫁给他,毕竟整个京城的权贵子弟们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两情相悦那种事情太过罕见。 “他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我偷偷去看过一次,着实是一个水做的人儿,就算我一个女人都有些喜欢。” 当初得知自己相公外面养了外室,甚至那外室还养着一个女儿时,她的心差一点就去崩溃了,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强迫自己去接受。 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儿。 “三堂嫂何必妄自菲薄,你不比任何人差。” 或许相貌相比逊色了一筹,可她这一身的气度却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特质,而莫筠娘的美带着几许英姿飒爽。 “你是除了婆母,第二个过来看我的人。” 对于邓氏她其实没有什么可埋怨的,相比较一般人家的婆母她做的着实不差,只是不论如何自己也只是她的媳妇,这亲疏有别总是有的。 “她们怕是担心打扰你,你也别多想了。” 虽然两个人心下都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可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得不违心地安抚,而莫筠娘苦涩一笑之后当也没有再提这个话茬。 就在言梓陌坐了一会儿,瞧着她气色微微好转准备离开时,刚才引她进来的那个小丫头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三少夫人,大少夫人过来看您了。” 不仅仅是莫筠娘一滞,言梓陌也微微一滞,她也没有想到王氏会过来。不过想到两个人近年在府中的关系,当也不觉有差。 “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妯娌二人见面,她一个小姑子留下来总觉得有些不妥,然而这话却让走进来的王氏听了一个正着,她言笑不断:“五妹妹,这可是嫌弃嫂嫂了?我才一来你便要离去。” 第267章:公子细话平妻事 言梓陌忙和她笑着打哈哈,忙称不敢,二人你来我往当也颇为有趣,倒是一侧的莫筠娘出语打破:“瞧你二人,当是将我这东道主丢在了一旁,也不担心我吃味。” “这不是给你当戏搭子吗?真担心将你憋出一个病来。” 王氏睨着莫筠娘说了一句,嬉笑当也少了一些,对于莫筠娘的遭遇她其实也有些看不过去,然而那是她的小叔子,她也没有谴责的立场。 “大嫂能过来看我,我自是欢喜的。” “你也别多想,言家有言家的规矩,婆母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养胎,到时候谁也不能越过你去。” 一旁的言梓陌也帮腔:“大嫂说的是,三嫂嫂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子顺家和,可不是好事。” 莫筠娘当也没有抚了二人的好意,笑着点头和她们说了一些旁的事情。瞧着妯娌二人像是有贴己话要讲,言梓陌便寻了一个借口离去。 等她的背影消失,王氏和莫筠娘才收回了眼眸相视了一眼,王氏轻语相问:“三弟妹和五妹妹很熟?” 她一度以为一个常年待在清心观的人和府上的人关系应当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这些新妇,可不曾想这二人却像是旧相识一般。 “当年她刚刚被寻回来的时候曾经有过几面之缘,这几年一直联系着。” 要是按照时间轴来看,自己和五妹妹相识的时间还要超过这府中大多数人,只是清心观的三年虽有往来却也谈不上亲厚。 不管是自己还是她,对待友情好似都不是那么主动的人。 “我说她怎么会过来探望你。” 她进言家已经三年,虽然是二房的长媳可平西侯府没有分家,大家都住在一起,故而对府中诸多事情也比较清楚。 自己这个五妹妹和府中的人谈不上什么瓜葛,平素一个人窝在院子里面哪儿也不愿意去。当她在莫筠娘这里看到她时,心中着实惊讶了一下。 “你和三弟……” 王氏刚想提一嘴,莫筠娘已经伸出手摆了摆:“我知道大嫂和大哥是为了我好,可有些事情没有半点退步的可能,那个叫婉瑜的女人必须进府。”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削减,就算妯娌二人平素比旁人关系好一些,她也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话而让步。 “你能这般想,我自然也是赞成的。” 王氏也不过是碍于家庭和谐的原因说道一声罢了,平心而论,若是言梓燮在外面养了人,她或许比这更激进一些。 “我莫家虽然不若以前兴盛,可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欺辱的。” 虽然当年姑母那件事情上没有讨到多少好处,可就算如此那个女人也永远丧失了成为母亲的能力。 “那个女人怕是不简单。” “再不简单能如何?大不了和大伯母一般……” 莫筠娘声音刚出,后面的话便自主噎了下去甚至还带着些许尾音。王氏眯了一下眼睛,瞧着她微微呆愣不禁又叹息了一声。 虽然长者是非不应该由她们这些小辈评说,可她着实担心她入了误区:“当年秦梓秋的母亲被养在外面的时候,大伯母难道没有闹过吗?她最大的颜面,恐怕就是大伯父从未将心丢在那里。” 王氏的话语莫筠娘自是认同的,这内宅为人间的争斗左不过男人的一颗心罢了,她那大伯母的命运既是好的又是坏的,好则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有一个将她放置心尖的男人,坏则是因为终究逃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平心而论,她若是一开始便怀孕不会有后面的姨娘们,若是没有那卫皇战争不会有秦依兰和秦梓秋的存在。 ——这就是命,得认。 “我知道,自己从未占据过主动权。” 莫筠娘由彼及此地发现自己的可悲,她没有琴瑟和谐的夫妻之情,也没有权势滔天的娘家庇护,她只有她自己以及她腹中的孩儿。 “弟妹,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大伯母那一条路并不好走。就算坚强如她,还不是要在清心观了此残生?” 王氏是世家大族、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嫡女,在她的世界里面规矩大于天,而简氏那和离之举显然有些离经叛道。 “我知道。” “我听说那婉瑜是三弟在游学时候所识?身份总归是一说道。” 王氏话语点到即止,而莫筠娘却眼前一亮,她确实没有想过要查婉瑜的事情,毕竟言梓焌已经说她父母双亡、身无所托,可这说辞怎么瞧着有些站不住跟脚呢? “谢谢大嫂。” 这句感谢的话语说的真心实意,而王氏当也不甚在意她这感激的话,只是颇为感慨地道:“这世道对我们太过苛求,我也只是尽可能地希望我们都不会遇到这些糟心的事情。” 这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她之所以设身处地的为莫筠娘着想不是没有以己度人,若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未必有莫筠娘冷静自持。 王氏离开后不久,莫筠娘便书信一封送往了安国公府,莫家虽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查清楚一个女子的身份应当不是多难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邓氏紧盯着自己的幼子,胸前一口浊气久久不散,好半晌才轻语:“她又怀孕了?” 被自家亲生母亲像是审讯犯人一般,他跪着的身体不见一缕挺直的气息,反而多了不少的颓败。 “你可真是一个逆子。” 邓氏心焦难耐,将放在不远处的花瓶‘吧嗒’一声砸在言梓焌前面,瞧着他一动不动心中怒火更甚,可终究是慢慢平复了一些:“你到底想怎么做?” 当年将那女子养在外宅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甚至还知道二人已经孕有了一女,可她从未想过相认的事情。 在她的眼中那女人左不过和当年的秦依兰一般,就算那生下的女儿也入不了言家的门墙,这可不是她送到儿子床榻上的女人。 “我想娶婉瑜做平妻。” 约莫十几个呼吸之后,言梓焌稍稍抬了一些头,那眼眸里面的光芒充满了认真,像是在说一件神圣的事情一般。 第268章:兄弟二人叙当前 诡异的空气凭空凝滞了许久,久到外面守门的丫鬟们冷汗淋漓,这三公子着实被魔怔了,他难道不知道二夫人已经快要被气死了吗? 就连匆匆而来地言梓燮也停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就在他踌躇的档口邓氏已经将自己放置在不远处的茶盏抄了起来,二话不说朝言梓焌的头上扔去,瞧着他血迹直流仍旧没有半点后悔之意。 “你将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好似不解气,她更是扬手指着他的脑袋:“言梓焌,你长这么大我不求别的,不求你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可我希望你做一个人。” 邓氏不敢说自己为人母、为人妇、为人媳、为人女没有过错,可她从来不会在道德的底线碰撞,而她这个儿子专挑薄弱处下手。 ——他这是准备和莫家结仇? “言家娶平妻又不是第一次,大伯父……” “住嘴,你拿什么和你大伯父比?而且,有可比性吗?” 许琴那是帝王强硬塞进来的,也是平西侯言律违抗皇命应得的因果,可以说这是一桩言家人不想要却必须要的孽缘。 然而,那叫婉瑜的女子她何德何能? “我爱她。” “你的爱或许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 她没有见过那个女子,可一心一意给人当外室的人能好到哪里去?无一不是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 “婉瑜不是那样的人。” 言梓焌不是一个愚人,焉能听不出这其中的贬低之意,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至于识人不清。 “那你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说她是一农女,然而农女能养出她那样的人?” 就算未见其人,她也听闻了那个女人不少的事情,可自己这个儿子红袖添香、吟诗作对,普通的农女有这份能耐?能笼络的住儿子的心? 她为人母,自是清楚自己的孩子,甚至比言梓焌想象的更了解他。她这个幼子,不是没有能力,可他在感情上却完全看脸说话。 在他身边侍候的人,不管是小厮还是丫鬟都是一水的青春靓丽,然而要说好色却又不然,他从不和身边的婢女厮混,甚至有那主动靠近的还会直接将人赶走。 对待某些事情,他又偏执的令人发指,从小到大身边用的、吃的无一不是精美,可得到手了又会追逐下一个,喜好从不会一成不变。 他幼年时将大儿子房中的砚台哭闹着拿走,面上异常欢喜,可转眼的时间那砚台就被他束之高阁。 邓氏的问话让言梓焌沉默良久,直至言梓燮走进来母子二人的冷战才微微结束。而就在他走进来的时候,言梓焌耷拉着的脊梁却挺直了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犯错的人反而像是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将军。 “母亲。” 言梓燮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僵局,他之所以走进来是担心两个人愈演愈烈,说出不可挽回的话。 “莫家那边可得到了消息?” “弟妹已经差人去送信了。” 他得知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然而莫家人武将出身,这些年纵使不如以前景气,可惹恼了也不好交代。 “那个女人外面是留不得了,筠娘既然要她入府,你就给我见好就收。” 邓氏是一个深闺妇人,自是清楚莫筠娘的用意,她这是想要将那女人和她的孩子握在自己手中,可她这会儿怕是还不知道那女人又有孕了。 “婉瑜她是不会入府的。” “反了她。” 邓氏狠狠拍了两下桌子,那双眼喷火的模样可见气的不轻。言梓燮眼见言梓焌还要言论,忙忙上前挡在他和邓氏之间,声音轻缓:“母亲,先让我和三弟谈一会儿。” 邓氏不耐地揉动了一下鬓角,然后对着二人挥了挥手,那当是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而兄弟二人慢慢退出去。 言梓燮的书房,两兄弟相对而坐,身边的丫鬟倒了两杯茶水后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守在了门外,而屋内空留下一室静谧。 “喝一杯茶,润一润嘴。” “……好。” 言梓焌拿起了茶杯,终究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弟子,就算看上去有些狼狈,可那姿态当是不紧不慢,颇有几分悠然自得。 “你与弟妹的事情我不便多言,这其中的曲折、是非自有两家长辈做主。今日找你过来,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还记得当初和我说的话吗?” 言梓燮的声音没有邓氏的疾言厉色,可这宛若清风拂面的平缓却令言梓焌脸色巨变,那纹风不动的表情终是出现了龟裂。 “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可我却记忆犹新。你一直觉得自己比我强,可这件事情你不如我。我或许没有祖上那些先辈们的能耐,可我不会搞得家宅不宁。” 言梓燮一句一顿看向言梓焌的眸光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可这话语配上那淡淡的眸光却让言梓焌觉得自己有些无所遁形,就像是被人用别样的眼光包裹了一般,浑身刺痛且难受的要命。 “你若是还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我劝诫你别做这引火自焚的事情来。这朝廷的水比你想象的更浑浊,现如今的平西侯府保不住你。” 他敢这般直言迎娶那外室为平妻,所依仗的还不是平西侯府这些年积攒的权势,然而这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大伯父那一关便千难万难。 ——大伯父,是不回允许有言家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停妻另娶或者迎娶一个平妻,在他的眼中许琴表姨母的存在已经是一份无法洗干净的耻辱。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言梓焌一直就像是隐藏的孤狼,自从长大之后从不会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可今日他却没有拘着心里面那股气劲,看向言梓燮的时候充满了针锋相对的意味。 “言梓燮,你这样的人应当永远也不会明白爱情是什么。” 半晌过后,言梓燮默默地抬起了头:“若是你所谓的爱情就是不顾家族颜面,不顾养大你的父母,那么我倒是宁愿我永远也不会拥有你说的这东西。” 他顿了顿,倏地又是轻嗤了一声:“言梓焌,不要觉得言家人欠了你,你既然生在了言家享受着言家带给你的荣耀,那么就不要故作清高地鄙视这种缔结两家之好的姻亲,因为你没有资格。” 第269章:莫家人亲自登门 言梓燮兄弟二人的谈话可以说无疾而终,因为还不等二人相视多久莫家人已然登门,而这次来的人却是安国公夫人和莫非凡。 那莫非凡平日就是一个混不吝,今日更是占据了道理,哪还能让言梓焌轻易脱身,刚一个照面便被他狠狠挥了一拳。 若说第一拳是言梓焌没有留心被其击中,可第二拳砸下来他却依旧没能躲过,直至后面赶过来的言梓燮将其一把拉开,那掌风才从他的耳间滑落。 莫非凡皱了皱眉宇,看向言梓燮的眸光也带上了几分不喜,言辞间满是戾气:“怎么,这是准备打仗亲兄弟?” “凡儿,回来。”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许久的安国公夫人才轻言缓语地吐出了两个字,虽然看着像是斥责,然而那话里话外却带着不少的温和。 ——可见,刚才那拳头也是她默许的。 一旁的邓氏虽然心疼儿子被打的那一拳,可做错事情的毕竟是自家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给其陪着笑脸。 “亲家母,可别站在这里,我们进去说。” “这大夏天的,外面细聊也不错,若是进了屋这心口怕是更加憋闷。” 邓氏不想丢脸,可莫国公府人明显没有这样的担心,她今日上门来是讨说法的可不是来送人情的。 “这……” 邓氏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言梓焌一眼,若不是这儿子不成器,她何至于被人如此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而于此同时,莫筠娘却拖着病身走了出来:“娘亲,您来一趟也不容易,怎么能让您在院子里面待着呢!” “言家人当是好本事,愣是将你身上的骄傲琢磨干净了。” 安国公府人虽然话语不饶人,可终究是心疼女儿的,瞧着她这一副病病殃殃还为言家着想的模样,心下更是无奈了几分。 ——当初,就不应该将她嫁进来。 “进去吧!” 她也不想女儿难做人,若不是日后还要在言家讨生活,她真想将这积攒的郁气一股脑发泄出来,免得让人觉得安国公府的人合该被人欺负。 安国公府来人的事情言梓陌心里面清楚的很,她坐在上等梨花木制造的凉椅上,捧着手中的话本子唇角时不时露出几许不易察觉的笑容。 “姑娘,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能笑得出来。” 皎月一个人已经出去晃荡了几圈,瞧着没有多大的动静才又慢悠悠地退了回来,整个府里面一片肃然,可自家姑娘当全然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主。 “难不成我该哭?但凡不涉及生死的事情,都算不得大事。” 她慢吞吞地说道了一句,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似那书本上的故事要比府里面的情况更加吸人眼球一样。 “……” 这话令读书不多的皎月无话可接,最终只得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但愿府上的事情可别闹大了,否则姑娘这还没有成亲…… “你若是有那功夫,当不妨帮我请陆姑娘过来坐一坐。” “陆姑娘?” 府上能被称为陆姑娘的也唯有陆茗蕊,可姑娘一向不喜欢许夫人,如今唤她女儿过来为的是哪般? “嗯。” 她鼻音不重,说话又带着几分婉转,活脱脱的出语黄鹂、夜莺啼鸣,就算单单是一个字都让人觉得韵味不同。 “可是还有旁的事情?” 瞧着皎月久久不动,她稍稍将自己的余光微瞥,那舍不得抬起的头颅这时才稍稍支起来一些,露出半张精致无比的侧颜。 皎月忙忙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而独留下言梓陌撑着侧脸无语至极地摇了摇头,随后整张脸又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 谢谨言的话语还言犹在耳,然而她听说许琴准备给他和陆茗蕊搭线,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点进展。 要说陆茗蕊此人,当也是一个难得的才女,她并未继承她母亲那一身让人不喜的气质,反而多了几分气韵华光,或许是随了她那位颇有才名的父亲。 陆茗蕊从皎月那里得知言梓陌寻自己的时候,第一瞬间便是怔然,好半晌才挤出了几丝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笑意,声音轻轻软软:“还劳烦皎月姐姐告诉五姐姐,我收拾一番就过去。” “那奴婢就在落雪阁等候陆姑娘了。” 平心而论,陆茗蕊在言家并无恶名,不管在丫鬟婢子还是各房主子眼中,这都是一个乖巧至极的女孩,让人升不起厌恶的心来。 皎月刚转身离去,陆茗蕊身边的丫鬟便露出几许担忧来:“也不知道言家五姑娘是何意?您若是贸然前去……不若前去和夫人说一声。” “不用。” 陆茗蕊淡语之后便入了里屋,既然那位肯让人过来寻找自己,必然也不会做那落人口实的事情。不少人都觉得她虽有好的血缘却无好的教养,可不过堪堪几面却让她明白这言家五姑娘并没有世人所言那般不堪。 ——都说腹中锦绣,袖里乾坤,这女郎虽不若那些男儿纵马横行,可在内宅已经足够立足了。 陆茗蕊重新让人挽了一个面妆,青丝被随意捋在一侧,那青翠色的步摇当也相宜的紧。外罩了一件翠湖色坠花外裙,里间是淡粉色的小衣,稍稍露出来的脖颈白皙而柔嫩,透着晶莹之意。 “您这般打扮……” 那言家五姑娘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自己姑娘这不是自弱人前吗?平日夫人也给了不少面饰,可她愣是戴了老旧的步摇。 “走吧!这平西侯府姓言。” 虽然她母亲手上有了不少的掌家权,甚至还为自己谋了不少好处,然而这在言梓陌面前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罢了。 ——何必打扮的和花孔雀似的自取其辱呢? “诺。” 那丫鬟最终三缄其口,不得一言,正如自家姑娘所言,这平西侯府确实姓言,而她们也不过是暂时旅居于此罢了。 陆茗蕊让丫鬟守在外面,而她自己则只身前去。至于言梓陌此时也是早早起身,虽然衣衫未换,可身上那懒散的气质当消散了不少。 “陆家妹妹,快过来坐。” 她和陆茗蕊其实差不了几个月,然而这姑娘却硬生生比她小了一岁,如今两人站在一旁身量当也瞧不出端倪。 第270章:陆茗蕊姻缘一事 听着言梓陌这言辞欢愉的场面话陆茗蕊反而有些受宠若惊,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平西侯府的嫡女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待人虽然算不得冷淡却也谈不上热情。 ——可今日却让人有些惊诧? 她生性随了她的父亲,虽心有计较却从不愿意将事情往坏了去想。虽心有狐疑却瞧不出此间主人是为何意,只得小心谨慎地应了两句。 对上陆茗蕊如此反应言梓陌当也没有惊异,反而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你也莫要多想,不过是早年听说了一些令父的事情,想问一问你手上可否还有他的画作,可有意向出手?” “……却有几幅,只是那都是家父遗作……” 陆茗蕊略显为难,她父亲于丹青一途却有天分,这些天外流的一些画作也被人吵嚷着升值了不少,却不料眼前的人会对此感兴趣。 “既然如此,我当也不为难妹妹,权当我从未提及。我们今日过来仅仅当是话一话家常。” 言梓陌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瞧不出丝毫的不满来,可正是这样的态度却让陆茗蕊心中愈发不安了起来,至于理由她自己也不清楚。 “妹妹来言家应该有三年了吧!对这里一切可还住得惯?” “平西侯府一切都好。” “哦……妹妹瞧着比我也小不了几个月,听说令母已经开始帮你张罗亲事了。” “……” 陆茗蕊稍稍一愣,就在她思考这她这话语里面的意思时,言梓陌忽然轻笑了起来:“我虽然不喜欢你的母亲,可当也不太讨厌你,只是不想你误入了歧途罢了,那东宫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东宫?” 她虽然极力控制可声音里面还带着几分颤动之意,言梓陌人精了两辈子焉能瞧不出这稚嫩的伪装,不过她也并未点破。 “咱们言家飞出去的金凤凰,几年过去了也并未传出喜讯来,这个中是否曲折虽然尚不明确,可总少不得给她做那借花献佛的事情。” 上一辈子言梓灵过门的时间比较迟,可也很难怀孕,所以当时选择了简家的庶女简宝珍,只是如今简宝珍还年幼,再加上简家和言家的关系破裂,简家自然不是言家人的首选,所以陆茗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上一次东宫太子妃前来怕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可……可我姓陆。” 陆茗蕊克制着自己心尖的颤抖,当日太子妃前来她便和母亲细言过,她不会与人为妾,而当初她母亲也是答应的。 ——难道仅仅是为了宽她的心吗? “你虽姓陆却和言家有扯不开的干系。” 秦梓秋此时此刻或许很想要攀上东宫这高枝,可惜那东宫的女主人内心又是 一个极其高傲的主,她怎么会让一个外室女给自己当儿媳呢? 就算是妾室,在她看来怕是也配不上。 “我母亲答应了吗?” “我并不清楚,然而你要知道言家终究是我那祖母说得才算。” 虽然言家内宅如今被三位夫人共同掌管,权责明确,可但凡涉及到根本的事情还是要经过荣养堂的。 所以说,许琴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人那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不过依着她的性格,应当不会放弃这机会吧! “我……” “我深知你性情高洁,东宫虽然富贵逼人,可你却不是那贪慕荣华的人。若是不远,还希望你能早作打算,免得到时候受制于人。” “谢谢五姐姐告知。” 陆茗蕊忙忙站起身对着她俯了俯身子,而言梓陌挥了挥手示意她无需如此。而陆茗蕊听闻此事之后吃吃说了两句,心不在焉匆匆离去。 瞧着她离去时那孤注一掷的模样又想一想谢谨言,言梓陌稍稍舒了一口气,但愿她能争气一点,将此事早一点定下来。 ——也免得她整日提心吊胆的。 她刚才虽然并未提及谢谨言一言一语,然而她深知陆茗蕊此时唯一想到的退路恐怕就只有谢谨言了。 当初许琴可是上蹿下跳准备给她定下谢谨言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最后为何会不了了之,可那个男人但凡见过便很难拒绝。 ——陆茗蕊也是喜好文墨之人,和谢谨言又有几分兴趣相投,故而应当是不会出现太大的幺蛾子。 现如今让她有些不确定的还是谢谨言那边,她此生和他的交集并不多,可那登徒子当像是一个自来熟,这让她不喜的同时也时刻带着隐忧。 “姑娘,老夫人若是知道会不会……” 皎月可以说目睹了全过程,想到陆茗蕊离去时那惨白的脸色微微升起些许忧心。这原本就是老夫人给府上铺路,若是被老夫人知道姑娘从中作梗,怕是对她会更加不喜。 “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还真会将我嫁进东宫?” 言梓陌之所以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给陆茗蕊透漏消息,左不过是有所自持罢了,她堂堂一侯府嫡女断然不会与人为妾的道理。 就算那个人是东宫太子的嫡子,也是这般。没有登顶那个位置,所有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是镜花水月。 “可不得不防。” “知道了,左不过再回清心观便是。” 就算老夫人有那心思她也不是逆来顺受之辈,沈玉书那边是她已经搭好的退路,大不了污了自己这一身清誉罢了。 “姑娘可别说这话语,到时候夫人又要伤心了。” 皎月所说的夫人自是指简氏,而言梓陌也只是默默地叹息了一声,想到她最近几封家书都是询问自己亲事之举,便带着一股淡淡地无奈。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举案齐眉、两情相悦?刚开始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后来的细水长流才是感情的真谛。 她不敢说她会爱上沈玉书,可她相信她会和他过得很好。 “沈公子最近可还来府上?” “好似少了一些。” “哦……可是情况有异?” 她自然也感觉少了一些,因为言梓煜那话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自然也没有带来沈玉书的消息。 “那当没有。” “应当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他不会不上门。” 她一直觉得她做得滴水不露,就算偶然的几次相遇也并未引起那人的警觉,可这为何有了变化呢? ——自家的大堂嫂王氏吗? “让人去查一查,看沈公子最近有没有去大堂哥那里。”她哟西额头疼地拧了拧自己的头皮,不太清楚王氏为何横插一杆,但愿自己只是多疑了。 “诺。” 第271章:陆茗蕊巧问姻缘 莫家和沈家二房的事情闹得不小却也内部解决,那个被唤作婉瑜的外室终究还是被接入了府邸,至于那腹中的孩子和那个已经两岁的女孩则成为了庶出一脉,至此再无改变。 当然莫家也不会那般轻易放过言梓焌,以那所谓的婉瑜姨娘直接被禁足,此生不得出入言家大门作为终结。 言梓陌听闻这消息的时候也只是轻轻颔首,甚至手中滑动的墨笔都没有抖动一下,栩栩如生的墨梅画傲然而立,上头还地几只蝴蝶翩然而起。 “姑娘,您好似一点都不奇怪?” 皎月诺诺相询,这两日府中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去打听这件事情,可主子却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和三少夫人地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此时的皎月还尚且不明,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除了岳清风和简氏,对于她来说没有谁是绝无仅有的,不过都是可有可无的罢了。 她生性本就不算风光月霁,又加上上一世的磨难损身,故而对这所谓的亲人朋友异常的挑剔,就算曾经床笫之欢的谢谨言也只是孽缘缠身,心动过的秦臻也不过是互相需要。 “人心不过满足与贪婪罢了,这一饮一啄之间又有何奇怪的?” 莫筠娘当初和言梓焌谈话的时候,显然是不准备惊动娘家人,可惜自己这三堂哥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这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便发生了。 ——按照莫家人的想法,就算你能入得莫家也不过是那最低贱的姨娘,没有三媒六聘,没有粉红小轿,和那所谓的贵妾又有不同。 “你近来可有主意陆茗蕊那边?” “陆姑娘最近甚是安静,好似一点都没有被您的话影响。” 那天离去的时候明显是花容失色,可谁料回到自己的院落之后,居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这是和姑娘玩心眼还是那么短的时间便已经平复了心境,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姑娘来说都不是多好的事情。 “找人继续盯着。” 言梓陌眉毛稍稍一挑,脸上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依照她对陆茗蕊的了解,那人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 “诺。” 而正如言梓陌所料,陆茗蕊自是有她的计划,她之所以没有和许琴谈论这件事情,就是想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看一看她的母亲到底意欲何为。 然而经过几天的观察,她不难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开始摇摆了,可见自己这姑祖母在这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姑娘,您真的要……可是我们对那谢公子也不甚了解……这……” 身边侍候多年的丫鬟眼眸里面尽是担忧,她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名为主仆实则亲人,自是不希望她未来的路崎岖难行。 “放手一搏吧!就算抓不住他,我也不会入那东宫。” 言梓灵她是见过的,那瞧着便不是一个能容人的,自己身后又无所依托,到时候还是摆脱不了棋子的命运。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爱那荣华富贵,她陆茗蕊不屑与之为伍。 “可夫人……”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唯一的女儿,她难道还能看着我死不成?” 陆茗蕊半绞手帕,唇角半咬着,话语里面颇有几分赌气,而那小侍女也微微叹息了一声,不由为她担忧。 “去请夫人过来。” 她半晌后又呼了一口气,在言家她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想要挣脱这所谓的命运安排也无法绕过自己的母亲。 许琴赶过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陆茗蕊亲自斟茶递水她这容颜才算好了一些,无奈一叹:“这一家子当也难伺候的紧,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和……”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们母女在言家过得如何,这也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自家母亲一向不觉自己有错,不管多大的委屈也不会叫嚣埋怨,今日这是如何了? “还不是刚入府的那一位,原以为是一个安分的,不想也是一个不认命的。” 在许琴看来,这婉瑜给人当外室不就是自甘下贱吗?居然还给自己摆谱,当也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能引得三表哥那般闹腾,瞧着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这几日那外室的事情在言家可以说闹得沸沸扬扬,入府之后她虽然没有亲见却也晓得三表哥一直夜宿那里,若是在这样闹腾下去,莫家那边怕是不好安抚。 “瞧着便是一个矫情的,也不知道言梓焌看上她什么了,也就那张脸能看。” 许琴虽然嘴上这般说,可心下却也明白。言家人虽然不管男女样貌都不俗,可这婉瑜自带一股江南水乡的婉转多情,那腻腻歪歪的软言哝语是一个男人便无法忽视。 言梓焌是一个男人,自然也不例外。莫筠娘原是想将人接近府更好控制,可不曾想同时也给自己找回来一个恶心的玩意儿。 陆茗蕊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即状似无意地道:“既然那般模样,又何必与人为妾呢?寻一个普通人家嫁为嫡妻,不是也挺好的吗?” “确实是一个脑袋有坑的,不过……”许琴眉宇轻皱,又是话语一转,“这言家在她眼中怕已经是泼天富贵,她自然不愿意放弃。” 不同人有不同的追求,这婉瑜瞧着是一个识文断字的,一点也不像言梓焌所言的农女模样,也不知道这身份是否有猫腻,若真是那青楼楚馆里面养的瘦马,这可有玩笑可看了。 “要是女儿宁愿死,也不愿意与人为妾,清白人家的姑娘愣是低了别人一头。” 陆茗蕊说的骄横,那眉眼间透着几分决绝,而这一副模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全然呈现在许琴面前,让许琴神色微微一滞。 “娘亲……娘亲……” 瞧着她微微失神,陆茗蕊好似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胳膊,并且将其胳膊挽住,言辞间尽是慕儒之情。 “蕊儿,你觉得与人为妾真的不好吗?若是皇家呢?” 许琴受过陆家的清贫之苦,也享受过许家的荣华富贵。若是一般人家,这妾室自是自甘堕落,可皇家嫡庶从未那般严苛。 ——这历史上,能称王称霸,流芳万世的明君又有几个是嫡系呢?当年卫皇战争,楚家的嫡脉还不是被铲除殆尽。 第272章:沈玉书与谢谨言 陆茗蕊敛下眼眸深处的讥讽,她的母亲怕是忘记了,那皇室的九阙深宫不单单是荣华眯眼之地,也是红颜埋骨之所。 不说历朝历代,就说本朝便有多少倾世红颜最终在权利的倾轧之下半途陨落,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聪明人,也不是一个狠人,在那通天塔里面斗不过那些魑魅魍魉,故而宁愿平凡一生也不愿意以命相搏。 ——她是一个怕死的人,这一点她一早便知道。 “只愿平凡度日,不愿以死相拼。” 简短的一句话可以说道尽万千,许琴是虽然不是一个聪明人,可她一把手拉扯大的女儿,她焉能不知道这话语里面的意思? 原本还自我迷醉,不愿意去想她是否愿意,可今日却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了,难道自己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谢谨言那边我已经托你大表哥询问了,怕是没有机会。” 言梓燮话语里面虽然颇为客气,可那意思却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正是因为瞧着谢谨言那边无门路可走,又一时半会儿寻不到一个好的人家,她这才对姑母的建议有了动心的意思。 她就这一个闺女,若是有好的归宿自然也不愿意让她去碰触那些肮脏。 陆茗蕊微微一顿,眸色骤变,而许琴忙忙解释:“是那姓谢的没有眼光,我女儿才貌双全又不是找不到婆家……” “他拒绝了?” 陆茗蕊像是没有听到许琴的安抚,心下微微一紧,那本来还平坦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瞬间开始失衡。 许琴沉默良久,瞧着女儿那认真的神色终究是深呼吸了一口,她原本一直想要瞒着女儿,就是不想让她觉得难堪,可谁曾想今日形势所迫说漏了嘴,半天只得呶出几个字来:“……嗯。” 陆茗蕊握着的手绢被她缠绕了好几圈,脸色均然一白,其实她心下也明白几分。那谢谨言身边虽然没有那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可他年少出名又功名在身,这所求自是不小,而自己的身份终究和他不足匹配。 其实想一想也足够讽刺,她的父亲也曾经名动一时,也是世间少有的才子,若不是秉性迂腐又命运不济,自己身份又怎么会这般尴尬呢? “蕊儿……” “我没事,这世上又不是谢谨言一人,没有他难道还少得了旁人吗?” 陆茗蕊从刚才的失态中慢慢寻回了自己,而许琴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心下也不是不怨怪那短命鬼,若是他还活着自己和女儿也不至于这般尴尬。 其实她之所以来言家只是想寻一个依靠,着实没有想过和言律纠缠在一起,可谁曾想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不是一个傻子,自然能瞧出女儿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自己以平妻身份入平西侯府为始。 “娘亲,您觉得沈玉书这个人如何?” “……” 许琴神色微顿,而言梓陌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不过是微微暗示了一番,自己刚刚预定好的未来良人便被人盯上了。 ——若是知晓,怕是会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多什么嘴呢? 而此时沈玉书却正和谢谨言二人坐在一起手谈,瞧着他时松时紧又有些圆方有序的章法,沈玉书将自己手中的旗帜放置在一侧:“我和你也算是旧相识了,你这棋路可是传了旁人?” 沈玉书和谢谨言在京城相遇之前便在青州见过,两个人都不是坐而论道的人,反而喜欢游历世间,而当初游历时恰好有过结伴而行的缘分。 所以,二人对于对方的棋路自是知之甚祥。 当初和言梓陌下棋的时候他便有这样的怀疑,可却不好将这狐疑公布于众,毕竟他也知道这不是葛先生的棋路,不想尚家那二愣子当是一个不怕得罪人的。 “自是没有。” “可与她喂过棋?” 他和他相识已久,对于他的棋路当也能模仿一些,可那一个闺中女子怎么会和谢谨言又过多的牵扯呢? “这世上能让我喂棋的人屈指可数,她并不在此行列。” 谢谨言所言并不是假话,正是因为心中也有怀疑,所以才会让人去清水村再做探查,免得被人算计。 他和不少人对弈过,甚至也有不少人能模仿他的棋路,可这里面绝对不会有言梓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有了迎娶此人的心思。 将不确定握在手心里面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而且他还要凭着她接近平西侯府,去看一看这言律是否真的傻了。 三年前他不是没有找人试探过,可得到的结果都是傻了,然而最近他这疑心病却又犯了,毕竟平西侯府太过安静了。 一家之主成为痴傻之辈,可言家人却优哉游哉没有要站队的意思,依旧和以前一般,甚至言梓燮还在朝中接连升了几级,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能让言家这般稳若泰山,除了言律他实在想不到旁人。 “那姑娘颇有些意思。” 沈玉书并不是不近女色之辈,美好的事物自是喜欢的,更惶论几次接触他更觉那女孩和别人口中所言不同。 虽然表妹几次三番告诫,让他不要去招惹言梓陌免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最终连累家族,可他这心还是微微有些意动。 “你这是铁树开花?” 谢谨言不禁不满地降了他一军,那下手的动作颇重,而沈玉书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只见谢谨言已经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一侧:“那姑娘可是宫里面那位惦记的人,你也不担心这一口白牙齿被磕掉。” “你何时这般循规蹈矩了?” 沈玉书嗤笑了一声,眼前这位可以说是最没有资格说他离经叛道的人,他也就这几年才有了一个人样,当年在外游学的时候还不是一个混不吝。 “早就到了收心的年纪。” “哟,当是难得。葛先生怕是要笑醒了。” “得了,他这会儿应当还生着气儿呢!” 谢谨言对葛洪的事情当也直言不讳,毕竟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人比眼前的人更清楚他与老师之间的结症了。 眼前的人当年也曾在书院当中蹭吃蹭喝,老师虽然并未收他为徒,却也教了他不少东西,可以说二人还有些许袍泽之情。 “你领一个小娘子回去,先生这气儿怕是便消了。” 葛先生和羲和帝之间的恩恩怨怨沈玉书也知晓一些,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不听自己的话给朝廷效力,那一张老脸能好看才是怪事了。 ——也就是谢谨言,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被赶出了门墙。 第273章:皇宫内急讯传来 沈玉书和谢谨言私下说着这闺房之事,两个风光月霁的男子坐在一起谈论的不是国之大道,不是邦之宗义,当让人微微有些吃惊。 这一日,言家又是平地起波澜。 言家的二少夫人被莫筠娘的丫鬟推得早产,原本这便是柳氏的第一胎,自是往骨子里面小心,一下子惊动了不少人。 荣养堂内,老夫人眸光如电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头,又看着脸色苍白的莫筠娘眉头紧皱:“好在那孩子算是保住了,否则你将如何交代?” 柳诺一入府之后多年不孕,这一胎坐稳之后一直安胎不出,原本还有一个月才是生产的日子,可这时间愣是提前了一个月,若不是府医颇有些道行,怕是那孩子也未必能保得住。 ——真是造孽。 “二嫂来我院中指桑骂槐,春儿也是无意之举,还望祖母明鉴。” 莫筠娘如今正值孕期,腹部已经开始显怀,她行跪拜之礼的时候总有几分笨拙,而一旁的邓氏拧了一下眉宇,脸色也不甚好看。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微微拨动,柳诺一是何秉性她自是清楚,当年之所以让她进门无外乎柳家在大楚的地位。 否则这个庶出且目无尊长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她优秀的孙儿?青儿这些年的成就可以说有目共睹,若不是苦于出生这平西侯府在他手里面必然也会辉煌。 “不管如何,她也是快要临产的人,你身边这丫鬟当是一个胆大包天的。” 老夫人一句话堵住了莫筠娘所有的解释,她虽然没有明说可话语里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她不在乎过程之注重结果,而这结果莫筠娘显然是没有占到理上。 若是莫筠娘将人推到,老夫人或许还会头疼一些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置,毕竟伤了哪一个都不好,可这其中若是隔着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她自是有自己的处理手段。 “可……” “筠娘,你该休息了。” 一旁的的邓氏瞧着她还欲要多言,从椅子上直起身子,近来柳家有被太子重用的可能,宫中诸事也颇为不宁,平西侯府不可能因为一个丫鬟引得柳家的不满。 这些年言梓青之所以能在这条官路上走得这般通顺,除了他自己的能耐和平西侯府的威势,柳家也出力不少,所以婆母心中早已经有了决断。 “娘!” 莫筠娘想让邓氏帮她一把,毕竟春儿是她陪嫁丫头,也是最为忠心的一个,可邓氏却摇了摇头。她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能猜测出这前因后果,必然是柳氏言辞之间过分这丫鬟才护主心切,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正可言? “将这丫头送到二公子那边,看他如何处理。” 老夫人也不愿意给她解释太多,话语刚落便有两三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走进来将春儿拉了下去,而整个过程春儿都没有求饶一声。 莫筠娘那紧咬着的唇角带着几分灰败又带着几许担忧,最终都化成了无奈。她知道他不求饶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可她是一个人又不是畜生,焉能不担心? 浑浑噩噩走出荣养堂之后,莫筠娘险些晕过去,最终还是一旁的丫鬟扶了一把她才稳住了心神:“让人去找三公子。” “可三公子……” 那丫鬟虽然担心春儿,可也不想姑娘做出太大的让步,这件事情若是去求三公子,必然会引得他狮子大开口。 “去吧!左不过一个男人罢了。” 莫筠娘呼了一口气,春儿自幼跟着自己,是她身边少有的得力人,她不是一个傻子自然不会做出那自断臂膀的事情。 言梓焌喜欢那个女人吗?他想让那个女人得到贵妾的身份吗? 而事实也正如莫筠娘所料,言梓焌黑着脸赶过来当也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她答应让他纳婉瑜为贵妾,他帮自己将春儿完好无损地从言梓青那边带回来。 这堂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可他却并未拒绝,可见那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是不一样,想通这一点,她微不可察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是她唯一的退路也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言梓焌也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人,她那动作虽然隐晦却也没有逃过他的双眸,淡淡地道了一句:“你好好安胎便好,这事情我会处理。” “……好。” 他与她自从成亲之后便一直相敬如宾,起初两个人是互看不顺眼,可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后来她都快要融入这生活了,可那女人的出现却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夜凉如洗,言梓青望着言梓焌离去的背影唇角轻轻一勾,为了一个侍女欠自己一个人情,也不知道心中如何想的。 “公子,少夫人那边……” 身旁的小厮瞧着言梓焌将那个叫春儿的丫鬟带走微微有些担心,少夫人这身子可是一个金贵的,如今又生下了儿子,日后怕是免不得闹腾。 “我自有办法。” 不得不说言梓青是一个聪明人,办事也极为通透,不过几句话便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而那柳诺一门心思在小儿身上,当也像是忘了春儿那回儿事情一般。 言梓陌从皎月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事情,春儿已经回到了莫筠娘身边。而莫筠娘也甚是自如地和邓氏提及了贵妾的事情,只不过一口便被回绝了,甚至引得邓氏诸多不满。 “筠娘,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稳重的孩子,你这件事情做得可一点都不漂亮!我们刚和莫家人将这件事情谈好,这个时候若是旧事重提不管莫家还是言家都会被世人当成笑话。” “莫家那边儿媳亲自前去,必然不会让……” 当初和言梓焌做交易的时候她已经将所有后路都想好了,大不了回家去求自己母亲,可岂料邓氏居然第一个不答应。 “好了,这件事情你也莫要再提了。” 邓氏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让她退下去,而与此同时院内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言家二爷走进来看到儿媳的时候也愣了一愣,随即也管不了那么多对着邓氏嘱咐:“宫里面人递话让我带大哥过去一趟,你去母亲那边守着。” “大哥不是……” 这个时候帝王怎么会面见一个傻子呢?这里面可是有别的猫腻?然而她刚刚出语,便被言家二爷一眼斜睨了回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忙忙应了一句。 言家二爷叮嘱之后便火速离去,而邓氏也朝着老夫人的荣养堂而去,听宫里面的人说天家那位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难道这大限已到? 然而心下这般想却不敢说出来,或者说这一晚有不少人心间都是这般想的,只是没有人敢张口罢了。 言家二爷带着言律上了马车,只见言律浑浑噩噩的眼眸已经是清明一片,声音略显沙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第274章:深夜内君臣絮语 言家二爷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诧,可见对于言律的情况他是清楚的,思忖了一下声音带上了些许艰涩:“嗯……若是出事我会让人送熠儿离开。” “走吧!” 言律闭上了眼睛,熠儿是他的嫡子也是侯府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是楚皇室真的要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他怕是免不得要留一条后路。 想到当年卫家人满门尽灭,哭声不断的场景,他原本有些松散的拳头又一次紧握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让灵儿加给楚云,起码能保言家不倒,可他终究是错看了那个小女孩。 从她现在的态度来看,虽然谈不上仇恨却也并不亲厚,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言家人难道有哪里对不起她吗? “大哥,其实……” 瞧着他紧紧闭上的眼眸言家二爷轻语相言,却被言律抬手阻挠:“我们言家的荣耀是祖辈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也是先人们一步一步守住的,这里面的艰难我比你更清楚,所以我更不能让祖辈蒙羞。” 平西侯府有不少的权势,可若是拖家带口又能逃亡到哪里去?更别提他们祖祖辈辈忠于楚皇室,这份忠心已经在他骨子里面根深蒂固。 帝王召见他前去的并不是辖管天下的御书房,反而是李皇后掌管六宫的地方。而甫一进宫言律又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若不是一旁的言家二爷把控指不定要发生何种事情。 “给皇后娘娘问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言家二爷虽然在朝堂上走动,却并不是帝王亲信,故而很少在内宫走动,李皇后端详了一会儿才想出了他的身份:“你也无须多礼,让内侍带你大哥进去吧!” 李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打从帝王重病以来她便没有好好休息过,虽然面上表现的浑不在意,可终究二人度过了不少的日子。 ——他统御天下的时候她是尊贵的后宫之主,可若是他长埋地下她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子女傍身的寡妇罢了。 言家二爷看了看言律,只见她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只是一个劲盯着皇后娘娘的凤冠看,刚才若不是自己扯得及时他都要上前将那东西摘下来了。 “诺。” 那内侍刚准备领着言律进里屋去见羲和帝,只见言律眼眸俱是一变,双眸瞬间可怜兮兮了起来,双手更是扒拉着言家二爷不放:“我要见蕴娉。” “这……等你出来就可以见到大嫂了。” 阴阳家二爷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威武雄壮的老小孩,好在知道他是装得,否则这么下去他是真的要崩溃了。 “拉钩。” 言律臭屁地板着脸,伸出手的时候颇有几分别样的气度,这模样和言梓煜那小人得志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 “好。” 言家二爷抽搐着唇角将手指伸出去,而不远处的李皇后也好不到哪里去。言律此人的才干她是知晓地,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羲和帝委以重任,只是谁能想到如今居然会和痴儿无异。 ——当是好有几分沧海桑田的意味。 言律进去之后羲和帝已经展现出了奄奄一息的老态,就连言律自己都不太清楚他为何在这弥留之际会寻自己过来。 帝心难测,果真这般。 “你来了?” 羲和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许怀念之意,就像是在招呼一位老朋友,而言律的眼眸湿漉漉的,一眨一眨透着几分稚子童心,好半晌才哇得一声哭出来。 那惊天动地的哭声不禁让里屋的人微愣,外面等着的李皇后和言家二爷也是一惊,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死人……娘亲……呜呜呜……蕴娉我要回家。” 言律说着就要往外跑,里面的内侍乱成一团去抓他,而他的动作不慢,安静的里屋瞬间成了战争,最后不得已让言家二爷进去他才消停了不少。 羲和帝当也没有怪罪他那一句‘死人’,瞧着他一个劲往言家二爷身上扒拉的模样,眼眸里面透着几分晦暗难言的味道。 “当是朕唐突了。” 或许是弥留之际,故而他身上的帝王之气消弱了不少,那声音里面夹带的威圧感也少了一些,当是让人觉得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在自怨自艾。 “陛下,大哥他……”言家二爷弓着身子像是解释,羲和帝却微微摆手轻叹了一句,“你无须解释。” “你和我君臣一场,如今这般模样也算是为皇室尽忠了。” 当年羌族进犯,派遣言律前去镇压也算是起到了不小的效用,最重要的是卫皇战争中他为自己开辟了一方基业。 他这一辈子,年少时被众人轻看,临了却一朝登位,可以说言律是他登高一呼之路上的左膀右臂。这些年给予言家恩宠,给予他恩宠也终究是念着些许情分。 “你若是无碍,还有人能帮衬朕一把,只可惜……” 羲和帝看向言律的时候带上了些许惋惜,眼前的人比他年轻不少,可惜却是一个傻得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儿子是否能容得下。 “朕深知时日无多,这江山终究是要交出去的,莫平澜那人日后怕是要青云直上了。” 帝王说完这话紧紧盯着言律看, 而言律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往言家二爷怀里面拾掇,那模样像是小奶狗一般。 “……” 瞧着他这般模样,帝王阵阵无奈,随即又是苦笑:“不过是一个傻子,朕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日后平西侯府的爵位,就由你嫡长子继承吧!” 他原本是想给平西侯府升一升爵位,可又担心做的太过将其放在火炉上烤,这两年她愈发觉得他那儿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了。 “下去吧!” 帝王挥了挥手,而言家二爷则如蒙大赦带着言律告退。李皇后走进来的时候,只见羲和帝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就在她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羲和帝沉重又无奈的声音:“梓潼,朕这一辈子最愧对的人终究是你。” 李皇后的步伐稍稍一顿,随即却轻笑了一声:“那么我们下一辈子不要相遇,也不要生于这囚笼,做一个普通人。” 帝王没有回答,李皇后轻嗤了一声退了出去,终究是舍不得这万千繁华,帝王的愧对也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本性罢了。 当整个房间只余下他一人时,他才将双眸轻轻打开,看向门外的眼眸里面带上了些许眷恋,声音低喃:“不是舍不得这千秋伟业,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第275章:山陵崩新帝继位 羲和帝终究是去了,那一晚京师戒严,六宫鸣钟,所有街道上都被一片素白包裹,而同一天新帝登基,这一年他并未改元,反而演戏了羲和年的称号。 言梓陌听到那报丧鸣钟时正好刚刚浅眠,想到文治武功、偷天换日了一辈子的羲和帝走到生命更的尽头,她脸上的笑意并不明显,反而多了几分冷凝。 比起上一世,羲和帝提早五年驾崩,这对于她这位能预知未来的人来说并不是多好的事情,因为代表着很多事情都可能改变。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有不少的烦躁,总觉得自己只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当然,唯一可喜的是帝王驾崩,她这婚事最少也得推迟一年。 这一晚,众人思绪各有不同,而最为忙碌的要数新皇了,他不仅仅要平衡个派系还要去先帝跟前守灵,可以说忙的前脚不沾后脚。 “陛下,您要不先歇息一会儿?” 新帝刚立,可他的家眷们却一直还住在东宫,这两日不见上官氏便觉得自己夫君眼中多了几分锋芒,这是以前的他从不敢堂而皇之展现的。 “不用,熏儿呢?” “她……她身体有些不适……” 上官氏眼眸微微躲闪,而新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清绝:“但凡还有一口气,便给朕去灵堂跪着。” “可……” 新帝手中刚刚举起的茶杯被他狠狠砸在小几上,自己则朝着外面走去,而后面跟着的内侍女婢匆匆跟了上去。 “娘娘,太子爷如今已经贵为天子,您可不能再忤逆他了。” 旁边的老嬷嬷在上官氏身边跟了多年,这规劝之话当也直白了一些,而上官氏咬了咬唇角,也不知道心下如何感想。 老嬷嬷担心她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又是宽慰:“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必然有诸多要事,这个时候郡主若是称病不去跪灵,不说宗族那边就是那群言官那里陛下也不好托词。” “你也知道那小祸害……” 上官氏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上一辈子是不是做了那十恶不赦的事情,居然让自己得了这么一个小祖宗。 先皇刚刚驾崩,她便和李家人大闹了起来,据前来回禀的婢女所言,自己那位女婿至今还躺在病床上,只不过那小祸害也没有沾到好处,据说被甩了两巴掌。 那李家人当也没有一点眼色,自己女儿日后不管如何也是当朝嫡公主,他们当也下得去手,敢下那手。 “娘娘,如今先皇的丧事为重,您入主后宫的事情为重!陛下登基,这后宫您可要掌控在手中,别……” “他难道还能立旁人为后?” 上官氏眼眸一顿,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一些,想到那画卷中的人又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憋闷。昭华和廉王当也是死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成。 ——如今大行皇帝躺在那里,守丧之事是揭不过去的,也就是说那女孩还有入宫的可能。 “娘娘,万事不得不防备。” “你亲自去,让那小混账务必前来守丧。” “诺。” 新帝出去之后直接寻了几个亲信过来,而这其中正好有谢谨言,至于柳家的那位老丞相直接被帝王赐座,可见其居功至伟。 “柳老,这三生六部必然会有变化,只是诸侯兵权该当如何?” 新皇对于这位历经四朝的老者颇为尊敬,如今虽然已经入了古稀之年,可在他登基这条路上也曾经出谋划策不少。 “陛下是看重了平西侯的兵权?” 柳家这位老者当也没有客气,话语里面颇有几分潇洒自如的感觉,而新帝也并无小心思被指出的窘迫,神色淡然:“如今平西侯宛若小儿夜啼,他们手中的权利确实该分给有能之人。鞑靼人在北边虎视眈眈,这好棋还是要用在最恰当的地方。” “陛下说得也不错,只是平西侯府累世军功,他们手中的兵权都是祖辈用血汗换来的,若是直接插手……” “柳老,朕知道你的小孙女儿嫁给了言梓青,言梓青此人确实是一个人才,朕也是准备大用的。” “陛下英明,平西侯的嫡子年岁尚小,确实难堪大任。” 新帝眼眸不由得车了一扯,自己若不是给了许诺他这话茬不知道有多少呢!不过就算是动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只见这时候,廉王忽然说道:“听说父皇在驾崩之前还曾召唤平西侯入宫,也不知道是否留下了不该留的。” “十五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皇兄可曾想过父皇为何要召唤一个傻子侯爷入宫?” 廉王此人虽然不痴迷权势,却也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言家对于自己的意思几次三番的拒绝,这让他面子也有些过不去,给他们穿一个小鞋也是人之常情。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一直怀疑的问题。 先帝弥留之际可以说懒得见任何人,为何却偏偏见了平西侯呢?此中必然有他们不知道的猫腻。 “这件事情你莫要多想,也不过是想叙一叙旧罢了。” 送走平西侯之后,先皇便召见了他,虽然没有明着说,可言辞之间也无外乎放言家一条生路而已。 若平西侯是精明的,他自是不好答应,可如今平西侯人已经痴傻,言家就算有麒麟之才也都无入门之命。 他若是好好培养,这指不定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言家将自己手里面掌握的兵权叫出来 “父皇当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 廉王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便低下了头,好似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而新皇将眸光放在了谢谨言身上:“京九卫现如今朕已经让萧千城所掌控,朕想让你入刑部,不知道你可有异议?” “微臣谨遵陛下的旨意。” 谢谨言并无异议,或者说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有异议,新皇刚立正是立威之时,他们这些亲信自然不能拆台。 对于他的识趣新皇也甚是满意,又和萧千城说了不少的话,无怪乎都是嘱咐内宫安全事宜。如今灵堂上躺着的那位,恐怕不会知道萧千城早已经是新皇的人,在新皇还是齐王的时候他已经做了选择。 “你们退下吧!” “诺。” 众人躬身而退,而柳老也被人颤颤巍巍地扶着退了下去,直至门被紧紧合上,新皇才看向了虚空,而李济综的身影慢悠悠的显现出来。 “你一个少年人,当一辈子的影子可甘心?” 他这个年纪正是肆意横行的年纪,是接受万人瞩目的年纪,可惜入了暗卫营,一辈子就是暗中人,他已经丢了人前显圣的机会。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自愿肝脑涂地。” 李济综下跪时声音慷锵有力,少年人刚毅的面庞带着坚定不移,这时新皇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悦乐嫁给李济综了。 ——他不单单是想要给李家留后路,也是想给自己留下人才。像李济综此人,若是不和皇室绑在一起,着实浪费了。 “你很优秀。” 他虽然看似平和可是看人却极其苛责,这些年见过的年轻人不少,可能入他眼睛的却很少,谢谨言是一个,眼前的人又是一个。 他一直觉得楚云算是不错了,可和这两个少年人相比,他终究是缺少了历练。他原本是准备直接立下储君人选,免得朝堂动荡,可如今看还是要磨砺一番。 ——不敢说让他变得和这些人一般优秀,可一个帝王该有的雄心壮志,容人之心还是要有得,否则害人害己。 第276章:世间皆是守丧人 大行皇帝下葬之后,百姓门前的白色才消散了不少,只是整个京师还是笼罩在悲哀当中。羲和帝当政期间,虽然文治武功算不得出色,可却也保了一方安康喜乐。 当然,这一段时间帝王的尊称终于定了下来,而东宫地所有女眷也入主了后宫,至于李皇后如今已经成为了李太后,搬离了她原来的宫殿。 虽然新帝有了尊称却并未改元,而是准备来年再改,只是这时史书已经记载了元和帝不少的事情。 元和帝继位之后虽然算不得大刀阔斧,可三省六部的人员却更换了不少,这期间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谢谨言,他晋升的速度可以说让不少人眼热。 从一个小有品级的人一跃成为了刑部尚书,官居二品,管刑法,责众人,着实是一个顶厉害的职位。期间不少人向元和帝谏言,觉得他阅历不足无法担任该职位,只是却被帝王三言五语打发了回来。 言梓陌对于谢谨言出任刑部尚书一职并未感觉到惊诧,或者说就算有人告诉自己谢谨言造访了她也会相信。 ——那个男人从不是一个消停的主。 她虽然不知道上一世元和帝为何会那般信任于他,可有一点不会错,那就是元和帝知晓他的身份。 明知他是卫国公府的余孽还那般重用,这个中的理由她无法猜测,所以这一世她也不会傻到跑到帝王面前去揭发他。 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现在最为担心的还是新帝会如何对待平西侯府,那一位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在羲和帝的威压下一步一步站稳脚步,足以见得元和帝比起他那一位六亲不认的父皇也不遑多让。 而此时,平西侯的书房内。 “大哥,真要交回兵权吗?” 言家一直掌控京城戍卫营的兵权,这是祖上用血汗换来的,可如今新皇继位居然将眸光直戳戍卫营。 言律将手中有些粗重的狼豪笔放下,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家’、‘国’之间空白一片,像是短缺什么东西一般。 “柳老那边如何说?” 言家二爷唇角微微轻扯,声音里面带着几分不满:“柳家和新皇统一战线,柳家人字里行间无疑就是将兵权交出去。” “你觉得新皇如何?” “城府极深。” 这四个字是言家二爷对元和帝最直接的感官,先皇在位的时候像是影子一般,没有多大的存在感,可是当帝王宾天他这爪牙一个个都露了出来。 如今这步步紧逼,明显是想让言家屈服。 “你说得不错,新帝不是一个善茬,如今还仅仅只是通过柳家给我们传递他的想法,若是我们不接受……” 后面的话言律虽然没有明言,可这话语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言家二爷的脸色并不好,已然是铁青一片,可见他也是想到了后果。 “一时的利益算得了什么?我言家麒麟儿,难道少了这兵权还无出头之日?” 他这几年痴傻,戍卫营已经被渗透的差不多了,留着与不留差别并不大,最重要的是帝王有革新的意思,他言家必须支持。 “你代表言家将戍卫营的兵权交出去,而你自己也该选择了。” 言律摆了摆手示意言家二爷出去,言家二爷抿紧了唇角,他还年轻,若是让他这么早退下来着实有些不甘心,可他若是不退言家的小辈们怕是短时间内无出头之日。 “我明白。” 言家二爷离开后,言律看向宣纸上那两个字,他不知道羲和帝是否看出自己装傻,可那话语中的庇护却让他颇为感动。 莫平澜要回来了,这是他说给自己听的,没有人比羲和帝更明白自己这一生所惧怕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同时也不是合格的父亲和儿子,然而没有人比他更害怕失去,害怕失去这一切。 他付出了自己的信仰,出卖了自己的友情,蹉跎了诸多岁月,所求的不过是家人的平安喜乐,顺遂安康。 ——正是因为付出了代价,所以更加的珍惜。 莫平澜对蕴娉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所以危机感才会这般激烈,他不知道那个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娘子时,他会如何应对。 应该是会杀了所有人吧! 他不是一个好人,当年羲和帝利用蕴娉牵制自己监斩卫家人的时候,他的廉耻心早已经喂了狗。 翌日,言梓陌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半敛的眸色将醒未醒,那慵懒的风情横斜在那里,颇让人有些眼热。 她听着外面轻挪的脚步声,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好似仍旧没有睡醒一般,这些天因为羲和帝宾天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 羲和帝的丧事不可谓不隆重,但凡有品级的家眷都要跪拜哭丧,就连平时足不出户的命妇们也从未缺席。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譬如新帝的嫡公主楚熏第一日便堪堪缺席,只是这都不需要言官那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新帝直接下了命令,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丧场上。 按照楚熏那作妖的姿态,她与李家那位感情可以说浅薄的紧,所以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盯上谢谨言了呢? 她原本还想试探一下陆茗蕊那边,只可惜她那边似乎已经后退了,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楚熏身上了。 ——只是,若是楚熏嫁给谢谨言,她这仇该怎么报?难道再一次入宫吗?再者说,她真的甘心让楚熏嫁给谢谨言吗? 她凝眸远眺,一双眼眸好似没有了焦距,只是盯着头顶的床幔看,约莫半刻钟只听外面的声音大了一些,甚至还夹带着乖哄的语气。 “侯爷,奴婢先让人带您去用早食,姑娘一会儿就起来了。” “我要见蕴娉,你这婢子休要糊弄于我。”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言侯爷就像是那戏台上粉墨登场的戏角一般,横在那里就是一个唱戏的,那神态、动作相当的惹人注目。 “侯爷,那是姑娘,夫人……” “再不退开,莫怪本侯爷将你斩杀于帐前。” 他说完煞有其事地在皎月身边转了两圈,那小跑步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武生,若不是情况不允许,指不定还要翻两个跟头。 里屋的言梓陌无奈地抚了抚自己的前额,听闻他前一段时间迷上了唱戏,因着这她心中还暗暗高兴,终于不用来招惹自己了。 可熟料,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居然又想一出是一出了。在清心观的时候,他已经不黏糊自己了,可如今这是怎么了? “蕴娉……” 言侯爷小跑了几步,已经不屑于做那幼稚的动作,直接往言梓陌的屋门上扒拉,好在路过的言梓煜进来,将人拉住。 第277章:言侯爷戏精上线 言梓陌穿戴整齐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二人在耍猴戏,只见言梓煜扒拉着言律的腿脚,而言律则一个劲往门缝上窜,她打开门的时候那人的手恰好伸到她的眼前。 时空好似在这一刻定格,过了好半晌言梓煜才讪讪地放开了言律的腿脚,而言律是一个顺杆子就爬的主,一个闪身便朝言梓陌身上扑过去,若不是言梓陌闪得快指不定就被他抱了一个满怀。 当然,她闪开言律没有停住脚步,一下子撞到了漆红的大门上,他鼻子上瞬间流出了一行红色,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言梓陌,声音里面说不出的委屈:“蕴娉,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 不躲难道让他扑过来吗?当然,瞧着他即将准备嚎啕大哭的表情,她当也没有在伤口上撒盐,反而看向了言梓煜:“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去清心观看母亲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 言梓陌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要去清心观?而且,前去清心观她自己难熬不会一个人去吗?至于带着两个累赘? “昨天我来找你,你不是说让我今天过来吗?” 言梓煜一脸委屈,那紧咬唇角,双腮气鼓鼓的模样当是和一旁的言律有些相像,只是言律比他表演的更加出神入化。 “……我让你过来,有说去清心观吗?” “这还需要商量吗?你都多久没去见母亲了?她好歹也将你疼在骨子里面,你是如何对她的,瞧你这模样怎么就像是白眼狼呢!” “……” 言梓陌有口无言,自己自从回到言府确实没有再去清心观,只是她每隔几天必然会写信送往清心观,他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面倒的讨伐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蕴娉,你怎么不理我?” 被扔在一旁充当路人的言侯爷努力地寻找存在感,在二人身边转悠了几圈都不见他们抽出眼神轻瞥他一眼,只得可怜兮兮地抓住言梓陌的广袖,声音有些凄惨。 就像是被扔掉的阿猫阿狗一般,演绎着另类的悲惨。 “我不是蕴娉。” “你是……你是……你就是……” 肯定三连让言梓陌有些烦躁,很想说两句重话可又有碍于自己的身份,只得对着一旁的言梓煜道:“去准备。” “就知道你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主,我收回刚才的话。” 他嘻嘻一笑一溜烟地跑掉,而言梓陌默默地磨了磨自己的牙齿,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而且为何心里面升起了一股自己被算计的感想呢? “蕴娉……” 言侯爷言辞之间道不尽的玩转多情,那羞答答的嗓音像是不沾尘埃的孩童,模样也带着几分掩不去的娇羞。 “……” 半个时辰后,言梓陌迈上了去往清心观的路,只是这一次她带上了张绣,这一来二去免不得耽搁了一些时间。 张绣听闻言梓陌带她出去自是喜不自胜,一路上笑容就没有断过,坐在马车里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是话里话外当也不蠢,反而带着几分试探与小心。 而言梓陌权当没有听出她话语里面的谨言慎行,当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时,只听张绣叹了一口气,声音无奈:“姐姐,榴花那件事情你可是还心理不顺?” “那不过是小事而已。” 言梓陌轻轻一笑,榴花已经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如今还在大理寺的牢狱里面关着,至于她相中的夫婿一早便迎娶了旁人,她的兄嫂已然和她断绝了关系。 可以说,她用偷来的钱财养了一群白眼狼。然而,她值得同情吗?那个心比天高的婢女,不值得自己一丁点同情。 “姐姐您是一个大气的,自是不想和那婢子置气,不过这大家族的婢女都是活祖宗,还是要注意一些。” “哦……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没有,有姐姐你在,有谁会给我气受?我就是瞧世子爷身边那几个女婢,妖妖绕绕的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的。” 张绣平素和言梓陌很难相见,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独处的机会,自然是要给那些小蹄子上一上眼药,每每看到自己和防狼一般,一点都不避讳,真当自己是那睁眼瞎不成? “我对言家的内务并不是很清楚,那婢女真的那般不守规矩?” 言梓陌眉色登时一凛,那眉头紧皱的模样好似在思考,张绣瞧着有望更是絮叨不断:“你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女,这后宅的事情岂能让旁人掌控了?如今大房的掌权人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都说这人心隔肚皮,你可要防着一些。” 张绣顿了一下,张望了一下左右稍稍靠近了她一些:“你瞧她给世子身边安排的女婢,那都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你知道?” “听说……我也是听下人说有一个和秦梓秋认识。” “秦梓秋?” 听到这个名字,言梓陌那做戏的姿态才减缓了不少,这一次的拧眉深思是发自骨子里面的,而不是趋于表象。 “姐姐怕是还不知道,据说秦梓秋以前被养在外宅的时候曾经一度以卖香脂水粉为生,自是认识不少青楼楚馆里面的人。” “言家没有给她们母女银钱?” 这是言梓陌第一次听闻秦梓秋生活窘迫的事情,只是内心深处还有些不太相信。秦依兰当初确实是用了手段才钻上了平西侯的床榻,只不过平西侯瞧着也不是那冷心冷情的人,怎么会短了她母女二人的银钱? “给是给了,只是……” “怎么了?” “据说秦依兰在外面有野男人,那些银两都被那个男人骗走了。” 或许是还未出嫁,当说那野男人的时候,张绣面上明显含着几分难为情,而一旁吃瓜的言梓陌则完全愣神了,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呢? ——他曾经也让刘管事去查了秦梓秋的事情,可没有一点突破性的进展,张绣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第278章:简氏心中总不平 张绣被她那眼眸一瞥,瞬间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她压下心中那股不适依旧逞强解释:“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秦梓秋和红缨的谈话。” “红缨?” 她记得上一世好似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怎么现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叫红缨的?难道是因为重生出现了偏差? 张绣知道这是提起了她的兴趣,眉色微微抽动解释道“以前照顾世子的几个丫鬟都到了外放的年纪,这许氏便从外面买了几个女婢回来,红缨恰好便是其一。” 听着红缨是许琴从外面买回来的人,言梓陌不由得便厌恶了两分,她与许琴之间算不得有仇怨,然而都说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那是简氏喜欢不起来的人,她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她来言家多久了?” 言梓陌和这对双胞胎一向不太亲近,而双胞胎对她虽然算不得敬而远之,可这么多年分离的隔阂,终究无法短时间内抹平。 上一世她曾经极力想要走进言家,成为真正的言家人,可事实证明她这沧海遗珠早已经被泥垢所阻,如何能近的了真佛的身? “两年多一些,那丫鬟可被娇惯的厉害,我瞧世子恰好吃那一套。” “你口渴吗?” 言梓陌抿着唇角笑问了一句,而张绣脸上刚刚还洋洋洒洒的笑容倏地一凝,随后又是轻笑道:“姐姐说笑了。” 言梓陌再没有搭理张绣,对于她来说,张绣的存在不过是对付言梓灵的一枚棋子儿罢了,所以她养着她等待时机就好。 言梓陌来清心观是突然做的决定,或者说这举国皆丧的档口也唯有这里才不会让人挑出刺儿来。 简氏见到兄妹二人自是高兴,甚至还和张绣说了两句话,只是她的眸光扫过言律时,那脸上淡淡的柔光也抵消了不少,独留下几丝凉意。 一旁的言梓煜时刻注意着简氏的神色变化,瞧着她眸底深处的不喜更忙忙上前,狗腿似的将人抱住:“娘亲,煜儿好想您。” 可怜兮兮的奶狗模样瞬间吸引了简氏的眸光,她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眸里面尽是怜爱:“娘亲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你若是想娘亲随时都可以来。” “嗯嗯……煜儿最喜欢娘亲了。” 言梓煜一双圆溜溜的眼眸里面充满了慕儒之情,一副认真的模样引得简氏更是忍俊不禁,而言梓陌心里面则默默道了一声马屁精。 晚间,只留下言梓陌和简氏母女二人,至于张绣一早便被安排的歇息了,而言梓煜和言律父子二人也被简氏以各种理由打发了出去。 “你们今日不回去,老夫人怕是不会高兴。” 几人出发的时候并未说清归途,所以老夫人也不会横加阻拦,可这无故留宿,那位心里面指不定如何怄气呢! “那是她的事情。” “你……” 简氏原本想劝慰她两句,不愿她和老夫人那点祖孙情消磨殆尽,可瞧着她眸色深处不动如山的模样,终究是没有再说那话。 ——她这女儿的性子,她其实也摸到了几分,决定的事情那真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母亲,女儿好不容易在此留宿一晚,我们说一说贴己的话。” 她笑着钻进了简氏的薄被,而简氏无奈地摇头脱掉靴子,然后和她凑在了一起:“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能总这般黏着娘亲。” 她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可面上的喜意却如何都控制不住,可见言梓陌能亲近她,她这心里面也是喜不自胜。 “陌儿永远都要黏着娘亲。” 她凑过去直接懒腰将人抱住,那柔软纯真的模样若是让言梓煜看到,那白眼怕是要翻上天了——这人太具有欺骗性了,堂堂一媚骨妖妃,居然还有如此纯情可爱的时候,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心中的震撼。 “你这傻孩子!” 简氏将她抱在怀里,慢慢勾着她额前的青丝,她这女儿什么都好,可惜毁在了当年的卫皇战争。 若是没有那场战争,或许很多事情都不一样。 “娘亲,您可听说了青州沈家?” “额……听说过,在青州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那沈家一个个可都是读书种子!是门风清俊之家。” 简氏微微诧异地望了言梓陌一眼,对于她这四六不着调的问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你怎么一下子就跑到沈家去了呢? “女儿回到京城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这期间最大的变数恐怕就是廉王续娶之意。只是女儿同昭儿情同姐弟,自是做不出当人母的事情来。” 言梓陌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从来都没有想过隐瞒简氏,这沈家是她经过再三甄选确定的,可家里面人如何作想她不敢确定。 ——只能事先和简氏通一个气儿。 “廉王府那就是一个脏污纳垢之地,当年莫氏何等心高气傲之辈也早早就香消玉殒了,她们居然还敢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放在你身上?” 好在老夫人不在此,否则就凭着这一消息简氏必然是要闹一场的,那莫家的女儿没了一条命都没能将廉王如何,她们这不是想要害死自己的女儿吗? 那被来你玩珍藏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能是等闲之辈? “祖母这不是还没有点头吗?你也稍安勿躁。” “你不懂,如今元和帝继位,廉王府可以说水涨船高,凭着你祖母那心思指不定还会极力玉成此事。” 简氏不觉有些心烦意乱,一时间又有些后悔当年自己的意气之争,怎么说也要等几个孩子成家立业。 都说没娘的孩子就是一根草,自己不过是撇开了眼睛,她们已经将各种肮脏的心思往女儿身上放,那几个儿子呢? “你四弟和五弟可还好?” “一切尚好,二叔开始教导四弟整理府务,而五弟在外求学,等年底应当会赶回来。” 言梓陌没有说那红缨的事情,那丫鬟若是真的那般来历,自是不能留在言梓熠身边的,只是这事情还是有待查看,那张绣一张嘴也不尽实。 第279章:言梓煜墙下捉贼 简氏听她这般说辞心下也是高兴,眉眼间更是平和了几分:“娘亲这一辈子也不求旁的,唯愿你们姐弟几人能平安喜乐。” 她手指轻轻捋着言梓陌鬓间的碎发,动作轻柔中带着不少的欢喜,而言梓陌的唇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抿了一下。 ——终究是血缘之情吗? 细想来,自从重生之后她确实有些想当然了,当初她一心想要挣脱上一世的牢笼,想要将上一世蚀骨的仇恨一点一点还回去。 她虽然从不主动去祸害言家,却也从未想过拯救言家。可她忘记了,她的娘亲终究只是一个母亲,是他们几个人共同的母亲。 不管是她出事还是另外几个人出事,她这心怕是都钝疼难捱。 “娘亲,您难道就没有愿望吗?” 上一世两个人的感情虽然极好,可简氏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她自己的渴望,颇有几分无欲无求的模样。 可人真的能做到无欲无求吗? “娘亲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能好好的,你能寻一疼你护你的相公,而你弟弟他们也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娘子。” 她还想含饴弄孙,只可惜这短暂的时间是无法实现了。 “我是说您自己……您离开言家已经三年,莫家世叔那里……” 她话语并未挑明,可那意思却不言而喻,她还年轻,那莫平澜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两人,最难得的是对她一心一意。 “陌儿,慎言。” “……” 言梓陌瞧着她一脸坚定的模样最终叹了一口气,着实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自家母亲的心恐怕早已经死了。 瞧着她不说话,简氏又担心自己刚才的话语过重,不禁黄声提醒了一句:“你如今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去。” “女儿这不是在您跟前才说嘛!” 若是让言家的人知道她拾掇娘亲重觅良人,这戳脊梁的话指不定更多,而且几个弟弟那里就过不去。 言梓煜有上一世的记忆,做事自是有他自己的章程,从他亲近父亲便可以瞧出这隐含的深意,至于那双胞胎虽然没有过多接触,可必然是以言家利益为重,自是不愿意娘亲另寻良人。 此时的言梓陌换不知道,爬在屋檐上当夜猫子的言侯爷将母女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面。 特别是谈及莫平澜那一段,言侯爷的脸就像是调色盘一般,丰富多彩。 言律赶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小儿子蹲在床前,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瞧,那满是打量与端详的眼神让心底暗叹一声不好。 “父亲,您唱戏的能耐着实高超啊!” 小手紧紧地插在腰上,那带着冷意的轻哼让言律瞬间打消了装傻充愣的打算,自家这个儿子好似不那么好糊弄了! ——静静地当一个吃货不是挺好的吗? “我就是……就是刚刚好了不久……” 打死言律也不会在儿子面前承认自己这几年都是装傻子,想到他这些年因为傻子的身份做的没节操的事情,心下不禁一凛,真想将这小脑瓜壳里面的记忆都掏出来踩两脚。 父子多年言梓煜焉能瞧不出他心里面最真实的想法,更何况言家七公子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小孩。 “父亲,您该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都说虎毒不食子……” 准备上前诱哄儿子的言律,瞬间停下了脚步,一言难尽的盯着言梓煜瞧:“……” “父亲,我是不是冤枉你了?可是你为啥要装傻呢?” 极力伪装傻白甜的言梓煜,啧吧着唇角满是认真地询问,那迷糊的模样和刚才那精明的神情判若两人。 ——当然,他心底其实也清楚父亲为何这般做,毕竟莫平澜此人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劲敌,他自然是要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可这段位有些低端了。 瞧着儿子这迷迷糊糊、痴痴傻傻的模样,言律默默地走到一把桃木椅上直坐下来。他现在也算明白,这小子是一个扮猪吃虎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言律声音有些沉闷,那表情也颇为丰富,他才不相信这小子恰好发现自己不在屋内,这明显是有预谋的。 想到自己让言梓燮在他身边念叨着前来清心观的事情,瞬间心情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合着是早就准备抓一个现行呢? “早就有所怀疑,大堂哥有意无意让我带着您前来清心观便加重了这份怀疑。” 不得不说自家这父亲着实能沉得住气,在大人面前便也罢了,在他面前还一副痴傻的模样。在扮演傻子这一方面,着实算得上兢兢业业了。 “所以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等我回来当面质问?” 他出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呼吸均匀,可回来之后却像是小狸猫一般蹲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幽光,这能不是有备而来吗? “您这话说得就难听了啊!儿子敢质问您吗?” 他不悦地砸了砸唇角,那控诉而幽怨的小眼神微微一敛,着实说不出的委屈,可言律毕竟是过来人,就算言梓煜有着成年人的思维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在演戏方面,他才是祖宗啊! “今天的事情你权当没有看到。” 原本他是不奢望自己这傻儿子会配合自己的,可如今瞧着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所以他当也不那么着急了。 “可以,只是……只是娘亲教导好儿要当一个实诚的人,而且……而且还给了孩儿好多好玩的……” “不管你母亲给你什么,我都双份给你。” “双份很多吗?娘亲说小孩子不能被小恩小惠忽悠。” 言家七公子绞尽脑汁地想着这双份的问题,好看的小翘眉紧紧勾着,一张小脸尽是狐疑之色。 “……” “她给你一份我给你五份,不过你得配合让我待在清心观里。” 言律瞧着像是狐狸崽子一般的小儿子,眉头拧了几拧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反正都是自己的儿子,他那些东西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是这小子既然敢狮子大开口,不利用也不是他言律的性格。 第280章:一来二去走一人 父子两个人最终还是达成了协议,在言梓陌和简氏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统一了战线,只是当言梓煜屁颠屁颠将他珍藏在清心观里面的玉佛、金马各种小珍珠拿过来的时候,言侯爷的脸色瞬间绿了下来。 瞧着他这模样,言梓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眼神可怜巴巴地盯着言律瞧,那模样生动而有逼真:“您……您不会耍赖吧!” 被耍赖的言侯爷脸色瞬间黑了两个度,然后一脸郁气地转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苦苦地吐出几个字:“不会。” 听着那颇具咬牙切齿的声音,言梓煜面上腼腆一笑,心里面着实已经乐开了花,等他有了这笔财物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特别是能防患于未然。 ——虽然挺过意不去的,可他也没有来钱的路子。 “父亲,你也别不高兴,我以后会孝顺你的……额,一定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言梓煜说话的时候会露出两排嫩生生的小白牙,那一脸乖觉的模样让言侯爷产生了一个错觉,他是不是那话本里面的黑心渣爹。 翌日,言梓陌欲要带言梓煜和她那傻父亲回平西侯府的时候,却被告知言侯爷大病不起,甚至还给言梓煜也传染了去。 她皱眉走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清心观里面的观主走出来,而简氏也紧紧跟在后侧,一脸的着急。 “观主,我儿……” “两位施主都感染了风寒,虽是盛夏,可夜间之时清心观总是有些凉寒。一般人或许不会这般来势汹汹,只是这两位一个身子骨弱,一个……” 后面的话观主没有说出来,瞧那言侯爷应当是一个傻子,一个傻子在这夜间没有人照顾和小儿无异,所以感染风寒也很正常。 言梓陌赶过来便听到观主这般说辞,她探着脑袋看过去时,只见二人身上热意不退,甚至还有一个在念念叨叨。 她本觉得这件事情诡异,不过是一夜之间二人怎么就在合办严重了,该不会又是言梓煜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可凑近听着他喊打喊杀,还有那一脸惊恐的呼唤自己救命的模样,心下那股不适也微微放下,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言梓陌最终还是走了,因为她答应过莫筠娘在她生辰的时候要回去,如今盛夏之末恰好是她的生辰,也不好在清心观多作停留。 “娘亲,我怕是不能多逗留,答应了三嫂要去参加她的生辰……”莫筠娘待她不错,如今又是她在言家最为艰难的时候,她若是不去自是说不过去。 “好,你三嫂也是一个苦命的!焌儿那孩子小时候是一个好的,怎么如今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简氏和女儿谈话中也得知了最近言家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位侄儿媳妇她也是同情的,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听说莫世叔快要回来了,安国公府如今的窘境应当也会得到改善。” “希望吧!” 此时的母女二人还不知道,在她们谈及莫平澜的时候,床上躺着装睡的两个人纷纷蜷缩了一下手指,若不是控制得当那一声冷哼怕是要传出去了。 送走了言梓陌,简氏在言梓煜身边一直守着,原本想让丫鬟将他和言律分开,她好独自照顾,却不想那小子像是八爪鱼一般一双手紧紧勾着言律的胳膊,不肯放开。 若是扒拉的狠了,他‘哇’的一声就哭了,还不停地喊救命,好似只有身侧那个一脸热意不断的强大躯体才能给他安全。 几次试探下来,简氏也熄了这心思,只得让丫鬟守着,而她自己则走出了里屋,总觉得和言律共处一室,她这心便止不住地钝疼。 ——她爱言律吗?自然是爱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他愿意做那么多的妥协。可若是深爱,又实则不然,这些年点点滴滴的旧事将她与他之间的情分早已经消磨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孩子牵着,若不是他如今这般模样,她怕是连他的影子都不想看到。 夜半时分,瞧着丫鬟们都沉睡过去,一大一小才将自己快要僵硬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两个人一个翻身,双目相对。 “父亲,心里是不是痛痛的?” “……” 原本被母女二人对话所打击到的言侯爷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可听到言梓煜的神补刀之后更是恨不得直接昏过去。 ——有这么笑话老子的儿子吗? 虽然童言童语,可这明里暗里的讽刺怎么就这么刺耳呢?等一等,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知道莫平澜? “你怎么知道莫平澜这个人?” “……听娘亲说的。” 言梓煜瘪了瘪唇角说的随意,可心里面却颇为忐忑,之所以知晓莫平澜自然是因为上一世的原因。因着母亲的关系,这位对他当是颇为照顾。 就算后来,五姐姐能在元和帝的后宫如履平地,也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她……” 言律脸色一变,随即又是一阵苦笑,那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模样让言梓煜有些心虚。其实他母亲从未在他们面前提及莫平澜的消息,或者在她的心底也有些有口难言,这毕竟关系到极其私密的事情。 莫平澜喜欢上比自己年龄大的有夫之妇,并且甘愿为他终生不娶,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好事。 “你昨日也累了,休息吧!” 昨天晚上二人为了感染风寒,在丫鬟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吹了一夜的凉风,如今眼圈深处还隐隐有些乌青。 “您没事吧!” “你希望我有事?” 言律有些不悦,怎么在儿子眼中自己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似的,若是这般都有事,那么当初和离的时候他干脆自杀算了。 ——在他的眼中,万事万物不到最后一步,总不会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正如他与蕴娉之间的关系。 “怎么会,就是觉得母亲对您很冷淡,你就算是卖惨也没有可能。” 又被扎了一刀的言律,瞬间心里面拔凉拔凉的,看向言梓煜的眼眸瞬间一言难尽了起来,那一双瞳孔幽深至极。 “……我累了!要休息。” 瞧着形势不好,言梓煜倏地闭上了眼睛,唯独留下言侯爷一人辗转难眠,像是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难题一般。 第281章:莫筠娘生辰之日 莫筠娘因为上一次婉瑜的事情,在言家生活的本就有些尴尬,原本想借着这次生辰冲一冲霉气,却不想言梓焌直接没有出现。 当然,没有进去便也罢了,他居然直接去了婉瑜姨娘那里,甚至还让仆人领着婉瑜姨娘生的小女孩过来给莫筠娘祝寿。 言梓陌以为,莫筠娘应该会当场发飙,毕竟莫家乃武将世家,莫筠娘又是一个爽利的性子。可她居然笑意盈盈地将那份礼物接了下来,甚至还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期间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而莫筠娘当是大方的很,直接对着众人介绍了小女孩的身份:“原本是想找一个机会介绍给你们的,这是我家相公的女儿,刚前一段时间接回来。” 莫筠娘的话语可谓并不笼统,各位吃瓜群众也是看了一个满眼,纷纷将眸光移到了小女孩身上,而小女孩怯怯地缩了缩衣角,躲在了老嬷嬷的身后。 瞧着这一幕,莫筠娘心底轻嗤脸上含笑,好在当初没有将其养在自己名下,否则又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从始至终,莫筠娘头上都带着笑意,直至将宾客送走才堪堪摔倒,好在一侧的李韵儿眼疾手快,将人搀扶住。 “莫姐姐……” 李韵儿和莫筠娘的关系一向很好,如今瞧着她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如何不生气?若不是李家如今新皇继位,身份本就尴尬,她都想跑到言梓焌面前狠狠甩他几鞭子。 “扶我进去。” 莫筠娘这话一字一顿,好像是凭着最后一口气,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李韵儿手忙脚乱,将人扶了进去。 言梓陌目睹了全过程,甚至也能感受到莫筠娘的无奈与彷徨,还有那一颗笑意之心下的血雨淋淋。 ——言梓焌,终于是将二人这几年的夫妻情分都逼尽了。 莫筠娘终究是世家大族调教出来的女郎,若是真的有了针对执行,那么言梓焌的后院应当是无法平静了。 她进去的时候李韵儿正在安抚莫筠娘,只是莫筠娘斜倚在床上不言不语像是失了魂一般,她看到言梓陌忙忙道:“言家五姐姐,你来看一看莫姐姐,她……” “让她安静一会儿。” 她感受过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情,当年谢谨言虽然没有将女人带回来,可他利用自己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虽然可以理解他为了报仇所作的举动,可她无法原谅。那年少时的爱恋,就那样被人轻飘飘地毁掉了。 莫筠娘和言梓焌之间或许没有所谓的爱情,可当他们二人在家族的授意这下结合时,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共同体。 所以,她才会这般痛苦吧! 而此时,言家的角落有一小院。 言梓焌拧起了眉头,言语之间有些许的不悦:“你怎么让敏姐儿去莫氏那边?她的性子高傲,既然接你进府就不会如何,你这样……” “你可是说过只爱人家的,却不曾想回来便娶亲。” 婉瑜生的小巧,有一股江南水乡的甜美感,像是被养在神深闺里面,不谙世事的娇女郎,只是言梓焌听着她这话眯了一下眼睛。 那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指,紧紧被他扣住,声音不怒自威:“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回到言家便安分守己。” “我……” “你以前待过的地方已经成为了历史,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别给自己找事。”他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而婉瑜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声音更软了一些,“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想事情变得更复杂,更不喜欢别人欺骗我。” 莫筠娘是他的嫡妻,有些时候面子自然是要给的,所以他回到府邸的时候是准备过去走一个过场,可谁曾想这边传来腹痛的消息。 “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婉瑜将自己脑袋一个劲往言梓焌怀里面戳,最后一双作乱的手指更是在他胸前撩拨,那红色的薄唇更是紧紧印在言梓焌的唇角处,一点一点深入。 听着她嘤咛的声音言梓焌眼眸微暗,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欺身而上,随即便是一阵你侬我依的响动,外面的月儿都要羞红了脸。 言梓陌回到房间并没有入睡,今日莫筠娘的状况不是很好,若不是李韵儿自告奋勇要留下了陪她,今日自己怕是也要留下。 ——毕竟那模样让人无法放心。 “姑娘,夜深了,您……” 这已经不知道是娇若第几次催人了,然而她充耳不闻,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无奈之下,娇若只得由说了一遍,而这次言梓陌才有了反应。 “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那个丫鬟确实和梓秋姑娘认识,也确实心怀不轨。” 虽然看着不动声色,可那润物细无声的勾搭才是最为致命的,果然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小小年纪魅惑人心的手段当是不少。 “哦……世子对她的态度如何?” “有些亲近。” “……” 言梓陌眯起了眼睛,从简氏的态度来看,对几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她能感受到简氏对自己的疼爱,自然对言梓熠他们也一样。 若是让她知道,因为自己的离去,言梓熠被养歪了,心里面怕是又有了跨不过去的坎。 “府里爱嚼舌头的也不少,想办法传到祖母那边去。” “诺。” 娇若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姑娘对于府上的事情一向不太上心,不想她今日居然会对世子爷的事情插手。 不过世子爷身边那妖妖绕绕的丫鬟确实该打发了,别将一个好好的世家公子哥教坏了。到时候这侯府是要传到世子爷手里面的,就算是老夫人那边怕是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做的隐晦一些,别让人想到落雪阁。” “诺。” 她顿了一下,忽然又转身看向娇若:“你去将母亲准备的礼物收拾一番,让人送到简家外祖母处,也算是母亲的一番心意。” “诺。” 娇若下去之后,言梓陌直接倒在了床上,细细回想着这两世的点点滴滴,不禁有些发笑,人生果然是一条最难走的路。 就在她唇角微勾嗤笑时,床前忽然浮现了一个阴影,感受到那一缕暗芒她忙地抬头,正好和谢谨言四目相对。 第282章:两世仇人细谈心 谢谨言瞧着她瞬间变幻的脸庞,唇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手指想要伸过去捏一捏她粉嫩的脸颊,却被其轻易躲了过去。 瞧着这一幕,谢谨言当也没有再次追逐,反而侧身坐在她的一侧,那驾轻就熟的模样,俨然没有将自己当成外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言梓陌将自己的声音压低,这个男人真是一次又一次挑战着她的底线,可她居然没有办法阻止,若是这般闹哄哄地嘟囔出去,自己这名声怕是毁的一干二净。 ——她虽然不是太过注重名声的人,可她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她视作珍宝的母亲。 “当年我给赠送银两之恩,你从始至终都视而不见。现如今三年已过,我觉得是时候该还我了。” 谢谨言声音清雅,说出还带着几分勾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让他更加撩人,就像是彼岸花随风招展。 “谢谨言,你……” “……还是这般最动人。” 谢谨言看向言梓陌的眼眸又深邃了几分,他发现但凡她这般生气叫唤自己的时候神情总是生动了几分,比那戴着面具的人儿更可爱了一些。 “……” 言梓陌觉得自己就是鸭同鸡讲,这个男人是越来越放肆了,他压根不会避讳那世俗的东西,就像是奇臭无比的脏东西一般,让人闻而生厌。 “小骗子,你最好不要生出别的心思,这一辈子你注定是我的人。” 若说以前他还用那一身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掩盖着内心的渴望,那么自从羲和帝归天,元和帝继位,这一切都偶开始改变。 ——他而今也有那资本和言家一较高低。 “你为何要缠着我?若是因为言家的关系,没有那必要,你而今已经是新帝心腹,天子近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又何必这般呢?” 言梓陌明白,他靠近自己,甚至无故挑逗自己,无怪乎是因为自己言家女的身份,他想要的不过是靠近言家,然后毁掉言家。 上一世他确实这般做了,结果也正如他所想,只是这一世言律已经痴傻,那元和帝还能成为他手中的刀吗? 再者说,上一世他是需要言家的权势平步青云,而这一世在北方对抗鞑靼的时候,他已经露出了文治武功的能力,而且帝王对他甚是重视,否则不会让其年纪轻轻便坐到刑部尚书的位置。 “我喜欢……” 谢谨言说话的时候声音拉的有些意犹未尽,一双看似平和实则灼热的眸光一动不动盯着言梓陌看,好似她身上有着无尽的魔力一般。 “不逗你了,小小骗子,我此次前来只想告诉你,我谢谨言的便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占的,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说完笑眼眯眯地离去,不管是言梓陌的闺阁还是言侯府的护卫,都被他视若无睹,而言梓陌盯着那晃动的窗户轻轻闭上了眼眸。 ——若是在早一点重生,是不是就不用被这条毒蛇盯上了? 谢谨言刚才的警告看似散漫可却威慑力十足,根据她上一世对其的了解他从不会说那无的放矢的话,也就是说他是真正的准备缠着自己? 这一夜,言梓陌辗转难测,她压根不知道另一头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莫筠娘再坚强,那腹中的孩儿还是离去了。 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言梓陌错愕了好长的时间,要知道上一世言梓焌和莫筠娘的孩子是保住了的。 她也顾不得细问,径直朝着莫筠娘的院落走去,这个时候邓氏已经满脸愤然,至于李韵儿也站在不远处,至于莫筠娘本人躺在床榻上 ,俨然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大夫呢?” 邓氏以为是寻人的丫鬟靠近,抬头刚出言却看到是言梓陌,她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深呼吸了一口,脸色微微好转:“陌儿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一看三嫂?大夫还没有来?” “刚离开,可这身子越来越重我担心……” 邓氏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言梓陌已然听出这声音里面的担忧,自家这二婶娘怕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侧身靠近了莫筠娘一眼,只见她眼皮都耷拉了下来,那一双手纤细的玉手更像是一夜之间水分全失,只留下皮包骨头。 “三嫂?” 回应她的唯有死寂,这一幕放在言梓陌眼中那眼角也微微有些酸涩,就算她觉得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心,可这心还是忍不住一揪,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般。 这时候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脸颊上带着焦急,也顾不得礼仪规矩,直接朝着邓氏便是一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还请你救一救我家姑娘,大夫被婉瑜姨娘唤了过去,奴婢进不去。” 邓氏时常打扮精致的的脸色亦是难看,对着自己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那嬷嬷快速退了下去,她将人扶起来安抚了几分。 她作为世家媳妇,自然也知晓这里面的道理,这件事情若是处理得当便也罢了,若是处理不好指不定姻亲便仇家。 “去衙门找三公子回来。” 一句话邓氏身边又少了一人,而她则守在莫筠娘身边,直至府医过来才稍稍稳住了一些,可那效果并不是很好。 言梓陌回去的时候将李韵儿也带到了身边,她显然亲身经历了这些事情,所以这会儿神还没有回来,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直至被她安抚的坐在落雪阁的大堂内,李韵儿才有些颤颤巍巍地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压惊,只是那眼神依旧有些呆滞。 “你还好吧!” 她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这么长时间过去就算再大的惊吓也该醒过来了,可这姑娘依旧浑浑噩噩的模样。 “……还好。” 李韵儿咽了一口水后,将茶盏放在一侧的小几上,圆润的脸蛋上带着几分认真,像是再寻求一个答案。 “莫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会没事的吧!” 言梓陌也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因为这种事情谁也不敢打包票,或许身体上的伤痕会有痊愈的时候,可心里面的呢? 此时的言梓陌茫然了,若是当初她意志坚定地将这一撞婚事破坏掉,会不会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第283章:夫妻二人终摊牌 言梓陌不放心李韵儿一人回去,托人去宣威将军府捎了一个口信,而来接人的恰好是李济综,张扬的作风让人不由得有些愕然。 豪华至极的马车不禁让人抽了抽唇角,不禁马儿身上带着宝石,就连那车窗上都镶嵌着碎宝石,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腰缠万贯一般。 ——李家正值风波不定之时,他居然还敢这般招摇!也着实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本事。 那人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丝毫不顾及自己已经是婚约加身的人,反而对着言梓陌抛了一个媚眼。 只可惜,言梓陌像是没有接收到他这媚眼一般,依然故我地站在那里和李韵儿说着话,小声安抚了她两句才抬起眼眸来。 李济综此人,长了一副好皮囊,又加上一张嘴像是抹了蜜一般,故而虽然风评不好,可这也止不住有那闺阁女郎绮梦丛生。 在这九阙城里面,那也是顶顶的受欢迎,可他今日却好似朝着瞎子抛媚眼,人家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此消彼长下去,这心里面不由得有些不爽,只是想到此人惯会做戏又觉得有趣。他命人将李韵儿扶上车之后,微勾唇角再一次看向了言梓陌,手微微一弓:“多谢言家五姑娘照顾舍妹。” “小事而已,受不得李公子大礼。” 她稍稍侧身并不受他这大礼,旁人不知道,她心里面却清楚的紧。李济综这个人,上一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记仇的本性。 他虽然平时看着万事不放在心上,可最是那锱铢比较之辈,用‘笑面虎’去形容他,最为恰当。 “言五姑娘过谦了,在下既然这般说你自是受得的。” “……” 言梓陌语塞,合着这还有强买强卖一说?不由得,这心下便郁闷了几分,这人还真是自大的紧啊! “今事忙日短,改日必然让舍妹邀请姑娘下榻鄙舍,一尽地主之谊。” “李公子客气了。” 言梓陌并没有明朗地给出答案,而李济综当也没有多言,对着她笑了笑朝那珠宝闪闪的马车内钻进去,而言梓陌目送他们离去。 回去的时候她又到莫筠娘那边去看了一眼,去时她正好醒着,只是看上去浑浑噩噩,言梓陌纵使想要关怀两句,可这个时候无异于瞎子点灯白费蜡。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言梓陌将眸光从莫筠娘身上收回来,对着一旁的丫鬟嘱咐了两句,而那丫鬟虽然脸色不甚美好,当也点了点头。 直至主仆二人走出去老远的距离,娇若才颇为愤然:“那丫鬟也着实好大的来脸面,姑娘拧亲自过去探望,她当是拿捏的笔主子还要冷傲。” 娇若是言家的家生子,自从简氏掌权之后娘老子又在言家颇有地位,跟了言梓陌之后也没有人自找不快,可今日那婢子后嗓子出气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不悦。 ——又不是自家姑娘招惹出来的事情? “不过是小人物罢了,也值得你这般计较?” 言梓陌好似没有受到冷待一般,说了一句便朝着自己的落雪阁走去,其实那侍婢的心情 她也可以理解一些,毕竟莫筠娘的遭遇确实让人有些心怜。 当是可惜了好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郎。 而言梓陌不知道的是,李济综离开言家不久之后便辞别了李韵儿,反而直接去了自己平时的秘密据点,而莫非凡此时恰好走了出来。 “头儿,你怎么来了?” 莫非凡虽然平时看着纨绔,可也不是真正的纨绔,这些年和李济综二人搭配掩饰身份可以说相得益彰。 以前他们还不敢这般放肆,可自从新帝继位之后好似对各方强权的监控更加密切,这所谓的暗卫营也逐渐展露了出来。 而这个看似普通却内有天地的院子,就是众人平时传递消息的地方。 “言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什么事?” 莫非凡刚才还洋溢着的笑意瞬间一滞,似乎对于言家的事情相当的不感冒,而李济综自然也知道他对言家的不喜。 “你姐小产了。” 她从妹妹李韵儿那里得知,这件事情不仅仅言家人瞒着,甚至连莫筠娘也没有将消息传递给莫家的人,可这件事情拖得时间越久越容易出事。 ——两个人一起共事多年,又肝胆相照,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走这一趟。 而事实也正如李济综所料想的那般,莫非凡听闻这个消息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绪,他素来和莫筠娘关系好,如今听闻这般消息青筋暴起,甚至都顾不得和李济综多说两句,直接朝着言家奔去。 莫筠娘自是不知道,自己因为自尊刻意隐瞒着的事情已经被人告知了莫家的人,她躺在床榻上一声不吭了几个小时,终于张开了唇角。 “去找言梓焌过来。” 莫筠娘虽然强势,可嫁入言家之后守着自己的本分,夫妻二人当也相敬如宾,她从未有如此心如死灰的语气称呼过言梓焌。 ——可见这次,是覆水难收。 “诺。” “让那个女人也过来吧!” “姑娘……” 丫鬟有些不赞同,这个时候见那居心叵测的女人,若是被她挤兑上几句,这心气儿指不定就被掐灭了,她是姑娘从莫家带过来的人,自然不愿意看到姑娘出事。 “去找。” 然而莫筠娘却是异常的坚决,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可说出去的话却不容置喙。丫鬟听闻咬了咬唇角,退了下去。 言梓焌其实一直在不远的地方,听闻莫筠娘要见他也微微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将那丫鬟带来的消息消化了。 “你确定她要见婉瑜?” 婉瑜足不出户可是莫家人当初立下的规矩,如今这是闹得哪般?虽然知道孩子的消逝对她打击不小,可他一时也迷茫了。 这葫芦里卖弄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姑娘确实是这般说的。” 丫鬟头也不抬,声音有些冷淡,以前她们这些从莫家带过来的人,都会尊称莫筠娘为三少夫人,毕竟入乡随俗,进了言家的门就是言家的人,可如今情况不同了。 “如她所愿。” 言梓焌像是没有听出丫鬟声音里面的疏离,活着他听出来了,只是不愿因搭理这样的小人物,只是望着莫筠娘的院落微微发呆, 第284章:杜婉瑜是何身份 言梓焌带着婉瑜来到莫筠娘的小院时,莫筠娘已经梳洗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坐在那里,脸上的气色被胭脂遮盖了一些,看上去当也不会显得苍白。 等到两个人进来之后,她直接屋内的人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去。丫鬟瞧着这一幕面面相觑,却也不做他想,乖巧而侯。 “我嫁进言家三年,自认为从来没有做对不起言家的事情,可你终究是逼着我走到了这一步。” 她眼眸里面的光芒宛若刀剑,而那话语间的冷意就像钢针,而言梓焌抿了抿唇角,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你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真以为我是最近才知晓的吗?” 她声音轻顿,忽然语调又是一扬:“你我新婚不久之后我便知道了,我本是想息事宁人,不管不问,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养在外面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言家宗祠里面绝对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可谁曾想她故意招惹自己呢? “婉瑜,你当初将自己怀孕的消息传递到我面前的时候,为的可就是现在?” “不是……你污蔑我……” “是吗?城门气儿送来的信虽然不是你手书,可却和你不无关系。你之所以宁愿自爆身份,恐怕是因为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吧!” 她原以为自己装着当一个聋子,瞎子,这一辈子应当可以顺遂喜乐,可谁曾想这世上不缺那贪婪之辈。 这女人明显不想当外室,是想堂堂正正进言家的门啊! “杜婉瑜,可是你真实的姓名?” 莫筠娘这淡淡的声音刚落,言梓焌和婉瑜姨娘的脸色巨变,可见莫筠娘这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瞧着这二人的反应,莫筠娘轻嗤了一声,当初五哥将消息带过来的时候她一度颇为怀疑,甚至为了言家的颜面不愿意将其公布于众。 可她一时间的善心,居然被这些人当作了软弱可欺。 “言梓焌,真没有想到你这眼光还真是独到啊!” 虽然他将杜婉瑜的生平差不多全部掩埋,甚至还用了假死之法,可奈何杜婉瑜之名,杜婉瑜之貌,在浙州一带过于出名呢? 按照五兄所言,这女子就是那勾栏场所中不吐骨头的水妖,见谁都想要咬一口下来,而言梓焌明显成为了她的猎物。 莫筠娘平淡的口吻,让言梓焌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言语罢了,这是一只将自己当猴耍吗? “我腹中那孩儿还在的时候,确实有所顾虑,可如今当也不怕鱼死网破。” 当时腹中胎儿健在之时,她知道和言家的关系必然是剪不断理还乱,可如今却不会有这般想法了。 ——她与言梓焌之间的关系再无愈合的可能。 “你想干什么?” 言梓焌不太清楚杜婉瑜的身份是如何暴露了,当初他们离开浙州时,一切线索都掩埋在尘土里面,可莫家人居然能查出她是假死? 这似乎不太正常。 他其实也明白,当初他领杜婉瑜进京的时候,父亲已经差人去查了她的情况,可凭着言家的能耐都没有查出来的东西,莫家人怎么会查出来? “做了错事自是要付出代价,然而我怎么说也在言家这么多年,不说亲情总有几分人情,给你一个选择如何?” 她眉眼一挑,那眸中的郁气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害怕的疯狂,而坐在另一侧的两人蜷缩了一下手指。 干净的骨节微微有些凸起。 可见,他们已经明白,莫筠娘所要求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特别是言梓焌,他不敢说全然知晓他这发妻的身份,却也一知半解。 ——她从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说。” “我腹中的孩儿没了,她自然也要赔一个。” 轻悠悠的声音说的的极为轻松,而杜婉瑜倏地直起了身子,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是不是疯了,那孩子和我没有干系,是你自己……” “浙州衙门应该会很喜欢你的卖身契。” “……你……” 杜婉瑜觉得自己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当初她是炸死,这卖身契自然没有拿出来,原本以为已经被扔掉,可听她这意思那卖身契在她手中?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喝下绝育汤,要么和我鱼死网破。” 言家百年清誉可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只要言梓焌选择了后者,那么言家指不定就会放弃他,到时候她会成为京城权贵茶余饭后的笑料,仕途怕是会晦暗无比。 可若是选择了前者,让杜婉瑜喝下了绝育汤,那么他们所谓的蚀骨之情不过是一个笑话,真是让人觉得肮脏。 莫筠娘说完,已经有一个丫鬟端着汤药走了进来,那袅袅而升的缭雾,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剑,牢牢扼住了言梓焌与杜婉瑜的咽喉。 “卖身契在哪里?” “你觉得我会将那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吗?” 莫筠娘脸上露着几许微笑,那勾起来的唇角就像爱你是无声的嘲讽一般,让言梓焌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他从小就披着伪善的皮毛,做着掌控于胸的事情,甚至早早在羲和帝在位的时候便已经谋划好了自己的出路,自然不允许意外发生。 可现如今的莫筠娘超出了他对这件事情的预估。 “除了这,你还想干什么?” 依照他对莫筠娘的了解,这人既然撕破了脸皮,那么据对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所以他想弄清楚她真正的意图。 “和离。” 言梓焌:“……” 一旁脸色煞白的杜婉瑜,此时脸色愈发难看:“……” “你心里其实明吧,若是没有那个孩子的事情,我们上一次便分道扬镳了。”莫筠娘说的这是实话,当日若不是这孩子,她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她并不知道杜婉瑜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自己怀孕的,然而这都不是她最为关注的事情,她现如今最想看的不过是他的选择罢了。 “不可能和离,不管是言家和莫家都不会同意。” 两个人是家族联姻,是两姓之好,不会以个人的喜好而转移,否则当初她不会嫁给自己,而自己也不会娶她。 既然当初都无法更改,又何况是现如今呢? 言家确实出现了和离的事情,然而他那大伯母至今怕是都不知道,那是大伯父情愿放她离去,也是向简家妥协的结果,否则简家会让她一个出嫁女和离? 所谓的母女之情,父女之义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的结果罢了。 “那我就不保证她的身份能继续瞒下去了。” 莫筠娘眉头绷了起来,对于他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 第285章:红缨事终于败露 莫筠娘的话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威胁,而言梓焌却不敢轻举妄动,在他的心中,这所谓的感情明显比不过他的仕途。 或者说,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他最爱的不过是自己罢了。杜婉瑜,只是他闲暇之余的作料,却不能成为他的全部。 半晌过后,他眯起了眼睛,唇角微勾更显凉薄:“你或许觉得大伯母离去轻松,故而想要效仿为之,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在言家大伯母的事情是无法再现的,言家只有丧妻没有和离。” “……我莫家并不是软弱之辈。” “这话恐怕也只是你自欺欺人罢了,你还记得廉王妃吗?” 言梓焌一向是琢磨人心的高手,他一句看似普通的话令莫筠娘的脸色一变,看向他的眸光明显多了几分尖锐。 不知道是怨怪他多言还是心中最深的担忧被人无情揭露。 “和离的事情你别想了,至于那药她会喝下去。” 言梓焌的话令杜婉瑜的脸色巨变,那本来孱弱的身形这个时候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言梓焌瞧。 ——她一直觉得,他们是有爱情的。 在浙州,二人相遇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公子哥,过着游学赏景之事,虽然知晓她勾栏之地的身份,却从未嫌弃过。 那一段时间,也曾琴瑟和鸣,可为何回京之后都变了呢? “梓焌,我……” “我会补偿你。” 一句话将杜婉瑜所有的祈求都堵了回去,而她嗤笑了一声,整个身子都感觉要瘫痪了。她知晓他的性子,既然做了决定便断无更改的可能。 ——所以,自己腹中的孩儿保不住,甚至以后也没有了怀孕的可能。 面对言梓焌的选择,莫筠娘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诧,她这个夫君向来不是一个多情的人,怎么会对杜婉瑜动了真心呢? 她不过是恰巧撩拨了他的心弦,而他也只是想要短暂地寻一个红袖添香之辈罢了,所谓的海誓山盟恐怕也只是杜婉瑜的一厢情愿。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加坚定了和离的心思——因为这个男人没有心,难道自己要守着一块石头过日子? “我可以暂时不提和离的事情,你亲自给她喂进去。” 莫筠娘不是一个善茬,既然杜婉瑜敢在自己的生辰宴上捣鬼,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莫家女儿也不是软弱无能之辈。 想到姑母廉王妃的结局,又想到自己此时的遭遇,她内心深处不无悲凉,她们姑侄二人居然都输给了那烟花柳巷出来的人,时也命也。 言梓焌下手极快,不给自己留后悔的时间,也不给杜婉瑜辩驳的机会,直接将汤药端起来顺着她的唇角喂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杜婉瑜还微微有些挣扎,可随着那药水越来越你多顺流而下,她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一张脸色惨白无比。 莫非凡冲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望着最终倒在言梓焌怀里的女人,他神情也是微微一愣,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言梓焌已经将人抱着走了出去。 “这……你……言梓焌,你这混账……” 莫非凡原本是准备过来捶死言梓焌地,可瞧着他刚才那不动如山的模样又觉得有些渗人,他这些年也算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可刚才言梓焌那眼神还是让他感觉到微微的不适。 ——就像是被凶兽盯上一般。 “五哥?你……你怎么过来了?” 瞧着他挠着头,好像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莫筠娘不由得抿了一下唇角,当然,那表情之后隐藏的则是愕然。 她没有让人去莫家说明自己的情况,可他却不亲自来了。 “孩子没有保住?” 昨晚的事情他听说了一些,可家中的长辈那边却没有任何动作,如今她落胎的事情又瞒着,真不知道这一晚是如何过来的? 二人虽然平时闹腾的很,甚至兄妹之间也经常斗嘴,可感情却是真真的好,如今看到她这孱弱的模样,心下更是心疼。 ——刚才他就应高锤爆言梓焌的狗头。 “没了,不过也好,少了牵挂。” “……” 这边兄妹二人大眼瞪小眼,整个气氛都紧绷了起来,而落雪阁内的言梓陌却无法安心,不觉有些心神不宁。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皎月的脚步凌乱而纷杂,进来便是一阵急切的声音:“姑娘,你快过去看一看吧!世子爷为了那个女婢顶撞了老夫人,如今荣养堂真闹腾的厉害呢!” “荣养堂可还有别人?” “听奴婢家慈说,二夫人已经病倒在榻,三夫人外出未归,许氏虽然在……可她……她怎么会为世子爷说话,您……” 皎月的爹娘都是简氏手下得力的人手,自从简氏和离之后,她手下用的上的人都已经被排挤到边缘,在府中无法掌权。 ——可就算如此,想要打听一些消息却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那红缨如何了?” “被老夫人打的皮开肉绽,可正是因为如此世子爷才会闹腾。” 在皎月心中,那红缨就是一个狐媚子,否则也不会勾的小主子迷了心智,居然会为了她和老夫人争吵。 这不孝可是大罪啊! “走吧!” 她将自己手中的书籍搁在在一侧,眉宇之间的郁结无法清除,难道自己刚才心神不定就是因为这? 她和言梓熠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虽然他对自己还算不错,可她却一直不太愿意回应这份姐弟情。 瞧着她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皎月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如今大房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姑娘了。 虽然姑娘和老夫人的身份也见不得多好,可这会儿去了总不会火上浇油吧!而且,她深知姑娘慧敏,不会做那杀敌一千自毁八百的事情。 言梓陌赶过去的时候,言梓熠正跪着,鼻尖和额头上的汗水在青石板上滑落,可见那日头有多么的毒。 他抬眼看到言梓陌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将自己的头低了下来,只是眉宇之间一闪而过的尴尬却硬生生落在了言梓陌眼中。 “那丫鬟呢?” “……祖母命人拉下去了……她只是一个丫鬟……祖母她想多了。”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角,他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因为和那丫鬟谈得来而已,祖母居然直接想将人往死里打。 红缨的身世可怜,她早些时间甚至还和自己说过她的遭遇,那不过是被狠心父母卖到的可怜人罢了。 ——祖母有何必和这么一个苦命人过不去呢? “不是祖母想多了,而是你想少了。” 第286章:许氏心可有更改 言梓陌轻嗤了一声朝里面走去,对于那个婢子她还真想见识一下,言梓熠的心智在诸多兄弟里面或许不是最好的,可也不是谁都能糊弄过去的。 十三四岁的年纪,最是那容易情窦初开的时间,他或许不会注意,可那女人绝对不会是无意为之。 凭着他刚才的说辞,都足以见得那丫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 言梓熠欲要解释,然而言梓陌压根没有听下去的欲望,她抬步而走,直至门口有丫鬟迎出来,才笑着轻道:“祖母可在堂内?” “老夫人正等着姑娘呢!” 丫鬟是一个伶俐的,此时自然不会做那将人拒之门外的事情,况且老夫人虽然在气头上,可着是心疼世子爷的。 ——五姑娘此时前来,可谓是及时雨降临。 言梓陌笑了笑轻挪莲步,而她甫一进去便看到老夫人右手肘撑着额头,眉宇间带着几分戾气,可见是被门外那人气狠了。 “祖母。” 言梓陌声轻气浅,微微给老夫人鞠了一躬,老夫人瞧着她多看了两眼,眉眼轻眯了一番,才轻嗯了一声,让人瞧不出一个深浅来。 过了半晌,老夫人又轻叹了一声,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熠哥儿的事情你应当也听说了,可有看法?” “是他之过错,祖母何必因其累了身子。” 她这般说辞当是让老夫人多看了两眼,以为她前来会上演一番姐弟情深,不想这当是一个拎得清的。 只可惜这样貌和简氏过于相似,让她也升不起亲近的心思。 “你那四弟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那婢子确实该死。” 老夫人声音里面带着几分狠戾,明显是给红缨下了死刑,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侯府的掌权人,这明显是打她的脸。 “侯府素来注重清名,就算是在牙市买卖婢子,也必然是经过了多道手续。只是,红缨入府之时,好似少了一些程序……” 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棱角不在,可那话语里面的意思却浅显而易懂,让人听其音而悟其意。 老夫人不是铁杵石心,言梓陌张嘴之际她甚至已经听出这话语里面的意思,只是她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答案是否定的。 许琴既然将手插到孙儿一辈,她自然要有所作为,否则日后这平西侯府还不是乱成了一团?她而今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去管更多的事情,可她希望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人是乖觉的,否则她不介意出手。 “我已经让人去寻许琴过来,到时候所有一切自然明了了。”红缨是许琴买入府的,她合该为自己的行径负责,如今红缨身份暴露,她自然要给一个解释。 “哦!” 言梓陌轻笑着坐在了一侧,算是准备等许琴过来,而这期间老夫人几次三番将话题往言梓熠身上引,希望她出口求情而她自己也顺坡下驴。 可奈何,言梓陌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直至许琴过来的时候她唇角才微微咧开了一些,似乎比刚才更为惹眼。 “姑母……” 许琴虽然如今已经成为了言律的平妻,可在平西侯府没有多少人承认她的身份,而她和老夫人之间的称谓也没有改变。 或者在她心中,这姑侄之情比那所谓的婆媳情分更为牢靠一些。 “红缨的事情你听说了?” 老夫人问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可许琴心中却倏地一跳,不过她却也不是一两句就吓大的人,微微愕然之后便一副无奈之色。 “这般闹腾的事情琴儿岂能不知?这和三侄媳妇的事情一并发生,可硬生生成了侯府下人们的谈资。” 许琴说的时候颇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意味,那微微掀起来的眼角还沾上了几滴清泪,让人看着不由觉得心软。 “当日可是你将人招进来的?” 虽然老夫人心下也软了几分,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涉及到侯府根本的大事她从来不会打马虎眼。 丁是丁卯是卯,这没有旁的可说。 “不是。” “……当日你去的牙市,怎么和你没有干系?” 听着她甚是肯定的语气,老夫人眉宇轻拧,对于她这话明显带上了几分不信。而许琴也不作他词,直接‘嘭’的一声跪倒在地。 “姑母怀疑侄女所为,这本就无可厚非,毕竟侄女儿在言家也是一个讨嫌弃的人。可红缨此人,确实不是侄女儿从牙市买来的。” “你当日和老二家的前去,可是老二家……” “姑母明鉴,当时那小女孩哭得可怜,我和二弟妹都动了恻隐之心。只是当时人数已够,好在二弟妹做主将人买了下来。” 她顿了一下,轻声叹息了一声:“当时那女孩的身份我们也没有多做探究,只是将人带进府分配到厨房帮厨。” “那她是如何到了熠哥儿跟前?” 那女孩一看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自己刚才不过是让人将其杖责而已,那一声声欲语还休的啜泣,像是对自己强有力的控诉一般。 这样的能耐,别说自己那尚在羽翼下的孙儿,就算是自己最为杰出的大孙儿也未必能趟的过去这条泥沙河。 “这是侄女儿的失察,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许琴一个劲将自己撇清,自是没有明言她一早便知晓红缨出身青楼楚馆的事情,当初邓氏或许是存了怜悯之心,而她一开始便想要将人插在言梓熠身边。 她当也不是想要害言梓熠,而是在这深宅大院,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言律此人是靠不上了,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侯府主事人身上。 言梓熠此人虽然慧敏,可终究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少年郎,对于感情自然是青涩而又懵懂,自己若是利用的好,这指不定会成为自己和女儿的护身符。 ——可是千般寻思,万般合计,最终却因为身份暴露而终止。 “表姑姑,你确定不知那红缨的身份?” 言梓陌此时直起身子,看向许琴的眼眸里面带上了几许玩味,她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她居然还试图将所有的事情都掩盖。 ——侯府的人都说她是一个软包子,可如今细看哪有软弱的模样?这一颗心,通透着呢! 第287章:言梓陌步步紧逼 言梓陌的质问令许琴神色微变,将自己心间的情绪克制了一些,才将眼角的泪水挤了下来,声音饱含自嘲:“我虽不是你生母,可而今也算的上是你的母亲,你这一声表姑姑将我置于何地?这难道就是简家这诗书礼之家教出来的外孙女?” 许琴是一个聪明的,她的矛头没有指向平西侯府,而是直接将简家搬了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姑母心中对简家的不喜。 她这话语刚落,老夫人眉宇间果不其然多了几分隐晦的变化,看向言梓陌的声音虽不犀利却也没有了刚才的平和。 “那红缨为何会到牙市?” 言梓陌当也没有理会她的发难,反而笑着轻问了一句,而许琴瞬间白了脸庞。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瞧。 那眸光有些渗人,而言梓陌却坦然处之,甚至还捋了捋自己鬓角处的碎发,姿态优雅自然。 “你到底怀疑我什么?” “据说红缨是一个老婆走强硬塞给牙婆的,而那婆子右耳后有一颗黑痣,我不该怀疑吗?” 言梓陌说着看向许琴身后地老嬷嬷,而那婆子像是受不了这般清冷的眸光,微微有些躲闪。 而不少有意留心的人也会发现,她在这个时候侧着身子佝偻着腰肢,明显是在隐蔽什么。 许琴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若说刚才只是惊疑那么这会儿便成了惊恐,刚想收敛神色解释却只听老夫人声音清淡:“让那婆子露出右耳来。” “姑母……” 许琴还妄想垂死挣扎,然而老夫人虽然偏心,可在面对这些事关侯府生存大事的时候,那可是相当有原则。 ——许琴的声音在她轻轻一瞥中慢慢消亡。 那婆子在万般不情愿中终究还是露出了右耳,而看到她那颗黑痣不少人的眼眸都眯了起来,特别是老夫人,唇角也紧了又紧。 “这是怎么一会儿事情?” “姑母,必然是有人陷害,她乃照顾我多年的老人,耳后有黑痣也不是什么秘密。一定是有人想要破坏侄女和这几个孩子的关系,才故意造谣。” 许琴当也不是一个蠢傻之辈,这会儿自然不会指名道姓地说言梓陌装神弄鬼污蔑于她。 ——这是非曲折自有老夫人公断。 老夫人眼眸沉静,细眼望去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可熟知她脾气的人却明白,这会儿是真的怒了。 至于这怒火是因何而起,她们便不得而知。 “五丫头,你可还有其它的证据?” “证据自是有的,那牙婆便可以当堂作证。” 她当初便让刘管事去寻觅这牙婆的下落,终归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茫茫人海中将人寻到。 “将人带上来。” 老夫人扶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前额,细眼微顿瞄了一眼许琴,瞧着她倏然紧张的神色,再看一看言梓陌坦然的姿态,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那婆子被带上来之后,身子一直俯在地下,老夫人问她答,当也配合异常。 “你下去吧!” 老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那婆子如蒙大赦,虽然她平时也和这些当家夫人打交道,可这次有错在先,当初若不是贪墨那一百两银子,也不会将这身份不清的人送到平西侯府来。 当门被紧锁起来的时候,老夫人手中名贵的青花瓷茶盅瞬间朝着许琴蹦去,最终距离一掌之遥的时候落地,整个屋子落针可闻。 “姑母……” 许琴忙忙跪地,当看到牙婆的那一刻她所有的狡辩都成为了浮云,若是这个时候还打死不认,恐怕姑母更会厌弃了自己。 唯有承认这一条路可走。 “所有人都下去,五丫头,你将那小子也带下去,帮他开导一番,免得钻了牛角尖。” “诺。” 言梓陌声音没有多大的情绪,朗声轻语后便退了出去,而老夫人的眸光则转向了许琴。 “理由呢?” 那红缨她是见过的,和简氏长得有三分相似却又有不同,这天底下略有相同的人不是没有,可既然来了她自然是要问清楚。 “姑母,侄女苦啊!表兄自从迎娶我进府可有诚心待我?当初瞧着那丫头和简氏长得有些相同,本想送到表兄身边……谁曾想,最终阴差阳错,被世子要了去。” 许琴虽然不太会做戏,可这一哭瞬间引动了心底的委屈,那金豆子像是溪水一般奔涌,止都止不住。 她虽然恨这世道的不公,恨当年简氏的横插一杆导致自己如今的生活,可她确实没有多大的坏心。 红缨之所以去了言梓熠那边,也不是她授意。那是世子亲自要的人,等她知道已经回天无力了而已。 “我知道你委屈,可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琴丫头,有言家才有我们,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所以,言家的根不能腐烂,而言梓熠就是言家的根。 “侄女儿明白。” “你想的太天真了,别说只有三成相似,当初我也不是没有找过相似的人,甚至足足有六分相像,可他直接将人撵了出去……你知道她最后如何了吗?死无全尸。” “……” 老夫人瞧着许琴愕然的表情,唇角轻抿,眼眸有些幽深。她这儿子的秉性她是清楚的,对简氏的疼宠可以说是深入骨髓的,可一个上位者不应该有这些东西。 因为这只会成为扯后腿的存在。 当年若不是因为有简氏的存在,卫皇战争里面,萧家嫡系或许不会因为儿子的反水一蹶不振,自家的儿子也不会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了这么多年。 ——背信弃义,这是多么沉重的负担,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而那个可笑的女人,居然还因为这件事情和律儿闹腾了那么多年。 这女人是一个祸水。 “琴儿,言家强大我们才能高枕无忧,如今新皇已立,东宫怕是也不日即将册封,我有意让茗蕊这丫头去帮灵儿一把,你觉得如何?” 老夫人看似商量的口吻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许琴蜷缩在广袖下的手紧了又紧。 “我知道你担忧灵儿日后容不下茗蕊,可我向你保证,只要她还需要言家,便不会做那自毁的事情。” 老夫人说的信誓旦旦,可许琴却不敢全然相信,那言梓灵她也是见过几面,就是一个脑袋后面有反骨的女人,眼眸里面的野心炙热的让人可怕。 这样的人,并不好控制。 “姑母,您让侄女儿再思虑几日,况且如今先皇丧期,想来皇家也不会……” 第288章:红缨女最终结局 言梓陌带着言梓熠直接去了落雪阁,瞧着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嫡姐,言梓熠有些坐立不安。 他比起别的孩子虽然成熟一些,可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和言梓陌这两世为人的精怪自有不同。 “五姐,你……” “那红缨,当是长了一副好样貌。” 言梓陌也没有想到,那一张脸居然和自家母亲相像了三分,就算是受了杖责,可那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当让人有些不忍视之。 只可惜,也只是样貌有些相似罢了,那骨子里面的神情迥然不同。 “她……她和母亲有些相似。” 言梓熠声音里面含着几分羞愧,当初之所以将她放到跟前,也不过是因为样貌和母亲相像,不想她做那低人一等的活计,可谁能想到居然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去。 ——他是真的没有那心思,就算少年慕艾,也不会对一个和自家母亲有三成相像的女人有那心思吧! “哦……相像吗?” 若单纯指样貌确实有些相似,可浑身气质却相差万里之遥,那一张脸配上那么一副性子,当让人恨不得亲手毁去。 “五姐,祖母准备如何处置红缨……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那种事情,可别白白污了她的名声。” 言梓熠之所以将人收留在自己身边,也无怪乎是因为她长相随了简氏几分,断然没有旁的心思。 “那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事情了,你最好别再提这件事情,否则免不得给祖母留下一个不知好歹的印象。” 言梓陌又说了两句便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而言梓熠瞧着她毫无转圜的余地,也不便多留。 直至人影离去,她才将皎月唤到自己的身边,瞧着她那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禁轻嗤了一声:“你见过红缨?” 当日她命皎月将红缨的事情悄无声息地泄露给老夫人,这人她自是见过的。 ——可她却从未告诉自己,红缨的长相。 正如言梓熠所言,他不可能对一个和母亲相似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所以说,就算红缨有媚上之心,言梓熠也不敢接这茬。 最让她不满甚至介意的是,皎月居然一直瞒着她。 “回姑娘的话,见过一次。” “哦……你觉得她像谁?” 皎月一愣,随即便是诚恳至极地道:“奴婢眼拙,并未瞧出她同谁相像。” 三成相似,虽然不显眼却也不会瞧不出来,这人话语里面明显带上了谎言。 “你一贯是个伶俐的,做事也向来规矩,可别因为一些事情而自误。” 言梓陌声音不由加重了一些,而皎月更是倏地跪倒在地,久久没有声息。 “我讨厌欺骗。” “姑娘,奴婢……” 皎月走出去的时候,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想到言梓陌刚才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当初自己就不应该答应兄嫂这件事情,否则也不会引得姑娘心底厌弃了去。 这几年的接触,她虽然不敢说全然了解姑娘地秉性,可还是有几分了然。 别看她平时诸事不放在心上,可那性格真正是果决至极——当然,最让她担忧的还是她那冷硬的心肠。 里屋,言梓陌诡异地合了合唇角。心下一声嗤笑,是一个人就有私欲,自己就是魔鬼又何必要求别人当圣人呢? 她没有将红缨的长相告诉自己,以及在自己身边那若有若无的暗示,无疑都是想要将她那小侄女送到言梓熠身边。 要知道,这各房的主子,身边侍候的人都是有定数的,若是没有人离开,这后补者自然也没有进去的可能。 不过这一次,那红缨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而事实也正如言梓陌所料,就算言梓熠没有那心思,可红缨的心思却是昭然若揭,老夫人怎么会将这别有用心的人放到自己孙儿身边。 随便寻了一个理由,便将人直接发卖,更是让言梓熠禁足三个月,期间任何人不得求情。 听到这一消息时,言梓陌并未感到惊诧。而让她惊异的是,言梓焌那位姨娘居然一病不起,好似随时都有生命威胁。 莫家长辈这次当也没有上门讨一个公道,听说莫非凡虽然上门可结果并不好。 至于莫筠娘那腹中的孩儿,虽然没有了,可这消息却是十几日后才传出去的。 种种迹象表明,莫家人妥协了,至于原由她无法明辨。 夜幕亲临,山涧水流涌动,树叶婆娑,那枝繁叶茂,鳞次栉比的树林在明月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清幽。 清心观不远处的山峰上,言律站在石头上俯视着毓秀山半山腰的一草一木,那朗月清风之貌更显得有几分不真切。 “大哥……” 就在他眺目远望时,身后响起了一道身影,他侧身望去,之见言家二爷出现在不远处。 “事情如何了?” “莫家答应息事宁人。” 言家二爷有些难以启齿,这原本天造地设的姻缘却因为儿子的不争气走到这一步,最终还要大哥出手帮忙。 “莫家能依仗的也只有莫平澜,可新帝继位,莫家那位却一直驻守在北地,没有要召回来的意思。” 莫家着急了,若是这一代再不出一个可以掌权的人物,那所谓的世家怕是要真正的废掉了。 “可莫平澜……” 言家二爷其实也知道一些过往,那莫平澜和兄长一向不和,若是将人放回来,怕是纵虎归山。 “他的回归,不是我们能阻挡的。” 虽然他一直谨防莫平澜回归,可他自己也清楚,这是先帝留给新皇的能臣,他无法阻拦。 既然无法阻拦,何不玉成此事? “大哥,你的病情准备什么时候好?这……侯府近来的情况并不好。” 他顿了一下,声音又放低了一些:“陛下如今没有立褚的意图,可灵儿终究和我们绑在了一起。” 言家二爷的意思很明显,以破釜沉舟之势为楚云争得太子之位,这样言家在东宫面前便占据了一席之地。 “新皇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人,灵儿也并不若我们所想的可靠,我继续傻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第289章:莫平澜独领风骚 言家二爷并不是愚钝之人,经言律的提点他自是瞧出了这个中原委,也明白势不可逆。 ——只是终究意难平。 “大哥,言家境遇每况愈下,燮儿和青儿都是好苗子,真的不给他们铺路吗?” 虽然两个孩子如今都在朝中任职,可都是一些边缘职位,当初兄长装疯之后,燮儿更是由武转文,算是绝了兵权之路。 “如今新皇继位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言二爷还想劝说,却只见言律挥了挥手:“正是因为新皇继位,所以我们更要小心翼翼,新帝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他能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组建自己的势力,并且让先皇无可奈何,单单这份魄力与能耐便是旁人没有的。 这般雄才大略的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若说以前他不太明白,可那日和小儿一起玩耍,听了他一番狡兔死走狗烹之论,觉得甚是有理。 再者,他不由得想起先皇驾崩前将自己唤到御前的举动,那时他怕是想要验证自己是否真疯吧! 所以,新帝最终的目的怕是集权御前。 “你回去吧!我短时间内不会回京,至于此次欠下的人情,我自然会还回去。” 新帝如今需要的便是一个支点,而他利用以往的人情推波助澜,想来莫平澜不日便会回京。 若是有可能,他真希望那人一辈子都别回来,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嗯。” “焌儿那孩子,你上点心,别让一条道走歪了。他那姨娘,让莫家人处置吧!” 言律扔下这一句话便几个纵身离开,他本就是武将,这险峻的山峰对于他来说也是如履平地。 回到清心观刚闪进房间,言梓煜已经从他床榻上露出一颗脑袋来,瞧着他满脸疑惑的神色,言律也是身形一顿。 “你怎么来了?” “父亲刚从外面回来?” 两个人齐声询问,又同一时间哑然无声,最后还是言律点了点头,朝一旁的椅子上坐去。 “平西侯府出事了?” 除了平西侯府的事情,言梓煜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能引得他不惜暴露自己,要知道暗中藏着的人不少。 ——他身为一府掌权人,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嗯,小事。” 自从在儿子这边掉马之后,言律当也没有在他面前继续装傻充愣,反而很多事情都没有瞒着他。 听他这么说言梓煜也没有多问,他现如今还是一个稚子,若是问得太多,难免会引起他的怀疑。 要知道,他这父亲向来不是一个易于之辈。 “煜儿,你希望我们一家人团聚吗?” “……你什么意思?” 一股不祥的感觉瞬间迎头而来,言梓煜那小神情也无比慎重了起来。 而言律后面的话语果然不负所望,只见他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瞧着小儿脸色不愉却也不放手。 “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你母亲,选择适当的机会我们需要唱一出戏。” 正如他二弟所言,他这痴傻的状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就算好转也不能太过突兀。 ——否则别说皇家那里自己无法交代,就算蕴娉这里他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嗯。” 斟酌再三言梓煜还是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期间他也想过询问缘由,可最终还是将这心思按捺下去。 左不过一个莫平澜罢了。 上一世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盖世英豪,就算最终落得那般结局也从未改变这样的想法,可这一世却又有不同。 ——他没有想到他爹居然是一个痴情种。 莫平澜回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永和帝正瞅着没有合适的借口,不着痕迹地将人调遣回来,不想那些言官居然帮衬了他一把。 瞧着那一个个义愤填膺,言之凿凿的模样,永和帝默默瞥了一眼堂前的众人,最后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他回到御书房,那看似平和的眸光里才散发出几分冷冽来,对着空气招了招手,不时便有一人飘然而至。 “你去查一下,看是否有人和这些言官接近。” 虽然文人的嘴皮子不过是旁门之道,可这江山废立却都有着他们的影子,故而他也不敢小觑了去。 “诺。” 那人退下之后,永和帝才开始批阅奏折,可心神总有些不宁。莫平澜此人,是先帝的遗泽也是自己相中的肱骨之臣,故而他不想他和这些言官有过多的接触。 纯臣就应该有纯臣的模样。 相比较帝王的顾虑,莫家那边的人便要轻松多了,得到莫平澜即将回归的消息,整个家族都蒙上了几分喜意。 莫家夫人瞧着不言不语,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莫非凡,颇为无奈地道:“我知道你为筠娘鸣不平,可有些事情我们都做不得主。” “言家人当是好大的能耐。” 莫平凡声音不咸不淡,含着几分轻嘲,他没有想到在平西侯痴傻之后,言家人居然还有如此能耐。 不声不响便推动了一位二品大员的调动,要知道叔父回来,任职的是兵部尚书。 那可是一个实权之职。 “世家大族,总有旁人不知道的底蕴。” 莫非凡的母亲出身自是不俗,对于这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也清楚一些,故而当也不觉奇怪。 “都说人走茶凉,如今平西侯那般模样,又有几人愿意这般实心实意地帮助?难道,这朝堂之上还有以诚待人之辈?” 他顿了一下,忽然转脸看向美妇人:“母亲,您可知言家找了……” “非凡,莫要信口雌黄,这不是你我该管的事情。”她顿了一下,眼眸也没有了刚才的冷厉,“你要知道,你叔父要回来了,一个实权二品大员,足以保我莫家数十年不倒。” “孩儿逾越了。” 莫非凡知道他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当也没有做那无用功,他不相信凭着自己查不出一个蛛丝马迹。 莫平澜回京那一日,正是大雪纷飞之景,帝王亲自设宴,可以说给足了面子。 也就是这一日,平西侯府终于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是言梓陌一手谋划的大事。 张绣与人私通搞大了肚子,而那男子却是楚云身边的一个常随,而事情暴露那一刻,那常随居然不慎被张绣一刀刺死。 第290章:言梓灵伉俪情深 那一晚,雪花轻飘舞洛,鲜血顺雪而流。言梓陌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望着这一幕,她眉角轻扯神色难耐,好似胸中憋着万千愁绪,而张绣看到她,忙忙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扔掉,一骨碌爬到她的脚下:“姐姐,你救一救我。” 张绣声音凄切,着实听着恻隐,闻着落泪,然而言梓陌却毫无表情,只是默然地盯着那常随的尸体。 面对言梓灵的爪牙,她是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 上一世这个常随,可是没少欺辱自己,甚至那暗无天日的生活中也没有缺席。 她现在都记得他狰狞的笑,肮脏的言语,恶心的触感……然而,这一切终于过去了。 “姐姐……” 张绣眼中的慌乱做不得假,她杀人了,而且杀了楚云的常随,若是没有人保她,那么她必死无疑。 她不过是想要打掉这孽种而已,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这男人怎么会突然跑进来,而且还和自己起了冲突? 张绣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现如今地她只想活下去。 “你们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的?” 言梓陌声音听不出喜怒,张绣心下却冷了一半,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出她这话语里面的质问。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和言梓灵接触了吗?当日,她糊里糊涂便和言梓灵来了一个偶遇,这后来的来往自也不少。 原本隐秘无比的事情却因为这突发的状况,全部毁于一旦,就像当初不知不觉失身于那常随一般。 瞧着她眼珠乱转,言梓陌唇角轻掀,当初带她去了一趟清心观,言梓灵便找上了张绣。 她们自认为隐秘无比的事情,殊不知不过是她的有心为之罢了。 至于那张绣为何会那常随春风一度,自然也少不了她的布置,否则凭着张绣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如何能看上一个常随? 这阴私之事她上一世经历不少,运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你不愿意说吗?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怎么就被一个常随占了便宜去?” 这话说的有些恨铁不成钢,而张绣眼眸也闪过阴郁,若不是言梓灵派这个常随和自己联络,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身于他? ——这一切都要怨怪言梓灵。 她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不拉扯一下自己这个胞妹便罢了,居然还害的自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此时的张绣已经失了心智,完全将自己的过错扭曲到言梓灵身上,否则不会看不出这是言梓陌的挑拨离间。 “姐姐……我……” “好了,等言梓灵的人过来再说,难道这尸体还要堆积在这里不成?” 她说完已经对着身边的几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而那丫鬟点头退去不见踪迹。 约莫人定时分,平西侯府的门口多了一辆马车,而从马车下来的人正是言梓灵和楚云夫妇二人。 瞧着言家那御赐金匾,上书‘平西侯府’几个烫金大字,言梓灵走动地脚步稍作停顿。 楚云原本和她平肩而行,一个晃神却先行走出一步去,瞧着她失神又折返回来。 “灵儿,怎么了?” 楚云待言梓灵确实有几分真情,瞧着她一副惶然无措的神情悄声细问,那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不过是关心之举,谁曾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让家人该如何想我?” 她微抿的唇角里带着难掩的哀戚,脸上的担忧与无奈跃然纸上,让人听着有些心疼。 “言家人也是讲理之辈,你莫要担心。” 那常随是他派到言梓灵身边,供她使唤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下也多有不喜,可事情已经已经发生,多说无益。 ——只能去面对。 “夫君,我那五妹是一个要强的主,这次怕是……”言梓灵言辞间多有忧色,楚云却伸出手将其一双玉手紧握,声音满是宽慰,“莫要自己吓自己,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在吗?” 老夫人的荣养堂,言家不少人都赫然在列,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若是一个处理不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常随原不是大事,可楚云身边的常随却不能等闲视之。最重要的是,言家不能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瞧着二人携手而来,老夫人原本混沌的双眼霎时清明,并不着痕迹地扫了言家二爷一眼,而这时言家二爷也是将眸光瞥来。 有些事情,一切都在不言中。 “祖母,二叔……” 楚云毕竟是皇族出身,该有的礼仪气度自不可缺,进门便是给老夫人和几位长辈行了一礼,而言梓灵也照做。 言家几个长辈也都是人精,除了老夫人高坐其余人自是不会受了他全礼,微微点头侧身算是还礼。 别看楚云如今尚未册封,可他是陛下长子又是嫡子,日后这身份自是不会低了去。 言家众人自是不敢拿乔。 “这次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处理?” 老夫人单刀直入,当也没有询问楚云身边的常随为何出现在平西侯府,只是针对性地问了这件事情的结局。 “此人因公而伤,我会着人厚葬,不会污了侯府的清誉。”楚云说的详细,老夫人也颇为满意。 侯府出了人命官司,自不是好名声,可如今有楚云善后,她当也不用太过担心。 就算日后出了旁的幺蛾子,有皇族人插手,那些好事者也要再三思量。 “张绣腹中那孩子?” “我会着人打掉,一个孽障罢了。” 老夫人看了不远处的张绣一眼,像是在看肮脏之物,眉目间充斥着不喜之色。 瞧着双方一拍即合,好似已经暗搓搓将事情定好,言梓陌唇角微勾带起了几许嘲讽。 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岂能让他们这般轻易化解?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他神色慌张,跑进来也顾不得向众人行礼,忙着道:“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门口聚集了好多人。” 老夫人脸色一变,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皱眉紧问:“可知是什么人?” “好像……好像是死者家属……他们跪在门口大哭不止,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这本就是人定时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来不少好事者,如今已经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 第291章:张绣最终配阴婚 “混账,怎么能让人闹起来?还不让人拉进来。” 老夫人蹭的一下眼眸直瞪,握在手中的拐杖狠狠敲着地面。让一向四平八稳的老夫人这般模样,可见心中怒火几何。 “那些人好事顽劣……” “去看一看。” 老夫人对着不远处的言家二爷望了一眼,后者点头远去她才朝着众人望去。 事发之后,她第一时间便是控制此事,那死者家属如何得知此消息? “不知,殿下可否了解此人家事?” 在大楚,所有皇子为封王之前都以殿下之名冠之,按理说楚云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这东宫赐封是躲不过去的,可今上不言不语这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敢逾越了去。 “祖上本是良民,近年发迹在城南一代结伴厮混,当也颇有家产。” 这护卫出身他一早便查过,原本觉得他颇为勇武,又夹带着几分机灵,可谁曾想会被一个女子杀死。 ——当真时也命以。 其实楚云不知道的是,那侍卫原本是想借着张绣攀上平西侯府以及楚云,成为那九霄之上的人上人。 故而才在人的诱导之下和张绣发生了关系,当得知她怀有身孕并且想要偷偷将孩子打掉时,他如何能忍得? 自是前来阻止。 二人在推搡途中,张绣心生歹意,直接给了他一刀。其实后果她已经想好了,可有平西侯府和言梓灵在,她也不是没有退路。 纵然毁了名声,可没有人知道这个看着老实木讷的护卫,私下是多么的可怕。 自从那一晚过后,她受他要挟,时不时便要被领出去作弄一番,这样的生活着实受够了。 故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毁去。 “这当难办了。” 若是升斗小民,有平西侯府和皇室这两座大山压着,当也不会胡搅蛮缠,可这二流子之辈最为难缠。 他们深谙借力打力之道,若是被那些政见不合的言官知道,平西侯府怕是会被推上风尖浪口。 平西侯府门口闹这一遭,足以让老夫人断言这死者家属不是等闲相与之辈,故而眉宇被一层阴郁之气笼罩了起来。 言家二爷带人进来的时候,言家几个掌事人站在庭院里默默观察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不远处的精致灯火,当是让整个院落看上去多了几许烟火气息。 走在中间的男子,瞧着也就三十又几的年纪,可从那面相来看不是一个易于之辈。 至于走在另一侧的妇人,虽然二十出头,可眉眼下点着一颗红痣,瞧着有些刻薄。 只见她虽然目下泪光点缀,却不见眼底悲恸。 二人纵使面对众权贵之人,也不见半点怯懦妥协,反而张口就是大骂:“让那贱人出来领死,居然敢勾搭我那死鬼相公。” 众人:“……” 坐在内堂喝茶的言梓陌心下便是一顿,颇有兴致地抬眸远眺,真真是一个妙人。 也不亏她千挑万选,为张绣选了这么一户人家。 跪在一侧的张绣身上打了好几个寒颤,这声音她自是熟悉,可不是那侍卫的糟糠之妻? 想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被有妇之夫毁掉,心下便是暗恨不已,只是眸色中却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那跟着进来的中年男子脸上也是一默,却并未出言呵斥,反而抱拳对着众人轻语:“我那弟妹初闻此事,心中自是肝肠寸断,还望众位贵人莫要怪罪。” 老夫人轻嗯了一声,然后看向楚云,只见他跨步向前了几步:“他原是本殿堂前传唤之人,如今在平西侯府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已经被活诛。” 那中年人不料眼前的人居然是皇族之人,虽然心下诧异却也忙忙下跪:“是舍弟该死,只是那女子我们却是要见上一见。” “你为何要见她?” 楚云颇为奇怪,这二人前来只字不提那魂断之人,反而一门心思在张绣身上,着实有些奇怪。 “舍弟纵然娶亲,可膝下并无子息。草民知道人死无力回天,可那小娘子却怀着舍弟的骨血,草民等人想将人带回去,百年之后也好让这小娘子魂有所依。” 那中年人举止大方,进退有度,一点都不像是三教九流之地走出来的泥腿子,反而瞧着颇有几分见识。 “魂有所依?” 楚云和老夫人都皱了一下眉头,这话说的颇有些文气,可意思却再过浅显易懂。 这是要给死人纳妾? 之所以说纳妾,那是因为这原配活生生站在院落之中,可让张绣给死人纳妾?两个掌权人都默然不语。 一个在意言梓灵,自然要顾及她的感受,而另一个看重侯府颜面,这人在侯府出事,平白让人小看了去。 “若是她能诞下男嗣,草民自会请宗祠,定平妻。” 一旁听到这番言论的言梓灵眉宇间闪过几许狠色,那人就算没有相处之情却也骨血相连。 当初之所以不愿意和她往来,正是因为她一眼便瞧出自己这个同胞之妹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可就算是不喜也不愿意让人欺辱了去。 这是硬生生往她言梓灵脸上扔巴掌。 “你那弟弟诱骗闺阁之女,辱人有孕,而今居然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好大的脸面。当我平西侯府和皇族都是死人不成?” 言梓灵的声音含着几分威压,那中年人面色一滞,当是一旁的泪痣妇人听不下去。 “我那浑人已经死了,可不是死无对证?指不定是那小娘子自己饥渴难耐偷人而已,你们当是巧言至极。” 泪痣妇人是一个骂人高手,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利嘴,不管荤的素的,上来便能堵得你哑口无言。 要脸面的人还着实奈何不了她。 “我膝下正缺一个养老送终的,这小娘子我们必须带走。若不然,我就去那顺天府尹喊冤,让这天下老百姓瞧一瞧你们这权势之辈如何没有天理。” “不成。” “啊呦,你这天杀的死鬼,你怎么就受不住那小贱人的撩拨,最终不仅害了命,还害的老娘被人欺辱……” 那泪痣妇人不顾脸皮,在地下连滚带爬开始撒泼,那嘶嚎的声音一时间惊动了不少人。 就连平西侯府基础身份颇高的邻里,也顺着耳朵听去,着实好大一场戏码。 这一刻,老夫人脸色又难看到了一个顶点,她这院落毗邻之地正是一位言官,而且还是以为性子古怪,甚是刚正不阿的言官。 最重要的是,那老头特别 第292章:生死抉择一线间 瞧着远处不断变脸的老夫人,言梓陌低下头嗤嗤轻笑,她之所以将张绣带到这里可不就是因为荣养堂毗邻之处的这位言官吗? 若是放到自己的落雪阁,怕是嚎嚷的再厉害,这有些耳背的白胡子老爷爷也听不到。 侯府发展至今,这府宅之地不敢说比得上皇家行宫,占地面积并不小。 天时地利人和都于自己有利,若是还让张绣躲过此举,那么她干脆两眼一闭,诸事不管得了。 “你停下来,万事好商量。” 遇到这么一个浑人,老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平心而论她不喜欢张绣,将人打发出去当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祖母……” 言梓灵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老夫人这么快便妥协,这二人不过是升斗小民,怎么就低头了呢? 老夫人瞧着言梓灵微愕的表情,无奈轻叹:“这件事情这般做对张绣也百利无一害,否则她日后如何自处?” 婚前失了贞洁的人,又闹得人尽皆知,左不过一个出家与死的结局,而今这家人碍着她肚子里面的那块肉,想将人带走当尚可。 只是,这被逼低头的一幕,让她有些忍无可忍罢了。 想她掌权平西侯府已经多久没有被人逼着低头了,今日居然被一乡野莽妇所迫,不得不好言相劝。 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老夫人的问话让言梓灵无法回答,她自然知道贞洁对女子的重要性,可她那心比天高的胞妹怎么会将自己交给一个侍卫呢? 当初,她可是对言梓青和言梓熠动了心思的。 “灵儿,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切莫意气用事。” 老夫人说着看了一眼楚云,如今储君之位龙椅上的那位迟迟不决,若是再传出什么难听的言论,恐怕又频生波澜。 言梓灵听出老夫人这话语里面的规劝,若是平素她或许不会认可,可如今楚云的处境确实尴尬,二人既然同舟共济她自然不想他难做。 “就如祖母所言。” 言梓灵语毕,在里堂等消息的张绣已经像是疯魔一般奔了出来,噗的一声跪倒在老夫人和言梓灵面前。 “老夫人……姐姐,求你们救我……” 这个时候的张绣终是着急了,刚才她虽然面上焦急可心中却并无恐惧,可现下她是真的害怕了。 这些人想舍弃她。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应该自爱。” 老夫人看向张绣时,眼眸中闪着诸多挑剔,果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这样的人早早离开平西侯府,也是一件大功德。 “姐姐,当初那人接触我是为了……” “在他家好好过日子,我会让人抚照一二。” 言梓灵双眸一拧,看向张绣的神情已经不复刚才的温和,那深深一瞥让张绣觉得如芒在背。 她这是威胁,毫不掩饰的威胁! 若是她闭口不言当初她交代的事情,她日后可以受到她的抚照,若不是下场恐怕会更惨。 一瞬间,她的心如寒冰,脸若菜色。 张绣最终被人不声不响地带走,而这过程中她甚至再也没发一言,那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眸充斥着灰败的气息。 宛若提线木偶一般,被那泪痣妇人和中年人带走。 言梓灵离去的时候颇有深意地望了言梓陌一眼,然而那人低头浅饮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 “怎么了?” 楚云瞧着她有些阴沉的模样,不觉放缓了声音,今日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中年人和泪痣妇人像是有备而来一般。 “没事,我们走吧!” 她朝着楚云勉强地撑起了一丝笑意,然后对着老夫人和言家几位长辈辞行。 直至荣养堂安静后,老夫人原本亲和的模样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厉。 “给我查,事出之后何人离府。” 老夫人这话明显是发了狠,而言梓陌也只是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转了回来。 直至翌日,她刚从睡梦中惊醒,丫鬟皎月已经在一侧待命,瞧着她醒过来忙忙回禀:“时至今日卯时一刻,荣养堂那边已经审讯了五人,只是并无结果。” “嗯。” 她自然知道并无结果,当初她不过是让小丫鬟去敲了敲后院的门而已。 “刚才七姑娘过来了。” “哦?可是有事?” 对于言芳此人,她并无给予太多的关注,虽然说有随风倒的嫌疑,可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又如何要求她宛若苍松呢? “奴婢询问她也不言语,这会儿正在大堂等着您呢?” 言梓陌也没有多问,等她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言芳身边的茶水已经凉了,只是她脸上却并无不耐之色。 “昨日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也得亏你是一个心大的,居然还能安然入睡。那张绣真该如此,你是没有瞧见她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 言芳一边说一边观察言梓陌,心中又是一番感叹。这院子里可是死了一个人,可她这位五姐姐当好,居然像是没事人似的。 单单这一份定力,就让人刮目相看。 “妹妹今日过来,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言梓陌坐在她的一侧,让人又续了一壶茶水,而言芳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过些天,柳家摆了一出赏花宴,你可要一同前去?” 她那边三夫人金氏准备带她去一遭,毕竟也到了定亲的年纪,这嫡母待她当也不错。 “怎么想起我来了?” 她这里并未接到柳家的帖子,也就是说柳家只是朝言家下了帖子,自己去与不去当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祖母同母亲说道你的婚姻大事,母亲让我和你来通一个气儿。” 这事情原本应当是许琴操心,可老夫人知道二人的关系,当也不强求。 如今邓氏卧床不起,也只有金氏带着她前去了。 “哦!” 言梓陌眯起了眉头,廉王如今还在孝中,她这是又帮自己瞅准了人家? 瞧着她神色不愉,言芳也猜出了几分:“不过是多一个选择而已,依照姐姐的身份,旁人还能强求了去?” “陆茗蕊和秦梓秋呢?” 这二人的归属,想来在老夫人眼中也是一盘大棋,就是不知道何时入子。 第293章:姻缘结宴无好宴 言芳虽不清楚她为何询问这二人,可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前者身体不舒服,后者和我们一并前去。” “赴宴之日,让三婶通知我一声。” “好。” 送走言芳之后,言梓陌有条不紊地用了早食,然后又在书房里面写了一会儿大字。 只是一旁的皎月却越看越愣神,她感觉到主子的心此时很杂乱,想要关心一句却又不敢打破这一寂静,一时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她蓦然抬头望向皎月,正好看到她一张纠结的脸庞,而皎月神色一正:“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像是担心言梓陌误会她的意思,有解释了一句,“您看上去心神不宁。” 听闻此言,言梓陌将手中紧握的毛笔搁置在一侧,走到小几旁倾身而坐:“昨夜可睡得安稳?” “……并未。” 犹豫了一下,娇若还是实心实意地回应了一句,那人就死在不远处,她岂能安然入睡? 或者整个平西侯府,除了那些不知事的也只有姑娘睡得最为踏实。 “害怕?” “是。” “害怕我还是害怕那死人?” 言梓陌轻轻饮了一口杯盏中的茶水,看向皎月的时候多了几分深意。 “姑娘……奴婢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皎月忙着下跪表明自己的中心,或许整个府邸中没有几个人比自己跟清楚眼前的人。 ——那看似妖媚无害的面庞下遮盖着一颗狠辣而又无情的心,这人不出手便罢了,一出手必然不给人留下活命之机。 “好了,你下去吧!” 瞧着她那一脸求饶的模样,言梓陌顿时失去了兴致。刚才言芳说只要自己不愿意,没有几个人会逼迫自己。 然而,对于这句话她嗤之以鼻。不是没有人逼迫,只是这利益还不够明显罢了。 她虽然不知道老夫人此次为何一定要自己前去柳家,可必然不是自己所喜的事情。 临近柳府的赏花宴,言梓陌命人将言梓煜接了回来,将他带在身边总能让她心安一些。 这下子,原本宽松的马车便多了一个小胖墩,只是他浑身散发着几分厌世的情绪,让人想上前逗一逗。 “七弟,你这是怎么了?” 言芳性子颇为跳脱,虽然近几年有所收敛,可看到他这模样还是不由得想捋一把虎须。 “没事。” 他轻应了一声便透过那小窗户看向了马车外面,只是秦梓秋和言梓陌都没有错过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面对这个小胖子,秦梓秋第一次发觉自己有些无所应对,他这浑身的排斥和杀意貌似都朝自己散发的。 柳家世代书香,几度为相。如今新帝继位柳家老丞相急流勇退,可以说是在新帝面前爆刷存在感。 就凭不费吹灰之力收回这权势,新帝也会善待柳家。毕竟文人而已,又不像武将那般毫无定数。 柳家这赏花宴历来有之,只是以前和言家交情尚浅往来并不多,所以言梓陌是第一次来。 她刚下车便看到自己的二嫂柳诺从另一辆马车款步而来,看到她后目不斜视。 面对这一幕,言梓陌扯了扯唇角,她实在不清楚自己如何得罪了此人,为何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一旁跟来的金氏也有些尴尬,只是柳诺的身份不低,她也不好发作,默声朝着言梓陌笑了笑。 “进去吧!” 言梓陌点了点头,中途和众人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而言梓煜也颇为好奇:“你是如何招惹了她?” 柳诺此人他还是有些清楚,再清高不过的一个蠢妇,要他说那是真真糟蹋了自己芝兰玉树的兄长。 “不知道。” 言梓陌主动招惹的人很少,在一定情况下她都是被动出手,至于柳诺她是真不确定什么时候得罪过。 “会不会是嫉妒你长得好看?” “……或许吧!” 她神情微微一顿,觉得言梓煜言之有理,那真相好似拨云见日一般。 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敌视。 “……你可真不谦虚。” 言梓煜甚是无语地望了她一眼,她还敢不敢再迷糊一点?凭着这蠢模样,她上一世是如何做到六宫独宠的? 难道永和帝喜欢蠢货? “一会儿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她好似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神情淡然地说道了一句。而言梓煜知晓他此次来的任务,点了点头。 只是他点头之后,又将自己的声音压下了一些,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一般:“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祖母不至于拿你的终身大事……” 他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因为他发现一向懒散的五姐姐,此时掉转头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自己瞧。 而他刚才的笃定也愈发不确定了起来。 “她是我们的祖母,可更是言家的掌权人,这点你要明白。” 言梓陌说完便转身迈步,其实不过是利益最优原则罢了,这一点理论上她能接受。 只是当有些事情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不太愿意自己的命运被人掌控而已。 所以说人啊!在一定程度上都是自私的。 柳家几代只有柳诺一个女孩,虽然是庶女可也骄纵着长大,所以一入府便被几位嫂嫂拉到一侧叙家长。 “听说言家又出事了?” “二嫂……” 柳诺微微皱了一下眉,她虽然不太喜欢言家的人,可如今已经是言家妇,自然不想听到不利于言家的言论。 “好了,你也别惹咱家小妹了,否则到时候哭起来可没人帮你求情。” 其中年长的一位妇人笑着说了一句,只是她话语一转又看向了柳诺:“你刚生了孩子不久,这赏花宴不来也无甚关系,怎么还舍得将那小子放在家了?” 听到长嫂提及自己的麟儿,向来无法无天的柳诺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柔意,让一旁的几位嫂嫂啧啧称奇。 “家中祖母的意思,孩子由她照顾我也能放心。” 她自然知道老祖母的意思,这柳家乃自己的娘家,几位未成亲的妹妹一并前来,自己若是不来反而损了言家的面子。 而且如今言家式微,来柳家也要自己照看着一些。 “这次是准备替你那三位妹妹相看人家?” 刚才她在前堂也见了言家的几位姑娘,不得不说长得都极为出挑,特别是那长于乡野的言梓陌,真是一点都瞧不出那乡野粗鄙之息。 “柳家摆了赏花宴,来者显然不是庸俗之辈,我那祖母自是动了心思。只是事情成与不成,便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她之所以前来,也是左不过老祖母的颜面而已。 “你和那位不对付?” 刚才在前堂她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出喜恶,可那淡淡的眼神足以见得她不待见言梓陌。 “没有。” “小妹,你并不善于撒谎。” 第294章:总有鬼怪入局来 柳家大嫂不太清楚几个人之间的间隙,可日后平西侯府是要由大房嫡脉继承的,这就算是柳家人也无法改变。 “我家夫婿书房中挂着一幅画像,那画像中的人正是言梓陌,而且是她十一二岁时的画像。” 她也是偶然间发现的这个秘密,今日若不是几位嫂嫂逼得太紧,自己又憋在心中良久,她也不会说出来。 “所以你在怀疑什么?” “十一二岁,也就是说言梓陌和言家没有相认之前,我夫婿便见过她。” 柳诺顿了顿,眼眸之间满是暴戾:“在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的画轴挂在书房,你们觉得我不应该怀疑吗?” “……” 柳家几位嫂嫂的表情也微微一变,她们没有想到事情的根源会在此,只是兄妹……自己这小妹会不会多想了? 可若是多想,那书房中的画轴又如何解释? 此时的言梓陌还不知道,她最近之所以这么多烦心的事情,完全是因为两幅画轴引起来的。 就算是知道,她怕是也已经回天无力。 而她此时,望着廉王爷那笑的有些欠扁的笑容,默默抬眸看了不远处湿漉漉的小胖子。 “我那幼弟身娇体贵,一向吃不得苦,刚才多谢王爷相救之情。” 若不是小胖子推了自己一把,掉进池里面的恐怕就成了自己,而她脚下那力道由何而来? “令弟很可爱。” 廉王粗粗看了一眼便将眸光从言梓煜身上移开,小孩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 “此乃女眷滞留之地,臣女便不留王爷了。” 她刚才已经让人去寻柳家人过来,他一个外男貌似也没有站在这里的理由。 “那我就告辞了。” 他眉眼处带着几分笑意,若说刚开始接触她只是因为皇嫂的命令,为了和玉娘双宿双飞,那么今日过后他反而多了几分兴趣。 刚才她那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可是杀意?对一个亲王产生了杀意,言律这女儿生的当是不简单。 素来听闻言家儿郎有江左之才,不料言家女儿也非等闲之辈,不说将自己侄儿牢牢握在手心里面的言梓灵,就说这言梓陌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难道这大楚的华光都集中到平西侯府去了? “王爷,刚才是属下办事不利……” 等柳家人将言梓陌姐弟二人带走,一个黑衣人装扮的男子才出现在廉王面前。 刚才那园滚滚的弹珠确实是他打在路上的,只是没有想到最终落在湖里面的人会是那个小破孩。 “无碍,她并不是一个好掌控的人。” 虽然对此女产生了极弄的兴趣,可将人迎娶回府又是另一回事情。 将这般心思难明的女子娶回去,那不是将玉娘逼上死路吗?故而,此举貌似行不通。 “只是皇后娘娘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侍卫有些担忧地望了望自家王爷,而提到上官雅,廉王眉目也微微低敛了一下。 他自认为对自己这皇嫂颇为熟悉,可此时也弄不清楚她的用意了,她为何一定要自己将言梓陌弄进府邸呢? “他不会逼得太紧。” 廉王虽然不喜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可他本身又不是一个傻子,他背靠的是永和帝,这是谁也越不过去的大靠山。 打发了柳家一众奴仆,柳诺的眉角狠狠紧皱,异常不悦地盯着言梓灵看:“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怎么照顾人的?” 言梓煜虽然不是言梓青的胞弟,可这小家伙平时和言梓青往来密切,和她相处的也是不错。 相比较言家其他人,她还是更喜欢这个走路带笑的小家伙。 言梓陌细眼紧眯却没有说话,这次她确实欠了言梓煜一个人情,若是没有他在跌到湖里面的人怕就会成为自己。 她若是被廉王救起来,而且还被不少人看到,那么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惹事精。” 柳诺冷哼了一声便对着言梓煜嘘寒问暖了一番,瞧着自家五姐姐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言梓煜心中一阵突突。 他和二哥来往密切的事情一直瞒着她。 等柳诺离开房间,言梓陌才出言相询:“你和言梓青一直有往来?” “他是兄长,来往不对吗?”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般的往来柳诺这高傲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对他这般和颜悦色,想来他和言梓青的关系应该相当的不错。 言梓煜抿了抿唇角神情颇为扭捏,好半晌才道:“他因我而亡,我自是要投桃报李。” “所以……” 言梓陌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轻轻一挑,看向言梓煜的神色多了几分郑重。 他该不会用利用自己先知先觉的能耐帮助言梓青一路平步青云吧! 想到言梓青这两年可疑的晋升之路,言梓陌的脸色是愈发不和谐了起来。 言梓青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他若是表现的过于明显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我有分寸,不会露了自己的底儿。” “……” 言梓陌眯眼相看,她自然不是担心他露底儿,而是担心他会牵连到自己。上一世言梓青虽然为了让言梓煜安全逃离以命相舍,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困兽犹斗,没有逃离的可能。 言梓青此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从没有看懂过。 她自认为两世相加,见过不少人,知道不少事,应该说人在家中坐,局势脑中来。 然而,言梓青是一个例外。 “不管如何,我奉劝你小心行事。”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她不说话不代表言梓煜能闲的下来,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心有疑惑。 “你说廉王到底意欲何为?” 他说话的时候脑袋微微耷拉,五姐姐前来参加柳家赏花宴是祖母拾掇的,这后面是不是又有他不知晓的利益关系呢? 上一世家变之前,他都是不知世事的贵家子,家里面长辈对他也照顾有加。他对言家的诸多记忆一直停留在最美好的阶段,后来十几年的宦海沉浮,那一份记忆更是深刻到脑海里面。 他无法想象被家人算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知道,只是他搭救你的谢礼,侯府怕是免不了了。” 言梓陌声音平淡,这姿态当是让言梓煜有些捉摸不清,搞不明白她心中是何想法。 “皇家而今都在守孝,他……” “正是因为守孝,所以才只得舍身相救。只有这样,才于他自己的名声没有大碍。” 廉王想娶她的心思很明显,只是让她搞不明白的是,他为何咬着自己不放呢? 要知道,他对那玉娘的真情可是惊天撼地,她不认为自己有那本事能让廉王爷移情别恋。 第295章:四字可见真端倪 回到平西侯府时,众人有些语默,金氏回到府中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而言梓陌只是轻嗤了一声,朝着自己的落雪阁走去。 她不知道金氏和老夫人说了什么,刚回落雪阁不久便被唤去了荣养堂。 瞧着她俏生生坐在那里,手中扯着绢花看上去无喜无悲,老夫人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御儿不是一直在清心观待着吗?怎么突然间回来要和你去柳府赴宴了?” “那小子颇为顽劣,有热闹的地方便央求我带他去。祖母一直教导我们兄友弟恭、姐弟和顺,家和才能万事皆兴盛,孙女儿自是不敢忘记。” 言梓陌言词有理有据,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老夫人在后宅多年,焉能听不出这话语里面的争锋之举。 “你当是好性,能受得了他那顽劣的性子。” 听着她话语中的不满,老夫人当也没有点明,廉王爷此举确实让她颜面无光。 ——原本觉得陌丫头对此事并不热衷,便想着昭华公主的建议,让二人多多偶遇几面,却不想会被人算计了去。 她确实想让孙女儿进廉王府,毕竟廉王是永和帝的左膀右臂,这于平西侯府日后的发展也好。 然而,她还没有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此次地事情有些不简单。 “此次煜儿承蒙廉王相救,你作为他的嫡姐,可觉得送什么谢礼比较合适?” 言梓陌原本懒散的眼眸轻轻一顿,看向老夫人的眼眸带着不少的探究,这是她自打走进荣养堂,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端详、打量她。 而老夫人当也沉得住气,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那扑鼻而来的茶香让她感官疏松,颇有几分闲适之感。 “廉王爷掌握大楚黄白之脉,等闲之物自是瞧不上。依孙女儿拙见,不若让御儿手书两字以表谢意。” “那么写何字才为妥贴?既不失我言家风度,又不让人觉得怠慢。” 老夫人当也没有回绝言梓陌的提议,反而兴致颇高地同她谈起送字的事情。 “君子二字何如?” 言梓陌回答的甚是干脆,老夫人眼眸也是微微一顿,半晌过后才轻声‘嗯’了一个字。 回到落雪阁的时候,言梓陌都感觉到晕晕乎乎的,今日老夫人的态度甚是奇怪。 ——为何会有此改变? 而这时荣养堂内,老夫人望着二儿子言徜,无奈地道:“你也别当我是瞎子,廉王做出此举我自是不会应允,只是言家儿郎这日后的道路就难了。” 她原本觉得廉王是一个不错的良人,五丫头嫁入廉王府也不会吃亏,可如今瞧来似乎一切都有些不对劲。 廉王上门求亲本就不对劲,如今更是有些急切了,居然险些毁掉了姑娘家的清白。 “母亲火眼金睛,儿子自是信服的,这会儿过来不也是瞧一瞧您准备如何应对廉王吗?” 言徜言辞间尽是笑意,看向老夫人的目色带着几分恭谨,而老夫人笑骂了他一句:“你对五丫头当是尽心尽意,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领你这情。” “本就是叔侄关系,骨血至亲,又不图她这份感恩之情。” 言徜笑着说了一句,其实心下却也明白,若不是清心观的大哥实在唠叨的紧,他也不会将手伸到后院来。 “我原也没指望如何,大不了日后不再往来。我言家如今虽然式微,却也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 她顿了一下,倏地一笑:“只是你那侄女当是一个锱铢必较的,直接想出送字的妙招来。” 老夫人将刚才的事情一并讲给言徜听,言徜眸色微顿:“会不会引起廉王的不满?他虽然看似不入朝堂,可新帝却也离不开他。” 廉王掌握着大楚经济大脉,可以说帝王私下紧攥的钱袋子,这地位自然不俗。 若是因为一口气惹得他不满,当也得不偿失。 言徜心中的顾虑老夫人自是知晓,若是廉王没有那般举动她自然也不愿意与之为恶,可他既然将手明晃晃地伸到言家人身上,那么她就不得不提出警告。 免得得寸进尺。 官场的事情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听闻不少,那着实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今日息事宁人,谁知道日后还会不会被欺辱的更加体无完肤。 ——为人之道,该软的时候要软,该硬的时候也不能认怂。 言徜之道自家老母亲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阻,言家这三年沉静了下来,真当他们是软柿子不成? 隔了几日,四九城的一隅。 廉王爷看到卷轴上手书的‘端方君子’四字时,眉宇稍稍轻皱了一下。 他打小便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反而对那黄白之物甚是感兴趣,如今扑猛看到这这么几个字当是有些惊愕。 “言家的人可说了什么?” “据说是言家七公子亲自手书,老夫人端详指证后才让人送来的。” 那小厮顿了一下,声音也降低了一些:“那小厮也带来了言侯府老夫人的话,她说让您费心了,感谢之情无以言表,只得令劣孙拙作一副赠送于您。” 这话着实算不得感谢,若是感谢应该是言家话事人亲自登门,可这一次居然只是差遣了小厮来。 廉王的表情也精彩了起来,他原以为言家人会乐见其成,不想倒是难啃的硬骨头。 四个字配上这小厮送礼,便将自己从里到外的骂了一遍,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这言家当也是有趣。” 自从平西侯言律痴傻之后,明明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阶段,甚至他也能瞧出言家人在朝堂上的示弱,可谁曾想居然在临门一脚又展现了如此强硬的一面。 就是因为自己采用了不当的手段吗? 当初自己不过是碍于皇嫂的压力,想要将这件事情快速处理,本来就没有用了多少真情实意在,而且名节有失入了府邸对玉娘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只是让他感觉到惊诧的是,那言家的小姑娘放他像是防狼一般,着实不像是涉世未深的闺阁女。 “将今天的事情书信一封,送入宫中。” 第296章:言梓燮侯府宴客 那小厮微微一愣,然后忙不可迭地点头称是,他则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世子爷近来可好?” 提及廉王府的小世子,那小厮脸上也露出几许真切的笑意来:“世子爷是一个好的,近来功课也认真完成,西席可没少夸奖。” “他当是比他老子争气。” 廉王轻声哼了一句,在读书识字上他着实没有多大的天赋,难道是随了莫氏? 想道已经失去的发妻,他眉宇微微轻皱,他和莫氏的结合算的上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当初莫家式微,而他自己则也在众多皇子中碌碌无为,这婚事还是先帝让如今的李太后拉的线。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无法对她敞开心扉。 直至遇到了玉娘,或许她看上自己确实如皇兄所说有所图,可和她在一起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一刻他不是楚国的廉王,不是财掌天下的巨富,他只是他。 隔了些时日,言梓燮在侯府宴客。 言梓陌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神情微顿,手中握着的书册被她放置在一侧,而人也站了起来。 “大堂兄都宴请了哪些客人?” 言梓陌近来最担心的就是听到谢谨言的消息,那人仗着别人都不知道他的秘密有恃无恐,三番五次的接近平西侯府的人,这一次怕是也不会落后。 “有大少奶奶的远方亲族沈公子,北地燕王府的尚二公子,还有如今刑部尚书谢大人,以及大公子昔日的几个同窗。” “哦……” 言梓陌眉头低敛、心下微暗,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那男人就像是无孔不入的影子一般。 “下去吧!” 言梓陌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新皇继位之后第一年不会大肆选贤举能,所以今年的秋闱极有可能是取消了。 沈玉书怕是又要耽搁一些时日。 不过细想来这好处也不少,上一世的时候他是羲和帝年间的状元,新帝继位后早已经出事,故而早便退出了政治舞台。 可这一世若是得到新帝的朱笔御赐,那么这声名自然更胜以往。沈玉书怕是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最近就像是隐形人一般将自己包裹起来。 不和朝臣往来,不和友朋走动。 她在房间内寻思良多,最终还是命皎月去寻言梓煜来,她一个闺阁女郎不适合在外男宴请的时候走动,言梓煜总没有限制。 若是一黄口小儿,她自然不放心让他前去打探消息,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言梓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孩。 言梓煜听闻言梓燮宴请谢谨言等人,那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想让我干什么?” “去打探消息而已,你以为我会让你干什么?” 言梓陌斜倚在凉榻之上,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清脆之意,那调笑的口吻让人觉得她像是在轻嗔。 然而那也只是旁人的以为,言梓煜两世为人自是知晓她的秉性,一听便知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眸紧紧盯着言梓陌瞧,那本该纯情无害的刷怒双眸里面带着几分抹不去的深沉。 “得了,也不逗你了!谢谨言此人你应该清楚,若是让他继续和大堂兄交往下去,免不得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大堂兄不会相信我……”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从前他也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可他只是将自己当成小孩子,怎么会相信谢谨言图谋不轨呢? “大堂兄虽然待人以诚却也不是愚笨之人,但凡稍有蛛丝马迹必是会收敛一些,你在谢谨言身边多年,难道还没有一点把柄?” 言梓陌轻蹙眉头,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这孩子怕只是重生了记忆,没有增长脑子吧! “没有。” “……” 言梓陌最终还是被言梓煜拾掇了出去,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准备答应。 可想到先皇新丧。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言家脱离,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去寻陆茗蕊来。” 她走到半途时对着一旁的娇若轻言了一句,那淡淡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稳操胜券。 瞧着丫鬟离去,言梓煜注目凝视终究一声不吭继续向前,而言梓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然而令言梓陌没有想到的是,跟随娇若前来的不仅有陆茗蕊,还有言芳和秦梓秋。 言芳来后直接抱上了她的胳膊:“五姐姐,我和六姐姐厚着脸皮过来,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她原本不想这么早就和秦梓秋对上,毕竟上一世能在燕王面前混的如鱼得水,这智商自然不俗,却不想她自己蹦跶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能怪她了。 “听娇若说姐姐唤陆家姐姐过来,我们便想着这边必然是热闹的。” 言芳扯着她的胳膊巧笑嫣然,而言梓陌也回以温和的笑意,揶揄着开口:“这小子是一个臭棋篓子,却还想着让我陪他,我实在是烦不胜烦。” 她顿了一下,看向了陆茗蕊:“这不是听说陆家妹妹也精于此道,所以才请她过来。” “那当是没请错人,陆姐姐的棋术可是很不凡。” 言芳笑着调笑,陆茗蕊则闹了一个大红脸,至于一旁的秦梓秋虽然笑着,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行人来到凉亭,小厮早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而陆茗蕊的棋术正如旁人所言,确实不错。 就算是言梓陌,此时都有些刮目相看。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能耐确实挺厉害。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让她前来了。 就算绝了言梓燮和谢谨言的交情,眼前这个女子的清白必然会受到很大的置喙。 到时候,若是谢谨言愿意迎娶她便也罢了,若是不愿意老夫人那边怕是容不得她,到时候为了侯府的声誉,不是快速外嫁便是一条白绫。 ——虽然是许琴的女儿,可她却从未做过伤害过自己的事情。 她原以为前世今生,她的心已经足够的冷硬,可在这一刻还是有了些许迟疑。 或许是她的眸光过于深邃,陆茗蕊像是含羞草一般对着她轻轻一笑,然后继续和言梓煜下棋。 她下棋的时候颇有章法,别说此时的言梓煜锋芒尽敛,装傻充愣,就算全力以赴,怕是也很难将其不动神色地打败。 就在一大一小越战越勇,旁边观战的人越来越紧张时,不远处传来几道悉悉索索的声响。 言梓燮也没有想到几个妹妹会在这里,原本一时兴起带几个友人过来看一看满园花草,却不想会碰到几个闺阁女郎。 然而此时已经不期而遇,若是将人带走免不得有几分故作姿态的嫌疑,没事也让有心事编排出大事来了。 “你去看几位姑娘在干什么?” 他对着身边的小厮说了一句,然后便笑着和几个友人打招呼,直言自己的过失。 第297章:再见秦臻心茫然 “谢大人也是棋中圣手,瞧那几位姑娘好似在对弈,不知可有想法上前手谈一局?” 谢谨言挥了挥手,薄唇紧抿:“我一大男儿,可不能欺负几个小姑娘,此事不提也罢。” 一旁的沈玉书轻笑着挥动折扇,一声不语,当是尚可年调笑道:“上一次沈大才子在言五姑娘手里面也没讨到好,你可莫要说那空话。” 大楚虽然沿袭旧朝制度,可在男女之事上却也不若旧朝一般苛刻。 “上一次听沈兄说言五姑娘才情横溢,若不然,我们过去瞧一瞧。” 另一个青衫儒生笑着建议,几人看着他眼底的战意当也没有点破,至于言梓燮也只是无奈。 此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也算是小有名气,为人旷达颇有才情,在君子六艺上均有涉猎,可以说为人极其博学。 只是在棋道一途,他就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然而为人却不自知,逢人便想对弈一局。 故而人送‘棋疯子’。 比起沈玉书等人精于此道的痴迷,他完全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众人也曾提点,只是他全然不顾,后来亲朋好友们当也释然,权当他是另类的喜好。 言梓陌望着他们一步一步靠近,唇角的弧度微微掀起了一些,而一旁的秦梓秋看到人群中那一抹身影,原本乏善可陈的表情忽然焕然一新,只是顷刻间便又恢复了原样。 这一幕旁人或许没有看真切,只是言梓煜和言梓陌自从她出现之后,便将三成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再加上,两个人对上一世的事情知之甚祥,自然能瞧出她眼眸中的色彩因何而转。 言梓煜和言梓陌的眼神空中相遇之后,又不着痕迹地轻错开。他们不太清楚日后的局势走向会如何,只是秦梓秋此人断然不能和楚家以及尚家有所联系。 更确切地说,秦梓秋可以嫁给任何人,却不能嫁给楚家和尚家,这是他们二人的底线。 “大哥。” 言梓陌几人看和言梓燮靠近微微起身问好,而言梓燮也笑着点头:“看到你们在这边玩的不亦乐乎,可有彩头?” “七弟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不是闹着让姐妹们陪他呢!”言梓陌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而言梓燮笑着摸了摸言梓煜的脑壳,“咱家小七的脾气,可不是全家人惯出来的嘛!” 言梓煜是兄弟姐妹们排行最小的老幺,不仅长辈们疼宠,就算是平辈的兄姐们也尽可能让着。 ——原本还担心养成一个混不吝的性子,堕了侯府的清名。好在,他这几年是越来越听话乖巧了。 “这几位是兄长的好友,原本一时兴起想过来看一看满池清荷,没有想到叨扰了几位妹妹的雅兴,是大哥的过错。” 平西侯府的荷花池虽然不若安国公府莫家的出名,甚至如今已经有些枯败之像,可这并不影响它卓然不凡的轻巧之姿。 言梓陌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将这棋局放在这边,为的就是不着痕迹地偶遇。 陆茗蕊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凡自己扔出一点机会出去,她都会死死地握住。 而这次明显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要摆脱言家的牵制,想要搏出一个锦绣前程,而不是别人生儿养女的工具,她必须有所为。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大哥这般说可是将我们几个当成外人了。” 一旁的言芳声音娇俏,说话的时候自带几分甜美。她虽然没有看向几位外男,可那含羞带怯的表情却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平西侯府言家,一向都是俊男美女,言芳虽然被几位兄姐夺去了险些光芒,可存在感依旧不低。 言梓陌听着她这么说,当是给面子地点头轻笑,而言梓燮看向石桌上的棋局。 “陆妹妹的棋艺可要比七弟高出好多。” “才没有……我那是没有用尽全力。” 言梓煜恰如其分地扮演着稚子之龄该有的模样,那嘟囔不休的小模样引得众人轻笑不止。 “听闻谢大人是此中高手,不知可否陪小女子手谈一局?” 谢谨言不管是成名前还是成名后,可以说都是平西侯府的常客,所以不少人都将其打上了平西侯府的烙印。 ——可最终事实如何,恐怕也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清楚。 听闻陆茗蕊的声音,不少人都微微露出诧然之色,就连秦梓秋都多看了陆茗蕊一眼。 被这么多人盯着,陆茗蕊也有些局促,刚才她这句话完全是不经大脑思虑,只是她并不后悔。 她对谢谨言谈不上喜欢,可他却是她为数不多的退路之一。这个男人虽然年纪不大,可如今取得的成就已经是穷尽别人一生都无法走到的丁点。 “家父曾经也添为状元郎,当初对葛洪先生也甚为推崇。而今碰到他的高徒,自是想要领教一番,还望谢大人莫要怪罪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 “陆姑娘的父亲,当是可惜了。” 谢谨言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或者说是面子话,而是真真切切的感慨。 陆父确有真才实学,甚至很多言论令他像是接触到了新世界,只可惜他为人过于激进不懂得迂回之道。 故而,满腹才情最后都化作了一抔黄土。 众人也都是才情满腹之辈,对于当年那位鼎鼎大名却命若草芥的状元郎也有所了解,如今听陆茗蕊这缘由当也理解。 “好。” 谢谨言最终给出一诺,不一会儿两个人便相对而坐,至于言梓煜则爬在一旁的木栏杆上,静静望着这一幕。 他这一世一直避讳不愿意主动去见谢谨言,他对言家确实有屠宗之罪,可他已经不是稚子之思,自然知道君命难违。 而且,自家父亲当年监斩卫家的时候,怕是也没有想到这轮回之运来的这般迅速。 陆茗蕊棋艺不错,而谢谨言也没有步步紧逼,两个人当也没有出现一面倒,溃不成军之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人影在小厮的带领下不断靠近,看清来人言梓陌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些。 ——秦臻,他不是回乡娶亲去了吗? 第298章:秦臻前来有事求 言梓陌的眼神虽然极其隐晦,可和陆茗蕊对弈的谢谨言还是看在了眼中,他顺着她的眸光望去。 ——却见一如玉公子,翩然而至。 这不是谢谨言第一次见秦臻,可每一次见到他总觉得有几分诡异的变扭,就像是宿敌一般。 “子植,你可来迟了。” 瞧着他风尘仆仆而来,言梓燮上前将人引了过来,而秦臻连连告饶:“内子刚昨天赶到京师,我一时间也是无法脱身。” 秦臻在羲和帝在位的时候便回家族完了婚事,只是那个时候新婚夫妻匆匆而别,这次秦臻的妻子进京也算是守得月开见月明。 “我们可是妨碍了你二人鹣鲽情深?” 不远处斜倚在圆柱上的尚可年调笑了一句,而周围几个姑娘的脸色瞬间微红。 言梓燮知晓尚可年那荤素不忌的性子,然而若全是男儿身便也罢了,这里还有自家几位妹妹。 只是他也不好多言,免得让人觉得自己小气。 只是他这燥意没有持续多久,一旁的沈玉书已经笑着开口打趣:“你这口无遮拦的话语也敢说出来,若我是东家翁直接将你轰出去。” “得了,兄弟我错了。我一会儿自罚三杯,众位可要饶恕了我的过错。” 他笑着作揖,动作甚是诚恳,只是那姿态依旧让人瞧出几分轻浮来。 好在众人也都是见过场面的人,笑骂了几句便将这事情揭了过去,权当没有发生。 秦臻微不可察地将眸光瞥向了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谢谨言身上,与其说他是来赴宴,倒不如说这次的宴请是他主动让言梓燮帮的忙。 ——而他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秦大人可有兴趣对弈一局?” 瞧着他朝自己望了两眼,谢谨言当也提出了对弈的邀请,那清冷的声音里面多了几分玩味的意味。 他若是所记不差,言梓陌每一次看到秦臻的时候神情都有些起伏不定,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好。” 秦臻并未拒绝,一旁的陆茗蕊迅速起身想要移位的时候却听谢谨言笑道:“我既然答应了陆姑娘对弈此局,自然要有始有终,要劳烦秦大人多等一刻了。” “可以。” 秦臻脸上始终噙着笑意,就算谢谨言让他稍等片刻,他脸上也没有出现丁点的不耐。 那一张脸好似一直都是这般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陆茗蕊有些犯难,这周围的几人都不是她能招惹的,然而谢谨言的话她也不能不听。 ——毕竟是她邀请在先,总不能率先失约。 她坐定之后,又执棋而落,只是那心境和刚才已经不能同日而语,落子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急躁。 谢谨言轻睨了她一眼继续落子,一刻钟后终究以他落子收尾,胜了一子。 “茗蕊感谢大人手下留情。” 陆茗蕊虽然自认是此中高手,可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更能凸显一个人的能耐,也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谢谨言的棋路虽然看似不温不火,可却步步为营,这样缜密的心思怕是世间少有。 “你棋艺不错。” 谢谨言很少夸奖人,对陆茗蕊却高看了两眼,所以也惜字如金地给出了点评。 而陆茗蕊面色一喜,自己面前坐着的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大楚王朝的状元郎。能从他口中得到这几个字,可见她这些年的辛苦终究是没有白费。 自从家中父亲早逝,她便一直寻求一蔽体之所,得一技傍身之长。只是其它天赋一般,唯有在棋局上多了几分天分。 虽然这谋篇布局的棋艺,对闺阁女郎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不是赖以生存之道,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钻研。 一旁的言梓陌眯眼观了全程,心中不禁开始算计。谢谨言喜棋,陆茗蕊擅棋,这二人当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一会儿若是辱了名誉,他怕是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独善其身,故而有很大的机会。 只是她这心思刚刚在心田升起,那边谢谨言已经发话:“和秦大人下棋,自是需要足够的彩头,不知言五姑娘可否做这个证?” 言梓陌没有想到他一把火烧到了自己跟前,神情稍稍凝滞了一下,看向他的神色多了几分晦涩。 周围的众人也是一愣,言梓燮此时更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谢谨言一眼,确定他不是玩笑才转头看向了自家五妹妹。 “我这妹妹生来胆小,书尧可别吓着她了!要不,我帮二位作证可好?” 瞧着她一张紧皱起来的俏脸,言梓燮忙着说了一句,希望借此打消谢谨言的心思。 他平时也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今日怎么和尚可年一般,有些絮叨呢! 两个大男人对弈,让一个闺阁女郎作证,这若是传出去五妹妹的名声能好的了? 瞧着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谨言轻笑:“上一次言五姑娘和沈公子对弈一局,这次是瞧不起我?连一个证人都不愿意做?” “……” 言梓燮语滞,他这可就有些诛心之语了,沈玉书怎么着也和言家沾亲带故,而且尚无功名傍身,就算传出去也不会如何。 ——可他一样吗? 谁人不知道谢谨言年少得意。新帝继位之后,他可以说是仕途里面走的最顺的那一个。 否则秦臻这次也不会找到自己,通过他搭线谢谨言解救一个人。 他如今被不少人盯着,帝王那边也指不定有指婚的意思,和他这个麻烦沾上关系,五妹妹能消停得了? 只是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若是再阻拦当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大人言重了,就如谢大人所言。” 言梓陌只是用眼睛耷拉了他一眼,那一双眼眸虽然聚光却并未给他分散多少,可见心下厌恶之意有多么浓烈。 她最是那怕麻烦的人,扮猪吃老虎的布局人才是她最喜欢的,只是谢谨言貌似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言姑娘已经答应,那么秦大人请吧!” 一旁的小厮已经整理好棋盘,而谢谨言也朝着秦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大人准备了什么彩头?” 秦臻坐在一侧当也没有客气直接单刀直入,那一双眼眸紧紧端详着谢谨言,好似要辨别他话语里面的真假。 “我若是输了,答应你今日所忧之事。你若是输了,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结束之后,我自然会询问。” 谢谨言神色清淡,没有多少情绪变化,就算是聪明如秦臻,也一时间有些模糊。 他本担心这里面有陷阱,可家中叔父已经入了刑部大牢,他避无可避。 ——这一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好。” 第299章:北风乍起众事休 秦臻和谢谨言都是个中好手,厮杀起来一时间难见胜负,而言梓燮当也没有让旁人站着观看的道理,直接命人寻来小酒小菜,见证二人的弈棋。 这两人同一年科考,他们一人是实打实的状元郎,一人是敢拒绝羲和帝赐婚的探花郎。二人如今又同台博弈,自是少不了做一个比较。 瞧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个博弈者身上,尚可年轻移眼眸看向了不远处的秦梓秋,双眼轻挑直看得人面红耳跳。 言梓陌虽然答应做那评断之人,只是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更多的是将注意力分散开来,瞧见二人眉目传情心底微微嗤笑。 她原本想借机将陆茗蕊推出去,继而绝了谢谨言对自己的心思,可谁知道秦臻会入了自己的局。 至于秦梓秋此人,她可从未想过让她和尚家兄弟有何牵扯。若是尚家真有入主龙庭的运道,那么秦梓秋还不得吃了自己? 或许是她的眸光有些直裸,又或者尚可年是一个敏感的主,两个人的眸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碰到那一抹探寻的眼神言梓陌也是一愣,她没有想到尚可年此人如此机敏,微微点头一笑将眸光移开。 而这一幕却入了谢谨言的眼,他和秦臻落子之势虽然看着不见变化,可那棋盘上瞬间诡谲多云。 秦臻微微侧目多看了他两眼,自从两个人落子以来他都是稳扎稳打,不肯贸然加速。 可刚才那若有若无的一颗棋子儿却堵了自己大半的棋路,这是准备快刀斩乱麻?好在,他也不是那易于之辈,不会因为他一颗棋子儿便自乱阵脚。 一众人各怀心思,都在等着棋盘山的二人分出胜负来,只可惜二人棋逢对手,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言梓燮望着天空的日头,又瞧了瞧依旧兴致勃勃的友人们,踱步走到言梓陌身边:“你觉得谁会赢?” 他虽然棋艺不高却也懂一些,至于身边这位棋艺他是见识过的,虽然不如那里坐着的两人,可应当也差不了多少。 他一直奇怪乡野长大的五妹妹为何会有这么高超的棋艺,可大伯父那边不以为然,他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 “二人差距不大,不过谢大人的赢面大一些吧!” 她虽然很看好秦臻,可此时的秦臻不管是阅历还是心智距离谢谨言都有一定的差距。 谢谨言此人,可以说一出手便站在巅峰的人,后来遭遇家变骨子里面更藏着几分变态的留影,故而秦臻很难翻盘。 听着她这肯定的回答,言梓燮微微有些好奇,眼眸又重新朝着棋盘看去,按照现在的趋势两个人算是平分秋色,为何自己的五妹妹会认为谢谨言赢呢? “书尧兄在棋艺上确实有得天独厚的能耐,就连舅父也赞口不绝,只是秦兄此人也不差,这二人应当在伯仲之间。” 言梓燮与这两人的关系都不差,平时也算有些了解,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若说非要分一个高低恐怕也很难。 当是一旁的沈玉书笑着开口:“我和五姑娘的看法相似,谢大人应该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虽然没有刻意,可声音也不低,这让周围几个人也都围过来谈论起来,反而一旁的当事人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旧杀的难解难分。 眼瞅着黄昏将近,那二人还没有分出胜负来,这让看戏的众人颇有几分意兴阑珊,开始在周围闲逛了起来。 都说下棋是一件消磨耐心的事情,言梓陌瞅着二人的棋路不禁打了一个哈欠,那模样也有些病怏怏的。瞧着她这模样,谢谨言唇角轻轻勾了一下,看向棋盘的眸光多了几分慎重。 而另一侧,尚可年将秦梓秋抱在怀中轻轻吻着她的脖颈,那一双手不规矩地在腰间摩挲,眼眸带着几分醉人的笑意:“好长时间都没有来找我了。” “被人盯得太紧,我敢嘛!” 秦梓秋反手抱住尚可年的脖颈,那媚眼如丝的模样像极了勾魂摄魄的妖物,尚可年更觉喜欢。 他来到此世可以说顺风顺水,唯一不足的就是碰不到一个牵动心弦的女人,那些人不是无趣便是媚俗,可眼前的女人却不同。 他犹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那个时候她跪在一座墓碑前哭的梨花带雨,可就是这样的女人下一刻居然敢拿着毒针抵着自己的脖颈。 “谁盯着你?” “还不是我那五姐姐。” 秦梓秋美眸轻扇,可那流光里面尽是杀意,当初若不是简蕴娉逼得太紧,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死? 如今她那女儿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她心狠手辣了。她和这个男人时久,自是清楚他的能耐。 他若是想让一个人消失,那么没有人能活着逃离。他与她是一众人,黑夜中蛰伏的猛兽。 “可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他应该是真傻,至于昭帝的遗诏我并没有得到线索,或许并没有被言律所得……” 秦梓秋深感惊异,当初羲和帝继位可以说名不正言不顺,当初他下手的速度相当快,怎么会允许遗诏留下来? “昭帝身死的时候身边的人不多,除了当时的羲和帝便只留下言律了。而昭帝身边侍候的人亲口所述,当初昭帝留下了传位遗诏,极有可能被言律所得。” 尚可年抿着唇,一双眼眸带着几分隐晦难言的戾气,而那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竟让人看不真切。 听着他这么叙说,秦梓秋虽然觉得奇怪,可一时间却也寻不到那怪异的感觉来自何处,只得问了一句:“你为何对遗诏的事情这么上心?” “你觉得呢?” 尚可年嘻嘻一笑,声音里面带上了几分玩世不恭,那一双眼眸柔软的像是能腻出水一般。 秦梓秋自认为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可在这个人面前她从未占过上风,这是一个游走在地狱里面的隐者。 她知道他身上有秘密,可却不敢探究,生怕那短暂的结盟会被一具尸体所取代。 “乖,好好查一下,若是你能找到那遗诏,我必然会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他说着就像是青楼楚馆的恩客一般,直接在她唇角轻轻啄食了几下,而她站在那里任由他作为。 第300章:谢谨言有此一问 平西侯府,凉亭内。 太阳落山时刻,两个人的棋局终于分出了胜负,谢谨言以一子之强赢了秦臻。 秦臻也不是那没有风度之人,站起来抱拳而语:“谢大人的棋艺果真精湛,是秦某自不量力。” “秦大人过谦了。” 谢谨言声音平淡至极,神色也看不出多少得胜的喜悦,反而微微侧身看向了言梓陌。 “不知五姑娘对这一盘棋可有看法?” 相比较对待秦臻时的冷淡,他看向言梓陌时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一些,那唇角微微勾着的笑意让他向来冷清自持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这一变化,众人自是看在眼里,那一双探寻的眼眸时不时在二人中间打转,就连言梓燮也不例外。 ——这一刻,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好似做了引狼入室的事情。 “谢大人与秦大人棋艺精湛,岂是我一闺阁女郎能置喙的。如今这胜负既已决出,那么小女子便先行告退。” 言梓陌在这里真是度日如年,她原本是想要将这些人引过来,然后让他和陆茗蕊沾染因果,却不想中途会冒出来一个秦臻,硬生生让这局势有些偏转。 她欠身离开后,言梓燮忙着笑道:“今天我可是准备了不少好酒,一会儿还要请几位赏一个薄面。” “自然。” 几个人赴约本就是看重这一个圈子的人脉,如今既然有机会断然不会拱手送出去。 “尚兄呢?” 言梓燮转身望去的时候,刚才斜倚在那里的尚可年不知所踪,而他则眯着眼皱起了眉头。 若是旁人便罢了,左不过这里憋闷出去透一透气,可对于这位不将礼教放在心上的尚二公子,他还真心放心不下。 “言兄莫要挂念,小弟这不是迷路了嘛!” 就在言梓燮准备命人去寻的时候,尚可年出现在不远处,斜倚在一旁的古树下笑言眯眯,颇有几分悠然自得。 言梓陌回到落雪阁,便将大丫鬟皎月唤到了自己跟前:“可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别人或许不会在意尚可年和秦梓秋,可她断然不会忘记两个人的关系。刚才在凉亭里,这二人前后离开她心中早已经起疑,这才趁着旁人不留意小声使唤丫鬟尾随而去。 她之所以这么急切地回来,和这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皎月本就长得清秀,此时一张白皙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红晕,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将这脏污之事告诉姑娘。 瞧着她那欲言又止,双颊微红的模样,言梓陌唇角勾起了几分诡异,难道二人真的那么不要脸皮? “不要隐藏,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皎月虽然不想污了她的耳,可又不敢忤逆,只得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一说道。 只是讲到隐晦出,她那脸蛋羞红一片,磕磕绊绊才将事情讲了一个七七八八。 除了刚开始的怪异,言梓陌当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诧,上一世秦梓秋虽然与人为妾,算得上是尚可年的兄嫂,可二人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今生当也正常。 “你没有听到他二人的对话?” 那所谓的红袖吐芳之事她并不是很感兴趣,秦梓秋就算勾搭上尚可年又如何?她的姻缘终究掌控在言家人手中。 可两个人冒着危险见面,难道仅仅是因为身体饥渴难耐?她却不这么觉得。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尚可年生动的演绎了这句话,他虽然看似风流,可却绝对是一个狠角色。 “奴婢不敢靠的太近,他……他武功很厉害。” 她原本也想靠近将二人的对话听个真切,可当那人利用树枝上的叶子将不远处的小花猫打落时,她便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哆哆嗦嗦地等到两个人分离,才像是逃命似的回了落雪阁。 听皎月说他摘叶伤猫的举动,言梓陌的眉宇轻轻一挑,神情也紧绷了起来。 明月高升,夜幕中群星点缀。 直至此时,才有三三两两的人从言家大门走出,而言梓燮则在一旁拱手相送。 瞧着谢谨言和秦臻坐着一辆车离去,他脸上绷着的笑意才微微散去不少,眼眸中浮起了几缕凝重。 回到自己的院落也没有去发妻王氏那边,而是直接去了书房,挥笔而下、一蹴而就。 直至将书信上了蜜蜡,才唤来自己的贴身小厮:“将这封书信秘密送到清心观去,注意不要暴露了行踪。” “诺。” 小厮接了书信就像是鬼影一般离去,瞧那步伐便知是一位练家子,而且能耐不俗。 小厮几个纵身不见了踪影,言梓燮才瘫在椅子上,今日谢谨言虽然没有明言,可他已经向言家传递了一个消息。 ——他对自家的五妹妹图谋不轨。 否则不会在离开之际,避开旁人耳目在自己耳边轻语:“令妹可有婚配?” 不等他反应那人已经像是没事人一般抽身离开,和秦臻并肩而行,直至上了同一辆马车。 平心而论,谢谨言此人虽然身有微瑕,出身寒微,可他师从葛洪,如今又位居刑部尚书,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天降良缘。 他抛出这么大的橄榄枝,言家自然要给出答复,这也是他为何急不可耐的原因所在。 虽然大伯不让自己轻易联系他,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派遣的又是顶顶信任的人,那一身移形换影之术也少有人识破,这才敢在旁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送出信笺。 而与此同时,坐在马车上的谢谨言和秦臻却出奇的安静,二人同科取士,也算得上是老熟人。 可独处却只此一次。 “谢大人请问。” 最终秦臻受不得这股寂静,缓声相问。犹记得二人赌棋之时的话,自己貌似还欠他一个回答,也怪不得要同自己同车而行。 “你可否做到知无不言?” “君子一诺重于泰山,断然不会毁誉而行。” 秦臻虽然不知他欲要问什么,可但凡不涉及根本的事情他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虽然这般说辞,可也不是那只懂读书的死人,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谢谨言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也不会问那无法询问之事。 “你和言家五姑娘认识?” 他声音轻缓至极,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秦臻还是微微有些愣神。 第301章:帝王怒流血百万 那一日言梓燮宴请之后,京城的风向倏地变化了起来,原本已经有些沉静地平西侯府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虽然说言家本身余威尚存,可这其中不乏谢谨言的缘故在其中,朝廷重臣,帝王红人,没有想到这样的人居然和平西侯府还有些渊源。 ——那平西侯府的大公子当也好命,居然能结识这般英才。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宴请第二日之后,鸿运赌坊内却是另一番情景。 “跟丢了?” 谢谨言原本的好心情因为属下的回禀不禁难看了几分,他身边的人身手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可那言家的小厮居然还是被跟丢了,着实让人讶然。 “方位?” “出了南城门之后,他领着属下兜了好几个兜圈子,最后……最后消失不见。” 那黑衣人说的磕磕绊绊,最后更是将头低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弱,主子那一双眼眸让人遍体生寒。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黑衣人听着主子有松动地口气,心下暗喜忙忙应了一声,那毕恭毕敬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狗腿。 “下去。” 谢谨言不耐地挥手示意他下去,而那属下也是一个机灵的,忙忙跪拜走下去,免得杵在这里招人嫌。 那人下去之后,谢谨言放在案几上的手轻轻敲了起来,虽然说人被跟丢了,可出了南门他还能猜不到吗? 他刚刚透露了结亲的意向,言梓燮身边的小厮便连夜出城,他就算猜也能猜一个八九不离十。 是言律吗? 想到这里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他就说那人是一个硬骨头,怎么一下子就傻了呢? 瞧着自己在乎的东西一点一点失去,这样的惩罚才为上佳。不得不承认,言梓陌的行事作风和他着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们都是那暗夜中的豺狼伺机而动,可又不像是豺狼一般一击必中,而是像慵懒的猫戏弄老鼠一般,追究的是过程中的畅快。 新帝上位三把火,而这第一把火居然烧了礼部。按理说礼部为天子选贤举能,合该不会有多大的过错,就算有过错最后也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错就错在帝王新登,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而他们恰逢命背。 帝王也不管秋闱将至,一口气拿了十几个官员,礼部除了简尚书和秦臻这个上位不久的侍郎,可以说是一锅端。 而且,那一个个证据甩在众人面前,一桩桩私下交易的账目险些将简大人气晕过去。 他才刚刚坐上这职位不久,虽然说着烂账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干系,可谁让他上一任礼部尚书是他家老子? 就算这些和他父没有关系,可识人不明、用人不清的罪名怕是要扣下来了,到时候谁也逃不掉。 坐在高堂上的帝王不言不语,只是那阴沉的眸光任谁看上去都觉得他心里面压着邪气。 众朝臣心里面也是战战兢兢,萧瑟地秋季愣是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燥热,那胸口涌动着的浊气像是要将他们点燃一般。 六部里面哪一家没有烂摊子?先帝在位的时候也不过是真一只眼闭一只罢了,毕竟但凡动刀总会让朝廷伤筋错骨。 可今上不同,别看他当王爷的时候一副诸事不理的模样,可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哪一件事情不是用血在洗刷?这也是众人提及刑部,便觉得两股颤颤的原因所在。 如今刑部收监的大小官员,已经多大二十余人,这次若是再将礼部一锅端了,层层牵连下去怕是怎么着也得有大几十号吧! 望着跪在那里不停磕头的简尚书,众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求情,生怕被帝王多注意一分。 ——平时有多么希望被重用,那么现如今便有多么希望被忽视。 “这就是你们给朕打理的天下?” 帝王眸色一厉,倏地站起来从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上站了起来,而这一刻众人齐整地跪下,额头上的冷汗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来掉。 “简一跃,你可有话要说?” 帝王一步一步靠近他,距离他还有小半步的时候停了下来,那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将其戳开几个窟窿来。 “微臣……微臣无话可说。” 上一任尚书若不是简家人,若不是他的父亲,凭着他舌战群儒的学识,必然能走出一条道来,可谁让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呢? “收押候审。” 帝王扔下一句话也不看众人一眼,随即便走出了朝堂,众朝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起身。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人受不住询问一旁的谢谨言:“谢大人,你是陛下近臣,可知他这是何意?” “不懂。” 谢谨言就算跪着也显得特别突出,而那人瞧了瞧天子的其余几位近臣,望着他们跪在那里没有松懈的意思无奈只得硬撑着。 朝堂的大事帝王也没有准备瞒着,不过两个时辰京城轰动,而言家唯一可以站堂的言家二爷也没有回来。 瞧着外面风声涌动,老夫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忙着将自己的三子和几个在朝廷走动的孙儿唤到了跟前。 言梓燮如今在京九卫任职,虽然还无法上达天听,可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副职,对外面的事情自然有所耳闻。 而言梓青这些年因为岳家的提携,反而成为言家小辈里面走的最远的一个,在户部任职,一步之差便能走上侍郎的位置。 只是这一步,若是没有足够的人脉和能力,怕是也需要好多年,而杨丞相如今已经致仕,并不能再帮他什么。 除了言梓焌最近在外有时赶不回来,其余几个都抵达了荣养堂。老夫人望着几人,神色凝重。 “朝堂的事情可有耳闻?” “如今已经传开了,怕是……”言家三爷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这是准备拿简家开刀? 虽然说大嫂和大哥如今已经和离,可是简家和言家在政治立场上一直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若是简家出事,言家怕是也会受到波及。 “你们觉得简家能度过这一难关吗?” 老夫人眸色中隐藏着几分担忧,虽然说她不太喜欢简家那泼辣的老婆子,可她毕竟还有大局观,自然知道简家出事对言家没有一点好处,甚至极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简家老爷子被京九卫的人带走了……” 第302章:简家事可有变数 老夫人低头蹙眉的时候,管家脸色发青地跑了进来,传递的消息更是让人心里一惊。 “这么快……” 言家三爷微微有些呆滞,他料想简家这次无法善了,可谁想到帝王出手这么迅速? “其他人如何了?” 言梓燮想到那位装疯卖傻的伯父,又想到那位目下无尘的伯娘,若是让他们知道这茬,也不知道会如何。 “回大公子的话,简家其他人都被圈禁了起来,禁止与任何人接触。” 老管家听到言梓燮的问话忙着回答了一句,在言家大房嫡子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言梓燮在言府小辈里面的地位可以说是独一份,特别是言侯痴傻之后。 “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家。” 老夫人言辞之间有几分急切,她最担心的还是简家的事情会影响到言家。而今的言家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可比不得以往。 “今上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应当不会再深究。” 简家的人被带走已经是人人自危,前些时日刑部审死官吏的事情还没有消弭,再深挖下去怕是会人心涣散,这可不是帝王想要看到的事情。 “等你二兄回来再说吧!” 这个时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若是简家的事情真的无可挽回,那也怪不得他们薄情寡义了。 她能做的只是让言家的人活下去。 “母亲,您……” 言家三爷瞧着她那如释重负的模样,焉能不知自家老母心中所想,然而这么做终究有落井下石之嫌,更别说简家还是大哥的岳家,这更显得不仁义。 “我自有定计,你莫要多言。” 老夫人眯着眼眸扫了三子一眼,她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是她的骄傲,可惜如今难堪大任,二儿子沉稳能干在朝堂也能游刃有余,唯有这小儿子最让她操心。 他既没有大子的聪慧,又没有二子的干练,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天真,可这样的性格在宦海沉浮里面最要不得,这也是她不让他入仕的缘由。 言梓燮和言家三爷走出去时,两个人相视一眼,只听言家三爷道:“你祖母手里面捏着不少对简家不利的东西,你提前一步部署吧!” 他说完转身离去,而言梓燮望了望荣养堂的方向叹了口气朝着院外走去。他虽然能理解祖母的做法却无法做到苟同,再者说简家的事情未必不能回峰路转。 虽然大伯娘和大伯父已经和离,可不管如何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姻亲,没有必要为了保全自己将事情做的太绝。 他唤来自己身边的小厮直接让他去毓秀山报信,而自己则回了衙门,这几年他被一直调来调去也没有一个头,好在这会儿回去指不定能打听一些消息。 相比较外面的人闻风而动,金銮大殿上的人则更为战战兢兢,豆大的汗珠一个劲从前额流淌,都没有人再敢多言一声。 因为刚才几个聒噪的官员,已经被京九卫的人拉了出去,瞧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想来不能善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内监匆匆而来,尖细的声音传递着帝王口谕:“陛下口谕,命五部尚书前去御书房,至于礼部则由秦大人前往。” “诺。” 几人纷纷出列,然而紧跟着内监离去,至于其余人头虽然低着,可那一张脸黑的要和煤球一般。 直至月上柳梢,言家二爷才拖着身体颤颤巍巍地回了平西侯府,若不是他自幼便有些武艺,今日怕是和那些文官一般,需要让人抬着出去。 老夫人听着言徜回来,亲自迎到了垂花门前,瞧着他脸如菜色,神色疲惫,忙着让人去准备吃食。 等他入了两口汤水,老夫人便已经按耐不住心中所思:“你刚从宫中出来,陛下那边……” “六部议事,至于其余官员直至现在才放行。” 言徜也没有想到帝王的恩威会这般雷厉风行,他们出门之前焉能想过今日会有此一遭? “简家的事情可有回旋的余地?” 老夫人现如今最担心的还是帝王对简家的态度,若是那九五之尊一撸到底,他们言家恐怕也会被波及。 世家大族但凡走到了这一步,骨子里面又何尝都是清明透彻,不含一丝腐朽之味呢? “今上甚是气恼。” 简家两代礼部尚书,可以说和朝堂不少的官员都有联系,其中不乏知遇之恩、提携之情。 原本以为帝王假使清算朝堂也不会轮到礼部去,可谁曾想结果会是这般呢?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反其道而行? “若是简家墙倒众人推,我言家也莫要顾念旧情,否则很容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是老夫人早已经决定的事情,可在这里还是要和儿子通一个气。在大儿子痴傻之后,二儿子俨然已经成为了侯府核心人物,她不得不提点他一句。 “母亲……” 言徜并不赞同老夫人所言,只是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这声音夹杂着几许无奈。 言家人若是落井下石,那么日后在朝堂上如何立足?再者说,大哥那边怕是也不会应允。 听着他那语调,老夫人的眉宇紧紧皱了起来,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斥责:“帝王一怒流血百万,难道你想让言家和简家一般?” “就算简家有难,这递刀子的人也不应该是我言家人。” “你……” 这边母子二人因为简家的事情产生了奇异,而言梓陌也从言梓煜这里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你准备管闲事?” 瞧着他那小身板,言梓陌不禁抽了抽眼角,别说他如今这剑不能扛手不能拎的模样了,就算言梓燮那般大怕也只能束手无策。 帝王的雷霆雨露,可不是谁都能接得住,扛得起的。 “你莫要忘记,那可是母亲的亲族,你难道能见死不救?”言梓煜原本冷厉的言语,可因为身量的原因愣是多了几分赌气,那腮帮子像是要鼓起来一般,而言梓陌冷哼了一声,“有什么样的本事做什么样的事,我自认为没有那本事。” “你……” 言梓煜没有想到她对这件事情这般冷情,难道简家的人在她心中一点分量都没有? 第303章:帝王意隐晦难明 “七弟,你莫要太过天真。上一世言家出事之后简家也没有事情,这一次难道能出事?简家在礼部有两代人的经营,可以说如今大楚山河的多一半文臣都和简家有关,帝王难道真的能自断一臂?”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或许是关心则乱,言梓煜总是放心不下,而他这态度却引得言梓陌啧啧称奇,言语间带上了审视:“我犹记得,简家人对你貌似并不好。” 她这话语之外的意思言梓煜也明白,眯了一下眼眸神情有些追忆:“外祖父和外祖母对我很好。” 他可以见其他人当成纸片人,可疼爱他的外祖父母他却无法冷眼相待。还有他那个看着不着调的表哥,宁死也不愿意说出他这条漏网之鱼的消息。 世人都说他表哥简云华是因为妻子的缘故身死,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因为楚皇室想要寻到自己的消息。 而简云华,只是他们的突破口。 简家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他的踪迹,可简云华却一清二楚,因为当初谢谨言将自己就出来之后,最初是交给简云华的,只是后来简云华暴露他担心自己出事才带到了身边。 “外祖母对你也不错。” “是不错,可我们二人能有什么办法?” 外祖母两世而言对她都不错,虽然后来她当上宠妃之后,简家和她断了关系,可这其中也不乏老人家一颗劝善的心。 她刚才也不过是诈呼一下言梓煜罢了,虽然没有救世之能,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你觉得走言梓灵这条路如何?” 听着他这么说,言梓陌冷笑中不乏打趣:“额……你这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不自量力,言梓煜却没有半点不悦,他知道她的嘲讽也不无道理,言梓灵能救简家才是怪事。 若说之前她或许还顾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自从母亲和父亲和离之后,言家和简家的往来明显少了很多。 “你这两天去大堂兄那里坐一坐,指不定有另类的发现。” 她一个女郎家自然不适合管这些事情,可言梓煜却不同,他借着年龄还小可以探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嗯。” 深夜时分,言律半眯着眼眸卧在清心观的硬木床榻上,这些天简氏虽然依旧对自己不咸不淡,可较之以往明显有了很好打的改善。 ——在她的眼中自己不是那个和她斗智斗勇、互相折磨的平西侯,只是一个痴傻之辈。 可就在事情不断朝好的一面发展时,京城出事了,从大侄儿和二弟两个人前后抵达的书信中,他甚至能读出紧迫与焦躁。 简家的事情难道真的无法善了? 就在他心思越来越烦闷时,忽然听到一股隐约的抽噎声,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却听到隔壁简氏的声音。 “蔡嬷嬷,你说这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声音听上去有些焦灼甚至还能听到她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一旁的蔡嬷嬷虽然不停安慰着,可简氏的心绪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越发急躁难安。 “我想回简家。” “您……” 不禁蔡嬷嬷双眸一紧,隔壁装傻的言律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她这会儿回简家不是自投罗网吗? “您可要三思后行,如今简家的事情尚不明朗,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可该如何?” 蔡嬷嬷在简氏身边多年自是知晓她的秉性,知道她这话不起作用不禁搬出了言梓陌姐弟几人:“哥儿和姐儿还需要您,您在这里待着,老奴这就回简家去打探消息。” “按照燮儿所言,如今已经被京九卫封锁,你如何回去?” 她若是回去想来那些官兵也会求之不得,可一个仆人回去他们会放行吗? “老奴在周围去打探一番。” “不用了,几个孩子有言家庇佑不会有多大的事情,可我是简家女,简家出事我没有能力拨乱反正却也要与其共同进退。” 她老母的身体因为上一次的事情愈发不好了,她不能视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龟缩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您若是有一个好歹,老夫人怕是更要心疼了。这个时候还是要以营救为主。简家如今被围,想要想办法走动怕也是千难万难,您何不回京运作一番。” 蔡嬷嬷如今只想打消她这一同赴死的决心,想方设法地将简氏的心思引开,而简氏听闻眼眸也是一顿。 “你说的是,我们明日便回去,先在书墨轩住下。” “诺。” 听着她听进自己的劝蔡嬷嬷忙忙应了一声,心里面已经有了计较,一定要将姑娘回去的事情说给五姑娘听,否则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劝得住。 “姑娘,您可想过去找莫大人?” 莫平澜此次回京之后节节高升,如今已经入主兵部,兵部尚书一职可以说相当显贵。 “我……” 简氏眯起眼眸犹豫不决之时,言律那边已经双手握拳眼底幽冷,若是有可能他或许真会让蔡嬷嬷闭上嘴,免得说那些让他火急火燎的话来。 他双掌紧绷心中紧张,却听到隔壁简氏的声音:“等回了京城再说吧!” 帝王若只是想要敲山震虎,莫平澜或许有办法让简家躲过此劫,可若是帝王实打实想要断了简家的根基,那么又何必拖他下水呢? 她这辈子对不起的人甚少,可莫平澜却恰巧是那其中之一。 而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的几人像是要通宵达旦一般并无歇息的意思,几个人盯着礼部历年的案卷,心下却各有思虑。 元和帝坐在高位上盯着几人的神色,心下微微哂笑:“先帝是因为信任,这才将礼部交予简家人,可你看一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这里面又有多少买官卖官之事?” “微臣惶恐。” 几个人忙忙跪下来不敢抬头直视龙颜,虽然觉得小小的简家应该不敢做出这般大的动作,然而当事实摆在他们前面的时候他们好似不得不相信。 “你们说简家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还能放过吗?” 第304章:转机在前众人心 “陛下,此事怕是尚有蹊跷,简家老大人名声向来极好,这些事情怕是……怕是另有隐情。” 莫平澜此时虽然跪在角落里面,可他这话却让所有人都目光都注视了过去。 元和帝原本厉眸里闪过极淡的情绪,可这位是他需要倚重的安邦之臣,自是不能等闲视之。 “莫尚书,可有别的发现?” 相比较他在大殿上的大发雷霆,这会儿这话语听上去和顺了一些,可上位者的心思难测,莫平澜自然也不会恃宠而傲。 “既然是买官卖官,想来简家必然是富庶之门,可我们都知道简家并不富庶。” 礼部的账目等相认一看自然瞧不出什么来,可他们几人明显都不是一般人,那里面的猫腻只要细细比对便能发现期间的巧合。 礼部任免,迁谪的官员不在少数,可其中有一部分人却官在其位不谋其政,更有少数为祸一方。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应当不会发生,可它偏偏发生了。 “是不是将那黄白之物藏了起来?” 这便是其中疑点之一,当初他发现之后没有忙着给简家人定罪也是因为这一发现,可想到那苦命的人他却硬下了心肠,愣是将简家人的官位撸了下来。 当然,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置江山社稷不顾,他一早便想着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而简家和符合这条件。 “按照微臣的比对,那黄白之物并不在少数,陛下可以彻查简家的账目。” 莫平澜不太相信简家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礼部任免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说都是一些微小之位,可对楚皇室的江山也有不小的影响。 他顿了一下,又将刚才翻阅的册子摆了出来:“这些人的生平甚是详尽,好似不是出于各部之手,不知真假可否信任?” “暗卫营所查,其中真假自是不会作伪。” 元和帝对于他的疑虑并未有任何不满,反而提言解释了一句。几位大臣听闻,那目光又微微转到了自己手中的账本上。 “是臣无状。” 听到是暗卫营所差莫平澜自是不会怀疑,忙忙又和帝王回禀自己在比对中发现的蛛丝马迹。 直至子夜时分,帝王才大手一挥示意几人回去,而他则背着手望着天空的皎月,眉宇微低,一时间让人瞧不出他心底作何想法。 皎月高照,前方的灯火摇曳,几个人你望着我、我眯着眼终于走出了宫道,来到各自的马车前。 拱手道别,唯独留下谢谨言与莫平澜二人,瞧着他欲要上马车离去,谢谨言不禁低声提醒:“莫大人今日有些冒险了,简家的事情怕是并不简单。” 莫平澜能发现的讯息,他们几个人自然也都看在了眼底,可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就是不太明白帝王的心思,帝心难测,任何意见事情都要深思熟虑。 若是帝王想要用简家示威呢? “谢大人提醒莫某记在心头,只是此举我也不过是想要无愧于心罢了。” 按理说简家和他的关系算不得好,甚至这些年因为简家的原因莫家子弟在朝堂皇上一直充当影子,可就算如此他也不相信简家能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简家两任家主,并不是激进之辈。 “简家和我也颇有些渊源,自然也不想他们出事,只是帝心难测我等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师从葛洪,而如今的简尚书也和葛洪有受教之名,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并不隐秘。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刚才在御书房才不能多言一句,因为他的话极有可能会让帝王理解为派别之争。 “我相信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这件事情自会水落石出。” “莫大人这话可就让我有些惭愧了,你合该坐上我这位置,大楚皇朝多了一份断案的青天大老爷。” 谢谨言笑着说了一句上了自己的马车,而莫平澜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逝,微微拧眉。 简家的事情引起的轰动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消逝而消弭,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书墨轩,望着一脸执拗的简氏言梓陌颇为无奈,声音不由得更柔和了一些:“娘亲,您也别担心,外祖父和舅父在朝中经营多年,不会这么快就倒下去。” “我听说已经有不少人上书彻查这件事情,可帝王那边却纹风不动,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提到元和帝简氏心中多了几分气,可碍于那九五至尊的高位她又不敢多言,硬生生憋的自己气闷。 “娘亲,您也别忧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人的性子她了解,既然没有快刀斩乱麻必然还有 回旋的余地,要知道对付言家的时候,他可是连一点迟疑都没有。 以最快的速度用最锋利的尖刀给了言家最致命的一击,这才让言家众多子弟只逃出言梓煜一人。 “希望吧!你这几日也消瘦了不少,还是回府邸吧!” 她这两天一直想要将她打发回去,毕竟简家的事情谁也没有一个定数,若是因为自己连累到女儿又当如何? 留在自己身边不安全,那么也只能劝她会平西侯府,可她却是一个犟脾气。 “我在这里陪着您。” “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姑娘,外面有人要找夫人。” “可知是谁?” 言梓陌将门打开探出头去,而那掌柜只是摇头,那人看着眼生的紧,他竟一时认不出来。 第305章:李济综有了线索 瞧着掌柜的神色言梓陌径直走了出去,顺着楼梯‘踏踏’而行,看到那里青衫长立的中年男子,眼眸里面闪过错愕。 ——她没有想到前来寻母亲的人居然是莫平澜,这个时候他居然会来找母亲。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至情至诚? 那男子听到楼层上传来的声响侧着身子望去,虽然有书架影影绰绰阻挡却也看清那一抹鹅黄衣裙。 看他深眸微侧,言梓陌便知道自己纵使退回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探明他的来意。 她提着裙裾快步而行,直至快要走到莫平澜身边才放缓了脚步,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惊喜:“莫叔叔怎么在此?” 话语里面的讶然与喜意像是要倾泻而出一般,神情也颇为活络,不会让人有太大的违和感。 “听说你母亲在此,故而过来走访。”莫平澜并未遮掩,眼神也宁和安详,让人升不出一点厌恶之情。 “容我回禀母亲一声。” 虽然说一个和离一个未娶,这名声传出去不甚好听,可他来此应该和简家的事情有些干系,自是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这是这事情终究还需要母亲做主。 莫平澜跟着言梓陌走进去的时候简氏微微一愣,虽然刚才已经听女儿说他要找自己,可看到人时终究有些涩然。 “莫大人,您来了?” 莫平澜抿了抿唇角,终究还是应了她这带着恭维的问语,因为他不想看到她局促不安的模样。 “嗯。” “请坐。” “好。” 他从刚入门的第一眼便看到她精神憔悴,可二人的身份终究容不得他说那过分关心的话语。 简蕴娉出身书香世家,该有的礼仪自然不会忘掉,让一旁的小女斟茶之后才低着声轻问:“敢问莫大人,简家的事情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觉得简大人敢贪墨那么多的银钱吗?” “我父素来清廉,不会做那等事情。” 这也是简蕴娉为何一定要进京的原因,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能做出这等目无法纪的事情来。 楚律虽不严苛,可对贪墨之人惩处甚严,他们都是聪明人,怎么会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只要简家没有将那不该拿的东西揣进兜里,陛下自然会还简家一个公道,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他此次回来人多眼杂并未去清心观看她,今日借着简家的事情这才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前来走访,只是不想她越来越消瘦。 “嗯。” 简氏同他打听了简家近来的状况便让言梓陌将人送出去,若说当初她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么前几年他所表露的意思已经甚是明朗。 听着那‘踏踏’远去的脚步声,她轻嗤了一声,如今这般模样又如何能配得上他? ——更何况,她一直将莫平澜当作自己的弟弟,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只是,两个人挑明之后更加尴尬了,便成了如今这样子。 言梓陌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莫平澜,心下轻笑了一声,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真有像莫平澜这样的痴情人。 ——她母亲真是捡了一个芝麻丢了一个西瓜。 “你好好劝慰你母亲,你外祖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简家的事情本就疑点重重,只要帝王愿意彻查想要还他们一个清白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只是帝王心思,他有些摸不准。 “多谢莫世叔。” 就在她将人送到门口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眸光,抬眸瞥去的时候正好和言梓煜以及言侯爷碰了一个着。 “五姐姐……” 言梓煜眯起了眼睛,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姐姐举止有度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如今这是干什么? 带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来见他们的母亲,她这是嫌弃家里面还不够乱吗? 若是他爹真疯便也罢了,可他就像是一匹黑夜里面的孤狼,指不定瞅准机会就来一个致命一击。 他刚才虽然看着没有多大的变化,可刚才那瞬间迸射出来的杀意他却没有忽略。而莫平澜此人对他也有极大的恩惠,他并不希望这二人成了不死不休之敌。 言梓陌不是蠢人自是听懂他话语里面的警告,只是这人又不是她邀请来的,更何况简家的事情还需要通过他运作。 “莫世叔。” 言梓煜像是一个小大人,板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地朝着莫平澜行礼,而莫平澜也是笑了笑。 “几年不见,长高了。” 旁边的言侯爷瞧着几人有叙旧的嫌疑,心里更是不快,虽然不想在此人面前摆出自己野蛮人的一面,平白落了下乘,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其余的办法。 “蕴娉……” 不管几个人的神色,他就像是猴子一般蹦蹦跳跳地朝着楼阁奔去,期间还一时不慎摔了一跤,可言侯爷的抵抗能力明显不错,胡乱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又直奔简蕴娉那里。 “他的病情还没有好转?” “前两年一直将我五姐姐当成娘亲,这两年好不容易能分得清了,只是也只认识娘亲。” 言梓煜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那一双细眼却隐暗地观察着莫平澜的神情,然而莫平澜能走到这一步显然也是一个隐匿情绪的好手,他一无所获。 将人送走之后,他那双园滚滚的眼睛才瞪向了言梓陌,眸子里面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 对上他这小表情,言梓陌直接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无视,然后想要顺着木楼梯上楼阁,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我们聊一聊。” 他父母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让这不长眼的人去打搅,他还等着那老不休将人哄回去呢! “你和我聊什么?” 两个人差不多一直能碰到,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可言梓煜却相当的强硬,小身体挡在那里愣是不让她上去。 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御书房里面也上演着另一幕。 帝王瞧着眼前的账单,眸色浓重的就像是夜幕一般,不见半点清明:“也就是说,卖官得来的银两最后经过各种渠道又进入了内弩?” “是。” 李济综也没有想到他们彻夜清查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内弩可是帝王的私库,这也怪不得简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 简家后面可是坐着大楚王朝最尊贵的人。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永和帝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内心好似在进行一场角逐。 第306章:总有横梁渡来人 “暗卫营中彻查此事的人,好像……好像谢大人和莫大人他们也猜到了一些。” 李济综眼眸轻滑,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一叙述给帝王听,按理说这样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应该从他口里面说出去,可想到外面乱哄哄的局面,终究是多了一句嘴。 一句话帝王的脸色微变,半晌过后才轻笑着道:“悦乐经常念叨你,你们也该选一个时间缔结这一段佳缘了。” “诺。” 李济综明白圣旨赐婚那一刻自己已经退无可退,皇家需要自己作为利刃,而他需要皇家为李氏宗族保驾护航。 两性之好,合该如是。 李济综秘密出宫之后并未回宣威将军府,反而迈着自己的步伐踏入了醉仙楼。 或许是天色尚早,醉仙楼瞧上去并不热闹。只是李济综那腿刚迈进去,二层楼阁的位置便有人朝着他招手:“藏锋,这里……我在这里呢!” 瞧着楼阁上摇旗呐喊的模样,李济综微微挑了一下剑眉,显然对于那‘藏锋’二字不甚有感。 前一段时间他已经举行了冠礼,前后没有多大的差别,若非说有——那大概便是多了一个令人讨厌的表字。 等待他坐定,莫非凡环顾了一圈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刚从宫里面出来吧!” “嗯。” “简家的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 听着他的问话李济综撑起了耷拉下来的眼脸,眸色也正视了起来:“可是谁向你打听消息了?” “没有……” 莫非凡连连摆手想要将自己拎出来,可当他发现李济综越来越幽深的眼眸时,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二人间的寂静约莫持续了几个呼吸,最终还是莫非凡败下阵来:“筠娘亲自上门,我……”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上一次查询那女人身份的时候她便对我产生了怀疑。” 那件事情言梓焌可以说做的相当的隐匿,若不是借住暗卫营庞大的关系网,他还真无法那么快就找到那女人出身风尘的消息,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筠娘踩到了把柄。 “她若是怀疑,那你家人呢?” “当初家里的人也去查了,只是……只是我和筠娘说的比家里的人知道的多。”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多嘴居然成了别人的把柄,想一想她站在自己面前那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模样他就微微有些后怕。 ——若不是藏锋这纨绔公子的名声深入人心,他都担心她会猜出自己背后的人来。 “言梓焌那般待她,她还为言家走动?” 李济综虽然嘴上不说,可当初公器私用也是顶着巨大的风险,而他之所以这般也是看在几个人从小便相识的份上。 没有想到,她倒是一个扶不上墙的。 “只是为了言家那五姑娘而已。” 他那妹妹惯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言梓焌那般对她,她怕是恨不得饮其血割其肉,怎么会为言家奔走? “啧!” “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济综轻轻摸着自己的食指,大拇指轻轻一扣:“没什么,只是提醒你那傻妹妹,可别让人卖了去。” “你这是话里有话?” “权当是吧!” 他并不愿意在人背后说长道短,只是言梓陌那女郎并不是一个易于之辈。莫筠娘虽然出身世家,可显然没有那姑娘的心眼多,他可不相信这背后没有那人的拾掇。 若是所忆不差,当初自己在平西侯府救驾之后,可是有人开始着手调查自己。 而那人貌似和这五姑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一直狐疑她为何凭借一把飞刀便能怀疑到自己身上,可显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有得到所谓的答案。 这边两个人以醉仙楼作掩护,絮絮叨叨说着近来的事情。那边入夜时,谢谨言已然成为了梁上君子。 平西侯府,静谧一片,随着明月中垂丫鬟婆子已经下去歇息,而守夜的皎月也被言梓陌打发了出去。她吹灭了烛火并未上榻而眠,反而搂了一把自己的衣衫正襟危坐,那一双眼眸紧紧盯着窗户的位置。 盯得她眼眸泛酸那边依旧没有些许动静,这让她不禁心里狐疑,难道那厮大彻大悟,知道这深夜翻墙乃小人行径? 憋着心中那口仙气儿,她一步一步朝着窗户的位置走去,却不知就在她同手同脚靠近窗户的时候,不远处的门被轻轻打开。 从门缝里面闪进来的虚影速度甚快,直至隐没在床榻处,都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言梓陌眯着眼眸远眺几度,不见半点人影才朝着自己的软榻走去,心下不禁有了计较。 今日回程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他朝着自己抿动唇角,虽然没有言明,可她却能分辨出那唇语,显然是两个字:等我。 若是平素她自然不会搭理,甚至心里面还会咒骂两句,可简家如今落难,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她倒想试探一番。 ——谢谨言,明显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这也是她将守夜丫鬟打发走的原因。 解了外罩的豆青长裳,露出几分柔嫩细腻的肌肤,有气无力地爬在了锦被上,全然没有了贵女的矜持反而看上去多了几分慵懒。 上面借力的谢某人瞧着她这般模样,鼻翼间的喘息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那眼眸愈发幽深诡谲。 或许是爬得太久前面有些胀痛,她微微侧身却看到一个黑衣遮天蔽日地压了下来,想要高声喊叫那人已经捂住了她的唇角。 “这么想嫁给我?” 轻柔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润,可在言梓陌看来这就是啐了毒药的蜜饯,让人心底发寒。 她自然不敢乱叫,也不会乱叫,这是二人之间已经有了的默契。借着月光的余晖,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下不由得轻笑。 或许是心底起了逗弄的心思,手指在抽走的时候像是无意一般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唇角,那动作说不出的轻佻。 轻佻的动作,蒙色的眸光,让言梓陌的脸色愈发难看,声音像是结了霜一般:“谢谨言,别以为你能拿捏得住我。你若是再这般不知礼,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呦,生气了?” 他伸出手想要捏一捏她的脸颊,却发现她那一双眼眸里面满是冷色,神情说不出的阴沉,最终只得将手弯回来。 第307章:简家人传出病讯 “简家的事情,谢大人可有别的消息?” 她也不和他顾左右而言他反而直奔主题,这个人人皮面相下藏着鬼影,她若是不开门见山想要打听消息那是真的难如登天。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他用眼睛斜瞥了她两眼,单手撑着自己的胳膊静静地望着她,只是另一只胳膊却像是钢铁一般紧紧锁着她的腰肢,不让她坐起来。 纵使两个人上一世做过更为亲密的事情,言梓陌心下仍旧感觉到一股反胃,像是下一刻便会呕吐出来。 “你放手。” “这么见外?” 他虽然这般说着,可还是将那一只爪子拉开,瞧着她像是兔子一般跳下软榻,眼底的笑意就没有断绝过。 她忍着心中那股恶心,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抿了两口茶水,感觉那股不适感逐渐消散才撑起眼皮看向了谢谨言。 “谢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简家那件事情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每次看到谢谨言,她都有一股疲惫感,这个曾经爱过恨过的男人,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个。 “你想让它有转圜的余地吗?” “我不清楚您所言何意。” “你知道,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嫁给我,真的很难吗?” 他的手指在她的锦被上轻轻划过,不知为何总有几分逗弄她的想法,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言的孽缘吧! “你要求过分了。” “是吗?”他轻拧眉宇,声音不紧不慢,“你应该知道,这是今上亲自命人督办的案子,今上说简家有罪简家人便有罪。” 虽然莫平澜一直想要为简家寻求生机,可今上那里显然有些迟疑。虽然不知道这位继位的帝王为何要置简家于死地,可看他那模样不会善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听出他这话隐含言外之意,言梓陌不觉放缓了声音。 “简家可招惹过今上?” “……应该没有吧!” 言梓陌纵观上一世,也不见永和帝对简家有任何敌意,怎么会有仇怨呢?而且不管是她那外祖父还是舅父,貌似都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人的主。 “你还是问一问简家长辈吧!否则这件事情怕是无解。” 简家对他也有些恩情,他虽然不能像莫平澜那般直面圣言,可暗中帮衬一把也算全了这份情谊。 “嗯。” “你真不考虑一下我吗?我怎么瞧着也比沈玉书更有前途一些吧!” “……” 言梓陌刚喝进去的茶堵在了嗓子眼,咳嗽的声音怎么都控制不住,此起彼伏。 她这响动硬生生惊醒了起夜的皎月,敲门的声音急促而来:“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喝水呛了嗓子。” “凉茶性寒,要不奴婢给您沏一壶热的过来。”夫人一直帮着姑娘调理身体,可别因为自己服侍不当落下病根来。 望着那边躺在自己榻上心安理得,不见半点局促的男人,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一些:“不用了,你去睡吧!” “诺。” 知道自己无法劝阻,皎月识相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终究将这事情记了下来,日后怎么着也要给姑娘守夜。 “你该走了!” “你这用完就扔的性子是不是要改一改?” 谢谨言眼光灼灼地盯着她瞧,不可否认之所以缠着她是因为平西侯言律的缘故,可平西侯已经痴傻他为何不放弃走这一步棋呢? 他一直对男女之情嗤之以鼻,可这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又觉得弃之可惜。 萧千城说的不错,自己或许是走上了一条他自己都不确定的路。 虽然嘴上那么说可谢谨言还是离开了,他手头上也有不少的事情,譬如宣威将军府那一位。 他没有想到,这位的心性这般厉害,能在暗中隐藏多年,这和他那锱铢比较的纨绔性子南辕北辙。 那老皇帝,也不知道怎么就寻到了这么一块璞玉。 据宫里面传出来消息,李家要和皇室结亲了,虽然迎娶的是一位郡主,可这终究不利于他的计划。 翌日一早言梓陌便去了书墨轩,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简氏一些旧事,可翻来覆去也不觉得和当年的齐王有联系。 “外祖父真的没有招惹过今上吧!” 听谢谨言那言之凿凿的话语,这里面应该还有着不小的隐情,毕竟他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可为何母亲没有一点线索呢? “直至今上继位之前,简家和他都是泾渭分明,你要知道简家是皇帝一脉,从来不站队。” 相比较那些需要人利用站队之势保全家族,简家历代书香压根不需要,只要不行错任何一个帝王继位都不会对简家如何。 可谁能想到今上会突袭礼部,想要从根子上断绝这一股卖官贪腐之风呢? 只是父兄那性子,并不是见利忘义之辈,怎么就身陷这样的泥沼呢? 而且礼部只是负责组织科考,这负责官位变化应该是吏部的事情。没有吏部的协助,就算父兄有通天的本事怕是也办不成,然而今上似乎没有要动吏部的意思。 思前想后简氏更为担忧,她自然相信父兄的秉性,可帝王的圣意为何呢? “我要去简家。” “母亲,我去。” 她是言家的人,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会有言家人保她,可母亲若是前去怕是会自投罗网。 “不行,这件事情你别插手。” 她一个小小的女郎怎么能沾染这些事情,她断然不能应允。反而她自己,没有多大的负累。 “娘亲,不好了……听说外祖母得了重病。” 母女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言梓煜忽然跑了进来,而言梓陌眼眸微微一亮,不管外祖母这病是真是假,她貌似有借口前去。 只是简氏听到,脸色更为苍白,若不是一旁的言梓陌搀扶了一把,她怕是会昏过去。 “娘亲,大堂哥传来消息,说外祖母想要见一见我和五姐姐。据堂哥说,我和姐姐今晚就能回来。” 言梓煜小声说了一句,其实也是想提醒简氏,他和言梓陌进了简家或许能出来,可她进了简家怕是要勒令止步了。 第308章:母女卧榻谈婚事 最终姐弟二人说服了简氏,在言梓燮的护送下抵达了简府,瞧着近在咫尺的真相,言梓陌微微退后了一步。 “大堂兄,这次的事情不会连累你吧!” 她不太清楚简家老夫人是真的想要见自己和言梓煜,还是大堂兄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不会。简家人尚未定罪,秦老夫人又有诰命在身,这些守卫也不会太过为难。” 而且上面的口风也松了一些,想来这件事情有很大的转圜余地,按照大伯父所言近期会有人上表呈冤,简家的事情应该很快便能解决。 “好。” 言梓陌原本还想近期启用张绣那一枚棋子,可近来事情繁多也无暇理会,简家事了之后她自是要和言梓灵好好斗一斗。 秦老夫人听闻言梓陌和言梓煜来访,原本睡在床榻上的人倏地起身,对着一旁的小丫鬟道:“快将人接进来。” 二人进来向老夫人见礼之后,言梓煜便被老夫人搂在了怀里面:“我还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外祖母,是我们的不是,理应早些过来探望您。” 言梓陌对于这个老人没有多大的恶感,或者说简家她唯一放在心上的也只有眼前的人了。 “府里面的情况我是知道的,这不怪你们。我原本是想要试探一番,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让你们来见我。” 老夫人脸上有些放松,只要上面有松懈的意向,那就证明简家的事情未盖棺定论。 她叹了一口气,又看向言梓陌问道:“你母亲如何了?” “母亲原本是想跟着来的,可她的身份终究不一样了。” 若是定罪外嫁女或许可以免于一难,可和离之后进了这个家又另当别论。 如今帝王之所以没有动书墨轩的简氏,怕也是因为顾及到平西侯府和莫平澜。 莫平澜对简氏的心思或许能瞒得住别人,可未必能瞒得住今上。 秦老夫人听到女儿的消息,脸色微微好转:“我明白,只是她那倔强的性子,近来怕是吃了不少苦。” “尚好。” “外面的情况如何?” 她之所以要见外孙女就是想要打听一下外面的消息,她相信言家的人应该给了她暗示。 “外祖母,简家和今上可曾结怨?” 老夫人拧眉紧蹙,半晌过后摇头:“简家和陛下并没有多大的交集,你为何这般问?” “就是随意一问,毕竟这次的事情存着很多的疑惑,卖官一事若没有吏部的协助,如何能开展的这般顺利?可吏部似乎并未遭殃。” 她小声提醒了一句,而老夫人心下何尝不是这般想,如今听她这么说更是深有同感:“可是家中长辈同你说了什么?” “大堂哥提醒了一些,想来外祖父和舅父的事情有很大的可能翻盘。”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简家和今上并无仇怨。” 简家一向恪守祖训,不谄媚、不凌弱,这些年在天子脚下更是兢兢业业,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简家的两代主事人居然会身陷卖官贪腐的丑闻。 外面守着的军卫在宅子里面不知搜了多少次,可显然一无所获。 两个人走出简家时并未有人阻拦,而言梓燮也在不远处等着,看着二人平安出来也松了一口气:“老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幌子,可众目睽睽之下还是需要询问一句,免得做戏都不敬业。 “忧思过甚,用药之后好了很多。”上了马车之后,言梓陌对着言梓燮道,“大堂哥,还要劳烦你送我去书墨轩一趟。” “好。” 虽然两个人交流不多,可言梓燮也听出她话语里面的意思,老夫人情况不严重,而她要去书墨轩同大伯母说明情况。 将人送到书墨轩之后,言梓燮便拎着言梓煜离开了,期间言梓煜一个劲倒腾着想要留下,可还是被他无情地抓走了。 坐在车上的一大一小气鼓鼓地互瞪着,好半晌言梓煜才宛若孩童一般冷哼了一声:“干嘛不让我留在书墨轩?” “大伯父命我将你带回去。” 他没有想到大伯父装一个傻子居然还会被眼前的小豆丁识破,是他哪里露了破绽还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堂弟。 “哼,不安好心。” 他不用脑子去想也猜出他找自己去的原因,不外乎莫平澜的出现让他又有了极大的危险感,想要和自己里应外合来一套连环计罢了。 要他说,他这父亲怪不得被人称为奸狐,果然狡诈的厉害。相比而言,那位颇为方正的莫大人果真逊色了一些。 “咳咳!” 言梓燮被他噎得咳嗽了两声,这父子二人诡异的相处模式他还是莫要介入了。 书墨轩,烛光闪烁。 简氏听闻秦老夫人的情况之后,心情也好转了不少,晚饭用了不少。 “今晚咱娘俩睡一起。” “嗯。” 上榻之前,简氏将蜡烛吹灭,借着那微弱的月光摸了摸言梓陌那一头如锦的长发。 她记得她刚回来的时候发丝有些泛黄,而且这一头青丝可着实羡煞旁人。想当年她的青丝也很柔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开始跌落,甚至还隐隐有了白斑。 女人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要有一个好归宿。不求他封侯拜将,只愿他一心呵护。 “母亲,想什么呢?” “再想什么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 她的手轻轻抚着言梓陌的秀发,眉眼间尽是疼惜,那三个臭小子有言家相护不会出多大的事情,可女儿却不同。 ——终究是要嫁出去。 嫁女可别娶媳愁人得紧。 “娘亲,您……您觉得沈玉书如何?” “沈玉书?前两天来书墨轩的那个沈家公子吗?”简氏微微皱了一下眉宇,看向她的眸光多了几分审视,“你二人……” 她欲言又止,最怕的是女儿不知轻重和那人私相授受。要知道,媒妁之言才是正途。 “瞧您紧张的,女儿就是觉得他颇为顺眼。” 知道她想岔了,言梓陌也有些无语,虽然说她一直让言梓煜在中间鼓风呐喊,可她与他私下往来并不多。 最多也就是写信借用两本书罢了。 她之所以这么快和简氏提及沈玉书,就是因为谢谨言那日所言,那人明显瞧出了自己对沈玉书的心思。 第309章:一众人各有心思 简氏还是第一次见女儿主动谈及年龄相等的公子哥,心下不由得更重视了几分:“你们什么时候相识?” “曾经在宴会上见过两面,他和表兄的关系好似不错。” 她直接搬出简云华,希望将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让她猜出什么端倪来。 “和你表兄相识,这性情应当不会太差。” 自己那侄儿的秉性她是知晓的,别看和谁都能合得来,可交友甚是挑剔,能入他的眼想来应该是一个好儿郎。 只是有些事情也不能以偏概全,特别事关女儿的终身大。等简家的事情了结之后,她便让人去打听一番。 “陌儿,娘亲也不求你大富大贵,能找一个知冷知热,呵护你的才是正途。” “女儿知道。” 她们这样的人家不会因为财物所累,女儿家不顺心也左不过婆家难觅罢了。 上一世沈玉书早早便退出了政治舞台,对于他的家人她也不甚了解,可能教出沈玉书这样的人想来不会太差。 旦日天刚刚发亮,言梓陌便醒了过来,看到简氏一旁睡得正好蹑手蹑脚地起床朝着外面走去。 半个时辰后,刘管事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她不远处。 “事情办得如何了?” “已经妥贴,只等她上钩了。” 刘管事知道她问的是张绣的事情,凭着她那心态,怕是这些天已经崩了,只要有人引导必然能给那一位添堵。 只是他尚且不明姑娘为何这么做,那位若是出事难道不会连累到侯府吗? 只是心中虽有怀疑,却不敢问出来。 “按照计划行事。” 她对着刘管事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而刘管事刚离开便传来简氏的声音:“怎么看到刘明了?” “女儿托他打听外祖父和舅父在狱中的事情,他是过来回禀的。” 听着简氏问话,言梓陌当也没有任何紧迫感,而简氏听她这么说心下更为感动。 “难为你了。” “瞧您说的,母亲的事情就是女儿的事情。” 她提裙走上楼阁扶着简氏回去,一会儿皎月便端了早饭过来,母女二人相处甚是融洽。 而此时京师不起眼的一座小院里,张绣摸着自己耳朵小肚眼中厉色不断。 当初她声泪俱下的求救,那些人却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她原本认命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却不想孩子被那毒妇硬生生打掉。 原本被娇养的手指此时已经布满了伤痕,至于那右脸颊也被划破了一道,那不知羞耻的贱女人偷人偷到那早死鬼的亲大哥身上,居然还担心自己去勾搭。 ——呸,也不看一看那人是什么德性,表面看着文质彬彬,那一双眼睛都快长在自己身上了。 就在她心里面越来越烦躁,愤懑的火焰要将自己快要吞噬的时候,一青衣小丫鬟小走了进来:“夫人,您可慢点莫吹了风。” “夫人?我是哪门子夫人!不过是一个玩意罢了。” 自己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不管是亲姐还是养姐都是贵人,可她为何却要硬生生被人揉搓? 若不是这个小丫头顾着自己,她这会儿怕是早已经魂归地府了。 “我的好姑娘哦!您好歹也是一个金贵的人,何必和那蠢妇计较?您何不回侯府求一求,指不定府里面的人体恤……” “不管是那老虔婆还是言梓陌都不可能让我回去。” 言家那老妇人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生怕自己将她那宝贝们勾搭了去。至于言梓陌那人就是一个冷心冷肺的,当年自己那般欺负她,她不报复回来她就烧高香了。 她虽然骄纵可不代表她傻! “要不……要不您去求一求您的亲姐姐?奴婢虽然服侍您不久,却也听您说您那姐姐是一个厉害的。” 青衣小丫鬟看她眼底浮起来的亮光,叹息了一声:“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您与那位贵人可是血脉至亲,等闲之人能越得过去?” “可是我连这个宅子都出不去。” 每每想起同样的出身,言梓灵久居高位,而她乱入尘泥,这心便忍不住泛酸,当初被换掉的为何不是她呢? 此时的张绣俨然已经失智。 “大爷在这王城内也是一排的上号的人物,您向他低一低头,想来这禁足生涯会结束。” “哼,那癞子。” 张绣轻啐了一口,可想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走,左不过一副残花败柳之身罢了。 “姑娘,您可小心一些。大爷手底下可有上百号人,您和他对着干不是好事。” 那人当初从一个码头跑杂的成为这一带的泼皮与地头蛇,靠的可不单单是体力,那脑子自然也不赖。 否则当初也不会仗着一具死尸,愣是逼得几位贵人将人交出来。当然,这也不乏那些贵人趁势而为。 “粗人一个。” 平时那扮相倒像是一个识文断字的,可她能看得出那人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骨子里面藏着的还是粗鄙。 “奴婢知道姑娘您心气高,若不是当初……若不是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姑娘指不定已经是人生人了。” “还不是那混账东西,他该死!” 虽然那人已经死掉了,可每一次提到那个侍卫她都压根恨得发痒。 当初她不过是见他对自己掏心掏肺,和他多说了两句,可他居然敢……她不愿意回忆那些事情,可不代表她不怀恨在心。 若不是言梓灵将人派过来传信,她怎么会认识他?若是不认识,也不至于被坏了身子。 “姑娘,您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走出去,难道您心甘情愿被锁在这里,让夫人折辱?”她顿了一下又怜惜地轻叹,“她敢仗着大爷的偏疼,将您肚子里面的遗腹子折腾没了,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贱妇也不怕他那短命相公来朝她索命。” 不仅和夫家大哥有染,还将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弄掉,她可真是一个狠人。 “我的好姑娘,您不见大夫人对她都避其锋芒吗?咱们这院子里面的事情也就自己人知道,可出了这院子谁又能知道她干了啥?” 她摇了摇头,一脸担忧:“奴婢是担心她魔怔了,将您暗害了啊!” 张绣抿了抿薄唇,愈发觉得这丫头是为自己着想,那毒妇这几次看自己的眼神都恨不得要将她撕碎了。 “你今日想办法去请那人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第310章:帝王一旨众人惊 张绣的声音里面透着几分不自然,自己明显是看不上那泥腿子的,可有时候却不能不屈服。 若说刚才心里面已经松动,那么这会儿是真的下了决心,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并不想死。 青衣小丫鬟忙忙应了一声是,只是她跑出去的时候,那眼眸里面多出了几分异样的光芒。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提张绣这边是如何红袖添香,单说简家那边确实有了些许消息。 御书房内。 永和帝神色冰冷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折子一把推了出去:“若不是言官上表,朕尚且不知这其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他停顿稍许又轻哼了一声:“当然,朕也无法预料简家的事情居然会扯出这么多言官来,朕的朝堂何时成了言官的天下?” 几个心腹战战兢兢听着他的训斥,今日朝堂上言官激起来的火气,明显是要找发泄口。 而他们几个人很不幸,成了替罪羊。 等他气息颇为平稳之后,莫平澜才站了出来:“那些言官确有不对,要不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免得他们忘了该有的尊卑。” “……不行。” 帝王一口回绝,虽然说言官两半嘴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一个天下若是连敢说话的人都没有了,那么这天下也就完了。 他并不是不同事物的傀儡帝王,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要害。 “其实陛下尚且不必如此生气,那些言官手里握着笔杆子,而简家在礼部数年明显也有了人脉,想来是借机求情的。” 莫平澜顿了一下,又无奈地轻叹:“只是……只是他们所说也不无道理,这卖官之事确实不是礼部一家能做到的。” 永和帝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自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甚至知道的比他们更多一些。 那最后的银两都回到了帝王的内弩,只是这银两的去向却成了迷,他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源头。 “秋闱之试又快来了?”永和帝这话明显有了松动的意思,一旁的谢谨言开口附和:“确实如此,礼部这个时候也缺少主事人。” “书尧,你去刑部将简家父子带来。” “诺。” 那一日帝王和简家父子的对话属于绝对的隐秘,旁人自然无法得知,只是随后简家父子便被帝王的御林军亲自送回了家。 至于礼部绝大多数的官员也被无罪释放。 听到简家门口的守卫被撤走,简氏在女儿的陪同下终于跨进了简家的大门。 秦老夫人看到简氏脸上露着微笑,随后又是眼泪,母女二人便这样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守在门口的言梓陌无奈地望了望天。 平素母亲看着是一个坚强的,可谁能想到她在外祖母面前哭得和孩子一般。 同样守在外面的简云华也微微有些尴尬,这几天简家一直乌云笼罩,如今也算是雨过天晴了,只是祖母这次想来是生了畏怯之心,否则也不会这般失态。 简家之所以有这才大难,其中不乏有洛家的推波助澜。也是自己年少不经事,才会惹出这样的祸端来。 洛氏分明心有所属,自己也心傍她人,这样的姻亲终究是结仇啊!当初给洛氏一条活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又啃了上来。 “表哥,你在想什么?” 言梓陌唤了他几声都不见他回应,不禁走进了一些,而简云华惊醒之后忙着道:“表妹有什么事?” “外祖母唤你和我进去呢!” 这里面的两个人明显哭够本了,所以让他们两个小辈进去,只是她这表哥看上去也有些不对劲。 简氏和言梓陌在简家待到了傍晚,两个人准备告辞离去时,秦老夫人却怎么都不同意,反而让人安排她们两个住了下来。 甚至还让人去平西侯府为言梓陌报了平安。 她一个外祖母想要留宿自己的外孙女,就算简家老夫人和她再不对付也无法拒绝。 人定之后,秦老夫人才将简蕴娉唤到自己跟前:“陌儿睡了?” “嗯。” “这孩子瞧着便是能独当一面的,比你强多了。” 秦老夫人不客气地说了简蕴娉两句,而简蕴娉嘴角始终含着笑,显然老夫人夸奖女儿更让她高兴。 “这次的事情少不了莫平澜的运作,你是如何想的?” 那老头子豁不出面和女儿说这事情,也只有她开这局面了,只是她也瞧不准女儿的意思。 “他值得更好的人。” 她知道莫平澜的心思,也知道父母的心思,只是有些人和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没有办法挽回。 若说她和言律之间是无法清算的烂账,那么对于莫平澜她是真的珍惜。 那个男人就像是烈焰明火,让人感觉到炽热,心也是暖的。 “你不会后悔吗?” “嗯。”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都说知女莫若母,她明显感觉到女儿对莫平澜有不一样的感觉,可如今为何要这样斩钉截铁地决绝呢?甚至连一点狐疑都没有。 “我怕害了他。” “为什么?” “或许是女儿多虑了,您日后会知道。” 言律将他自己扮成一个傻子,莫非是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傻子?两个人夫妻多年,她焉能看不出来? 若说前面还是怀疑,那么这次言官的偏向便让她更多了几分戒心。 ——简家人怕是还没有那面子,让那么多的言官站出来维护。 那几位言官中,有不少都是他的旧友,虽然别人不知道可她却知道。 几个人私下的关系那是真的好。 “你也大了,只是你日后可莫要后悔。” “嗯。” 若她真的是装疯卖傻,那么这一只疯狗若是知道自己嫁给莫平澜,不知道会引出多大的风波。 她已经不是十七大八的小姑娘,经受不起太大的变动。 翌日清晨,言梓陌刚起床便看到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姑娘,侯府出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 “七公子和侯爷玩闹,不小心砸到了侯爷的头颅,侯爷……侯爷昏迷不醒。” “七公子呢?” “七公子在祠堂跪着,瞧老夫人那架势是要请家法。” 言梓陌也顾不得听那小厮的话,忙着向简氏走去,将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简氏听。 第311章:言侯爷终于清醒 简氏的眉宇果不其然紧绷了起来,半晌才道:“你先回去看一看情况,我在书墨轩等着你的消息。” 言家她是不可能回去的,虽然很担心小儿子的情况,可有些事情不能退步。 言梓陌回到侯府直奔言律的住所,瞧着进进出出的丫鬟她走到了言梓燮旁边。 “情况如何了?” “祖母和府医在里面,听说很严重。” 他最让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急促,可那眼眸里面的心虚却一闪而逝。他是知道伯父的情况,按照他的武功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如今既然上演这么一出,向来是准备清醒过来了。 只是言梓陌眼睛一直眯着里屋的方向,自是没有看到他这神态,反而一旁的言梓青眉头皱了几皱。 “父亲会没事的,五妹妹也别担心了。” “嗯。” 言梓陌一直觉得自己是恨言律的,可正如言梓煜曾经所说,他貌似也不欠自己什么。抛去上一世不论,这一世他对自己是真的不错,否则当初不会为了自己违背皇命。 今天听闻他出事,她心下更是五味杂陈。 “二哥今日也在府中?” 由于有岳家的提携,他这位哥哥可是在众多兄弟中一骑绝尘,平时忙碌的紧,今日怎么会在府邸? “听闻父亲出事,便向上面高了假。” “哦!” 几个人聊了两句便静静等着里屋的消息,直至老夫人走出来说无碍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府医,老夫热将言梓陌和言梓青唤到了跟前:“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看一看你那不争气的七弟。” “七弟他……” “放心,怎么说也是言家的子嗣,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老夫人倒是想让许琴过来服侍,可奈何她太了解儿子,他怕是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思来想去,也唯有让她和言梓青留在这里。 第二日旭日东升之时,言律终于开始转醒,他望着不远处坐着打盹的二人,又重新将眼眸合上。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走动,他这才咳嗽了两声,而正是这声音让言梓陌兄妹二人惊醒了过来。 “陌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不等言梓陌和言梓青问话,言律已经先声夺人,两个小的互相看了一眼,眼眸里面都闪过愕然。 只是二人毕竟也是经过风浪的人,须臾之后便接受了他清醒的事实,这一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整个侯府都要沸腾了,特别是老夫人那边,更是顾不得平时整洁的妆容,一生常服便赶了过来。 言梓陌瞧着老夫人抱着言律哭得不可抑制的模样,微微扶了一下前额,她还是第一次见祖母这么情绪外露。 平西侯言律清醒过来的消息,一时间像是插了翅膀一样在四九城环绕不断。 鸿运赌坊内,谢谨言和萧千城相对而坐。 “你觉得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萧千城啧了啧唇角,若是真疯便也罢了,可若是这么多年一直装疯卖傻,那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他如今这情况,就算帝王也无法断定他真疯还是假疯。或者说,这一切都将成为秘密。” 若是假疯或许还可以试探出来,可他突然间转醒已经破坏了他为他设下的局。 “这次简家的事情这么顺利便解决,你觉得会不会是他推波助澜?” 若说谁能在不知不觉中撬动言官的嘴,那么也唯有这个曾经在先帝身边立下汗马功劳的言侯爷了。 他在先帝身边多年,人脉自然是有的。 “就算是他,你有证据吗?” 萧千城白了他一眼,将自己手里面的棋子扔到了棋篓里面:“他是不是发现你的忍在查他,所以……” “若是装傻应该是有了警觉,若是真傻就不好说了。不过,他应当也想不到是我。” “这言侯爷还真不负他那狡诈如狐的名号。” 谢谨言轻嗤了一声,那言律若不是一个聪明人,当年明明是太子旧人却和羲和帝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看一看宫里面那位准备如何行事吧!我想他这会儿心境应该也不平和。” 羲和帝当初应该是准备留着言律给新帝试刀的,可惜当初言律痴傻之后羲和帝便没有了那心思,应该是动了恻隐之心吧! 堂堂一铁血大帝居然会动恻隐之心?当真是可笑之至。 书墨轩,简氏听到这一消息恨不得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摔出去,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你七弟怎么样了?” “在祠堂前跪了一晚,祖母听说父亲清醒之后便免了他的责罚,直夸他是家里面的福星。” “哼……你祖母当也不讲究。” 简氏和言梓陌说了两句便催她回去了,而她自己则带着几个随身服侍的老人准备回清心观,只是她还没有出书墨轩便被一众人堵了回来。 “伯母,您别让侄儿犯难,今日断然不能让您离开。” 言梓燮也一阵犯难,可家中伯父嘱托他也不好拒绝,简氏冷眼看了他两眼:“他还真能忍啊!” 一句话透露出诸多东西,而言梓燮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直至看着她怒气冲冲地上了楼阁,这才松了一口气。 隔了几天,帝王一纸诏令将言律传召到皇宫,世人不知道他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夜深十分他才出了皇宫。 而他走出皇宫之后并未回平西侯府,而是直奔书墨轩去见了简氏。 两个人站在那里,一个面带寒霜一个满是苦笑,在她的眼神下言律终究是率先败下阵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你觉得我是傻子?” “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初之所以借机装傻是因为我瞧出侯府摇摇欲坠,唯有这样才能保全侯府。” 羲和帝是一个聪明人,他自然也不是一个傻子,两个人这些年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他在出征鞑靼之时便感觉到了他的后招,他败了怕是也会被治罪,胜了也会被忌惮。 立褚之事言家本来就在漩涡当中,故而他只得见自己摘出来。 “你装傻充愣便也罢了,在我面前晃荡算什么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真以为他傻了,虽然相当不待见他,可看着当年意气风发的人便成了那等模样,终究还是有些恻隐之心。 “我想你,每时每刻都念着你!我承认我小人心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苦涩的表情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无奈,看似倾诉的声音里面隐藏着太多的自嘲。 “简家的事情你也有插手?” 听她这么问,言律声音甚是庄重:“简家是我的岳家,我就算拼着自己一死也断然不会让他们出事。” “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简氏虽然是一介妇人,却也知道这并不是最佳的时机,可他还是提前入局了。 第312章:帝王志直指云霄 言律深呼吸了一口,双拳紧握了起来:“因为莫平澜那个小人,他居然趁着我痴傻向你献殷勤,他凭什么?” 他这口气引得简氏甚是不满,恨不得上前赏他一耳刮子,他真当自己是谁? “你莫不是忘了,我同你已经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当初选择和离就是不想看他这一张脸,如今居然有脸面站在自己跟前吆五喝六。 他凭什么? “娉婷,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言律,若是你还有些许良知,便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你放心,我不会和莫平澜有任何瓜葛。”她顿了一下,眸里隐含几分苦笑,“不是碍于你的身份,而是我担心自己玷污了他。” “你……” 言律闭了闭眼,看向简蕴娉的双眸里面充满了悲戚,而简蕴娉神色并无半点异动。 二人就这样你瞧我,我望着你,一时间没了言语。 等言律离开简蕴娉才深呼了一口气,此时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了解言律,今日将话说到这份上,他应该不会再来打扰自己,而她也应该回清心观了。 平西侯言律清醒过来的消息,不过半日便让整个京城热闹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帝王的追封。 平西将军,统领平西军。 言家之所以能累世簪缨,只因为第一代平西侯对西北一带的防控,那真的是用鲜血捍卫的爵位。 大楚四大军之一的平西军绝对是一虎狼之师,而今将其的主控权交给言律,不得不说用意深远。 接了圣旨之后,言家也骚乱了起来。 言律的书房内,言家三位爷和几个小辈相对而坐。 言徉攻读史礼,喜好书画,对于朝堂的事情一贯不太上心,可这次的事情着实有些反常。 “大哥,你说今上是何用意?” “我们这位陛下所图甚大。” 言律半眯的眼眸轻轻打开了一些,那表情看上去比之前凝重了些许。瞧着自家三弟迷迷糊糊的样子,他笑着解释:“平西军的首创者是我们的祖辈,可自从第一次交出兵权之后,我们从未戍守西北地区。” “当初帝王之所以杯酒释兵权,为的便是斩断我言家与平西军之间的渊源。” 当初皇家处心积虑将平西军的兵权收回去,如今居然这般轻而易军地交出来,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如今朝堂适逢大清洗,文官入狱武官夺权。然而,平定天下终究不是一人之事。他之所以给我抛出这橄榄枝,为的也不过是稳定平西军罢了。” 大楚的四大虎狼之军,从开国之始便有了,四方军队互不干涉,权归中央,可就在前不久平西军的主帅因病离世。 由于朝中没有合适的人选,故而这遴选将帅的事情便搁置在一旁,如今言律回魂自是最好不过。 不单单因为言家祖上与平西军之间的渊源,还有他这些年在军中的声望。 “他放得下心?” 言徜担心这是帝王釜底抽薪,将言家放在烤火架上,毕竟盯着这一位置的可大有人在。 “放不下又如何?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人可派了,要我说这西北一带怕是也不会安宁。” 帝王的心思言律不是没有猜想过,而思来想去也只有西北遭危这一条原因。 否则,他实在想不出今上为何会委以重任。 “再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室的人在四大军队中安插的暗探会少吗?” 军权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皇家自然不会愚蠢到任其自由生长。 皇家几代人经营下来,对于军权的掌控自然不会松散。 言律没有再向言家众人解释什么,反而将眸光放在了言梓青身上:“你这些年走的是文治的路子,我自然不能轻易断了你的青云路,你日后便安心走这一条路吧!” “是。” 言梓青回答的很恭敬,而言律将眸光瞥向了言梓焌:“最近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太不像话了。” 他一直想说言梓焌却无从说起,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虽然我是你的伯父,不应该插手你这些私事。可没有分家我便是一家之长,你的事我管得起。” “大伯,我……” “你随我一同去西北,至于莫家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你的嫡妻只能是莫筠娘。” 言律直接拦住了言梓焌的解释,显然不想听他的自辩,而言梓焌打小便有些惧怕言律,也不敢随便提及。 “燮儿,你在京九卫的前途自是极好的,日后以京九卫的事情为重。” “是。” 言家这边严阵以待,其余地方也都各有风云。言梓陌听闻之后,眸色微微一闪。 她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言家是一把磨刀石,这一世怎么就委以重任了呢? 是因为永和帝提前掌控朝局吗? 上一世前去平西军任职的人貌似是宣威将军李赫,而他正是死于这一次战役。 后来李家的没落和他的死亡可以说有直接的关系,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李济综这个人横空出世,愣是让一个即将凋零的世家在他的手中大放异彩。 “姑娘,夜深了。” 平素这个时候她早已上了床榻,可今日对着那一轮弯月眯了半个时辰的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时间。 “哦。” 她上了床榻之后,仍旧忍不住回想那一道圣旨的用意,联想到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又觉得李家的厄运指不定会降临到言家身上。 只是,言家可没有人像李济综那样深得今上宠幸。 言侯爷掌控平西军的事情一度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甚至那茶馆酒楼都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只是,帝王另一道圣旨却瞬间让京城闹腾了起来,也将言家的事情压制了一些。 落雪阁,言梓陌轻轻挑着自己的秀发,声音不紧不慢:“你是说,婚期也是帝王亲赐?” “是。” “永和帝对他向来是极其满意的。” 她和言梓煜说话素来不用拐太多的弯道,而言梓煜轻嗤了一声:“帝王总需要一个刽子手,而他很合适。” 对于李济综此人,他并不想多加评论,可两个人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对于他冷声言语的态度,言梓陌并不在乎:“不就是暗中击杀了你几次,不是没有死吗?” “不忠之徒罢了。” 若最后不是他倒戈相向,大楚的山河也不会沦落的那么快,永和帝死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有过后悔。 第313章:李济综大婚之日 “大势已去,聪明人的做法罢了。” 言梓煜的小身板倏地从椅子上挺直了起来,看向言梓陌的表情充满了认真:“李济综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焉能入得了聪明人的行列?” “李家的覆灭和永和帝的操控不无关系,他那般做也无可厚非。你不也投靠了尚家兄弟吗?” “我……” “好了,大婚之日我们去看一看便好。” 言梓陌摆了摆手,而言梓煜深叹了一口气:“离家的覆灭和平西军的战败不无干系,父亲担了这个职位怕是也不太平。” “有得必有失。” 按照帝王的用意,他是准备重用言家的,所以就算她这父亲清醒过来,他也不会动手。 也就是说,言家在短时间内是不会面临家破人亡的危局。 想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言家的态度已经不是或有或无了,而是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 她不是天生无心之辈,之所以对言家有积怨也不过是上一世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而已,可这一世和上一世终究不同。 李济综成亲的事情一时间席卷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倚红卖笑之处却少不得几处凄凉,感慨着浪子收心,楼阁缺银。 悦乐郡主出嫁乃是京城盛事,虽嫁的是一个浪荡子,可仍旧少不了那恭维的道贺声,只是新娘脸上并无喜色。 昭华公主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女儿对着镜子发呆,只是那神情并不是很好,没有新嫁娘的不安与娇羞。 “悦乐,你……” “母亲,我不想嫁给他。” 昭华公主的手从她的秀发上轻抚而过,眼眸中多了几分无奈与戚然。李济综从不是一个良人,当初圣旨赐婚之后她便马不停蹄地入了宫。 只是帝王的决心比她想象的更为决然。 “以后莫要说这样的傻话,今日过后你便是李家妇,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瞧着女儿的脸色不愉,她轻声开导,“你舅父曾经明言,李济综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人,这话或许隐藏深意。” 羲和帝尚且在位的时候,昭华公主便颇德圣宠,自从永和帝继位之后对她更是赏赐不断。 这不仅仅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更多的是因为她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悦乐郡主听了李济综这么多年的闲话,自然不可能一时间便改了看法,只觉得母亲是自乐之言。 本不想和她犟嘴,可听着她事事向着李济综,心里面的肝火便奔腾不已:“他那名声您不是不知道,女儿这一去怕是刀山火海。” “……” 昭华公主被女儿的话堵得一句话说不上来,李济综那名声她自然听闻了一些。若是有可能,她倒是希望女儿能嫁一个小门小户,日后她也能拿捏。 可李家就不同了。 相比较悦乐郡主的不情愿,李家这边也谈不上欢愉。李赫的嫡妻早年过世,而他的继室在两个儿女中并无多少颜面。 虽然对于这桩婚事她办得尽心尽力,可唯恐这中间出了岔子,让李赫责怪下来。 “韵儿,你哥哥如何了?” “他虽然混账,可也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您也别担心。”自己大哥这个档口搞消失,也无怪继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若是不长眼敢逃婚,那才是真将李家置于水深火热当中。 “希望如此吧!” 而此时御书房内,李济综一身是血地跪倒在地,龙椅上的永和帝却眉目轻弯:“你果然不负朕的期望。” “西夷的暗探已经全部绞杀,无一生还。” 那是暗卫很早就发现的隐秘,留着他们也不过是想要从中获得更多的价值罢了。 可这点平衡却被西夷三番五次的挑衅打破,而那些人他们也只能尽早毁灭。 没有留下活口,是因为暗卫都像是死士一般,既然被擒断然无苟活的可能。不单单是他们下手又狠又准,那些探子对自己下手也毫不留情。 “好,你该回去了。” “是。” 李济综带着一身伤回来,险些让李赫一口气没上来,若不是要及早迎亲,他怕是要将家法请出来了。 “所以,这一身伤是因为你同旁人争抢风尘之女所致?” “风雅之事罢了,父亲至于这般生气吗?” 相比较李赫的怒火冲天,李济综就像是没事人一般,俨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那一双妖媚的眼眸中,甚至还透着几分轻笑。 李赫呼了一口气,这样的不孝子留下也是给祖宗抹黑啊!他真想一棍子敲死他算来。 “滚出去迎亲,等亲事结束我再抽你。” 李济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头,一圈一拐地朝屋外走去,而李赫一掌下去桌椅摇摇欲坠地开始散架。 旁边的人瞧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斜月微勾之时,礼成之后众人又闹腾了起来,这欢欢喜喜的场景倒是和普通人家无异。 只是这锦绣朱门之间的人各有思虑,心思各异,而那平民矮户之间唯有吃好喝好,方为正经事情。 “他好像受伤了?” 言梓煜自从进了李府之后便一直跟在言梓陌身边,不单单是为了给她创造机会,更多的是想要防止一些意外的事情发生。 “嗯。” “不好奇吗?” “总有人会给他台阶下不是吗?” 言梓陌神色没有一点波动,旁人或许不知道,可他二人怎么会不知道呢?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又何来的光明可言? 不过,宫里面那位应该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 事实正如言梓陌所料,不一会儿宫里面来了一道圣旨一道懿旨,无一例外都是封赏之言。 只不过这赏赐过后,李济综和旁人大闹花楼的事情也耳耳相传,让一场喜宴瞬间多了波折起伏,因为那新娘已经顾不得平时的淑女姿态,直接闹了开来。 “李济综,你在这个日子居然敢去逛花楼?” 辛悦乐不是一个蠢人,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对自己没有任何益处,可今日被所有人当猴看的恶略感觉迫使她没有了正常的思绪。 “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不也自己揭了红盖头吗?” 他一张明媚的眸子笑语盈盈地望着辛悦乐,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辛悦乐都觉得这是一个深情款款的陌上公子。 “李济综,你欺人太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第314章:沈玉书做出承诺 悦乐郡主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这会儿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皇恩浩荡,圣旨难抗,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没有看到,李济综那一双眼眸闪过隐晦的光芒,好半晌才气定神闲地轻笑:“你确定要回去吗?” 虽然话语里面带着笑,可任谁都能听出这不愉的强调,就连一旁看戏的众人也听出一二来。 只是辛悦乐也是被人宠上天的主,平素为人高傲又没有多大的城府,这会儿被他一激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我就是要回家,你能奈我何?” 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李济综不禁觉得有些可爱,这高门大户中不带脑子的人真是很短缺了。 ——这里却偏偏有一个。 “你贵为郡主,我这白丁之身自然不能将你如何。然而,你莫不是忘记了,我们的婚约乃圣旨赐婚。”瞧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他笑着补了一刀,“当然,若是郡主执意悔婚,我也只能上禀陛下,希望他能为我主持公道。” “无耻至极。” 若是手中有利剑,他怕是会一剑刺过去,这厚颜无耻之辈居然还敢冠名堂皇地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好似做错事情的人是她似的。 “郡主,需要我找人送你进宫吗?” “……你……” 悦乐郡主险些破罐子破摔,趁着夜色尚早禀明圣听,将二人这一段孽缘斩断。 可还不等她细说,一旁的嬷嬷已经伸出手拉了一把她的衣袖,眼眸里面带着几分恳求。 李济综瞧着她满脸铁青地入了内室,对着一旁诸人拱手笑道:“今天是李某大喜之日,感谢诸位赏光,只是今日的事情……” 他后面的话轻飘而无影踪,可众人也都听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虽然不太喜欢他这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却也不会和他过不去。 李太后在今上登基之时极力扶持,李家的权势可谓盛极一时,他们自然会避其锋芒。 别说宣威将军府李赫,单单那柱国公府李家便让人望而生畏。 被李济综要挟了一番,众人自然没有多么高涨的情绪,言梓陌和言梓煜姐弟二人顺着小路迈开了小步。 在一假山处,她才同他坐到了一凉椅上。 “姐姐可是有些心急?”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心急又能如何?” 她知道他是想说沈玉书的事情,只是沈玉书待自己的心意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明了。 “你不担心他会拒绝你吗?” 在言梓煜的认知当中,很少有人像她姐姐一般,抓紧了一个目标便不肯松手。 她虽然说得轻松,可若是沈玉书不来应约,她这心里面怕是也不好受。 “担心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平常心对待。” 她想要寻一个机会将自己嫁出去应当不会太难,可她有上一世的经历,自然知晓他们上一世的姻缘。 若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而破坏掉别人上一世的缘分,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权衡下来沈玉书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人在凉椅上等了约莫半刻钟,一个人影出现在姐弟二人不远处,望着整暇以待的姐弟二人,他轻声一笑。 “你二人当是寻了一个好地方。” 此处颇为僻静很少有人前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纳凉之所。只是他虽然看似平静,心中却颇为忐忑。 “沈公子喜欢吗?” 喜欢什么?喜欢这里的景致还是喜欢赏景的人? 虽然她和自己有不少的书信往来,二人虽然没有多余的话语,可他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她的情意。 只是他如今尚无功名,何以家为? “可惜短缺了锦上添花之作,否则理应完美。” 虽然不敢说对她一见钟情,可他醉心诗书多年,对这些事情颇为抗拒,她是唯一不让他感觉到排斥的人。 “沈公子觉得这秀美之景可有时限?” “暮秋时分。” 秋闱举试,他应当会摘得那会试之冠,到时候也算是为三元及第打下了基础。 而他这是对自己表明态度吗? 只是她能等到那个时候吗?皇室的用意尚且不明,若是这个档口出现了差错又当如何? 她将心中的隐忧深深埋藏在心底,笑着道:“沈公子好大的雄心,但愿小女有福分看到那一幕。” 言梓陌不好在此处多作逗留,她让言梓煜通传书信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违,若是被人就揪到小辫子她的名声可以忽略不计,可对沈玉书并不公平。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三人散去之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站立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青色长衫的男人笑的前仰后倒,只是他本人的脚却并未从那棵树上移动分毫。 “现如今的女郎是愈发胆大了,居然敢和男子做出这等白首之约。” 萧千城笑的有些不能自持,只是这一场独角戏明显有些尴尬,旁边的谢谨言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一静一动,将他衬托的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我说的不对吗?” “所以,这就是你带我来看得好戏?” 此次赴宴是他软磨硬泡之下的无奈之举,可他没有想到居然还看到这一幕。 虽然早就知道她意嘱沈玉书,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沈玉书那样的家世,怎么会让他迎娶一个自幼养在外面的姑娘? 平西侯府和沈家的门庭确实相对,可在世人的眼中言梓陌和沈玉书并不在一个起点,也不会有同一个终点。 原本觉得这件事情应当没有可能,可谁能想到言梓陌居然不顾女儿家矜持之态主动出击? “不,这不过是凑巧的事情。我带你来这里,最重要的是看一看李济综而已。” 萧千城神态微松地斜倚在树干上,刚才被他用手掌扯开的树枝重新回归原位,密密麻麻的树叶将他遮掩的看不到外面的天地。 “你发现了什么?” “早些有消息传来,西夷的暗探被连根拔起来了,那手段可以说惨绝人寰。” 萧千城在永和帝登基之后也获得了重用,整个京九卫可以说在他一个人的掌控之下,对外面的消息自然了若指掌。 “是他?” 两个人早就怀疑李济综此人,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和皇家暗卫有关。 “虽然帝王掩饰的很好,众人只当他是看在李太后的面子上,想要给李家人作面子。”他眉毛一挑,笑的有些肆意,“可我们都清楚,李济综并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我的人一直在醉仙楼守着,对当时的情况知之甚祥,当时的打斗不至于让他伤成如今这模样。” 两个人年前的时候险些发现李济综的尾巴,可谁曾想他壮士断腕,直接将那一条线全部斩断。 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手段,怪不得被吸纳到暗卫里面,只是尚且不清楚他的地位如何。 第315章:醉仙楼到底为何 谢谨言本就是一聪明绝顶之人,听了萧千城的话心下便有了计较:“他故意制造了与人争女之事,期间甚至还造成了大规模的厮杀,应该是为了掩盖他身上的伤痕。” 谢谨言已经可以确定李济综在醉仙楼故意挑衅的意图,可他几次三番出现在醉仙楼就简单吗? 醉仙楼,应该是皇家暗寮。 “宫里面那两位对李家可谓恩宠至极,想来这李济综应当不是什么小角色。” 今天的赏赐他可都看在眼里,这明显是赏赐给李济综的荣耀,只是帝王此举又是何意呢? 难道想要将人从幕后推到人前吗? 萧千城听他这么说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瞧帝王那急不可耐拉人入伙的态度可见一斑。 只是他难道就不担心将李济综的身份泄露出去? 这时两个人想到了一起,而远在深宫的永和帝却背靠着龙椅,眼睛微微轻眯。 瞧着有人靠近他才睁开眼睛,那老内侍握着锦被的手稍稍一顿:“陛下若是累了,老奴服侍您歇息。” “李府的情况如何?” “所有的仪式顺利进行,中途虽然出现一些小摩擦却也无伤大雅。” 内侍在羲和帝身边随侍多年,自从永和帝继位之后他便被唤到御前使唤,自然知道帝王的心意。 “朕那外甥女怕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将其视为蠢物,还觉得朕亏待了她似的。” 永和帝轻叹了一声,他并不是一个重情的人,之所以如此安排也处于政治需要,可那李济综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郡主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但愿吧!” 这是圣旨赐婚,政治联姻,他自然希望两个人能够相濡以沫,否则这赐婚的意义便消散了。 “太后也送了赏赐过去?” 对于这位嫡母他是忌惮有余亲近不足,并不是这位太后娘娘不好亲近,而是她身后的那股势力让他感到无力而已。 柱国公府和宣威将军府主伐,两府之内又素有关联,他不得不防备。 “赏给了悦乐郡主两尊成色上佳的玉如意,四颗东海供奉的玛瑙珠,两套价值不菲的头饰。” “倒是费心了。” 帝王幽幽一叹,旁边的内侍眼眸微微一松,瞧他这语气并不生气。或许太后娘娘所谓的平衡之道,还要持续好长时间。 他是先帝身边侍候的人,虽然说如今忠于今上,可毕竟故主难离、故情难忘。先皇薨逝之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后娘娘,交代他要适时照顾太后娘娘。 言梓陌回到府邸还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按照李济综的能耐应该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可他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受伤了。 所以,那伤他之人是谁?鞑靼人吗? 她虽辗转难眠,可对于朝堂的掌握终究少之又少,最终也没能确定他和哪一方势力起了冲突。 只是翌日她刚起床,便听到了丫鬟们碎嘴的声音。 “听说醉仙楼被一场大火烧毁了。” “可不是,据说还死人了呢!” 另一个丫鬟也絮叨了起来,只不过这这一股嗡嗡作响的声音并未持续太长的时间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大清早的在这里鬼扯什么?” “皎月姐姐……” 几个丫鬟的声音瞬间低沉了下去,不复刚才的欢快跳脱,而皎月也没有再言语直接敲响了言梓陌房间的木门。 “姑娘,您可是起床了?” “进来吧!” 不一会几个小丫鬟便鱼贯而出,约莫两刻钟言梓陌已然穿戴整齐,梳洗干净。 瞧着镜面中隐隐透出的面容,她轻轻晃动了一下自己鬓角处的金步摇:“醉仙楼出事了?” “是。” 虽然那等肮脏之地的事情不应该讲给姑娘听,可她又知道姑娘的性子,些许回答是糊弄不过去。 “可抓到了歹人?” “据说是客人们争风吃醋引起的。” 言梓陌眉宇轻眯,双眸内明显多了几分思量,倏尔又道:“哦……命人去找刘管事。” “诺。” 刘管事来的很快,像是知道言梓陌所问何事一般,一早就准备了说辞。 “外面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未必属实,醉仙楼素来不乏争锋吃醋之辈,可从未听说过将整个楼阁烧毁。” 他一向是一个人精,近来一直在外跑动对于朝中局势也听闻了一些,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讲与姑娘听。 “可是有话要说?” “据闻西夷那边不太平,昨日城郊又发生了大战,今日奴才前来府邸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怀疑醉仙楼的事情乃西夷人所致。” “西夷吗?” 她声音低迷了不少,这事情怕是和西夷人没有多大的干系,毕竟李济综出手从不会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既然动手必然是连根拔起。 “言梓灵那边如何了?” 这事情引起的风波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去,总会有明朗的一日,她最为关心的还是言梓灵那边。 “张绣已经开始接触四姑娘,二人瞧着相处颇为融洽。” 他是整件事情的见证者,明了这姐妹二人的关系怕是无法善了,可姑娘能斗得过那人吗? 以前的齐王世子妃,现如今的大皇子妃,甚至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姑娘的起点太低太低。 否则凭着这份能耐必然不会逊色旁人。 “瞧她这模样倒是豁出去了,不过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有趣。” 原本她是准备想要让其配阴婚的,可想一想又舍不得这么美妙的棋子儿。言梓灵那人自认为高人一等,也应该让她也见识一下蝼蚁翻身带来的惊惧。 “可准备好了后手?” “那瞎子确实如姑娘所言,虽然是江湖人士素来有些名声,让他出马必然万无一失。” 他原本是想找一个假冒的江湖术士,可这话茬刚出却被姑娘否决了,他现如今都不明白姑娘为何要将这奇人异事挖出来送到四姑娘那里。 “你可是心中有疑?” “奴才……奴才确实想不明白。” 二人不是针尖对麦芒吗?为何一定要让四姑娘怀孕呢?若是那瞎子能解了四姑娘的燃眉之急,这地位不是愈发巩固吗? “你曾经说过,楚云一直命太医给言梓灵看诊?而且太医并未给明确的诊断,据说只是在调养身子?” 第316章:言梓灵心有所急 “是,那些药性温和,都是一些调理之物,不过和经期……经期有关。或许是担心四姑娘心有所虑,所以大皇子一直隐瞒着四姑娘,谎称是补气血的药物。” 刘管事越说声音越低,甚至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毕竟姑娘也才刚刚及笄的年纪。 他曾经命人与齐王府的仆人交好,趁人不备将那药渣带了出来,分开药渣之后经过好几个老大夫鉴定——都是主治经期不调之物。 “你可知道楚云为何隐瞒于她?”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搅动着额前的碎发,瞳仁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像是发现了新方向一般。 “尚不明确。” 刘管事向来喜欢用事实说话,子虚乌有的事情断然不敢讲与言梓陌听,故而只能说了一句折中之言。 “柱国公府那边可有消息?” 自重生而来,她一度觉得自己用足够佛性的态度去对待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每每想到楚熏她还是能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毁掉了她人生,泯灭了她人性的女人。 “柱国公府的世子爷似乎不喜欢长公主。” 他虽然不太明白姑娘为何要时刻掌握长公主和驸马爷的行踪,可却也不敢多想多问,免得引起她的不满。 “哦……可有什么迹象?” 上一世她对柱国公府的世子爷不甚了解,只知道他熟读兵法,甚是勇武,是这京城内外难得的武将。 “奴才也只是从柱国公府后厨那里听了一嘴,至于真假却不敢加以辩驳。” 他三年前便按照姑娘的嘱咐蓄意接近京城权贵,虽然收效不是很大,可姑娘重点强调的几家却拉扯起不小的关系网。 “你对这件事情特意留意一些。” 言梓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世人都言柱国公的世子李武和长公主楚熏伉俪情深,鹣鲽比翼。 所以当楚熏提出和离,并以最快的速度缠上谢谨言时惊呆了不少的人。 “诺。” 言梓陌打发了刘管事便去了荣养堂,她那位祖母这些天因为自己的婚事正生着气,她自然不能龟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然而言梓陌连荣养堂都没有走进去,便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挡在了外面,只见那大丫鬟满脸的歉意:“让五姑娘劳心了,老夫人许是上了火今日概不见人。” “既然祖母身体恙,那我这当小辈的自然不便叨扰,还望替我向她老人家问安。” “奴婢遵命。” 那丫鬟似乎没有想到她这般好说话,忙忙笑着应了一句,而言梓陌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回了自己的落雪阁。 等到没有了人影,那丫鬟才匆匆折返,回去的时候便看到老夫人躺在摇椅上,而一旁的老嬷嬷正在给他修建指甲。 瞧着她紧闭的眼眸,那丫鬟压低了声音言语恭敬至极:“五姑娘已经离开,您可还有旁的吩咐?” “下去吧!” 她眼皮都没有抬,紧闭的眼眸似乎米娥友丁点变化,若不是那一句颇为响亮的声音,怕是旁边的人都要以为她睡着了。 当抱夏只留下主仆二人时,老夫人才做了一个停的动作,眼眸里面含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老大是愈发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我这般打算也是为了言家,可他呢?” 原本以为自己最骄傲的大儿子清醒过来,言家应该不会如同以往一般举步维艰,会走出一条青云路。 为了让这条坦途更加畅通无阻,与廉王府的联姻需要早些提上日程,可谁曾想到被他一口回绝。 “侯爷或许有他的思量,您也莫要再气了,这母子间哪来的隔夜仇?” 老嬷嬷在她身边服侍多年,对于她的秉性再清楚不过,这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 别看他一个劲念叨侯爷不孝,若是自己多说一个字她怕是又反过来维护。这母子二人这般相处模式,貌似从侯夫人进入府邸的时候便开始了。 “他就是一个犯轴的,我又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廉王府邸虽然有一个恃宠而骄的姨娘,可那女的再无生养的机会,凭借着小五的品貌想要握紧廉王的心不会难。” 她而今已经年十六,上门求娶者虽然不少却都是高不成低不就,这般比较下来廉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当年若不是简氏大意,她这孙女儿何至于出嫁都是难事?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是思虑太多。” 老嬷嬷笑着说了一句,而老夫人叹息了一声,言语间尽显无奈:“我当是想要含饴弄孙,可这总有操不完的心。”顿了一下,她面皮一紧,“灵儿的肚子还没有消息?” 这三年言梓灵和言家虽有来往却也不甚密切,自从大儿子转醒的消息传来她这脑袋又活络了起来。 短短几天,已经亲自跑了两趟,她就算刻意压制自己不多想,可有些事情还是浮现在脑海当中。 ——毕竟不是亲生的,太过功利。 只是她想要借言家的势,言家何尝不需要她这个盟友?只是,这盟友的肚子却迟迟没有消息。 “大皇妃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只是……只是中宫怕是已经开始不耐了。” “已经三年了,上官氏自是坐不住了。” 子息之事向来大过于天,更别说如今东宫未立,大皇子府邸确实需要一个孩子来加大自己的筹码。虽然中宫一直延缓给下面几个皇子立妃,担心这皇长孙被别人拔了头筹,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大皇子不是薄情之人。” 比起那个孙女儿她更看好楚云,这孩子虽然不声不响却是一个懂得维护妻子体面的人,否则早就闹出事情来了。 而老夫人不知道,刚刚被她们提及的言梓灵脸色铁青地扫视着身边的婢子,那一双幽深的眼眸像是利剑一般。 “所以,是你趁他醉酒爬了床?” 这句话一字一顿问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抽搐了起来。 这三年楚云从未幸过别的女人,她不止一次暗中奢求他会这样和自己天荒地老,可昨晚的事情终究让她明白什么是水中花,什么是镜中月。 “大皇妃,是奴婢鬼迷了心窍。求您放了奴婢……放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丫鬟跪在大堂前哭得声泪俱下,悲怆紧张的她俨然没有看到言梓灵的脸色已经愈来愈难看。 第317章:大皇子给出答案 “你虽然不是我的陪嫁,可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 眼前跪着的这位是齐王府的家生子,打从她嫁进府邸她便在自己身边随侍,这三年来勤勤恳恳,甚得她欢心,看着她长得并不出挑所以才提拔到跟前服侍。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从未想过这丫鬟会有这样的心思。 “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是奴婢的错……求您看在奴婢兢兢业业侍候您的份上饶恕奴婢这一次吧!” 丫鬟一个劲磕头求饶,恳切之词溢于言表,可惜言梓灵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一时间,整个大堂除了那丫鬟哭泣求饶的声再无旁的动静。半晌过后,言梓灵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去,好吃好喝侍候着。” “大皇妃,您……” 身边陪嫁的丫鬟还想劝诫两句,可惜言梓灵直接一个眼神便将其瞪了回去,那丫鬟也是一个乖觉的,虽然意难平终究闭上了嘴巴。 “谢谢大皇妃,谢谢您……” 那跪着的丫鬟也没有想到言梓灵这般好说话,倏地瞪大了眼眸,忙忙磕头谢恩,像是要将地面磕出一个坑来。 晚间楚云回来听闻正院发生的事情,换衣裳的手微微一顿,眯眼轻语:“将人处理掉。” “若是那丫鬟已经孕有子嗣……” “下去。” 他板着脸看上去有些冷,而那小厮也不敢再说下去,主子虽然不大介怀仆人插嘴,可那要介于他心情好的时候。 ——他今日的心情显然很差,否则不会一整天黑着一张脸。 半个时辰后,楚云来到言梓灵处。 瞧着她冷坐在那里谁也不搭理,只得无奈靠近了几步:“还生气呢?” “哪敢呢?” 她仰着头斜瞥了楚云一眼,然后麻溜地收回了眸光,期间神情不带丝毫滞停。 楚云和她相识多年,哪怕是皱眉也能解读出一二不愉来,更别说这次他明知道她为何生气。 “你我多年的情分,岂能由一个心怀不轨的丫鬟破坏?我已经命人将其杖毙。” 听着他这么说言梓灵不禁将眸光从衣物上移开,那挥动着丝线的手指轻轻一顿。 虽然强忍着心中的喜悦,可她的语气却轻快了不少:“虽不是绝色美人却也清秀佳人,你能舍得?” “还真是醋海翻腾!”楚云上前将人拉在自己的怀里面,言辞间不乏无奈之色。而言梓灵却瘪了瘪唇角,言语轻缓,“你若是喜欢我自会禀明母后,给她一个名分,可她不应该趁着你醉酒趁虚而入。” “我知道。” “母后准备给你纳侧妃了?” 虽然自从父亲清醒后她已经表现的不那么急切,可她这心中还是忧心忡忡。 “短时间应当不会再提。” 皇家子息向来重中之重,可灵儿的肚子却迟迟没有消息,若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怜她年幼,不愿意让她早有子嗣,最近却截然相反。 “是我不争气。” 她摸着自己的肚皮神色有些惨白,若是她的肚子争气母后或许不会逼得太紧。虽然一早就清楚母后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独宠,可她也希望这分宠的日子无限延期。 “灵儿,别多想了,孩子会有的。” “嗯。” 她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面,手臂轻轻挂在他的脖间。自从自己的身份大白天下之后,他是自己唯一的靠山,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孩子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秋闱很快便来了,沈玉书作为青州来的读书种子自然成为了夺魁的热门人选。 这次科考原本应该在春季便举行,可开春的时候朝廷动荡,皇家立志于朝着众人开刀开辟新的局面,便将春试推后了一些。 准备在秋闱之后加试一场,而沈玉书恰好是这加试中的一员。 由于两次科考聚拢在一起,礼部的官员因为先前种种很多都闲置在家,所以这一次负责人都是从其余五部抽选的人员。 ——而作为状元郎出身的谢谨言赫然便在其中。 言梓陌听闻的时候也只是眯着眼‘啧’了一声,再无其余赘述之词,而言梓煜却出言提醒。 “这一世你和他可有往来?” “并无。” 那人看着便不是一个易相与的,她是傻了才会犯和上一世一般的错误。 “那他为何向父兄透露出要迎娶你的意思?”言梓煜皱巴巴的面孔上充斥着狐疑之色,而言梓陌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声音也磕磕绊绊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祖母又和父亲谈及了你的亲事,父亲和她说道的时候我不小心听了一耳朵。” “不小心?” 言梓陌唇角微翘显然是不相信他这说辞,不仅仅是言语上的怀疑,表情看上去也相当的丰富。 “额……你至于这么较真吗?” 被她这明晃晃的眼眸看得有些恼羞成怒,言梓煜充分发挥了自己小孩子的性情,呲起了一口大白牙,看上去有些恶狠狠的。 “可听到了有用的东西?” “谢谨言如今手握重权,可以说是帝王跟前一顶一的红人,你觉得祖母会拒绝?” 他那祖母最是权衡利弊之人,以前扒着廉王府不放是因为看到了廉王对言家的助力,如今出现了更好的人选她自然懂得舍取。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还是祖母前后态度的变化。” 当初祖母明显已经打消了让她嫁入廉王府的想法,可随着简家出事她这想法却又硬生生蹦跶了出来。 甚至父亲清醒之后都没有改变。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态度? “昭华公主近来和祖母走的颇近,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应当不会。” 昭华公主此人极为圆滑,上一次被侯府折了面子按理说不会再来碰这个钉子。 当然,事情也无绝对。 “对了,祖母在期间提到了中宫皇后。” 他当时做贼心虚也不敢靠得太近,隐隐约约听了一些却也不甚真切。 “上官氏?” 言梓陌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低喃的音调中含着几分迷茫。上官雅此人她自是 清楚,上一世二人在内宫争斗多年。 只不过谁也没有讨到好罢了。 她做事向来深谋远虑,滴水不漏,侯府和她有何首尾?她怎么会出现在祖母的口中? 第318章:二人合计算梓秋 “你今天这么乖觉,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自从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之后便没了憨态可掬之姿,那纯真的小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算计。 “秦梓秋,你欲待如何?” 言梓煜听着她的问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之所以这么急冲冲赶过来,就是想要联合她借力打力。 他最不希望的事情便是秦梓秋和尚家人有往来。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确定未来的走向会如何,他虽然左右不了大的局势走向,却也能改变这其中微末的枝节。 秦梓秋就是这棵参天大树上的碎枝末叶。 “她和尚可年那边如何了?” 秦梓秋此人命中的贵人也唯有尚家兄弟而已,将她和这二人的关系斩断,那么她是龙得盘着、是凤得蹲着。 “珠胎暗结。” “……” 言梓陌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瞬时增添了几许错愕,原本静坐的人登时从椅子上移开。 秦梓秋那边也有她派去的人,可那人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怎么就珠胎暗结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没有想到秦梓秋居然这般胆大包天,婚前失贞意味着什么她应该很清楚。 “半个月前我便有所怀疑,一直跟踪她的丫鬟终于有了发现,她买的药是安胎药。” 言梓煜与秦梓秋的恩怨累世而及,对于她的事情那真是无比用心,这才在药物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秋闱的成绩应当快出来了。” 言梓陌没头没脑地询问了一句,而言梓煜愕然相对,脑海中千思万绪也没有一个尽头,不知道她多言到底为何。 “祖母最看重面子,若是这丑闻传出去又当如何?” 言梓陌那灿烂的笑容里面始终含着几分算计,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 “你的意思?” “都说秋闱盛宴拉郎配,我瞧着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她微眯的眼眸里如若春水,可话语中的机锋却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这是欲要一锤定音,敲定秦梓秋的未来? “去打听,看看哪一个品行最差,家中生活最是杂乱。”她轻笑的言语令言梓煜眼前一亮,随即又露出思索的神色来,“张绣的事情虽然隐秘京城众人却也不乏知晓内情之辈,若是秦梓秋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侯府的名誉怕是会被影响到,日后言家女郎何谈婚嫁?” 张绣和言家的关系虽然不大,可这事情发生在言家又另当别论,躲不过一个后宅混乱的名声。 这秦梓秋身上终究流淌的是言家的血,若是传出这样的事情,言家女郎们的名声怕是要被败坏了。 “这事情不过一饮一啄罢了,又何谈旁的?” 她们这一代也唯有自己和言芳尚未出阁,自己名声原本就有瑕,当也不在乎这些。 至于言芳,莫看她不声不响,惯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借着言家的势头想要寻一个和她相配的人当也不是难事。 “你对沈玉书可有担忧?” “你指得是哪一方面?” 她微抬眼眸顺眼望去,那看似平缓的神情当中隐约含着几分审视,颇有几分上位者玩味之姿。 “他才高八斗,有不下谢谨言之才,我何须多此一问?我想问的 莫过于他的宗族罢了。” 沈家乃青州出了名的书香世家,言传身教最是严苛,据说每代嫡长子说完宗妇更是精中选优,层层比对。 他不是看不起眼前的长姐,毕竟谈笑间覆灭国门,言辞间敌退儒生的气度犹在。虽然这一世没有了永和帝给她借势,可终究因为前世有着预知能力。虽然不至于诸事顺风顺水,却也能提前改变既有轨迹。 “杞人忧天!” 她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会那里上蹿下跳的言梓煜,直接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言梓煜像是知晓她的秉性,耸了耸肩头朝着屋外走去,他不过是本着好心的态度提醒一番罢了。 ——沈家,并不是一般人家。 言梓煜走后,言梓陌并无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在大堂小走了几步像是不能静心养性,直接迈出脚步去了书房。 翌日清晨,灿阳满轮,晕染着层层金光。 荣养堂内,老夫人握着掌中纸张眉眼含戾,一巴掌拍在小几上青筋暴起,内火攻心,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混账东西。” 一旁的老嬷嬷眸光不着痕迹地从她紧握的纸张上扫去,虽然不知这碎纸片上写了什么东西,可从老夫人这模样来看应当不是多好的事情。 “一个个都将我当成了死人,只要我在的一天,言家后院就不许这脏污纳垢之事。” “老夫人,您消一消火气。” 老嬷嬷适时言语打破她的絮叨,老夫人这话若是传出去言家怕是又要经起一阵波澜来,也不知这送信之人意欲何为?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一口面若菜色地坐了下来,直至身边懂事的大丫鬟将门合上,她这才气焰再起。 “你看一看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想要将我气死才是。” 她气愤不过将掌中的纸片递交出去,而老嬷嬷看到纸片上书写的内容眼眸倏地一瞪,错愕之情倾泻而出。 “你一会儿去仔细查探一番,看一看今日清晨谁人曾靠近过荣养堂。” 她不知这送信的人是何目的,想来也是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让她知道定然剥了他们的皮。 “也有可能是昨日摆放在那里……这甄别需要一些时日。” 老夫人眯眼挥手打断那老嬷嬷的言语,神情甚是肯定,“不,那送信之人必然是掐准了你的早起时间,这才将这信送至你的门前,想要让你转交于我。” 相比较老夫人正房的诸多繁杂之人,那么老嬷嬷那里却清净的厉害。言梓煜当初写好信,瞅准了这一时机才趁着给老夫人请安之际绕道行走了几步。 否则,荣养堂内守门婆子那般厉害,没有飞檐走壁之能很难将事情做得了无生息。 “老奴这就去。” 老嬷嬷刚欲离去,只是她刚走几步却被老夫人唤住了脚步:“请嘴严实的府医去各院给主子们请脉。” “这……理由应当如何?” 这般大张旗鼓的举事,那些主子们心中怕已经有了计较,再者说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对侯府的名誉也颇有折损。 第319章:秦梓秋针艺非凡 老夫人寻思半晌,虽然心有顾忌却知道此事不得不行,她当是想要直接对着秦梓秋开门见山,却又不知这送信之人是何方鬼怪。 若是那人胡言乱语,她这般行事怕是会寒了那孩子的心。要知道这高门大户并无秘密可言,今天让人给她一人请脉,明日这谣言怕是就要四散而起。 “最近应当是换季所致,京城内有不少人腹泻不止。告诉她们为了以防万一,让府医给侯府所有主子请脉。” “诺。” 老嬷嬷觉得此事可行,忙着出去打听今日院子内的情况,而老夫人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阴沉。 老夫人派遣府医给众人请脉的消息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测老夫人的用意。 好在老夫人的借口也正当,直接打消了不少人的狐疑,只是秦梓秋那边却已经风声鹤唳,乱成一片。 此时那低眉顺眼的秦姑娘哪有平素的温和,一张冰凉的脸孔带着几许寒意:“可是你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那跪倒在地的小丫鬟浑身瑟瑟发抖,一个劲摆手以证清白:“奴婢早先时候虽然有着监视姑娘之心,可后来已经弃恶从善,唯姑娘马首是瞻,自然不敢做出有损姑娘声誉的事情来。” “那么老夫人这是何意?” 秦梓秋微微打消了一些怀疑,当初她投食给这小丫鬟一些药物,吓得她不知今夕何夕,瞧她那胆量也断然不会舍弃自己的命来换旧主子的垂青。 “奴婢不知,或许……或许正是因为最近京城内的事情,老夫人也是为了各位主子的身体着想。” “是吗?” 秦梓秋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她不是一个不知世事的闺阁女郎,自然明白这件事情无风不起浪。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暗中的小鬼欲要毒害自己! 将那丫鬟挥退之后,秦梓秋朝着自己的心腹丫鬟道:“秘密给尚公子捎信,将我的情况讲给他听。” “也不知道尚公子那边会如何待您?您当日就不应该……”丫鬟还想说什么,秦梓秋已经挥手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人这一辈子难得遇到一个知情知意之辈,更别说他身份非凡。” “可您的任务没有完成,他怕是不会让你离开侯府。” 当初那尚公子接触姑娘用意也甚是明了,如今姑娘想要提前抽身怕是千难万难。 “那就要看他是不是看重这个子嗣了。” 她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从腹部滑过,原本冰冷的俏脸上闪过昙花一现的灿烂笑意。 “府医那边?” “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将消息递出去便可。只是你要切记一点,留意后面是否有人跟踪。” 若不是那胆小如鼠的小丫鬟,那么极有可能是自己贴身随侍的丫鬟泄露了消息。 只是两个人打小相处的感情,她自然不会怀疑她卖了自己,应当是一不小心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那丫鬟俏脸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惨白的面容瞬间布满了愧疚,而秦梓秋只是摇了摇头。 “你也别多想了,今后切记要小心行事,这偌大的侯府可不缺那魑魅魍魉之人。” “诺。” 老夫人行事颇为稳妥,好似担心有心之人借势起浪,她直接让府医从外院开始请脉。 那府医在老嬷嬷的带领下去外院逛了一圈,一个多时辰后才进了内院。而进入内院首先去了荣养堂,再顺着荣养堂的方位一个个开始请脉。 抵达落雪阁时,言梓陌正在摆弄着刺绣,手艺称不上好却也不赖,听到丫鬟的回禀那穿针引线的手才稍稍一顿。 “你这死丫头,祖母身边的嬷嬷带人来请脉还不请人进来?我瞧你是想要讨打。” 她念念碎了一句朝着外堂走去,看到人后笑着打了一个招呼,而那嬷嬷对待言梓陌也比旁人热络了两分。毕竟是侯府内紧有的一位嫡女,上面又有侯爷罩着,这以后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苦。 府医诊脉之后叮嘱了一些平时注意的情况便和老嬷嬷去了下一个地方,而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言梓陌若有若无地望了皎月一眼。 皎月瞧着她暗中示意心下敞亮,踱着脚步跟了上去,而言梓陌则回了屋内继续她刚才的活计。 秦梓秋住处,那丫鬟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了两句,她瞄着自己手中的长针抿紧了唇角。 “这针的时效极短,在这半个时辰内,你一定要将府医和那老虔婆送走。” “诺。” 贴身随侍的丫鬟脸上充满了担忧,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家姑娘的本事,可这一次始终有些焦虑。 “放心,当初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许琴送到言律的怀里,这一次也不会失手。” 当初书房内点绕的熏香配上她加了药物的茶水,那怕是世间难觅的云雨之物,也怪不得那一向自律的言侯爷着了道。 她浸淫此道有些时日,纵使言律有手眼通天之能,心下狐疑一片,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奴婢外面守着。” “好。” 约莫两刻钟后,秦梓秋言笑晏晏地将府医和老嬷嬷送至门口,言辞间颇有些感恩:“得亏祖母挂念着我们这些小辈,否则梓秋还不知道自己身体居然隐含小疾。” “六姑娘是言家的女郎,老夫人自是挂念。” 老嬷嬷嘴上说着场面话,面上也瞧不出太大的神情波动,只是心里面却一点都不轻松。 不由得想到那位来历不明的书信。 她带着府医又转悠了一个时辰,这才急匆匆朝着荣养堂走去,回到荣养老,主仆二人便开始了密谈。 而落雪阁内,皎月将自己看到的一一转述给言梓陌听。 那边躺在摇椅上懒散无比的人瞬时睁开了眼眸,墨染一般的瞳孔中隐含狐疑。 “你是说,秦梓秋送他们出来的?” “是。” “秦梓秋含着笑将人送出来?” “是。” 言梓陌削葱根似的玉手轻轻敲打着摇椅旁的小几,微敛的眼眸里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又经几许,她才缓缓开口:“密切注意荣养堂和秦梓秋那边,找时间将打发到秦梓秋那边的小丫鬟带来,我要亲自见她。” 当初将人打发去的时候她并未出面,一切由皎月处理,可从最近的情况来看那小丫鬟怕是一个靠不住的。 第320章:你来我往辨真伪 而对于临阵倒戈的人她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所以这小丫鬟怕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捏着脑皮细细思量了起来,从几个人门口分别那一幕来看,那府医应当没有诊断出什么东西来。 到底是言梓煜的消息有误还是旁的原因?按理说言梓煜两世为人,不是那火急火燎之辈,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会和自己商量如何出手。 可事情往往和预料出现了偏差。 匿名传信之后,言侯府的内宅又平和了起来,老夫人庆幸自己没有大张旗鼓地对秦梓秋三堂会审,否则指不定便中了那幕后之人的奸计。 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为何要针对秦梓秋呢? 她自从入府之后平和待人,同兄弟姐妹,各位长辈之间没有任何的龌龊,怎么就被人惦记了呢? “你说这幕后的小鬼到底是谁?” 老夫人这几天一直在找这幕后的黑手,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只是她敢肯定一定是府邸中的人。 “那天向您请安的小辈们不少,随侍的丫鬟也好几个,一时间也找不到。”老嬷嬷顿了一下,倏地附耳轻语,“那一日七公子离开过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那小崽懂什么?他离开大堂是去看我那两盆墨菊去了,小孩子家家眼光当是不低。” 提前言梓煜老夫人的神情还缓和了一些,虽然和简氏不对付连带着几个孩子也隔了心,可终究是自己嫡亲的孙儿,哪有不疼的道理? 她可以说自己孙儿的不是,可断然不允许旁的人指摘。 老嬷嬷听着这话将后面狐疑的心思噎了下去,她刚才就不应该提这一嘴,虽然明知道七公子的嫌疑不小。 “继续去查,我当是想看一看谁人想握住我这把尖刀。” 对于那幕后之人将自己当成棋子的举动,老夫人满满的不乐意,下了这么多年的棋却被人险些摆了一道。 ——这口气,她着实咽不下去。 与此同时,秦梓秋那边并不平稳,她露出一抹自以为温和的笑意,言语也极近温润:“你考虑的如何了?” “奴婢……奴婢……” “别这么磕磕绊绊,我索要的也不多,莫过于你随机应变的实诚罢了。你只需要站出来指证言梓陌,我必然会保你一家性命无虞。” “老夫人不会相信奴婢一个婢子说的话。” “以命证实诚,她会相信的。” 小丫鬟瞬间瑟瑟发抖了起来,连忙出声求饶:“奴婢……奴婢不敢。” “那就让这条花蛇与你相伴如何?” 秦梓秋说着手里面已经多出了一条花蛇,那花花绿绿的身躯缠着她的手臂,还时不时朝着小丫鬟吞吐蛇信子。 瞧着这一如既往的恐吓场面,小丫鬟不负秦梓秋的期望,脸色一最快的速度变白最后惨无色泽。 “你若是答应我会保你一家富贵,你若是不应明日乱葬岗便多了一具死尸,该如何选择,我相信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梓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起步朝着屋外走去,还不等她走出门槛,那丫鬟已经做出了决定。 瞧着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秦梓秋的笑意愈发灿烂了起来。以前她不敢用这丫鬟制衡,是因为知道言梓陌在侯府的地位,虽然长在山野终究是侯府嫡女。 等闲之人压根无法撼动她在侯府的位置。 可今时不同往日,从老夫人风风火火的举止来看,是有人将爪子伸到了自己跟前。 只是这爪子应当隐藏在背后,老夫人也没有一点线索,这个时候她应该好人做到底递出一些线索去。 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她不相信这面和心不合的祖孙二人能欢处一堂。 荣养堂内,老夫人听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婢有一声没一声地指控,整个人都要处于暴走的边缘。 “让人去找五姑娘过来。” 那随身服侍的丫鬟瞧着她这模样不敢慢待,急匆匆朝着落雪阁奔去。 言梓陌听闻老夫人传唤自己时也是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刚才问安回来,她为何又急匆匆叫自己过去。 “可是有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老夫人那边催得紧,姑娘还是和奴婢走吧!”荣养堂出来的奴婢口风一向很严实,言梓陌明知打探不到消息也不作那垂死挣扎之态,“走吧!” 刚进荣养堂,言梓陌便听到要死要活的声音,她或许不认识那丫头,可听着她对自己那一声声控诉,也猜测出她的身份。 ——想来,这就是皎月安排到秦梓秋跟前的人。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明明是自己安排好的棋子儿,今日却反过来要吞了自己,不得不说皎月的眼神相当的不好。 “祖母。” 她走进去的时候目不斜视,问安的时候也中规中矩,挑不出多大的错误来。 “这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你可认识?” “额……我应该认识吗?” 她满目惊异,甚至还挑眉朝着小丫头看去,世人常言有的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美的让人心动难耐,可眼前这丫头鼻涕一把,眼泪两行,着实瞧不出任何的美感来。 “你可是被人欺负了?” “姑娘,您不认识奴婢了吗?奴婢是欢儿啊!是您让奴婢去六姑娘那边为您打探消息,您怎么不认识奴婢了呢?” 言梓陌眯了一下狭长的妖娆眸,声音含着几分思考:“欢儿不是已经嫁人了吗?” “姑娘,您院子里三等丫鬟欢儿确实嫁人了。”身边的皎月提醒了一句,而言梓陌点了点头看向了那丫,“你莫不是魔怔了吧!” “皎月姐姐,当初是你将我送到六姑娘身边的,你可是给了奴婢一根金钗。” 皎月眉毛愈发蹙弯了起来,当初那金钗并无任何标识,自己只要咬紧不认识也不会给姑娘招来祸患:“金钗呢?” “奴婢……奴婢弄丢了。” 那金钗早已经被家里面的人当了填补家用,六姑娘已经托人去打听那金钗的去向,可却并无所获。 “我虽然和你言谈过几句,可这府邸和我没说过话的丫鬟很少,你不能因为我和你说过几句话,就无凭无证便冤枉我吧!” 皎月说到这里眸色一转,直接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奴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来欢儿的指控,累及到姑娘的清名,还望老夫人能彻查此事,还奴婢和姑娘一个公道。” 第321章:小丫鬟以死明志 这一个两个一板一眼的话语令老夫人腹中怒火丛生,却不能表现出来。 那耷拉着的眼眸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祖母,这丫头哪里来的?” 言梓陌甚是好奇地盯着那小丫鬟欢儿猛瞧,不甚在意地向老夫人询问这丫头的情况。 那模样不见半丝心虚。 “你六妹院子里的扫地丫鬟,只是她说与你相识。” 老夫人这个时候也不会武断地判别谁对谁错,虽然因着那封信所传递的消息,她更怀疑言梓陌的动机。 “这言府内宅的丫鬟怕是没有人不认识孙女儿。” 她笑着应承了一句便坐在一侧不再言语,只是那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也没有人将其当成没心没肺之辈。 老夫人觉得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将那所谓的幕后之人寻出来,故而也不在意她的散漫,一双眼眸炯然有致地落在欢儿身上。 “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若是让我发现你欺上瞒下必然发卖出去。” 这些丫头的卖身契都握在自己手里面,不管她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侯府是不能留她了。 “五姑娘只是让奴婢密切关注六姑娘的踪迹,其余奴婢一概不知。” 她敛下眼底的惊惧之色,满脑子都是那日花蛇缠绕时的景象,那个时候的她嘴巴被紧紧勒住发不出丁点声音,四肢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而她则眼睁睁看着那恶心的东西坐在自己身上来回攀爬。 在没有碰到六姑娘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勇敢,可当碰到六姑娘之后,她终究明白了自己的渺小。 哪怕是得罪五姑娘,她也不愿意招惹六姑娘这个煞星。 “你都打探了什么消息?” “前一段时间六姑娘身体不适,一直避开府里的人去抓药,我便将这消息传递给了五姑娘。” 听着她这话老夫人眉宇轻皱,不禁转眸多看了言梓陌两眼,随即又将头调转过来看向秦梓秋:“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丫鬟不对劲的?” “昨天我贴身服侍的丫鬟瞧见她在我屋前鬼鬼祟祟,我二人微微一合计才知道另有所图。”秦梓秋言语的时候看了言梓陌一眼,瞧着她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神色稍顿,“我自是不相信这丫鬟狗急跳墙之言,也担心和五姐姐生了间隙,这才让祖母来做一个公断。” “你尚无证据自证,让我如何相信于你?” 老夫人虽然心下怀疑言梓陌的用意,可没有证据她自然不能直接给她定罪,否则如何堵得住旁人的嘴? 名叫欢儿的丫鬟听闻此话脸色煞白,咬紧牙关吐出几个字来:“五姑娘还给了奴婢一直镯子。” 她说着忙忙将那翠绿色的玛瑙镯从衣兜里掏了出来,而老夫人看到那镯子的时候眸色微微一变。 这只镯子她记得五丫头曾经戴过,那一段时间她可谓从不离身甚是喜欢,只是后来却再也不见她手腕处戴过这物件。 看到她拿出玛瑙镯,言梓陌原本风淡云轻的的脸闪过一丝阴霾来,她没有想到自己前一段时日丢失的镯子会落到这丫鬟手里面。 她当时担心自己的院内出现内贼,故而并未大张旗鼓地去彻查,反而命人将此事压了下去。 ——谁能想到这事情会成为捅伤自己的利刃呢? “谁给你的?” 她的梳妆镜前素来整理的有条不紊,这只镯子又是她极其喜欢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弄丢。 那么是谁从自己屋里将东西带出去的? “姑娘您难道忘记了吗?是您给奴婢的,当是您还说这颜色相当衬奴婢的肌肤。” 或许是强强压迫之下,这个叫欢儿的小丫鬟神色收敛的张弛有度,让人瞧不出任何违和的感觉。 “我是那么多嘴的人吗?” 言梓陌轻嗤了一声,直接站起身朝着老夫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祖母,还请您帮孙女儿查找偷窃之人?前一段时间孙女儿的玛瑙镯凭空不翼而飞,当初之所以将此事压下去是担心遭了外人的嗤笑,不想居然会成为别人攻伐孙女儿的筏子。” “你院内丢了东西为何不上报?” 老夫人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眯了起来,一般这样的闺阁女郎最容易被人钻了空子,所以但凡丢了随身携带之物便会第一时间回禀家中长辈以证清白。 可她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孙女儿虽然生来富贵却长于山野,若是让旁人知道孙女儿御下无能,怕是给侯府丢了面子。”她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苦笑,“我原本想着将此事暗中处理,不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里。” “姑娘……您……您居然不承认?您当日可是说只要我完成了任务,便将卖身契赠与我,甚至还会给我寻觅一门良缘,可您……您怎么能不认账呢?” 欢儿眼眸倏地瞪大,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而言梓陌冷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看着她答不上来,言梓陌直接抬头看向老夫人:“这丫鬟口口声声说我曾经见过她,也曾经赏赐了东西给她,还请祖母问一问她什么时候见过我?” 这件事情本就是皎月全权负责的,所以这丫鬟压根不可能见到自己,如今这话也不过是给自己的新主子卖好罢了。 他今日便要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也并不是易于之辈。 “时间已经久远,奴婢素来是一个记性不好的,哪能事事都记在心间?” 这是变着法子的拒绝,而老夫人眸色登时一冷,看向那丫鬟的眼神饱含了压迫。 “混账东西,记性不好学人家告状?你再不说实话,我这便让人将你发卖出去。” “奴婢……奴婢……” 她期期艾艾愣神寻不到理由,最后发狠似的朝着柱子撞去,扑倒在地的时候还念念有词。 ——无一不是在控诉言梓陌的冷心无情。 “一个个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找府医。“ 老夫人也没有想到这丫鬟会如此决绝,直接用死亡来明志,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第322章:老夫人旁敲侧击 听到老夫人的大吼几个丫鬟这才像是惊醒过来,火急火燎地朝着院落外面奔去。 那个叫欢儿的丫头最终还是没能保住性命,只是她在弥留之际也不忘诅咒言梓陌:“我恨你。” 虽然只有三个字,可不管是言梓陌还是一旁的众人都不敢小觑,纷纷侧目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眉宇间一片清明,好似心间不起些许波澜:“命人去顺天府尹报备,这丫鬟投了主子的物件撞柱而亡。” “诺。” 等那随侍的老嬷嬷应承了一句急匆匆的离开,老夫人垂眉低看了众人一眼:“今日的事情切莫传出去,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她得到众人的保证这才将其打发了出去,在这一过程中唯独留下了言梓陌。 一时间,满室静谧。 瞧着她站在那里没有半丝惶恐不安,老夫人眉宇紧拧:“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孙女儿身正自是不怕这等脏水。” 听着她铿锵有力地回应老夫人不悦地挑了一下眉头,神色看上去比刚才更阴沉了几分:“你是说她一个小丫鬟用自己的死污蔑你不成?” 老夫人不喜欢她的诡辩,那小丫鬟没有这样的勇气更没有这样的心性,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布局来。 ——再者说,她的用意何在?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呢?她无法想象一个小丫鬟为何要以命相拼。 “孙女儿正是这般想的。” “言梓陌,我和你说正经事,别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老夫人心里生了怒气,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丫头会如此冥顽不灵,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和自己说实话。 瞧着她神情并无二色,好似自己刚才威吓的话不起丁点作用,她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你若是老实交代,我定当为你开脱,你如今这是何意?姐妹间合该和和美美,团结为重。可你在干什么?” “并无旁的意思,只希望祖母能给孙女儿一个交代。”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如何都不能承认她和欢儿之间的关系,否则真正走进了秦梓秋的谋划。 她一直觉得秦梓秋不是易于之辈,所以平素针对她的时候甚是小心,就连欢儿这个人选也命皎月上心对待。 可还是被人利用了去。 如今人死没有了对证,就算在祖母心中撒下了怀疑的种子又如何? 她不管如何都是言家的嫡女。 老夫人继续发问,然而她就像是久经沙场的老油子一般,压根讨不到半点好。 连着碰了几个软钉子,老夫人脸上的不耐越发明显,直接挥手让人退了下去,她觉得这不声不响的孙女儿那气人的本事甚是一绝。 言梓陌回到落雪阁之后,脸上不咸不淡的神色才一扫而空,眉目间多了几许慎重,将皎月唤到了自己跟前。 “欢儿的秉性如何?” 皎月瞧着她没有问罪的意思,忙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给她听:“有些小聪明,是一个重信诺的” 当初若不是看到了这一点,她也不会将人送到六姑娘那里去。 “你很信任她?” 言梓陌斜着眼眸多看了皎月一眼,她平素不是一个多言的人,可这句话的倾向性甚是明显。 “她十岁被卖进府邸时,曾经和奴婢相处过一段时间。” 她当初确实将她当作小妹妹,可这小姑娘已经香消玉殒,再也没有了生机。 “你当是一个长情的。”言梓陌眯着眼道了一句,言语又含审问,“那你觉得她为何反水?” “奴婢不知。” 言梓陌思索半晌,抬头叮嘱了一声:“让刘管事紧盯她的家人,想来秦梓秋是给出了许诺。” 若不是秦梓秋给出了什么应诺,那小丫鬟怕是也不会用自己的死来给自己添堵。 当然,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秦梓秋是如何躲过府医的问诊,难道真的没有怀孕? 平西侯府死了一个丫鬟的事情没有生起半点波澜,老夫人像是要弥补对秦梓秋的怀疑,亲自带着她出了几趟门。 想来是要给秦梓秋寻一个好人家,也是为了给言梓陌一个不大不小的敲打。 对于老夫人此举,言梓陌并未放在心上,不说自己志不在此,就说秦梓秋便不是那般好摆布的人。 她想必还在等着尚可年呢! 言梓煜听闻府宅中的变化,第一时间从清心观赶了回来,入门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你被人发算计了?” 瞧着他急匆匆的模样言梓陌扯了扯唇角,当日为了避嫌他请安之后便去了清心观,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看来这几年在言府也没有混吃等死,这耳目倒是不少。 “母亲如何了?” “比待在京城好多了,也亏得她在这里憋了这么久。” 前些时日简氏因为简家的事情才入了京城,原本准备在简家多待两天,可谁能想到平西侯居然变得清醒了过来。 因着这个原因,她等秦老夫人的心绪平稳之后便直接回了清心观。 “甚好。” “你别岔开话,我问你秦梓秋的事情呢!” “那人很不简单。” “废话,若是简单我能被她算计至死?” 言梓煜斜起了眼眸声音多有不服,想来是上一世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府医在她那里并未诊断出什么来,祖母必然不会应允。” 他不禁有些泄气,那人可是他经过层层遴选,双双比对才选中了一个人,原本觉得这会是自己送给秦梓秋最好的礼物,可如今却没有了章程。 “她那肚子终究是遮掩不住。尚可年此人瞧着心有沟壑,心思难测,岂会因为她舍了嫡妻之位?” “她那身份自是不能做正妻人选。” 若是嫁一个普通人家或许可以成为当家夫人,世家宗妇,可对象若是尚家便万万不可能。 给她一个良妾的身份已经是尚可年重情重义了。 “秋闱名次想来快要出来了,到时候还要多多依仗几位兄长的名声。” 这来的人多了,想要给她下绊子应当不是难事。 第323章:秋闱举子姻缘动 “你可别像上一次拉郎配,白白给人送了降表。” 言梓煜想到上一次陆茗蕊和谢谨言的事情,不觉有些阴霾,那一次若是狠下心来,那人还有脸挂念着她? 听他这秋后算账的言语,言梓陌抿了抿唇角,当初她确实想要将谢谨言这麻烦推给陆茗蕊,可最后这事情却不了了之。 也不是陆茗蕊不努力,而是那男人太难以靠近。 那姑娘放下自己的矜持,不仅一次去寻他想要混一个脸熟,可他直接将人打发了回来。 一次两次,陆茗蕊就算再高的心气儿也被消磨没了。 她甚至鼓动陆茗蕊去求言梓燮,毕竟现如今言梓燮和谢谨言的关系甚好。 只是言梓燮好似并未答应她从中牵线,以至于那姑娘看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像是要将脸埋到地里面似的。 平心而论,对于这个陆茗蕊她是谈不上恶感的。 “谢谨言此人世间少有,你寻找的那一个应当不在此例。” 谢谨言不好渔色,这是上一世她便知晓的事情,两个人同榻多年她对于他的喜好自是清楚。 而她能想象得到,言梓煜给秦梓秋选定的人选在这一方面必然是相当的出色,否则也不会入了他的眼。 “你对他的褒奖倒是不俗。” “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就算是昧着良心她也不能说他见了女人便腿软,否则上一世被楚熏逼到那一般境地,不会抗旨不遵。 言梓煜轻嗤了一声,不过也不欲和她说太多关于谢谨言的事情,反而絮叨开自己的人选。 “那人虽然颇有几分才名,可内里确实如草莽一般。最重要的是此人心大才小,还贪花好色。” 这般表面风光月霁,内里败絮连连的人不少,可此人却是独一份。 “家中可有妻室?” 凭着秦梓秋的能耐,就算再苦兮兮的生活应当也能生存下来,她倒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介入毁掉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可那也仅仅只是针对害过她的人罢了。 “并无。” 那户人家心思大着呢!就是想要等儿子考中之后,能娶一户高门妻,所以没有给儿子定下亲事。 “那你着手安排吧!” “好。” 又过了五六日,这一日京城内车马不断,报喜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这一日,青州沈玉书之名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御前钦点的状元郎,这可是永和帝继位之后的第一位状元郎。 那真是天子门生,日后必然会得到重用。 听闻沈玉书榜首提名时,言梓陌并无太大的惊讶之色,毕竟上一世他便是状元郎。 如今算是重新回到了轨迹罢了,虽然时间变更了不少。 言梓燮作为言家第三代里面的招牌人物,自从秋闱春试之后自是少不得宴请拉近众人的关系。 老夫人听闻他要举办一个诗会也是大力赞成,直接唤到自己跟前交代了一些事宜。甚至勒令让许琴和言家其余两位夫人帮着参谋,必不能丢了平西侯府的面子。 等三位长辈离去,言梓燮有些无奈地望了一眼老夫人:“祖母,您是不是过于郑重其事了,就是同辈之人聚一聚而已。” “我已经让你母亲以我的名义给京城众多贵女下诗会的帖子,这是小事吗?” “这……” 言梓燮颇为无奈,他的本意这是想要和众人结交一番,可祖母却要将其摆弄成择婿大会,这是不是不太好? “听我的便好,你这几位妹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错过了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几个小辈未出阁的女郎中,也唯有言芳的年龄小一些,可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哦!”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自然不能再有旁的言论。 原本还邀请了谢谨言和秦臻等人给自己压场子,按照祖母的安排依照这两人的秉性未必会前来。 “上一次你大伯父同我提及了谢谨言,你和他算得上至交好友,对他可了解?” 按照大儿子的意思是想要观望一段时间,看一看他是不是一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只是此人身为天子近臣,自是极受欢迎,若是再这样等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错过了这一桩姻缘。 “他确有不俗的才能,只是……只是此人孙儿看不透。” 几个人虽然看上去交情不浅,可那也都是一些不涉及宗族根本的事情。 刚开始他确实对谢谨言有很大的好感,甚至隐隐有些崇拜,可自从七弟无意间点明他靠近自己是为了五妹妹的用意之后,他对那人便多了几分戒备。 “看不透?” 言梓燮是她最看重的一个孙儿,这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长孙,更因为他本身便拥有不俗的能耐。 能让他说出这话的谢谨言,到底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一个人或者为了权利或者为了美色,甚至也有为了信仰的,可在他身上很少看到这些东西。 他似乎永远都是那般人淡如菊,无欲无求。 “你可同你大伯父说过?” “提起过。” 而两个人的想法是不谋而合,都觉得五妹妹嫁给他未必是一个好的归宿。 当然,他二人也不能直接拒绝,毕竟依照那人的才情日后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有些事情还是要缓缓图之,免得成了冤家。 “沈玉书此人你如何看?” “额……祖母怎么提起了他?” 沈玉书按照青州王氏那边的关系,还是他的妻表兄,这人温润如玉,倒是一个不错的人。 “简家那边给你五妹妹相中的,你大伯父前些天和我提了一嘴,我也是向你求证一番罢了。” 虽然简家插手五丫头的婚事,这让她不甚欢喜,可相比较心思深沉的谢谨言,这沈玉书也是一个好的。 永和帝钦点的状元郎,青州大族沈家的嫡长子,不管哪一个身份都配得起五丫头。 可正是因为沈玉书的起点太高,她这才担心沈家人不同意这门亲事。毕竟和谢谨言这泥腿子比起来,沈家那是真的名门大族,这里面的规矩自是不少。 第324章:青州噩耗急传来 言梓燮回到自己院落的时候已经是斜月高挂之时,大奶奶王氏忙忙让人给他准备热汤盥洗。 约莫一刻钟,言梓燮顶着湿漉漉的发梢从盥洗室走了出来,只是他看上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对外物的感知并不敏感。 一旁的王氏直起身子唤了他两句也不见其有过多的反应,原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微微浮现出几丝凝固来。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额……无事。” 听着她声音失了以往的温婉,言梓燮这才撑起眼皮回了她一句,随即又做到一侧,那神情愁转也不知所谓何事。 这敷衍的回应令王氏的神情更是一凝,拧着眉头多看了他两眼,然后轻声冷哼了一声坐到铜镜前梳着她齐腰的青丝。 两个主子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谁也不搭理谁。旁边随侍的女婢们哪还敢出大气?唯恐自己呼吸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 言梓燮理清脑中愁思已经是半晌过后,他侧脸瞥去才发现梳妆镜前的人正生着闷气。 心中低叹了一声朝着她走进,扬手挥退几个丫鬟后才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处:“生气了?” “没有。” 虽是否认的话语可那表现出来的情绪却再明显不过,一张脸阴沉沉地不去看他,只是一个劲盯着铜镜前的自己。 “别赌气!” 言梓燮伸出自己的手指微微一曲敲了一下她的前额,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温润。 王氏听着他声音放软,心尖的气劲这才消散了不少,音调也放缓了少许:“夫妻比翼,你我本应患难与共,怎么就万事不愿意知会我一声。” “五妹妹的事情,我本不欲多言。”他无奈地道了一句,而王氏听闻和言梓陌有关,不禁有了些许戒备,“我知你将五妹当作亲妹一般,可是她的婚事堵了你的心?” 自从言侯重掌权柄之后,这前来相看的人倒也算的上络绎不绝,只是祖母并不上心。 她原以为祖母看重的是言梓陌的颜色,想要让其嫁入皇家。可后来也不知道大伯父与其叙说了什么,一切都开始偃旗息鼓。 事关言梓陌的恐怕也唯有姻缘了。 言梓燮当不惊诧她想到姻缘一事,她身为青州王家嫡女,自然不缺那点聪慧。 “是啊,现在祖母有这么几个人选,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哦……说出来听一听,指不定我还能帮祖母参详一番呢!” 她笑着扬起了自己的脸,此时的眉眼处的萧瑟早已经不见,独独留下几许明媚,让她整个人更显生动了几分。 “谢谨言和沈玉书。” 他倒也没有瞒着王氏的意思,自从她入府之后与长辈相处融洽,同时也友爱弟妹。 不愧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女儿,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颇清。 王氏脸上参详的热情稍稍凝固了片刻,思量了片刻才措辞轻语:“谢谨言此人虽然出身不高却位极人臣,日后怕是免不得封侯拜相,当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正是因为他太优秀,你可知道齐大非偶?” 言梓燮叹息了一声,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告诉王氏,那便是谢谨言这个人他看不透。 他不求未来的妹婿能帮衬言家,最起码能让人放心,谢谨言显然是一个不太让人放心的人。 “沈家表兄我倒是知晓一些,只是沈家这些年鲜少和京城权贵往来,沈家选择宗妇的时候大都以书香世家为主。” “沈玉书此人给人的感觉总归踏实一些。” 当他从祖母那里听到沈玉书这名字的时候,心中权衡的维度已经开始倾斜,明显更倾向沈玉书。 “夫君的眼光自是极好。” “过些天我欲要举办一个诗会,到时候你帮我试探一番五妹妹的意思。” “好!那你可该歇息了?” 她脸上笑意盈盈,催促着人上榻歇息,言梓燮无法只得笑着应诺,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深入梦乡,而旁边的王氏则辗转难眠。身侧的人让自己去试探言梓陌,可她自己却清楚——言梓陌对沈玉书怕是也上了心。 否则不会有意无意和沈玉书接触。 前一次沈玉书向自己打听言梓陌时,她便将其中的厉害一一讲述给他听。 虽然羲和帝已经驾崩,可那毕竟是帝王曾经看上的女人,他难道以为沈家会接受? 沈家作为青州大族,自然有它的规矩,名门闺秀是沈家最低的尺度。而言梓陌虽然出身不赖,可却长于山野。 她并不是沈家的首选对象。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息了一声,当年若不是言家提前一步提亲,自己和这位表兄怕是要将亲事定下来了。 不过好在没有定下来,否则她原因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同胞妹妹居然一直痴心于沈玉书。 若是旁人便罢了,那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她自然不希望她的期望落空。 沈玉书接到言家诗会的请帖不到一日,原本回京城述职的小叔叔便杀到了他的面前。 叔侄二人多时不见自是免不得一些絮叨,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家小叔叔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 “小叔叔,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宫中的事情不妥?” 他的小叔叔是沈家如今最出息的一个,官职虽然不敢说封疆大吏,却也仅剩下一步之遥。 “无碍,陛下既然将我调回来自然是想要重用。” “那……” “应该是礼部。” 礼部近来大清洗,简家虽然被无罪释放,可想要被重用应该是没有了可能,所以这个时候沈玉书的小叔叔走入了帝王的眼。 “羲和帝继位前您便是探花郎,又在外磨练多年,这职位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压力?您这表情是不是严肃了一些?” “我回京述职的时候碰到了青州来的福大,你母亲……你母亲病情又加重了。” 沈玉书的脸色倏地一变,那原本灿若星汉的眼眸瞬间被黑夜所笼罩。 “我这就让人去收拾行李。” 他知道母亲的身子,这一次病倒怕是很难恢复,原本他准备将自己和言梓陌的关系确定之后再回青州,可谋划却及不上变化。 第325章:诗会不见檀郎影 言家的诗会办得有声有色,而开宴之日言梓陌并不见沈玉书的影踪,反而得到了一封临别书信。 言梓煜望着自家五姐阴沉的眸色微微眯了一下眼眸,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凑巧。 这次言家举办的诗会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那人却无法到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不相信沈玉书猜测不到,可终究还是选择了缺席。 “他可是说了什么?” 见她捏着手中的书信半晌没有言语,言梓煜出言开始试探虚实,想要旁敲侧击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左不过一些场面话罢了。” 信中沈玉书虽然没有明说却也表现出几分用意,他希望自己能撑到他从青州赶回来,可她却担心他压根回不到青州去。 上一世他斩获状元的桂冠之后也曾火急火燎地赶回青州,可最终却被人刺杀于双鹰谷,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这一世难道无法逃过上一世的命运吗? “真的?” 言梓煜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只是瞧着她投递过来的眼神时,那欲要上前辨一个真假的心思也熄灭了。 最终只得委委屈屈地坐下,然后颇有几分不自得地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置?” “你去找言梓青,让他陪我去一趟双鹰谷。” 如今筵席已开她无法去寻言梓燮帮忙,只能将目标投向言梓青,虽然那人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可从上一世他拼死为言梓煜杀出一条血路的本事来看,应当不是等闲之辈。 何况,若是笨人也走不到今时今日。 “你是怀疑……” 倏地一下,言梓煜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显然也是想到了上一世沈玉书的遭遇。 ——只是,这会儿能赶上吗? 再者说,这一世很多事情和上一世截然不同,或许不会发生刺杀的事情。 “或许是你想多了,如今是永和元年秋,和他上一世所遭遇的时间迥然相异。” “可他终究和上一世一般斩获了状元的桂冠,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还是朝着上一世的踪迹在演变。” 言梓陌不太相信言梓煜所说的假如,这世上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面的事情才是可靠的,其余皆不可信。 “二兄会答应吗?” “只有带着他才有成算。” 这短时间内她也寻不到能将沈玉书救出来的人,唯有言梓青此人值得一试。 “好。” 他刚欲提步离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折转了身子:“秦梓秋此人,该如何处理?” “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我在与不在并不重要。” “你对我当是信得过。” 他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那话语中含着几分自得,显然对自己的安排甚是满意。 “若是按照上一世算起也活了不少日子了,连这点事情都无法办妥?” 她斜睨着眼眸掀唇轻语,那微微合动的唇角带着几分敛嘲,让人不敢轻易接茬。 活了不少岁月的伪孩提言梓煜:“……” 像是不愿意和她‘对簿公堂’,言梓煜拧着眉头朝着屋外走去,只是那背影瞧上去有些急切。 言梓青听闻言梓陌有事当也没有拿乔,直接应了言梓煜所请,只是期间二少夫人柳氏言辞间颇有不善,不过言梓煜也没有放在心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兄弟二人出了院落,言梓青颇为无奈地摇头:“你二嫂平素被家里面的人娇宠的无法无天,你多担待一些。” 让一个孩子去包容一个孩子的母亲,若不是言梓青说出这话,言梓煜都想上前锤死他。 可想到上一世因为自己身中箭镞一命呜呼的人,他终究撑着呆萌的脸孔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瞧着他这模样言梓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拉着他的手朝落雪阁走去。路途中,言梓煜几次三番想要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处拨开,却没能如愿。 言梓煜并未向言梓青表明去双鹰谷的事情,只是说言梓陌寻他有事。而到了落雪阁,言梓陌才找了一个借口将此事絮叨了一遍,言梓青听闻神色微微一顿。 “五妹妹这消息是否可靠?” 他在朝堂行走并未听闻双鹰谷的风险,可她如今居然信誓旦旦地和自己道出其中的危害,他眼中不由得抱了几分怀疑的态度。 “自是可靠的,合着兄长是不相信妹妹?” 她语气听上去颇为平淡,只是那一双潋滟的眼眸带着几分上挑的轻媚,让人不容易忽视。 言梓青平素极是能言善辩之人,可这会儿被她这话一堵不由得想到多年前的事情,最终心底轻叹了一声。 至于那其中的悲与喜、苦与泪也唯有他自己知晓。 最终言梓陌说动了言梓青,而言梓青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些人来,可以说思虑的甚是周到。 言梓煜瞧着二人不愿意带自己同去的小气模样,腮帮子鼓得像饱胀的青蛙一般,最终迈着自己的风火轮风一阵的离去。 从小门往宴夜的地方奔去时,嘴里面还免不得一阵絮絮叨叨,那模样颇为鲜活生动。 言梓燮听闻这消息的时候诗会已经开始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一度以为言梓陌和言梓青因为琐屑的事情耽搁了,应该会及时赶过来,可左等右等却不见踪影。 他刚欲去寻人却听闻秦梓秋落水的消息,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连带着言梓煜也掉进了湖里面。 这瞬间惊动了不少人。 好在众人赶过来的时候,秦梓秋和言梓煜已经被人救了起来,而救二人的是一个身着蓝色外袍,眼神不大老实的举子。 虽然将人救上来,可他没有一点非礼勿视的自觉,反而看向秦梓秋的眸光有些灼热。 言梓燮听到这消息哪还能坐得住?也顾不得去寻言梓青和言梓陌,直接命人将二人带回了房间,而他自己则留下来处理一些事宜,顺带解决那个突然间冒出来的举子。 言梓煜的院落内,言梓燮黑这一张脸,像是要将床榻上那装睡的小孩儿吃掉似的。 言梓燮心中也是气急,若不是从柳氏那里听了一嘴,他压根不知道眼前这龟缩在床榻一角的圆团子居然还帮人牵线。 “你五姐姐去哪里了?” “不知道。” 言梓燮神情一滞,合着这还是一个顽固派?在自己面前这花花肠子当是不少:“……你怎么同你六姐一起掉进了湖里?” 第326章:言梓煜反将一军 言梓煜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作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揪着细发寻思了半晌才抬起了眼眸,神情有些迷茫。 “我原本心情不好在湖边散心,看到六姐姐原本想要和她打招呼,却不想一道黑影闪过我们两个人一起掉了进去,再然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圆溜溜的大眼眸扑闪了一下,神情中隐含着几分担忧:“我六姐姐没事吧!” 那急切的声音不带一点作伪,这让仔细观察他举止的言梓燮也是微微一愣,眸色里面的愕然堵塞不住倾泻而流。 “大堂兄,你怎么了?” “无事,你好好休息。” 他虽然想要从这个小人精脸上瞄出些许端倪,可眼前这小人不知道真情还是假意,眼眸里面的关切居然不似作伪。 眼瞅着从他身上撕不开突破口,他只得退而求其次,看能不能在别的地方找到线索。 祖母可是震怒不止。 不单单因为六妹妹大庭广众之下和外男有了不雅接触,更多则是因为五妹妹今日不在府中。 谢谨言今日推开了繁杂的公务到府,可言家和他准备议亲的姑娘却不在府中。若是让一个小心眼的人心中指不定如何想呢!也无怪乎祖母今晚诗会一直阴沉着脸。 “喂,你还没有说她的情况呢!” 看着他朝外走去,言梓煜炸呼呼地顺着他远离的方向吼了两句,可惜言梓燮脚步都不顿的离去。 他挠了挠后脑勺唇角轻轻一扯,随即又转身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小厮:“我那六姐姐可好?” 他的声音轻佻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跃跃欲试,那恨不得让秦梓秋触霉头的期望太大,和刚才判若两人。瞧着他这一脸笃定的模样,一旁的小厮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唯恐自己的话触了他的霉头。 鉴于小厮吞吞吐吐的模样以及上一次自己被耍了一次的经验,言梓煜脸上的得色慢慢消退,最后一点不剩。 “没有露陷?” 他知晓秦梓秋不习水性,故而让那人迟迟入毂,等她奄奄一息之时才出现。 他这精通水性的人都快要昏厥了,更别说秦梓秋那身娇体弱之辈,怕是一早便晕过去了。 “府医到来之前,六姑娘便已经醒了过来。她以心情欠佳婉拒了府医的请脉。” “还真是及时的紧,龚自桂人呢?” 这人可是他千挑万选整出来的中山狼,哪能那么容易让她蒙混过关去?他当时虽然被水呛得厉害,却也隐隐感觉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聚集在那里。 他用生命在做赌注,秦梓秋想要破局而出怕是也难上加难。 “大公子已经将他请去了书房。” “……多管闲事。” 虽然明知言梓燮此举是为了侯府的名誉着想,可瞧着他破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禁觉得有些碍眼。 这般想着,人已经出了院落,那健步如飞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落水的人。 “七公子。您这是去哪里?” 小厮后面一个劲追着,可发现自己还是被远远甩在后面,那胖乎乎、园滚滚的身体瞬时又开始发力。 此时秦梓秋的住处,她满脸阴沉地望着屋顶的布帐,眼眸中的狠戾溢满眼眶。 不过是一个小崽子罢了,居然能布得下如此杀招,若是身后没有高人出谋划策她是不相信的。当时在水塘中若不是她不习水性自顾不暇,她是真的想要将那劣童的命永久地留在那里。 免得留下给自己添堵。 “尚公子那边如何说?” “他……他说姑娘若是找到那圣旨,自然会履行当初的承诺。至于孩子……孩子,尚家不缺孩子。” 小丫鬟磕磕绊绊地将自己所得的消息传递给秦梓秋,而秦梓秋的脸色果不其然更黑了一些,那唇角甚至还带着几分轻嘲。 “你下去。” “姑娘,那位龚举子已经被大公子关了起来。” 担心她想不开,丫鬟将刚才打探的消息讲给她听,而秦梓秋只是嗯了一声便将其挥退。 灯光虽然影影绰绰,她自己也躺在锦被当中,可秦梓秋却觉得自己的心宛若那寒冬腊月的冰凌又白又冰。 上一次有这般感觉的时候,正是她母亲以死换她的栖身之所之日,她没有想到这种无力苍凉的感觉这么快便掘土重来。 “孩子,这或许就是你的命吧!” 她摸着自己并不显怀的肚皮,温润的眼角逐渐被冰凉所取代,然后手指一点一点从腹部探去,脸上的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可她愣是一声不吭。 唯有那紧咬的牙齿磨动的声响。 荣养堂内,老夫人听闻言梓煜前来板着的脸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只是那眉头又紧拧了起来。 看着人走进来,她不由得出言道:“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也不在榻上待着?” 瞧着他小脸煞白,当是眉目间隐含急色的模样,老夫人心头又是一顿:“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和你五姐姐有关?” 就算是言家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也知晓这姐第二人的关系颇好,更别说她这言家后宅的实际掌权者了。 虽然她也怀疑秦梓秋无辜落水的原因,可想到她身边的人是自己这小孙儿,这心中的平衡又微微倾斜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算计来算计去呢? “不是,和……和六姐姐有关。” “额……” 老夫人神色一凝看向了旁边侍候的众人,而她身边侍候的婢子也都是识眼色的主,退下去的时候还贴心地将门合上。 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 “这下可以说了吧!” 声音中夹杂着几许无奈与宠溺,想到他刚才掉进水池里面的事情,眼神也不由得放软了一些。 “我和六姐姐一起掉进池塘里时,六姐姐一直扑腾着喊救命,喊救孩子。”他说道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神情也有些扭捏,“我本来很不喜欢六姐姐,可没有想到她紧要关头居然还想着要救我的命。” 说道这里,他整个人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像是小无赖似的扑在老夫人的怀里:“祖母,我要向您认错,我不该仇视六姐姐,您说她会原谅我吗?” 瞧着小孙儿眼中那亮晶晶的光芒,老夫人的神情却闪过几缕晦暗,这小儿以为梓秋在喊人救他的命。 可梓秋有那么好的心? 第327章:双鹰谷内厮杀起 她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小辈们想得太坏,梓秋这孩子在府外长大,经历的事情和府邸中的孩子多有不同,她本想尝试着补偿一些,可慢慢发现她也并不是未染的白布。 更别说煜儿是简氏的孩子,在梓秋的心中简氏怕是她的弑母之敌吧! 所以她口中那孩子到底是谁?难道是…… 老夫人眉宇间的愁绪越来越浓烈,也顾不得在孙儿面前失了体统,直接迈步走出去,接近着便是一阵有条不紊的忙碌。 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横卧在睡榻上的言梓煜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她有张良计自己有过墙梯,也不知道最终谁胜一筹?自己父亲这么多儿女当中,这秦梓秋无疑是一个难缠的主。 只是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言梓煜最终又是铩羽而归,还不得不陪着秦梓秋上演了一出姐弟情深的戏码。 这让自诩重活一世聪慧过人的言家七少爷,内心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回到自己的院落便是一大通‘噼里啪啦’的打砸,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而秦梓秋身边的丫鬟将老夫人一行人送出去之后,双眸中的平静已经被一股急切所取代,忙忙跑进去看她却发现她的锦被之下已经被鲜血染红。 “姑娘,您……” 小丫鬟脸色煞白,紧皱着的脸孔带着几分惊慌失措和大难临头的恐惧。倒是一侧咬着牙的秦梓秋要比她镇定不少,硬生生吐出几个字来:“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有什么可哭的?” 上一次她可以用金针度穴来改变自己的身体迹象,可那种针法也只能用一次罢了。这一次再用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可她又能如何? 孩子的父亲不认,言家的众人相逼,她只能兵行险着。 “这孩子是您盼望日久的生命,您怎么就……” “言梓煜那小崽子可是一个精明的主,他既然敢给我设套明显是有恃无恐,怕是已经知道我有了身孕,我若不以命相搏等待我的是什么?” 那位书生怕是他为自己精挑细选的如意郎君,就算自己再不愿意,到时候肚子遮掩不住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嫁人而已,嫁谁不是嫁?可这人绝对要是她自己看上得才是。 “替我去廉王府走一趟,将这东西送给他府上的玉娘。” 她拖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吐出几个字来,手上的玉珏也交到了小丫鬟手中,然后身体像是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秦梓秋这边的选择言梓陌自是不知晓,她也顾不得去想府中的事情,刚赶到双鹰谷便碰到了一批拦路放哨的黑衣人,他们也不试探出手便是要人命。 好在言梓青不是泛泛之辈,他身边带着的二十余人更都是浴血疆场的好手,否则这一道关卡便足以让他们有来无回,命丧当场。 半刻之后,这边的人终于处理干净,言梓青的脸上浓重之色愈发明显,不由得转眸看向了言梓陌。 见她脸上不见慌张害怕之色,眉目间更为狐疑。 “你不怕?” “……你是说他们吗?” 言梓陌指了指地面上躺着的尸体,虽然这个时候她应该表现的面无土色,惊恐无比,可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理智却不让她做出这等反胃的动作来。 多少年了?她的害怕、惊恐都在那个冬雪盛开的季节中消弭。 瞧着她眉眼间的轻笑言梓青便知道自己多此一问,反而将目光放在了那些黑衣人身上。 “这些人应该不是鞑靼人。” 鞑靼人的刀要比这些人更快更准,而这些人虽然看着凶狠可却不弱鞑靼人凶猛。今日碰到的若是鞑靼人,他这二十余人怕是要折损一半。 “或许吧!我们还是快点赶过去吧!否则要迟了。” 她说着已经将自己的头缩到了马车里面,而言梓青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动作朝着双鹰谷内驶去,不过半刻钟便听到了厮杀的声音。 等待马车靠近时,单单只是一眼言梓陌便移不开眼睛来,整个眼眸都放在那靛蓝色的身影上。 “清风哥哥。” 她不顾周遭兵戈相对的声音,甚至也不顾言梓青的叫喊声,跳下马车便想要朝岳清风跑过去,此时那身长如玉的沈玉书在她眼中似乎也失了颜色。 拿着长剑护着沈玉书的男子身形微顿,一张俊秀的脸上表情复杂难言,看清来人时双眸闪过喜色,可随即眼眸又阴沉了下去。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玉书虽然在混乱中受了一些摩擦,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可这些血却并不是他的。 今日若不是碰到眼前的男子,他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好在言家的人也来了,这场恶战也应该结束了。 只是五姑娘似乎认识眼前的男子? 言梓青将人扯回来护在身后,冷着脸瞪了她一眼:“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不成?” “我……” 言梓陌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只是碰到岳清风她一时间忘乎所以了而已。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蠢人,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言梓青瞧着她心神大定,这才朝着那些黑衣人杀去,只是手起刀落的时候也不忘观察不远处的岳清风。 他原本猜测五妹妹是为了沈玉书而来,可如今这一幕却让他开始怀疑,到底是为了沈玉书还是为了这靛蓝色长袍男? 那些杀手瞧着大局不稳准备撤退,可言梓青怎么会让他们这般轻松的离去?他答应和言梓陌一并前来,可不单单是让她承自己一个人情,更多的是想要自己赚钱一些筹码。 最低的预计,也得圣前留名。 当然,活的细作才更有价值。这样日后出入朝堂,也算有了自己的功绩,而不仅仅只是依靠岳家的提携。 言梓青下又狠又准,大概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成了一片倒的屠杀,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将那领头人擒下,可惜那人也是训练有素之辈,知晓自己没有了退路直接服毒自尽。 瞧着这些人的手段,几个人心中都疑云不定,这明显是细作惯用的方法,然而这些人的身份是什么呢? 要知道,能查到的线索未必就是真的线索,在场的人都不是愚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第328章:你方唱罢我登台 沈玉书死里逃生自是免不得一番感谢,只是相比较对岳清风和言梓青的感谢,对言梓陌便多了几分柔和。 这言语的变化言梓青和岳清风自是听了出来,正在二人皱眉的时候言梓陌已然开口:“我知你家中有事,可此番回青州还是应以安全为重。” “只是家中老母……” 沈玉书苦笑了一声,他并不是一个不怕死之辈,也比较珍惜自己的生命,可家中老母的情况容不得他在这里滞留。 “怎么也得整顿一番,这件事情终究是要上禀天听的。” 沈玉书知道此事兹事体大,金銮殿那位得到消息怕是免不得一番查探,他如今离去当是会留下不少的烂摊子。 “好。” 瞧着二人熟稔的模样,不管是岳清风还是言梓青脸上都瞧不出喜色来,只是二人谁也没有多言。 几个人整顿了一会儿准备回京,这时却正好碰到了策马赶过来的言梓燮和谢谨言二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不少护卫,显然是已经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言梓青瞧见是自家兄长自是要上前去打招呼,不过想到言梓陌早先的嘱咐当是将所有事情都扯在自己身上。 “你既然一早发现这些不法之辈,为何不向京九卫言明?反而要自己前来冒险?” 言梓燮在来的时候已经亲自探明了一路厮杀的血迹,那横躺的尸身无一不是说明斗争的无情与残酷。 “是寓弟考虑不周?只是当时也不确定事情的真假,唯恐惊动了京九卫不好收场。” 京九卫如今的大都督萧千城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他这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言梓燮一时间寻不到更好的理由来。 倒是一侧的谢谨言这才堪堪将眸光从言梓陌身上拉回来,似笑非笑地看向言梓青:“言五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舍妹是被我拉出来的。” 言梓青也没有想到这位刑部尚书这般独立特性,居然将注意力引到了五妹身上。 “哦……这么危险的事情带一个闺阁女郎出来好吗?” 对于言梓青的解释谢谨言显然并不相信,言梓陌这人有多默然他自然是清楚。这一没财二没利,她能这大黑夜和言梓青出来? “当时只是想送妹妹去清心观,却不曾想事态紧急只能带着她跟过来。” 言梓青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当也不会被谢谨言一两句话整得不知所云,反而态度平和地说道着。 看着谢谨言还欲多问,言梓陌忽然上前可怜兮兮地扯了一下言梓燮的衣袍,声音有些苍白无力:“大哥,我要回家。” 言梓燮轻瞥了言梓青一眼,显然对于他将堂妹带到这种危险境地的做法不甚苟同,只是这个时候当着外人也不便说道,转身看向了谢谨言:“书尧,等我将舍妹送回府邸,再做商议如何?” “你本是京九卫的人,这件事情你来处理也合情合理,我不便插手于此。”他顿了一下音调上升了一些,“这等事情自然不适合将闺阁女郎卷进来,只是你还要带着他等入宫复命,五姑娘我帮你送回去吧!” “这……” “萧千城和你多有不和,你带这么多京九卫出城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可别被人揪了小辫子。” 言梓燮虽然想要亲自护送妹妹回去,可谢谨言所言确实不假,这会儿御书房那位怕是已经知道自己带兵出来的事情了,若是不赶回去快点解释,指不定萧千城如何给自己穿小鞋。 对于萧千城这条疯狗他也甚是无奈。 这会儿唯有策马回去方为上策,可他那妹妹明显不适合骑马而去。她来的时候之所以能追的上沈玉书,是因为沈玉书也乘坐的是马车。 可回去的时候,马车的速度明显抵不上萧千城那恶人穿小鞋的速度。 “将他们几个也带到御前留一个影,总比一步一步往上爬要来的强一些。” 谢谨言这话说的直白,旁边的众人都不是愚物也明白这条道路能让他们晋升之路减少不小的阻碍。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旁边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岳清风开口了:“我送陌儿回去。” “……” 这一句‘陌儿’也不知道是打了谁的脸,惊了谁的心,所有人将眸光集中在他身上。 “清风哥哥,我的安危你不用操心。你和我两位哥哥以及沈公子一起进宫面圣,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言梓陌虽然不愿意被谢谨言护送回去,可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坏掉岳清风好不容易面圣的机会。平民子弟晋升的艰难她是清楚的,就算后面有莫平澜保驾护航也没有旁人来得平顺。 “我……” 岳清风将她刚才的不乐意收在眼下,也是瞧出她对这男人的抵触,他打小就不喜欢她受委屈,因着这没少被张家夫妇拿着棍子追赶谩骂。 言梓陌知晓他的心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语:“等清风哥哥面圣回来,我在府邸为清风哥哥接风洗尘。” “好。” 言梓燮从他们只言片语的对话中已经明白了岳清风的身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他曾经和伯母一同去清水村将五妹妹接回来,自然知道她在清水村时的情况,这岳清风说她的青梅竹马一点也不为过。 他原以为山野农家的孩子想来就算出色也强不到哪里去,左不过一个心比天高罢了,可如今细看却发现他站在众人当中居然不显半点暗色。 没有被比下去。 沈玉书临行前看了言梓陌几眼,终究是欲言又止,直至几个人的马匹奔腾而去,她这才上了马车。 只是刚准备让外面地人驱赶马车,谢谨言已经甚是熟络地挑开帘子走了进来,轻飘飘地坐在她的一侧。她不知外面众人的神情何如,她自己的脸色则相当的难看,那气势甚至有一触即发之感。 “你貌似不是很欢迎我?” 谢谨言当也不是一个不识人眼色之辈,瞧着她头发丝都洋溢着嫌弃,不禁开口询问了一句。 “谢大人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她斜睨着眼眸清淡地询问了他一句,那话语中的冷意让人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忽略不计。 “道理自然是懂得,然而言家五姑娘这份谋划与见识,谢某当是不敢将你当作等闲巾帼之辈。” 他轻笑着说道,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直晃晃地盯着言梓陌看,像是要将其看出一朵花来。 第329章:言律出言相询事 听着他这隐含机锋的话语,言梓陌眼眸轻轻挑了起来,这才正眼顺眸望去。 相比较谢谨言的直白而热烈,她的眼眸瞧着上不温不火,可就是这轻飘飘的凉意却让人不敢等闲瞧了去。 那一簇眸光像是隐含着滔天的杀意。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我很疑惑。” 谢谨言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甚至可以说过目不忘也不为过。他自认为所见之人犹如过江之卿,可言梓陌这人给他的印象却足够的深刻。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觉得她是一身份卑微的逃难女,那纯粹的目光像是蛊惑了他一般让他将为数不多的好心一并赠与,甚至第二日曾经想要将其寻到留在身边,可惜一别数日再无影踪。 就在他觉得此事将要翻阅篇章时,她以平西侯府嫡女的身份出现了。只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再也不若初见时的纯粹,反而多了几分难掩的恨意。 她自认为做得很好,可他好歹也曾经在葛师身边攻读多年,也曾经在这大地上留下过自己历练的踪迹,断然不会连这点都判断不出来。 瞧着她只是静默地盯着自己看不欲言语,谢谨言出言相问:“你对我有很?” “并无。” “是吗?” 对上她斩钉截铁的回答,谢谨言也仅仅只是以两个字回应,那口吻中带着十足的不相信。 他顿了一会儿忽得展颜一笑,言辞间几经试探:“按理说你十三岁之前并未走出过清水村,理应不会和我有交集,然而你做的很多事情就像是提前知晓一般。” “就如皇觉寺那一次,你似乎知晓我刺杀那秃驴的动机,而这一次你却像是知道沈玉书命中有此一劫。” 谢谨言是一个极其细致的人,感觉到前后几次所疑之事便命人去清水村彻查,可几次三番却并无结果。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是经过前后的对比发现了事情的变化,甚至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从土匪窝里面将张家那两个儿媳妇寻到,也从张绣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曾经被张家人打得气若游丝几经生死,可就在众人觉得她会死得时候却活了过来,而后变化甚是巨大。一个人,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转变呢?他自认为聪慧异常,却也理不清这里的头绪。 “你若是有事,大可敞开天窗说亮话。” 言梓陌知晓谢谨言是一个敏感的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开始抽丝剥茧开始怀疑自己。好在她虽然重生却并未做过出格的事情,否则凭着他这天马行空地性子指不定能猜测出一二来。 “你比起之前有很大的变化,原因是什么?再者,为何要仇视一个对你有恩的人?” 他虽不自夸却也足以自傲,他自身的条件放在那里,任谁都想要上来咬一口,可她却像是躲瘟疫一般,避之不及。 他那橄榄枝抛了一个又一个,不管是对言家还是对言梓陌都用了心思。言家那边已经从刚开始的狐疑到现如今的接受,这也是一个家族最正常的举态。 毕竟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不能等闲视之。 可她一个并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女子,却能在自己的循循善诱之下岿然不动,不得不说甚是难得。 “这算是两个问题吗?” “是。” 言梓陌抿了抿唇角,手指在广袖下轻轻划动了一些:“这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是。” “你想要得到答案也尚无不可,只是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自此之后别在我面前碍眼。” “……你为何这般敌视我?” 谢谨言不由得扯了扯唇角,他自己好歹也曾经做过她的恩人,这是不是太恩将仇报了一些?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交换而已。” “我自有办法查出,又何须同你交换?再者说,你觉得你身为言家女能改变言家当权者的决定吗?” 谢谨言又十足的自信,言家人不会佛了自己的面子,她可不是廉王府那般好说话。 “这就不劳你费心。” 言家人那边自己只需要暗中将他的身份透漏出去,这亲事自是无法玉成。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回程途中交流并不多,后面全程都是闭目修神,好在谢谨言也并不是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将人送至平西侯府便径直离去。 期间言侯爷甚至想要留下他以示感谢,却被他婉言拒绝,而言律送走谢谨言这才有时间将眸光投向言梓陌,那眸光在她身上洒落了几个呼吸,声音悠然而至:“同我去书房。” “诺。” 当言律出现在平西侯府的大门口时,言梓陌便知道此事怕是无法善了,否则凭着他的身份也不会出现迎接自己的归来。 言梓陌不是第一次来言律的书房,可这次和以往却又有不同,这次是二人单独会面,针对的又是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 “你兄长派人送了口信回来,你为何出现在双鹰谷?别想着用言梓青当借口,他是何人我焉能不清楚?” 他那儿子虽然心智绝佳,手段也不俗,可那一双手臂应当还没有那么长,能探出双鹰谷刺杀事件来。 言梓陌知道自己不能用对付谢谨言那套说辞来搪塞言律,这才又将糊弄言梓青的言论搬了出来:“您应该知道母亲将刘管事留给了女儿,以备女儿内务处理之时的不时之需,同时也让他帮着料理书墨轩的一众事宜。” “嗯。” 提到简蕴娉言律脸上的审视意味减少了一些,而言梓陌则趁热打铁:“那刘管事平素最喜欢出入茶楼酒馆,不小心便听了一耳朵,也是将小故事说给女儿听的,可女儿却发现此事并不简单,接着又听沈公子离京的事情,这才有了猜测。” “你怎么知道沈玉书要离京?” “他离京的时候曾经给七弟送来不少小玩意,我也是多嘴一问才联系到此事的前因后果。”她清了清嗓音,认真地道,“这时也唯有寻一个可靠的人去探明虚实,而我便选中了二哥哥。” 她虽然想要嫁给沈玉书,却也不能留下私相授受的名声,所以此时只能委屈言梓煜了。 第330章:岳清风语道当年 言律眉角轻抬,盯着她看了两眼后放缓了音调:“你说得事情可属实?” “您大可询问二哥哥或者七弟。” 她对言梓青所言和如今所说并无二致,至于言梓煜那边她当也不会过多的担心,他若是连这点急智都没有也辜负了老天爷给他两世为人的机会。 言律听着她这不似作假的话语微微平缓了呼吸,他最担心的是女儿不知轻重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如今看来是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 “如今已是夜深,你下去歇息吧!” 言律终究是相信了言梓陌的说辞,至于去两个儿子那里求证的想法也从未萌生过。她这女儿虽身份贵重,可命运坎坷,在农家长大的她怕是也没有那么多拐拐道道的东西。 言梓陌回到落雪阁当也睡得踏实,翌日言梓煜闻讯赶过来时她还迟迟未醒。 那暴脾气的小七爷拧着眉头在门口等了许久,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人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只是那熟视无睹的模样让他一阵火大,好在最后按捺住了心绪。 “听闻你又扑了一个空?” 她拖着将醒未醒的身子病怏怏地坐在那里,第一句话便让言梓煜黑了整张脸。 “那人着实邪门的紧。” 他虽然不敢说算无遗策,可谋划这点小事应当不成问题,谁能想到几次三番折损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秦梓秋不愧是上一世笑到最后的人。 “你替她寻觅的良人哪里去了?” “已经被大堂哥控制了。” 说起言梓燮他这心里面总是存着一口气,当时那人若是豁出去肯定两个人有了肌肤之触,这会儿秦梓秋怕是跳河也不清,可奈何他第一时间诶自己大堂兄请了去,这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可曾暴露?” “并未,一直书信往来,那信是我身边小厮代写。” 当时他寻到这个人也是因为上一世的经验,后来也都是书信往来。 “当是一个蠢笨之物。” 仅仅凭着几封信便入了这局,当真是傻得让人瞠目结舌,难道他心中便没有一点狐疑吗? “不过是欲念迷了心智,整个人也魔怔罢了。” 对于此人言梓煜甚是了解,自然也清楚他的秉性,那就是一个看到投机之处打死都不愿意放弃的人。 与平西侯府搭上关系,可是普通人眼中颇为显赫的事情。 “大夫没有问题吧!” “没有。” 不管是上一个大夫还是这一个都是平西侯府信任的人,断然不会被等闲之人收买。 “你最近最好别对她出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经过此事,祖母那边怕是已经开始疑心这小儿,着实是打草惊蛇了。 不过那秦梓秋确实是一个狠角色,如此必杀之局居然硬生生令其走出一条活路来。 “我知道。” 祖母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她当不是怀疑自己的动机,反而开始疑心她这五姐姐,觉得他有可能被她利用了。 不得不说,后宅中的妇人,最是喜欢搞那阴谋论。 不过这话他也不会对其直言,他这五姐姐对祖母本就没有多少好印象,他这样做不是让两人交恶吗? “你那边如何了?瞧大堂兄昨日彻夜不归的迹象,想来是将人救下来了。” 对于沈玉书此人他也颇为惋惜,本就身怀不俗才情,可铸长青伟业,谁能想到上一世居然落得身死异乡的结局。 这一世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吧! “这会儿怕是还在宫里吧!” 言梓陌也一直关注着几人的情况,瞧着言梓燮宿夜不归便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截杀沈玉书的人恐怕不是鞑靼人。 “那也只能等待了。” 言梓煜轻语了一声想要同她分析一下眼下的情况,可惜对于他的智商言梓陌始终保持着怀疑,最终抹不开面子这才听他絮叨了一大通。 顺带蹭着用了一顿早食。 将言梓煜送出落雪阁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她刚回到庭院坐稳那边小丫鬟已经踱着脚步跑了过来,忙声轻语:“姑娘,大公子带着一位公子在门口。” “公子?” 言梓陌先是一愣后又是一喜,顾不得整理自己的衣衫忙着跑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 相比较几年前,他如今长高了不少,已经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只是他看向自己的温柔眼眸从未改变。 “清风哥哥。” 言梓陌从不掩饰她对岳清风的依赖,奔着小步子赶到他的面前,若不是顾及男女大防怕是要扑进他的怀里去。或许只有在岳清风面前,她才是那个永远都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永远也不用伪装自己的女孩。 岳清风伸出自己的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想要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却感觉到旁边那带着钝刀子的眼眸飘了过来,最终只是轻笑着道:“长大了。” 其实他并不比她大多少,可却一直充当着大哥哥的角色。 言梓陌止住心中的激动,对着言梓燮稍稍轻笑:“兄长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妹妹便不留客了。” “瞧你这过河拆桥的模样。” 言梓燮笑着打趣了她一句,瞧着她那架势便知道别人不待见自己,也只得离去。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沈玉书虽然在京九卫的护送下离京,可他还是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过是偶然……” 不等言梓陌客套一番,言梓燮已经掀着眼皮离开,只是离去时那看傻瓜一般的表情让人甚是无奈。 瞧着他背影远去,言梓陌将岳清风请到了自己的房内,和他开始絮叨这些年的事情。 自打进了房间岳清风便一直打量着她的房屋,打量着言梓陌,虽然从家书中得知她这些年的际遇,可如今乍然一见还是觉得命运着实奇特。 这般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就让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了呢?若是一般人家便也罢了,可张家那虎狼之家着实让人胆寒。 “我不曾想到,我走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参军,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有别样的雄心壮志,更是因为那个地方没有了她。 “确实有些世事无常,只是不知清风哥哥这些年如何过得?” 第331章:消息一出惊天下 听着言梓陌谈及自己在军营里面的生活,岳清风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而她像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认认真真聆听,时不时发问,每每总是能让话头热络起来,纵使两个人多年未见却不见半点隔阂,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清风哥哥和莫大人的关系这般亲密?” 虽然早已经知晓他和莫平澜之间的关系,可她还是故意有此一问,免得让他心中生疑。 “义父为人不拘小节,在北地的时候他便时时抚照于我,我与他的关系当也亲近。” 若是在别人面前他或许还会遮掩一二,免得让人觉得他故意搭乘莫家的大船,可在她面前他不需要这般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莫大人为官清廉,为人清正,你和他结下这样的善缘也是好事。” 言梓陌笑着恭贺了两句又和他谈起自己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直让岳清风瞠目结舌。 “没有想到你这里当也精彩,好在你那父亲待你也算不错。” 他着实没有想到她和先帝居然还有这样的纠缠,若不是平西侯将此事压了下来,她的命运怕是已经被定下来。 “他待我确实不错,可这些年终究是生分了。” 平心而论言律待自己确实不错,从他和先帝抗争便足以瞧得出来,然而她怎么也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要是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可能会接受言律这份疼护,可惜她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骨子里面沾染上了冷意,这种东西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 “好在当初你被言家人寻回来了,否则……”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名言,可言梓陌去也知晓了其中的深意。若是没有言家的出现,她极有可能已经嫁给那老翁做了填房,他们再次见面或许已经是物是人非。 “我想要将伯父伯母他们接过来居住,可奈何老两口想要守着清水村等你归来,我也不适合越俎代庖。” 当初她确实想要将老两口和岳家小妹接到京城来,就算他们不愿意住在言家,她置办的书墨轩也足以容纳他们,可奈何两位老人虽然清苦心气儿却极高。 “等我这边事定,便回去接他们,到时候你也能见到他们了。” 听着他这话,言梓陌微微抬眸轻语:“这次是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不准备回北地了吗?” “义父这边也需要我,他想要我留在这里。” 这次之所以急着回京便是因为莫平澜信中所需,也正是因为才会无意间搭救了沈玉书,否则就算言梓燮他们赶到沈玉书那边也出事了。 “也好,多了一个照应。”她顿了一下,忽然神秘兮兮地道,“你先安顿,我过些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你见了自然知道了。” 两人坐在一起好似总有说不完的话,留他在落雪阁用了午饭,又将其带到书房介绍给言律认识。 刚开始的时候言律对岳清风颇为热情,不仅仅因为他和自家女儿有从小长大的情谊还因为他的能耐,他已经从侄儿那里听闻了昨晚的战况。 可当他听到莫平澜的名字时,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好在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就算不待见也没有再表现出来,只是那热情明显锐减,随便问了两句便让言梓陌将其带了出来。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岳清风走出言律的书房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何冒失之处,这才询问言梓陌。 言梓陌轻咳了一声,这话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言侯爷是醋海翻腾,他这是被殃及的池鱼吧! ——那毕竟是长辈的事情,她也不好置喙。 “他和你义父素来不合,你日后不管在他还是莫大人面前都留点心眼。” 虽然不敢将这话挑明可适当的暗示还是必须的,免得因为他无意中说了不该说的话,最终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岳清风本还想问一问二人因何结了夙愿,可瞧着她一脸不欲多言的模样终究没有追问,而是满怀心事地出了平西侯府。 就在沈玉书遇到伏杀的事情过去不到几日,京城大街小巷忽然流传出一股令人闻之变色的声音来,言家更是杵在这一风暴的中心,退不得进也不成。 也不知道是真有此事还是有人蓄意造谣,据说平西侯言律当初协助羲和帝登基之前也曾和卫国公府走得极近,而卫国公府和当时东宫的关系众所周知。 东宫太子妃出身卫国公府,是卫国公的胞妹。 当年羲和帝发动政变,平西侯言律可是首屈一指的红人,据说他亲自监斩了自己的挚友卫国公府一家,甚至还赐死了东宫一脉,这次奠定了平西侯府多年不倒的基石。 可如今另一种声音凭空而起,据说当初羲和帝的父皇,今上的皇祖父在大行之时将一张圣旨交予平西侯言律看管,而那道圣旨极有可能是传位圣旨。 都说无风不起浪,起浪必然不同凡响。 这一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消息,一时间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前些时日和言家走近的众朝臣霎时便开始观望,唯恐这件事情会影响到自己。 不说言律那边得到消息的表情,荣养堂用早食的老夫人听闻这一消息之后,手指气得直抖:“哪一个混账在造谣,这是想要将言家连根拔起啊!” 或许是急火攻心,她说完这话不到几个呼吸人便昏了过去,院子瞬间乱成了一团,喊叫不止,奔跑不休。 言梓陌听闻这消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她站在荣养堂老夫人的里卧之内,面上无甚表情,倒是秦梓秋脸上那银豆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滚。 “祖母,您可要快点好过来啊!” “我没事,你父亲呢?” 听着老夫人强撑的话语,秦梓秋面上更显心疼:“据前院传来的消息,父亲已经进宫了。” “你二叔他们呢?” “二叔和三叔已经出府去了,想来是要拜访一些友人打探一番消息,只是……只是如今京城的人畏惧我言家如狼似虎,也不知道两位叔父能不能带回来消息。” 秦梓秋感觉到老夫人脸色的变化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消了音。 第332章:尚可年去了何处 “这四九城内的人就像是闻着腥味的狗,他们怎么会将自己陷入这危险的境地?” 若是别的名头就算给那些人几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言家落井下石,可偏偏是私藏圣旨的罪名,这事情若是处理不妥当极有可能会让整个家族覆灭。 就如盛极一时,累世簪缨的的卫国公府一般,最终连一丝骨血都没有留下。 老夫人心里面揣着事情,安抚了她们两句便将一众小辈打发了下去,而言梓煜和言梓陌一同回到落雪阁的时候心情也不甚美好。 直至席炕而坐,言梓煜那压抑的担忧终于倾泻而出,脸色甚是煞白:“也不知何人这般歹毒,这是要绝了言家一脉啊!” 他一度以为凭着他们姐弟二人重活一世的先知能力,足以让言家避重就轻地躲开上一世的灭族之祸,却不料顾此失彼,言家又一次陷入了风暴中心。 言梓陌的神色虽然看着和平时无异样,可唯有她自己清楚她心底深处埋着的惊惧,那是一种已知面对未知的束手无策,也是对她引吭未来的打击。 “五姐……” 言梓陌伸出手打住他继续絮语的话茬,眉宇紧绷地斜睨了他一眼,言语不乏警告:“这事情等父亲回来再言语。” “若是……若是回不来呢?” 他被帝王召唤进宫已经半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而永和帝地秉性他也清楚一些,相比较羲和帝确实少了帝王的疑心病,可那手段同样狠辣无情。 针对这样的流言蜚语最怕的便是他要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那就是命该如此。” 她的手指紧紧蜷缩了起来,眼眸也微微合上,她知道这是一场博弈,就要看御座上的那位到底会不会相信。虽然心有不甘,甚至想要早些金蝉脱壳,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布局。 而此时的九重宫阙。 御书房内,永和帝瞧着坐在自己对面,脸上不显丝毫慌乱的平西侯,将自己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篓中紧紧凝着他。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言律抬起了自己的眼睑,笑得成竹在胸:“微臣知道陛下圣明,断然不会做出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又何须担忧?” 他说完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子儿,将其中一颗白子移动了一番,虽然轻轻一拨拉,可那就像是拨拉在在永和帝的心弦一般,让他的眼眸蓦然一紧。 “你是怀疑西夷的人作乱?” “您前脚将微臣封为平西将军后脚便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其中的问题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言律地声音中总是隐含着几分笃定,让人听着不由得便信服了几分。永和帝虽然未必全然相信,可眼眸中的怀疑还是有些松动,明显是有些意动。 借着他失神的空挡,平西侯倏地跪倒磕头:“为今之计还是要找出造谣生事之辈,还给微臣一个清白。” “你可有自证之法?” “昔年微臣投靠先帝之前确实和卫国公府有些许交情,可同东宫交情并不深。” “是吗?” 永和帝斜着眼眸深睨了他两眼,随即又是笑道:“据说当初你和卫国公府的世子爷也算兄弟相交,却不料最终迎来了那样的结局。” “……昔日的事情对错已经毫无意义。” 言律眉宇轻拧,他知道永和帝和当初那人也有旧,两个人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相谈甚欢。 “你可曾想过他有后人留下?” 永和帝看向言律的眼眸更为幽深了几分,而言律倏地抬眸看向了他的眼,在他灼灼的眸光之中并未作出躲舎之态。 久久不曾言语,二人便这样你眯着我、我瞧着你约莫十数个呼吸,最终还是言律出言打破了满室寂静:“陛下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当年微臣奉旨监斩,卫国公府全族无一生还。” “这世上总部缺意外之事,不是吗?” 永和帝笑了笑当也没有在说什么,在言律眸色越来越阴沉的时候转移了话茬:“这次的事情若是因西夷而起,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可若是……” 帝王的言语听上去带着几分安抚,可久居官场的言侯爷岂能瞧不出他那句若是后面的威胁之意。就算帝王没有明言,他已经能想象的到事情若是落实和言家有关之后,言家上下老幼的结局。 “有陛下这句话,微臣也能安心一些。” “可是觉得朕狠辣无情?” 永和帝扶起跪倒在地的言侯和他相对而坐,说话的时候与语态平和,反而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在一起叙家常一般。 “陛下乃我等朝臣的主心骨,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微臣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言侯坐好之后态度也摆得相当的低,被永和帝旁敲侧击了几句才放他匆匆离去。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言侯爷都是龙骧虎步,那姿态可以说像是腊月的寒梅傲雪,不见半点枯败之姿。 只是他刚坐到马车内,整个人便像是虚脱一般靠在车壁内,脸上的冷汗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滴答,就像是受了千万种酷刑一般,同刚才的怡然自得竟然不同 。 廉王爷走进去的时候永和帝正盯着那盘棋猛瞧不止,见他进来行礼虚扶了一把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命掌事公公带着身边的人退了下去,御书房的门也被紧紧关上。 “他出宫了?” “是。” “可有异样?” “没有,和平时一般无异。” 廉王心中也觉得惊诧,当初他凑过秦梓秋那里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久,这才秘密进宫同皇兄提及了此事。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京城内已经哗变一片,以至于如今默默动言家是不可能了。 “你觉得他刚才的话有几分真假?” “臣弟无法判断。” 言律在朝堂可以说是八面玲珑之辈,平时做事滴水不露,焉能被自己瞧出端倪来? “让人去逮捕尚可年了吗?” 帝王的手颇有规律地瞧着小几案面,那几颗棋子儿微微移动了位置,他像是觉得太过碍眼又将它们放回了原位。 第333章:破釜沉舟未可知 瞧着廉王站在那里一言不语面色有些难看,永和帝便知晓尚可年已经走脱,最终眯了眯眼:“不管如何,继续从秦梓秋那边入手。” “皇兄说的是,只是……” 尚可年走脱和他小觑有着极大的干系,他虽然从秦梓秋那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尚可年处可终究被其逃脱了出去。因着此事牵连甚广,兹事体大他又不能全城通缉,如今只能奢望他还没有逃出去。 瞧着他语言间多有为难之色,永和帝细问了一句表示安抚:“可有为难之处?” “秦梓秋提出了条件,要我聘她为正妃。” 他眉宇紧拧言辞隐含冷气,可见对于秦梓秋趁火打劫的行为甚是不满。 “你的妃位不是一直悬着吗?不过是一个空名罢了。”永和帝顿了一下,又紧了紧自己的双眸,“前提是,一定要从她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 “我瞧她怕是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何不……” 他指了指脖颈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眼神不带半丝犹豫,或者说对待一个毫不犹豫舍弃自己宗族的女人,他不敢听之任之也不敢留之。 “切莫着急行事,她身上必然还有其他的秘密,否则也不会和你进行谈判。” 永和帝语带笃定,而廉王只是眯了眯眼不再言语,想要立玉娘为正妃的事情是不可行了,可立秦梓秋为妃又心有不甘,这个女人明显就是一个不好相与之辈。 言律回去的时候将自己关在书房久久未语,那原本儒雅俊秀的脸庞上冷汗淋淋,约莫半刻之后紧闭的红檀木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侯爷,二爷和三爷来了。” “让他们进来。” 言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间的细汗,声音清润地对着外面唤了一声,那神态也正常了不少。 言徜和言徉一并进来时,便看到自家兄长神态幽深地坐在梨木椅上,眼眸直挺挺地望着他二人。两个人纵使平素见惯了大风大浪,可被他这眼神一眯还是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言律挥退了门前当值的管事,那回禀地管事紧紧将门合上,而他自己则走至几十步之遥的地方,神色如电地环顾着四周,那一双锋利的眼眸不愿意放过些许风吹草动。 当整个房间被蜡烛橘黄色的光晕笼罩时,屋内变得落针可闻,最后还是言律打破了这一寂静:“你二人可有乱言?” “当年的毒誓历历在目,我们不敢胡言乱语。” 言徜和言徉也是当年政变的参与者,他们也曾经在朝堂上青云直上,可后来世人都知道言徉因为身体的原因无缘朝堂,而言徜则一直被排斥在政治中心之外。 言家兄弟当年也是一门三杰,可卫皇战争之后也唯有言律一人踊跃在朝堂之上,其余二人泯人众人。不是他们才不配位,而是他们心中隐着秘密存着顾忌。 “那么这消息如何传出去的?” 当年皇族嫡系一脉死亡殆尽,卫家也被赶上了断头台,当时的帝王如何能将自己的天下交付于羲和帝那叛逆之子,因此便有了血书圣意。 言律当时也意气风发,如何愿意去接这烫手的山芋?可老皇帝开出的条件他无法拒绝,大楚皇室隐藏在暗中的秘卫手令让他们没有办法拒绝。 羲和帝确实接替了皇位,可后来的暗卫也仅仅只是他从老皇帝手里面强取过来的残兵旧部罢了,如何能和那保全了自身的秘卫相比? “你们身边的人可都信得过?” “知晓当年之事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言徉翻着手中的折扇轻轻道了一句,他对外一直都是一副弱不禁风,就连他的母亲都觉得他一生被病痛所累,可唯有他们兄弟三人明白,这不过都是迷惑敌人的计谋罢了。 他的不足之症这些年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而羲和帝都没有得手的秘卫正是在他的统领之下。这世上藏拙的人不少,可像言徉这般的人却很少,这是一种想要骗人必先骗己的境界。 “可干净?” “很干净。” 虽然说当年在身边的人都是他们的亲卫,可面对这样的大事他们不敢有点滴的妇人之仁。 “那这消息是从何传出去的?为何会被市井之人所获?以至于最终被编写成童谣传唱开来。” 他们三兄弟是一母同胞,代表的是整个家族的荣辱,承担的是簪缨世族的兴衰,平时或许会有些摩擦,可面对大事情的时候几个人的意见向来是一致的。 “我派出去的人一无所获,只是发现廉王这几日的举止有些特殊。” 言徉蹙了蹙眉头还是将自己怀疑的事情说了出去,虽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必然关系,可廉王的举止确实有些反常。 “何事?” “他好像在搜捕什么人?” “搜捕人?” 言律好看的眉尾轻轻上挑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而且,这搜捕的人极有可能是尚可年。” “……” 这下言律和言徜都愣了一下神,两个人齐刷刷地将目光瞥向了言徉想要他说得更具体详细一些。 “虽然廉王做得很隐秘,可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旧城兵马不断巡逻,而且还是他亲自带队。” “尚可年?” 言律细了细自己狭长的眼眸,尚家在北地的名头名不弱,甚至还有世袭的燕王爵位,按理说廉王就算脑袋有坑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可他为何要擒拿尚可年呢? 尚可年作为燕王尚可喜唯一的胞弟,这些年可以说是被养成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纨绔,廉王怎么就想不开去碰他了呢? “此人来京说好听的是为了求学,其实也不过是为质而已,如今廉王捕捉他是不是因为北地……” 北地燕王府早有反心,这是羲和帝在位的时候便明朗的事情,只是大楚内忧外患之下也不可能出兵讨伐,所以两方也算得上平静,如今这一种平衡要被打破了吗? “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尚可年这件事情得不到好得解决,燕王府和楚皇室的战争迟早是要拉开的,到时候天下群雄纷起,也不知道最终会便宜了谁? 不管是鞑靼也好北夷也罢,都不是好相与的主。 听着言律的感慨言徉眉目轻低,声音颇为郑重:“兄长,我们要不要推波助澜一把。天下安逸太久,这水也该被搅动了。” 第334章:天下间魑魅魍魉 言徉言语中的踌躇满志可以说毫不掩饰,而言律当也并未呵斥,他这些年压抑自我埋葬自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宣泄口,他当也没有拦着。 只是不呵斥并不代表赞同。 相比较压抑日久的言徉与看不清态度的言律,言徜当是眯起了自己的眼眸,看向言徉的眸光多了几分审视。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你当也敢说。” 许是平素自我封锁日久,这好不容易舒展天性的时间也失了以往的准头。 ——这等话语岂是能随便乱说的? 言徉不以为意地抿了抿唇叫,虽然说戍卫京师的兵权被楚皇室收了回去,可抛去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加之他手里面紧握的秘卫,未必没有一争长短的机会。 言律瞧出二人表情略显僵硬眉宇轻拧:“三弟,为兄知道委屈了你,可此事不是一人的事情,也不是你我兄弟三人之间的事情,而是涉及到整个宗族。” 言家世袭簪缨,可以说宗族内不单单有平西侯府整个主宗还有不少的旁支,任何一个决定都干系重大。 他们决定的不单单是他们的生死也决定着别人的生死,所以有些事情要慎之又慎。言徉听他这般言辞,脸上那笃定的表情这才消弭了不少,只是神情依旧执拗。 言律当也不再去管他,反而看向了言徜:“这次的事情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否则帝王那里也不好交代。” “大哥可有怀疑的方向?” 这就像是大海捞针一般,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作为指引,他也很难办到啊! “从府里面开始排查。” 既然那幕后之人将爪子伸向了侯府,那么这侯府必然有和他们往来之人,到时候顺藤摸瓜不难查出幕后主使。 “可若是一一排查必然十分耗时,帝王那边如何交代?” 言徜的担忧可以说头头是道,而言律则挥了挥手:“如今西夷动荡,鞑靼纷争,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不会将我如何,否则也不会放我回来。” 若说羲和帝疑心病重,那么永和帝完全是一个卧薪尝胆,心狠手辣之辈。 有些事情但凡做了决定那么就绝无更改的可能,这件事情很显然帝王已经做出了决定,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不会将自己如何。 言徜本就是心细如尘的人,他做事情一向追求稳扎稳打,不愿意去冒险,这次的事情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终究有些心慌慌。可他自幼佩服兄长,听他这笃定的口气心下不由得已经相信了几分,心里面那股悸色也逐渐开始消散。 谢谨言一直关注着京城琐事,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了若指掌,他此时和萧千城在密室中相对而坐,二人的神情都颇为肃穆。 亏得萧千城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盯着他瞧了两眼便败下阵来:“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很有趣。” 谢谨言收回自己的眸光稍稍闭了一下,仅仅只是给了三个评价性的词汇,而萧千城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都是一些聪明人,只可惜却不知道他们藏在幕后稳坐钓鱼台,就是不知道帝王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你说他会不会卸磨……额……过河拆桥?” 原本是想说卸磨杀驴的,可瞧着他递过来的幽深眸色,终究是寻了一个意思相近的过河拆桥来。 “应该不会。” 永和帝那人的品性其实还能说得过去,再者当初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不错,不至于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你能确定吗?” 萧千城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当初给永和帝递上投诚表的时候,永和帝便知晓了自己表弟的身份。 当初那九五之尊之所以和表弟缔结盟约是因为两个人有共同的索求,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羲和帝已经仙去,永和帝那君临天下的位置也越来越稳当,他并不是非表弟不可。 “这件事情你暂且放心,如今最重要的是那道圣旨。” 若是那圣旨是真的,那么这皇位应该是要传到楚家嫡系一脉,而嫡系一脉也只有自家小姑母留下的子嗣。 只是男丁尚未逃脱,而女眷也只逃出表妹一人,如今还远在鞑靼无法涉足中原。 当初他两位姑姑一位嫁进东宫,一位嫁给了萧千城的父亲延平伯,都算得上门当户对,可终究是脱不开红颜薄面的诅咒,两个人的结局都不好。 “就算有圣旨又能如何,韵儿终究是女儿身。” 若她是男儿身,他们二人就算拼着一死也会将属于大楚嫡脉的东西拿回去,可她却偏偏是女儿身。 “永和帝算得上是一位兢兢业业的皇帝,有他在位执掌朝政并不是坏事。” 谢谨言是永和帝身边的近臣,虽然他一早便将自己的身份都告诉了他,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还相互试探,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位好皇帝。 “那你打听圣旨是何用意?” 萧千城倏地将惊疑不定的眸光转向了谢谨言,显然不太明白他为何对这件事情这般上心,心中有一股不好的感觉正在慢慢升腾,像是挠心挠肺似的。 “不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想要动言家,自然是要搞清楚敌人的动向。” 谢谨言说得坦言至极,就连萧千城都心底不禁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他想得太多了吗? 那人压根不是因为那女人才这般急切地想要获知答案。 “好,这件事情我会上心。” 他如今已经开始统帅京九卫,所以京城内的事情想要仔细打听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尚可年许是已经出逃,若是有可能放他一马。” 谢谨言的右手扣了扣身边的小几,一双繁星点缀的灿眸这时却宛若黑夜,也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事情。 萧千城虽然想要问他为何如此行事却终究是止了声音,他不是一个蠢货自然也能猜出几分来。 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永远都要来的夯实,他既然选择了永和帝那么便要让永和帝离不开他,而北地的燕王府是一个很好的活靶子,也是他日后获取帝王极致信任的踏板。 所以说,尚可年此人不能出事。 第335章:尚可年逃出生天 俨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众人聚光点的尚可年,此时却宛若乞丐似的蹲在城隍庙前,旁边还有一个和他打扮无二的瘦弱人影。 “可打探了消息?” 他接过小厮递来的碎饼轻咬了一口,一双剑眉微微蹙敛,心下去暗恨不已——当初就不应该轻信秦梓秋此人。 明知道其是冰冷如蛇的美人,他却想要度其成佛。 “回主子的话,没有。” 听着他唯唯诺诺的回话,尚可年的眉角狠狠紧皱。 虽然已经将近二十余年过去了,他和前世红尘早已经斩断了干系,可那本书的内容他却一直记忆犹新——平西侯府之所以没落的重要原因便是因为这道圣旨的存在,而不是什么投敌叛国。 他当时看书的时候对永和帝可是赞不绝口,一个投敌叛国的罪名将那道圣旨永远压在了黑暗当中不见天日,只是穿成这个身份让他无法继续欣赏罢了。 “公子爷,我们为何不逃离呢?” 那小厮对于他的行为甚是不解,明明来京的时候已经秘密修了暗道,等事情有变便快速撤离。 ——可主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这里充当乞丐。 “我逃离的时候将圣旨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管是永和帝还是廉王都有一阵忙碌了,这么好看的戏码怎么能不看呢?” 当秦梓秋通过那妓子的关系找到廉王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事情有变,可当时却已经无力回天。好在他反应及时,知晓这楚家兄弟想要秘密了解此事,故而将这件事情搞得人尽皆知。 不管他如何对付言家,那道密旨的消息传出去整个天下必将震动,到时候楚皇室的统治想来也不会太过顺畅。 “可……” 小厮还想劝说两句,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留在这里终究不是保全之法。然而这小厮刚刚开口却被尚可年横了一眼,扯着一只眼轻哼了一声:“我自有算计,你这些天机灵一些可别露了馅。” “诺……诺……” 小厮忙着应声,他虽是公子爷的心腹却也知道公子的性格,别看他平时嘻嘻呵呵却最是容不得旁人违逆之辈。 尚可年挥退了小厮,蹲在破旧的城隍庙前悠悠地咬着那碎饼,像是啃着珍馐美味一般。 平西侯府,言梓陌望着手中的书信悠悠叹息了一声。 “姑娘……” 皎月瞧着她手执书信久久不言语,轻声唤了一声以示提醒,而言梓陌这才将信放了下来。 “七公子去了清心观?” “是,已经有了好几个时辰。” 言梓陌眯了一下眼不再言语,只是脸色微微低沉了一下,瞧上去不是很好。 “去请大公子过来一趟。” 皎月低垂着的眉眼稍稍一抬,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言只是轻声应了一句:“诺,奴婢这就过去。” 荣养堂内。 老夫人斥退身边侍候的众人,眼眸颇为郑重地盯着言律瞧:“你确定不会有事?” “母亲大可放心,只要陛下心忧西北战事,便不会在这个档口对言家如何。” 尚可年逃脱的事情已经分外明朗,不管是西夷之地还是燕王府都将是刺向楚皇室的利剑,朝中没有抵御外敌的大将。否则今上也不会不追求他是否真傻,直接圣旨荣宠给了他平定西夷的军衔。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自古君心难测,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头脑发热不顾大局。” 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老夫人不甚了解今上的秉性,也不敢笃定他行事作风,若是稍有差池那整个言家将会成为待宰的羔羊没有丁点回天之力。 言律抿了抿唇角低垂着头颅久久不言语,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君臣相处之道除了一个‘忠’字剩下的左不过是一个‘利’字罢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今上应该会明白才是。 “母亲,我不日便会奔赴西夷与大楚相间之地,若是不出意外会带着三弟通往,京城中的事情会交付二弟。” 言律的话令老夫人的神色微微一顿,不由得瞥目看向了他:“你三弟?” 音调里面带着几许诧异与惊色,当然还有隐隐的不赞同,毕竟她那小儿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事情众所周知,她自是无法放下心来。 “是。” “他不成,你三弟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到时候指不定会成为你的负担。” 老夫人一口否决了言律的提议,虽然觉得儿子远行身边应该有信得过的人,可这小儿子是万万不行。 “二弟在京城中履职无法远行,几位侄儿也都在朝中担职,唯有三弟最为合适。” “可……”老夫人想要多言劝阻,然而瞧见自家大儿子沉默不语的模样终究是收了音,好半天才道了一声,“那你同他商量吧!他若是想去我也不阻止。” “嗯。” 言律又同她说了两句便离开了荣养堂,路过落雪阁的时候正好看到言梓燮从里面走出来,不禁有些诧然:“梓燮,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五妹妹这里有几本古籍,侄儿过来讨要两本一观。” 言梓燮虽然很想将刚才兄妹二人面谈的事情讲于他听,可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无法说出口来。对于大伯父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知道两个女儿在他背后掐的你死我活,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哦,你们兄妹合该多走动走动。这孩子性子有些冷,若是有什么不对你也担待一些。” 对于这个女儿他有亏待有疑心也有无奈,可当蕴娉毫不犹豫地离去后他从她身上看到了蕴娉的影子。 “大伯父说笑了,五妹妹很好相处。” 平心而论,她这个五妹妹虽然看上去有些冷,甚至秉性也捉摸不透,可却不是那难打交道的人。 “那你去吧!” “好。” 言梓燮离开之后言律踌躇了一会儿进了落雪阁,看到他走进来言梓陌微微愣了一下便起身相迎,朝着他欠了欠身子:“父亲。” 言梓陌躬身相迎的态度并未让言律脸上露出喜色,反而多了几分无奈与忧愁——这孩子若是同他亲近,又怎么会如今这拘谨的模样呢? 他是她的父亲又不是旁的贵人? 可就算心里面已经九曲十八弯,面上却也不显,反而透着几分温和的笑意:“今日得空,你我父女好好聊一聊。” “嗯。” 虽有些不解他这般行径言梓陌却也没有拒绝,心中不禁开始犯疑:刚才离开的大堂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碰到了? 第336章:平西侯月夜来访 瞧着她像是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虽然父女两个人之间只是隔着一张小几,可细细琢磨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一般,谁也似乎看不透谁,只能抹黑过河。 “你最近在府里面可还待得习惯?” “一切尚好。” 言梓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从言律眉宇间紧绷的神色便能瞧出一二来。他递出的话茬被她一句话便轻飘飘地斩断,而且还没有要叙接的意思。 言律抿了抿唇终究是忍着不适继续开口,只是这次的话让言梓陌哑了声:“你收拾一些东西,我准备送你和你七弟去清心观住一段时间。” “……” 这不带半丝商量的语气令言梓陌有些愕然,平素虽然不拘着自己的行踪却也从未主动让自己去清心观小住过,这一次是怎么了?为何会亲自开口? “听说七弟已经去了清心观?” 那小子因为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她当也不甚担心,只是有些搞不懂他这态度为何。 “嗯,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他的物件,这会儿怕是已经快要收拾妥当了。” “什么时候启程?” “傍晚时分。” “……好。” 听着言律的话言梓陌艰难地应出了一个字,而听到她这么回答言律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看向她的目光也柔顺了一些:“我会在你身边留一些人,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大可让他们去做。” “嗯。” 瞧着她乖巧应承言律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此次前往西夷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莫平澜那厮,若是他趁虚而入可该如何是好?所以这一定的阻碍还是要留下来的。 等言律一身轻松的离去后,言梓陌的心情却不美好了起来,望着他先前坐过的椅子开始发呆。 这是想要往自己身边安插人手吗?可他一个侯爷也不至于这般提防自己的女儿吧! ——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吗? 这一刻的言梓陌心中五味杂陈有些复杂,自大重生以来她便一直致力离开言家的羽翼,也心心念念着上一世的事情,对于言家没有多大的归属感。 可抛去个别人个别事,言家这一世确实有人真心待她,就如她那大堂兄,也如那看上去有些冷清的双胞胎弟弟,至于言梓煜那人可以忽略不计。 “姑娘,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皎月小心地询问了一句,这要根据前去的时日相应地收拾一些东西,可刚才老爷似乎并未说归期。 “多收拾一些备着。” “诺 ……只是这山路并不平稳,傍晚出发会不会……”她有些担心姑娘的身体受不住,这几天已经连着失眠了好几宿。 “无碍,许是父亲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你给刘管事稍一句话,让他加紧步伐。” 皎月忙着应了一句,在姑娘身边自然也知晓她所言何事,只是四姑娘也未必会接纳那种建议,毕竟难等大雅之堂。 她挥了挥手示意皎月退下去,只是心下却也明白自己父亲为何一定要选择走夜路。 ——这乌漆麻黑的夜晚,到时候她那目下无尘的母亲怕是也不会将人赶下山来。 傍晚时分父女二人才从平西侯府出发,只是言侯爷这次并未骑马,反而和言梓陌坐上了同一辆车,换下了一身官服的他绛紫色锦衣罩身,面上那小胡子也经过了细心的休整,瞧上去多了几分贵气与儒雅。 因着这身装扮,一路上言梓陌不由得便多看了两眼。 “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言侯爷在朝堂上察言观色这么多年,焉能瞧不出自己的女儿细着双眼偷看了自己几次。 “父亲今日和往日略有不同。” 被人抓了一个准后她当也没有惊慌失措之态,反而颇为镇定地朝着他笑语了一句。 “是不是愈发年轻了一些?” “……是。”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言梓陌甚是认真地回应了他一个字,而听到这话言律面上一笑,“你大堂哥说我最配这一绛紫色锦云锻,这便命人做了一身来穿,听你这么说可见你大堂哥没有骗我。” 言律脸上的笑意溢于言表,若不是还要维持他一贯的高冷儒雅指不定已经开始眉飞色舞了,好在场面并未失控。 “当然,你母亲也最喜欢我穿这一身,当初我与她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言律平时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他此时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和言梓陌谈及自己当年的事情,那一脸柔和的模样让言梓陌抽了抽唇角,最终没有打断。 或许是有他讲故事的缘故在其中,这一次前往清心观的路程感觉并不遥远,一行人月上柳梢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清心观,一时间惊动了不少人。 简蕴娉原本拉着儿子说长道短、嘘寒问暖,听闻言律携着女儿同来的时候也愣了一下,终究是思女心切跑出去相迎。 母女二人见面自是少不了一番关心,至于一旁的言律自从踏进简蕴娉的小院时便禁了言,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像是担心自己一出言便被人发现赶出去一般。 等一对母女前头离去,这一对父子才凑在了一起,言梓煜不解地出言相问:“父亲,您怎么来了?” 他之所以前来是想要告诉母亲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至于火烧眉毛,让她不要太过担心,可他前脚刚到不久他们怎么后脚就赶过来了呢? ——京城的流言还没有平息,他还有时间在这里胡折腾? “过来看一看。” “……” 言梓煜原本圆圆的大眼睛倏地紧缩了一下,他一双眼眸都快要黏在母亲身上了,自然是来看人的。 可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情况合适吗? “你和你五姐姐这一段时间在这里陪着你母亲,我可能需要离开一些时间。”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些机智,所以一些事情当也不避着他,譬如这远征西夷的事情。 言梓煜向前迈着的小步子瞬间一顿,转身仰着头看向了他:“去哪里?” “圣旨让去哪里便是哪里。” 当初那道圣旨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去向,虽然说龙椅上的那位这会儿心情应该也很复杂,可打从沈玉书遇刺之后已经退无可退了。 别人都已经骑在你脖子上耀武扬威了,难道你还能忍下去?那可不是一国帝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送我到这里是……” 不等言梓煜多说言律已经瞥了一眼四周,然后靠近他压低了声音“你希望以后生父陪伴还是继父陪伴?” 第337章:简蕴娉给出承诺 言梓煜“……”耳边回荡着他的话语久久未曾言语,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天空抽眼睛。 他狠狠剜了一眼天上的月牙儿,总觉得眼前的人侮辱了自己的智商。虽然说莫叔叔待他也极好,可他和母亲并不意味着一定就很合适。 这世上的姻缘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很难完美地解决。 譬如,为了他们几个子女他的母亲也不会有再嫁之心。 “你在这里的作用便是一直陪伴她左右,杜绝莫平澜能接触到她的所有可能。” 别人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可这莫平澜却不一样,这男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当年他虽然用了一些小手段让他远走北地,不至于留在京城给自己和蕴娉添堵。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真敢一辈子不成亲,一心一意地守着那一份不可能的情。 情敌太痴情,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好事,更别说他这几年做得事情相当的混账。 一大一小各怀心思地进了简蕴娉常年居住的地方,却见言梓陌从里面走了出来:“父亲,母亲唤您进去。” 刚才还呼吸平顺的言侯爷瞬间局促了起来,看向言梓陌的神色带上了几丝确认:“你确定是你母亲唤我进去?” “嗯。” “额……好,我这就进去。” 他问出这话又觉得自己有些犯傻了,女儿自然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和自己开玩笑。只是欣喜之后又有些忐忑,她这些年都不正眼看自己,怎么就叫自己进去了呢? 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大楚王朝的平西侯在靠近简氏的屋舍时,那广袖下的手紧了几紧,甚至都渗出湿意来。 “门关上。” “额……好!” 他刚走到门口那道清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忙忙应了一声顺势将门带上,直至走到她不远处瞧着她手指的地方这才坐了下来。 “这次的事情严重吗?” 小儿子虽然跑过来和自己说不会有事,可藏匿圣旨的事情若是属实,或者说被龙椅上的那位当真,那么很有可能举族尽灭。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么自己的子女又当何去何从? “你大可放心,我能安排好。” 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她对自己余情未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担忧——就算闭着眼睛想也是因为几个孩子的缘故。 “那你为何送她们姐弟过来?” 不怪她多思多虑,只是他这安排让她感觉到怪异,可一时间又想不出怪在哪里。 “不过是让这姐弟二人过来陪你而已,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言律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心里面却微微一跳,他是一族之长自然要做最坏的打算,能不动声色将小辈们送出京城的也唯有这清心观,到时候帝王若是铲草除根他也有周全之法。 他留下那些护卫的用意自然不简单。 瞧着她眉色多疑,他紧接着一句话转移了她的关注点:“我准备带熠儿一同奔赴西夷边境。” “……他才十五岁,你……” 简蕴娉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来,那声音也尖锐了不少,一根手指直指言律,在烛光的照耀下脸色都映着几许苍白,可见是被他这话气到了。 “只要我还活着便会带他平安归来。” 此次西夷的战事吃紧,龙椅上的那位和自己都相当的清楚,否则朝中也不可能无人可用。 “战事无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心思,不准把他带去战场。” 那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虽然少年老成可在一众堂兄亲兄们的出色表现下,他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一个,此次前去西夷不是给敌人可乘之机吗? “他终究是要长大的。” 自己的嫡子暂时看着没有庶子出色,也没有几个侄儿出色他自然是明白的,可他言律的嫡子怎么会差呢?那孩子只是被上头几位兄长的光环笼罩了而已,但凡给他一个机会他必然能青云直上。 这些年不管是长辈还是兄长都在站在他面前为他挡风避雨,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自然不能让他继续被保护了,他也应该学着长大。 “没法更改了吗?” 简蕴娉闭上了眼眸,两人夫妻多年自然知道他的秉性,一些小事或许会妥协,但凡涉及到这些大事不会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焌儿也会去,你放心。” 他已经和言徜谈过,让焌儿将朝中的事情暂时移交,那孩子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将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方可放心。 “照顾好他。” 既然无力更变简蕴娉也不会浪费唇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音调有些缥缈。 “煜儿便交托于你了。至于陌儿的婚事我已经托付给二弟妹,最迟年末一定要送她出嫁。”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按个时候,若是胜了便也罢了,起码暂时不会有危险,可若是失败帝王会放过平西侯府? 战事多变化,他不敢有任何侥幸。 “……嗯。” “若是我战死,你大可嫁给莫平澜,可但凡我还喘着气你这一辈子便只能是我言律的女人。” 若是自己战死莫平澜或许会护她周全,一个女人龙椅上的那位也不会赶尽杀绝。 “好。” 虽然她从未生过改嫁的心思,可她知道有些事情压根无法退却,例如他战败后煜儿的去处。他刚才特意提及煜儿,她不相信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道。 “陌儿的婚事,简家可曾同你提及沈玉书?” 将婚事交给邓氏总比掌握在许琴手里面要好的很多,可女儿曾经向自己透露过几次,她分明属意于沈玉书。她上一次离开京城的时候,也同母亲提及过这事情。 “沈玉书?这届的状元郎?” 有才的年轻人他自然有关注,确实是不错的人,可青州沈家乃当地豪族又是书香门第,对宗妇的甄选几近苛刻,女儿未必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就是他,那孩子我也见过是不可多见的良才美玉,我瞧着能配得上陌儿。” 言律默然:“……”现如今不是人家能不能配得上女儿的问题,而是女儿能不能配得上青州沈家而已。 “这种世代承袭的书香世家规矩总是严苛,我瞧着不若找一个家底不甚雄厚,可自己却颇有才干的人。” 第338章:姻缘事暗中已定 简氏听着言律劝说的话语眉头紧蹙了起来,眼睑低敛地瞥向了他,眸光里几近询问:“你相中了谁?” 不是她多疑,若不是已经相中了人他不会这般干脆地驳回自己的提议,最起码也会迂回一些。 “谢谨言。” 这个人是他多方考虑定下来的人,家里面人口简单对女儿似乎也有那样的心思,最重要的是位高权重日后必然能护住她的周全。 “可他的年纪。” “也就年长五六岁而已,不碍事。” 相比较女儿嫁给一个普通人家最后被牵连,那么还不如嫁给谢谨言。 “你问过陌儿的想法吗?” 虽然说谢谨言也很出色,可女儿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过,相反她谈及沈玉书的时候双眼笑盈盈的,应该是极喜欢的吧! “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了。” “不管如何,起码要她愿意。” 简氏曾经将一半的心思放在言梓灵身上,那么后来便将那心思放在了言梓陌身上。 对于这个女儿她愧疚又悔恨,每每想起才会更加的憎恶言律,若不是他擦不干净自己的嘴巴,自己怎么会怀着孕流落到清水村?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秦依兰的兄长就算已经身死,可她还是每日附赠一诅咒,诅咒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好。” 依照谢谨言的出色也不怕女儿不愿意,言律之所以敢说的这么干脆,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这二人还隔着上一世,否则也不会利落地做出应承。 这一晚简氏也并未赶人,言律自然而然地在小院里面落了榻,只是却和言梓煜挤了一个屋子。 这一晚京城内并不平静,九重宫阙内。 永和帝正在窗前李济综则站在不远处,好半晌他才将自己的眸光从那月牙的剪影里面抽了回来:“言律宿在了清心观?” “是。” “你说言律带一对儿女前往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 永和帝忽然转身看向李济综:“言律已经上表奔赴西夷境外,这件事情你如何看待?” “西夷蛮横无理,此次刺杀当朝状元郎的事情已经可见其狼子野心,不得不平。” 李济综想着暗卫们搜索回来的消息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次西夷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平西侯能否挡得住。 “你说的朕自然明白,可这主将是不是一定要姓言?” 以前他可以不在乎他是真痴还是假傻,能为自己所用自己不拘一格,可听闻那道秘旨的事情之后由不得他不多想。 “朝中确实有不少的武将,可能担此任又要资历的人也唯有一个平西侯而已。不说他祖上因何封侯就说平西侯本人的能耐便不可小觑,更不要说他背后还有一个平西侯府。” 平西侯一脉人才辈出,这是京城众人乃至天下人都知晓的事情,这几年在科举方面更是取得了不小的名声,虽然这些名声在真正的书香门第面前算不得什么。 ——可他们却是武将世家。 能以一武将世家走出这一批又一批的科举之士,这似乎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事情。 “最近京城中的流言你可听说了?” 斟酌再三,李济综还是小心谨慎地应答了一句:“闹得沸沸扬扬,属下已有耳闻。” “那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此事若为真属下不敢置喙,可若是假那么不管是西夷也好鞑靼也罢,他们所求都不小。” 永和帝背手而立,一双眼眸更想郑重:“最可怕的是远在陇北之地的燕王府,他们所求怕也不小。” “陛下所言甚是。” 陇北燕王府有反心已经不一日两日,当年卫皇战争的时候他们便想要趁火打劫,可惜卫国公府一脉与其死战到底,那一战卫家损失了不少的嫡系,否则后来不会被羲和帝一锅端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道密旨的事情为真,那么言家所图也不是小事。” 能蓄谋这么多年的事情又岂能简单了去?到时候可别整出一个白眼狼来。 永和帝的回答李济综给不出确切地回答,只是但凡事情都有一个轻重缓急,现如今西夷明显是一个严重的隐患。至于平西侯府,就算再蹦跶又能如何?只要他们还在乎京城中的亲人,那么便永远都不可能逃脱帝王的管辖。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讲得不过如此。 “只要言家众人的生死掌握在陛下的手中,言侯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蹦跶不出去。” 李济综此时也管不了所谓的平衡,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将西夷拒于国门之外,否则到时候免不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居无定所。 “朕也是这般思虑,所以平西侯府众人的动向就要交给你了,务必每日一报。” “诺。” “下去吧!” 李济综出了皇宫便去了醉仙楼,只是还不等他迈进去脚步便听到不远处的一道声音:“李济综,你这混账果然在这里。” 听着那尖锐的声音李济综脸色便是一黑,刚才阴沉的脸孔转身便带上了几分嬉笑之色:“夫人这是想同为夫一起进去?” “李济综,我要同你和离。” 悦乐郡主自幼便是一个娇惯的主,京城贵女当中谁不羡慕她有一个好母亲,可这亲事却屡屡受挫。眼前这满脸痞笑的男子就是她一辈子躲不过的劫,每每和他对话她总是被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等你什么时候说服了今上,和离的事情我自然双手赞同。” 他痞痞地耸了耸肩头,声音里面带着的嫌弃显而易见,好似生怕悦乐郡主扒着他不放。 他那贱样让悦乐郡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是一个靠着祖宗庇护的二世祖罢了,居然还敢嫌弃他? “好了好了,等为夫办完事就同你回去。你是随为夫进去等还是在这里等待?” 他唇角轻掀眉宇之间尽是戏谑,那贱贱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直咬,好在心悦最终克制了脾气,对着旁边的人道:“去皇宫,我当是要问一问皇舅舅,这就是他为我选的夫婿。” “远走不送。” 李济综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直接跨进了醉仙楼,对于她的威胁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而望着他扬长而去的模样,辛悦乐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这让旁边贴身随侍的丫鬟战战兢兢:“郡主,我们真要进宫吗?” 第339章:平西侯出征西夷 悦乐郡主的薄唇抿了几抿,将眸中的眼泪强行逼进去:“进,为何不进?又不是本郡主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 小丫鬟还想劝说两句却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来,最后只得讪讪地偃旗息鼓,想到公主对自己的叮嘱又觉得头疼的厉害。 悦乐郡主欲要求见圣人的事情自然没有得逞,还不等她出现在宫墙口,那母亲昭华公主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虽然万般不愿,千般情绪,可最终还是被昭华公主送回了宣威将军府,只是一进府便是好大一通哭闹,甚至连足不出户的李韵儿都被惊动了。 “姑娘,少夫人那边又开始闹腾了。” “反正宣威将军府一时半会也拆不完,别搭理她。” 对于这个长嫂她是一万个不满意,可圣旨赐婚自然没有退还的道理,也只能捏着脑皮硬撑。她大哥虽然有些纨绔,可不管是身份还是样貌都足以配得上她,也不知道这小祖宗闹腾什么。 “昭华公主又去找夫人去了,想来大公子又要挨训了。” 每一次昭华公主来府总免不了为自己的女儿喊委屈,虽然说自家公子爷确实有些不着调,可这位少夫人也不遑多让,让她们这些丫鬟私下碎嘴,这二人就是王八配秤砣绝配。 “也该给他一点教训了,这样下去宣威将军府的名声怕是要被他败完了。” 李韵儿的声音不禁带上了几许不满,显然对于自己兄长的不着调也甚是无奈。 “夫人不好管教,老爷在朝中公务繁重,原本指望新夫人可以影响大公子,可这二人……” 小丫鬟说着说着便感觉到李韵儿那幽幽的眸光,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她怎么一时嘴快说出来了呢? “知道你是一个没心眼的,只是这种话日后莫要再说了。夫人不管如何都是夫人,她对我兄妹二人终有管教之责。” “是……是。” 小丫鬟忙忙应声,虽然面上一副认错的模样可心下却不以为然,这宣威将军府的人谁人不知现如今的夫人也就担一个名分,对于前头留下的两个嫡子女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去打点一番,明日我们去平西侯府看莫姐姐。” “是。” 平西侯府的三少夫人和自家姑娘的感情自来便好,那样齐整的一个人怎么就遇到了言家三公子这样冷清冷心的主呢? 此时被她们主仆提及的莫筠娘正斜倚在躺椅上,从始至终都将那里立着的人当作不存在。而言梓焌也是好脾气,并未有丝毫的不耐,淡淡地道:“不管你如何不愿,我需要一个嫡子,所以这个孩子你一定要生下来。” 被她握在手里的青花瓷盏狠狠摔在了言梓焌的脸上,她甚至都没有看他脸上那道血印子,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是你这无耻之辈强迫我怀孕的,这个孩子不应该存在。” 明明只是一晚怎么就有了孩子呢?明明自己身体因为掉了胎损了身子,御医都诊断很难有孕,怎么就怀孕了呢? 这个恶心的男人让她感觉到作呕,每每想到那一个晚上她就恨不得杀了他。 两个人早些时候便说过互不干涉,可这个不讲信誉的男人居然居然趁人之危。 “那一晚你主动的。” 虽然她喝醉了没有意识,可是她主动的没有错,他只是没有拒绝罢了。 “你不是恶心我吗?你为什么要碰我?” 言梓焌抿了抿唇,他讨厌莫筠娘吗?这个女人果敢聪慧,可却是家里面安排给他的,他讨厌这种被安排的命运而不是讨厌她这个人。 “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身边能扔的东西都扔了,莫筠娘只得让自己不去看他这样才能冷静下来。 “你怀孕的事情我已经告知岳母和母亲,我去了前线之后母亲会照顾你。”他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懂,唇角蠕动了一下,“若是我战死了,这孩子也算能让你傍身。”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半晌莫筠娘却不给一点回应,或许是独角戏唱的不得劲,他深呼吸了一口也没有说下去的想法了,迈着脚步朝门口走去。 只是刚迈出一只脚又停了下来:“那个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我从来都不曾讨厌你。” 等他走远莫筠娘这才睁开了眼眸,只是那一双眸色里面充满了讥讽,好似听到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一般。 平西侯战争西夷的事情很快便定了下来,传说中的兵贵神速也莫过如是。直至大军开拔之后,老夫人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不仅仅带走了小儿子,更是带走了两个金孙,险些气得晕过去。 言梓陌虽然没有看到当时的场景,可刘管事的信里面却有详细的介绍,听闻老夫人起得差点都要和自家父亲断绝关系,可见是将其气惨了。 除了侯府的事情,最让她开心的莫过于言梓灵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张绣已经接触到了言梓灵,甚至已经将那生子的秘方带给了她,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陌儿今日瞧上去很开心?” 简氏一边给言梓陌做小衣一边斜睨着眼眸看了她一眼,自从得了一封信之后她便笑意难止,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心的事情。想起那人临行前嘱咐的事情,她眉宇间笼罩了几分愁思。 “确实,三堂嫂有孕了,可不是一件喜事嘛!” 她自然不敢将算计言梓灵的事情告诉简氏,别看她对言梓灵的感情已经淡了下去,可这么多年的母女之情不是假的,焉能真正的断了? 简氏皱了皱眉眸中闪过暗色,只是言梓陌一个劲想要遮掩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发现。 “你和筠娘的关系向来好,若是得空理应回去看一看。” 那孩子虽然怀孕了,可心里面指不定多呕心呢?那般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受得了呢? 焌儿那小子也是造孽啊! “女儿也是这般想得。” 她明白母亲必然是心有所感,对三堂嫂更觉怜惜,可这孩子不管是莫家还是言家都不会让她弄掉,而且她自己怕是也舍不得。 她这三堂兄当是谋算人心的高手。 她穿针引线的动作重新快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何那挥动自如的针忽然一虚晃,大拇指瞬间见了血。 听到她轻嗯一声,言梓陌顺声望去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起身靠近了她一些拿出帕子给她止血:“可是走神了?” “最近精神力总是不集中。” 她将小衣放在一旁,好在这衣裳没有沾染上血迹,否则怕是不吉利。 “我看你针线活不错,等过些时日娘亲教你绣嫁妆如何?” 按照言律所言,今年年末之前一定会将人嫁出去,不早一点准备嫁妆可不成? 今年腊月,她可是已经年满十六岁了。 “额……还早着呢!” 言梓陌无奈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角,怎么说着说着就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呢?沈玉书回了青州,她就算恨嫁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合适的人了啊! “绣嫁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暂且好好整弄。娘亲就算离开了平西侯府,也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 第340章:言梓灵终于有孕 在简氏的监管下,言梓陌终究还是没有躲开绣嫁妆的命运,只是相比较上一世的羞涩期盼,这一次却心如止水。 每每简氏和她说起花纹的时候,她总是随便应声,因为这没少被教训。可奈何她就是那不长记性的人,答应的相当的诚恳,可做起来又是另一种态度。 最后简氏也算是瞧出她敷衍了事的心,终于保持了缄默不语。 九阙深宫,上官皇后处。 听着太医的回禀,上官雅雍容华贵的面庞上闪过惊喜之意,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询问:“大皇子妃如何了?” “回禀皇后娘娘,皇子妃已经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只是……只是她身体有些孱弱,这孩子要小心万分。” 皇宫大内的阴私向来不少,他们这些太医院的人自是知晓的,更别说这位肚子里面揣着的可是金贵命。 ——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也想插一脚。 刚才他在太医院当值,听闻大皇子妃在皇后娘娘寝宫晕倒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好消息。 “一定要保住孩子,这孩子若是顺利生产,本宫保你在太医院顺风顺水。” 今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整天上演着纸醉金迷的戏码,虽然不是特别重欲却也有些子嗣。 当初他继位之后按理说要赐封自己的嫡长子为太子,可却一直没有立褚的意向,这让一向淡定的上官雅也有些琢磨不透,所以言梓灵腹中的子嗣如今便是一块试金石。 “诺。” 此次前来就诊的是一年轻太医,虽有能耐可在太医院并无太大的人脉,这一次可以说是他平步青云最佳的时机。 虽然说其中暗藏危机,可皇后的承诺却值得让他冒险一试。 “这道消息务必守口如瓶,待三月之后方可公开。” “诺。” 今日中宫派人前去太医院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当他踏出这宫门的时候便要做好谎话连篇的准备。 打发了太医之后,上官雅朝着身边服侍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偌大的宫殿内室只留下这婆媳二人。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是。”言梓灵半躺着的身子想要起身,却被上官皇后制止,“你如今身子未稳,最好别乱动。” “母后,那太医瞧着年纪轻轻,儿媳担心……” 她的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腹部,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她的希望之光,自然不能让其出现丁点意外。 “他的医术甚是高明,你莫要小瞧了。” 上官皇后的眉头微微一紧,她执掌六宫对于太医院的事情自是知之甚祥,这人虽然看着年轻可医术却甚是高明。 ——况且,他是一个聪明人。 言梓灵本欲辩解两句,趁势说道一下张绣给自己引荐的老者,可看着上官皇后那郑重的神色终是不敢轻发一言。别看眼前的人对自己温声细语,甚至平日里也多有照顾,可她知道这人最是冷情之辈。 上官皇后不欲张扬故而并未让人送言梓灵回去,只是留宿她在宫中住了一宿,这一宿当也传出不少的闲言。 北宫一衣衫艳丽的妇人拨拉着眼前的红烛,听着宫婢的回话轻飘至极地笑了一声。 “确定是皇后身体有恙?” 妇人乃二皇子的生母,也是宫中为数不多拥有子嗣的人,母族虽不是出身大族却也不赖,和上官雅的母族身份当也相当。 ——可以说储君未立的情况下,她的儿子也有极大的可能被立为储君。 “回禀娘娘,宫里面都是这般传言,皇后娘娘还留了大皇子妃侍疾,据说……据说还和她说了为大皇子纳妾之事。” 中宫皇后虽然掌御六宫,可内宫魑魅魍魉之辈多如尘土岂能彻底断绝?二皇子的母妃丽妃在潜府的时候便能和上官雅打擂台的人,入宫多时岂能没有准备? “纳妾?” “据说是这般。” 听着小丫鬟的回应丽妃的眉宇又重新聚合起来,这个时间欲要给大皇子纳妾?到底为何? “命人仔细盯着,本宫当是想看一看她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丽妃并不是一个善茬,否则也不会在上官雅的眼皮子底下聚集了自己的势力,她如今最迫切的事情便是绕过皇后给二皇子迎娶一房正室。 “最近内宫欲要举行赏月宴,到时候让长嫂带婉儿进宫,本宫看一看这事能成与否。” 曲婉儿是她娘家的内侄女,也是她为儿子精挑细选的正妻人选,只是上官雅那边一直模棱两可,帝王对此事也讳莫如深,这事情便搁浅了。 这次借着赏月宴,她一定要将此事定下来。 翌日午时几许,言梓灵从从九阙深宫正门出来的时候,马车正好和楚熏的马车碰到了一起。 “大嫂。” 楚熏儿虽然已经嫁人,可身上依旧有一股清清冷冷的感觉,就算是那一句称呼也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意来。 “熏儿,可是进宫看母后?” “嗯。” 楚熏轻声点头后便命人抬起了马车朝着深宫走去,而言梓灵望着那背影唇角狠狠抿了起来。 “大皇子妃,您……” 身边服侍的桂圆是她从言家带出来的贴身侍女,这些年在她身边又兢兢业业,所以向来有些脸面,所以平时出行一直跟随左右。 “可恶。” 以前言梓灵和楚熏的关系并不差,可自从楚熏嫁入李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便淡了。至于两个人最大的隔阂,那便是楚熏欲要同李家的李武和离,而她多言了两句。 ——由此便被记恨在心。 “娘娘,您如今腹中可金贵的紧,可要小心一些。” 桂圆也甚是无奈,她家主子如今最忌讳的便是生大气,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动了胎气。 言梓灵听闻桂圆的劝解,这才深呼吸了一口,只是语气依旧轻哼:“她不愿意和李武过日子又如何?只要李太后还在一日,她便不要想给李家丢面。” “您说的是。”知晓她的脾气,桂圆也只能顺着她的脾气回应了一句。言梓灵就此,才微微作罢,“你回去之后和张绣联系,我想要见一见那瞎眼神算。” 第341章:老夫人派人送帖 “诺。” 桂圆虽想出言劝阻,可瞧着她那笃定的神情终究一句话都没有再提。她了解自家的主子,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咱们的皇后娘娘是觉得我那府邸太过清闲了啊!” 她没有想到自己前脚诊断出有孕的消息,皇后后脚便有给楚云纳妾的打算。虽然美其名曰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保护自己,可她一点都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您可是有了人选?” “你说言梓陌如何?” “大皇子妃,您……” 桂圆赫然一顿,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将注意打到五姑娘身上去了,要知道五姑娘那样的容貌极容易出乱子。 ——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也觉得我蠢是不是?” “不……不……奴婢没有这样的想法。” 听着她幽幽的声响言梓灵轻笑了一声,若是让言家的嫡女为妾,不知道言家人会是何等的表情? 九阙深宫内,上官雅和楚熏相对而坐。 “近日身体可好了一些?” 自从她雨地求跪和离的事情发生后,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已然已经日渐生分,这次若不是懿旨宣她入宫侍疾,怕是不会踏入自己这宫门。 “好了很多。”楚熏回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而上官皇后也是叹息,“你又何必同我这般怄气呢!” “那您同意让我和李武和离吗?” 楚熏抬眸的时候眼底好似带着光,可当她看到上官雅摇头后那光芒又迅速地消弭,微微轻嗤了一声。 “李武这孩子敦厚且又能耐,你跟着他不会有后顾之忧。至于……至于他那鲜为人知的癖好,你何不视而不见呢?” “我恶心。” 楚熏似乎已经习惯了上官雅的说辞,淡淡地扔出三个字来,那瞳孔深处地疯狂令上官雅的声音慢慢消散。 “母后,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 她手指骨都在颤抖,紧闭的眼眸没有看到上官雅眸色中一闪而逝的心疼。 “我会同李家的人说道,你为了你大哥也忍一忍,如今李武同平西侯西征,你可别闹出乱子来。” 柱国公府李家和宣威将军府李家同出一脉,这两家可以说是大楚王朝的擎天巨柱,更别说后宫还有一位年长的皇太后。 ——别看她不问朝政,未留子嗣,可那地位不得不说无可动摇。 “我忍了这么多年,你们知道我的苦吗?” 那男人虽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能,可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谁敢相信,她嫁入李家多年居然还是云英未嫁的处子之身呢? “您若是不解决此事那么女儿便只能告知父皇,让他给我做主和离。” 当初新婚夜李武便和自己有恃无恐地摊牌,而为了大局她也只能忍着,可如今她的父亲成为了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难道她还要继续忍气吞声下去吗? “楚熏,你贵为楚皇室的公主,享受着楚皇室给你的一切,你何时能为大局考虑?” 上官皇后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她便是一顿大吼,显然楚熏刚才的话语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我会给李家人施压,你需要一个孩子。” 孩子是夫妻之间最好的纽带,她相信只要有了孩子李武那不该有的嗜好会改变一些。 “您想也别想了,除非我死。” 母女二人的谈话可以说不欢而散,进宫侍疾的公主殿下当日便离开了九阙深宫,这又引起不少的舆论。 好在上官雅是一个极沉得住气的人,对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并不理会,卧床休养了两日便开始筹办赏月宴所需事宜。 言梓陌接到赏花宴的帖子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瞧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言芳,她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祖母让你来得?” “是啊,没有她老人家的首肯我有机会来这清心观吗?” 若说以前言家还会时不时派人来清心观填一些香油,那么自从大伯母来清心观居住之后言家便很少来清心观了。 “这帖子推辞不开?” 言梓陌并不想进那深宫大院,毕竟上一世的记忆并不美好。和上官雅斗法,虽然她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可她赢得并不轻松。 “祖母可是下了死命令。” 言芳摊了摊自己的手轻嗯了一声,她也不懂为何祖母一定要五姐姐去参加宫里面举办的赏月宴,难道是想要给她寻觅一门好亲事? “今晚在这里宿一宿,明日启程。” 知道避无可避言梓陌当也没有再推脱,轻声将此事应了下来便和言芳谈论起了别的事情。 夜深人静之时,老夫人的荣养堂内。 邓氏瞧着坐在软榻上的老夫人,平时那一身爽利劲不见了踪影,那紧蹙的眉宇可见是碰上了烦心的事情。 “母亲,大哥临行前将小五的婚事嘱托在我手里面,他已经有了议亲的人选,您如今何必让她去宫里面趟这浑水呢?” 邓氏不懂老夫人为何一定要让言梓陌嫁入皇室,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给她寻一处没有纷争的去处不是很好吗? “前一段时间的流言蜚语你可还记得?” 老夫人闷闷的声音令邓氏紧张了起来,那几日言家可以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只是五丫头的婚事和那又有何关系? “都说无风不起浪,我们不知道这幕后之人为何要如此算计言家,可我们还是要给自己准备后路。按照现如今的情形推断,楚云极有可能会是未来的太子。” 今上的子嗣中不乏扮猪吃老虎的存在,可楚云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未来储君之位应该和他有必然的联系。 ——毕竟,灵儿怀孕了。 皇室最注重的便是血脉传承,这几年大皇子褚位之所以无法定下同他府邸没有子嗣许是有极大的干系,可如今大皇子妃怀孕,那么一直悬在群臣头上的那把利剑便消失了。 “您是想让她进大皇子府邸?” 邓氏平时虽然不爱管这后宅的闲事,对朝廷大事也不甚上心,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傻子。 从老夫人的只言片语里面,她似乎已经揣摩到了她的心思。 第342章:邓氏相询谢家事 瞧着她眸色里面呈现的惊讶之色,老夫人但当时地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你觉得不妥?” 许是听出老夫人这话语里面的不满,邓氏微微抿了抿唇角更是打起了更多的精气神小心应对:“可大哥临行前已经同儿媳讲明,欲要和谢家结了这门亲事。” 谢谨言此人有能耐不说,最重要的是家里面人口简单,五丫头就算嫁入也不会受多大的苦难,可嫁入大皇子府那便两说了。 不说皇家争斗中的尔虞我诈,单单是灵丫头怕不是她能对付的。 “你大哥就是一个犯轴的。” 提及大儿子老夫人终究是熄了几分心思,别看她这个儿子有些纯孝,可那都是无伤大雅之事才会做出让步来。 不管是当初迎娶简蕴娉还是后来为了五丫头拒绝羲和帝,这都是她无力更改的事情。他如今尚在前线拼命,若是自己在后宅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这母子缘分怕是到了尽头。 只是灵儿那丫头所说也不无道理,她如今已经身怀有孕,最重要的便是固宠,当然她最大的忧心便是灵丫头身上没有言家的血脉,日后的事情很难说。 ——陌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您觉得言芳如何?” “她年纪尚幼,怕是不成。” 老夫人已经隐隐开始有些松动,言芳这丫头长相或许并不是很出色,可胜在会揣摩人心。 “也只是比五丫头小两岁罢了。” 对于三房这个庶女邓氏并无太多的感情,所以这个时候将其推出来也没有多大的负罪感,再者说那小丫头也是一个有野心的,指不定还真希望有这样的机会呢!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自家那儿子是一个长情的,因为简蕴娉母子之间的情分已经快要消磨殆尽了,她不能再悬空一刀直斩人心。 邓氏出了荣养堂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其实她能理解老夫人为何一定要在五丫头的姻缘上横叉一杠子。五丫头是言家唯一的嫡女,不论才情如何,那长相便让人讨厌不起来。 让五丫头嫁入皇室是与皇家结盟最好的办法,可奈何这平西侯府的掌权者却不愿意将她送入那泥潭。 一个敢因为五丫头和羲和帝扳手腕的人,就算是婆母她也得思量一番。 回到自己的院落邓氏便命人去寻言梓燮前来絮叨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和谢谨言有关。 “你同谢谨言相交甚密,对于他家中之事可还清楚?” 言梓燮眉宇轻眯,大伯父出发之前已经将谢谨言的来历查了一个清楚,不知母亲为何有此一问。 “他自幼孤苦,乃葛先生抚养成人。” 那被人吟唱天下的智才葛洪不仅仅是他的老师,更是他的养父,所以谢谨言就算没有家世依傍也不会被人小瞧了去。这些年之所以擢升迅速,除了今上的重用还有他老师给他留下的人脉。 “这些我自是知晓,我想说得是他身边可有亲近的女子?” 谢谨言如今位高权重,就算没有娶亲这红粉知己怕是也不会少,若是一般的交情便也罢了,可若是同廉王一般闹出一个玉娘子出来,那便不美了。 言梓燮被邓氏问得一愣一愣,他和谢谨言相交多年并未见过他身边有女子出现,就算几人出没花楼他也洁身自好,除了饮酒之外并无其他。 “这点母亲大可放心,他的为人儿子和大伯父已经核查多时,不会出现问题。” “那就好。”邓氏轻嗯了一声,又道,“你大伯父的意思你也明白,寻一个机会试探一番他的心意。” “这点毋庸置疑,若不是他率先抛出橄榄枝大伯父怕是也不会思量他。” 谢谨言年纪轻轻便被任命为刑部尚书,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走到的仕途尽头。按理说这样的人并不是良婿的首要人选,毕竟京城总盯着他姻缘的不在少数。 可他好大伯父亲自洽谈之后,大伯父终究是点了头。 “我觉得这桩亲事怕是要提上日程。” 而今已经是秋末冬初,按理说这赏月宴已经不合时宜,可宫中那些贵人却乐此不疲地举办这次夜宴,想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您说的是,可不管如何都要等五妹妹生辰礼之后。” 按理说去年便应该是她的及笄之力,可去年先皇驾崩众权贵也不敢奢靡度日,所以重大的及笄礼过得极为简朴。 “嗯。” 大皇子府,言梓灵收到老夫人的回信时恨不得将自己身边能砸的东西全部砸掉,好在身边的小丫鬟伶俐将人劝住。 “皇子妃,您可要当心一些,您如今这身子可经不住气。” 言梓灵深呼吸了一口,对着那小丫鬟挥了挥手:“你去,叫桂圆进来。” “诺。” 桂圆原本正寸步不离地守着药膳,听闻言梓灵寻她朝着那小丫鬟急匆匆嘱咐了两句便朝正屋走去,刚进去便看到那满地狼藉,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估摸可还是小心询问:“皇子妃。” 言梓灵抿了抿唇角,眸色如剑的刺向桂圆:“鲶鱼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已经找到了瞎眼神算,并且将其安置好。” 当初鲶鱼被言家赶出家门之后,姑娘暗地里也帮衬了不少,她嫁给了这京城中的恶霸后大皇子妃当也多了不少耳目。 “言梓煜那里可布置好了?” “皇子妃,您……” 七公子虽然和主子生分了不少,可他们姐弟二人终究一起长大,如今怎么能下得了这个狠手呢? 八岁左右的孩子,他又没有碍着她的眼。 “他和言梓陌的关系最好,而且他最好下手。” 言梓煜的年龄小很好下手,既然言家这老顽固舍不得言梓陌,那么她总要让她舍弃一些什么。 ——用一个孙子换一个孙女如何? 瞧着桂圆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言梓灵双眸隐现厉色。“你虽然是言家家生子,可你别忘记卖身契在我的手里面。” 最重要的是当初为了控制她身边这些使唤的丫鬟,她将她们的家人都当作陪房带到了跟前。 第343章:赏月宴各有所需 桂圆眼眸里面闪过几许挣扎,想到卖身契都被她牢牢掌控在手里,终究是轻嗯了一个字:“诺。” 听着她这般应声言梓灵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眉眼间也软和了一些:“你我主仆相互扶持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奴婢知晓。” “下去吧!我也该准备赏月宴的事情了。” 她如今虽有身孕不适合走动,可这么盛大的赏月宴若是不出席难免给人落下口实,让人生了疑。 “诺。” 桂圆满怀心事地退了下去,直至寻到鲶鱼的时候脸色依旧不好看,脸上没有多少血色。 如今的鲶鱼已经是妇人装扮,眉宇间轻露着几分媚气,瞧着桂圆走来唇角含笑:“不时给主子熬药去了吗?怎这么长的时间?” “七公子那边可安排妥贴了?” 桂圆权衡之下终究是选择站在言梓灵一方,或者说自从她成为了言梓灵的贴身女婢已经避无可避。 “……已经妥贴,你让主子放心。” 鲶鱼细看了桂圆一眼便轻笑着将眸光移开,她对言家并无太大的归属感,虽然如今的夫君凶悍了一些,可他给了自己在言家得不到的东西。 由他出手对付一个小孩,想来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主子已经应允,这件事情若是办得漂亮你夫君的差事自然会妥协安置。” “还要多谢桂圆姐姐在主子面前美言。” 鲶鱼听闻眸色一喜,她的夫君在这四九城虽然也有些小脸面,可毕竟是下三流之地,不若正统的权位迷人眼。主子既然许诺,那么这件事情成功之后他应当能被安排在大皇子阵营,来日大皇子承御龙庭他们自有从龙之功。 “我回去侍候主子了……对了,那瞎眼神算你好生供养,主子指不定什么时候需要。” 桂圆原本提起的脚步又缓了下来,转身朝着鲶鱼叮嘱了一句,而鲶鱼笑着点了点头并示意她放心,只是等桂圆提步离开后她脸色倏然一变,嘴里面念念有词。 “呸,不过是一命好的贱蹄子罢了,居然在姑奶奶面前摆谱,若不是言家人下手无情,这会儿……” 越说她的脸色越难看,那一双紧绷的拳头更是透着几分力量感,眼眸里面的疯狂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 言梓陌回到平西侯府宿了一夜,第二日便由老夫人带着入了宫,只是这次入宫还带了言芳与秦梓秋。原本是想将陆茗蕊也带去见识一下世面的,可奈何陆茗蕊脸上出现了红疹,和此次入宫夜宴失之交臂。 “入宫之后切记要谨言慎行。” 偌大的马车内坐着四个人,老夫人坐在正中间老神在在,而言梓陌和言芳坐在一侧,秦梓秋坐在另一侧。 “诺。” 言梓陌三人年龄相差并不是很大,此时因为宫廷宴夜打扮的又颇为隆重,嫩生生的三朵娇花让老夫人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虽然说平西侯府立足至今依靠的是每一代人的鲜血,可能简单智取的东西何必浪费蛮力了呢? 想到这里她不着痕迹地从言梓陌脸上瞥过,这个孙女儿的颜色无疑是最好的,就算今日这一身暗色锦绣襦裙衬不起她的年纪,可依旧让人侧目。 只可惜,自家那儿子是一根筋的主。 “一会儿你们四姐姐也在,你们姐妹几人也能叙一叙旧,大家族之间亲情虽然单薄了一些,可有时候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老夫人轻飘飘的话语令三人内心各有计较,可面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连点头示意都带着几许矜持。 “当然,你们要谨记一句话,不管如何闹腾你们都是言家的人,言家就是你们的后背。” 老夫人说完便闭上了眼眸,而言芳的眉角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她做得已经万分小心,难道还是被发现了吗? ——好在那人姓陆,老夫人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不会对自己如何。 看似一句平常的警告,可身边的人都不是傻子自是瞧出几分猫腻来,只是心里面各有怀疑。 九阙深宫,满月正浓。 赏月宴里的人确实心怀鬼胎,就连高坐上打着哑谜的上官皇后和二皇子的生母丽妃娘娘也针尖对麦芒。 “姐姐这宴席可举办的正是时候,妹妹可正想给咱家那不成器的小子讨一房正室呢!” 丽妃巧笑嫣然,那眉目间含着点点柔情,让人听着无由的便觉得一阵舒适,当然这并不包括上官雅。 “前些时候同陛下说过此事,他对于二皇子的事情颇为上心,自然不会委屈了去,妹妹莫非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上官雅笑着斜睨了她一眼,言笑晏晏的模样就像是对待自家姐妹一般,听不出一点冷肃。 二人这来来往往的声音却也抵达不少人的眼耳,言梓陌听闻只是抽了抽唇角,这二人还真是沉得住气——上一世的时候便斗得你死我活,这一世岂能平静? 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听说平西侯府家的嫡姑娘也入宫了,妹妹想要见一见。” 丽妃说着将眸光扫向了平西侯老夫人落座的位置,皇后也将眸光幽幽地传了过来,看到言梓陌的时候眼眸微微一顿。 ——她这些天忙着在宫中布局,怎么就忘记了这一位呢? “京中贵女比比皆是,平西侯府的女郎虽然尊贵,可她毕竟养在山野多年,当是和咱们家的二皇子有些不相匹配。” “当初简蕴娉容颜倾城却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今日既然得遇她的女儿,自是要见一面。” 丽妃像是没有听出上官雅话语里面的婉拒似的,神情懒懒地朝着言梓陌看去,好巧不巧正好和她的眸光碰在了一起。 “这位姑娘想来就是平西侯的嫡女吧!” 她声音轻柔不带任何压迫感,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唤出来言梓陌也无法避开,碍于两个人如今的身份她忙忙挪着小步子上前了两步:“回禀娘娘,臣女正是。” “抬起头来。” 丽妃从自己的椅子上正了正身形,一双眼眸不似刚才的慵懒,多了几分审视之意。 第344章:永和帝再次相遇 言梓陌听闻眉宇轻蹙,有些不清楚丽妃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可形式比人强,她不得不照着掌权者的意思行事。 当她那一张和简氏极像的容颜慢慢呈现出来时,丽妃的瞳孔里面闪过隐晦的光芒,转眼却又消失不见,声音带上了爽利之感:“当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齐整人,这貌相可着实让人不敢高攀。” 丽妃细语的时候眉尾稍稍一挑看向了上官雅,瞧她神色如常脸上的笑意更甚:“姐姐可是觉得妹妹说得对?” “丽妃妹妹的眼光自是极好的。” 上官雅不愿多言淡哼了一声便和别的贵妇人说起了事情,而丽妃轻嗤了一声,注意力却还在言梓陌身上。她现在终于明白上官雅为何总是对言家这嫡女避而不谈,瞧一瞧这皮相可真是像极了那画上的人。 那一幅画是她最近无意间发现的,刚开始她暗中猜测是平西侯夫人,可仔细回想却略有不同。 平西侯夫人是那清清冷冷的性子,眉眼间总是带着高傲出尘,像是不与这世间凡物同流合污一般,可那人却不同,就算远远瞥去都能瞧出她眉眼间的温度。 那被帝王视若珍宝的画像和眼前的人真是一个人吗? 相比较画像而言,平西侯夫人太过冷清,而眼前的少女似乎又太过深沉,她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你可还有血亲姐妹?” 丽妃的问话不禁让言梓陌一愣,就连与旁人说话的上官雅也收回了眸光,眉宇紧紧一拧。 “家母只生了臣女一个女儿。” 虽不清楚丽妃此言何意,可言梓陌还是低着声解释了一句,只见高位上的丽妃露出沉吟的神色,一时间赏月宴有些诡异,好在这沉闷的气氛被一道声音打破。 “皇上驾到。” 掌事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后,众人微微有些错愕,随即便起身相迎。言梓陌听闻永和帝前来,眉宇轻蹙便想要退下去,可奈何帝王龙骧虎步地前来一点时间都不给她留下,她只能俯下身子跪地相迎。 永和帝将上官雅扶起后才看向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言梓陌身上:“这姑娘是谁家的?” 上官雅原本还算平和的脸孔倏地一变,一旁的丽妃像是没有瞧见她的变化,声音柔软至极:“是平西侯言家的嫡女。” “哦……抬起头来。” 永和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略显低沉,只是那坐定的身姿却稍稍向前了一些,像是要看清那半跪着的人是何模样一般。 瞧着她半天没有抬起脸颊,一旁的丽妃吃吃一笑:“陛下让你抬起头来,可是没有听到?” 言梓陌抿了抿唇眉间凝起一丝愁色,可最终还是压不过强权抬起头来:“臣女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着她抬起头时露出的姝颜,永和帝脸上并未透出多大的惊诧,细瞧了几眼便将眸光瞥了开来,声音里面带着几许低喃的怅然:“越长越像了啊!” 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声响其他人并未听到,可一旁的上官皇后和丽妃却听了一个真切,两个人眼眸里面闪过狐疑却最终归为平静,好似并未听到他的声音似的。 “你们平身吧!”他这时才像是想起了众人,朝着她们挥了挥手示意跪着的人直起身来,随即又将眼神分给了言梓陌,“你也起来吧!” “诺。” 等众人坐定之后,永和帝同上官皇后道了两句夜宴的事情便缓步离开,只是言梓陌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她分明感觉到帝王离去的时候朝着她多看了一眼,他到底是何意思? 上一世和在永和帝身边伴随多年,对于他个别小动作自是知之甚祥,可她这会儿却无法看清他眼眸深处的用意。 上官皇后自从永和帝离开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在赏月宴上,朝着众人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理由后便中途退场,而一众贵妇人当也深呼吸了一口。 被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女人盯着,总觉得心里面卡着一股不适应,如今她提前离场当也甚好。 ——不过,刚才离去时脸色好似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言梓陌寻了一个机会便离开那些贵妇人的环绕,怎么说也在这宫宇内斗争了几年,所以也不至于迷了路。可刚走出不远,言梓陌便看到了一个自认为短时间内不会遇到的人——永和帝。 她硬着头皮问了一声安便准备离去,却被他挡住了去路:“朕可是浑水猛兽?怎么见着便躲?” 他善于隐藏自身,也能发现别人所隐匿之事,自打第一次见到这姑娘起,她好似便躲着自己。 ——然而,两个人除了平西侯府那一次相遇,好似并未见过。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担心自己莽撞冲撞了圣颜。” “在你心中朕便是这般残忍无道,小肚鸡肠之辈?” 瞧着她一个劲低着头,永和帝无故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特别是瞧着她那一张脸更有几许怀念。 “……臣女不敢。” 言梓陌无语至极,怎么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深处的永和帝大相径庭呢?记忆深处的人有些深沉内敛,对待自己虽然荣宠却从不达眼底,总是透过自己看着什么。 而如今的他反而更像是一位长者,连笑容也暖和不少,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吗? “听说你棋艺甚好?” “……谣传罢了。” 此时的言梓陌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到,她的事情怕是有人已经回禀给了永和帝,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棋艺纯熟? “与朕对弈一局如何?” “好。” 永和帝带着她去凉亭的路上碰到了前来回禀要事的谢谨言,两人耳语了几句永和帝便将他留了下来。 “谢卿的棋艺不俗,一起去掌一掌眼。”他原本只是客套地相邀,可谢谨言却当了真,“谨遵陛下法指。” 永和帝的眸光在两个人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即笑道:“那就一起吧!” 言梓灵听闻言梓陌被永和帝截胡带走后,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她原本已经让人做好了准备,没有想到却被她逃过了此劫,真是该死的很。 “那个人该如何处置?” “秘密送出去处理掉。” 言梓灵深呼吸了一口,她原本是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毁掉言梓陌的清白,甚至已经和那侍卫商量好了退路,却没有想到言梓陌命不该如此,居然被人带走。 ——为了掩埋这件事情,那侍卫必须死。 第345章:谢谨言索求圣旨 桂圆微微一惊,瞧着自家主子那一脸笃定的神色,最终磕绊地回应了一个“诺”字。 “下去吧!” 言梓灵朝着桂圆挥了挥手,而她则朝着上官雅的宫苑走去,刚进去便瞧见她脸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看。 “母后。”她刚刚俯身行礼,上官雅已经出语,“你刚才去了哪里?” “刚才身体有些不适,儿媳在抱夏中小憩了一会儿,前头已经散了吗?” 她小声解释了一句,上官雅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不少,只是美玉间依然带着愁容:“你的身子已经不同往日,有些事情要谨记分寸。” “……诺。” 言梓灵的心微微颤抖,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知晓了自己背后搞得小动作,这是敲打自己? 这边婆媳二人各有心思,那厢言梓陌已经和永和帝开始对弈,谢谨言静坐在一侧瞧着二人的战局。 “你这棋艺同何人所学?” “回禀陛下,臣女喜欢看些闲书。” 她的棋艺是谢谨言一点一点磨出来的,然而这个时候这个理由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只能将一切假托给古籍。 “弈棋之道向来复杂,你仅凭书籍便能读出精髓来?你怕是还没有和谢爱卿对弈过吧!你二人的布局甚是相似。” “许是巧合吧!” 她轻道了一声,也不知道精通棋艺是巧合,还是与谢谨言弈棋之道是巧合。 永和帝笑了一声便朝着谢谨言招了招手,语调温和:“朕有些乏了,你同她对弈一局如何?” “诺。” 谢谨言朝着永和帝拱了拱手,坐在了永和帝刚开始坐定的位置,而永和帝则躺在凉亭的斜倚上半明半昧。 言梓陌瞧着对面不苟言笑的男人,眼角处突了几突最终还是将那股不适压了下去,对着他淡语了一句:“谢大人,请吧!” “嗯。” 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慢悠悠地你来我往,可不知谁先行一步下了猛棋,两个人顷刻间便胶着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 一刻钟后战况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却没有丁点进展,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使了定身术一般,就连一侧的永和帝都朝着二人频频传来眸光,只可惜二人并未发觉。 “弈棋能无师自通到这般地步,言姑娘着实聪慧。” 谢谨言眸光紧锁,盯着棋局的双眼迟迟不肯离去,他刚才拿出了自己真正的本事才逼得她走到这一步,不得不说她的棋艺着实排得上名号。 ——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她的棋路同自己的为何这般相同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这般感受,可他彻查过她的过往,两个人从前确实没有任何交集。 “谢大人棋高一着。” 她声音瞧着温润,甚至面上也噙着温和的笑意,可坐在她对面的谢谨言却知晓,她那笑意不达眼底。 两个人双眸对视的时候,永和帝已经走了过来,瞧着棋盘上的战况讶然了一声:“这是平局?” “谢大人让着臣女罢了。” 言梓陌这话说得不假,谢谨言刚才确实让了她一步,否则两个人不会如今这局势。 “谢爱卿同朕下棋也不见他藏拙,今日当是难得的紧啊!” 永和帝端详的眸光从两个人身上扫过,像是要将二人看透一般,然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低头不语,他那实质性的眼神倒是没有给人造成任何影响。 “朕让人送你回去,否则你祖母要担忧了。” “诺。” 言梓陌在这里早已经如坐针毡却没有好的借口离开,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发话,自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忙着应了一句。 永和帝高深莫测地看了谢谨言一眼,然后朝着旁边的内侍挥了挥手,给他们叮嘱了两句便命人离开。 等言梓陌的背影消失,他这才看向了谢谨言:“你卫家与言家之间的仇怨不可调节,又何苦为难一个女子呢?” 当初谢谨言给他的拜帖便是当年卫国公府世子随身携带的玉坠,他一早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之所以不同他亲近也不过是不想耽搁他的前程罢了。 自己父皇有多么忌讳卫国公府他是知晓的,否则他也不用装疯卖傻,醉生梦死这么多年。当年他与卫国公府世子以及平西侯言律有着很好的交情,可惜生活在政权的中心永远都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 “陛下如何看待京中盛传的事情?” “你是说那密诏的事情?” 永和帝的眸光微微一凛,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父皇都不是正统的继承人,若是那密诏真的存在,那么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那嫡系一脉早已经被父皇和平西侯诛灭,应该不会存在多大的问题才是。 ——否则,他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任用谢谨言。 “是。” “就算是真,这么多年过去了,楚家最嫡系的一脉已经不存一人,朕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陛下所言确乃事实,可若是平西侯知晓此事又当如何解释?他们是不是包藏祸心呢?” 当年的事情他查证了一些,平西侯可以说是卫家灭亡的刽子手,他甚至可以不去记恨羲和帝,可却不能不怨怪平西侯言律。 若是没有他,好多事情不会无可挽回。 永和帝挑起眉头多看了谢谨言几眼,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书尧,朕知晓你心中有恨,可言家现如今不能动。” 自从卫家出事之后他与言律之间的交情可以说极淡,所谓的儿女亲家也不过是因势而定罢了。 “那以后呢?” “等西夷的事情定了再说。” 他还要言家给自己抵抗西夷,此时自然不能自斩羽翼,有些事情稍稍一动便足以搅动全局。 “那微臣所求之事呢?” “为你二人赐婚吗?” 永和帝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如花一般的女子,那个让自己一眼悸动却无法白首的女子。 “朕有好几个公主,你又何必揪着她不放呢?” “微臣心若磐石。” “得了,你这臭小子。” 永和帝哭笑不得地骂了他一句,挥手让他下去,而他自己则在月夜下负手而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46章:上官雅扪心之问 就在帝王眸色越来越低沉时,一旁的内监碎着脚步跑了过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听闻上官雅前来,原本脸色宛若夜幕的永和帝终是收敛了一下情绪,朝着身边的内监挥了挥手:“宣她进来。” “诺。” 上官雅进来之后朝着永和帝俯身行礼,而永和帝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动作轻缓地朝着她虚扶了一把:“起来吧!” “诺。” 她直起身子看向永和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一双手掌紧紧蜷缩了几下这才道:“言梓灵有了身孕。” 永和帝虎眸稍异,抬头看向了她:“所以,你想说什么?” 夫妻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见刚成亲时的如胶似漆,也不若在齐王府的时候相敬如宾,自从入宫之后反而多了几缕迷雾,让人看不透彻。 “陛下,您当初以云儿无子为由迟迟不肯立下太子,如今这所谓的缘由怕是站不住脚跟了。” “谁给你的勇气?” 永和帝并不是一个随和的人,抛去他做戏的那些年其实还有些严厉,所以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上官雅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质问他,可她等不得了。很多事情迟则生变,她必须要给自己儿子争取他应得的一切。明明是嫡子,为何要遭受这么多人的质疑呢? 这对他不公平。 “陛下可为云儿想过?您当初担心他身体有疾,迟迟不肯立下太子的心妾身可以理解,然而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上官雅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几许轻嘲,“您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说道他吗?” 不论是身体有疾还是帝王故意为之,这对身为嫡子的他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他是朕的儿子?谁敢非议。” 永和帝的声音赫然一变,他虽然对几个儿子一直处于观望状态,可对于自己的长子终究是偏疼了几分,否则也不会迟迟不肯立褚,想要让他真正的成长起来。 然而眼前这妇人岂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们虽不言语,可心里面如何想得您能控制?他身为嫡子却不被立褚,您可知晓人言可畏?”上官雅顿了顿,语带嘲讽,“还是说,您觉得杀戮可以止住天下悠悠之口?” 永和帝听着她越来越张狂的声音,眉头隆了起来:“上官氏,你莫要觉得救过朕一命便这般肆无忌惮。立褚之事朕心中有数,你切莫多言。” 听着他呵斥的声音上官雅望着他许久,终究是掩起了深眸中的那股愤愤不平:“……臣妾遵旨。” “下去吧!” 永和帝挥手后上官雅面色煞白地退了下去,走在那大红的木门口时停住了脚步:“您迟迟不肯立褚,可是和那画上的人有关?” 留下这一句话之后上官雅踱步离去,而永和帝那一张脸则越来越沉,一双虎眸就像是暗夜无星。 楚云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上官雅已经离去,望着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帝王他轻声道了一声:“父皇。” “来了?”声音听不出缓急,却令楚云心头微微一颤,“父皇,母后无状,您莫要怪罪。” “你倒是一个纯孝的。” 永和帝眼眸也不抬朝着自己的龙椅上走去,坐定之后才定神看向楚云。他不是耳盲眼盲之辈,瞧着他这一副疾驰而来的模样,焉能瞧不出上官氏在他心中的地位? 然而,终究是妇人之仁了一些。 “儿臣……” “好了,朕心里有数。”永和帝顿住了声,随即又询问了一句,“你可是同她一般怨怪朕,觉得朕有防你之心?” 楚云听到这话有那么一顺的呆愣,随即跪倒在地磕了几头:“父皇,儿臣绝无此心,还望您明鉴。” “希望如你所说吧!” 永和帝朝椅子上一仰闭上了眼睛,须臾之后对楚云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而楚云眉宇轻敛后,拜了三拜独自走了出去,走出那清冷庄重的御书房后,他的眼眸才深邃了起来。 满眼的失措惊慌早已经不见留下的是繁杂的阴沉之色。 言梓陌回到府邸尚未来得及赶回自己的落雪阁,便被老夫人唤去了荣养堂。她刚进去便感到一股迎面扑来的肃穆气息,瞧着左右不见服侍之人她的心便微微往下沉了一些,那轻挪的脚步也迟钝了下来。 “祖母。” 听着她的声音老夫人并未让她起身,反而侧眸多看了两眼,瞧着她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轻嘘了一声,“坐这里来。” “诺。” 轻应了一声坐在老夫人左手的位置,她刚刚坐定老夫人便单刀直入:“你认识今上?” 送她回来的司礼太监虽然远远便停住了脚步,可她却瞧了一个仔细,那分明是圣人身边的当值内侍。 “当初在府邸的时候见过一面。” 这一世她与永和帝确实只有两面之缘,一次是刚回到平西侯府的时候,另一次便是现在。 “他同你说了什么?” 帝王继位之后尚未广纳后宫,御史台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上书,来年开春怕是会充盈后宫。 “只是和孙女儿手谈了一局,并未多言。” 顾锦姝言辞间毫无紧张之感,也无错愕之意,恭恭敬敬地对老夫人回了一句。 “下去吧!” 老夫人心里面也拿捏不准帝王的意思,按理说他不会随意宣一个女郎和他下棋,可这样的事情却发生了。 帝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言梓陌回到自己的房间,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好似所有的教养都开始破功。 打从进宫后她便紧绷着一条弦,碰到永和帝也实属预料之外的事情,谁能想得到他会出现在赏月夜上,并且还整出后面弈棋的幺蛾子来。 她猜不透永和帝的用意,可这一世她断然不能入宫。 平心而论,永和帝待她着实不错,平素在吃穿用度上绝不会委屈于她。可那个男人看自己的时候永远都像是透过虚妄再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上一世是为了报仇才处心积虑地靠近掌御权柄的帝王,使尽手段这才在后宫站稳了脚跟,这一世自然想要换一种活法。 第347章:楚熏一事众人惊 她思前想后,将自己这一世的布局重新盘算了一下,这才道:“明日一早唤刘管事前来。” “诺。” 而同一时刻,老夫人将邓氏和金氏叫到了自己的荣养堂,对着她道了一句:“灵儿那边已经松口,同意让芳儿进大皇子府。” “这般甚好。” 邓氏笑着应了一句,当初言梓灵要求言梓陌进大皇子府的时候,她这脸上的愁容就没有断过,好在老夫人虽然一心想要壮大平西侯府,却也不是那不顾母子情分的人。 老夫人看了金氏一眼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态间瞧不出喜怒:“芳儿需要喝十年避子汤。” 金氏和邓氏都是一愣,妯娌二人相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了老夫人,只见金氏道:“是灵儿要求的吗?” “嗯。” 老夫人的唇角微微蠕动了一下,她着实没有想到言梓灵会来这釜底抽薪的一招,十年为限足以让她膝下的孩子成长起来。别说十年避子汤之后怀孕的可能性,就算生下了依照她的顾虑怕也不会让其生下来,言芳进大皇子府充其量也不过是给她固宠罢了。 “她还真敢说。” 金氏眉头瞬间沉了下去,言芳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可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平时她不敢说有多么的面面俱到,可也绝对不会委屈了去,如今这言梓灵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着实欺人太甚。 “确实是一个心大的。” 老夫人伸手拧了拧自己的眉心,那人怕是已经忘记言芳才是言家真正的骨血,是什么东西粗使她忘记了根本呢? “那母亲应允了吗?” 相比较金氏的冷嗤邓氏当是理智的紧,她这位婆母怕是不会放过和大皇子府这次机会。 “她此心虽毒,我们却也不能撕破脸皮来。” 按照大儿子所言,若是没有异军突起的皇子那么大皇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极大。 ——不管如何,和大皇子府的关系不能太过僵硬。 若是以前她自然不用这般委曲求全,用一个孙女的一生来换一个可能,可自从那密诏的事情过后,她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想给平西侯府多留一道保命的金牌。 “母亲,芳儿……” “比起言芳,言家日后的存活更为重要不是吗?” 老夫人一个眼神过来便让人觉得没有商量的余地,然而有些事情不受主观因素控制。 ——譬如,此时金氏的心理。 “可夫君那边……” 金氏欲言又止,这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女儿,若是一门金玉佳缘她自是不用顾忌自家夫君,可若是大皇子府,而且十年不孕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她们夫妻二人从来没有红过脸面,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愉快。 “他那边我会去信商谈,你不用担心。” “好。” 瞧着老夫人心意已定金氏也借势收了声,而一旁的邓氏心底暗暗轻嗤了一声。 ——平时表现的宛若亲生又当如何?若是她亲生的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婆母怕是都不会应承下来。 庶女的命运,就是这般。 “都下去吧!这件事情莫要外传。” 老夫人叮嘱的时候那凉飕飕的眼神从邓氏和金氏身上扫过,等两个人表态之后这态度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另一厢的言梓陌自是不知晓荣养堂发生的事情,她每天都在等着消息,当整个京城因为一则丑闻哗变时,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 “好戏终究是开锣了。” 她将手中印刻着梅花的青瓷茶盏放在一侧,颇为欢悦地望了皎月一眼,而皎月则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去知会刘管事,让他处理好后续事情,莫要给人留下了可乘之机,以至于暴露了自己。” “诺。” 皎月虽然不懂自家主子为何一定要去碰触皇室这株参天大树,可她时至今日走到这一步靠得不单单是娘老子在后面发力,更多的是嘴风颇严的秉性。 柱国公府世子爷李武好男色的消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传遍了整个京师,连御座上的人也惊动了。 只见帝王的脸色甚是难看,手中的朱红御笔被他狠狠地扔了出去,言辞甚是犀利:“这李武欺人太甚。” 他对此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原本以为不过是一时的尝鲜罢了,可谁想到居然被熏儿挡在了男倌的屋舍之前,最终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这让他大楚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搁? “陛下息怒,如今还是要想着如何控制这一股舆论。”回禀的内监忙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而永和帝则常呼吸了一口,“去太后的宫中坐一坐。” “诺。” 内监也是一个人精,瞧陛下这姿态是要和李太后摊牌,只是这二人的龙虎斗也不知道会如何胜出? 然而李太后在后宫磨砺多年,自然也有不少耳目。这件事情她第一时间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第一时间朝着永和帝的御书房而来。 “这次的事情哀家也听闻了不少,陛下这是欲要去同哀家说道说道?” 李太后单刀直入永和帝反而没有了说辞,他原本心里面想好的说辞被她的突然造访全部打混。 “这件事情儿臣也没有了章程,原本是想寻母后想要让您给拿一个主意。” “这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她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角,声音颇为狠戾,“那男子是留不得了。” “儿臣已经命人控制了起来。” 那人既然敢和驸马爷胡来,那么他便应该会想到这样的结局,断然是留不得的。 “杀了。”李太后眸底闪过显而易见的厌恶,慷锵有力的声音令永和帝轻声应诺。 “至于李武,从西北之地偷渡归来乃大逆不道之罪,理应斩立决,可终究是柱国公唯一的嫡脉,陛下还是要慎之又慎。” 永和帝藏在广袖下的手微微一扯,李武藐视军纪从西北之地归来理当是大罪,可就在他准备拿此事为由头撤了李武的军职,让后将其下大牢时,柱国公却让人送进来一封书信。 ——那书信乃言律亲笔所写,回来确实是为了公务,西北之地的粮草已经开始断层了,这让边疆浴血杀敌的将士们寒了心,冷了血。 第348章:皇家也有无奈事 当他拿出这一封信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此事不能贸然处置,可他延误军机的惩处是无法豁免的。 言律派遣他回来是询问粮草的事宜,可不是让他往男人床上钻的。只是心里面纵使有千万般怒火,朝着李太后时他也需要收敛一些火焰。 “熏儿要死要活得,终究要给一个交代。”思量半晌后,永和帝朝着李太后平和地道了一声,虽不强势意思却分外明了。 都是后宫打滚的人精,永和帝这般言辞李太后自是瞧在了眼中,深呼吸了一口才道:“熏儿若是想要和离,那便准了她吧!楚李两家的姻亲累世而来,不用担心生了间隙。” “熏儿欲要休夫。” “……” 李太后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淡淡地瞥向了永和帝,刚才平缓的眉色瞬间凌厉了起来,像是啐了寒冰一般。 盯着永和帝看了许久,她轻轻地扣动了自己的护甲:“哀家知道这孩子受了委屈,可有些事情还是要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掌一掌眼,李家世代为大楚抛头颅洒热血,可经不住这般折辱。” “好了,哀家一个孤寡老婆子也不愿在这里碍你的眼了,只是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李太后说完在宫娥的搀扶下径直离去,而永和帝则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那父皇终究给自己留下了一道难题。李氏一族在大楚皇朝显耀至极,李太后虽不跋扈可身为先皇元后,李氏的擎天巨柱,她很多决定制约着自己的行径。 他刚才不过试探一问,她当场便变了脸色,可见从未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陛下,公主那边……” 内侍瞅着永和帝这副模样轻声询问了一句,他在御前侍候多年知晓主子这会儿心里面憋着气,可这会儿也不能不询问一句,公主那边还要死要活着呢! “让皇后过去看一看。” 提及自己这个女儿永和帝心中总觉有几分愧疚,当初将人嫁进李家为得就是和当初的李皇后如今的李太后拉近关系,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尾。 “诺。” 内侍无声叹息了一句,公主自从进宫闯了御书房之后便在后殿宿了下来,她一步都不肯离去明显是想要一个答案,而陛下却未必能给她一个答案,毕竟他要为整个大楚负责。 上官雅一路从自己宫阙而来,那紧皱的眉头就没有疏散开来,直至走到楚熏儿面前她才停下来脚步。 半蹲着的楚熏儿抬起脸时眼中的泪水戛然而止,原本带着水意的眸色瞬间多了几分冷清。上官雅原本平缓下来的脸色霎时一滞,看向楚熏儿的眸光多了几分不满。 她沉声挥退左右也没有去扶半蹲在床榻一角的楚熏儿,反而径直走向了座椅处,眉色紧拧地道:“你太沉不住气了。”瞧着她一声不吭上官雅火气更是蹭蹭地直飙,可终究是碍于母女间的情分放缓了声音,“这事情你同我说便可,为何一定要闹到你父皇那里?” 闹到陛下那里便也罢了,可她居然硬闯了御书房,当着几位朝廷重臣的面歇斯底里地将此事吼了出来,不禁让李家下不了台也让皇室跟着颜面尽损。 “同您说又当如何?”她嗤笑了一声言辞里面无喜无怒,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哪一次,您不是让我忍气吞声?您给李家施压又如何?那人回来之后还不是钻进了别人的被窝?” “母后,您的威严难道没有受到挑衅吗?为了皇兄,这口窝囊气你都要自己咽下去吗?” 上官皇后地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自从上一次楚熏同她说了欲要和离的事情之后,她便给李家施压让李武从边关赶回来,尽快生一个孩子来稳住这场闹剧。 然而,李家人却将自己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这口气她又岂能轻轻松松咽下去。 可形式比人强,李太后荣宠多年朝中关系众多,李家又是大楚簪缨累世的家族,就算帝王面对他们的时候都要小心应对,更别说如今自己的儿子褚位未定。 ——她需要李家的支持。 “熏儿,你知道你父皇为何让我来吗?” 平心而论她确实偏心自己的儿子,可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焉能不爱? 只是身在皇家有诸多的无奈罢了。 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对几个孩子不好吗?那是他的骨血又岂有不疼地道理,可当他身处高位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已经不由他控制了,譬如与李家这场博弈。 楚熏儿并不是一个傻子,当上官皇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已经猜得分明,可心底始终保留着最后的期盼,希望那个九五之尊能给她最后的颜面。 可如今瞧这架势,她怕是要失望了。 “熏儿,你醒一醒吧!李家岂有那么简单?如今西北一带尚有虎狼之心,鞑靼之地总有南下之意,你的父皇很难很难。” 世人都言天子好,可唯有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才懂这其中的艰辛。她若没有步入这棋局当也不会这般苦心经营,可如今已经在局中不能不争。 就算她不争,这后宫这天下总归有人会逼着让她争,所以才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既然那个位置那么艰辛,您又何必处心积虑送我那兄长上去受苦呢?” 楚熏儿听她这般苦口婆心的劝导只觉得一股闷气憋在心尖久久无法散去,她这是将自己当成三岁孩童不成? “那是因为作为嫡子的他已经退无可退。” 上官雅深呼吸了一口,争褚历来都是阴谋与血腥并举,从古至今虽然一直奉行嫡系继承皇位,可真正能登上皇位的嫡系又有几人呢?那卫皇战争时发生的夺嫡之战仍旧历历在目,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被人这样的算计。 “熏儿,你父皇不会让你休夫,甚至不会短时间内让你同李家和离。” “为什么?为什么在你们心目中只有所谓的大局,我是一个人不是你们手中的工具。” 她说着像是疯子一般朝门口跑去,而刚跑到门口却被两个嬷嬷挡住了去路,只见后面传来上官皇后悠悠的声音:“你先好好安静一下,等你静下来我们母女再好好谈一谈。” 她说完拖着一身华服离开了宫殿,甚至那雍容华贵的脚步此时也略显凌乱了起来,唯有她自己清楚她此时心里面的愤恨。 直至走到庭院当中,她这才对着身边随身服侍的人道:“将李家的老夫人宣进宫来,本宫当是想瞧一瞧她们意欲何为?” 第349章:李家人给出承诺 “诺。” 那内侍轻声应了一个字,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而去,而上官雅则迈着脚步去了永和帝小憩的地方。 此时柱国公府一片人仰马翻,柱国公手里面的鞭子一个劲朝李武身上驶去,而李武则一声不吭躺在那里,任由那‘啪啪啪’的鞭声在他的身上肆虐。 “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平素和那肮脏的玩意厮混便也罢了,我好不容易托关系让你回京一趟,你居然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你真当自己有九条命是不是?” 柱国公一边鞭笞一边呵斥,虽然已经五六十岁的年纪,可瞧着中气十足,那往下打的藤鞭瞧不出丝毫的心慈手软来,像是要将人往死里打似的。 李武躺在木椅上一声不吭,四肢已经被人用绳子实实在在地绑了起来,就算是想要动弹也毫无用武之力。 旁边站立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将眼睛移开的,有默默垂泪的,也有看好戏带节奏的,只是这些人都没能影响到柱国公手中的鞭子,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不敢直视。 “李武,你可知错?” 过了半刻钟后,柱国公终于将自己手里面的鞭子耷拉下来,一双虎眸紧紧扣着奄奄一息的李武,像是下一刻还会将那鞭子挥上去一般。 “情之所至,何错之有?” 李武纵使奄奄一息,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慷锵有力,这般态度令柱国公府的眉头紧紧隆了起来,像是要夹死一只苍蝇似的。他能掌控一府,荣耀披身这定力自然不俗,所以就算李武言辞激烈他也没有再挥动手中的藤鞭。 ——他知道,凭借他一武人的力道再打下去是要将人废掉了。这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又如何能忍心呢? “你去宫里给公主道歉,后面的事情你姑祖母会帮你处理。” 他们李家树大根深,如今的永和帝又不是一个傻瓜,自然不会等闲动之,可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不知道会引出多大的反弹来。 “我与楚熏之间毫无感情可言,何必彼此折磨呢?我同她道歉偶如何?您觉得她那性子会原谅?” 那人看不起他一武人,他又何尝看得上她的矫揉造作?两个人既然因为权势结合,那么如今和谐的局面已破,又何必继续纠缠呢? 这般做戏的举止,他着实够了。 “还不是你自己找死。” 他那儿媳妇的性子甚是强势,这些年他自然看得清楚,可若不是自己的儿子失德在前,楚熏就算是当朝的嫡公主在李家也得老老实实地待着。 “你回京的事情可有人清楚?” 柱国公双眸紧绷着狐疑之色,自己儿子回来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晓,到底是何人将此事透露给楚熏的呢? “秘密回京……” 李武脑海里面已经不止一次浮现了回京之后的情形,他也只朝平西侯府上送过一封家书,难道是平西侯府? 可李家与平西侯府素来没有冤仇,应当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他原本是想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父亲,可想到自己出发前平西侯三令五申此乃秘密之事,交予他的女儿便可。他虽然没有见到京城盛传的言家五姑娘,却见到了她身边的丫头。 那一个小丫头应该翻不出这么大的浪来。 况且他与那人的事情极其隐秘,他前去寻人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等闲之人很难寻到。 此时的李武尚且不知,言梓陌压根没有命人跟踪他,而是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守株待兔罢了,他能发现才是怪事了。 “你祖母带着你的母亲已经进了宫,你好好思量一番,若是还是死性不改,那么我只能将你带往御前了。” “……他呢?” “那不要脸的东西还有何脸面苟活?我已经命人乱棍打死了。”柱国公的声音刚落,李武便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先是一愣随即满目狰狞地看向柱国公,“肮脏不要脸的人是我,他不过是被我逼着污浊的人罢了,您……”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说?这世上女子何其多,可你居然喜欢上了男色,就算是男色便也罢了,你这混账居然敢强夺有妇之夫,如今他的妻子还跪在顺天府尹,等着这朗朗乾坤还她一个公道。” 柱国公原本抑制的火气蹭蹭往上直窜,手中的藤条像是有生命一般朝李武奔去,这一次相比较上一次明显是下了狠手,几鞭子过去人呢已经血肉分离。 就在李武奄奄一息,祠堂里面的气息越来越凝重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大哥,你这是想要将他打死不成?” 宣威将军李赫同柱国公乃一母同胞,只是李赫自幼便被过继给将军府,同后宫中的李太后更亲厚了一些。 瞧着自家胞弟,柱国公终将自己手中的藤条扔在了一边,一声不吭地离开祠堂,而李赫看了李武一眼叹息了一声对着众人道:“先将人送回去,找府医过来看一看。” 和宫中闹成如今这模样,自然不好叨扰御医,只能寻求府上的大夫止住这混账身上的痛。他自己则快步跟上了柱国公的步伐去了书房。书房内,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当年李家祖上随着楚家先祖打江山,早年有一胞弟死在乱军中寻不到尸身,老祖虽然被御赐为柱国公却也给自己早逝的弟弟求了宣威将军的称号。 后来他又将自己的子嗣过继给自己的弟弟,只是宣威将军府也不知道为何一直是一脉单传,而且命道并不长久,在李赫那一代又绝了嗣。 万般无奈下李赫才过继给了宣威将军府,为了抵消这一股煞气更是在得道高僧的帮助下改了名字,后面李济综也没有岁柱国公府的族谱,而是自己新立了族谱。 “这次的事情兄长准备如何处置?” 两个人这些年在朝堂上也偶有纷争,可正如古人所言,兄弟二人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柱国公府碰上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不能稳坐钓鱼台坐视不理。 “只要保住武儿的性命和李家的面子,我无话可说。” 这次是自己的儿子做错在前,宫中那位站在有理的一方又如何能放得过自己? “你当是一点都不想付出。” 李赫皱了皱眉宇,虽然说如此言语也算是人之常情,可这件事情影响太大,帝王若是不伤李家的面子,那么伤得就是皇家的体面,所以说这件事情怕是无法善了。 “我可以引咎辞官。” 他如今担任的也都是实权职位,宫中那位对此早已经虎视眈眈,这次武儿的事情若是能善了,他愿意辞官隐退,毫无怨言地给他的政权保驾护航。 第350章:李楚两家共议事 宣威将军李赫的眉角又一次挑了起来,看向柱国公的眼神饱含试探:“你真的决定了?” 要知道他担任的可并不是荣耀职位,而是真正的掌控实权的官职,他居然能舍得? “只要能护住武儿,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年轻的时候痴恋权势,可等上了年纪才发现这些东西都没有子嗣来得重要,他就这么一个嫡子,自然不能让他出了事情。再者说,如今和皇室仅存的颜面都被一点点撕破,若是再强求下去怕是不得善终。 能急流勇退也是一种大彻大悟吧! 李赫听他这么说叹息了一声,抿着唇角道了一句:“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可见你是真的看开了,只是姑母那里怕是不会应允。” 他们兄弟俩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同深宫里面的那位姑母可以说不无干系,如今他二人想要抽身怕是也极难。 “等母亲和你大嫂回来我们再议吧!” 姑母虽然至尊至荣,可她也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既然当初选择扶持永和帝上位,那么维护这单薄的母子亲份才是最关键的事情,一心放在权势上并不是好事。 毕竟永和帝不是羲和帝。 “嗯。” 母亲在姑母那里也有些颜面,想来姑母就算心有不喜也不会太过为难,这件事情指不定可行。 李太后的宫殿内,柱国公夫人战战兢兢站在一侧,而一位发髻花白的老夫人正和李太后相对而坐。 “长嫂的身体可大好了?” “入冬变天,这身体反反复复终不见好。”老夫人说话的时候轻咳了两声,而李太后也叹息了一声,“武儿的事情让这些小辈们解决便好,身体不好又何必进宫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她这一生拢共生了两个儿子,当初进李家的时候这小姑子还没有进宫,那时候二人的感情也是好得紧,后来她进宫后身份发生了变化,可二人的情分终究还在。 他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膝下子嗣都不丰,更别说小儿子更是过继给宣威将军府,所以留在柱国公府的大儿子便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嫡孙便成了顶门立户之人。 迄今为止,她都毫不质疑孙儿的能耐,只是他终究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这辞官的意思是他要求的?” 这个‘他’李太后虽然没有明言,可老夫人却能听出她这话语里面的意思。 “是权衡之下做得抉择。” 帝王虽然没有明说,可如今事情闹到了这个份上,唯有给帝王一个台阶下,这事情才能过去,否则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想过以后的变故?” 若是柱国公府交出实权,而那人又生了屠灭之心,到时候李家又当何去何从?那时候才是待宰的羔羊,连一点防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事在人为听天由命,总不能让武儿没了命。” 帝王虽然还没有发力,可都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若是李家不给出相应的承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我会配合。” 她无儿无女,这般痴恋权势为得不就是能让柱国公府和宣威将军府在自己在世的时候不至于落寞吗?如今主事人都看清了,她又有何看不清的呢? “谢谢太后娘娘。” “嫂子,你这样可就生分了,明日我会寻他好好谈一谈,不管如何,都给李家争取一个善终。” “好。” 送走了柱国公府的老夫人和柱国公夫人,李太后朝着身边的贴身嬷嬷道:“本宫这大侄儿曾经何时也是雄心勃勃的主,可如今为了一个儿子当是大彻大悟了。” “其实有时候放下也未尝不好,您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她走上前轻轻给她揉搓着肩头,而李太后轻笑了一声,“是啊,可我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羲和帝欠她的生生世世都还不清,她至今都无法忘掉那孩儿离体时的痛心与彷徨,那个男人的爱就像是毒药一般。 她这一辈子算是毁在楚家男人手里面了,可她希望自己的娘家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好在当初埋下了李济综这颗棋,只要帝王还用得着暗卫便不会动李家人。 “曾几何时我痴情的不过是一场杏花烟雨,谁曾想居然会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曾经以为自己看到了爱情的模样,可羲和帝却给她了一个至深至伤的教训。 “娘娘,您……” “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以前,若是那一日我不曾遇到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苦。” 世人都觉得她荣宠一生,对帝王都不用稍加辞色,可又有谁知道她付出的牺牲,两个孩子还未成形便流去,是她与羲和帝之间无法抹去的爱。 他为何容不得她肚子里面有孩子呢?柱国公府的权势容不得再有一个皇子加持。 翌日一早,永和帝便来到了李太后的宫门前,该有的礼数从不缺少,就算那一日两人不欢而散他的姿态也放得极低。 “母后。” “来了。” 李太后懒懒地斜靠在躺椅上示意他坐在一侧,而永和帝稍稍一滞便坐了过去,只是神态不见丝毫放松。 “昨晚李家人进宫的事情你可知晓?” 永和帝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单刀直入,只是想到她一向的性格如此也稍稍释然:“听闻了一些。” “李家的权势极重,如今趁着这机会抽丝剥茧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儿臣相信李家为人,更相信母后,若是李家担心儿臣心存报复……” 听着他这冠冕堂皇的说辞李太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若是熟知她的人当是可以发现她两鬓稍稍抽搐了一下,对于他这说辞显然是嗤之以鼻却不能表现的太过,只能刻意压制着。 “好了,这是我那大侄儿自己提出来的,也想给熏儿一个交代,毕竟这次最受伤的还是她。” “儿臣……” “你出去吧!具体事宜李家的人会同你说道,至于我日后需要清修,等闲之事莫要打扰于我。” 李太后这话一出,永和帝眸光里面隐隐闪过几丝光亮,只是他表情收敛的极其到位任谁也没有看到。 就在他欲要退出去的时候,李太后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的后背:“本宫这一生算是埋葬给了楚家,日后李家女子不得进宫为妃为后,至于日后希望你能看在本宫待你不薄的份上,给李家留一条后路。” 第351章:皇家决定众人惊 永和帝原本还想作势多说两句,可想到她如此痛快的决定他若是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未免太过小气,转身朝着她拱了拱手:“母后今日的话儿臣会铭记于心。只要李家不会做出有损楚皇室的事情,他们永远都是大楚的擎天巨石。” “你去吧!” “儿臣告退 。” 永和帝离去时瞬间觉得身轻如燕,没有了刚来时的沉重,他没有想到李家人居然如此上道,竟然能帮他解决如此难题。 ——听李太后最后的话语,她是准备清居于此不问世事,这可真正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自打登基以来虽然没有受到李太后的辖制,可明眼人能都看得出来她对整个朝堂的影响,如今她这一举动可以说天降甘霖,让他终于不用掣肘。 至于她所说给李家一条后路,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只要李家人肯安安分分他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再者说李济综为自己卖命,他总要送他一个人情。 此时的永和帝全然不知道,他最近一系列的决定已经改变了上一世很多的事情,也无限期延迟了大楚皇室灭国的命运。 若说李武被当朝公子抓奸在床的消息宛若雷霆传遍了整个京城,那么帝王的一纸诏令则让这件事情沸腾到了一个极点。 楚熏听到诏书内容的时候恨不得一头磕在那四角方桌上,然后了断了自己的生命,她一直相信皇家无亲情,可总觉得自己的父皇是一个例外。 ——终究是自己太过天真。 居然用圣旨昭告天下,只为了让自己回李家!只是一场自己眼花的戏码,着实让人觉得好笑至极。此时的楚熏已经开始语无伦次,那心如死灰的模样让人看上去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上官雅听到那圣旨的时候脸色不起一丝波澜,只要李家不到台自己的女儿永远也别想着离开。她一直觉得自己偏心儿子,不顾她的感受,她岂知自己的无奈? 可终究还是心有不忍,月色披身的时候到了楚熏现在居住的宫殿,甫一进去便看到她随着白布悬空,险些吓得晕死过去,好在还强留着最后一份理智:“快点叫太医。” 永和帝知道自己女儿上吊示威是在太医进宫之后,他脸色阴沉地坐在自己的御案前,眉头紧紧地锁着,就连旁边的廉王都不敢再多言一句。 毕竟刚才几个人议事的时候听闻这消息的时候,他那一支朱红御笔已经飞到了门槛那里,谁也不知道这下一刻会不会朝着自己飞来,若是后者那自己找谁说理去? 谢谨言自己则默默盯着脚尖瞧,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至于另外几个重臣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他们前一刻还在商量着如何分配这既得的利益,后一刻却惊闻这事件的主人公悬梁自尽。 ——不得不说,听着还有几分讽刺。 龙椅上的永和帝扫了一眼众人,才朝着他们道:“继续商议柱国公府退还的兵权该当如何处置。” 廉王略显不忍,毕竟这次是李家那小子做得太过,自家侄女儿终究是一个受害者,可他刚想开口却被永和帝一个眼神瞪了回来:“廉王可有上佳的人选。” “臣弟暂时想不到人选。” 瞧着怒火朝自己飙来,廉王哪还敢多言,这会儿就算心里面已经有了人选也不再多哼一个字。 “你们呢?”瞧着他闷声不语,永和帝将眸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只可惜这会儿没有一个人敢触碰他的底线纷纷摇头,“臣等与廉王爷一般,暂时心中尚无人选。” 听着他们这一个个老奸巨猾的回答,永和帝的火气是越烧越旺盛,好在他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性,没有再问下去,否则凭着众人今日这模样怕是要被他一袖子扇飞。 言梓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居然没有和离成功,永和帝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姑娘,您怎么了?” 看着她握着手中的针线久久没有扎一针,一旁的皎月不禁好奇地询问了一句,她犹记得姑娘平时对待绣工的兴趣颇大,今日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呢? “无事。” 她说完又开始穿针引线,渐快的速度令皎月终于放下心来,主仆二人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抹额的花样。 柱国公李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终于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柱国公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眼眸地李武,眸光透着凶狠:“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前告诉你,你必须和公主孕有子嗣,否则我会想办法将那人折磨致死。” 床榻上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眸,声音也含着急切:“他没有死?” 柱国公一双虎眸紧紧地瞪着,看向李武的眼睛带着几分死气,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别的原因。 “李武,你从未将我李家传承放在眼里。” 他这话说得平时却蕴含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然,这一刻那个所谓的男人不禁被他定在了羞辱柱上,也被他默默准备送上断头台。 “记住,从今日起,你什么时候能和公主生下儿子,他什么时候便能得到解脱。” 李家人的功勋是从尸骨堆里面累积起来的,他自然也不是那心慈手软之辈,若是眼前的人不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怕是也会做出辣手无情的事情来。 “她不嫌弃我脏吗?” 榻上的李武轻嗤了一声,而柱国公却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留下几个字来:“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的皇家公主,总会有人不嫌弃的。” 这是他为大楚浴血多年的底气,九重宫阙地那位不会让自己落下不好听的名声,那么他便会想方设法安抚李家。 哪怕他自己的女儿。 这不是说他有多么的心狠手辣,而是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也有太多的不得已。君臣关系历来是皇家权术里面最为重要的一训导,永和帝不可能不知道。 “你们可真恶心。” “……你如今这模样,也没有制造这般恶心的能耐。” 他这儿子终究还是废了,因为一个男人废掉了,不得不说着实是偌大的讽刺。 柱国公虽然说得看似潇洒,可当他走出那令他窒息的房屋时,一口浊气不得上来,身体开始摇摇欲坠。一旁的管家瞧着,眼疾手快地将人扶起来:“老爷,您……” “别声张。” 第352章:李济综无奈选择 他强撑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倒在了床榻上,一旁的老管家急得团团转,可里榻上的人愣是不让他去请太医。 “老爷,小的还是让人去请太医过来,您这情况怕是有些危险,若是……” “好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休息一会儿便好。” “……” 两个人主仆多年,他的情况老管家岂能不知道?可真是因为知道所以心里面更加担心。只是老爷三番两次不欲将此事闹大,心里面怕是也有自己的计较。 “赶我死之前,柱国公府必须有后。” 他说完轻轻合上眼眸闭目修神,而老管家愣了几愣转身出去仅仅地守在门前。 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柱国公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真的愿意将权利移交出去吗?那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这点事情除了自己身边的老管家,谁也不知道。 ——就算是他的胞弟,他的亲母他都不敢说道一句。 李家这些年位极人臣,招惹的人太多太多,若是自己倒下的太快,那么李家日后又当何去何从?所以,他唯有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情况下,将一切后事准备妥贴。 同样的夜晚,李济综得到了一份密报。 瞧着上面描之有据的叙述,他眉宇轻轻一拧,又看向了那个回禀的黑衣人:“你一直在柱国公府藏身?” “诺,属下一直在柱国公府待命。” 那黑衣人俯身道了一句,言辞间满是恭敬,而李济综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又道:“你应该知道我与柱国公府的关系吧!” “属下知晓。” “那么这消息你还要告诉我?” 李济综淡淡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可在黑衣人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道藤条似的,抽打他的灵魂。 眼前的人被誉为暗卫之魂,本事自然是不言而喻,他知晓他看似温和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如狼似虎的心,他此时明显是不相信自己,也就说自己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被他斩杀于此。 “大人可还记得,上一次截杀鞑靼权贵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伴随您左右?” “记得。” 那人虽然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全身瘫痪,可他愣是冒着暴露的危险将人从生死场上救了回来,带着他一并回了京城。 ——后来,他虽然再也没有见过他,可却依稀记得他那一双在夜空下求生的眼眸。 “他是属下的亲弟弟,也曾经告诉过属下,是您冒着极大的危险带着他回到了京城,是您救了他一命。” 他们作为暗卫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为国而死,为权而亡已经是这些年的既有传统,甚至永远都要挡在权贵们的前面,可那一次他的弟弟活着回来了。 ——他告诉自己,这世上还是有一种叫作担当与温暖的东西,所以今日这一份回禀他没有直接交上去,而是送到了他这里。 “这算是报恩吗?” 李济综轻笑了一声,他没有想到当初的举动居然收获了这么一波报答。 柱国公府虽然和宣威将军府分了两府,可终究是同系一族,柱国公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会直接影响宣威将军府。 “是。” “你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你权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我也从未见过你。” 他这叮嘱的话话似乎已经下了决断,而那人也不是一个傻子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关键,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等他退下去之后李济综这才认真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管是这些年柱国公借用权势中饱私囊还是他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党羽,甚至连他疑似可能得了重病的事情都被一一记录在案。 看到这上面的内容李济综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他这大伯父对他其实很好,犹记得他小时候调皮捣蛋不学好,他还会拉着自己的手在祖母面前语重心长地道:“小孩子还是要皮实一些,相比较我家那小子我还是喜欢济综多一些。” 他母亲走得早,他会拉着他去大伯母那里蹭饭吃,就算祖母有时候会念叨自己,他也会一并接下来。 就这样一个在他眼中是老好人似的存在,可他做出的事情却并不好,可见人都具有两面性。 “大伯父啊!您老可真是给了小侄一道难题啊!” 若不是看到后面那句疑似重疾,这会儿他怕是要亲自去柱国公府一趟,可看到那几个字终究还是按捺了下来。 堂哥近期弄下这么大的乱子,姑祖母明显已经开始放权,可见他们与今上已经达成了协议,所以这封信的内容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他不敢肯定。 李济综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将那封信纸烧了之后才绕道准备去自己父亲那里,同他旁敲侧击一下柱国公的病情,却被悦乐郡主截了去路。 “李济综,我有话要和你说。” 夫妻二人自从成亲以来,这关系可以说相当的紧张,李济综每每看到她总有一种看傻瓜的感觉,而她看李济综的时候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怎么了?” 他原本有些疾驰的脚步渐缓了下来,懒散地斜着眼眸看向她,那轻佻的模样让辛悦乐的脸色瞬间爆红。 “我们聊一聊。” 想到自己母亲昭华公主今日拉着自己说过的话,她更觉的脸庞有些发烫,可还是强硬逼迫自己将其忘掉。 “额……好吧!” 两个人自从成亲以来差不多都是鸡飞狗跳的生活,闹着和离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她今日这般文静清雅地站在自己面前,着实让人有些大吃一惊。 要不是他心理素来沉稳,平时浪荡的性子都是强行装出来的,这会儿怕是都要大叫几声:“你是不是疯了?” 两个人回到小院坐定后,她却双手揉搓着手帕久久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今日的李济综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当也米娥友开口,只是默默地盯着她里屋的装扮。 比起平时那粉嫩嫩的纱帐,今日这大红色当怪异的紧,而且他还细心地发现,她这里的陈设似乎都统统换了一遍。 ——这是砸了银两出去,荷包一干二净,想要软刀子威胁自己吗?他可不乐意当这冤大头。 第353章:寒冬腊月赐婚意 李济综丰富的内心戏自然没有几个人知道,此时的悦乐郡主一个劲地想着那些羞羞的事情,自然来不及品读他神色间隐藏的深意,若是知晓怕是都要呕死了。 ——这些物件,可都是根据他的喜好更换的,合着他是没有发现? 最终还是悦乐郡主率先低下头来,轻咳的声音中带着几许试探,弯弯的眉角染上了不少的笑意:“听韵儿说你喜欢雨前茶,我让人取了一些来……” “你深更半夜便是为了寻我喝茶?” 李济综的眉毛紧紧挑了起来,这人莫不是太闲了一些?他这会儿还有要事去办,没有那闲工夫同她东拉西扯。 “……” 在悦乐郡主咬唇不语的时候,李济综忽然起身欲要离开,可就在这时她蓦然抬头:“李武与我表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你对我不冷不热,是不是也同李武一般外面有了人。” 悦乐郡主的话让李济综轻盈的步伐猛然间趔趄了一下,转身有些愕然地盯着她瞧,她这脑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辛悦乐,你皮痒是不是?” 这一晚李济综夫妇自然是不欢而散,而这一晚的对话除了几个贴身的侍婢也没有几个人外人知晓。李济综嫌弃丢人自然不会主动说出去,而悦乐郡主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的保持了缄默。 至于听到这话的几个 丫鬟,恨不得自己双耳失灵,哪还敢多言一语? 岁月就这般乘着车轮出发,不会因为任何人驻足,就算掌权天下的帝王亦然如此。 柱国公府上的事情因公主的回归总算到了一段落,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少了不少论调,可人世间的事情总是循环反复,就算这件事情过去了,别的事情依然在继续。 永和元年,腊月时分,天寒地冻。 这已经是永和帝继位的第二年,除了第一年跟制称谓羲和之外,接下来便是永和元年。 而这一个冬季也迎来了言梓陌十六岁的生辰。 上一个生辰原本是她及笄之礼,可奈何先帝大行百官也不好太过放肆,故而言家并未大操办。 ——这一次她的生辰却颇为隆重,而操办的人恰好是邓氏的大儿媳妇王氏。 王氏嫁给言梓燮已经有些年月,膝下一儿一女也算的上一个‘好’字。儿子聪慧,女儿可爱,按照常理来说她应当没有多少烦心之事,可此时那眉宇间凝结的郁气却愈发浓重。 “大少奶奶,您也别气,五姑娘终究和别的不同,大公子那边也护得紧。” 瞧着自家奶奶有发作的征兆,旁边那伶俐的丫头忙忙劝慰,以免她做出伤了颜面之事。 “我虽怜她那些年的苦难,可这生辰宴愣是比我儿满月宴都要隆重,这是欺我远嫁无娘家傍身?” 王氏并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可第一眼见言梓陌她便谈不上喜欢,那个女孩仗着她母亲对相公的情分夺走了他太多的眸光。只是一个普通的生辰而已,他居然亲自央求到荣养堂老祖母那里,害的府上所有人都不得消停。 “大少奶奶,您可莫要想左了去。如今府中的几位姑娘都到了出阁的年纪,怕是借此相看。” 先帝已经大行一年,这些豪族也没有了太大的忌讳,纷纷为自家闺阁里的女郎相看夫婿。 ——言家这次之所以大操大办,和这不无干系。 “我自是知晓这内里缘由,可终究意难平。” 王氏神情不一而论,一双手微微蜷缩了起来,而那丫鬟却紧了一下自己的眼眸。虽然奶奶嘴上这般说,可真实原因真是如此吗?她好歹也是大族养出来的宗妇,难道连小姑子都容不得? 越往深了想,小丫鬟的唇角抿的越深,最后更是将自己的头颅埋在了胸前一声不吭。 落雪阁内,言梓陌望着楼阁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儿,脸色也被衬托的莹白了几分。 老夫人对自己存不上多大的恶感,可她们一老一小也紧紧维持着表面上的亲近,这一场生辰若不是大堂哥从中出力,怕是也不会沸沸扬扬的整弄起来。 平心而论,她并不喜欢这样的重视,总觉得有几分如芒在背。 ——当然,期间最重要的是自己年龄不小到了议亲的时候。 “将这封信秘密送往沈公子住处。” 沈玉书回去不久便又折返回京城,两人虽然不至于私相授受,可私下也少不得书信往来。 他看到这封信应该知道自己所为何事吧!可聪明人就是这般,很多事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您真的决定了吗?” 皎月微微一愣,她虽然不是那机敏的人却也明白她这一举止的分量,怕是……怕是要将她自己托付出去了。 “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说其他,最起码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日后相处也能轻松一些。” 前一段时间,她已经从二婶娘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如此事必躬亲,替她谋划好了未来的道路。然而在他们眼中卓然如君子一般的谢谨言,在她的眼中却如同那瘟病一般,恐惧而又想逃离。 纵观这京城上下,也唯有沈玉书与她最为契合,不说两个人颇有些志同道合,就说此人性格也最为符合。 只是沈家乃青州大族,自幼诗书传家,未必能瞧得上自己。 “诺。” 皎月知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说,出了平西侯府后直接朝着沈家在京城的住宅而去,此时的她尚且不知一个人影时刻尾随,直至她入了沈家之后飘然而去。 谢谨言听到来人回禀之后整张脸顿时一黑,朝着他挥了挥手直接出了门。 这一晚月色正浓,而天空还飘飘洒洒着几点雪花,言梓陌拿着手中的回信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沈玉书已经去寻沈家长辈,想来会在短时间内赶过来提亲。 沈玉书在官运上虽然比不得谢谨言青云直上,可沈家在秦州的地位足以让自己的父亲重新考虑此事。 然而人世间的事情总是那么奇特,就在沈玉书好不容易说服家中的长辈上了言家的门时,一道圣旨从九重宫阙飞奔而来。 不等沈家人多言,内侍已经宣读了今上的圣意,正是赐婚的旨意——而这被赐婚的对象便是言梓陌与谢谨言。 第354章:盛宴日孤注一掷 听到那道圣意时,言梓陌恨不得将自己一口贝齿咬碎,而一旁的沈玉书也有些浑浑噩噩,直至那内侍离去几人这才起了身。 老夫人领了圣旨便假托身子不是率先离去,而负责府内事物的邓氏瞧着沈家那中年妇人和沈玉书,开口道:“着实不好意思,刚才夫人可是想说什么?” 两个人正准备交谈时那道圣旨凭空出现,刚才这沈家妇人可是相当的健谈,此时怎么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呢? 中年妇人瞧了一旁的沈玉书一眼,不着痕迹地将脸转向老夫人笑着道:“早就听说邓家姐姐极擅养颜之道,我这不是登门拜访,也想学姐姐青春永驻嘛!” 邓氏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来了兴趣,两个极其爱美的中年妇人便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经验心得,而沈玉书则稍稍瞥眼看了看窗外,刚才那一抹翠色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言梓陌回到自己的落雪阁,胸口那郁结的浊气始终没有散开,一口鲜血轻喷而出,吓得一旁的皎月胆战心惊,惊慌失色地想要去寻府医过来诊断,却被她挡住了去路:“我没事,扶我进去坐一坐。” “姑娘,您可别吓唬奴婢啊!” 皎月忧心忡忡地盯着言梓陌瞧,她呆呆坐在那里已经有一刻钟,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了灵魂一般,没有了一点生机。 她想要上前碰一碰,却又担心吓着自己的主子,只得站在远处轻轻喊了一声。 “卑鄙小人。” “……” 脸上撑着笑意的皎月神情瞬间一顿,她貌似没有招惹自己主子吧?好在她心头只是一闪便寻思出其中的前因后果,姑娘应该是在骂当朝的刑部尚书。 凛冬腊月,雪花自天空飘摇而下,言家人因为言梓陌的及笄礼忙碌异常。 言梓陌朝着皎月使了一个眼色,而皎月此时脸色煞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平时眸色灵活的她愣是没有发现言梓陌的眼神示意。 “皎月。” 言梓陌提高了声音,而这时那神游天外的婢子这才惊醒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道:“姑娘,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不过是一方手帕罢了,事后我自有处理之法。” “可……可那人乃四九城有名的地痞无赖,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您……您就算不愿意嫁给尚书大人,也用不着这样糟践自己,何不寻沈公子……” 皎月还欲絮絮叨叨,却不想言梓陌已经挥手打断:“上一次的圣旨,已经让我无颜面对他,怎么还能将他拖到这泥坑里面呢?” 就算因着救命之恩沈青辞对此毫无怨言,可沈家族人会如何看待她?就算嫁给了他,日后怕是也饱受轻蔑。再者说,沈青辞虽然是状元郎及第,可比起已经直上青云的谢谨言终究欠缺了几分机遇,若是在仕途一道因为她的缘故所毁,她这心怕是难安。 “可那人……” 那等宵小之辈如何能配得上姑娘的身份?虽然姑娘三令五申说她自有办法,可她最怕姑娘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不单单被那人缠上也得罪了刑部尚书。 “无碍,你只需神不知鬼不觉让其进来便可,记得一定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莫让人生疑。” 虽然这人一早便让刘管事找好了,可往进来放人也需要花费心思,否则极容易将自己卷进去,到时候更是不好收尾。 “奴婢明白。” 她一早已经打听好了,那守门的婆子正好是自己娘亲相熟,她有一个极其疼宠的小女儿,到时候在她女儿身上寻一点机会,应当不是难事。 “你也别多想了,我就算再想不开也不会毁掉自己。” 那个四九城的毒瘤既然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让自己用来躲避此番劫难,若是这件事情顺顺利利的趟过去,他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平步青云,等待他的将是死亡。 “奴婢明白。” 虽然有心劝阻两句,可瞧着自家姑娘为了不嫁给刑部尚书绞尽脑汁,她意识到她的言语压根起不到作用。 ——她有时候着实不太明白姑娘心中所想,那谢大人虽然说出身低了一些,可如今这地位可是旁人望穿秋水一般的存在,为何自家姑娘却视如猛兽呢? 原本京城贵女家的及笄礼,朝廷官员也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各家当家主母也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会让自家几个姑娘儿媳去露一露脸,可言家却略显不同。 不单单女宾的位置座无虚席,就连男宾的席位也是高朋满座,可以说是极其盛大的场面。 荣养堂的老夫人听完邓氏的言语之后,唇角掀起了一丝弧度来:“原以为陌丫头的婚事让人有些揪心,却不想居然是一个好命的,而今怕是有不少人羡慕嫉妒呢!” 听着老夫人这么说,邓氏也随即附和了一句:“母亲所言甚是,毕竟谢谨言可是帝王心腹,是日后封侯拜相的存在,哪有不羡慕的呢?” 据说宫里面的帝王原本是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的,可此人也不知道为何,居然主动向今上求来了赐婚的圣旨,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难道两个人以前便相识? 邓氏虽然不愿意去想象那个画面,可她也是在想不出谢谨言为何非陌丫头不娶,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她是一个好命的……” 不等老夫人感概,一个管事打扮的婆子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二人后直接双膝跪地,虽然腊九寒冬可额头上渗着不少的汗意:“老夫人,出事了。” 言家后宅,所有人就像是石化一般盯着眼前的一幕,只见一个长相一般的男子宛若疯子一般挡住言梓陌的去路,声音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那狗屁官员,你忘记了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了是不是?” “你以前送我的帕子,我视若珍宝,可你……” 那人说着想要抓言梓陌的手,却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神色闪过几丝锋利的杀气,一个错步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让那人抬起来的手搁在了半空。 老夫人健步如飞地赶了过来,当她看到这一幕,特别是周围还有不少世家女的时候,恨不得背过气去。 ——这都是造得什么孽啊! “还不将这厮绑了送官,居然敢污蔑我言家女郎的清誉。” 此时的老夫人已经想好了,不管这二人是何关系,总要一口咬定没有关系。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我与陌儿真心相爱,当初她还没有入平西侯府的时候,是我对她呵护备至,你们……你们……” 那人说着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害一般,朝着那假山便撞去,鲜血满地的模样让老夫人也是一惊,这人可以死在大理寺,却绝对不能死在平西侯府,否则日后言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然而他想多了,那人出身市井,平素又是欺男霸女的人物,平素最会的便是做戏,虽然闭着眼睛满脸疼痛,可从那均匀的呼吸可以瞧得出,他受伤并不严重。 不远处萧千城瞧着自己身边脸色并不好的男人,想要挤兑两句却发现人已经走了过去。他深呼吸了一口只得快步赶上去,免得一会儿不好收场。 第355章:谢谨言一劳永逸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闹得不知道如何收场时,忽然一道听不出喜怒,辨不清真伪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这么热闹吗?” 听到男声众人抬眸瞥去,便看到谢谨言披着斗篷站在不远处,笑言眯眯地盯着言梓陌,此时就算他含着轻笑,可没有人敢高声低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们虽然是内宅妇人,却也听说过刑部尚书谢谨言的大名,此人可是鼎鼎大名的活阎王,但凡进了刑部大佬的人,能安然无恙走出来的就没有几人。 “你们这是在抓贼人吗?可是偷了什么?” 内宅的姑娘们面面相觑,她们很想说:此人极有可能偷了你的未婚妻。只是不管是平西侯府还是谢谨言,都不是她们能招惹的,此时她们唯一能做得便是保持沉默,祈祷这场及笄盛宴早一点结束。 一旁的老夫人听他这么说,眼眸精光微闪:“这贼子居然敢爬进我平西侯府兴风作浪,老身原本是想要扭送顺天府尹,不想这厮是一个滑头,居然想要以死相逼。” “谢某添为刑部尚书,今日这事情交由谢某处理如何?” 谢谨言说话的时候对着老夫人拱了拱手,而老夫人犯难了,这人若是落在谢谨言手里面,也不知道会生出多大的事情来。然而别看他姿态极低,可那态度却相当的强势。 瞧着老夫人踌躇不止,谢谨言也不指望能得到她的首肯,直接跨步靠近了言梓陌几步,在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嗤了一声:“言姑娘为了不嫁给在下,还真是手段百出。” 他不去看言梓陌变色的脸庞,直接逼近那哭天喊地的混子,也不过问旁的,一个大脚便踩在了他的脸颊上,声音更像是来自九幽地狱一般。 “可是谁指使你来得?” “我……是陌儿留给我……” 不等他回答,谢谨言一脚踢在他的下颚出,鲜血四溅,碎骨的声音清晰可见地闯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特别是言梓陌,因为那人已经像是死狗一般落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还有一步之遥,可她甚至能感觉到谢谨言将其当成了自己,若是有可能,这会儿这么横躺着的恐怕便是自己。 瞧着她瞬间苍白起来的容颜,谢谨言满意地笑了笑,先不悠闲地走到那混混面前:“可是有人指使?” “我们情比金坚……” “找死。” 谢谨言直接将自己的脚踩在了他的手指上,偌大的脚掌用上了十成的力道在那小混混的手指骨上来回‘摩挲’,瞧着动作不重,可那断骨的声音却在耳旁不停地回荡。 “我说……我说……是有人找到我给了我一方手帕,让我来平西侯府找一个叫陌儿的……” 不远处的言梓陌瞧着他那怂得恨不得将自家祖宗十八代说一个遍的模样,眼眸狠狠抽了一下。当初她找人的时候甚至已经想过会被严刑逼供,所以才找到了这个头比较铁得,可谁能想到居然是谢谨言亲自掺和。 “本官尚未过门的妻子遭受这样的委屈,不知道老夫人可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他一双宛若利剑的眸光直晃晃地看向了老夫人,此时的他不见了刚才的温润,脸上反而多了几分肆意,可正是这股凉凉的气势让老夫人不得不给出许诺。 “谢大人可想要什么交代?” 既然别人用‘本官’称呼,那么老夫人便也不会将其视作小辈,该说得话还是要摆出来。 谢谨言瞧出言梓陌紧握的手掌已经变色的脸庞,心下轻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如今已将年十六,如今这及笄礼也不过是弥补去年罢了,既然如此我与她的婚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听着他这么说老夫人送了一口气,而言梓陌的眼眸瞬间一变,她想要开口却被老夫人直接揽了过去:“谢大人所言甚是,今日过后贵府大可请期,纳彩,老身必然让人积极配合。” “老夫人严重了,我们日后都是一家人,这‘大人’一词可是要折煞小可了。”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一僵,这个难缠的小辈,刚才他那官腔打起来的时候可没有将自己当成一家人。只是老夫人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虽然心里面有诸多不满却也不会表现出来。 谢谨言乃今上亲信,而那道悬在言家头顶,不知道真假的密旨可以随时让言家家破人亡,所以为了言家延续下去她也不会得罪谢谨言,至于言梓陌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别说眼前的人乃世间少有的江左之才、济世良臣,就算是一头蠢猪她也必须嫁。 “这人小可便带走了。” 瞧着事情顺利解决,谢谨言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毕竟他与萧千城两个外男贸然出现必然引起言家人的不满,这会儿是碍于她们理短不便发作,谁知道继续待下去老夫人会不会改变态度? “好。” 谢谨言离开的时候深深看了言梓陌一眼,瞧着她自从老夫人应承婚事后便一直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心中微微嗤笑了一声,她这会儿心里面怕是后悔的要死了吧! ——若不是她这自作聪明的办法,他也不会将其逼得太厉害,可如今这脸面都被她扯破了,这婚事若是不早一点定下来,谁知道她还会整出多少幺蛾子来? 他从来不会小瞧女人,可还是小觑了她对自己的抗拒,居然连这等自毁清白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谢谨言和萧千城离去之后,老夫人让邓氏将女客们送走,自己则带着言梓陌去了荣养堂。 荣养堂内,熏香的味道袅袅而来,整个大堂只有老夫人于言梓陌二人,只是两个人此时的脸色都谈不上好看。 “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老夫人从未想过言梓陌对这门亲事有多大的意见,毕竟谢谨言乃京城贵女们争着欲要嫁于的檀郎,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如同蛇虫猛兽呢? 所以在她看来,她必然是着了别人的道。 言梓陌抿了抿唇,半晌过后才吐出几个字来:“前些时日,孙女儿的手帕在梓秋妹妹那里丢失……” 听着她的解释老夫人的眉头紧紧隆了起来,她好似听院内的婆子回禀过,只是没有想到丢失的帕子居然被人给了一个小混混,可会是梓秋吗? 第356章:秦梓秋愤然回击 老夫人眉头紧紧拧了片刻,这才再次向她求证:“这件事情可还有别人知晓?” “除了孙女儿身边的丫鬟别人自是不知,所以……所以孙女儿也不敢确定这件事情和梓秋妹妹有关,毕竟她天真可人,不像是能做出这等事情的人。” 言梓陌此时已经豁出去了,既然退无可退,无法避开谢谨言这尊煞神,那么她就要在离开之前将秦梓秋除掉。 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女,若让她成长起来极有可能会给她和母亲带来不可预料的伤害,毕竟秦依兰死在她面前,虽然是她自寻死路,可秦梓秋心里面可不会这么想。 “这件事情你莫要声张,我自然处理。” “诺。” 瞧着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老夫人轻叹了一声:“今天你也吓到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好。” 言梓陌回到落雪阁甚至都没有入净室,直接倒在了那张素雅的床榻上,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看向了皎月,想要她拿个主意,皎月最后只得将人打发出去,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向言梓陌。 “姑娘,今天的事情……” “你下去守着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听出她声音里面含着的沙哑与疲惫,皎月轻声嗯了一声便乖觉地退了下去,离开的时候还甚是贴心地将门带上,整个里屋只留下她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刑部大牢内,萧千城瞧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不禁瞥了谢谨言一眼,瞧着他嗜血的眼眸逐渐好转这才微微缓了一口气。 “他已经快要死了,你好歹给他留一个全尸吧!” 自从被带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被他亲自扎了多少刀,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不过是一个渣滓罢了。” 谢谨言虽然愤怒却也不至于要了这人的命,可当他命人搜罗来此人的讯息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些年玷污了多少妇女?拐卖了多少稚子? 言梓陌之所以找上他,怕也是存了事后杀人灭口的心思,否则不会找这么一个人渣来污蔑自己的清白。 “那言家的姑娘是一个极有主意的,我劝你还是莫要引火烧身,早一点将言家解决了才好。” 闺阁女郎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可见是一个滚刀肉,将她留在表弟身边他并不是很放心。别看他对外人极狠,面对很多事情的足够冷血,可他还是一个尚未尝到情爱滋味的男人,极容易被人迷惑了去,特别是言梓陌这样的。 “她宁愿毁了自己都不愿意嫁给我,我当是偏偏不信这个邪,想要看一看她到底为何对我视若猛虎?” 不管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这骨子里面总是隐藏着几分不服输,特别是极强的征服欲,而谢谨言显然是个中高手,言梓陌的做法明显引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她不愿嫁,他偏要娶。 “猎人与狼的把戏吗?到时候可别让人骗心骗身……” 萧千城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新帝继位之后两个人当也不用隐瞒身份,故而走的颇近,有时候说话也甚是随意。 谢谨言淡淡斜睨了他一眼,声音中带着几许讥笑:“谋篇布局,我从来不会输。” 萧千城瞧着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不动神色地轻叹了一声,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压根不受自己的控制,可眼前的表弟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有些人只有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谁说得是对的,而自家这个表弟明显便是这样的人。 “你那继母你准备如何处置?” 当初伤害过卫家的人,他们二人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弄死了多少,如今唯有延平伯府的当家夫人以及平西侯府的众人,只是这两家才是重头戏。 “她虽然是皇室郡主,可这些年母家式微,我若是想要她的命自然易如反掌,只是我不会让她轻易死去。” 萧千城手掌紧紧蜷缩在一起,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死在她手里面,他岂会让她轻易死去?他要让她看着她最珍视的东西,一件一件在她面前破碎。 “你自己做主便好。” 谢谨言看了他两眼后收回了眸光,当年姑母的死不单单和皇家郡主有关,甚至与延平伯也有莫大的干系,只是那延平伯到底是表哥的亲父,他也不好干预太多。 翌日清早,秦梓秋从老夫人的荣养堂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她没有想到老夫人居然怀疑她给言梓陌设套,可这次的事情她真是毫不知情。 当日言梓陌在她那里寻找手帕的时候,她还和婢子们嘲笑她小题大做,可如今看来她一早便给自己设套了。她自认为平素伪装的极好,对言家也并未表现出仇视之心,可她与言梓煜姐弟二人为何对她有着诸多不满呢?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她直接动手写了一封信交给身边的丫鬟:“务必将这封信亲自交给廉王。” 她如今已经同尚可年闹僵,那么廉王便是她唯一的庇护,只是这二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们明显是想要自己从平西侯府找出那一道密旨来。 然而,她一个平时出行都要受到限制的闺阁女,如何去寻那被隐藏起来的密旨? ——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好在她之所以选择廉王靠得不单单是你密旨,还有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术。这位看似闲散的王爷,表面上似乎就像今上身边的一条狗,可内里如何恐怕唯有他自己清楚。 先帝逝去一年,按理说这个档口廉王爷不应该言这嫁娶之事,可奈何秦梓秋逼得太紧,他没有了推脱之言。 九阙深宫的御书房内,永和帝眉头轻敛。 “先帝大行一年,虽然说皇室子弟因为子嗣之故,无须守孝三年,可你确定要娶秦梓秋吗?她那身份与你着实不甚匹配。” 秦梓秋不过是平西侯府的庶女,而且说庶女都算是给了她面子,不过是一个外室生养的女儿罢了,如何能配得上皇家的血脉?永和帝平素并不是一个看重家世的人,可那秦梓秋并非良配。 第357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廉王好似低眉思索了片刻,随即又道:“臣弟知晓皇兄一心为臣弟着想,然而当初那密旨的事情臣弟已经做出了许诺,而今不好食言而肥。” 永和帝思忖了少许,最终轻轻点头。 而这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京城的怪事此起彼伏,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平西侯府的两桩婚事。言梓陌便也罢了,虽然说在外流落多年,可终究有着嫡女的身份,那秦梓秋是何人? 平时不关心内务的人怕是说不出后者的身份,可那闺阁女郎或者世家夫人却一清二楚,不过是平西侯府的外室女罢了,何德何能居然被廉王爷看重? 若说言梓陌与谢谨言的婚事还算的上旗鼓相当,那么秦梓秋与廉王的婚事明显是高攀了。不单单是旁人这般想法,就连言家人也是同样的想法,特别是荣养堂的老夫人,她此时的脸色相当的精彩。 “这廉王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当日提亲便也罢了,如今这日子居然要和陌儿出阁放在一天。” 老夫人就算是精明了半辈子,可此时也有些吃不准廉王的心思了,迎娶秦梓秋,并且请期的时间和陌儿出阁之日相同。 虽然说她是自己的孙女儿,可两个人的身份并不相称,而且这婚嫁的日子更让她心中犯疑乎。 邓氏与金氏齐齐摇头,她们今日听到廉王爷登门求娶的时候也愣了几愣,不太清楚他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初他费尽心思想要迎娶陌儿,如今这风向一变居然瞅准了秦梓秋,怎么瞧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前者她们还可以理解,毕竟乃大哥的嫡女,也颇受大哥看重,可后者可一点都不沾边。 邓氏好看的眉角稍稍拉平了一些,小声询问:“母亲,您可是答应了廉王所求?” “嗯……不管如何,你们在这婚事上一定要上心些,可别出了什么乱子来。” 老夫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鬓角,按理说两个女儿不能同一日出阁,可当初前头几个因为言梓灵的事情嫁得匆忙当也没隔多久,如今廉王府直接拿此为由头,又因着秦依兰的死多多少少和她有些许关系,所以便作了点头之态。 一旁的金氏看了一眼邓氏,瞧着她还想多言不禁笑着将话头岔开:“两位侄女的婚事,我同二嫂必然会办得风风光光。” “嗯。” 有嘱咐了一些事宜老夫人便让邓氏二人下去,而刚出了荣养堂邓氏那本来就不快的神色更是皱了起来:“你刚才为何阻止我劝说母亲,这事情着实乱了礼数。” 邓氏虽然未必一心一意为了言梓陌,可大伯哥临行前既然将她的婚事交到自己的手中,她总要负责一些,婆母此举可谓是嫡庶不分乱了礼数。 “婆母既然已经答应了廉王府,那么断然没有更改的机会。” 金氏不急不忙地道了一句,她揽了话茬也不过是看清了形势罢了,既然已经无法更改的事情又何须多言呢! “婆母这心里面怕是有鬼吧!” 邓氏哼了一声径直离开,而金氏整理了一番衣袖轻笑出声,随即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怎么会没有鬼呢?秦依兰可是她硬生生塞给自己儿子,想要和自己儿媳妇打擂台,那女子曾经也是蕙质兰心的主,却一步一步被她诱导着下了深渊,可不是心中有愧吗? 言梓陌听闻秦梓秋的婚期与自己一般无二并无愤懑不愉之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看手里面紧握的书籍,只是那神情微微有些涣散。 时至今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自己上一世的仇人,这就像是绕了一个大圈最终又回到了原地,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她这一世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要给自己寻一安身之所,可谢谨言就像是一条疯狗似的,如何都不肯松口。 皎月瞧着自己姑娘出神也不敢打扰,她刚退出去却看到七公子急匆匆而来,那一张脸上带着几分凶狠,像是要吃人似的,她阻止不及人已经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知道自家姑娘喜静的性子,她急匆匆跑进去却看到姑娘朝着自己挥手。 瞧着门被关上,言梓煜又靠近了她一些,声音颇为严肃:“祖母莫不是疯了?她居然让秦梓秋那女人同你一天出嫁。”深呼吸了一下,又愤愤地轻言,“这是欺我们没有母族撑腰?” 简家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已经差不多退出了京城的权贵中心,若是第三代没有力挽狂澜之辈,日后想要在朝堂立足怕是难上加难,如今这捧高踩低之辈都出来了。 “不过是小事罢了,你至于这般气闷吗?”言梓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知晓她要嫁给谢谨言的时候也不见这般义愤填膺,如今当是生起气来了。 “这事关颜面……” “颜面是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的。” 言梓陌并不是富贵膏粱里面养出来的闺中女郎,她吃过这世间无尽苦痛,经历过很多没有颜面的事情。当一个人在尘泥中挣扎的时候,任谁都可以踩踏两脚,可是但凡展翅那么这待遇便截然不同。 “……你就没有一点感觉?” 言梓煜撑着一双虎眸紧紧地瞪着她,怎么感觉越活越回去了,上一世在深宫多年,理应不是这么逆来顺受的主啊! “需要什么样的感觉?如今这不是很好吗?” 自打那道圣旨传来之后,她对这所谓的婚事已经没有任何的期许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事情罢了。 ——至于秦梓秋,那廉王爷不是一个善茬,日后怕是也不会有善终。 “可秦梓秋嫁给廉王,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那你能阻止吗?” 言梓陌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言梓煜则在她的眸光下有些尴尬,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他确实无法改变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刑部尚书府邸。 萧千城瞧着灯光下神色隐晦的男人,不由得笑问:“也不知道廉王为何要这般行事?你与他的亲事放在同一天,这朝堂上的重臣怕是要来回折腾了。” 廉王手握商贾的命脉,又是帝王最为倚重的人,朝廷重臣们自然不会慢待,然而自家表弟正是青云直上之际,那些人怕是也会溜须拍马,这可是一场无形的对战。 第358章:正月里十里红妆 听着他一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辞,谢谨言淡淡地道:“不过是一出折子戏罢了,宫里面那位怕是也正想看一看呢!” 他这话引得萧千城的兴趣,本想多问两句,可瞧着他一脸不愿长谈的模样便熄了那心思。他也在朝堂上混迹,有些事情问得太多反而不美。 “同一天成婚,这新娘子到时候可别接错了。”他本是一句玩笑的话语却引得谢谨言几个冷眼,只得忙忙摆手道,“得,我就是嘴欠,你可别较真了。” 萧千城这么一说,谢谨言随后那不动声色的模样也像是那么一听,只是萧千城刚刚离去他便将一个黑影唤到了身边叮咛:“这一段时间眼睛放亮一些,我不希望出现任何闹剧。” “诺。” 声音瓮声瓮气听不出多大的情绪,也无法分辨男女老少,只是从那身形看去年龄应当不大。 直至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离去,谢谨言这才落座闭目,脑海中浮现着帝王那推心置腹的话语:“书尧,朕这位置诱惑力太大,能相信的人很少,而你却是一个,此间事了之后朕希望你能出任西北,燕王怕是坐不住了。” 自从尚可年逃离京城之后,燕王起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帝王的用意还是让他摸不清头脑,这是欲要让他领兵北上不成? 西夷人在临近西北之地振臂一呼,鞑靼人在北方雄踞一方,这西北之地的燕王府本就是此间土皇帝,在这样的乱局中想要夺取胜利可见是多么的艰难。 如今言律尚在极西之地抗击西夷人的攻击,虽然说他不在燕王府的地盘上,可也算得上毗邻而居,若是到时候战事皱起,言律怕是第一个支撑不住的人。 ——毕竟,燕王会在第一时间断了他与朝廷的联系,直接攻击其要塞,到时候和西夷人里应外合,那么他那一支军队怕是注定要兵败如山。 若是京城兵力增援言律,那么鞑靼人怕是会趁乱打劫,到时候大楚便岌岌可危。这一晚,谢谨言因为心中有事一夜没有入睡,而言梓陌也好不到哪里去。 握着手中的那封信,她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自打帝王圣旨赐婚之后,没有人问她愿意与否,就连母亲信中也多是庆幸之言,像是嫁给谢谨言她得了多大的光荣一般,唯有沈玉书再次追问她是否愿意。 他信中虽然没有明说,可她知道但凡她点头,他或许会豁出去所有。然而圣旨未下之前她或许会有这样的心思,可当那道圣旨出现后,她再也不敢拉他下水了。 他乃青州沈氏的嫡长子,是今上亲自提名的状元郎,未来有着远大的前程,她如何能毁了他的一生? 苦闷无比地叹了一口气,瞧着纱帐处那摇曳的灯光,她微微轻叹:“谢谨言,你既然不愿意放过我,那我们便继续彼此折磨吧!” 正月二十,整个京城都洋溢着一份喜庆,至于言家则张灯结彩,往来宾客不断。 简氏常年居住在清心观,平西侯言律又远在边境,所以府中的大多事务都由邓氏和金氏操持。至于许琴自从言律出征前将府内的大权变相交托给邓氏之后,她手中的权利已经算是架空,所以除了摆出一副和气的面孔别无二法。 言家作为簪缨世族,这一次又是出嫁嫡女场面自然不能少。至于同一天出阁的秦梓秋,虽然是庶女的身份,可嫁得毕竟是当今的廉王,帝王身边的红人,言家也不会薄待了去。 ——这从此次的陪嫁便可以瞧出一二来。 按照惯例,庶女出阁一般陪嫁都是公中出一千两纹银,至于其余的金银面饰也不过三套。可这次秦梓秋一人公中便出了五千两纹银,至于金银首饰足足十套,那面料与旁的小件便不一一赘述。 金氏握着手中的嫁妆单,有些不确定地望了邓氏一眼:“以前那几个若是这么个陪法,这平西侯府怕是要被掏空了。” 秦梓秋的便也罢了,可她这五侄女儿的着实是十里婚妆啊!除去她母亲给她留下的三万两真金白银,三间地段极好的店铺,诸多古董字画,那书墨轩也是极为值钱。 当然以上这些这都是简氏留给她的,最让她吃惊的是言侯这嫁妆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紫檀画玻璃屏风一座,东海之地的白玉珍珠两匣,黄花梨梳妆镜一对,大红绸五彩貂斗篷一件,青白如玉佩十对……此间陈设配饰不一一而语,那郊外的别院与三间店铺才是最让金氏肉疼的,这可都是言家实打实的私产啊! 她虽然不缺这些金银之物,可这嫁妆却也让她眼热。 邓氏心中何尝不是酸得牙疼,当初给长子娶新妇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牌面,可她又能如何?这嫁妆的事情虽然是她一手操办,可这些东西都是平西侯出发前拟定的,又让他身边最信任的管事盯着,她还能撂挑子不干不成? “咱家这位可金贵着呢!” 邓氏将添箱担递给了金氏,她们这些婶母自然不能小气,所以一人拿出一千两纹银来,而简家人更是不简单,直接古籍五箱,纹银一万两,其余步摇金钗一眼望去也有二十余对,至于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两对玉如意,那可是前朝工艺大师洪先生的收山之作。 “简家当也不避嫌?” 因为买官卖官的事情牵连了进去,如今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显摆,这是要面子不要命了? “你也不看她要嫁的人是谁?就算帝王知道,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谢谨言乃今上身边的红人,他本身又能耐超群,日后封侯拜相也尚未可知,这些满朝文武自是看人下菜碟的主,谁会在这个档口寻他的晦气? 当初闹出那地痞流氓的事情时,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这桩婚事一拍两散,可是谢谨言并无此意,这可让不少人望眼欲穿。 “咱们这侄女是一个享后福的。” 邓氏犹记得第一次见言梓陌的时候,那时候她就算与简氏暗中多有不和,可心中也是心疼的,好好的一个嫡女让人那般作践,若是她怕是有和张家人拼命的心思。 就在妯娌二人碎言的时候,听到外面欢欢喜喜的声音:“二夫人,三夫人,姑爷们到了。” 第359章:婚嫁路宛若轮回 邓氏和金氏听闻这道声音心中一惊,她们没有想到谢谨言和廉王爷居然同时抵达,这可该如何是好? “我们出去瞧瞧。” 邓氏说了一声直接朝着大门而去,而金氏也顾不得再去掂量那些嫁妆,迈着小步子朝着邓氏追去。 这两位当朝显贵可别不长眼地在门前闹起来,否则言家这面子怕是要丢得一干二净了。 平西侯府门前,谢谨言和廉王爷各穿一身喜气的新郎装,虽然二人并无剑拔弩张却也没有要退步的意思,两个人此时就像是擎天巨柱一般立在那里。 “谢大人倒是挺早。” 其实二人并无太大的利益纠纷,只是两个人同为今上身边的红人,左不过被人拿出来比较,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算没有太多的恩怨,也被人说出几分虚火来。 所以这才有此间的龙虎斗。 “谢某第一次婚娶,娶得又是平西侯的嫡女,心里面自有几分忐忑难安,早些过来当也符合礼制。只是没有想到王爷也来得这般早,还以为您要同府里那位好好说道说道呢!” 谢谨言的话语可以说字字诛心,不禁廉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旁边的看客一个个都是深色巨变,这尚书大人还真敢说啊! ——世间谁人不知,廉王爷宠妾灭妻,对那青楼楚阁走出来的女子更是疼在骨子里面。 可这块遮羞布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撕下来吧!毕竟这是迎亲的时候。 “廉王爷,谢某先走一步了。” 他说着甚是自如地直接迈了进去,而廉王则一脸铁青地望着他的背影,眉目紧紧拧起来,心底嗤笑:这还未过门,便护上了?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痴傻之辈,焉能瞧不出谢谨言这话里面颇有回护之意,一介庶女既然敢同嫡女同一天出阁,那么她就要有被人嘲笑的觉悟。 二老爷同邓氏赶过来的时候,谢谨言已经入了府门,两个人只得僵硬着一张脸将廉王请了进去,毕竟这事关言家的颜面,不能小觑了去。 秦梓秋听闻大门口那一场闹剧的时候,手上把玩的金钗被他狠狠握在掌心处,那隐隐传来的疼痛没有让她有丝毫松手的意思,一张宜嗔宜笑的脸此时布满了寒霜。 着实是一个让人讨厌的男人。 “姑娘,您的手!” 一旁的小丫鬟瞧着被蹂躏的有些变形的手掌忙忙唤了她一句,她这才淡淡地撑开了手掌,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说,为何总有这么多眼瞎的人要和我过不去呢?” 虽然话语轻飘可那丫鬟身体却微微颤抖,她乃新买进府底给她当陪嫁的丫鬟,虽然这个新主子瞧上去特别的平易近人,可她总是不敢直视他那一双眼睛。 ——稍稍一瞥,都感觉像是被大凶之物盯上一般。 落雪阁,言梓陌瞧着梳妆镜前的自己微微触摸了一番脸颊,她这张脸自然是极好的,可就是这么一张脸却被楚熏一点一点回去,最终推向了深渊。 李武和那男子有染的事情是她让人透漏给楚熏的,这也是她为何能抓奸在床的原因。她甚至也听说楚熏自杀过,也知道她像是一条死狗一般被带回柱国公府的事情。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消弭她心里面的仇恨,毕竟她的预期不是这般。 “姑娘,姑爷来了。” 听着皎月的声音言梓陌这才抬起了脸颊,声音中隐含几许疑惑:“不是和廉王同时抵达吗?怎么就进来了?” 按照她的估计,两个人都是不愿甘居人后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二人上一世便有些不合,这一世应当也好不在哪里。所以龙虎相斗,必然会耽搁一些时间,却不想这么快便进门了。 皎月听她这般问话,一双眼眸隐隐含着星光,一个劲地同她说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是言梓陌贴身的丫鬟,自然知晓自家姑娘对未来姑爷的抵触,如今姑爷好不容易有一个刷好感的机会,自然是一个劲夸奖。 瞧着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言梓陌轻笑着打断她的话头:“得了,让你这般说下去,再一会儿他怕是天上有地下无了。” “姑娘……” 皎月原本还想要辩解两句,可却被言梓陌挥手打断:“好了,有些事情我自有主张。” 听她这么说皎月也不敢再多言,自家姑娘一向是一个有主意的,她若是再说下去当显得有些不懂事了。 就在主仆二人各有心思的时候,言芳携着陆茗蕊一并前来,看到梳妆镜前的人更是笑出声来:“呦呦,这是哪里的天仙下凡啊!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如何活。”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言梓陌,颇有几分登徒子的模样,想要伸出手戳一戳她的脸蛋,却被言梓陌无奈地拦住:“你若是戳下去,我一会儿怕是又要上妆了。” “……我会怜香惜玉的,不信,你让陆家姐姐作证。” 言梓陌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原以为是赶不上拦表姐夫的道了,没有想到正好。” 声音落时,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外挂月白色斗篷的娇俏女郎双眼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而一旁的言芳却轻哼了一声,刚才嬉笑的脸色瞬间收了不少。 言梓陌看着二人的表情当也没有诧异,这二人就像是天生的敌人一般,若是能和平相处才是怪事了。 “宝珍,快过来,外祖母呢?” 昨天晚上秦老夫人陪了她半宿,原本是准备宿在她院子里面的,却不想简家那边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叮嘱了几句匆匆便离去了。 ——原因为今日会过来,可瞧这架势似乎没有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简宝珍的脸色微微一滞,想到祖母临行前的叮嘱摇了摇头:“没有多大的事情,你就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吧!哪有这么瞎操心的?” “哦!” 虽然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可她如今也没有办法脱身,她既然不愿意多言,那么自己再问怕也是同样的结果。 “姑爷到门口了。” 小厮高涨的声音让闺房中的几人瞬间如临大敌,这时言家的几个儿郎更是一早便堵在了门口,外面嘻嘻闹闹的声音依次传了进来。 听着外面起哄的声音,言梓陌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同谢谨言成亲时的场景,那个时候也是这般热闹,可下场同样凄惨。 此时满目笑容的言家人压根不会想到,未来送他们上端头台的也会是眼前的男人。这人平时看着温文尔雅,就像是陌上人如玉的世家公子哥,可当他露出真面目的时候,那就是一匹嗜血的孤狼,谁也无法驯服。 第360章:婚嫁日当堂教女 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素来喜欢闹腾的言芳不禁拉了拉陆茗蕊的胳膊:“我们也过去看一看。” “这……” 陆茗蕊面皮薄终究有些羞怯,再加上之前对谢谨言有几分期待,有些不大乐意见面,可奈何言芳不给她推辞的理由,硬拉着她走了过去。 至于简宝珍瞧着二人走远倒是没有跟上去,反而笑道:“表姐是一个后福的,咱们这表姐夫可是难得的人中龙凤。” 谢谨言刚入京城无甚名头,就算三元及第也不过是一个读书郎罢了,京城权贵虽然想笼络却从未惧怕过,可自打新帝继位之后他青云直上,任职刑部尚书之后更是权势滔天。 京城中的官宦人家怕是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否则谢谨言正房的位置如何也落不到平西侯府来。 “是福是孽怕是只有自己才知晓。” 言梓陌轻笑着说了一句,想要从她这里打听一下外祖母的情况却被外面嘻嘻闹闹的声音打断,而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地将红色的盖头覆在她的头上。 接亲开始的时候还碰到了些许刁难,至于后面则甚是平坦,毕竟谢谨言的敲门砖足够的诱惑,没人一颗珍贵的红玉东珠,这可是相当稀罕的玩意。 就在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想要牵起言梓陌手中的红绸时,却被一道稚嫩且揶揄的声音打断:“状元郎才高八斗,如今既然要迎接我家胞姐,自然是要用诗才打动,就以我家姐姐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谢谨言隔空望去的时候却见那小孩子斜倚在门口,正巧笑盈盈地盯着他,只是那一口洁白的贝齿隐隐带着几分凶光,他虽然隐匿的极好,然而谢谨言是此中高手岂能瞧不出来? 何至于咬牙切齿呢? “娘子意下如何?” 谢谨言笑着看向言梓陌,而言梓陌听闻他这一声‘娘子’,红盖头遮盖的脸庞狠狠抽了一下,这厮就是一个不要脸的。 她与他尚未拜天地,何来的‘娘子’之谈? 一旁的言梓燮瞧着气氛有些尴尬忙着道:“就那小子瞎起哄,五弟,背你姐姐出去。” 按理说这一过程中男方不应当进来,只需要女方父兄将其送入门口便好,可奈何谢谨言是一个不打相信老祖宗规矩的人,直接进来想要带人离开。 言梓熠和言梓烨是一对双胞胎,只是相比较同平西侯前往极西之地的言梓熠,他的性子却活脱了很多,平素对于很多事情也不甚上心,可以说是平西侯府少有的不上进之辈。 如今大房也只有他与言梓煜两个男丁,按着年纪与身量也理应由她送人上花轿。 “没意思。” 言梓煜这话刚落言梓燮便拧起了眉头,想要训斥他两句却听谢谨言道:“不过是玩笑之言罢了,既然娘子想考究我的诗才,我总不能败了兴致。” 他说话的时候一脸温温如玉的模样,而言梓陌狠了几狠终究是将那抓狂的情绪隐在了心头,淡淡地道:“请谢公子言。” 言梓陌的话令众人神色各异,反观谢谨言倒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思忖片刻道:“本是天上晶莹雪,落入淤泥润土尘。今朝归来雾自散,郎君牵你笑红尘。” 谢谨言临时所作算不得佳句却也诚恳,特别是最后两句直指本心,可以说是一种承诺。若是言梓陌没有上一世的遭遇,想来也是感动的很,只可惜这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妄罢了。 只是旁人没有经历过言梓陌这般刻骨铭心的伤痛,瞧着他一脸宠溺地盯着言梓陌瞧,这又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羡慕与看好。 ——例如此时的言梓燮。 当初谢谨言透露出此间意思的时候,他便顾不得大伯父还在困局之中,冒着被人发现平西侯隐藏实力的危险前去清心观,好在伯父对此事也甚是看重,听闻之后便派人对谢谨言此人的来龙去脉查了一个清楚。 后来谢谨言青云直上,虽然平西侯府并不畏惧,可也担心齐大非偶并未佳事,所以也不强求,准备给堂妹择一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人家。 熟知,谢谨言居然并未忘记当初的事情,大伯父临行之际便言明心意,这才有了嘱咐自家母亲权掌堂妹婚事的由头。 若不是因为大伯父的话,堂妹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家母亲操办。 虽然和秦梓秋同时出阁,可预料之中的幺蛾子并未发生,甚至那遮这红盖头的新嫁娘还朝着言梓陌说了两句讨喜的话,态度甚是温婉,然而言梓陌却一言不发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 言梓烨背着言梓陌上了花轿,言梓青因为娇妻肚子闹腾倒也不在,唯有言梓燮认命地背着秦梓秋上了花轿,也不至于被来客嗤笑了去。 ——两人看着无甚差别,可从那一顶顶嫁妆里面却能看出太多的东西。 言梓陌的嫁妆两人抬箱,足足八十来口箱子,抬箱的粗使汉子步履笨重,颇为吃力,而秦梓秋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口左右,那还有廉王府做面子的成分在其中,至于那抬箱人的步伐明显轻盈了一些,可见里面也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等送走了两顶轿子,宾客也散了一半,至于留下的人自有人招呼,陆茗蕊母女倒像是隐形人一般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蕊儿,母亲后悔了。” 许琴瘫坐在上好的梨花木制作的木椅上,声音轻喃至极,她素来是一个要强的,就算夫君亡故,自己被人轻看她从未这般脆弱过,可今日她是真的有些心累。 像是对未来充满了失望,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 陆茗蕊虽然看着乖巧,可对自家母亲也不是没有怨言,她好好一个状元郎的女儿寄人篱下,这一切不都是因为自家母亲? 然而如今瞧着她这脆弱的模样所有的怨恨都说不出来,双手覆在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母亲,您莫要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初我就不应该顺棍子就爬,彻底绝了这份情谊。” 那日的事情其实她有些印象,她感觉到言律的情况不对劲,只是后来混沌一片,谁也无法判断其错对。 想到秦梓秋那人,她心底终究是生出了几分寒意,那一日前去言律的书房之前,她唯一见过的便是秦梓秋,可她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呢? 第361章:新婚夜横眉冷对 许琴不懂其中的关键,陆茗蕊此时却已经不去为这些诶琐屑的事情烦心,而是淡淡地瞅着红绸账发呆,听到丫鬟唤她这才顶着一方盖头稍稍看去。 “姑娘,您可需要垫一垫肚子?” 这一整天都没有进食,这会儿婚房中又寂静的紧,所以她才小声絮叨了一句,唯恐被王府的人嗤笑了去。 “不用。” 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过来问她是否需要进食,她不知道是廉王的本意还是下人们心中瞧不起,然而管中窥豹纵不见全貌也能瞧出一点名堂。 自己在廉王府的生活不会太过轻松。 而此时一个穿着锦衣的小公子神色如墨地站在不远处,一旁的小厮想要去劝说两句,却只听其淡淡地道:“狗咬狗一嘴毛,这王府日后可有好戏看喽。” “世子爷,您……”背着几个包袱的小厮无奈地想要劝说却又听到惊天之言,“谢谨言那是什么玩意,居然敢娶本世子看中的女人,瞧我日后不崩碎了他的牙齿。” 锦衣小公子絮絮叨叨的话语引得后面的小厮冷汗淋淋,想要规劝两句,可想到他平素无法无天的性子终究是不敢直言。 “本世子现如今算是身无长物,但是也不会饿死,今日便离开这肮脏的地方。” 他说完转身径直离去,而小厮也默默地跟上去,想来走不出百里之地王爷就应该追上来,可小主子却乐此不彼地玩这样的游戏,只是今日乃王爷大喜之日,这般离去合适吗? 然而他不知晓的是,他家世子爷这次压根不准备带他一起离去,两个出了府门他便被其打晕在陋巷当中,却听小公子呸了一声:“让你这狗腿继续跟着小爷,小爷何时才能真正的离开府邸?” 前几次出府不到百里之地便被捞回来,与这货留下的痕迹脱不开干系,他这次可不会这么傻。 言梓陌自然不知廉王府的事情,可谢谨言那一双灼热的眸光已经引起了她极大的不适应,双眸不由得沉了沉。 本是账暖良辰夜,红烛燃到明,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古怪,以至于身边随侍的丫鬟婢子都不敢靠得太近,想要瞧一瞧里面发生了什么却又顾忌谢谨言的威严不敢上前。 “心情不佳?” 一张俏容寒意生,两弯眉眼如长针,他不是瞎子自是瞧出那凉薄的寒光,不悦的神色。 “谢大人觉得我心情能好得起来?” 她声音并不是那种软软糯糯的甜糯感觉,没有新嫁娘的含羞带怯,反而双眸赤诚地盯着谢谨言,好似生怕其瞧不出她脸上的不悦之色似的。 谢谨言坐在榻边一把将人揽在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将人的双手紧紧困在自己的怀中,声音隐含邪魅:“不管你愿意与否,你都是我谢谨言的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倏地将人压在锦被上,整个身子压了上去,那一种暴戾的感觉令言梓陌眸中急促渐生,上一世他在床帏之间并未有此强取豪夺之状,这一世是不屑于隐匿? 瞧出她眉间的挣扎与不安,谢谨言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双眸中也不见了刚才的暴戾,一双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别了别她额前的发丝,声音温和至极:“颦颦如月,美眸如丝,据说岳父给你取了小字‘颦颦’,我日后便这般唤你如何。” 对于言梓陌的貌相他是极其满意的,有人说一见钟情大都是见色起意,他并不否认。 虽然他对眼前的人儿谈不上一见钟情,可她三番五次的拒绝已经碰触到了他的底线,他倒是想要看一看她这心到底是什么做得,居然冷硬如铁。 言梓陌并不想他唤自己的小字,这让她会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只是那人恶劣的趣味她也知晓几分,闭着眉眼不去回应。 “犹记得第一次见你还是十二岁左右的女童,一转眼已经是如花的年纪。” 他的一双手在她身上轻轻地晃动,虽然刻意压制可言梓陌还是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就在她心里面一片凌乱的时候她忽然被谢谨言捞起来抱在怀里面,只听他对外面的人嘱咐道:“去准备热水。” 谢谨言是一个极会享受的人,他的主院宽敞净室也极大,比起木桶那般大的洗澡盆,此时这由温泉水打造出来的沐浴之地可以说奢侈至极。 “知道你最是爱护这一身娇嫩的肌肤,所以我便让人去寻了能工巧匠,设计出这沐浴之所。” 他听说这东西是由北疆之地盛行的,就连那一块由琉璃造成的镜子也是从北疆那边传过来的,比起铜镜它俨然清晰了不少。 瞧着她不言语,谢谨言挥退左右一边给她褪去外衫一边轻声道:“如今你我已经拜了天地成为了夫妻,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也不要藏着掩着,但凡夫君能为你解决的必然不会让你吃亏。” 他说话的时候那一双手已经探索到了未知之地,言梓陌有上一世的记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清纯少女,她能感觉到他朝自己呼过来的气息愈发粗重灼热了起来。 甚至能感觉到他就像是逗弄一只小猫似的。 想到这里言梓陌薄唇微咬,既然躲不过何不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呢?虽然说上一世自己落入贼手,碾入红尘不是他的本意所致,可他却是最最关键的那一环。 生活本来就无望,自己何不反客为主?凭什么他高高在上,而自己却卑贱如斯?他既然想要陪自己玩,那么自己就要让他明白,有些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言梓陌再一次抬眼的时候已经媚眼如丝,相比较这一世刻意压制的魅惑气息,这一刻的她才像是真正的她,是经过岁月洗礼之后的媚气。 谢谨言终究不是上一世身经百战之辈,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望着两人凌乱的姿态他脸色也谈不上多么好。 她刚才那模样明显不是初次该有的状态,可那一滩血又真正宣告着她的第一次,难道这世上真有无师自通之人? “累了?” 她斜倚在水池边,不仅模样媚意横生,就连那嗓音都沾染上了妖媚之意,这一刻谢谨言脑中甚至浮现出几个画面来,他此时就像是勾栏之地的小倌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第362章:新婚夜梅花渐落 想到这里,谢大人那一张英俊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看向言梓陌的眸光带上了几分审视。而言梓陌的眸光不带一丝闪烁,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击着他。 两个人虽然无言而对,可这一时的风起云涌无法一一赘述。 谢谨言抿着唇角一把将人拉在了怀中,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言辞颇为沙哑:“不管你如何的不愿,莫要踩踏我的底线,否则我会让你明白这世上的人不成佛便是魔。”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在她眉角处轻轻滑落,而言梓陌双目微眯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瞧着这一幕,他唇角微掀那游动的手指开始作乱,两个人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征程。 窗外守夜的丫鬟婢子更是恨不得将头缩到衣领里,皎月虽然担心自家姑娘,可瞧着不远处的老嬷嬷那一张快要挤在一起的笑脸,终究是将心底的担忧压在了心底。 这时唯有天空的皎月朗照,空中的寒风吹耳。 翌日清晨,言梓陌像是无骨的棉絮一般瘫在床榻上,瞧着外面微微发亮的天际,她稍稍睁开的眼眸又耷拉了下去,一副装死不起的模样煞是可爱。 “姑娘。” 皎月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她知晓姑娘昨日累着了,可这朝阳已经冒了头,如今姑娘的身份是新妇,自然不能像是闺阁中一般任性了。 “他呢?” 谢家没有长辈,所以早起与否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至于在谢谨言面前搏一个好印象?她可没有这样的认知。 皎月在言梓陌身边多年,她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可已然知道是何许人也,只是这心里未免有些着急,都已经是新婚夫妻了,怎么感觉二人还是生疏的紧呢? 今日姑爷一大早离开的时候,脸色好似也不是很好。 “姑爷去了书房。” “哦!” 言梓陌轻声‘嗯’了一声转身又睡了过去,因为婚事那人应当有几日休沐的时间,只是这态度当也算得上勤勉。 “……” 瞧着她转身而眠皎月只得作罢,轻手轻脚地猫着腰朝外面走去,而不到半刻言梓陌便又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时分,谢谨言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瞧着守在门口的几个丫鬟,他径直走了过来。 “姑爷……” 皎月想要顺势提醒一下里面的沉睡的人,可谢谨言显然不给她这机会,挥手止了她的声音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只瞧见人像是粽子一般被紧紧包裹着,他深呼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她的身侧细细端详着她的睡颜,眉眼处紧紧蹙弯着,可见心底并不平静。 言梓陌的容貌无疑是极其出色的,毕竟不管是简蕴娉还是言律的相貌都极佳,他们二人自然也生不出歪瓜裂枣来,可让他放不下的却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身上那一种冥冥中自有的气息。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信命的人,可眼前的人貌似打破了他这一原有的认知。 虽是睡梦中,可言梓陌还是感觉到极其的不安,当初那些人狰狞的笑容,肮脏的手让她充满了恐惧与疯狂,感觉到有人靠近伸出手便挥了过去。 一时间,寂寞的房间内只留下那一震天响的巴掌以及谢谨言咬牙切齿的声音:“言梓陌,你是不是故意的?” 听着那讨人厌的声音,言梓陌的心神这才微微回拢了一些,她睁眼时便瞧见谢谨言那一张俊颜上清晰可见的手指印,当然还有他阴沉着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将自己的手微微朝后收拢了一些,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谢谨言这张脸应当没有被人打过吧! 幼年时的他是卫国公府的世子爷,少年又在葛洪身边长大,至于入了朝堂之后也是平步青云——所以,这一巴掌对他来说应当是很有纪念意义。 “……你刚才做恶梦了?” 谢谨言虽然脸色依旧阴沉,可他还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刚才她那绝望而又痛苦的神情做不得假,到底是何种痛苦会让她这般苦闷? “嗯。” 当那一巴掌打出去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事情不能善了,毕竟谢谨言此人最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主,她这情绪变化明显引起了他的怀疑,所以她回答的时候当也没有忸怩。 “什么事?” “梦到了清水村的事情。” 她轻声道了一句,许是因为还沉浸在噩梦中所以颇有几分有气无力,身体犹若水蛇一般斜倚在床榻边缘。 “朱家的事?” 他曾彻查过她的过往,也唯有清水村的时候最为噩梦不断,犹以那年冬日险些嫁于朱家为最。 言梓陌原本迷离的双眸瞬间多了几分清明,看向谢谨言的时候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可见对于他彻查自己的过往不甚愉悦。 “需要我出手吗?” “不用。” 对于朱家她谈不上恶感,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同他们的之间的交情都不深。 ——至于当初所谓的嫁娶也不过是张家人攀附财权罢了。 “你和楚熏关系不睦?”谢谨言说出这话之后一双眼眸仔细盯着言梓陌,不愿意放过她面容上的点滴情绪,而这时言梓陌也是抬起头来,同样紧紧盯着他瞧。 两个人的气氛虽然向来不甚欢脱,可这次尤为沉重,因为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关系,而是关系到了皇室。 这世道,但凡和皇家纠缠上的事情总是不能轻易善了。 “你我本是夫妻,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莫要藏着掩着,但凡我能办到的必然会帮你。” 谢谨言说得真挚无比,可言梓陌却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语调也不落下乘:“夫君若是坦诚相见,我自然不会藏着掩着,想要知道这些琐屑的事情当也不是难事,夫君愿意交换吗?” 他卫家世子的身份自认为天衣无缝,自然不会这般向自己坦诚,所以言梓陌当也不疾不徐地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你想知道什么?”谢谨言眉角微微轻挑,而言梓陌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朝着他戏谑地道,“我想知道你的所有。” 第363章:天地间忽有动荡 谢谨言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笑得有些无奈:“该用早食了。”他说完已经起身离开了她的床榻,而言梓陌瞧着他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早食过后谢谨言并未离去,而是陪着她在外面走动了一圈,亲自将府内的布局一一讲给她听,而言梓陌忽然顿住了脚步,问得有些不怀好意:“听说,这里以前是卫国公府?” 上一世的谢府并不是卫国公府,而是在卫国公府的旁边,直至帝王为卫家翻案之后他才将两座宅子打通,可这一世却一早便搬进了卫国公府,难道永和帝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谢谨言的神色一凝,随即像是没事人一般,反而似笑非笑地道:“你对卫家的事情似乎挺了解啊!整个京城,如你这般年纪的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卫国公府的宅院了。” “既然要结亲,自然是要打探一番。” 言梓陌笑着将这事推到了结亲事宜上,只是谢谨言却还是盯着她多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否相信了。两人虽然如今已经是结发夫妻,甚至行了周公之礼,可唯有他们彼此清楚,二人之间的距离仍然宛若鸿沟,不可逾越。 言梓陌三日回门的事情悄无声息也毫无波澜,可回门之后还是欲要去清心观一趟,只是刚抵达城门口却被简云华拦了去路,言梓陌这才知晓自家母亲在简家。 一行人赶到简家时,简家几位掌权者当也都在,言梓陌与谢谨言一一与之见礼,等简老爷将谢谨言带走,言梓陌这才有空闲与简蕴娉独处。 瞧着她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童一般腻歪在自己的怀中,简蕴娉脸上的愁意当也去了不少,只是言梓陌乃一个人精何尝瞧不出她脸色不对劲,再联想到外祖母大喜之日未至心下也不由得忐忑。 “娘亲,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刚才回平西侯府并不见言家人脸上有异色,所以这事情应当还没有传播出去。 “你外祖父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简蕴娉说出这话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抖,而言梓陌也是微微一愣,毕竟刚才外祖父还红光满面地喝了她与谢谨言敬上去的茶,瞧着并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是硬撑着站起来的,你们未进府之前还在床榻上躺着。” 简蕴娉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有些无奈,老爷子要面子了一辈子,在这个外孙女婿面前自然不能失了风度。而且,他将谢谨言单独叫走怕是也有事嘱咐。 简家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正常出仕的途径都一一被堵塞,就算父亲用了自己的所有人情也只是将云华送去了礼部,日后若是想要更进一步怕是难上加难。 言梓陌的唇角紧紧抿了起来,上一世的事情虽然已经很多都被忘记,可外祖父好似不是这个时候逝世的,难道说这一次的买官案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寿命吗? “你外祖父本就是一个心无瑕疵之人,这些年因着先帝的关系一直暗自自责,这件事情公布于众之后朝堂上下无不哗然,曾经那些落榜的士子更是提笔大骂,这般情况下他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当初买卖官职的银钱都被羲和帝拿去充当了内弩,可这骂名却要自己父亲担,简蕴娉这声音里不由得夹杂了几分怨恨。言梓陌虽然能理解她的心情,却也无法说出同仇敌忾的话语来,毕竟外祖父当初明知道会是这般下场,可依旧帮着羲和帝做了。 简家前几十年的官运亨通与羲和帝有意无意的放纵不无关系,所以这也都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罢了。 许是不愿在女儿新婚的档口说这么悲观的话茬,简蕴娉将这话茬不动声色地转移:“书尧对你可好?” 谢谨言字书尧,简蕴娉对于自己这个女婿自然也是满意之至,所以以表字称呼。 “您放心,一切都好。” “昨日你们可有……可有行房?” 虽然母亲一早便已经将此事说给了闺女听,可简蕴娉还是担心她不懂这房中之事,被外面的狐媚子们钻了空子。毕竟相比较而言,自家这女婿确实算的上英俊多才,年轻有为。 “……有。” 言梓陌愕然的表情在简蕴娉来看却是羞涩,不由得抓住她的手同她将其了男女相处之道来。 至于谢谨言则被简老爷带去了书房,他甫一入书房咳嗽的声音便多了起来,虽然坐在那里看似刚强无比,可谢谨言还是能从他的姿态中瞧出几分虚弱来。 “外祖父可是有话要对书尧说?” 对于简家谢谨言并无恶感,不仅仅是因为简家大老爷曾经在葛洪先生那里求学,更多的是当初卫家落难之后简家人是为数不多伸出援手之人,只是他们的力量太过薄弱,最终抵挡不住那被灭杀的厄运。 “你是一个聪明的,可知我寻你来所谓何事?” 简老爷从前对于谢谨言也颇为上心,毕竟有能耐又有才华的人谁不喜欢?只是他没有想过,他最终会成为自己的孙女婿。 当初他连中三元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生了榜下捉婿的念头,可碍于葛洪的存在众人也都望洋兴叹,不想先帝驾崩,而他却一跃成为了今上身边的红人。 “如今天下动荡既起,想来您老是为了此事欲要与我详谈吧!”谢谨言恭敬地道了一句,而简老爷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虽然已经致仕有些时日却也能感受到这股寒流,今日寻你前来只是想要你一个承诺罢了。” “不知外祖想要何种承诺?” “我可以将我自己掌握的一些事情交付与你,只是你有生之年需护我简家安宁度日。” 动荡既起必然会有无数纷争,自己将云华安排在礼部当也算妥贴,只是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确定,他只能寻求外援。原本是想要等言律回来留给他的,可那人远在北地,再加上那道不知真假的圣旨,他怕是也自身难保。 所以,他只得将眸光转移到谢谨言身上来。 “其实就算外祖父不言,凭着陌儿的关系,我也断然不会让简家有事,您又何必这般客套呢?” 听着谢谨言这话简老爷脸上的笑容却也真诚了一些,看向谢谨言的眸光多了几分柔和:“我那外孙女虽然早年苦寒,可想来也是一个有后福的。”他顿了一下又道,“只是这些东西留在你手里面才能发挥他的作用,否则无异于一张废纸。” 第364章:陇北燕王忽起兵 瞧着他态度坚决谢谨言当没有再推辞,正如他所说,简家如今式微,这东西落在简家人的手里面确实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还不如自己捏在手心里面。 “简家的事情我日后必当抚照。” 谢谨言了解简家老爷子的心思,简家几位爷的出仕机会怕是已经被斩断,如今小一辈那里也唯有简云华还算得上出挑。他在宦海沉浮多年,自然知道自己一走这一大家子怕是散了一半,所以拿着那些死物与自己作为交换。 或许他不是没有想过找别人,可此时自己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我大限之日将近,你定当要来为我吊唁。” “好。” 他虽然想要昧着良心抚慰一二,可他能位极人臣心智也是过人之辈,岂是那么容易被哄骗的? 二人在简家府邸待了约莫两个时辰,这才在太阳即将落山之时回到了谢府,只是相比较出门时的轻快,言梓陌脸上的忧愁明显多了几分。 两个人随后几日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可陇北之地的一则消息则打破了这样的平静,也让整个朝堂沸腾了起来——陇北之地的燕王反了,而且军队在几日的时间内连破几城,整个朝堂瞬间像是炸了锅一般。 ——间重又以家在陇北的官员为甚,已经他们的妻儿父母,宗族老小都在陇北之地。 永和帝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号召群臣入宫,而秦臻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眼神也甚是憔悴,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永和帝也发现了他的异常。 “爱卿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秦臻从礼部侍郎到礼部尚书的时间并不久,这一条晋级之路可以说与谢谨言相差不远。他是永和帝欲要给自己培养的治世之臣,可今日却失了有些失礼。 “微臣家小尚在陇北,今日听闻此消息一时间难免担忧,还望陛下恕罪。” 他说着已经跪倒在地,而永和帝也是轻叹了一声,陇北之地的秦家他自然是知晓的,也算得上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否则也培养不出秦臻这样的人物来。 ——只是时至今日,他却不知道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眼前的人。 “陇北的燕王府可曾与你有过联系?” “并未。”秦臻微微一愣,随即忙着磕头否认,而永和帝当也没有咄咄逼人,反而看向了其他人,“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诸位可有好的意见?” 瞧着所有人低着头默然不语,永和帝看向了谢谨言:“书尧留下,至于旁人暂且在门外候着。” 帝王的话语听里面听不出喜怒,可这行径却明显是动了肝火,只是此时几人却也不敢多加逗留,就连在地上跪着的秦臻也忙忙后退出了御书房。 永和帝瞧着诸人退下,脸上的愁绪更为浓郁了几分,叹息地到了一句:“这次你怕是要尽快出发了。” “镇北侯那边守不住了吗?” 陇北之地一直是镇北侯镇守,其实一定程度就是在镇守这些异姓王爷们,就算鞑靼一族也不过是朝廷钦点大将,若是不济的话回同镇北侯调遣一些得用之人。 “他已经密报于朕,情况不容乐观。” 镇北侯顾武生是朝廷内硕果仅存的几名武将,可就算如此当初鞑靼作乱的时候他也没有就近调遣,为得就是担心偏西之地的燕王叛乱,毕竟陇北燕王府欲要犯上作乱的心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初任由尚可年在京城中走动一定程度上是不想刺激双方的关系,可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尚可年逃脱了,而且镇北侯密保里面说得一清二楚,此人乃此次叛军中的副帅。 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可见也是一个腹中锦绣之辈。 ——当初当是看走了眼。 “鞑靼那边又当如何?” “朕已经欲要派遣和亲使节前往鞑靼,同鞑靼王达成共盟之事。”永和帝自从上位之后才知晓一个帝王的难为,若是放在以前这和亲的事情断然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可如今形势比人强。 西夷之地的战乱还未平息,陇北之地已经又一次吹响了号角之声,至于鞑靼自从上一次战败之后一直作壁上观之姿,如今怕是免不了会有趁火打劫的心思。 “和亲之事未必可行,您能给予的燕王府未必不能给予。而且燕王府与鞑靼世代毗邻,两家的关系怕早已经不甚简单。”在他已知的消息中便有一些小道消息,据说当年老燕王的嫡亲妹妹并未早逝,而是嫁给了上一任鞑靼王。 而如今的鞑靼王正是那女子的子嗣。 虽然说这是一则谣传,可无风不起浪,他甚至已经让表妹在鞑靼那边去查证,上一任的鞑靼王妃确实来历成谜,没有几个人知晓她真正的身份。 “书尧的意思是?” “我曾经在我老师那里听到了一则不知真假的消息……”谢谨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陈述给永和帝听,瞧着他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他又道,“微臣曾经以为这不过是民间杜撰的消息而已,可如今陛下欲要行结盟之事,微臣觉得还是一并说给您听为好。” 谢谨言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手下养了一批死士,有一个庞大的间谍机构,也不能同他说明表妹楚韵的存在,所以只得将这一切都推给自己游历世间的师父。 “朕心中有数了。” 永和帝微微叹息了一声,所以如今这和亲的一条路也被堵死了吗?可王朝就算再强大,同时向西夷,陇北,鞑靼开战也会相当的吃力,但凡有一处崩溃,那么这大楚江山将会被自己亲手葬送。 此时他是相当庆幸自己当初留下了平西侯言律,若是没有他镇守西夷,怕是这会儿山河已经满目疮痍。 “莫平澜怕是也要走上一遭了。” 他往椅子上轻轻靠了一下,眉角紧紧眯着,当初是准备留莫平澜在朝中与自己出谋划策坐镇中央,却不想局势更为糟糕,也唯有派遣莫平澜前往正北之地,与谢谨言言律统一战线,才是如今最为妥贴的选择。 “传莫大人进来。” 第365章:一道圣旨陇北行 内侍走出去之后不一会儿便领着莫平澜到了御书房,而秦臻几人则都面面相觑,随即都又将脸颊侧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言梓陌在府中也颇有几分坐立不安,虽然说一早就知晓陇北之地的燕王会起兵,可这个时间点还是早了一些,难道说就如自己嫁给谢谨言一般,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吗? 这大楚的山河终究是保不住? 上一世的时候她因为报仇所以当了那祸国妖姬,对于永和帝此人她心中其实并无恶感,只是也不想再一次有所交集罢了。当然她的起点起码比上一世要好上很多。 ——因为,她没有爱上谢谨言。不爱就不会痛,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也能及时止损,所以说自己若是不想在这和乱世里面变成一朵碾入尘泥的花朵,唯有保住平西侯府。 只要平西侯府还在,只要言家的余威还在,那么就算在这和乱世自己也有安身立命的根本。当然,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自己的父亲言律活着,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愿意为了自己和皇权抗衡的男人。 或许是时间在变迁,或许是心境在改变,或许是因为乱世给她带来的不安,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痛恨那人,反而怀着几分期盼,期盼他不要在西夷出事,期盼他能撑起一片天来——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也不例外。 过到人静时分时分谢谨言才从深宫里面走出来,而不管是言家的人还是简家的人都派人来打探了消息,谢谨言自然知道他们所忧虑的事情,道了一句无事便打发人回去了。 他借着微弱的灯光赶至言梓陌处已经是半刻后的事情,瞧着她烛光下的剪影步履微微放缓,声音也稍稍放柔了些 :“夜已经深了,怎么还不歇息?” “他们走了?” 来打探消息的人分别是简云华与言梓燮,二人与自己聊了许久,听到谢谨言回府便去了外书房,这会儿怕是已经离去了。 “他们担心陇北战事,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谢谨言走到言梓陌身边坐了下来,而言梓陌这才当也没有露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就着他的位置坐了下来。相比较平素的冷淡这一动作无疑热络了一些,谢谨言面上也更为柔和。 “你也不用担心远在西夷边境的岳父,他本就是大楚难得的武将,就算陇北之地的人会使绊子也不会出多大的事情。” 陇北之地应当说在西夷与鞑靼的中间,大楚历代皇帝都是利用燕王府来威慑鞑靼与西夷,却不想最终是养虎为患。这三地若是统一了战线,那么大楚怕是真的要危矣。 言梓陌微微系着的心倏地放缓,点头之后当也没有再详细询问,妇人不得干政,自己若是问多了难保他不疑心自己的用心,所以在得知自己的父亲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当也熄了追问的心思。 “听说你身体素来康健?” “呃……是。” 言梓陌不大确定他想要表达什么,自己好似确实很少生病,除了在清水村被张家人整得死去活来之外,她是真的病魔不侵。 “哦,夜深了,我们安置吧!” 两个人说完当也没有细言,吹灯躺在了床上默然不语。许是心中都藏着事情,所以就算二人的眼眸都紧闭着,可双方却都知晓对方并未入眠。 翌日清晨,从九阙深宫传出来两道消息,两道圣旨分别给了谢谨言与莫平澜,着命他们二人三日后奔赴陇北与镇北侯共同抵抗燕王府事宜。 帝王这圣旨可以说让不少人微微瞠目,他们知晓帝王对陇北燕王府极其忌惮,可谁曾想居然会派出两位主政大臣,要知道谢谨言和莫平澜代表的可是帝王的意志,他二人是帝王一手提拔。 一个刑部尚书一个兵部尚书,这完全震惊了整个朝堂。 言梓燮和简云华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当日下午便赶过来:“书尧,你和五妹刚刚成婚,这……” 虽然知道边境的战火不息,帝王的圣旨也没有人可以违背,只是这旨意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 “圣意如天,有些事情我无法抗拒。”谢谨言笑着招呼二人坐下,瞧着二人一脸慎重的模样也是有些发笑,“你二人也不必如此,虽然说前线战火死起,我却也不是那软弱无能之辈。” “只是刀枪无眼,还希望你能周全自己。至于五妹那边,我会派遣人将她送到大伯母处。” 最近大伯母一直留在简家,她们母女也算是聚少离多,借此机会多待一些时日也甚好。 谢谨言神色微顿,唇角稍稍倾斜了少许:“前些时日老师传信于我,欲要见一见陌儿,我此次想送她去书院一趟。” “……那也甚好。” 他们二人知晓葛洪在科考士子心中的地位,或者说全天下的读书人便没有人不知道葛洪的,如今他既然想要见一见言梓陌,别说他们二人了,就算是他们的长辈也无法阻止。 毕竟葛洪不单单是谢谨言的先生,更是将他养大的亲人,这里面的亲缘自是不浅。 “只是我此次离京需要些许时日,对于京城中的琐事怕是无法分心,还需要两位兄长帮我多照应一些。” 虽然说谢谨言的年龄痴长一些,官位也要高出很多,可对二人当也算得上恭敬,只是二人也不敢受他这大礼,只得满口应承下来。 谢谨言辞别言梓燮与简云华,又让人去收拾细软,只是同管家絮叨的时候却有些诡异,让他准备了不少的药物,那管家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多言。 言梓陌正翻着从言家拿回来的孤本却被人挡了视线,她微微抬头瞥去看到了一道身影不禁有些愣神。 “你来了啊!” 瞧着他站在那里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言梓陌抿了抿唇角:“是有什么事情吗?等我……” 然而不等言梓陌多言,谢谨言已经打断了她的话,“你收拾一些必备的细软,三日后同我赶赴陇北。” 第366章:女扮男装随军行 言梓陌手中紧握的书卷倏然落地,撑起一张怔然的脸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瞧着她紧绷起来的脸孔,谢谨言神色也是微微一紧,半晌过后才又重复了一遍:“我欲带你一同随军北上,你准备一番。对外我会宣称你去了老师那里替我尽孝,所以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女子随行?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言梓陌许是听清了他这话语里面的意思,一张脸比刚才还要清冷上一些,看向谢谨言的眸光带上了极大的不赞同。 “我一切都已经安排妥贴,至于圣上那边我会亲自去说。” 他与永和帝的关系本就亲近,就连卫家子嗣的事情都没有瞒着,所以说此次新婚出征他就算提及要带着言梓陌同往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我不愿意去。” 言梓陌不知道他那底气是哪里来的,她只知道自己是相当的不乐意去陇北之地,那战火之苦她也不是没有尝过,不愿意去品尝第二次。 “为何?” “……” 像是看傻子似的盯着谢谨言细看了两眼,他莫不是以为两个人结了亲自己就忘掉了之前的抗拒?两个人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这个道理他娶自己的时候应当已经明白,又何苦寻一个理由呢? “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一件事情吧!你的外祖父怕是撑不过几日了,日后简家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我觑你不在乎言家,然而你母亲可是出自简家,你难道也能视若无睹?” 谢谨言在她身上花费了不小的心思,知晓她对言家的芥蒂不小,虽然说和简家的关系也算不得多么的亲热,然而只要简氏在的一天这便是她无法割舍掉的亲情。 当然,他倒也不相信她对言家真能做到无情,有时候血缘关系是世上最难以揣测的东西。 “谢谨言,你……” “我只给你半天的思考时间。” 谢谨言因为要远行陇北所以也有不少的事情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扔下了一句话之后便径直离去,而言梓陌则幽幽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言梓陌最终还是没有坳得过谢谨言,只来得及同简氏辞别以及回了一趟言家,至于言梓灵和楚熏那边的局她只得暂时停手,让刘管事紧紧盯着二人动向。 皎月本是想同她一并前往,可奈何军中纪律严明人多了可能露馅,而且谢谨言并不应允,所以这事情只得作罢。 这一日烈日高悬,虽是寒冬腊月既将年关,可开往陇北的大将还是没能滞留,这一日帝王在城门亲自相送,就连满城文武都拱手相别,这一刻朝野上下似乎超乎异常的心齐。 又行军数日,言梓陌这才见到了同行的莫平澜,对于言梓陌同行一事也是微微惊诧,虽然是男装示人可莫平澜对简氏母女颇为相熟,不可能认错。 ——不过二人并未打招呼,点了点头之后便错身而过,背道而驰。 莫平澜进了谢谨言的行军大帐,确定左右无人之后才道:“今日过后,我会改易妆容前往与鞑靼接壤之地。” 不管是陇北还是鞑靼横行的正北方,这都是北方一线最后的屏障,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当初才设了镇北侯以及燕王府,可如今前者不能激流勇进,后者狼子野心,北方一代危矣。 帝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就算朝中没有得力的人手他也将自己的心腹派遣两地,为得就是有一个真正相守的统帅,不至于前线全面崩溃,再无回天之力。 “莫大人一路注意安全。” 莫平澜是秘密前往自然不能有大军相随,唯有护卫们照料一二,然而近来极北之地情势极差,不说那些蠢蠢欲动的乱臣贼子,就说这管辖之地也涌现出不少的强盗来——可别出师未捷身先死。 “嗯。” 莫平澜虽然在北地驻扎了不少的时日,可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只希望能和那议亲的队伍相遇,自己的危机也减少了一些。 “议亲的事情未必能成功,莫大人若是到了北疆还是要早作打算,免得被人趁虚而入。” “听陛下说鞑靼王与燕王府极有可能是姻亲关系,不知道这消息是否准确?”这点影响甚大,所以莫平澜最后还是要来确认一番,以便自己随时都能整弄出应变之法来。 “是。” 相比较在永和帝身边的模棱两可,谢谨言在莫平澜面前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笃定,莫平澜最后那份希冀也被碾压的支离破碎,之听他无奈地道:“所以,这是一场死战?” 谢谨言看着他的面容点了点头,这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战争,所以没有任何退路。不管言律那边还是莫平澜那边,甚至自己相守的地方出事,那么北方一线便会尽数崩溃。 所以帝王下了死命令,任何地位都不得有失,否则提头来见,他与莫平澜出发的时候也都立下了军令状,从这一点可见帝王对此事的重视。 所谓的和亲也不过是最后的试探罢了,成功的可能几乎没有。 “我明白了。”莫平澜说着朝谢谨言拱了拱手便欲要离开,只是快要走出大帐的时候却顿住了脚步,“军营乃兵戈之地,令夫人随行怕并不是好事。” 谢谨言瞧着他说完便离去也是抿了抿唇角,他知晓莫平澜和简氏之间的关系,只是他这手是不是也伸得太长了一些?好在他也只是提醒了一句并未多言,否则他倒是不建议送他一份大礼。 据说他的义子能耐不俗又是自己夫人的发小?他倒是可以同陛下请命将人掉在自己身边来。 谢谨言的小心思莫平澜自是不知晓,就连掀帘而入的言梓陌也不知晓,只见她将自己寻来的食物‘嘭’的一声放在小几上,人满脸铁青地坐在了另一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怎么了?” 瞧着她的嘴紧紧抿着便知晓心情不佳,虽然说自打出了京城之后就没有见她心情好过,可今日这般外显的还是第一次。 第367章:军中流言难断绝 言梓陌抬起眼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眸色轻嘲:“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说你什么?” “哦……他们是如何说我的?” 谢谨言像是来了兴致,手中的食著也稍稍停了下来,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噙着点点星光,一个劲地朝她看去。 “他们说你是兔儿爷。” “……” 谢谨言的脸果不其然地拉了下去,而言梓陌瞧着他这变脸速度心情倒是好了起来,手指轻轻一捏唇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瞧着她幸灾乐祸的模样谢谨言轻嗤了一声,她虽然是男装示人却总免不得女儿家的神态,小巧玲珑的身板也是无法改变,再加上那一张好看的脸端的是雌雄莫辩,也无怪乎军中的士兵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去说吧!行军生涯总是太过单调。”谢谨言淡淡地说了一声便继续开始啃食那食盒里面的菜食,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也无伤大雅。 虽然说大楚朝男风不是很盛行,可私下也有不少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特别是李武的事情过后似乎这股风气似乎又渐渐抬头的趋势,然而自己是没有多大的心思。 瞧着他这般淡然处之,言梓陌不禁想到上一世的时候别人传他同萧千城之间似有断袖之嫌,不过自己知晓二人的关系当也没有多想,只是刚才听那些兵士所言之事,没有想到这一世这般流言蜚语也少不了。 “听说你和萧千城的关系甚密?” 言梓陌笑着看向了谢谨言,而谢谨言刚才还老神在在的神情瞬间多了几分天雷滚动之色,咬牙切齿地瞥向了她:“你想说什么?” “额……就是随便问一问罢了。” 瞧出他是真的带了火气言梓陌倒也没有找不痛快,将头撇开想要将此事揭过,然而她这举动明显让谢谨言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一把走到她面前将她的脸扳正:“我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你不是最有发言权吗?” 他说着一口咬定她的脖颈,慢慢朝下挪动,而这一幕刚好被进来回禀消息的人看在眼中,期期艾艾地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谢谨言若无其事地将人放开他这才将头低了下去:“大人,我军欲要开拔 ,还请大人示下。” “按照惯例行军,半月之后务必抵达韩城。”如今燕王府已经行军至韩城,韩城守将最大的限度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他唯有快速抵达方能占据有利的形势。 只是两万军士比不得自己轻车简卒,行军的时间自是要长上一些。 “诺。” 兵士回禀结束之后急匆匆地离去,那背影瞧上去颇有几分狼狈,而言梓陌的双颊还浮着几许红色,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而谢谨言当也没有再去招惹她,反而一门心思将地图拿出来研究,颇有几分大将之资。 谢谨言的侧脸让言梓陌微微有些失神,曾几何时他们也曾红袖添香,可惜这一切都被造化所毁掉了。想起过往的点滴她将眼眸紧紧合上 ,尽可能甩掉那些有过的甜蜜。 陇北大地,韩城偏北的耀县演武场,尚可年手持弓箭踏雪横行,那几个靶子箭箭扣准红心,旁边的军士一个个都露出惊叹的神色,更有甚至也是大加夸赞了起来:“二公子的箭法又有精进,取下韩城想来是轻而易举之事。” “我让你们看得不是我的箭法,而是这弓弩。”尚可年笑语盈盈地瞧着刚才说话那人,像是一点都没有瞧出他的小尴尬继续道,“听说大楚的援军已经到了路上,我们能做得就是在他们赶到之前将韩城囊括在自己的版图之下,而这利器就是我们最好的依仗。” 尚可年尚未来到次方世界之时便对冷兵器异常的感兴趣,他的收藏中不乏古代器械,凭着他的天赋更是设计出不少的还原图来,更有甚者还有一定的改进。 就在他扼腕叹息无用武之地的时候,谁能想到一睁眼就成了一个尚在娘胎的小娃娃,后来得知自己身处古代世界时,他经常笑得合不拢嘴,这让身边的侍婢们没少担心。 好在他明白藏拙,平平安安地长了这么大也没有让人瞧出端倪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懊恼自己父兄忠君体国之心,可后来才发现这二人也是野心勃勃之辈,所以他当是不担心自己没有了用武之地。如今燕帝大军进攻大楚腹地,他终于可以一展所长,让自己所有的追求都变成现实,让他的宝贝们都成为喋血精品。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那弓弩已经在众人手里面轮了一圈,甚至有人更是手痒演练了一番,瞧着射出去的距离更是目之所及皆有所喜,原本以为二公子箭箭洞穿应当是自己武力不俗,可如今再看却发现这弓弩也是别有洞天。 “这弩箭可是公子所作?” “然也。”瞧出几个人的惊诧尚可年心中也是一喜,他之所以将这弩箭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就是为了一鸣惊人,瞧着众人的神情他觉得甚是成功。 “二公子英明,此乃我燕地之福。” 他们都乃行伍之人,自是瞧出这弓弩与他们所用的不同来,不禁射程远,破坏力也极大。早就听闻二公子是机械高手,今日一瞧才知所言非虚,也怪不得王爷一定要其随军,并且封为副统帅。 “据闻那谢谨言也是不出世的良才,当初与鞑靼一战也展现出了极大的军事能耐,我们还是不得不谨慎一些。” 另一个中年将军像是听闻过谢谨言的名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而尚可年当也没有任何不喜:“龚副将所言甚是,谢谨言我也曾经见过几面,此人破有些让人看不透。” 尚可年从来不会小觑古人的智慧,特别是这些腹中既有诗书,四肢又有武力的兼修之人,这些人最是难缠与腹黑,而谢谨言显然被他划分到此列。 “据说同行的还有莫平澜,这永和帝倒也看得起我燕王府。” 想起朝中的中流砥柱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尚可年心中虽有急切却也隐含担忧,毕竟这二人并不是酒囊饭袋,而是那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传我军令,今日夜间佯攻韩城,我欲要试探一下韩城的兵力几何。” 第368章:韩城军情渐危矣 “诺。” 听着尚可年下令几人也都是一喜,他们这一路走来过关斩将势如破竹,原本以为抵达韩城更是能一展拳脚,谁料得到的命令居然只是围而不攻。 如今好不容易听到了这试探的号角,心中焉能不喜? 而与此同时,韩城的守将也是心事重重,瞧着不远处涌动的人影更是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这燕军到底想要干什么? “援军什么时候可以抵达韩城?” “回禀朗将军,再有五日便可抵达韩城。” 听着下属的回禀,那名唤作朗将军的人脸上的愁容更甚,半晌过后才道:“也不知道韩城是否能等到援军。” 听着他忧心忡忡的话语军士们也都是微微一愣,只听他又道:“到时候必须死守,若是守不住必须派人出去通知援军,让他们退守青城。” 朗将军当了韩城守将多年,对于韩城的情况自然比别人更多一些,若是等不到援军韩城怕是会被燕军攻下,到时候可别连援军一锅端了。 他虽然知道此次的援军乃朝廷精锐,就连那领军之人都是今上身边的红人,据说曾经抵御鞑靼的时候也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可惜这一次的情况甚是危机,他不敢有任何侥幸的心思。 若是韩城守不住,他希望那援军不至于被人一锅端了,而事实也正如朗将军所料,燕军在一个下着大雪的黑夜开始了总攻,那情形瞧着便不是先前几次的佯攻。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当机立断让人去后方报信,而自己则准备与韩城共存亡。 谢谨言行军的时候也不忘观察所过之地的山林地貌,听到韩城密报的时候大军已经距离韩城百余里,听闻那紧握军情之人的口述,他眉宇紧紧拧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出发的时候燕军已经开始攻城?”谢谨言负手而立,虽然说北方的冬日几近寒冷,可那报信的人明显感觉到帐篷内温度骤然下降,敛了敛心神继续道,“卑职撤退送信的时候,韩城已经危在旦夕,只是追兵未至,县城未陨,此时韩城应当未破,可从这情形来看不容乐观。” 随行的军士们听闻此人的回答,纷纷看向了谢谨言,希望他能拿一个主意。虽然说韩城占据着重要的地理位置,可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否被人攻下,若是那些人已经攻下韩城,等着援军瓮中捉鳖又当如何? 军士们能想到的情况谢谨言自然也了然于胸,可他出发的时候永和帝便曾经直言韩城的重要性,可以说是遏制燕军南下的重要关卡,若是这道关卡失去,自己日后回防将会无比的艰难。 “可有回抄的小路?” “有,只是路途不顺大军难行……”那报信之人以为他想要快刀斩乱麻,带着援军去解救韩城之危,心下虽然高兴却也免不得有些担心,“可朗将军曾经直言,若是韩城无望希望大人退守为主,免得被一锅端。” “本官自是知晓,此次你带着百人小队从小路回抄打探韩城的情况,至于大军我会在雁荡山安营扎寨。” 雁荡山的情况他早有了解,这里距离韩城仅有三十里路,算不得多么遥远,若是韩城已经失守很容易被人包了饺子,可这里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困守之地,若是韩城未失回援的速度也会极其及时。 ——不至于浪费了时间。 那报信小将之所以被朗将军选中正是因为他极为机敏,听谢谨言不欲放弃韩城这有利的地理位置心下也明白此事退无可退,如今只能期望韩城仍在,朗将军他们没有失败。 等百人探查小队秘密离去,谢谨言便命人开始按照正常速度前往韩城,只有身边几个心腹才知晓他欲要在雁荡山安营扎寨。当然,他这一路也并未歇息,就算是黑夜当悬他也盯着眼前的地图写写画画。 言梓陌的身子骨虽然较一般的女郎来说强上不少,可她终归是一个女子,这耐力有所差别。靠在马车内壁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上披着谢谨言的衣袍,而谢谨言则盯着手中的地图不停地细瞄,感觉到人醒过来才问道:“醒了?” “什么时辰了?” “子时,再有一个时辰便能赶到雁荡山了。” 那信使前来的事情谢谨言没有瞒着言梓陌,而言梓陌听闻韩城之事心下便有些犯晕。上一世燕军一路南下,可在路过韩城的时候却遇到了极为难缠的守将,据说那朗将军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愣是逼退燕军三四次的进攻。 当然,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可就算失败也赢得了燕军上下的尊敬,他的尸体被送到家族下葬。 “大军能赶得上吗?” 按照常理来说这次的援军应该能赶得上,毕竟这次行军的人是谢谨言,而他这一路走来并未浪费时间,甚至还加快了进程,只是有些情况和上一世迥然不同,她也不敢太过肯定。 “我们去雁荡山等消息。” “若是韩城已经是失去呢?” “那我只能借着雁荡山的地理位置,然后联系镇北侯府邸的人,让他们与我联手攻城。” 镇北侯的军队距离此地并不是很遥远,原本韩城的事情也应该由他们援救,可因为鞑靼人野心勃勃抽不出人手,所以永和帝不得不派遣自己带着军队来解韩城之危。 自己占据雁荡山这块山头,再加上镇北侯府的配合,就算燕军已经夺取了韩城他也有把握重新将那城池夺回来。 “当然,最好的局面是韩城并未失去。” 谢谨言语罢紧紧闭上了眼眸,他有些疲劳地靠在了车壁上,而言梓陌沉默不语,瞧着那明亮的灯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城城门,朗将军的胳膊上已经中了一箭,只是他那一双眼眸却不见任何灰败之色,甚至还不停地给旁边的人打气:“将士们,我们的援军已经快要抵达,我们就算是死也要守好最后一关。” 原本陷入死亡阴影的将士们听闻援军双眼都带上了些许光亮,那已经失去了斗志的神情又稍稍有所改变,而朗将军瞧着这一幕心头却愈发生苦。 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派出那个送信的人是好是坏。站在大局角度,自己此举确实是为了保存实力,可站在这些将士们的角度自己是何其残忍,将他们最后的希望都断送掉。 第369章:援军至势均力敌 “将军,援军……”旁边几个副将知晓援军怕是不会前来,可他们仍旧做着最后的挣扎,却听朗将军道,“燕军的器械甚强,我们守不住。” 守不住,所以怕是也等不到援军。 “听闻此次的将领乃帝王心腹,曾经在与鞑靼一战中取得了傲人的成绩,我们指不定会有守城的机会。” “看到那盏角灯了吗?”朗将军手臂一挥指向了不远处的青石瓦片上点着一盏四角宫灯,在冬日的暗夜下熠熠生辉。瞧着几名副将点头,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若是那谢大人有力援救,那么必然会派人前来一探虚实,我曾经对那送信之人说过,若是角灯一直明亮,那么韩城便没有失守,援军还会赶至。” 听闻朗将军此言众将领神色各异,当众人各司其职之后朗将军身边才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只见朗将军神色幽静地道:“你二人守在那盏宫灯附近,但凡有人蓄意将其灭掉便乱箭射死。” 他能在这韩城当守将才智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虽然他相信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兄弟们,可这事关韩城的生死存亡,他不能太过感情用事。 深夜燕军的大帐内,尚可年手里面握着一张从信鸽身上取下来的小纸条眉头紧紧锁着,徒步走到案几前狼毫笔挥动,一气呵成写下几个字:灭掉。 亲自将小纸片绑好,这才踏着星夜而出,在一无人静谧之地将信鸽放掉,而他自己则迎着寒风盯着不远处的韩城,望着那影影绰绰的灯光神色甚是晦暗。 两个时辰后宫灯灭掉,几名副将神色微怔一个个都朝着宫灯那边跑去,赶至才看到两个两个黑衣短衫的青年武士正压着一个受伤的军士,细细瞧去这正好是他们当中的一名副将,而不远处还躺着一副弓箭。 有一人更是惊诧至极:“刘副将,你……”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受伤的人会是刘副将,毕竟都是浴血奋战的兄弟,谁能想到自己不过是出去巡防了一圈,兄弟便成了敌人,“怎么会是你?” 这宫灯影响着韩城的救援,他射掉的不单单是这四角宫灯还有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有几个暴脾气的直接想要上去将人揍死,可这时朗将军却出现了,他方正的脸上闪过几许沉痛,只是那痛色一闪而逝:“我没有想到会是你。” 刘副将是他一手选拔起来的,能从寒门小将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没有自己的惜才是不可能的,可这个被自己看作左膀右臂的人终究是背弃了自己。 刘副将原本一声不吭等死的模样终于有了轻微的变化,那一双视死如归的眼眸也呈现出几许愧疚来,然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所以,这是您设的局吗?” 眼前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怕是早有防范,否则不会将这宫灯的事情泄露出来,而自己终究是大意了。 “算不得局,只是一场人心的试探罢了。我让你从一名伍长一步一步升到副将,这里面遭受了多少压力?是什么原因让你背叛于我?” 刘副将的胳膊虽然被砍了几刀,甚至胸膛也受了伤,可此时依旧中气十足,笑得让人觉得有些悲戚:“正是因为我看到了您的压力,看到了这世道的不公,所以我想打破这种不公平?当初对战鞑靼的时候,我的军功不多,能力不够吗?为何别人正常提升的时候我却只能因为寒门的身份独自舔舐伤口?” 讲到这里他忽然笑得有些张扬而肆虐:“那些京城中的公子哥们,一个个用弟兄们的血攒够了军功回京受封,而我们这些真正浴血奋战的人却无人问津。”他双眸充血地看向朗将军,“将军,您为何始终不愿意从韩城调走?那是因为我们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们身上承载着您的希望,您担心您自己前脚一走,我们这些副将便成为那些世家子手里面历练的炮灰。” 朗将军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眼前的人说得确实不错,这也是他为何一直守着韩城的原因,战场上刀枪无眼,他没有能耐改变太多,可他不会让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白白牺牲。 “将军,我们在那些官老爷的眼中不过是升官发财的棋子,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当执棋的人呢?” “这就是燕军给你的许诺吗?用韩城将士的血来抒发你心中的不忿?” 朗将军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他知道军中存在着很多不公,然而他刚才的举动又何尝正确?他可知道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他这一箭下去韩城得死多少人? 瞧着他一声不吭,朗将军冷哼了一声让人将其押入死牢,而之后则朝着众人道:“去坚守自己的位置,这一场恶战怕是免不了了。”宫灯已灭,那么燕军怕是会没有任何担忧地攻取城池,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朗将军原本低垂的眼眸抬起来看向了援军的位置,“但愿,还能来得及。” 那送信小将瞧着那最高的四角宫灯灭掉眼神有些黯淡,又听着城内响起了三声号角之声,脸上忽然又绽放起来光芒来,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人恨不得一蹦三丈高,好在他被身边的人扯住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带着几个人回雁荡山。” 小将对着旁边的人叮嘱了一句,然后带着十几个人原路返回,抵达雁荡山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谢谨言瞧着他脸上的神色便知道韩城还没有沦陷,听闻那四角宫灯的事情眼角微微一眯,好在那小将忙着解释道:“那宫灯既灭,想来韩城中应该有叛徒,否则凭着我们在附近县城的兵力部署燕军不可能一路高歌猛进。” 瞧着谢谨言脸上并无异色,那小将继续道:“虽然宫灯已灭,可三声号角是朗将军与末将定好的暗号,足以表明韩城的情况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既然如此,整军出发。” 朗士元的能耐他出发之前便有所了解,这人虽然世家出身风评却甚好,至于能耐自也是不俗,否则不可能在韩城一留便是多年,毕竟此地乃北方要塞,若是没有真才实干早就被朝廷调走了。 凛冬之夜,深月相照。 在月夜的映衬下,韩城上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往下掉,那箭羽奔驰所造成的是一番人间地狱。朗士元瞧着燕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心口那丝属于期望的火焰逐渐冷却。 “将军,我们……” 身边的几个副将已经死的死,残的残,唯一能站定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就在朗士元准备让人拼命的时候,忽然大后方人群涌动出现了不少忽明忽暗的火光。 朗士元与身边的守卫双眸倏地一亮,他朝着身边的将士们大喊:“儿郎们,坚持下去就能活命,我们的援军已经来了。” 第370章:尚可年后退一步 众人听闻他的话语睁开了眸色瞥向了远处,瞧着闪烁的火把光芒不少人开始嘶吼,面对燕军的箭雨似乎也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与彷徨,浑身都充满了活下去的吼叫。 谢谨言入城之后所见之人无一不是身负伤痕,有的还可以佝偻而行,有的四肢早已经不健全,唯一能站立给自己打开城门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人,然而他们身上依旧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至于街道上的店铺纷纷紧闭,除了来来往往的军士甚至没有一个平民百姓。也不知道是吓得足不出户还是这韩城已经成了死城,那些人早已经四散逃命。 “带我去城楼。” 他也不欲问明情况,瞧着这阵势韩城的军士如今已经只剩下苟延残喘,自己若不是加速行军,就算是赶到看到的怕只剩下满城尸骨、残破城池。 他向前走了几步,倏地转身看向了刚才那送信的小将:“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乃宋乾元。” “你带这几人去守将府等本官。” 谢谨言随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扈从,期中便有已经满脸倦容的言梓陌,而宋乾元虽然不知这京城来的大人为何有此举动,却也聪明的没有多问。 “等我回来。” 他淡淡地扔下几个字便急速朝着城楼走去,而那几个似是而非的话语让其余几人都是一愣,也不知他这话是对谁所言。 抵达城楼的时候,这上面的情况比城下更为惨烈,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尸体堆积成山,能喘气的活人几乎没有。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朗士元也是拖着受了重伤的身体迎了过来,想要拱手相叩却见谢谨言已经扶住了他的双臂:“朗将军功在社稷,书尧可承受不起,不知城中情况几何?” 知他实诚并不是表面尊敬,朗士元心下也微微一松,他最怕的便是来人斥责他守城不严,让满城将士寒了心,不想这人虽然看着年轻却不是一个愚笨之辈,寥寥几句便蕴暖了人心。 “燕军的攻势极猛,他们的箭羽射程极远,若不是早些年在城中堆积了一些盾牌,这韩城怕是早就守不住了。” “箭羽?” 谢谨言让人递补了将士在数量上的缺陷之后,这武器便成了一道致命伤,他将那射在城墙上的箭羽拔下来握在手中,感觉那箭中蕴含的破坏力眉宇紧紧蹙了起来。 不由得想起那小不点言梓煜对自己所说得话:“你在北行途中若是碰到了无法攻克的兵械便去寻我五姐姐,她总归会给你建议的。” 那个时候他并未将一个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可如今再想当日的话语,那小不点明显意有所指。也就是说,言梓煜一早便知道燕军手中拥有这般破坏力的箭羽。 想到这里,他握着箭羽的手更是紧了几紧,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受自己控制了。 “城内可有手艺人?” 自己带来的人虽然已经加入了厮杀,可这般箭镞的攻势之下未必能守得住,这个时候唯有智取才是上策。 “有。” “你去让人扎稻草人,一定要快,再者从军中挑选最为精悍的弓箭手,我有大用。” 这个时候去寻言梓陌已经是下下策,唯有抵挡的住这一波攻击,自己才有时间去问言梓煜那话语所指何意。想起这强势的箭镞,他便不由得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笔札,指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天麻麻亮的时候,燕军的人终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原本在床榻上假寐的尚可年从睡梦中惊醒,听着外面有人回禀城内的情况双眸迸射着极冷的光芒。 “也就是说,城内的守卫并未松懈?” 几轮攻势下去,就算韩城的守军再多也禁不住这样送死,他们送出去了多少箭羽却没有取得一点成就,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尚可年想到这里,走动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原本沉稳额声音更是提高了好几个度:“让人停止射击,迅速后退。” 只可惜尚可年终究是迟了一步,当他撤退的命令传过去的时候,原本蹲在第一线弓箭手死伤了不少。尚可年无奈,只得让人快速撤退,退到了安全范围。 “公子,这……” 几个统领也都是微微一愣,他们没有想到刚才明明占了极大的上风,为何一转眼几开始撤退了呢?而且韩城怎么会多出弓箭来?这射程似乎比公子所给的弓箭还要更远一些。 “他们拿着我们的弓箭,又占据有利的地势,这所谓的敌我情况自然开始反转。” 尚可年此时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一世极为出名的草船借箭,他没有想到子啊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韩城的守将居然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先退守,我让人去打探一下城中的情况。”他低沉着眉眼,按照自己的规划救援的军队不应该赶至才是,可这突然变了的格局却让他不得不多想。 瞧着兵临城下的燕军撤去,朗士元的心倏地一松,他原以为会迎来一场恶斗,却不想那燕军居然会这般轻易便退去。 “大人,这……” “让将士们歇息一会儿,燕军短时间内不会攻城。”谢谨言说了一声便踩着石阶下了城楼,而朗士元也跟着下了阶梯,“城中的情况有些不容乐观,不知大人对韩城可有……” “你先将城内的情况一一告知于我,特别是将士们的情况。”韩城守军这才死去的应当不在少数,自己带来的援军也未必能填补得起这个黑洞。 朗士元听闻后点了点头,然后让人开始搜集韩城战后的状况,当他看到那一封统计的纸张时整个人像是失了声一般,眼神空洞的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将军,您……” 朗士元站着的身体微微趔趄了一步,他亲自带出来的韩城守军最少也有两万人,可此时剩余人数居然只剩下两千不到,这个死亡指数让他对未来俨然失去了希望。 “去找谢大人。” 他稳住心神朝着谢谨言住所走去,而后面跟着的将士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只是那一张脸宛若白纸。 第371章:朗士元分析军情 谢谨言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言梓陌瞧,而言梓陌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声音不紧不慢不咸不淡:“你说得若是这几张图纸,我倒是可以给你。” 从她手中接过图纸之后,谢谨言便命自己身边的亲卫拿出去寻能工巧匠,而他自己则双眸微蹙:“虽然我不是很想怀疑你,可你那胞弟的举止确实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你怀疑什么?”言梓陌如今身着一身青色长衫,脂粉气被掩盖后凸显了几分英气,瞧上去让人耳目一新,就算是咄咄逼人的语气也让人生不出憎恶之色,却见谢谨言狭长的眼眸稍稍一挑,“他不过是一稚子,为何会有那般精巧的图样?” 虽然刚才粗粗一眼,可他眼睛锋利的紧,自是瞧出那些图样不是凡物,想来也是经过能工巧匠的构架才能绘制出来,只是言家怎么会有这些图纸? “或许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吧!具体如何我怎么知道?”她唇角轻轻一弯,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来,“还是说,你想回京去问一问那小儿这图纸是如何来的?” 谢谨言广袖下藏着的手指微微弯曲,最终坐在了言梓陌一侧:“韩城的情况不容乐观,你这几日就待在这守备府邸,莫要出去。” “嗯。” 言梓陌的手指轻轻扣着青花瓷盏,她玉手轻抬将茶盖掀开,一双眼睛盯着袅袅而起的轻烟有些走神。她知道言梓煜上一世对燕王府出现的兵械甚感兴趣,也知道他一直致力于将那些东西的图纸还原出来,可他难道没有想到自己此举会引起谢谨言的怀疑吗? 要知道,眼前的人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欺骗的主。 瞧着她高举杯盏久久未饮,谢谨言将手伸过去拿掉她手中的茶杯:“心里有事?” “没有。” 她欲要从谢谨言手中将茶盏拿回去的时候,正好被走至门口的几人看在眼底。朗士元微微惊诧地盯着那英俊的青衫小公子,怎么觉得这公子与谢大人的关系匪浅呢? “大人。” 谢谨言听到门外的声音并未起身,只是一个劲瞧着握在自己手掌上的玉手,而言梓陌也没有迅速收回去反而老神在在地道:“这茶水有静气凝神之用,大人还是多喝上两杯。” 说完之后她的手才慢悠悠地收了回去,然后径直起身朝着一侧走去坐定,这时候谢谨言才朝着朗士元等人道:“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 他挥手让人坐定之后才看向了朗士元,只见他慢悠悠地道:“如今韩城的情况如何了?” “两万兵士不足两千,城中百姓流失过半,若是长此下去就算守住韩城怕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 听闻他问及韩城的情况,朗士元将刚才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抛除脑后,心情有些沉闷地道了一句。 “城中可有工匠?” “原本韩城还有服役的工匠,可此次北地战事吃紧工匠被各个地方调用,如今韩城工匠所剩无几。” 工匠虽然在户部造了册、派遣下来不少人,可这次应对的不单单是燕王府的谋逆,还有鞑靼与西夷的人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说工匠在各地并不充足。 “调用一些木匠给我。” “好。”朗士元就算不知他寻木匠所为何事却也没有拒绝,谢谨言入驻韩城那一刻这韩城的所有事宜第一负责人已经更改,他开始退居幕后。谢谨言沉思了片刻,继续道:“将死亡将士的名额整理出来,此次韩城死亡将士我会奏禀圣上,抚恤额加倍与之。” “谢大人体恤,末将代替牺牲的将士们感谢您的恩泽。”朗士元说着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头朝着那坚硬的青石板狠狠磕了几个头,而谢谨言这才将人扶了起来,“这是他们应得的。” “如今韩城的情况我大体已经了解,只是我想要向朗将军讨要一个人。” “不知道大人想要何人?”朗士元听闻没有一点为难之色,而一侧的谢谨言轻笑道,“就是那个送信的小将,叫宋什么来着。” “宋乾元?”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瞧那模样便是一个伶俐的,我想要将其带在我身边,不知道朗将军意下如何?” 谢谨言原本不欲在自己身边安插不了解的人,可此次他来韩城身边也没有几个得心应手的人,这宋乾元看着便是一个聪明的,他想要留用。 “能留在大人身边是他的造化,末将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这宋乾元也是一个可怜的,他的父亲乃末将旗下的副将,可惜早早便战死,母亲也早早就走了,这孩子算是我身边养大的,还望大人能抚照一二。” 他当初让宋乾元出去送信自然也是存了些许私心来着,若是韩城的城门破了他这送信的人起码能活得下去。 “好。” 朗士元和谢谨言将韩城的情况又分析了稍许,最后二人又制定了迎敌计划,约莫一个时辰后朗士元才告辞离去。 而他甫一离去回了自己的院落,便命人将宋乾元唤到了自己身边:“从明日起,你去谢大人那里报到。这是你为数不多的升迁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义父,我……” 宋乾元本想拒绝,这个时候朗士元身边也离不开人手,他自然不愿意攀了别的高枝去。 “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给你一一分析。我观谢大人此人不是那些为了获取军功的人,他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他说到这里忽然又是叹息了一声,声音夹杂了几许悲凉,“我这些年将所有的心血都给了韩城,京城中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个时候便需要一条京城中的门路,而谢谨言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机会升迁调走,可他更不愿意看着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将士们被人当了晋升之路的炮灰。他犹记得这韩城来来往往的世家子弟们,犹记得那些死去的无名坟茔,当初他曾不止一次提及过世家子弟拿着将士们的命去历练,可这奏折不至圣颜便被拦截而回。 他郎家在京城那遍地是贵族的地界身份并不是很高,自己这韩城守备也是耗损了所有的关系和自己拼了命获得的,他知晓这里面的苦所以不想他跟着自己一般。 宋乾元是一个很好的苗子,那位谢大人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同自己抛出了橄榄枝,他自然不能放过。 “乾元明白义父的苦心,然而您身边若是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我担心在乱军中……” 第372章:少年郎有些跳脱 “他既然来了,那么便轮不到我冲锋陷阵。”谢谨言抵达韩城之后,他这提着的心也算是重新按放了回去,好在那人瞧着并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旦日清晨,宋乾元便去谢谨言处报道,谢谨言直接让人领着他去韩城转了一圈,约莫两个时辰后几人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守备府,赶回去之后谢谨言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 ——外面空留言梓陌与宋乾元二人。 宋乾元瞧着一侧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郎,不禁挑了挑眉头,脸上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意:“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混到谢大人身边的?” 许是年纪不大,所以宋乾元看到与自己同龄的言梓陌时,这性子也跳脱开来。 言梓陌眉目低垂不欲搭话,却不想平时看着稳重可靠的小伙子瞬间逗逼附体,一个劲缠着她道:“你倒是说一说谢大人如何?我瞧谢大人也是一个沉闷的性子,平时会不会揍你?” 他虽然年少却也听说过这些官老爷们都有自己的官威,平素最爱的便是耀武扬威,这小小的少年郎也不知道是如何撑下来的? “不会。” 谢谨言是一个鲜少发脾气的人,他的人生当中似乎没有大喜大悲,不温不火就是他最真实的性格写照。当然,招惹了他的人似乎都被他一个个暗搓搓整死了,自然不会亲自出手去揍。 “你是不是被家中长辈硬塞给他的?我瞧你的性格并不是很讨喜唉,谢大人怎么瞧上你的?” “……你猜得不错。” 言梓陌无语地朝着天空仰望了一眼,他原以为这是一个稳重的少年郎,可这怎么瞧着都是一个逗逼,莫不是被人换了芯子吧!当然,她也只是心里面暗搓搓地想了想,对外表现时依旧四平八稳,纹丝不动。 “你真可怜,比我还可怜。” 宋乾元原本心里面还有些悲痛,毕竟自己要跟着的人也不知道性格如何,总不如待在义父身边轻松自在,可义父这般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不能反驳。 本就觉得自己命有些背宛若吃了黄连似的,不想眼前居然还有一个比自己还苦的人,这两相一比较他总觉得自己至少还有义父护着,没有背井离乡。 想到这里,他想要伸出手拍一拍言梓陌的肩头却被人灵活地闪了过去,瞧着自己落空的手他眸色诧异:“你这少年人太不识好歹,莫不是还嫌弃我不成?我这不是……” “这里距离西夷有多远?” 自从赶赴北地之后她便一直担心西夷的事情,毕竟西夷也与北地相邻,指不定自己距离父亲的驻军并不是很远。 想到上一世宣威将军李赫死在西夷,再想一想这一世大楚与西夷的战火,她其实更为担心那里的战况,若是他如同李赫上一世一般,那么西面的战线会全面崩溃,到时候这北方大地怕是也守不住。 毕竟燕王府极有可能和鞑靼与西夷已经联盟,否则上一世燕王府直取京城的时候这两方人马为何没有动向呢? “与其接壤之地不远,只是最近因为战乱……” 宋乾元叽叽喳喳一个劲地说道着,而这时谢谨言的门被打来开来,瞧着二人站在一起眉头稍稍蹙了一下,朝着宋乾元道:“你去通知韩城的副将,让他们来正堂议事。” “诺。” 虽然嘴上没毛说话有些不牢,可对于上级安排的命令他绝对第一时间服从,一溜烟便跑得不见了踪影,整个院落只留下言梓陌与谢谨言二人。 “你与他相谈甚欢?” “额……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虽然有些聒噪,可言梓陌也能瞧出他没有坏心思,只是这个年龄的少年郎该有的朝气蓬勃罢了。平心而论,她挺喜欢这样的性格,这是大宅院内养不出来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谢谨言的眉头更是紧紧蹙了起来,话语中不由得夹杂了稍许的醋意:“你喜欢他这样的?没有感觉很聒噪,很烦人吗?” “挺有意思……”不等言梓陌说完人已经被他一把带到了书房,双手环着她的腰肢并将人压在了门板上,“你若是愿意走近我,会发现我比他更有意思。” “……” 言梓陌默默地将脸别了过去,这人最是那口腹蜜剑之辈,别以为他这花言巧语自己会相信,她又不是傻子会上他的当? “你刚才想从那傻子那里套取什么消息?”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勾着他的下颚,声音低喃而蜷缩,“若是你父亲的消息,我当是可以告知一二。” “西夷的战况可还好?” “尚可。” “伤亡如何?” “你应该知道西夷的人素有巫毒之乡的称号,你父就算本领非凡却也节节败退,若是我这里无法稳住局势趁势增援,那么他们的败局已定。” 谢谨言的话语所言非虚,言梓煜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急匆匆地将自己上一世收集起来的样图绘制出来,为得就是让他尽快稳住燕军的战况,然后腾出手增援西夷。 “所以,你应该好好想一想那些图纸的来历,若是答案让我满意的话,我指不定会尽快结束这里的战乱。” “尚可年可不是一个蠢才。” 尚可年这个人也相当的邪门,虽然说谢谨言确实有江左之才,邦国之能,可那人也不是一个任人踩踏之辈,他们二人相持不下极有可能,若说一个将一个灭掉,短时间内怕是做不到。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他淡淡道了一句然后将门打开走了出去,而言梓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也朝着门外走去,她想要听一听这些人对于战况的议论,这会儿自己那胆大妄为的弟弟怕是已经在二兄的帮衬下去了西夷边境,不知道会不会对那边的战事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她犹记得言梓青看到那图纸的时候愣神的表情,在自己的佐证之下更是确定言梓煜遇到了高人,所以也没有任何怀疑将人送往了西夷边境。 至于能不能救言家一行人,怕是就要看老天爷的心意了。 议事堂内,谢谨言瞧着众副将,然后将自己绘制的地图摆放在面前的几案上:“如今燕军已经撤军,那么短时间内必然会打探韩城的虚实不会发起总攻,而我们要趁着这个时间休养生息,然后做好主动攻击的准备。” 第373章:议事堂内起争议 谢谨言此话刚落,议事堂内此起彼伏的声响便接连不断,有那大胆者更是提出自己的质疑:“韩城是我们唯一的屏障,若是走出韩城去攻击燕军我们并不占优势,此举怕是不妥。” “如今韩城已经是三面被围,唯一的生路只剩下援军前来的南城门,你们觉得这城池该如何守?” 在座的都是行军布阵之人,他们就算一时想不通可经人提点还是能瞧出这其中的破绽来,三面环敌本就处于弱势,这个时候燕军若是集中力量强攻那么韩城真是危矣。 所以谢谨言这一问话之后众人皆是默声,最终还是朗士元出来圆场:“韩城的情况确实每况愈下,与其坐等当不如破釜沉舟迎头一击,这样也能搏一条生路出来。” 朗士元这话刚落便引起不少人的附和,刚才那提出质疑的将领也没有再多言,坐在上首的谢谨言默看了众人一眼,在朗士元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可那过动作是轻微很难被人看出来。 最终几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突袭,因为韩城的情况确实无法继续持久战,车轮战术导致的结果将会是韩城的全面崩溃,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 等一众将领离去之后,原本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谢谨言这才拧起了眉头,一双手不自觉地击打着几案,而待在他身后的言梓陌则低垂着眉头瞧不出任何异色。 约莫半刻钟后,坐在上首的人忽然站了起来,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呢喃轻语道:“我倒是魔怔了,朗士元在军中有如此威信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你倒是看得开。”言梓陌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他一句,而谢谨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柔和了起来,“行军打仗最忌的便是上下不能齐心协力,我不是那容不下别人的奸佞之辈。” 言梓陌冷哼了一声便不作声,而谢谨言却笑盈盈地看了过去:“若是韩城的危机解除了,那么你父亲那边也不会太过掣肘。” 这一条战线囊括了整个大周的北部与西部,所以韩城的安危也影响着鞑靼与西夷那边的战况,若以韩城必须死守。 相比较谢谨言的坦然,朗士元那边却愁云紧皱,他身边的心腹更是不解地道:“将军本不是多言之人,今日为何一反常态支持谢大人呢?”他言辞稍顿眉宇紧拧,旋即又语,“只是这一波支持,谢大人未必能领情。” 朗士元眉角轻掀,细着眼角思忖了片刻才道:“他并不是一个蠢人,再者韩城的生机不在固守城池,这也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当初之所以固守,是因为他城中人手短缺又没有一个主心骨,可如今却不同了,不管事情如何上面都有遮风挡雨的,他也不必担心受人诟病。 “我们这位大人瞧着是一个冒进的,您让小宋待在他身边听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副将也是看着宋乾元长大的,如今瞧着他在谢谨言手下做事难免有些担忧。 “谢大人留他在身边不过是想要熟悉韩城布防罢了,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朗士元轻声絮叨了一句,谢谨言此次在韩城必然是要久留的,他身边必须要有一个对韩城情况甚为熟悉的人,而宋乾元正符合他的要求,这才让他在账前听命。 此时距离韩城数千里之外的北地,莫平澜对着身侧的亲随道:“还有多久能够抵达鞑靼王城?” “再需行军五六日便可抵达,只是接下来风寒雪啸,这路怕是不会太平。” 虽然已经进入了鞑靼的地界,可这一代也遍布着一些两不管的盗匪,若是让这些人探听了风声那么他们此次出使之路将会相当的艰难,甚至会有生命威胁。 “鞑靼王的情报可搜索好了?” “那鞑靼王也是少年英才,据闻不是一个容易相与之人。”属下将自己打探的消息一一回禀,而坐在马车内的莫平澜则叹息了一声,“如今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虽然说两国交涉不斩来使,可这鞑靼从来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国度,他们的野蛮如同他们的骑射能耐一样出名,他不得不防啊! “此事大人前去终究是冒险了。” 许是听出他声音里面隐含的无奈,那亲随终究是多言了一句,而换来的却是莫平澜频频摇头:“陛下所虑不差,此次欲要结两国之好,必须由重臣出马。” 不管如何,起码要让鞑靼人看到大楚人的真心。 “谢大人已经赶到了韩城,我们此次谈判终归之多了一些筹码。”若是韩城失手,那么他怕是要劝诫自家大人早一些折返,可如今韩城坚守便又是另一种情景。“鞑靼人虽然倨傲,可如今局势为明他们应当不会将事情做得太绝。” “我明白,希望韩城不要出事。” 莫平澜这句话说完紧紧眯上了眼眸,而一侧的亲随也没有再说话,唯有那咯吱咯吱的车轮声在这空阔的地方唱响,声音不绝于耳。 谢谨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发动了攻击,那个时候燕军还在歇息,被人砍杀的时候衣衫不整,可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偷袭让燕军不得不退守百里之外的地方。 尚可年虽然平时嬉笑宴宴,可近几日的脾气却相当的高,身边回禀的人无不是被其骂得狗血淋头,就连偌大的营帐内都充斥着几许恐怖的气息。 “禀公子,京城急报。” 原本耷拉着眼眸躺在摇椅上的人一动不动,可听闻门外人回禀的声音之后,他倏地一下从摇椅上直起身子,然后对着外面高语了一声:“进来。” 那兵卒将信件放好之后便退了出去,而尚可年则对着自己手中的信件微微发呆,内与紧紧拧着不肯放开——也就是说,袭击自己军队的人不单单是谢谨言还有莫平澜? 对于谢谨言他并不陌生,可却没有听说过莫平澜的事情来,不想他居然成了重要的一环。至于秦梓秋的状况他也托人打听了,不想此人当了王妃居然还不消停。 “原本一个聪明的主,怎么就选择了廉王呢?” 他对秦梓秋自然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这姑娘心性之坚,野心之大让人侧目罢了。在这三纲五常的社会中,能碰到秦梓秋这么一个有主见,有野心的女人真的很难。 只是这廉王除了巨富似乎没有别的优势,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块跳板呢? 第374章:攻守双方互相缠 尚可年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无奈只得让人继续盯着京城中的一举一动,而他自己则开始和众将士一起探讨韩城如今的状况。 又过了几日,忽然一道噩耗传到了谢谨言的手中,韩城极西的邺城被燕军攻破,城中军士被斩杀一空,尚可年虽然没有下令屠城,可士兵们烧杀抢掠,如今的邺城已经宛若一座死城。 坐在议事堂正中央的谢谨言紧紧拧着眉头,直至整场议事快要结束他那紧蹙之处都没有平展。等朗士元欲要起身随众人离去时,谢谨言开口了:“还请朗将军留步。” 那些迈出脚步的副将们微微一愣,朝着朗士元看了两眼又纷纷退了下去,唯有朗士元一人站在堂前听话,就连谢谨言极为偏信的亲随也一并走了出去。 宋乾元瞧着言梓陌走出来微微有些惊诧,平素这般商议谢大人一般不会挥退左右,今日这是为何?居然连这陌小哥都被斥退了? 言梓陌自打女扮男装之后便不能以真姓名示人,原本随便取个名字糊弄过去便是了,熟料谢谨言是一个促狭的,非要给她取一个冠以夫姓的名字不可——谢陌便是她如今的名字。 “陌小哥,可知里面发生了何事?” “左不过商议罢了,你也莫要忧心。” 言梓陌知晓宋乾元与朗将军的关系稍稍解释了一句,这话令后者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脸上凝重感一扫而逝之后留下的反而夹杂了几许轻浮。 “你与谢大人是何关系?” 刚开始他并不知其姓名所以没有多想,不想这人的姓氏居然同谢大人一般,可是远方亲故?然而据他所知,谢大人乃名宿葛洪的亲传弟子,好似没有亲族,所以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原本耷拉着眼眸靠在柱子上假寐的人听他这般问话不由得抬起了双眸,声音不甚欢愉地道:“好奇心害死猫,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瞧你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倒是和你家大人学得有模有样。” 宋乾元在她身边不断地晃悠,言梓陌则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欲搭理他的话,两个人就这样在寒风中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瞧着朗士元走出来宋乾元急着迎了上去。 朗士元同那泼猴说了几句后才压着小步朝言梓陌靠近了少许,轻声道:“谢大人唤你进去。” 言梓陌点了点头朝着正屋走了进去,期间那不假辞色的模样让宋乾元颇有些愤愤不平:“义父,你也别搭理他,他就是这爱搭不理的别扭性子。” “你同他关系不错?” 自己这个义子虽然看着跳脱可最是那难打交道的人,怎么才几日的功夫便对那人另眼相看了?刚才这话语里面可是句句开脱,由不得他不多想。 “就是您口中所说的同僚关系,面子情罢了。”宋乾元笑呵呵的话语却并没有让朗士元信服,只是意味深藏地嘱咐了两句,“他与谢大人的关系怕是不会简单,你小心留意一些。” “额……诺。” 虽然不知道义父此举用意何在,可他在长辈们面前素来听话,满口应承了下来。 言梓陌进去的时候谢谨言正弯着腰在那里不停地勾勾画画,看到她走进来轻声低喃:“给我斟一杯茶过来。” 谢谨言看着一侧已经凉了的茶壶,走出去在茶水间换了一个新茶壶后才斟茶递了上去,而期间谢谨言的唇角弯弯没有一丝冷意,接茶盏的时候修长的手指从她柔夷上不着痕迹地滑过,像极了挑逗的模样。 言梓陌蹙了蹙眉角权当没有看到,而他却是一个不消停的主再接再厉地招惹,将那手指轻轻放在鼻翼下轻嗅,像极了那浮夸浪荡的公子哥:“真香。” 言梓陌的脸当场拉了下去,原本没有多大表情的脸上瞬间乌云密布,只可惜一旁的谢谨言像是毫无察觉依旧故我地道:“已经许久没有沐浴焚香了,怎么还是这么好闻呢?” 世家女的生活终究与普通人家的闺女不同,她们已经习惯了沐浴焚香的奢靡生活,所以就算言梓陌长在农家却也慢慢融入了这种生活,而她也真正验证了那一句由俭入奢易的古话。 或者说这种奢侈的生活是她上辈子在深宫大内养成的,只是没有人相信罢了。 “邺城的情况你应该有所了解,有何感触?”瞧着她越来越耷拉着的脸孔,谢谨言当也没有再一次出言挑逗,反而同她谈及了邺城的事宜。 而言梓陌听闻邺城事宜,那原本快要暴走的神色霎时一止,抬眸时眼底已经一片凝重:“邺城在攻守之战中的地理位置虽然不若韩城重要,可燕军若是从邺城朝着两翼开战那么我父亲那边怕是危险了。” 邺城连接大楚驻扎在西夷边境的军队,虽然说近来因为这一线的战争邺城的作用已经差不多消失殆尽,可它算是两地通信的咽喉,这个时候咽喉被人斩断,那么这日后怕是很难互通有无。 “你说得不错,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兵力收回邺城了,西夷那边的事情也唯有听天由命。” 谢谨言声音异常平时听不出些许情绪,而言梓陌淡淡地扫了他两眼,半是玩笑半是实诚地询问:“心中有何感受?你这心里可是觉得高兴?” “你此话何意?” 他眉头瞬间紧绷双眸直挺挺地盯着言梓陌,而言梓陌并不应声,反而耷拉着眼眸看向了别处,声音稍显低喃:“西夷乃巫蛊盛行之地,他们此次行军的难度怕是不亚于韩城,你在这里就算是败了应当也不是独一份,有人给你垫背。” 听着她这不像解释的解释,谢谨言紧拢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眉眼紧挑:“你便是这般想我?我何时成了容不得别人比我强的奸佞小人了?” “你准备如何应敌?”言梓陌倒也不愿意去想他品性如何,反而问了以后如何对敌,只听谢谨言道,“尚可年此人奸诈的紧,我不过是试探一番他便直取邺城,可见手中的兵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横几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手中的兵器让人不得不防。” 第375章:鞑靼王面和心狠 “那几样图纸可有了线索?” 言梓陌自从将那几张图纸交给他之后,便一直注意着这件事情的进度,也不知道谢谨言可是发现了其中的精妙之处? “暂时没有一点进展,我想派人回去将七弟接过来。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如今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若是他身后有人应该会留下些许线索来,总比自己领着一群木匠在这里按着图纸闭门造车来得强。 “你怕是找不到他。” 自己从京城出发之前言梓煜便已经整装待发了,这个时间应当已经被二兄送往了父亲那里,所以他去京城压根寻不到人,至于到父亲那边寻人他也未必会跟着来。 他虽然对谢谨言怀着几分感激之情,可若是没有谢谨言他也不会家破人亡,所以因为上一世的记忆他对眼前人的感情终究是复杂的。 “他可还有别的告诉于你?” 那些图纸似乎有些门道,凭着木匠们的经验想要制作出来也相当的困难,他如今最迫切的是想要找到绘制图纸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腾出时间来制定反攻方案来。 “没有,那些木匠瞧不出门道来吗?” 言梓陌拧眉回忆并没有追寻出一个所以然来,言梓煜交给自己图纸的时候也并未过多的嘱咐,他是往后几十年结合了能工巧匠的修正才得出的图纸,如今这个时代的水平怕是还有所欠缺,并不能剖析出这纸张的内在价值来。 他或许是料到了韩城的攻守之战会比较难打,所以才让自己将图纸交给了谢谨言,却不想如今韩城木匠的水平很难打造出他图纸所绘的弓弩来。 “许是韩城没有能工巧匠吧!” 谢谨言神色有些凝重,那些木匠制造无果之后他便将希望寄托在言梓煜身上,可听她这话语言梓煜应当不在京城,那么不在京城的他去了什么地方?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我离京的时候他并没有多言。” 若是言梓煜没去西夷边境他派人去寻或许还有一个结果,可他同自己差不多时间离开的京城,这会儿已经是鸟如深林、鱼归大海,他怎么可能将人从西夷边境接过来? 瞧着他一门心思拧着眉头言梓陌也没有再多话,两个人的生活又进入了一个忙碌一个无聊的瓶颈时期,好在从宋乾元处能得到不少的消息,二人的友谊直线飙升。 就在邺城失守的第四日,莫平澜带着一大队人马辗转抵达了鞑靼,而鞑靼王并未亲自相应,反而让自己身边的亲信招待人,自己则同诸臣商议。 对于战还是和的问题,鞑靼人素来比较主张前者,然而新王较之历代先王有些难以按常理推断,别看新王年岁尚浅,然而他被鞑靼人看作是草原的救星,可见能耐非凡。 “这莫平澜乃大楚朝廷的重臣,也是如今帝王的心腹,我们若是将其斩杀也是一功。” 这时一个身膘体壮的汉子粗着声音嘀咕了一声,其余人的眸光纷纷朝着他瞟去,而他则被众人的眸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也不管上位坐着的年轻君王,瓮声瓮气地道:“我说的难道不成?咱们草原儿女何须学他们那套繁文缛节?” 鞑靼王细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轻轻一挑,然后单手向后一靠淡语:“不管是战是和总归要拿出一个章程来,别到时候被人打的措手不及。” “诺。” 众人散去之后鞑靼王起身朝着王帐外面走去,路过一帆布小帐篷后朝着身侧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等那些人分布四周后他才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进去。 楚韵本是孤苦无依之辈,是谢谨言给了她生活的希望,当初将她寄居于此也是担心事情败落之后会连累他,当然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知道鞑靼王钟情于她,所以自愿留在这里为表兄守着最后的退路。 “你来了?” 她并未起身只是坐在油灯下穿针引线,鞑靼王脸上洋溢着笑意坐在了她的身侧,将人一把拉过来搂在了自己的怀间:“如今大楚的使臣已经抵达王城,想来应当有你表兄的消息,我帮你问上一问如何?” “听说新帝继位,可他怎么就没有了消息?” 楚韵在他怀中挣扎了几下,瞧着无法挣脱也息了那心思,只是眼眸里并无眷恋之意。 “你也莫要忧心,你表兄能耐非凡不会有事。” “希望吧!” 楚韵一直记挂着谢谨言的情况,当初二人商议报仇之后他便让人来鞑靼接自己,然而她虽然等到了羲和帝身死的消息却并未等到表兄派人来寻自己。 “韵儿,我们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他说着已经将人压在了身下,两个人年轻的气息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暗夜烛光总显得有几分暧昧,两个人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楚韵甚至能感觉到他比起以往愈发的猛烈,她想要问清原由却沉溺在浪潮当中,最终只是将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前任由他带着自己律动,慢慢地迷失了自己。 约莫卯时一刻,他从榻间起身,瞧着窝在自己怀中的美人儿眼中蜷缩之情尽显,最终在她右脸颊轻轻一吻随后离去。由于是冬日,所以初起之时还顶着凛冽的寒意,这时已经有一个女子跪在他的王帐前,他瞧着人影只是淡淡地道:“进来吧!” “王上,奴婢不敢再忤逆主子,您……” “胭脂,当初你伪造书信送往大楚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犹豫不决。”鞑靼王脸上不见怒色,声音平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不管己身的事情,“韵儿若是知晓你背叛了她,你觉得她会如何?” 当初羲和帝身死之后他便知晓谢谨言怕是会将韵儿接回去,所以才让这人将韵儿这些年的书信整合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剪下来粘贴在一起,最后寻了人临摹,直至以假乱真这才让此女将信送出去。 也正是因为苦苦等不到谢谨言来人,自己又一直不给她谢谨言的消息,所以她才委身于自己。他知道自己此举异常无耻,可这不妨碍他得到了她,甚至不单单是身。 “胭脂,我的王妃们不少,可没有人能为我诞下子嗣,你应该知道韵儿需要一个孩子傍身。” 在这个大草原内,一个拥有着他族血脉的王妃有多么扎眼她不是不清楚,若不是自己一直让人护着,甚至不惜和各部落撕了一次脸皮,韵儿如今的下场怕是并不好。 第376章:关一白与鞑靼王 瞧着她一个劲抖着颤颤巍巍的身子一声不吭,鞑靼王继续发力:“你若是将此事办妥,我便允诺那人一生唯有你一人,真正做到你们楚人所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鞑靼王的承诺就像是魔音一般,胭脂杵在那里愣了好久好久,半晌之后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可……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是……”胭脂的声音有些期期艾艾,头更是摇得像弄浪鼓似的,“他就算占了我的身子也不会娶我。” 那人就是这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他接触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对楚人的好奇,霸占自己也不过是天性使然,他不喜欢自己,只不过将自己当成了他生活中的调剂。 “只要我愿意帮你,他不会违背。” 知晓她的心结所在鞑靼王并不担心她不听话,当初最开始不也是宁死不屈吗?可但凡将那人搬出来她还不是屈服了。正如楚韵是自己的结症,那人也是胭脂的恶梦,她不应该爱上一个喜欢追逐风云的男子。 胭脂最终没有逃出鞑靼王的五指山,或者自打她上一次背叛楚韵之后已经没有了后路,因为不管是楚韵还是远在楚都的谢谨言,都不会放过自己。 “将她的避孕药换掉,你可以的。” 胭脂是谢谨言放在楚韵身边的人,她素来对药理之事相当的精通,这也是鞑靼王为何没有自己派人换掉避孕药,反而要和一个小小的婢子交易的原因所在。 ——因为等闲的手段,瞒不过这人的眼睛。 等胭脂离去约莫半刻钟,王帐内多了一个没有正形的年轻人,这行事作风和他清雅俊秀的长相不甚相符,出口更让人瞠目结舌:“你不会又将我卖了吧!” 关一白与鞑靼王自幼一起长大,说过命的兄弟一点也不为过,这些年鞑靼王之所以年纪轻轻震慑四方,同他的辅佐不无干系,所以二人私下并无太多的君臣之分。 “你不是挺享受的吗?” 当初样子帮着自己假造书信,他将人送到了她的床榻,事后这二人到像是银货两清似的,就连路上相逢都是目不斜视,完全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然而当初的激烈,也唯有自己这个蹲墙角的人听得分明。 “金延,你过分了哦!” 关一白挥着自己的拳头在鞑靼王面前晃了两晃,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而鞑靼王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兴致勃勃地道:“你对她的感官不是挺好吗?” “我就是说她和一般的楚人不一样而已,你却将我灌晕扔在她床上?我虽然荤素不忌,可也不想被一个女的强上吧!” 他就是草原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别看如今的年虽不大可女人却不少,这草原上和他扯得上干系的女人多了去了,胭脂的少女怀春绝对不是独一例。 只是这位来自楚地的女子居然和鞑靼女子一般凶猛,直接来了一个霸王硬上弓。 “我已经给她许诺,只要韵儿能怀孕,我便让你娶了她,而且一生一世一双人。” 鞑靼王坐在上位喝了一口马奶酒,瞬间觉得浑身顺畅,而站在不远处的关一白险些被自己绊倒,他有些不确定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原本双手抱着的臂膀此时已经放开:“你再说一遍?” “你没有听错,不用一脸迷茫。” 关一白脸色大变,此时恨不得将鞑靼王那张看上去甚是俊美的脸揍个鼻青脸肿,然而想到他昨日干净利落地击败自己,终究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这小弱鸡背着自己变强大了,以前明明和自己平手来着。 “你应该知道,我有未婚妻。”他欲要拿自己的亲事做幌子,却不想被鞑靼王无情地拆穿,“你这谎话也就欺骗一下旁人,我难道还不知道缘由?” 关一白自打出生就没有定过亲事,两个人光着屁股长大的关系他还能不清楚?草原上之所以流传了他有婚事的传言,还是因为那部落的女公子非他不嫁,这才让人传出这样的言辞,为的就是震慑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 “我的族人也不可能让我迎娶一个外族人啊!你瞧你当初迎娶五王妃的时候,部族差点开了内战。” 关一白天生就是一个潇洒的性子,这也是为何两个人年龄相仿,鞑靼王为了稳定政权不得不处处联姻,而他如今只身一人的原因所在——这不是一个愿意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一大片森林的主。 “你能和我比吗?” “……” 鞑靼王带着凉意的声音让关一白无法反驳,自己一个臣子的婚事自然比不得王上受族人的重视,也不会引起部族的群起攻之,只是有些事情终归有自己的底线,他也不愿意将就。 “我与她不过是皮囊的交易罢了,而且这‘卖主求我’的女人我也不敢放在枕边。” 他这话说得不假,他虽然处处留情却也懂得分寸,从来不会让自己还没有建立起来的后院失了火,日后若是将这个心思不简单的女人迎娶进门,他这日子怕是会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我确实许诺的是你迎娶她,并且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若是她这一生极为短暂呢?” “……会不会做得太绝了一些。”关一白自然也不觉得他会推自己入火坑,可这样和一个女流之辈玩心计终归有些不君子,而鞑靼王脸上却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若是对她生了真情,大可以让她这一生长命百岁。” “其它好处呢?” “我知你一直想要对大楚用兵,这一次便让你同族中老将同行,也算是随了你数年的夙愿。” 两个人一起长大,自然都记得小时候野心勃勃的话语,只是他继位之后思虑甚多,不能一言不合便开始用兵,最重要的是当初鞑靼饱受内乱也没有那能力,可如今却不同了。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鞑靼已经如同当年一般兵强马壮,未必无法造就另一个攻入大楚京都的传奇,重现老一辈们的辉煌战绩。 “你准备对大楚用兵?” 这时关一白以一刚才玩世不恭之态,原本清雅的容颜带上了几分狂喜之后的宁静,从那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得出心中已经在计较发动战争之后的得失。 第377章:莫平澜初见楚韵 鞑靼王眉眼轻敛,像是没有瞧出关一白眼中的兴奋,只是神色淡然地道:“确有此意。” 听着他肯定的回答,原本席地而坐的关一白瞬间直起身子来,小几前的马奶酒险些被他打翻,好在眼疾手快地将那酒盏摆正了位置,脸上挂上了笑意:“也就是说你同意我随军出征?” 他打小便有带军打破白谷关,冲进大楚京城的雄心壮志,草原上的小打小闹不过是部落之争,他要得是真正的载入史册,要让所有后世人都知晓关一白的名字。 “我不是有前提条件吗?” 鞑靼王将酒盏放在唇间轻轻一抿,眼底闪过几许掩不住的笑意,那笑意有几分阴谋得逞之意。而关一白脸色瞬间一拉,有些讨价还价地道:“你至于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还是不是你结拜兄弟?” “是。” “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吗?” “嗯。” 鞑靼王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关一白的眼皮抽打了好几下,最终颇为妥协地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家还有几位话事人,他们若是反对……” “他们不会反对,因为我适当的机会会给二王妃一个孩子。”鞑靼王说出这话的时候胸中呼了一口浊气,而关一白神色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道:“你这话可属实?” “嗯。” 关一白在王帐内不停地来回踱步,如今王庭内有五位王妃,而且从王上如今的态度可以看得出他短时间内不会再立妃位,原以为这孩子的事情迟迟没有决断他是不会轻易松口,没有想到今日居然松口了,而且还是自己的族姐。 “值得吗?” 为了一个楚女他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让步,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族姐但凡生下孩子,那么日后这草原的王位极有可能不会旁落吗?甚至说没有一点异议。 “一白,你没有遇到倾心一世的人,所以你无法拥有那种感觉。阿韵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爱过,并且会爱一辈子的人。”鞑靼王提及楚韵的时候整个神色都带着几分神采飞扬,能够让人感觉到他对那个人的重视,而关一白的神色却愈发凝重了起来,“你对她的身份知晓几分?” “重要吗?” 楚韵的身份一直都是一个谜,就像是她当初跟着谢谨言来到这里一般,身份干净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误来,可事实真的如此吗?从她对羲和帝的憎恶来看,她的身份怕是也不简单。 楚皇室,楚韵。有些事情他就算明白却也不会讲出去,因为她只能是自己的五王妃,是他倾尽一生唯一挚爱的人。 “你是鞑靼的王,你觉得这不重要吗?” 关一白对楚韵的态度素来谈不上多好,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让这位被称为草原太阳的鞑靼王有了软肋、有了柔情,他曾经想要试图将人送走,却被眼前的人狠狠警告了一次,那一次他左肩上的肋骨折了几根来着。 “好了,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那就杀了这次大楚派来的使者,他这个人放回去终归是放虎归山。” 关一白和当日王庭大帐内的那个壮汉一般,他觉得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将莫平澜斩杀于此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而鞑靼王的眉头紧了几紧:“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若是杀了此人大楚的主力军怕是会向鞑靼靠拢,这有些得不偿失。若是放莫平澜回去,这个人文韬武略不是凡人,到时候对鞑靼也是莫大的打击。 王帐百步之遥的小帐篷内,莫平澜一宿未眠,当鞑靼王拒不接见的时候他这心已经坠入了深渊,想到当初的卫皇战争他苦恼地摇了摇头,果真是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大楚和鞑靼虽然不是世仇,可鞑靼每隔几年总会要打向白谷关,当初引发的卫皇战争更是动了大楚的根基,否则皇室不会同世家的争斗中处于式微之状。 “大人,我们……” 那亲随脸色也是铁青,如今鞑靼王的意志似乎已经相当的明确,难道他们这批人将会成为这草原上的累累白骨吗?虽然当初出发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心里面总还是带着几分期盼。 “让人想办法,我要见一见五王妃。” 他犹记得谢谨言曾经所言,若是自己在鞑靼遇到了人力不可抗拒的事情之后,去见鞑靼王的五王妃,她指不定能够帮助自己,而此时自己已经走入了死胡同,唯有此路可行了。 楚韵睁开眼的时候鞑靼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瞧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她唇角轻轻勾起了几丝笑意,这个男人总会小心翼翼地为她着想,可她终究无法将整颗心都给他。 “来人,梳妆。” 虽然是冬日凛冽的寒风不绝于耳,可太阳光四射的时候帐篷外还是带着几分暖意,她梳妆之后便如同往常一般踩着皑皑白雪望着南方路途,想到已经下榻王庭的大楚官员她心下微动。 也不知道那人知不知道表兄的踪迹。 虽然他一直承诺自己会帮自己寻找表兄的下落,可唯有她自己心里面清楚,他是欺骗自己的,只是她没有戳破罢了。 “听说此次来访的是大楚的兵部尚书?” “是。” “叫什么名字?” “听那些随从们唤他莫大人。” 一旁侍候的胭脂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可还是轻声絮叨了一句,倒是楚韵听闻更起了几分心思:“我们过去看一看。” “可王上那边……” 不等胭脂说完楚韵已经走了过去,瞧着那帐篷周围里里外外的守卫她也是微微一愣,也不等人询问便强势地要往里面走,而那些兵卒知晓她乃王上最看重的五王妃,自然也不敢太过,只是一个劲地言语劝阻,并且唤人去王帐内寻王上过来。 这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惊动了里面的莫平澜,他一个健步冲了出去,瞧见那人的容颜时整个人便是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句:“太子妃,您还活着?” 第378章:李济综突现北地 莫平澜的声音让楚韵往里闯的动作微微一顿,两个人的眸光就这样不期而遇。一个是活见鬼似的表情,一个则由最初的惊诧到最后的眉头紧拧。 瞧着她紧拧的眉头再瞧一瞧她的年纪,莫平澜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有些不确定地再一次仔细端详,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那平和之后的风起云涌也唯有他自己清楚。 楚韵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大楚来得使者?可曾认识一个叫谢谨言的人?” 她知晓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开门见山,而莫平澜这时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想,眼前这个同卫皇战争之前的太子妃异常相像的人就是谢谨言口中的五王妃。 只是鞑靼王的五王妃怎么同先太子妃一般? “认识。” 就在莫平澜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鞑靼王已经疾步走了过来,瞧着二人的模样脸色瞬时一变,然后朝着一旁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得令之后虽然不敢将楚韵如何可对莫平澜却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将人往帐篷里面推搡。 莫平澜不是一个蠢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天赐良机,高吼着道:“谢谨言乃我大楚刑部尚书,与我关系匪浅,他也同我提及过五王妃。” 他的声音让鞑靼王的脸色愈发阴沉了起来,最后只得伸出手将楚韵带离这个地方,却只见她扒拉开他的大掌紧蹙了眉眼,转身淡淡地道:“你不是说他没有了音讯吗?” “阿韵,我……” 瞧着他一个劲盯着自己却不言语,楚韵淡淡地道:“我知你对我有所隐瞒,却不知你会撒如此弥天大谎!他既然已经身居高位,怎么会不派遣人来寻我?” “我回去同你解释。” “我想听一听他的言辞。”楚韵说着转头看向了莫平澜,此人既然从表兄处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应当知晓一些事情:“我们进去谈。” 莫平澜不着痕迹地斜睨了鞑靼王一眼,瞧着是一个年轻俊朗的主,甚至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暴戾,可愈发内敛的人这心思愈发难猜,自己这一趟出使怕是会诸多不利。 好在,他似乎对五王妃甚是宠幸,否则刚才她那犯上的言语说出去之后,终人的神色不会如此平静,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楚韵同莫平澜走进去后,鞑靼王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是入了帐篷之后慢慢地掌控了主动权:“莫大人此次前来所为国事,是本王有失远迎失了礼数。” “王上言辞让外臣惶恐,原本欲要拜见王上却不想被留于此耽搁了行程。” 或许还存着最后的幻想,莫平澜说这话的时候终究是掐了几分底线,所以用了一个‘留’字,而一侧的楚韵也是皱紧了眉头,刚才那架势明显是软禁的趋势,这身居高位的人都这般虚伪? “当是本王没有一尽地主之谊。” 两个人你来我往各有言辞,坐在一侧的楚韵反而像是看戏的,到了最后都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回去的时候紧绷着一张脸,而鞑靼王紧跟其后入了帐篷,瞧着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他不由得靠近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声音柔和:“生气了?” “既然早就知道我表兄的消息,为何不告诉我?而且,你是不是将他的书信扣下了?再者,他怎么知道我当了你的五王妃?” 楚韵心里面这会儿是有千万个为什么,可鞑靼王一时间却答不上来,最后还是在她虎眸的逼迫下无奈地道:“这件事情是我有错在先,可我向你承诺的事情不会改变,鞑靼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 当初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的身边为的就是给谢谨言留一条后路,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笃定谢谨言回出事,可他为了让她留在鞑靼也没有多问。 “你幸福吗?” 她对他的态度谈不上多好,甚至刻意压制着心底的那份蠢蠢欲动,可他却像是一个傻子似的好似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看不出来,就像是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一般在自己跟前满嘴花花。 然而,这样的感情他感觉到幸福吗? 鞑靼王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自己,自己幸福吗?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重活了一次,感觉到心灵的悸动,他的幸福难道不是已经坦诚布公了吗? “只要有你在,我就是幸福的。” “你不幸福,你只是告诫自己要幸福罢了。你曾经说过,但凡有一日你厌烦了便会放我离去,可你不愿意服输。” 她一直觉得他对自己的感情就像是在征服一座高山,而自己的态度就是他输赢的关键,他习惯了策马奔驰的感觉所以无法承认自己的不幸福。 两个人最终一声不吭算是不欢而散,而远在大楚与鞑靼边境之地却是另一番场景,李济综此时眉头紧拧地望着鞑靼的方向,眼眸中的幽深愈发深不见底。 “统领,我们……” “在附近安插人手,随时准备接应莫平澜。” 永和帝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心腹大将身陷囹圄,他本想派遣几个小兵过去,可这又无法表达自己的诚意,所以只得让莫平澜前去。可就算是派遣了莫平澜他也不准备就此放弃,反而暗暗派遣李济综从中接应。 “可莫大人未必能走得出鞑靼。” 李济综身边立着的年轻男子显然有些担心莫平澜在鞑靼的遭遇,毕竟依照鞑靼人的血腥确实很容易出事,也不知道堂堂兵部尚书为何一定要亲自前行。 “陛下说他身上有免死金牌。” 李济综不太清楚永和帝为何这样说,可既然他这般说了那么他只得听命行事,就算最后事情败了也算尽了心。 “韩城的情况如何了?” 李济综之下韩城的得失会影响北方一线的战局,可他此时也分身无术不能前去支援,当然就算是他自己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比现如今做得更好。 毕竟他擅长的是单打独斗,领军作战多有不如。 第379章:嘉禾公主楚氏女 这时韩城内,谢谨言瞅着韩城的布防图眉宇紧紧皱了起来,好在木匠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否则自己怕是要兵行险着了。想到这里他靠在了背椅上,他不是担心战场上的一时得失,而是担心鞑靼那边的情况。 就算今上已经留了后手,可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全然掌控在手心里面。莫平澜若是身葬鞑靼,那么帝王的矛头必然会直指鞑靼,到时候极北和极西之地会全面被战火包围,虽然说大楚不惧怕战争,可这样的大规模战争必然会劳民伤财。 甚至,稍有不慎江山就会旁落。 “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去了器械坊?” 正在看布防图的谢谨言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言梓陌,而正在发呆的言梓陌倏地神情一震,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谢谨言像是想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瞧着她那神色谢谨言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算是秋风过耳,她压根没有听在耳朵里面,眉宇轻敛之后朝着她走了过去俯身在她的耳侧:“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极速的反应让谢谨言更觉她心中有鬼,脸愈发靠近她吐了一口热气:“是吗?怎么觉得你刚才反应过度了呢?” 谢谨言的话让言梓陌眯起了眼眸,虽然心紧绷着可面上却不显半丝慌乱,只是将眸光撇开不去看他。她起身想要离他远一些,然而人刚从椅子上直起身却已经被谢谨言拉在了怀中。 瞧着她欲要挣扎谢谨言的气息呼在她的耳垂,声音夹杂着几分诱惑:“听说你去了器械坊?” “是。” 言梓陌当也没有想过能瞒着他,她原本是不想过去的,可那些木匠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整弄出一个所以然来,想到如今邺城已失,她有些坐不住了。 面对燕军那宛若从天而降的兵械大楚一直处于劣势,这从邺城不声不响便举城覆灭的事情足以瞧得出来。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等燕军绕道而行绕到韩城的后背,那么到时候的韩城怕是将会成为孤城。 “你懂兵械?” 那些木匠虽然只说了只言片语,可她仅仅只是去转一圈吗?为何她离开之后那些木匠的剖析图做得更为精细,甚至不到几日便打造出了射伤力极强的弓弩来。 他已经亲自执驽而射,他甚至感觉这比燕军的兵械还要厉害的紧。 “为何有此一说?你莫不是太高看我?”言梓陌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的声调夹杂着几许轻笑。 虽然她表现的极好,让人瞧不出任何说谎的端倪,可谢谨言的怀疑始终如一:“那些木匠的制作图被人改动过,而那一日几兵械防唯有你一个外人去过。” “这就是你怀疑我的理由?”言梓陌好看的眉头紧紧挑了起来,颇有些轻蔑地斜了他一眼,似乎在嗤笑他的武断。 谢谨言被她这淡淡的嘲讽刺得抿起了唇角,将人放开后坐在了一侧闷声不语,就在言梓陌欲要起步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那图纸是言梓煜给的,还是你给的?” “你这是不相信我?” 言梓陌顿住了脚步稍稍转身看向了谢谨言,而谢谨言并未给她回应只是淡淡地盯着她瞧,像是要将人看得透彻明白,奈何她嗤笑了一声已经走远。 直至人离去,谢谨言那直勾勾的眸光这才慢慢拉了回来,然后眉宇紧拧神色沉重。他虽然不想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可她这一次的举止确实怪异,一个从小在农家长大的人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鞑靼茫茫的草原上白雪纷飞,蒙古包在大雪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渺小,这时王帐内莫平澜拿出了明黄的圣旨,而那厢楚韵却神色微愣。没有跪拜之礼,只是仅仅地盯着莫平澜。 直至他宣读完圣旨,一旁的众人这才神色微怔地盯着楚韵瞧,一时间神色各异,就连王座上的鞑靼王也是一愣,眉头紧拧地盯着莫平澜,瞧不出喜怒来。 “嘉禾公主,还不接旨?陛下知您流落在外后几欲将您接回去,可为了不破坏两国邦交终究是按捺住了思念之情。然而不管如何,您身上终究留着楚皇室的鲜血,这便足以。” 莫平澜说出这话的时候还不放观察鞑靼王的神情,虽然看着面上不露半丝怯意可心中对于这后果终究没底。他也是昨日夜间拿出那保命符才知晓他携带的居然是一道圣旨,当时圣旨里面还夹带着一封信,那信中的内容着实让他久久不能言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先太子妃还留下了一个女儿,甚至不敢想象这个女儿是被今上送出去的。今上还是齐王的时候便同他那太子叔父的关系甚好,毕竟二人的年龄相仿又有一起长大的情谊,然而谁料卫皇战争之中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来? 今上赐封公主为‘嘉禾’怕是还有另一层‘家阖’之意,凭着鞑靼王的聪慧想来也应该能想得到。当然他带来的不单单是公主的封号,还有食邑三千里,她可以说是大楚历史上食邑最大的公主。 只是这食邑的人口,财物,赋税她远在鞑靼所能掌控的并不是很多,或许也只有远远不断的真金白银和物质能流入鞑靼。除非有朝一日她回了大楚,这时候她才能享受食邑之地的所有权利。 三千里肥沃的水乡,就连鞑靼王怕是都会眼馋不已,今上的手笔不可谓不大。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鞑靼王承认她的身份,也承认自己使者的身份。 楚韵接过圣旨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虽然表兄一直说自己的命是自己的堂兄齐王救得,可她自打有记忆开始便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每每提及的时候会留有半丝感念罢了。 毕竟当初从那绝杀中将自己救出来是多么的艰难。就算她人小不太理解,可随后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也能感受到。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和楚皇室不会有任何关系,就算最终继位的是自己的恩人,可他父亲羲和帝那老贼乃不忠不孝之辈。 只是如今他这大手笔的赏赐意欲何为? “嘉禾公主,这封号乃谢大人为您讨要的。” 莫平澜笑着说了一句,只是这其中的虚实也唯有他自己清楚,毕竟他一早连圣旨的存在都不知道,更别说封号这事情了,他之所以这般说也是瞧出她对谢谨言格外的依赖与重视。 第380章:南归路白骨累累 为了能安全返回大楚,他不介意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话。然而在他看来无伤大雅的言辞,可楚韵心中却是一顿,原本想要还回去的圣旨又被她紧紧握在了手心里面。 鞑靼王让人送莫平澜回去之后,自己亲自送楚韵回了她住得帐篷,二人望着放在一侧的圣旨一时间有些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鞑靼王深呼了一口浊气:“这就是你一直隐瞒得秘密?” “我只是不想让过去的人和物进入我的生活罢了。” 若说羲和帝在位的时候她的身份确实需要保密,可永和帝继位之后她便没有了以前偌大的顾虑,只是不想让人闯入自己如今平静的生活,也不想被人当作棋子而已。可如今这一道圣旨打破了她这一奢望,将她拉入了这泥泞之局。 表兄既然已经入职刑部尚书,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有些事情他也无法控制了。 “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三千里封地虽然看着风光无比,甚至这里面的财物也着实让人眼热,可那封地靠近西夷边境,虽然沃野千里终究被西夷虎视眈眈,并不在鞑靼境内。 也就是说大楚帝王选择这一块封地的时候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层层比对最终的决策,他难道还想自己帮着他牵制西夷不成?然而就算自己帮着牵制成功,这封地便属于鞑靼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老皇帝着实打得一手好算盘,然而自己也不是那见到蝇头小利便走不动的人。 “我不知道,我这会儿心里面很乱。” 楚韵脸上的无助做不得假,瞧着她这模样鞑靼王心中也甚是心疼,虽然是宗室女却流落江湖想来也受过不少的苦。只是她如今在鞑靼无枝可依,身份暴露无疑之后将会有更多的危险等着她,那三千里封地和楚皇室或许会是她日后保命的屏障。 若是有可能,他并不希望她这个身份众所周知,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是她还是他,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的身份让我颇为惊诧,那么谢谨言的身份呢?他难道真乃世人所说,是当世大儒葛洪的学生?” “那你觉得他是何身份?” 楚韵半眯着眼眸看向了鞑靼王,而后者的神色如故只是端详她两眼后便将眸光移了开来,叹了口气道,“如今你纵使不想入局也由不得了。” “我知道。” 她半敛的眼眸这一次紧紧闭了上来,她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她如今最想知道的是大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想知道表兄到底意欲何为。 “你先歇息着,我去王帐将那些人打发了。” 鞑靼王吩咐侍女好生侍候后,自己则朝着王帐走去,那里还有整个鞑靼部族的重臣,他自然不能一直将人晾着,自己若是再不过去那边怕是都要大闹起来了。 他甫一进去果然瞧见两侧的人剑拔弩张,一边是以各部族重臣为首的老臣,一边则是一关一白为首的新锐,算是他亲自提拔的肱股之臣:“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出去打一架消一消火?” 他的话语落后几个呼吸,两侧的人才都纷纷坐了下来,只是那铁青的脸色并不好看,最后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站起来朝着他拱了拱手:“王上准备如何应对楚王的圣旨?” “绝不接旨?” 鞑靼王坐在中央的王座上斜睨了那人一眼,神色看上去瞧不出喜怒,可一句话让老者眉宇渐隆,声音稍稍放缓了一些:“我们需要五王妃的身份,唯有这样才能师出有名。” 原本他们也不计较所谓的出兵借口,拳头大就是爹,到时候他们的铁骑会让楚人闭上嘴巴,可如今现成的借口从天而降,楚皇室嫡脉居然还有着后人,这足以让鞑靼的军队挥军南下。 那三千里沃土确实是莫大的甜头,可楚皇室的政权如今外患不断,他们鞑靼人难道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成?大楚的皇帝放弃前嫌想要拉拢鞑靼,可事情却不是这般简单就能成功的。 “我知你们心意,这圣旨我准备承认。” 鞑靼王一语定乾坤的话语令一侧的关一白眉宇紧拧,他最怕的就是眼前的人忽然对大楚表现出极大的友好来,那么自己南征的希望不是又要破灭了? 瞧着关一白几欲开口,鞑靼王睨了他一眼继续道:“虽然这圣旨要接,可我也不是那利令智昏之人,也不是因为美色耽误国事的昏庸之辈,按照原计划进行。”感觉到他如释重负的神色,他神情微顿后又道,“只是,这莫平澜终究不能死在鞑靼王庭,也不能死在我们族人的手中。” “那陛下的意思是……” 听着他这明确的指令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他们最怕的便是帝王被美色所迷,没有想到他如今瞧上去还是听清醒的,这是不是应该庆幸呢? “我们与大楚的边境不是有两不管之地?让人去接洽那里的悍匪,总会有人舍命相搏。” 他清淡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杀意,就连旁边的人都像是受其影响,一个个眼眸里面散发着好战的光芒,甚至已经有人跃跃欲试,好似要拔得头筹似的。 “王上,属下愿意请命前去。” 关一白说着已经单膝跪地,并且行了鞑靼人看来最为庄重的礼节,可惜鞑靼王并未允诺,反而淡淡地道:“从族人里面选一个生面孔却接洽,你不合适,容易给人留下话柄。我们不单单要楚皇室这张圣旨,还要他们无话可说。” 虽然内心十分不愿,可关一白也不是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人,他知道眼前的人所说的都是真的。 时间日复一日,相比较前几日的冷淡近几日莫平澜感受到了来自鞑靼一族的热情,可这并没有让他放下心中的戒心,反而愈发担忧后面即将面对的事情。 他辞别了鞑靼众将士准备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却看到营帐外已经有一婆娑身影等着自己,他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上前一步行了跪拜礼:“微臣拜见嘉禾公主。” 第381章:莫平澜简述当年 楚韵脸色有些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虚扶了他一把:“莫大人客气了,我们聊一聊吧!” 对于这个公主的身份她并不看重,因为她知道这东西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掣肘。异国他乡,她若是没有大楚公主的身份或许会顺遂一生,就算鞑靼人再不喜碍于鞑靼王的威严他们也不会如何,可当那一道圣旨在这草原上响起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自己日后在鞑靼怕是将会举步维艰。 他们可以容忍一个大楚的女人,可他们无法容忍一个带着大楚皇室血脉的女人,这就是她即将面对的局面。 二人入了帐篷坐定之后,楚韵斜眼相睨,神色带着几分笃定:“莫大人如今想来也是危机重重吧!” 她开门见山的问话方式令莫平澜稍稍错愕,他没有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起这事情,所以她接下来意欲何为? 就在莫平澜脑中辗转万千时,楚韵已经开口:“这嘉禾公主的封号,想来应当不是谢谨言所言吧!我希望大人能和我说实话,否则我不敢保证莫大人是否能平安走出鞑靼。” 她话语里面的威胁之意甚是分明,莫平澜虽然不敢确定她有这能耐却也不能小觑了去,毕竟她对鞑靼王的影响他也能瞧得分明,甚至他敢肯定那人之所以这般轻易的接纳圣旨,与她的存在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微臣确实身处险境,当日也确实撒了谎,因为陛下的这道圣旨微臣也是来了鞑靼之后才知晓。若不是鞑靼王的杀意太过明显,这道圣旨或许永远也不会面世。” 莫平澜生性也极为敏锐,当他得知这道圣旨的存在便明白会将这个人推上风尖浪口,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想要活着回去,他必须将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 “这是谢大人给您的信。” 当日宣读圣旨的时候他没有机会将这封信交予她,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私下见面的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然而他的书信刚刚交付出去,帐篷内已然多了一个人。 鞑靼王瞧着莫平澜手中拿着的书信,一阵旋风似的从门口移形换步抵达后者面前,从他手中将那封信抽了出来,上面写着:韵儿亲启。 “这封信暂时由我收着,等合适的机会再给你。”也不管楚韵的表情,鞑靼王眼皮一斜看向了莫平澜,“莫大人应当已经无事,过两日孤王为莫大人送行。” 虽然字里行间不沾一狠辣之言,不带一苛刻之语,可莫平澜心中却骤然一紧,因为他能瞧得出那一双风平浪静的眼眸之后染着让人心悸的波涛汹涌。 “谢王上。” 鞑靼王来得迅速走得也无声,好似只是为了谢谨言那一道密信,而楚韵克制了好一会儿才没有同他当场闹开,而是同莫平澜说起了旁的事情,好似刚才那一幕并未发生过。 “莫大人似乎认识我的母亲?” “先太子乃中宫正主,可因为年岁却在众兄弟当中排于末位,与今上年岁相仿。而先太子妃出自卫国公府,是卫国公府最小的女儿。” 楚韵眯了眯眼睛,她自然知晓母亲的身份,否则当初表兄也不会对自己照顾有加,她顿了顿又道:“我和她长得很相似吗?” “宛若一人。” 莫平澜也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相像之人,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相似不会让人感觉到惊诧,可宛若重影的人却极为少见,而眼前的嘉禾公主与先太子妃确实长得难分彼此。 甫一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见到了先太子妃,这才将人唤错了去。 “听说她是一个温婉如水的人儿。” 她对于母亲的记忆并不深刻,甚至唯一的一点认知也从表兄那里听来,只是卫皇战争的时候表兄的年纪也太小,所以他的印象也并不立体,只知道那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 “是。” 先太子妃虽然是卫国公府最小的嫡女,却没有世家闺秀的骄纵,反而骨子里面刻着世家女的温婉如玉,所以当初先太子才会用情至深,痴情不改。 “听说莫大人绘画的本领堪称一绝,不知可否根据记忆为我绘画一幅母亲昔日之貌。” 她手里面存着一张父亲的画像,那是表兄临摹葛先生的书橱里面的藏品送给自己的,可母亲的音容相貌表兄说他已然有些模糊,很难刻画其神韵,如今好不容易得见先母故人她自然是不愿意放弃。 “好。” 莫平澜虽然是一武将,可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文武兼修?他的一手画技虽然不敢说如同谢谨言一般炉火纯青,可却也是世间少见,所以当也不担心出了丑。 楚韵命人去寻了卷轴来,画像成型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瞧这上面那栩栩如生的画像楚韵久久没有回神,她曾经听表兄说自己同母亲颇为相似,却从未想过两个人连神态都这般相同。若不是相信表兄的眼光,确定莫平澜不会拿这种事情哄骗自己,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照着自己的长相画了一幅。 “我和她真的很像。” 她捧着卷轴回到自己的帐篷时,却发现鞑靼王斜倚在床榻上看着书,看到她回来后笑着坐直了身子:“回来了啊!” 对于他放低姿态的笑意楚韵并未放在眼中,慢吞吞地走过去将卷轴放好,然后坐在了不远处摆放的羊绒毯子上,整个人看上去略显萧瑟阴沉。 “听说莫平澜在帮你作画?大楚人的画技确实不凡,我当是想要见识一番。” 鞑靼王说着已经走到那卷轴面前,而楚韵却并未阻拦,或者说她就算有心也无力,若是不满足他的好奇心他指不定扯出多大的事情来,而且就算他看到这卷轴也没什么。 不管是母亲的画像还是父亲的画像,都只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瞧着上面的人也是微微一愣,若不是太过相熟他真以为画像中的人是阿韵,可不管是配饰还是发髻却又有不同,卷轴中的人明显更雍容华贵一些。 “她是?” 第382章:谢谨言深夜入屋 瞧着他眼底敛去的那一抹惊诧之色,楚韵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母亲。” 她的回话与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想到这里鞑靼王又将眸光放在了那画轴上,看了约莫半刻钟才道:“明日让莫平澜给你也作一幅。” 鞑靼人不擅文辞歌赋,对此的教化上也不甚重视,所以当初为了一封假信他可是谋划了很久,如今瞧着莫平澜的画作不由得也动了些许心思。 “他又不是画匠,没必要强人所难。” 让大楚的兵部尚书为母亲作画没有什么,毕竟已经是仙逝之人,而且又贵为先太子妃。 “他会同意的。” 鞑靼王确实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主,莫平澜翌日正午时分已经来到了王帐内,而这一次绘画的却不是单人小像而是双人肖像,瞧着端坐在那里的鞑靼王与嘉禾公主,莫平澜下笔如飞。 又是一场大雪日,楚韵望着使者的马队逐渐变成小黑点,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而坐在马车里缓缓而行的莫平澜神色异常的凝重,瞧着手心里面那张纸片上的娟秀小字慢慢闭上了眼眸。 她应当是知道了什么吧!否则也不至于提醒自己一切小心。 “大人,我们……” 听着外面随从欲言又止的声音,莫平澜深呼了一口气:“让人时刻提防,免得着了道。”他声音微顿之后继续道,“特别是那两不管之地。” “诺。” 莫平澜来得时候身边带的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为得就是但凡有机会能突围一个是一个,只要能带走盟书就好。想着自己手里面那宛若千金重量的盟书,他呼了一口气。 只要将这盟书昭告天下,那么这北地之乱可解。 此时的莫平澜俨然高估了鞑靼人对守诺的程度,在鞑靼人的眼中那所谓的盟书也不过是一纸鸡肋罢了,所以鞑靼王可以因为一幅画轴轻易地答应签订盟约。 北地燕军大营,瞧着来自燕王府内的密信尚可年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把将不远处的椅子踢翻,声音夹杂着止不住的怒火:“这金延莫不是一个傻子,居然这般轻易便签订了盟书?” “来人,让隐杀军的隐卫过来一趟。” 他朝着外面怒吼了一句,而不过一会儿帐篷外已经聚集了十几个蒙着脸的黑衣男子,这些人身高相似动作相同,甫一进来便朝着尚可年下跪:“公子。” “去白谷关截杀莫平澜,一定要毁掉他手里面的盟书。” 尚可年此时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他也没有想到金延那蠢货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然最重要的是先太子妃居然还有女儿活下来,这着实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他原本是想要让人去杀了楚韵免得金延那蠢物沉迷美色,可不知为何终究是改了主意,只是让人去截杀莫平澜。 “记得伺机而动,别暴露了自己。” 就算在攻取韩城的时候他都没舍得动用隐杀军,为得就是奇袭,自然不愿意让人早早就暴露了。 而此时白谷关的城墙上,李济综在夜空下望着鞑靼的地方神色凝重,好一会儿才道:“让人去接应。” “诺。” 言梓陌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耳边多了一股声息,她睁大眼眸赫然发现已经躺在一侧的谢谨言。瞧着她猛然间瞪大的眼眸,谢谨言将人直接拉在了怀里面:“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羞涩!” “……” 听着他颇为暧昧的话语,言梓陌的双眸在黑暗中微微抽动,他怕是对羞涩有什么误解吧!自己这明显是嫌弃。瞧着她不吭一声谢谨言将人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伸出手一点一点抚动着她的眉头,声音极为暧昧:“想我了吗?” “不是每天都见吗?” 相比较他的声音她则有些冷淡,可谢谨言的唇角此时已经移在了她耳垂的地方,呼吸愈发粗重:“你的身体呢?” “……” 专修君子之道的谢大人说出这般露骨的话语,可不是让人大跌眼镜?言梓陌虽然一早就知道此人与那酸软的书生不同,内里就是一头豺狼,可还是被这黑芝麻馅的白嫩皮相迷惑了去。 芝兰玉树的贵公子此时就像是动情的野兽,和那清俊儒雅的皮相着实有些不相匹配。 “谢谨言,你注意点分寸。” 这城主府可不是他的后院,一个个眼睛都犀利的紧,他这大晚上的拱进自己的床榻算什么事情?若是让人瞧出一个蛛丝马迹,不单单他的名声要毁掉,还连带着自己也要被牵连。 她只想平平稳稳地度过这一段危险的日子,可不想和他传出什么风流之言。虽然说大楚男风盛行,可这事情若是传出去言家那边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想到自家祖母那张黑脸,她默默翻了两个白眼。 “我想你了,挠心挠肺的想。” 他说着人已经压了上去,而就在这时候言梓陌的门板忽然被叩响,听着外面的动静两个人同时一怔,就在他们愕然的时候宋乾元的声音已经响起:“谢兄弟,你不是最喜欢雪吗?这会儿天空下起了小雪,我们小酌两杯如何?” 言梓陌推搡了一把谢谨言,却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没有半丝要挪动的意思,某一处烫得她脸颊红晕阵阵,只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应付外面的人:“好,我马上出来。” “你……” 听着她毫不犹豫地便应了声,谢谨言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唇角狠狠咬在她的脖颈上,若不是言梓陌咬着唇角这疼痛的声音怕是要传出去。 “谢小哥,你怎么了?” 听着里面那一个‘你’字宋乾元也是微微一愣,而言梓陌不敢再逗留。 “还不放开,你不怕丢人是不是?”言梓陌压低了声音,而谢谨言却笑着勾了勾眼,“我又不是那迂腐之人,再者说大楚不禁男风,指不定……” 趁着他松了手一把将人推开下了榻,深呼吸了一口后,急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摸着黑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之后,谢谨言听到宋乾元那惹人厌烦的声音:“这天寒路黑的,你怎么没有点灯?”他顿了一下又是笑道,“若是不嫌弃,我拎着酒去你屋里可否?” 第383章:南归路悍匪横行 这个档口言梓陌哪敢让他进去?想到里面那位没羞没臊的主她忙着道:“既然是雪景,怎能少的了这天色?一酒一炉一高台岂不是人生极乐之事?” 言梓陌的话令宋乾元笑意满满,他挥了挥自己手上的酒瓶笑得甚是温煦:“谢兄同我想到了一起,我们这就去城楼上饮酒。” 他说着想要用手勾搭言梓陌的肩膀却被他稍稍一闪,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言梓陌已经上前拿过他手中的酒壶:“还是我来拿吧!宋兄前方引路即可。” 听着外面悉悉索索远去的身影,躺在床榻上的谢谨言舒展了一下胳膊轻哼了一声,只是他的手却放在引枕上轻轻一嗅,眉眼间露出几许怀念的味道。 北疆雪花纷飞,白谷关守卫似铁。 莫平澜的马队行驶在白雪覆盖的草地上,马车走过的时候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这一日斜阳的余晖照亮了半边天,将马队衬托的金光闪闪。 送去夕阳落日,唯留暗夜悬空,坐在马车里的莫平澜双眸紧紧地凝着,他能感觉到落在双膝上的手紧紧地绷着,就像是心里面的那一根弦似的。 “大人,有人来了。” 听着那空阔的原野奔腾而来的马匹,莫平澜从马车中悠悠地走了出来,瞧着百余匹快马由远及近他的眼眸紧紧地闭上,该来地终究还是来了。 “迎战。” 他睁开双眸的时候瞳孔里面已经散发着厉芒,而后面跟着的人也纷纷抽出了自己的快刀,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唯有死战到底一条路可以选择。 来人黑巾遮面,可从那体型以及肆无忌惮像是看死物一般的眼神,莫平澜便知晓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悍匪,怕是在这和两不管的地带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杀。” 双方都没有任何的客套与留情,上来便是要死命,一时间暴雪飘然,鲜血满地。莫平澜握着手中的长剑冲杀在第一线,同那个领头人交战在一起。 莫平澜年少的时候也曾经是一顶一的好手,文治武功自是不在话下,否则也不会被永和帝任命为兵部尚书,也不会将这名危险的重任交给他。 因为当时在朝的人除了谢谨言,也唯有此人可以担此重任。只是莫平澜此人低调至极,怕是迄今为止除了相熟的人没有几个人知晓他真正的身手。 对于这些人的袭杀莫平澜想要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人,当初陛下说只要自己能够从鞑靼王庭活着走出来,那么他必然会派遣援军接应,他现如今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等候援军。 暗夜下莫平澜就像是杀神入世一般,而那些悍匪却萌生了退意,与那人商讨价钱的时候他可没有说着队伍里面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今若是这般退去那后面的尾银。 “不要畏缩,杀了这一批马队我们便隐姓埋名。” 领头的大喊了一声,而这声音就像是振奋人心的口号,那些刚刚已经有了畏缩之意的人瞬间就像是有如神助一般,朝着莫平澜的马队杀去。 一时间血溅三尺,断臂残腿。 就在两方人马杀红了眼,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给自己留下的时候,天际又出现了二三十人,只见那些人的穿戴与这些悍匪没有多大的区别,就在莫平澜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瞧到那些人的刀锋都插向了悍匪。 莫平澜愣神的时候忽然看到那人朝着自己挥了挥令牌,瞧着那上面的花纹莫平澜的眼眸一顿,他一早就知道皇家有影卫的存在,没有想到今日居然碰到了。 几个回落那些悍匪已经成了刀下亡魂,莫平澜想要抱拳感谢却见那领头的统领沙哑的声音:“莫大人不必客气,我等送莫大人回白谷关。” “今日的救命之恩,本官没齿难忘。” 虽然是帝王的指令,可能和这些影卫打好交道对自己也不会太差,所以莫平澜不介意说两句漂亮的话。 李济综听着他颇为诚恳的话语当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自己的属下做了一个手势,清理了现场之后才对着莫平澜道:“既然如此我们上路吧!” “这些……” 他们一行人约莫五六十人,如今活着的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尸体不知该如何处置。 “人各有命,此地距离白谷关还有一段的距离,我们若不快点赶回去怕是会生出变故。这些人的尸体,我已经拖这一带的悍匪帮衬,他们会将尸身安然送往白谷关。” 这一带的悍匪本来就是一些亡命徒,所以也没有任何宗亲故友,脑海里面最为直观的便是银钱,只要给了银两他们自然会按照规矩办事。 鞑靼人和大楚的人都想将这这一群不怕死的人收在麾下,可奈何几次三番都没有成功,如今正值大战爆发之际,大楚自然也不会因为此次袭杀的原因便将矛头指向悍匪,更多的是互惠互利。 直至李济综一行人护送莫平澜一行人离去,刚才袭杀的地方才出现了一批黑衣人,细细瞧他们的衣物与尚可年所建的隐杀军一模一样,而其中一个人宁静眉头道:“刚才为何不出手?” “你可知那些人的身份?” 其中一个人淡淡地道了一声,虽然说他们的战斗力确实不弱,可比起刚才那批人终究是落了下乘。他们这批隐卫与那些人人数相当,可还有一个战斗力彪悍的莫平澜。 ——此举,没有一点胜出的可能。 “你是说?” 刚才第一个开口的那个隐卫有些呆愣,当初公子组建他们这一支军队,之所以起名隐杀军也是仿照了大楚的影卫,可那些影卫不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吗? “想要活命,我们还是好好想一想对策吧!” 当初离开燕军阵营的时候他们几人可都是立了军令状,若是无法毁掉那份盟约又该如何?此时追去白谷关是不可能了,只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记住,我们同莫平澜交手了,只是影卫出现了,而且那影卫的统领极擅飞刀。” 他此话刚刚落下便引得众人轻声应诺,若是不想同影卫拼命,那么他们只能这般行事。虽然说此举辜负了公子的期望,可唯有活下去才能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第384章:隐卫劫杀李济综 他们自然明白如今的力量面对莫平澜和影卫两股势力,没有一点取胜的可能,然而此举怕是瞒不过公子的法眼:“可我们没有伤亡,这事情怕是很难瞒得过公子。” 若是碰到了这两股势力,自己一行就算有天大的能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更不要说如今身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二公子平素虽然瞧着是一个可亲的主,可唯有他们这些人明白他的心是冷的。 ——在他看来之重视结果不在乎过程。 这人的说话明显引起了众人的重视,纷纷将眸光投向了刚才说话的那人,只见他黑巾覆盖的容颜上虽然瞧得不甚真切,可眉头紧紧隆起的那部分足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半晌过后,他认命似的望着李济综他们远去的方向,神色凝重异常:“我们将这里的消息发给公子吧!等他的指令。”或许是担心这些人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他继续道,“我是说,飞鸽传书等待指令,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一众人也明白他这话语里面的意思,伏击任何一方他们都有活着退走的可能,然而若是两方人马联合起来明显是找死,所以他们只能盯着一方。 若是公子回信只让他们盯着一方,那么不管如何也是要舍弃生命厮杀的。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后路。 莫平澜过了白谷关这提着的心不由得松了一口,他将圣旨交托给李济综:“也不知鞑靼是否能按照盟约行事,这白谷关终究是不能少了坐镇之人。” “莫大人此言何意?” 李济综得到的命令是保护莫平澜安然返回,只是这返回何地圣上也没有明说,不过白谷关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是应该好好防守一番,否则鞑靼那边…… 对于这一纸盟约李济综看得并不是很重要,毕竟谁也无法确定鞑靼人是否会按照盟约行事,可今上因为西夷战乱燕王府的谋逆,他不到万不得已必然不会同鞑靼闹起来。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能一概而论呢?盟约对于大楚的人来说会很重要,可对于鞑靼人的重视又有几分? “我暂时准备留在白谷关内,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应对。至于京城内的事务,应当会有人去处理。” 在这北线全面崩盘的时候,他这兵部尚书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然而衙门内终究还有几个管事的侍郎。而这白谷关虽有守将,可鞑靼人若是强势袭来守将明显也会感觉到吃力。 “好,这纸盟约我会带回去。” 将人送至白谷关,他既然不愿意这个时候回京李济综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所以他带着自己的手下怀揣着那纸盟约朝着京城出发,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幕终究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白谷关乃大楚与鞑靼的接壤之地,尚可年的隐卫没有手令自然是无法入城,只是燕王府一早便在白谷关内安插了内应,这里的事情自然不会瞒过有心人的耳目。 那隐杀军无法通过白谷关入城,可这并不妨碍他们通过其他的城池走进大楚的疆土,然后侧面进行围杀。 又一日晚上,尚可年同时收到了两封飞鸽传书,瞧着上面的内容他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一巴掌下去旁边的小几已经七零八落,而他自己气急败坏地吼出几个字来:“废物。” 外面的守卫听到里面这般动静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二公子发过火,他平时不管如何都笑意不断,可今日心中的怒火居然会大吼出来,也不知道被谁招惹到了。 “传隐一。” 尚可年的话语过后约莫几刻钟,一个穿着淡蓝色斗篷的男子从门外走来,他无声无息不见全貌却能感觉到那一股窒息,进来之后并未向普通人一般行礼,而是淡淡地挪步走过去坐定。 “找我何事?” 声音颇具穿透力,音色没有任何恭谨之意,可就算如此尚可年脸上也没有浮出任何不满之意,甚至刚才那暴怒的神情早已经消散不见,好似从未发过怒似的。 “欲要找公卿兄帮一个忙。” “燕王既然将我编入隐卫,如今隐卫又有你掌控,这帮忙二字尚可不谈。” 隐一淡淡的声音充斥着几许不容拒绝,而尚可年则轻笑出声:“公卿兄乃家兄好友,我岂能如同对待旁人一般对待于你?今日若不是实在抽不出人手,我也不会麻烦公卿兄。” “说。” “大楚的影卫统领极有可能现身了,我欲要他永远回不了京城,借此断掉永和帝的爪牙。” 尚可年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难以克制的激动,他听到盟约被带回白谷关的时候原本异常的恼火,可随即又带上了狂喜,他在京城的时候便暗暗探访过,大楚内部确实存在着影卫。 而抽丝剥茧之后,对于那影卫统领的身份也多方猜测,直至当初平西侯府出现过的飞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当初羲和帝在平西侯府被刺杀的时候,正是暗中手持飞刀的人将其救下。 他后来也用此列警告过属下,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手持飞刀的人终于出现了,既然如此那么他断然不能让其回去。 “影卫统领?” 隐一的声音夹杂了几分兴奋,他虽然出生富贵却是一个武痴,平素最喜的便是在江湖上闯荡,若不是早年曾经欠了燕王人情,他绝对不会进入隐卫军。 “极有可能。” 尚可年知他的喜好,可这个时候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免得到时候他追过去发现那人不是,平白埋怨了自己。如若说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可眼前的人他不得不耐心应付。 都说能力决定高度,眼前的人明显用自己的能力压制了所有不满的声音,包括他自己。 “将具体地址给我。”隐一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而对于他这态度尚可年自然是满心欢喜,“我已经锁定了位置,到时候有人在百葬山接公卿兄。” “百葬山?” “是,这个地方乃回大楚的必经之地,若是要搞伏杀可谓首选之地。” 尚可年刚才已经将那一带的山势图看了一遍,最终将地点选到了百葬山,他已经准备让那一行人跟过去。 “好。” 鞑靼王收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是深夜,他看了书信之后拧着眉头回了床榻,原本熟睡的楚韵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声音听上去近乎低喃:“怎么了?” 第385章:盟约起众说纷纭 她的表情在暗夜中虽看的不甚真切,可鞑靼王还是感觉到她动作微微一怔,将这一幕放在眼中他上了他将人搂在了怀里面:“没多大的事,吵醒你了?” “几更天了?” “刚过了子时,你再睡一会儿。” 许是担心冷到她,鞑靼王将羊绒缝制的毯子又紧了紧,将人搂得更紧凑了几分。楚韵虽知他又是瞒着自己,可这个时候也只是轻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瞧着她呼吸越来越均匀,鞑靼王在夜空下的眉眼紧紧皱了起来,那纸盟约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他感觉到遗憾的是莫平澜居然平安返回,他确实没有想到大楚的帝王对莫平澜会那般重视,居然直接调遣了影卫营救。 虽然说大楚的影卫历来神秘,可他们当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鞑靼与大楚为敌多年自然知晓一些端倪。若是早知道如此,他可以派遣亲卫前往,必然是要将那些人留在这草原上的,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鞑靼与大楚盟约的消息不到几日便众所周知,大楚甚至言之有据,就连楚韵的身份也一并传了出来,一时间众人的神色可以说甚是怪异。 当初莫平澜将盟约交给李济综心中也不甚放心,所以私下将盟约的事情传了出去,他想要的是先发制人,就算鞑靼人想不认账也要让他掉一层皮。 单单盟约自然无法让人相信,可楚韵的身份就是这世上最佳的利器,没有人会相信今上为了拉拢鞑靼王杜撰出一个身份这般显赫的公主来。 谢谨言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脸色谈不上多好,终究还是走到了最坏的一步,随着楚韵身份的暴露她将会面对更多的事情,他没有办法推唐责任。 虽然永和帝一早就知道她的踪迹,可若是没有他的存在她当初未必会前往鞑靼,所以心中那股自责并没有因为她决意留在鞑靼而消弭,反而愈演愈烈。 言梓陌发现谢谨言近来神色有异,然而听闻楚韵的存在后当也明白几分,没有想到她终究还是留在了鞑靼,同上一世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你说人这这一辈子是不是有很多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谢谨言躺在摇椅上淡淡地道了一句,而言梓陌眯了眯眼半晌之后才语,“就如同我嫁于你一样吗?” “……都说言辞是把诛心刀,你倒是得了几分真传。” 谢谨言有些无奈地朝着她道了一声,而言梓陌倒也没有否认,只是杵在那里不说话,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似的。 “好了,如今盟约的事情纵然流传,想来燕军会乘势攻击将所有不稳定的因素都用血来洗刷,你最近一段时间莫要离我太远。”谢谨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甚是凝重,而言梓陌内心止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思颇多,“我觉得留在你身边怕是极为危险。” 他身为主帅自然不可能躲在安乐窝里面,留在他身边怕是时时刻刻被人盯着。 谢谨言被她怼得言辞微滞,最终只得转移了话茬:“听说你近来和宋乾元走得甚近?” “同僚之义罢了。” “……你是我的夫人。” “不是你让我女扮男装的吗?我若是刻意躲着,难免他心中不生疑。” 言梓陌细着双眸扫了谢谨言一眼,而谢谨言闭上了眼眸一副不欲同她多说的样子。言梓陌以为这一场博弈自己算是占尽了上风,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随后几日宋乾元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同她饮酒作乐? 燕军阵营内,尚可年听闻楚韵身份的时候眼眸微紧,瞳孔内散发着几丝不知名的光,那一直放在手里面把玩的折扇也停了下来,最终看向了在座的众位将领。 “如今盟约的事情乍起,天下浮躁之气一浪连着一浪,我们这个时候若是还按兵不动怕是会生出不必要的舆论来。” 尚可年极擅攻心之道,他知道当那盟约的事情闹得众所周知的时候,不管是交战中的西夷还是一直处于胜利的燕军都会出现很多不和谐的言论,而他这个时候要做得就是镇压这些言论。 “末将明白。” 众人应和了一声,他们已经知道此战将会提上日程,只是鞑靼那边难道要放弃拉拢吗?若是没有了鞑靼为他们疏散大楚的战力,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攻下韩城。 “鞑靼那边我兄长自会沟通,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如何取下韩城。” 他作为副将主攻韩城,谁能想到韩城会出现谢谨言这样的人,如今邺城已经攻取,他最迫切的是想要切断韩城与陕州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将韩城完全打磨成一座死城,就算谢谨言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我们绕道攻取平城如何?” 平城是韩城如今联系大后方的唯一主城,若是将平城攻下来那么韩城到时候便成了孤城,围困都能让他们不战而降。不过,平城也不好攻打,因为守将是镇北侯手下的第一猛将,到时候也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石斛此人虽然骁勇却甚是自大,我们当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尚可年知晓众人的心思,所以将他们担忧的事情点了出来,而众将士纷纷点头,“公子所言甚是,不过那谢谨言若是如公子所说机智若妖,他怕是会怀疑。” “所以我们还是要 攻打韩城,只是韩城为佯平城为主。”尚可年顿了一下,又眯了眼眸,“当然就算是佯攻,也不能敷衍了事,该有的牺牲还是必要的。” 谢谨言那人自己也打过一些交到,确实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不过好在自己也不是那任人揉搓之辈,否则这一场战争怕是胜负早分,南下之路遥遥无期。 事实正如尚可年所想谢谨言所料,他们攻打城池的时候进攻之势并不松懈,反而比前几次更加猛烈了一些,而谢谨言的应对也相当的及时,加上新制作的兵械更是所向披靡。 原本的攻城之战,一时间上演成了出城围杀,直至士兵还要去乘胜追击的时候,谢谨言却鸣金收兵。胜利的喜悦并未感染到他的眉梢,反而眉角紧绷。 朗士元原本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当中,可看到主座上的人一言不发不禁多问了一嘴:“谢大人可是有心事?” 第386章:平城失守成孤城。 谢谨言原本不欲说出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可听着朗士元打听却也没有瞒着:“朗将军可否觉得燕军此次攻城有些诡异?” “不知谢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感觉胜利来得太突然了一些,心里面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谢谨言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感觉来自何方,是因为那些人撤退的时候太过散乱吗? 燕军在陇北之地蓄谋多年,不管是军士们的装备还是身体素质都不差大楚军队,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来了败兵布阵的图本,撤退的时候也是井然有序,哪像刚才那般手忙脚乱? 朗士元微微一愣,他身为韩城守将自然也知晓人的知觉有时候相当的灵敏,也正是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几次死里逃生,如今他这般说话又是何意? “末将派人去探查一番如何?” 既然心中有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毕竟这攻守之战的胜败就在那细微的差别,可别被人算计了去。 “好。” 谢谨言应声之后朗士元便下去安插人手,而他则朝着书房走去,计算着几日的得失。歼灭燕军一千余人,算不得多大的功勋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可这一千多人的临敌反应就像是没有入伍的新兵一般。 韩城这么重要的城池,尚可年怎么会让新兵来攻克? 夜半时分,朗士元急匆匆地敲响了谢谨言的房门,声音有些凝重:“谢大人,末将派遣出去的人无一返回。” 谢谨言披了一件软貂外袍便打开了屋门让朗士元进去,拧着眉头道:“可有约定时间?” “子时碰头。” 当初送那十余人出城门之时他便同几人约定,子时之前不管有没有寻到蛛丝马迹都要折返,可如今已经子时三刻却不见半个影子,他这才急着前来回禀。 谢大人的感觉果然不错,燕军怕是藏着大心思。 “我亲自出去一趟。” 谢谨言冷眉轻挑思忖片刻之后便给了一个答案,而朗士元忙忙挥手道:“莫大人乃朝廷使臣,又被陛下亲命守卫韩城,韩城断然不能少了您。既然燕军那边出现了异样,末将愿意亲自前往勘察。” “不必。” 他挥手拒绝了朗士元的好意,他知晓自己这个关头出城实非良策,可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去办,否则凭着旁人的轻功指不定再一次被发现,到时候耽搁的时间更多。 不是他不相信朗士元,而是他虽是带兵好手,可武功却平平,这于勘探无利。 “让人去准备夜行衣,不必惊动太多的人,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鉴于之间宫灯的事情,他不确定韩城还有没有别的内应,所以不想更多的人知晓此事,免得到时候无法脱身。 “诺。” 朗士元离去之后谢谨言又叫来自己身边的亲信耳语了两句,随即趁着没人闪入了言梓陌的房中,瞧着她睡得舒服当也没有打扰,将看了两眼之后便轻手轻脚的离开。 出了屋门瞧着星辰暗淡,他对着身边的人道了一句:“这一段时间好好保护她。” “诺。” 谢谨言没有让人打开城门,直接顺着一个角落从城墙上就着地势几个跳纵落了下去,而这一幕除了朗士元没有人看到,望着他逐渐消失在旷野的脚步,他长呼吸了一口气。 隔了半个时辰后,燕军的行军内账几个人围困而坐,这一夜显然是一个独特的日子,他们如何也不能将息。利用一千多的新兵性命来换韩城人的不起疑心,他们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一次阵亡的兵士,加倍体恤其家眷。” 尚可年的声音响起时众人也都没有任何异议,都是战争里讨生活的人,都是一些不易之辈。 “韩城派出来的探子,我刚才已经让人尽数歼灭,当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大事已成。” 这个时候平城怕是已经完全被燕军所掌控,到时候这所谓的韩城不过是一座孤城罢了,何惧之有? “这边的事情终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不知道会不会有探子被再一次派遣过来?” 听着那位副将的担忧,尚可年脸上露出必胜的笑容来:“旁的本公子不敢承诺,可他们但凡敢派人前来本公子必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手里面掌握着隐杀军,所以他才能这般肆无忌惮,而其余众人虽然不懂他这股自信缘何而来,可那明晃晃的尸体做不得假,既然如此他们当也不便多问。 “不知道平城的消息什么时候能传来。” 里面人感叹的时候,外面已经换上了燕军衣衫的谢谨言呼吸骤然一凝,他欲要急速撤退可终究又绕道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只听有人大喊:“快救火,粮仓烧起来了。” 尚可年一众人听到这喊叫的时候第一时间奔跑了出去,瞧着那已经冉冉升起的火焰尚可年的脸色瞧上去有些狰狞,燕军士兵的吼叫声自己已经掩饰不住他的怒气。 “让人快速搜查,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陇北之地比不得旁的地方富庶,这里历年苦寒粮食颇为稀缺,为了凑够粮饷燕军延缓了好久才得以起事,却不想他诺大的粮仓居然被人烧了。 事情闹得甚大,燕军方圆百里之地寻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找到了一具燕军的尸身,瞧着那已经凝结了血液的尸体,尚可年眼眸愈发幽深。 “让人通知平城的人,死攻城池。你们下去继续准备兵马,我们开始第二轮攻击。” 他一早就有决断,若是这事情暴露他必然会牵制住韩城的军队让他们无法救援,而平城那边攻克之后只会迎来镇守陕州的镇北侯,只是镇北侯不会轻易离开陕城,所以不会遭到太大的反扑。 朗士元一直盯着燕军驻扎的方向猛瞧,当他发现目之所极的地方逐渐出现一个人影时,这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了一些,等那人赶至城下,确定了身份之后他将绳索丢了下去,而不一会儿谢谨言借着绳索之力安然返城。 “大人……” “你先去调遣兵马,我欲要带着他们去平城附近查探一下情况,只是情况怕是不容乐观,燕军已经绕道去攻打平城了。” 他闭上眼眸叹息了一声,想到那些人或许是从邺城绕道而行,他眼眸浮现过厉色。 然而他的话语刚落,燕军的方向已经传来了浩浩荡荡的声响,两个人彼此相视一眼都明白——他们已经无法脱身去管平城的事情了,燕军明显是要再一次攻城。 第387章:两方主将谈判言 “瞧这阵势,我怕是走不了了。” 其实当他得知这些人绕道去攻打平城的时候,谢谨言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靠近,他如今最期望的是镇北侯能听从自己早些时候信中所言,派遣别的人镇守平城。 瞧着那浩浩荡荡的人群在暗夜里面逼近,甚至火把像是繁星似的点亮大地,韩城城头放哨的守卫早已经击打了铁锣,一时间万籁俱静的韩城沸腾了起来。 “大人,平城真的失守了吗?” 平城是他们退守的唯一要塞,那里也是陕州政权中心陕城的门户,若是平城失守他们面临的问题将是巨大的。而且燕军为何能绕道而行?就算邺城已经失守了,可邺城的背后是秦王山,那里有镇守大军拦路,燕军难道隔空而飞? “极有可能。” 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尚可年怎么会用千余命士卒的命来布局,他那性子虽然自傲却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主,所以当他牵扯住自己的时候,平城怕是已经出事了 。 现如今最让他担忧的是秦王山,那里的守将也是极为骁勇,怎么会让人无声无息度过去呢?他虽然不愿意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考虑秦王山守将的忠诚问题。 虽然火把涌动,可却迟迟不见影踪,除了刚开始快速的行军,过后却极为缓慢,相对于韩城上下的严阵以待,燕军明显要行动缓慢一些。 半个时辰燕军未至,谢谨言便知道自己是中了尚可年的缓兵之计,可他也无可能耐,因为这个时候他总不能因为一个已经失去的平城离开自己管辖的韩城——就算平城的得失关系着韩城的生死。 韩城的守将们夜不能寐,而燕军的军士们此时一人举着两三个火把摇曳着,瞧着这些纵火行凶的军士尚可年的眸光透过这层层黑暗望向韩城的城墙。 这个时候自己这点人马想要攻打韩城自然是不可行的,他要做的是制造声势让谢谨言不敢带兵去应援平城,虽然说凭着石斛那软蛋这会儿应当早已经弃城而逃,可她还是不得不防。 他暴露了秦王山守将邬尚,自然要拿回相应的功绩,否则兄长那边他便不好交代。 瞧着天空逐渐露出的鱼肚白,尚可年伸了一个懒腰对着众人说道:“通知下去,开始行军。切记我的话,只围不攻。” 他这次扎营要扎在韩城的眼皮子底下,他就不相信谢谨言还敢杀出城池来,若是杀出来他正好可以和秦王山的人相配合,定然要将这位帝王宠臣斩杀于此不可。 正如尚可年所料,当他在距离韩城三里之遥安营扎寨的时候,韩城的人都纹丝不动,最后他一个人带着一队亲卫快马抵达韩城脚下,笑看着站在上面的谢谨言。 “书尧兄,别来无恙啊!” “没有想到书山兄羽扇纶巾之貌,当也有聚鼎千斤之力,倒是谢某眼拙了。” 谢谨言在京城的时候同尚可年打过些许交道,那个时候以为他是一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不想这纨绔的皮相下藏着一颗虎狼之心,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眼睛颇毒,却不想还是有走眼的时候。 “不过是红尘戏台你来我往罢了,我也没有想到昔日的读书郎变成了今日的刽子手。” 他这话可以说谈不上任何情面,直接道出谢谨言不过是帝王手里面的爪牙,而谢谨言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瞧着他,只是余光还是会匆匆瞥一眼不远处的地方,望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他心底轻嗤。 ——他就说此人为何会单刀赴会,合着一早便有了伏兵。 “听说书尧兄迎娶了平西侯的嫡女,尚某这贺礼还没有送达。当然,若不是当初我巧言拒绝,怕是也没有书尧兄的金玉良缘。” 尚可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噙着笑意,看似不经意却时刻盯着谢谨言的反应,据说此人对言家女甚是看重,可那女人有些乏善可陈,他怎么就入了眼呢? “尚二公子乃花中英豪,自然不是我等凡俗能配得上的。” 谢谨言心里面顿生怒火,可面上还是要表现的浑不在意,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若是没有那对峙的弓箭,此时倒像是许久没有会面的良师益友一般。 “我素来钦佩饱学之辈,智勇之才,谢兄若是肯归降于燕北,我做主许诺你一个簪缨累世之位如何?” 尚可年对谢谨言确实颇为看重,正是因为看重所以才会如此承诺,然而若是眼前的人不识相他也只能将其早早扼杀,免得给自己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二公子的慷慨,谢某承受不起。” “谢谨言,如今平城已经失,邺城已丢,甚至秦王山也成了燕军驻扎之地,你有何底气死守?” 若是以往尚可年自然不会同谢谨言谈判,可如今他不过是瓮中之鳖,再者说他京城尚无亲族为质,为何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与其鱼死网破,何不得到双赢? “就算孤城又当如何?我既然敢来韩城自然不会无功而返。” 此间若是羲和帝当道他或许真的会放弃韩城,可谁让如今的帝王是永和帝,这位不管是对自己的姑父还是卫家有着大恩的人,单是这一点他便不能放弃韩城。 “你好大的口气,既然如此你我当也不便多言,到时候战场上见真章吧!” 瞧着自己劝降无果,尚可年当也没有继续执着,而是淡淡地道了一声便开始后退,只是谢谨言转身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众人面如死灰的脸色。 “大人,我们如今……” 几个副将知晓如今的形势险峻,可正是因为才会面如土色,因为这是一条九死一生之路。 “只要我不死,韩城就不会亡。” 谢谨言扫了众人一眼吐出了几个字来,他知晓这些人的隐忧,可如今情况已经这般了他也没有回天之力。 “大人,邬尚真的临阵倒戈了吗?” 朗士元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几个人呈掎角之势守护陕州,免得边境动乱,他自然知晓邬尚此人的品行极好,怎么会临阵倒戈呢? 第388章:石斛此人有反心 谢谨言掀眉看了朗士元一眼,声音夹杂着几分不善:“你至今还抱有幻想吗?朗将军,本官希望你明白一点——在这战场上容不得半点私情,因为你的判断会影响很多人的性命。” “诺,末将刚才失言了。” 秦王山那边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早就里应外合了,而除了邬尚确实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虽然依旧好奇他为何要归降燕军,可这个时候明显不是打听这事情的时候。 “通知所有参将,守将府议事。”谢谨言扔下一句话之后径直离去,而旁边几个守将想要同朗士元说什么,却只见其挥了挥手,“一切听从谢大人吩咐。” 谢谨言回了守将府邸去看了一眼言梓陌,见她满是忧心地立在那里愁眉紧锁,他便知道外面的情况她怕是已经知晓了几分,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他居然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当初着实不应该将其一并带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护着她,可谁曾想如今已经孤掌难鸣,独木难撑。尚可年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攻城,可谁知道等他大军压境之时会不会放弃这猫抓老鼠的戏码? ——再者说秦王山那边终究是隐患。 他现如今有两条路,一是将已经失去的平城抢回来,二是西北方向打开一个口子向白谷关方向突围,只是那个时候韩城算得上拱手相送了。 相比较而言,第二种可能明显大了一些,因为燕军在这一带虽然有攻打下的城池,可守将和军士都不是很厉害,自己反杀回去并不是没有机会。 可平城就不同了,如此重要的城池燕北的人怎么会让平庸之辈镇守? 平城失守的消息不到几日便传了开来,镇北侯顾武生此时已经顾不得处置一身狼狈的石斛,他现如今最首要的事情是如何将平城收回来,只有这样才能解了韩城之危。 想到谢谨言曾经同自己写过的书信,他顿时感觉到懊恼无比,那原本虎虎生威的脸孔夹杂了几分憔悴,若是当初听他的言语派遣人去将石斛这怂货换掉,会不会就没有了今日之危?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石斛,而是邬尚那个混蛋,这会儿邬尚叛变的消息怕是已经朝着京城传去,帝王那雷霆之怒他又当如何承受? “侯爷,我们是不是整兵夺回平城?” “此次攻打平城的是阎赣,你觉得我们有机会?” 阎赣此人乃燕北世家出身,自己又端的是厉害无比,可以说是燕王麾下文武兼备的全才,就算是尚可年在他面前都要执晚辈礼。 “如今我们与韩城的通信已经被切断,韩城怕是危险了。” 如今平城已失,韩城自然也不是那般重要了,可重要的是韩城有谢谨言,此人的生死极有可能影响着整个朝局,帝王对他的宠幸甚至已经超过了皇子王孙,这一点众人心中都明白。 镇北侯的感叹众人也是闻弦音而知雅意,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当那出头鸟,总不能飞鸽传书让谢谨言一个人逃跑吧!这日后大楚的军队怕是连心都散了。 瞧着众人哑然,顾武生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你们都明白一个道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言律身陷西夷那种险地都能不丢一城一地,可我们这边的战线刚刚展开已经丢了多少城池?就算帝王宽厚不予怪罪,然而我们可能问心无愧?” 镇北侯顾武生的话像是一记闷棍,众人自然知晓西夷那豺狼虎豹聚集之地,毒虫蛇影昌盛之乡,他们也知晓这里若是再败下去原在京城的那位怕是要杀鸡儆猴 了。 可有些事情着实让人难以预料。 “石将军应当如何处置?” 他带着自己的亲卫逃回陕城,全然不顾平城士卒的死活,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军心大减,可石斛同他多年,他也下不了那狠心。 “这事情我已经上禀今上全看陛下的处置,先将石斛关押起来。” 就在镇北侯下命令准备让人去将石斛关押起来的时候,却听一道声音骤然传来:“侯爷,石斛已经带着家人逃出了陕城,燕军的人将其接走了。” “混账,命人追击,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斩杀。” 顾武生这下是真的怒了,陕城距离平城还有一定的距离,他拖家带口的能逃到哪里去?当然,他心中回想着石斛归来时的场景,也就是说石斛的归来是他与阎赣的合谋?否则阎赣为何会派遣人来接应? 此时已经站在平城城头的阎赣,一身重甲披身脸色凝重,方正的脸颊瞧着厚实异常,不像那智计百出之人,可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却让燕军上下不敢小觑了去,就算是他的敌人也不敢小看。 “将军,你当初为何要放石斛回陕城?” 他犹记得当初将军的斩马刀已经抵在了石斛的脖颈前,可不知为何他收手了,反而将此人放了回去。甚至如今平城的牢狱里面还关着石斛的亲卫,并未同其他士卒一般一并除去。 “活人总比死人更有用,我想要他的刀挥向他曾经捍卫的土地,曾经训练的士卒。” “可他若是不回来?” “不会,就算他不想回来别人也会逼着他回来。没有人能容得下逃将,特别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石斛就是一只鸡,只是这只鸡想要摆脱命运,所以他才让他回城去接自己的亲人。 “可您既然要收复他,为何派遣出去的将士都是普通的兵卒?”那手下显然也诸多的不解,而阎赣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一败军之将罢了,焉能配得上我军精锐?再者说,我想要的只是他石斛一人,想要的是他的仇恨之心,旁的人生与死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当然,活着一两个也好,手中总归有个把柄。这对于辖制这种拥有反心的人还是相当的管用,最好落下什么不能人道的毛病就更好了,我可不想一直换人质。” 阎赣的声音听上去不近人情,这与他那淳朴的面相着实不太相称,可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因为这就是他们将军的行事作风。 他这个人就像他手中的斩马刀一般,在敌我相对的时候没有多少感情。而他的手段又过于狠辣,别看他刚才只是轻飘飘这么一说,那石斛应当是无法逃出他的审判。 “二公子还不准备攻打韩城吗?” 第389章:李济综失踪消息 这话让阎赣刚才还微好的心情瞬间落在了谷底,拧着眉头道:“就算再聪明,也终究是阅历尚浅,谢谨言此人岂是一般人能够降服的?他这心也太大了一些。” “您觉得二公子最终会竹篮打水?” 旁边的人都是跟着阎赣多年的心腹,所以几个人说话平时当也不兜圈子,就算是私下议论尚可年当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者说阎赣此人就是这般,就算是当着尚可年的面或许也不会有多大的顾忌,而尚可年还不能如何。 “我细细琢磨过大楚朝堂内所有的权臣,这谢谨言是为数不多让我看不透的人,孤傲而不盲目,谨慎而不胆怯,文采不菲,武艺超然,这样的人不愧是葛洪的得意门生。” 阎赣此人瞧着像是一个大老粗,可这大老粗也有一颗求学的心,此生最为佩服的便是葛洪这样的文人泰斗,可惜多年下来资质有限,没有几个人愿意将其收入门墙,最后便成了一介武夫。 “给二公子修书一封,让他早一点攻城,否则我这边总觉得有些孤掌难鸣。” 就算身后有秦王山和邺城最为依仗,可这韩城不破他心里面终归是不放心。 “诺。” 帝王得到顾武生的奏折时,还秘密得到了一张手书,原本泰山将崩都面不改色的帝王,第一次将自己寝宫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甚至身边的内侍宫娥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毕竟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可比不得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 “传宣威将军,柱国公入宫。” 永和帝说出这话的时候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他有气无力地盯着目前空荡荡的小几——谢谨言被困韩城,李济综百葬之地消失,不管哪一个消息都让他感觉到天要塌了,这二人是他精心挑选的肱骨之臣,可居然传来这般噩耗。 平城丢失,韩城成为孤城的消息并没有瞒得住天下人的眼睛,远在西夷边境的言律听到这一消息,原本儒雅的脸色骤然一变,看向了一侧的言徉:“韩城怕是危险了。” “大哥是担心谢谨言?” 不管如何谢谨言如今已经成为言家的女婿,这带着几分姻亲自然不能随意置之不理,可他们与西夷各部族斗争已经如履薄冰,这个时候若是腾出手去援助韩城,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个地方距离韩城还隔着邺城,如今邺城已经落到燕军的手中,想要夺回来怕是颇为困难。 “陌儿也在韩城。” 若是一个谢谨言他断然不会这般火急火燎,他言律的女儿就算是寡妇也不愁嫁不出去,可他从煜儿那里听说陌儿也被谢谨言带去了韩城。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凭着谢谨言的能耐保护自己的女儿应该无碍,所以纵使心有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可谁曾想韩城成了孤城,这四下无援终究是耗不起。 言徉顿时一愣,他原本拿着茶杯的手骤然一重,茶盏被他放在而来小几上:“陛下居然由着他胡闹。” “陛下对他的信任可要远远超越我们。” 言律不知道谢谨言如何说服的今上,可瞧着今上应当是知晓此事的,否则谢谨言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将女眷带入军营。 “如今北地一线全面崩溃,我们这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兄长难道还要死守吗?” 言徉的骨子里面带着几分不安定,正是因为这份不安定所以言律将其带到了自己身边,免得他做出一些不当的举措来,听着他这般言语不禁眯了一下眼眸:“我同你说过,只要永和帝的屠刀没有挥向言家,那么我们永远是大楚的臣子。” 听着他肯定的语气言徉抿了抿唇,半晌过后才道:“那你准备如何?难道还准备调遣人手攻打邺城不成?你知道我们没有兵力可以调动,就算打下来也没有人能守得住。” “你带着人绕道去白谷关,从那边去接应他。” “你疯了,我们会暴露?那圣旨的风波好不容易过去了,你居然自投罗网。” “先太子还有血脉留下来。” 半晌过后,言律淡淡地说出几个字来,当初人荒马乱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想到太子的嫡女居然逃了出去,既然那一脉有人留下来,那么这些人他会归还回去。 他让他们帮着自己训练影卫已经是禁忌,自然不能将人再留下身边了,也算是忠人之事。 “那些人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我当日就说应该斩草除根,你居然还想着将人送回去?” “言徉,你应该知道那份圣旨对今上没有一点伤害,所以有些事情我们终究是留有余地。” 言律知道那些人一直由言徉掌管,他自然不愿意将这诺大的权柄移交给旁人,可那人是先太子遗孤,这是当初他接过影卫令的时候曾经承诺过他的事情。 他也没有想到先太子会直接将皇位传给当时斗鸡遛狗的楚行戊,当那玉玺盖上去的时候他愣了好久,可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接过了圣旨与影卫令。 那道圣旨如今已然成为了鸡肋,甚至还成了言家的催命符,因为没有人会相信那封圣旨的真实性,他们只是会让自己拿出符合他们利益的圣旨。 如今想来楚韵之所以活着怕是和昔日的楚行戊,今日的永和帝不无关系。 “接应谢谨言之后,便秘密将人交到楚韵手中。” 言律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当初之所以让那些影卫帮着训练自己的家卫,其实也是担心日后事情暴露没有底牌,如今战火纵起,就算那位心有疑惑也不会朝自己开刀。 “诺。” “言徉,我知道你的心很大,可我们更应该为家人着想,我们今日的本分都是积德。” 他这个时候若是举起反旗会有不少人追随,可远在京城的家人将会成为刀下之魂,当初之所以带走自己的嫡长子是因为担心永和帝下狠手,可如今他显然没有机会。 “倘若北疆的事情平定之后,他开始秋后算账呢?” “那么,就让他永远乱着。” 言律的声音里面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一刻的厉芒与笃定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更是熠熠生辉。而言徉却不否认他这话语里面的真实性,毕竟之所以和西夷一直持平,那是因为他们的私卫从未出手,甚至连煜儿带来的兵械都没有用。 西夷部族虽然擅毒,可他们却不善排兵布阵,所以在这一场博弈中两方顶多算得上持平。 第390章:先太子遗留影卫 百葬之地不远的一处山涧内,李济综像是死尸一般躺在冰池中,因为身体重力砸开的人形冰坑还肉眼可见。金色的太阳光在雪色的反射下,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眸来。 他几次睁眼想要起身,却发现身子骨一点力气都没有,半晌过后也不见直立起来,反而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声音:“这么大冷天的,居然还有人卧冰捕鱼不成?” “你笨蛋不成,瞧他身上那伤口就知道遇到了土匪,这天煞的世道,鬼魅横行。” “我瞧他身上那玉坠子挺值钱。” “我感觉他的脸蛋挺好,我正好缺一副人皮面具。” “我喜欢他的手指,收藏价值很高。” “我想要他那根腰带,换钱之后横行霸道。” “……” 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冰谭旁边争论的不可开交,却谁也没有向李济综靠近,明显是准备等着他咽气。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想干什么?他可是老娘看中的人。”就在二人蹲在一旁等着李济综咽气时,空旷的山涧内传来一道暴戾的声音,而二人瞬间矛头一致对外,“你这老婆娘不知羞,我们都嫌弃你膘肥体胖,你觉得这小后生能看得上你?” 他们说着,两个面相相同的人忽然同时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笑得有些浪荡:“你若是痒得厉害,我们哥俩可以给你揉一揉,保你满意。” “你们两个想死是不是?” 来人瞧着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面相扔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可身上却有一股傲雪欺梅的孤傲之感,让人不看随意小瞧了去。 “啧,就你爱较真,我们两兄弟不是同你玩笑嘛!” 瞧着她手上那根阴沉沉的白骨,两个人当也不敢口花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蜘蛛女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那一身毒术着实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将人扛上,黑鹰找我们。” 蜘蛛女当也没有继续同他们二人纠缠,说话的时候只是扫了不远处的人影一眼,这死亡谷平时很少有人进来,他倒是懂得自寻死路,就是不知道黑鹰会如何处置。 两兄弟听闻统领召集,刚才那嬉笑的神色瞬间紧绷了起来,二人倒也不再你推我挤,直接奔过去将人拎了起来,然而二人像是丢破布似的,你追我赶,你扔我接朝着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途中李济综的身体居然没有掉地一次,只是血水横扫了不少。 在这死亡谷里有几座打小不等的木屋,三人没有靠近便听里面的人道:“先将他安置好,让所有人都到我这里一趟。” “诺。” 恭敬地道了一声,两个人便找了一偏僻的地方将他扔了下去,至于能不能活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不过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应当是活不了了。 几个人再一次出现的时候,那木屋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只是众人脸上都带老色,很少出现年轻的身影,就连坐在正位上被众人称呼黑鹰的男子,看上去也有四十余岁。 “言家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太子和太子妃一脉还存有后人。”黑鹰的声音刚落,蜘蛛女已经纵然起身,原本惨白的脸色透着几分焦急,“你说的可是真的?” “蜘蛛,我知你心里着急,你且听我慢慢说。” 蜘蛛女焦急的神色众人也都明白几分,此女当年乃是太子妃身边的死卫,当初太子妃自杀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听闻外面留有血脉,心里面自是高兴至极。 “那女郎当初应该是被如今的永和帝所救,我虽然不太清楚她为何成了鞑靼的五王妃,可她的身份已经被永和帝所承认。” “我想去鞑靼。” 他们自从卫皇战争之后便隐居于此,这个地方平素除了言家人没有人知晓,可既然太子一脉的后人现世她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现在还不行,言家提出了条件,只要我们帮他破几座城池,他便交还调令。” 虽然说他们的存在已经不受调令控制,可那是大楚影卫的身份象征,自然是要取回来。 “言家愿意交还调令?” 不仅蜘蛛女愣了神,旁的几人也是瞪大了眼,言家人这些年不断榨取他们的价值,他们以为言家人死也不会放手,却不想这个时候居然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嗯。” “好在他们倒是聪明,否则我真不介意让他们言家人尝一尝万毒弑心的疼痛。” 若是太子一脉没有后人,他们在这里隐居打发时间当也不会去计较那些东西,可如今他的后人既然出现了,那么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言家护他们于罹难中逃出生天,他们也给言家培养了不少的私卫,这恩情本来就是一种交换。 “言徉那邪恶胚子愿意放手?” 他们同言家的言徉打的交道最多,所以一众人也都知晓他看着温润如玉,不问俗尘,可事实上最是那心狠手辣之辈,就算尸山血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言徉虽毒,可言家终究是言律做主。” 要说言律此人也太过小心谨慎,这么多的私卫居然从不让进京,也不知道被藏在哪里去了。他曾经出谷查探过一番,可那些被他们几人训练离开的人影却不见任何踪迹。 ——着实是一个能忍之辈。 “言律此人,不好相与。” 黑鹰平素话并不是很多,可对于平西侯言律却也不吝赞美,这个男子值得他这样的评价。 “那个人怎么办?” “问清身份,若有假话剁碎喂后谷的野狼。” 黑鹰淡淡地嘱咐了一声便和众人商讨出谷的事宜,而蜘蛛女则朝着李济综的方向走去,她的小蛇已经有多久没有喝鲜活的血液了,她能感觉到它这会儿已经躁动不安了。 而与此同时,平城守将石斛投降,秦王山守将邬尚乃燕王暗子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龙卷风似的席卷了这块早已经满目疮痍的大地,除了那早已知晓真相的人还能坐得住,旁的人已经止不住沸腾起来。 第391章:流言起天下震惊 当然,最为激进的一股言论直插帝王的心脏,据说天子不仁,手下的大将才会此起彼伏的背叛。虽然普通的老百姓们不敢明晃晃地多言,可那四目相对的眸光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燕王的舆论战术打的极好,就算是谢谨言都不得不承认,此次过后怕是有不少人对这一场战争持观望状态,那些墙头草这个时候最是火急火燎。 “谢大人,如今我们获得消息的方式只有信鸽传书,可近几日这信鸽的数量巨减,怕是被有心人射杀了。” “平城的守将是阎赣。” 谢谨言并未回答朗士元的话,反而凝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而只是一句后者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他怕是欲要从白谷关方向突围了。 阎赣那人凶猛异常,他们想要短时间内夺回来是不可能了。 “言家虽然在西夷作战,可还是抽取了一部分兵力攻打邺城,他们倒是帮我们牵制了邺城的援手。如今末将最担心的还是秦王山,他们的实力着实不俗。” “确实用心了。” 谢谨言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原因为言家被西夷那些虎狼之师包围应当自顾不暇,却不想居然还分出一部分兵力牵制邺城的人马。按照他对平西侯的了解,他不是这般大公无私之人,那么是什么让他甘愿铤而走险? ——言梓陌吗? “让人去准备,我已经派人去白谷关联系莫大人,他会从白谷关朝韩城这边救援。” “诺。”言徉抵达白谷关之后并未去见这里的守将,只是朝着死亡谷的人叮嘱道,“我们不需要露面,只需要帮着莫平澜攻城便可。” “韩城被围困了什么人?能让你言家众人这般焦急?” 黑鹰望着白谷关的城门笑着问了一句,言家这群人的品德从来高尚不到哪里去,除了对自己人掏心掏肺,旁的人不过是他们攀爬权力巅峰的棋子罢了。 若不是韩城被困的人有骨血至亲,怕是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你的话太多了。” “啧,无趣。” 这二人也算是共事多年,两个人又是高傲的主,也唯有针锋相对的时候话才会多一些,瞧着他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黑鹰轻嗤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 莫平澜兵贵神速,不到几日已经连下几城,接连着收复城池的消息也惊动了燕王府,只是当燕王府的人发现莫平澜的意图时,莫平澜的军队和谢谨言仅仅隔着一座城池。 ——羊城。 羊城并非重要的地理位置,所以燕军当初攻克城池之后留下的守将并不厉害。羊城之所以被称作城池是因为这里的经济发展甚是不错,只是占地面积却比不得韩城一半。 莫平澜自己也也有蒙圈,虽然说这几座城池都不是燕军的重要据点,可城内的士兵也颇为可观,可他感觉自己这一路打来有如神助,攻城的时候不是守将被射杀就是士兵发了疯,甚至有的人还会自相残杀。 “还没有查到那弓箭手吗?” 自己的军营里面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那准头和气势,绝对是一个武林高手。 “属下无能。” 听着他的话莫平澜摆了摆手那么厉害的人物,自己派遣出去的人自然是顶不上用处。既然那些人对自己没有谋害之心,他倒是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他们若是愿意自然会现身一见。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大楚的用心,他们派遣人牵制平城和邺城的援军,欲要让韩城的人朝西北方向突围。燕军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莫平澜的行军速度会那么快,更没有想到大楚为了营救韩城的人会动用了小半歌朝廷的力量。 尚可年望着韩城的方向讳莫如深,他着实有些后悔了,当时就应该听阎赣的话直接攻取韩城,哪用得着这般被动? “公子,阎将军的书信。”属下瞧着他有些怔然轻声道了一声,而他则伸手将那信封取过来拆开,瞧着上面的内容他抿了抿唇:“通知下去,今晚子时开始攻城。” “诺。” 阎赣那边已经派遣石斛从南边攻打韩城,而邬尚同自己会和正面攻克,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歼灭也不是多难的事情。至于羊城,凭着莫平澜那行军速度自己这会儿去救援已经多有不及。 他现如今最想做得事情不是救援,而是要将谢谨言斩落于此,他倒是要看一看 ,惊动大楚小半个朝廷的人到底有何能耐? 谢谨言三面受敌,好在羊城那边已经被莫平澜牵制了,否则到时候唯有一条死路。他拟定了作战计划之后,便朝着言梓陌的方向走去,敲响了屋门。 “进来。” 言梓陌虽然对他将自己拉入险境的行为比较无奈,可这个时候不是说那怨恨言论的时候,反而比前几日更为心平气和。 “我让人送你往羊城的方向突围。” 那个时候他是准备率先突围攻克羊城,可是尚可年三面包围让他明白自己这会儿若是弃了韩城或许死的更快,他不敢在这个档口丢了这座天然屏障。 “守住的可能大吗?” “没有。” 他要面对的是燕军最为精锐的军队,而且韩城已经出现了粮草不济的情况。 “你一直觉得自己能算计天下,可终日打雁最终还是被雁啄了。” “你似乎很了解我?” 谢谨言一直都觉得她对自己甚是了解,可他却不知道这股了解来自何方,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你若是死了,我不会给你守寡。” 言梓陌并未回答谢谨言的话,而是淡淡地陈述了另一个事实,这认真的言辞令谢谨言唇角狠狠一勾,她倒是光明磊落的紧。 “我说过,这世上想要我性命的人很多,可真正能斩杀于我的人很少。” 双拳虽然难敌四手,可按照莫平澜的速度,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应当可以坚持到他的救援。 “言梓陌,我这次若是能死里逃生,我们互相告诉对方一个秘密如何?”瞧着她微微愕然的神情,他顿语轻笑,“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告诉我你为何变了,你还是清水村那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张陌吗?” 第392章:守韩城独战群雄 言梓陌终究没有应允他的提议,一个她原本就知道答案的赌注她为何要去博弈,但凡脑子拎得清的人都知晓如何抉择。 “不敢吗?” 谢谨言瞧着她直抽抽的眼眸更加确信自己判断没有出现任何差池,眼前的人对自己的了解怕是要超乎他的想象。 ——然而,她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了解自己的?这似乎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死胡同,望不到边也走不到头。 “你该走了。” 听着外面已然整装待发的脚步声,言梓陌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谢谨言也没有步步紧逼,端详了她片刻才道:“一直朝羊城的方向离开,不要回头。” “嗯。” 瞧着她一脸不欲多言的模样,谢谨言朝着门口走去,欲要打开屋门的时候他这才停下了脚步:“我不会让你守寡。” “……” 言梓陌目送他离去时眼眸逐渐凝重,直至人影消失她才叹息了一声,她不知道谢谨言能不能逃过此劫,可按照他上一世开过光的人生应当不会有事。 尚可年终究是没有等到子时便开始全面攻城,而谢谨言派遣朗士元应对石斛的攻击,自己则将主力对准了尚可年和邬尚,然而不待短兵相接,单单是双方的弓箭对决,士卒死亡便将近一成。 瞧着那如雨的弓箭尚可年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瞧着后退的士卒厉色乍起:“所有人不得后退,若有后退者当场处死。” 许是尚可年的话起到了作用,攻城的木桩,车驾上的火器,一时间石头在投石机上此起彼伏地往城墙上落,攻城的云梯一个接一个攀附在上面。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谢谨言并未慌乱,对着士卒们做了一个手势,那一桶一桶的动物油便顺着云梯而下,攀爬着的士兵逐渐丧失了牢固性,一个个开始从高空跌落。 趁你病要你命,谢谨言深刻掌握了这句话的精髓,并未罢手不管,反而将那些带着铁钉的滚木立在了城墙上,一时间箭雨难入,攻势锐减。 “投石机向前十步,放上火球继续攻。” 尚可年晦涩的眸光里面夹杂了几分狠戾,直接对着士卒下令,刚才那距离的投石对韩城的城墙明显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而投石机前的士卒得到命令之后,像是不要命似的朝城墙上投石。一时间韩城的城墙被火焰照耀的甚是惹眼,甚至有些建筑已经开始着火。 瞧着那来是汹汹的火球,谢谨言对着第二纵队的人马挥了挥手:“射杀他们,一个不留,不要让燕军有机会夺回投石机。” 这些弓箭手是谢谨言精挑细选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面的弓箭都是经过改良的,之所以这个时候才用这些利器,就是想要让投石机更靠近城门一些。 而他自己也拿过宋乾元手里面的弓箭,对准从天而来的大火球便是利索的三连杀,一时间那原本应该落在韩城城墙上的火球,就这样落在了燕军的攻城大军里。 火球刚落,便听到不少人咿咿呀呀的惨叫声。 就在尚可年以为城破就在眼前的时候,原本杵在投石机跟前的士卒居然一个个倒了下去,而原本让人畏惧入虎的投石机此时岿然不动,俨然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 “公子,楚军的弓箭有些不对劲,一般的弓箭压根没有这么厉害的射程。” 尚可年身边也有那眼尖的人,一下子就瞧出那火速而来的弓弩极为不凡,甚至比公子拿出来的弓箭还要更甚几分——公子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兵械大家,难道楚军里面还有这样的人才不成?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尚可年心中如何作想,他眼眸瞪的很大,表情相当的吃惊,就像是碰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般。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兵械的样图都是他从另一个地方带来的,可这里的人居然懂这些? 到底是这个世界让他吃惊还是有人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么,当初他的弓弩面世时,那个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呢?他为何一直按兵不动? 不过一瞬间,尚可年脑海里面已经百转回肠,然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边的邬尚却已经等不得,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溃败,这么多人攻不下一个韩城,日后军中威信何在? 他也不过三十又几的年纪,可身上却带着几股坚毅,不禁低喃道:“公子那边怎么还不下令?” “将军,这样下去那些攻城的士卒怕是会被困死。”旁边的几名参将也是忧心忡忡,城墙上的投石机似乎已经准备好了,难道要让这些人丧生石海不成? “从两翼牵制,先将那些人救出来。” 邬尚越过尚可年直接下令,而这道手令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因为人员有限,谢谨言刚命人准备好的投石机只得再一次转变方向朝着两侧攻去。 大战约莫进行了两个时辰,期间燕军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可奈何楚军虽然损失惨重城池去依旧纹丝不动,几经思量之下尚可年只得先撤兵。 瞧着燕军撤兵,谢谨言命人去打探了朗士元那边的情况,听说伤亡极重险守城门后,他凝在暗夜里的眸光愈发深邃了起来。 等到天亮,羊城那边若是无法攻破韩城怕是也守不住了,他用尽了韩城内所有的库存,这才将燕军挡于城门之外,可燕军终究不是酒囊饭袋之辈,稍稍一思量便会施行车轮战术。 ——韩城,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 “传令原地歇息,让火头军将吃食准备好送上城墙来。” “诺。” 传令的人火速离开,宋乾元才看向了谢谨言,小声询问:“大人,韩城能守得住吗?” 按照燕军这个攻势怕是很难守住,可想到刚才谢大人那神乎其技的箭术,他又升起了几丝希望。这样厉害的人,应该不会白白葬送在韩城吧! ——朝廷的援军应该会赶过来。 “若是天亮之前羊城被攻破,莫平澜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我们还有退守的机会。” 他说得极为保守,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莫平澜赶过来韩城也守不住,因为白谷关那边怕是快要出事了。按照大的战争谋略来看,韩城虽然重要却比不得白谷关。 若是他还坚持守着韩城,那么极有可能处处受制于人。 “莫大人能赶过来吗?” 宋乾元知晓莫平澜的身份,原本这样的人应当距离他们这些小人物很远,可如今细瞧却发现又很近。 第393章:守城军萌生死志 “不知道。” 谢谨言无法安抚这城墙上的士卒,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莫平澜能不能赶过来。可就在他仰头望着这暗夜的时候,远在西北方向的羊城终于被攻破了。 莫平澜并未在羊城停留,他带着人马甫一出现便在暗夜中碰到了言梓陌。掐着言梓陌出现,莫平澜这才松了一口气:“韩城的情况如何了?” “不容乐观。” 这里距离韩城将近一个半的时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得上救援。莫平澜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面已经凉了一半,可想到谢谨言此人绝非常人又抱了几分希望。 “我让人送你去白谷关。” 莫平澜不敢在这里逗留,也不敢将言梓陌留在羊城,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此去能救谢谨言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无法援救他也只能领兵退守白谷关。 ——因为鞑靼人,快要来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幕都被暗夜中的人影看去,瞧着一身男装打扮的侄女儿,言徉近来紧着的心也是微微一松,不禁开始寻思韩城的事情。 对于谢谨言此人,他一直保留着几分怀疑,因为出现的太过诡异,甚至就连他的人都没有查出来蛛丝马迹,好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一般。 他的兄长或许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可他却记得那孩子雪夜里仇恨的眼光。他不知道兄长明明追到人,为何不着痕迹地将其放走,可若是那个孩子没有冻死在那个雪夜,那么他的年纪应该和谢谨言差不多。 不是他心有疑虑,而是此人和萧千城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个人明面上看着水火不容,可私下的关系却极好。 若是正常的人,为何要上演这样的戏码?萧千城的母亲可是出自卫国公府。 瞧着言徉隐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黑鹰不由得看向了不远处那看上去略显单薄的身影。他犹记得刚才这人可是要求他们火速前往韩城的,如今这是不准备动了? 而这改变,似乎是因为那个人影的出现。那么,言家不惜一切要救的人应当就是在刚才那批人中间。 “不走了吗?” “这是你们要的调令,日后你们与我言家再无干系。”言徉顿了一顿,然后看向了黑鹰,“我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我言家。” “我知道。” 黑鹰接过调令轻笑着说了一句,他们虽然是影卫却也带着江湖气息,自然知道一口唾沫一个钉。 “你临行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那个被你们放在白谷关的年轻人是宣威将军府的公子李济综,而且极有可能是这一代暗影的统领。” 见到李济综的那一刻言徉心里面也是吃惊异常,他没有想到这个被世人当成纨绔子弟的人居然会拥有这样的身份,为了避免自己的疑虑出现差错,他甚至让人将莫平澜回白谷关之后的事情都彻查了一遍。 ——然后便查到了百葬谷的死战。 瞧着言徉在黑暗中渐行渐远,一旁的蜘蛛女眯起了威胁的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黑鹰:“他为何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或许是想借刀杀人吧!” 言家的人从来不是心善之辈,可能是感觉到了那人的危险,所以想将其扼杀在成长的路上,然而他能当这把屠刀吗? 两代影卫之间没有经过传承更替,他们确实是不相容的存在,他这个前影卫统领心里面也颇有几分不是味道,可李济综的武功却又师传他的师父,他没有办法下手。 当初在死亡谷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发现了他影卫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出自哪一家罢了,没有想到居然是李赫的儿子。原本还想着隐瞒言家的人,却不想被言徉这老狐狸闻到了腥味。 “言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按照规矩……”蜘蛛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而黑鹰却摇了摇头,“我们其实已经不是真正的影卫了,救他也只是因为他学了师门的武功而已,至于为了他和言家撕破脸皮?没有必要。” 影卫确实不会暴露身份,但凡暴露了绝不留活口,可这和自己又有何关系? ——他如今只是想还当年的恩情罢了。 “我们改变身份去鞑靼吧!大楚的事情已经同我们没有关系了,成王败寇不过是历史的走向罢了。” 这一次他们出手相当的隐秘,应当不会有人想起他们曾经的身份,简简单单地活着其实也挺好。 天麻麻发亮燕军便开始了又一轮的攻城,只是这一次比前几次更加的迅猛,三个地方同时开始攻击,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一轮又一轮的攻击虽然被压了下去,可韩城守军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长时间的作战,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信念,死人遍地,活人无几,这就是城墙上最真实的写照。就连谢谨言自己,此时也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虽然没有受伤可心里面的煎熬却不是等闲之人可以理解。 朗士元曾经送信过来,让谢谨言带着宋乾元突围出去,凭着他的能耐应当能活下去,可谢谨言还是拒绝了。 ——石斛的投降,邬尚的叛变已经让楚军的军心被撼动了,自己这个时候若是弃城而逃,那么龙椅上的那位怕也极为难做。他没有舍身取义的慈悲之心,可却懂得感恩。 当初的楚行戊并不受宠,不管是自己还是表妹的事情传出去他都有可能受到牵连,而且凭着羲和帝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心性,他生命也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顶着天大的危险将二人送了出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么今日自己就还他一场盛世烟火。燕军想要攻取韩城?那么他总得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百姓都疏散了吗?” “城中百姓早已经不多,都已经疏散到了安全的地方。燕军就算攻下了韩城,也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 宋乾元不太明白他为何要毁掉韩城,明明莫大人的援军就要赶过来了。 “韩城此地易守难攻,日后若是被燕军所得,那么大楚想要取回来很难很难,与其留着饲养虎狼,还不如彻底毁掉。” 宋乾元咬紧了唇角,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可这韩城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终究是有感情的,他不希望诺大的城池就这样被火焰所毁掉。 “若是莫平澜的军队赶过来,那么我们只是以其为屏障当了追兵,若是赶不过来我们权当是殉城。” 第394章:韩城破死里逃生 “可那些百姓……”宋乾元还是担心燕军被惹怒之拿老百姓发泄,到时候有些得不偿失。 “我知道你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有感情,然而有些事情终究会留下祸患。” 谢谨言眯着眼眸看了宋乾元一眼,而那淡淡的威压终究让其闭上了嘴巴,只是他趁着无人的空挡终究还是去南城门寻了朗士元。 ——若是这个档口有谁能改变谢大人的决定,怕是也只有自己的义父朗士元了。 然而他赶到南城刚刚提了一个话头,已然被朗士元挥手制止:“这件事情莫要再提,既然谢大人心意已决便断然无更改之意。” “可那些老百姓怎么办?” 他们这些士卒不管是殉国还是撤走,终究是身为军人的责任,可平民百姓又当如何? “燕军与鞑靼不同,后者是想侵略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财宝,他们从未想过在这片土地上长治久安。可燕军想要的是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自己的政权,树立自己的威望,他们不会对普通老百姓动手。” 朗士元知晓谢谨言的心思,那人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这等决定,然而若是莫大人的援军无法赶至,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烈火烹心。 “义父,援军会来吗?” “就算是援军赶到,韩城也守不住了。” 当初谢大人说他在韩城就在,可那是针对平城没有失去的时候,如今平城已失,若是因为当初的豪言壮语而死守明显是愚者之举。 “按照谢大人的吩咐去行事,这样援军赶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逃出生天。” 瞧着谢大人的部署,其实他能感觉到谢大人还是更加倾向莫大人会赶来救援,否则就不会留下诸多逃走的后手。 莫平澜赶至的时候燕军正在疯狂的攻城,他瞧着那边紧闭的城门也不敢耗费太多的时间,让人晃动了大楚的旗帜,而守在西北角城墙上的人是谢谨言的守卫,瞧着外面那大动静早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让人去寻谢谨言前来确认。 谢谨言赶至时看清莫平澜的身影,朝着旁边的人吩咐道:“让人一波一波开始从西北角撤离,不要一哄而散,否则军规处置。” “诺。” 他现如今需要做得是有序撤离,而不是像是一旁散沙被人各个击破,那这援军至与不至没有任何意义。 一刻钟后,燕军瞧着守城士卒的反抗减弱也是微微一愣,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疯狂的反击。他们因为韩城已经死亡了太多的人,必然要将这里的士卒挫骨扬灰。 尚可年瞧着城门上只露出军帽的大楚军士,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相询:“你有没有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城墙上看着兵士一个个都藏着攻击,可这箭羽明显弱了下来,现在更是零零散散。 邬尚听着他这么询问也皱起了眉头,他也察觉出城里面有些不对劲,原以为是大楚士卒的对敌之策,可这会儿瞧着不对,在这样下去城门可是快要攻破了。 这边二人拧眉思忖,忽然一骑原来声音若轰:“公子,莫平澜的援军已经赶至西北角。” “伏军呢?” 他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在西北角设了不少的伏军,可如今莫平澜出现在韩城脚下,那么埋伏的军队呢? “已经被逐个攻破。” 那跪着的人此时已经瑟瑟发抖,虽然是大冬日,可愣是还是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滚动,莫平澜那势如破竹的身影就像是无法攻克的难关似的,亘在他的心头。 “废物。” 尚可年之所以将兵力大部分投放在这边,西北角留下埋伏就是因为确定羊城不会轻易被攻破,再加上士卒的埋伏,援军赶至的时候韩城已经被攻克。 ——到时候指不定还可以将莫平澜瓮中捉鳖,可如今的事情明显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北出发追杀,一路继续攻城。” 尚可年准备带人去追杀逃离的大楚守军,就算莫平澜带来了 精锐部队他也俨然不惧,可却被邬尚阻止了:“你带人攻城,我去追谢谨言一行人。” “好。” 对于他的话尚可年当也没有拒绝,虽然自己是这次燕军起义的副将军,可出发的时候兄长便告诉自己,若是有不足的地方未必相信那些老将的话,可却一定要相信邬尚。 他当时追问了原因,可最终却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尚可年攻城的时候自然是轻而易举,毕竟守城的人一批一批的撤离已经没有了人,可城门打开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却是漫天火焰,这将人不得不再一次逼了出来。 瞧着自己公子那阴沉着的脸,众将士一声不敢吭,好半晌才听他道:“留下一队人等着火焰灭掉,其他人跟着我去追击谢谨言。”他大步走出几步,然后又顿住脚步嘱咐,“若是石斛从南城门出现,必然不能让他屠杀百姓,否则格杀勿论。” “诺。” 尚可年虽然担心石斛那边进城会早一些,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然而此时他怒火攻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最想做得事情就是将谢谨言斩杀在自己的刀下。 然而谢谨言既然想出了这样的缓兵之计,又如何想不到石斛家眷在逃亡中只活下来寥寥无几?南城门那边的火焰足足比尚可年这里的多了一倍有余。 谢谨言和莫平澜会和之后甚至顾不得叙旧,邬尚的追兵已经赶了上来,双方一阵厮杀之后这才又朝羊城方向退了数十里。 “到了羊城,我们就安全了。” 因为行军速度,所以他此次带来的都是一些精锐,加上来得时候便铲除了伏军,所以消耗了时间。 “嗯。” 莫平澜瞧着他纵使受了伤依旧气定神闲,倒也难得的笑道:“好在你让人探清了伏军的位置,否则我也无法这么快赶过来。” “她到羊城了?” “我已经让人将其送往白谷关了,你不用担心。” 莫平澜是为数不多知晓言梓陌身份的人,自然也知晓谢谨言所忧何事,也算是给他宽了心。 “有机会杀了邬尚吗?” 谢谨言听着他这话眉头无意识地舒展了一下,随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尾随而至的追军身上。 第395章:白谷关化险为夷 莫平澜眼眸紧眯扫了周围的士卒一眼,瞧着他们因为与追军抗击不堪重负的身体,最终摇了摇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们如今这兵力想要解决邬尚明显略有不足。” “我知道。” 谢谨言倒也没有再询问是否有可乘之机,如今白谷关的危机他自然也知晓,今日的耻辱来日只能用血水洗刷。 两军野外对垒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邬尚虽然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可今日面对的是大楚威名赫赫的两位尚书大人,他自认为没有那本事将人留下。 “你从一介平民一步步走至今日,大楚待你极为不薄,你为何要起反叛之心?” 莫平澜的声音不含一点疾言厉色,反而带着几分清雅之相,而邬尚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紧紧盯着几人道:“各为其主而已,谈不上叛变。” 他本就是陇北走出来的人,这一身本事也是燕王府的人所传授,他一生下已经注定了要为燕王府东征西讨。 “我明白了。” 他短短一句话莫平澜已经明白邬尚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从来都不是大楚的人所以谈不上叛变。 谢谨言知晓燕军的援军不会耽搁太久,他们无法在这里滞留,否则极容易全军覆没,想到此处对着一侧的莫平澜点了点头。 而莫平澜朝着士卒挥了挥手,对着邬尚淡淡地道:“既然无法改变我们的立场,那便战吧!” 莫平澜声音刚落士卒已经冲了过去,而邬尚的人也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两方人马就这样纠缠在一起。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不管是谢谨言还是莫平澜都没有壁上观的意思,也冲杀到了交战处,双方开始激战。 而谢谨言的刀剑直接指向了邬尚。 虽然邬尚的追军在数量上要多少一些,可主力战将终究太少,自己被谢谨言纠缠时,手下已经被莫平澜等人收割生命,瞧着一个个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死在自己眼前,邬尚杀红了眼。 双方交战的时候谢谨言却已经开始谋划如何退走,若是被燕军的追兵赶上来事情便没有办法挽回。正是因为深刻意识到双方的兵力不对等,所以他们才主将出马,就是想要将他们杀的胆寒自己退去,不敢再追下去。 而事实也正如谢谨言所料,燕军刚开始还能支撑一二,可随着燕军的士卒大范围被屠杀的时候,不少人终究生了退意,就连邬尚也是如此。 他是一个武将而不是侠士,所以气节这东西在生命面前显得极其脆弱,咬着牙齿朝着众人道:“撤。” 与其让这些人被吓跑还不如自己撤军,起码能维护一定的军心,不至于让他们受了军规处置。 邬尚的撤退俨然在谢谨言等人的预料之中,他们没有任何藏私,冲在第一线为得就是这个结果。等邬尚等人撤退之后,谢谨言一口浊血‘噗’的一声喷了出去,身体已经开始颤颤巍巍无法站立。 一旁的宋乾元瞧到这一幕一个闪身到了他的身侧将人扶住,在韩城的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刚才和邬尚厮杀一通怕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没事吧!” 莫平澜瞅着他这模样眉结隆得更深了一些,只是那声音透着几许难得的关心。 “没事,我们快走。” 两刻钟后,尚可年和邬尚的人马赶过来的时候谢谨言一行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若邬尚是一般人,尚可年自然会训斥其因小失大,为了几个士卒的性命放虎归山,可邬尚不是一般人。 “这次的事情,你同他说吧!” “嗯。” 邬尚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直接掉头就走,而尚可年身边的亲卫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禁皱眉道:“公子,这邬将军是不是有些目中无人?这次明明是他有错在先,若不是顾及那些士卒的性命,焉能让谢谨言等人安然离去?” 谢谨言受了重伤,这是尚可年来得时候才知晓的,而他没有想到受了伤的谢谨言居然可以同邬尚打得难解难分。 “闭嘴。” 他微微回神之后冷眼眯了亲卫一眼,然后看了一眼羊城的方向转身去了韩城。 他知道谢谨言此次死里逃生,想要再寻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是千难万难,可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便用不着怨天尤人,还是想一想如何将韩城安顿好,对于这座地理位置极佳的韩城他可是眼馋了很久。 谢谨言此人抵达白谷关的时候鞑靼的军队果然已经兵临城下,面对这样相持不下的险境几人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平心而论,大楚并不想和鞑靼开战,这个好战的种族浑身都是腱子肉,那拳头就像是铁锤似的,一般人真心不愿意同其在这个时候闹得不可开交。 “盟约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们居然背信弃义?” 莫平澜终究还是带了几分君子一诺价值千金的浩然之气,可惜鞑靼人从未将这繁文缛节放在心上,所谓的诺言不过是草原上的轻风,会从指缝间溜走。 “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当初永和帝派遣莫平澜前往鞑靼的时候他便曾有心劝诫,只不过帝王考虑的终究要多一些,就算明知道此路艰险还是要试上一试,指不定谋一个锦绣绵延。 当然,他的谋划终究是错了。 “我准备放弃羊城以及附近的几座城池,收拢军队。”莫平澜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谢谨言眉头顿时一扯,“到时候白谷关便成了众矢之的?不说鞑靼,就说燕军的攻克我们便消停不得。” “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守军,终究还是会被一个个击败。” “陛下那边怎么说?” 好不容易攻取下来的城池,他应当不会让放弃,可莫平澜这话却似乎有所依仗。 “他亲自手书,只要韩城军士活着走出来。” “……” 瞧出谢谨言微愕的表情,莫平澜神色也甚是怪异:“本官从未想过,谢大人在帝王心里面会有如此重要的位置,这一来二去对谢大人的身份当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396章:帝王为何要救人 当初接到这类似密旨的东西时,他整个人也是有些怔然,牺牲了这么多人只为了谢谨言,这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对劲。而且根据他的了解,帝王已经派遣宣威将军李赫和柱国公分别前往滨州与鄞州,就算自己无法赶到韩城,他怕是也会不惜一切大举攻击燕军,到时候战线全面崩溃。 这样做确实不利于大楚的长治久安,因为滨州和鄞州的军队若是动了,那么当地的土族极有可能会揭竿而起,到时候不单单外围被人围得纹丝不动,就连内部怕是也无法稳定。 “宣威将军和柱国公分别奔赴滨州和鄞州,谢大人是一个聪明人,应当能明白其中的关键。” 莫平澜略带打趣的询问令谢谨言神情凝滞,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虽然说他的存在算是不凡,和永和帝也有些牵扯,可应当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帝王不顾一切的反击。 他若是轻易动了滨州和鄞州的守军,那么无疑是将整个大楚放在火炉山炙烤,到时候天下大乱并不是危言耸听。 “莫大人觉得我有这个价值,值得陛下大动干戈?” “谢大人颇有经天纬地之才,可还是无法撬动整个天下的局势,所以我更加好奇谢大人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他顿了一下,忽然又笑道,“谢大人和嘉禾公子似乎甚是相熟?” “你想说什么?” “就是好奇罢了,按照你和嘉禾公主的年龄推断,谢大人应当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可就算眼前的人是卫国公府的人,帝王应当也不会不顾一切的去营救,所以这背后还藏着什么阴谋?早些年听闻卫国公和今上因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莫不是这里面有着什么隐情? “莫大人,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自打永和帝继位之后,他对于自己的身份当也没有多大的隐瞒,所以就算眼前的人猜出什么他也不会太过在意,只是他不喜欢这样被人刨根问底罢了。 “好,谢大人好好养伤,至于白谷关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定夺,有些时候该舍的还是要舍弃的。” 谢谨言直接让人送客,这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到时候白谷关将会受到前所外有的压力。当然,他此时的重心已经不是去考虑莫平澜的守城之法,而是帝王的用意。 ——永和帝为何要这样做? 想到这里,他朝着外面的宋乾元道 :“你让人去唤朗将军过来。”顿了一下又道,“让人将谢陌也一并找过来。” 自己来白谷关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居然俨然忘掉她还有夫婿的事情,这是一门像是想着守寡? 听着里面的人心情不好宋乾元当也不敢滞留,而同一时刻驻扎在白谷关外面的鞑靼守将关一白更是脸色铁青:“王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围而不攻?”声音顿了一下,虽然改变了一下语调可始终带着几分急切,“这会儿莫平澜带着军队回来,想攻也难上加难了。” 那将军是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老将,坐在一侧喝着马奶酒,颇有几分怅然自得,对着关一白招呼了一下:“你也别发牢骚了,这是王上的意思,我们只需要照做就是。” “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白,你怕是忘记了,早这些年白谷关就算没有莫平澜镇守,我族也无法轻易攻破白谷关,你可明白了王上的用意?”对于这位年轻的王上,他就算自恃功高可终是带着几许敬畏,毕竟不管是文治武功都是一个值得草原铭记的雄主。 “他是想等大楚的军队?” “莫平澜既然敢解围韩城,那么白谷关必然有人镇守。就算带去了不少的士卒,可大楚这些年为了防备我鞑靼进攻,白谷关的士卒少吗?”瞧着关一白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厉害,他笑着道,“我们只不过将军队开赴白谷关城下,燕王便允诺我族十万担粮草,何乐而不为呢?” “再者说,我们总不能两虎相斗,最后被一只猎犬捡了便宜可就不好。” 燕王是想利用他们暂缓韩城的事情,应当是准备在韩城做好防御为以后做打算,自己这个时候若是急哄哄的攻上去,或许能拿得下白谷关,可伤亡必然是惨重的。 “你知道鞑靼有不少能征善战的人,王上为何要让我领兵吗?而且,还让你跟着我?” “不知道。” “因为我能沉得住气,而你们现如今这些小年轻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锻炼。”他顿了一下,站起来拍了拍关一白的肩头,“王上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别让他赶到失望。” “是,蒙奇将军。” 关一白自然知道眼前的将军是草原上的传奇,他曾经参加部落之争的时候有着不败的战绩,以少胜多的战争也没少谋划,一度被鞑靼人称作智狐。 鞑靼人善战,可却很少擅智的,而眼前的人显然是一个例外,他粗狂的容颜下有着敏锐的心。 “好好努力吧!这鞑靼日后将会是你们的天下。” 他这才之所以将这心高气傲的部落少主带到自己的身边,一是因为王上的要求,二则是想要给族人培养出希望的种子,他智慧了一生终究是有穷尽的。 ——可火种是没有尽头的。 他们的归宿在草原,他们的野望在白谷关,冲进了这道坎,那么大楚的疆域将会再一次被他们所践踏,那个时候这物华天宝的土地将会成为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当然,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历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白谷关内,谢谨言送走朗士元之后才将眸光瞥向了言梓陌,瞧着他看到自己脸上并未浮现喜色,心下不知为何更加闹腾了起来。 他沉着脸不言语,言梓陌却微微有些坐不住,反而问道:“也就是说,永和帝在滨州和鄞州都动了兵?” “暂时还没有,若是韩城的人死掉怕是会牵出滨州和鄞州的军队,到时候和燕军自然是免不了一场死战。” “……” 言梓陌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她记得上一世韩城失守之后,永和帝险些疯掉,当初他怒斥文武百官,甚至牵动了滨州和鄞州的军队,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燕军寻到了可乘之机,和当地的土族联合将滨州和鄞州的军队全部斩杀。 这奠定了大楚王朝的衰败,虽然后来谢谨言经过改革改变了颓势,然而永和帝自那之后却少了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甚至对后宫的女色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所以,韩城到底藏着永和帝什么秘密? 第397章:燕王爷心有乾坤 永和帝的心思无人知晓,可谢谨言却不甘做那局中人,反而命自己的人开始彻查此次军队里面的人。 ——按照他的推测,让永和帝这般失态的人应当就在军中,否则他不会有这样的态度。 陇北燕王府,此时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静静地望着桌前的画轴,而他对面的人则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半弓着身子等到他的发话,神态说不出的恭谨。 几个呼吸后,那中年男子这才抬起一张脸来,那脸乍然望去并不出色,可是细细品究就会发现他异常的吸人,就算放在茫茫人海当中也不会被人轻易忽略。 “可是查出这女子的身份?” 这是他燕王府的暗子拼着生命危险从永和帝那里得到的,当初第一次看到这女子的时候他也微微惊诧,毕竟惊艳的长相,温婉的眉眼让人见之忘俗。 “此人长相和平西侯的前夫人简蕴娉极为相似,我们的探子刨根深究,发现这人应当是简蕴娉的同胞妹妹。” “……哦?简家的人?” “是。” 那人絮絮叨叨地将那些人传回来的消息一一告知,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注意着燕王的神色,只见他眉眼紧眯。他一度以为这人是平西侯的夫人,所以她离开平西侯府自己派遣了不少暗子紧随,却没有任何端倪。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悄无痕迹地离去,终究天不绝他,那些洒出去的暗子中不乏能干之辈,居然发现了当初简家的秘密——据说简家当初生下了两个女婴,可其中一个天生六指视为不祥被遗弃,后来被一农户所收养。 “韩城呢?永和帝为何有此反常之态?” 他对于京城的事情也甚是关注,自然知晓宣威将军和柱国公前往滨州和鄞州的事情,这是想要和他燕王府鱼死网破——这样的行径按理说不应该是一个帝王所为,可他确实做了。 “当初那女子远走他乡,若是猜测的不差极有可能在韩城。” “一个女人?” 燕王原本清减的脸色闪过几分诡异,这世上不乏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人,可他一直觉得这和永和帝无缘,不想此人居然早已经情根深种,倒是让人觉得诧异不已。 “滨州和鄞州那边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 “让人去白谷关细细探访原因,一定要查出他此举何意。本王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一个女人的事情。” 若永和帝在乎的那人是一个女人,必然不会参加行伍,他尚可喜又不是嗜杀成性之辈,断然不会让他如此不惜一切的反击,所以他真正在乎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个男子,而且这男子的年纪应当不是很大。 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若是那女子诞下孩子怕是也不小了。 “诺。” “给二公子传令,韩城的事宜一切听邬尚做主。” “诺。” 手下不懂燕王为何如此看重邬将军,这里面的信任似乎已经超越了二公子。 等人退下后,燕王这才将那画着人像的画轴收了起来,然后将眸光放在那勾勾画画的地图上,浊气轻轻呼了出来,嘴里面轻声低喃:“土族啊!真是一个令人奇特的种族。” 他燕王府历经数代,他祖父一代便开始养精蓄锐,父王这一代想要趁着卫皇战争突然反叛,可天不遂人愿,羲和帝快刀斩乱麻的脚步让他的父王望而却步。 ——他的父王最终郁郁而终,这一次又轮到了自己朝着大楚进军。 有了前两代的积累,他燕王府就算是面对大楚精锐之军也无所畏惧,更不要说鞑靼那边也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这表弟虽然看着人畜无害,可最是那心思果决之人。他相信但凡自己有进军大楚皇都的可能,那么他就不会壁上观,终究会入了这棋局。 贪婪是人的共性,也是王者的特性。 “希望你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否则这世上怕是再无鞑靼。”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脑中已经开始浮现日后的锦绣河山,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大楚皇朝,永和帝听闻韩城的将士已经安全退军白谷关,这提着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紧握着的拳头也轻轻舒展了开来。 没有人知道,当他得知韩城四面楚歌的时候他的心里面是多么的恐惧与害怕,这比他攻破皇宫那一刻还来得死寂,那是一种来自心灵的颤抖。 “你害怕吗?应当是恐惧的吧!” 他透着御书房的虚空神色说不出的轻柔,那低喃的声音夹杂着太多太多的感情。或许没有人会想到,这位胆敢篡位谋权的铁血帝王居然也有如此柔情绵绵的时候。 “派几个人去保护他。记住,要寸步不离。” “诺。”隐蔽处传来恭敬的声音,而永和帝眯了一下眼道,“让人继续去找李济综,朕不相信他会死。” 李济综的能耐他是知晓的,这世上能要他命的人应当极小,既然逃了出去必然不会轻易死去。 “诺。” 远在西夷边境的言律,知晓言梓陌等人安全退离韩城的时候也是送了一口气,对着一侧的言徉道:“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了,算是兄长欠你一个人情。” “陌儿也是我的侄女,兄长这话可就见外了。” 言徉事情办妥之后并未留在白谷关,因为他知道自己多逗留一天那么这身份暴露的可能就会大一些,所以他得知言梓陌安全之后才会火速赶回来。 “他们几人可是去了鞑靼?” “是,而且根据我的估计,怕是再也不会以他们影卫的身份出现。” “也是该去做真正的自己了,他们这些年背负的终究不少。” 言律轻声叹息了一声,对于有才能的人他的容忍度总是极高的,而死亡谷这些人也确实值得他这般对待。 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都是精通百术之人,可十多年的隐居生涯终究磨平了他们身上所有的棱角,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淡然无为的生活,若是让他们猛然间投身争斗自然是不可能。 此次离去,怕是真正去找寻自我。 瞧着言律点头,言徉忽然抿唇轻语道:“大兄,我观谢谨言此人怕是有秘密,您对他是不是太不设防?” 第398章:调令已至分别时 言徉毫不掩饰的话语令言律眉头紧皱,自己欲要将陌儿嫁给谢谨言的时候他便屡屡不满,但是碍于自己的决定他也不好多言,却不想如今居然直言相语。 “你在怀疑什么?” “嘉禾公主活着,楚家嫡脉活着。” 当初他们明明可以将两个小童捉回去,可他这个向来信奉斩草除根的兄长居然起了妇人之仁,愣是眼睁睁瞅着二人走远。她原以为两个孩子,在那冰天雪地岂能活下去? 若是他记得不差,那个时候嘉禾公主还是襁褓中的孩子,而卫国公府的世子也就五六岁的模样。 瞧着他坐在摇椅上一声不吭,言徉继续道:“你难道不觉得,今上对谢谨言的信任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吗?况且……嘉禾公主极有可能便是今上……而且葛洪是什么人,他能随便收弟子?” “好了。”言律打断了他继续的话,一双眼眸充满了认真之色,“不管他的身份多么难缠,他如今只是谢谨言。” “大哥。”言徉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断的有理有据,想要朝着言律谏言,却发现他好看的眉头紧紧拧起,半晌过后才道,“你若是有时间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西夷身上,我们因为将兵力转移邺城方向,如今这些人已经等不住了。” 西夷的人擅毒,擅蛊,若不是自己一早便调动了私下培养的私卫,如今的情况怕是苦不堪言。就凭着这一点,他便要感激楚氏嫡脉留下的影卫。 言徉听说西夷人有所行动,原本闷闷不乐的神色瞬间多了几分坚定,朝着言律表态:“大哥放心,我这就让人去部署,不会让西夷搅乱我们御敌的步伐。” “嗯。” 言徉离去半晌,言律这才有些烦闷地从摇椅上直起身子,他在帐篷内不规则地踱来踱去,直至言梓煜过来后脸上的苦闷这才扫去了不少。 “不是让你好好在帐篷里面待着吗?” “四哥被三叔换走了,我一个人很闷。” 他呶了呶嘴角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 上,小短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只是相比较之前明显长大了不少。 “你二哥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居然让人送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想起自己这个庶子,言律便觉得有些头疼,这孩子少年老成心思稳重,谁能想到居然做出这么出阁的事情来。 ——这次若不是有他的帮助,这小不点这会儿怕是还在京城窝着嗷嗷待哺。 “二哥不也是担心父亲吗?再者说儿子也没有扯您的后退不是?”他挤起了些许谄媚的笑意,一张婴儿肥的小脸上露着两个小窝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言律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不可否认,他带来的图纸确实起到了不少的作用,否则自己克制西夷怕是也困难上一些,只是这样珍贵的手稿,也不知道是怎么落到小儿子的手里面。 “你出发的时候,你母亲真的什么都没说?” 言梓煜翻了一个白眼,这已经不是自家父亲第一次询问,最过分的是他刚来那几日,隔一个时辰便要来审查一次,搞得他像是穷凶极恶的囚犯似的。 “……我记得我告诉过您,我出发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言梓陌是偷偷被送出来的,怎么可能闹得众人皆知。而言律仍旧不死心,“我离开京城那么久,你就没有在她面前提点一下?” 他出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合着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还能不能父慈子孝了? “我不是和您说过吗?她不愿意提您。”言梓煜说这话的时候还探着脑袋看了看言律,瞧着他一脸难看无法拯救的模样不禁低下了头。 言律眯了眯眼眸,看向言梓煜的时候双眸相当的认真:“是不是你表达的方式不对?我在这里出生入死,你母亲那么心善的人怎可能避而不谈?” “……” 言梓煜好想提醒他一句,你怕是已经忘记你们和离了吧!然而瞧着他脸色不好,也不好直接开怼,只得继续充当局外人。 好在言律的情绪当也收敛的极快,细着眼睛看向言梓煜:“你过来时询问你五姐姐的事情?” “嗯。”言梓煜轻点额头之后有神秘兮兮地朝着外面呶了呶嘴,“我怎么感觉三叔脸色不甚好看?” “你何时还学会看相了?” “……” 言梓煜觉得他父亲的嘴有些毒,想从这里套取一点消息简直比登天还要难,怪不得将发妻也挤兑没了。当然这想法也只是脑海里面盘旋了片刻,唯恐被他发现端倪。 “你五姐姐没事。” 言律许是心间有事情朝着言梓煜说了一声便让人送他回去,而他自己则拿起作战地图,也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白谷关内,谢谨言拿着手中的调令眉头微微紧拢,他没有想到帝王这调令不是给他的,而是给朗士元的。最重要的是朗士元还要带走不少的韩城子弟兵,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若是放在战后,这样的调令当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可如今大燕的军队和鞑靼的虎狼之师在门口不断的叫嚣,他居然这个时候想要韩城的军队后撤,这怎么瞧着有些不寻常呢? 莫平澜瞧着他变化莫测的脸色,脑海中也是不断回旋,所以帝王让他不论如何都救出韩城的人,并不是因为谢谨言,那么他看重的人必然在这韩城子弟兵里面。 可会是谁呢? “莫大人如何看?” “有调令在前,我们都没有办法不是吗?” 莫平澜脸上虽然看不出些许情绪,甚至言辞也瞧不出任何不对劲,可心里面却是紧紧一拧。白谷关的将士为了救韩城的人损失了不少,韩城兵士这个时候撤走合适吗? 只是帝王的调令,他们没有办法反抗。好在,他倒也不是失去了理智,起码并未调走谢谨言。 “嗯,只是这善后的事情还望莫大人好好处理一番。” “好。” 莫平澜知道谢谨言这话语里面的意思,韩城士卒是正常的调动,不能让韩城士卒的调动引起白谷关战事们的不满。 谢谨言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却发现宋乾元站在不远处,双眼有些通红,满脸地纠结。 “这是怎么了?” 第399章:宋乾元不愿撤退 听着那淡淡的声音宋乾元慌忙抬起头来,看到谢谨言嘴唇虽然蠕动却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瞧着他这模样,谢谨言皱了皱眉头,平时不是挺伶俐的吗? ——今儿这是怎么了? 谢谨言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所以就算有情绪也不会表现出来,他今日确实因为那调令心情不佳。 宋乾元瞅着他的眉头肉眼可见地隆了起来,低着头道:“谢大人,属下不想撤离。” 他一早就在义父那里得到了消息,所以韩城士卒必须尽快撤离到京城,虽然不知道京城中为何会有这样的调令,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白谷关。 韩城是养大他的地方,他想亲自看着它被取回来。 谢谨言眯着一双眼眸紧紧看了他两眼,随后才摇头道:“你们撤离是今上的意思,本官无权干涉。”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他谈不上喜无,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要寻一个熟悉韩城的人,后来他却和自己的发妻走得越来越近,虽然说他压根不知这其中的深意,可他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只是这不舒服随着这一路撤离当也慢慢消散,别看少年郎年龄还小,可身上有一股不愿意服输的韧劲,这东西是相当难得的。而且朗士元已经率先一步同自己说了要带走这少年,他自然不能出尔反尔,让人小瞧了去。 听谢谨言也是同样的言论,宋乾元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在衣服那里听到了同样的话,原本是想要让谢大人出言将自己留下来,可如今瞧着这意思明显是不可能。 “打扰大人了。” 谢谨言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多觑了两眼,随后摇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宋乾元刚出去便和言梓陌碰到了一起。 “你在这里等我?” 宋乾元自幼少有朋友,言梓陌化名而成的谢陌是他为数不多认可的朋友,如今瞧他在这里等自己心中自然十分的愉悦,所以这一刻的情绪全部展露了出来。 言梓陌瞧着他这兴奋的模样也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或许两个人因为年龄的缘故,所以虽然相处甚短可却相当的轻松,瞧着他这模样言梓陌心里面也是开心的。 “其实能回去也挺好。” 她倒是想要回京,可奈何谢谨言不放人,所以她只能在这里陪着他遭罪。 “可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边关。” 男人总有一个英雄们,他的梦想很简单,那就是将丢失的韩城重新夺回来。只是他人微言轻,终究没有办法改变那一纸调令带给自己的变化。 “我想让你帮一个忙。” “额……什么?”瞧着她神秘兮兮的模样,宋乾元靠近了她一些,而言梓陌将自己袖间的两封信拿了出来,“你若是去了京城,拿着这两封信去平西侯府找一个叫言梓青的人。” 自己去韩城言梓煜去西夷的事情,唯有言梓青一人知晓,所以给自己母亲的信必然是要教到言梓青手中的。其实对于言梓青她谈不上多么相信。 可大堂兄言梓燮瞧着便是一个端方君子,又深受平西侯府的影响,他怎么可能让二人涉险?当初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言梓煜,都不敢将真实的去向告诉言梓燮。 “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他的另一封让他送到清心观去。”言梓陌将两封信交给宋乾元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而宋乾元则满脸诧异,“你认识平西府的人?额……我特别崇拜平西侯,据说他当年凭借一己之力让鞑靼不敢南下……” 听着他滔滔不绝的声音,言梓陌默默地望了一眼黝黑的深夜,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档口居然还能遇到自家父亲的支持者,简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平西侯言律虽然在卫皇战争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让鞑靼不敢南下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谢家和言家是姻亲,所以我对言家的人颇为熟悉。” 瞧着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猛瞧,言梓陌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解释了一句,她觉得自己今日若不将这话话头讲明白,他是没有办法入睡了。 “那你见过平西侯吗?” “……见过。” “他一定和世人说得那么厉害。” “……” 言梓陌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这股炽热,其实她自己也发现了,虽然在京城众人对平西侯言律甚是恭敬却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可自打她来自陇北之地却发现这里的人对平西侯言律的事迹能倒背如流。 ——简直一个个就像是另类似的,这让她都止不住怀疑,自己那不靠谱的父亲真有这么厉害吗? 好不容易将宋乾元送走,言梓陌则眯着眼朝谢谨言那厢走去,这厮自打来了白谷关之后,便将他自己的房间同她的放在一起,所以她这算是避无可避。 “你怎么在这里?” 她甫一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谢谨言坐在那里,橘黄色的灯光将他的身形衬托的更加修长,可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是你的相公,我难道不能住在这里?”谢谨言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而言梓陌睨着眼走过去坐定才道,“韩城的军队为何会被撤离?” 如今白谷关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这个时候韩城的军队若是撤走对士兵们的影响怕是不小,可眼前的人居然像是没事人似的。 “帝王的心思,我岂能猜透?” 言梓陌半敛着的眼眸这次更是紧眯了起来,他同帝王的关系好得差不多亲如父子,这会儿居然说他猜不透?若不是知晓他真正的身份,她怕是都要和世人一般怀疑他是永和帝的私生子了。 “过两天将会迎来一场恶战,到时候你紧跟在我身边。” “你就不能让人将我送回去?实在不行,我同韩城的士卒一并回去也可。” 听着他这个时候还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言梓陌还是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她是真的不想经历韩城被围时的无奈。老天爷赏饭吃,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焉能和他在这里提心吊胆。 第400章:李济综掉了马甲 谢谨言多看她几眼,那原本深沉的眼眸此时倒是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出来,半真半假地轻笑道:“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我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你何苦为难你自己。”言梓陌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指不定能动了恻隐之心,然而谢谨言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我怎么就为难自己了?我看到你就觉得心里踏实。” “……” 言梓陌感觉自己讲了半天完全是对牛弹琴,若是没有上一世血淋淋的教训她或许真会沉迷在他编织的谎言当中,可她终究是沐浴过苦果的人,焉能将他这掺着砒霜的甜言蜜语当真? 看着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谢谨言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走过去将人圈在了怀里,笑得有几分邪气:“刚才和宋乾元聊得不是挺好吗?怎么到了我面前便成哑巴了?” “许是没有能搭话的话茬吧!” 言梓陌在谢谨言面前的时候,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不情愿,就算成了亲亦然。谢谨言听她这般说辞倒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总有谈在一起的话茬。” 他说完也不管言梓陌愿意与否直接抱着人,将其放在了床榻上,而他自己迅速压了下去,那如玉的面颊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压在了她的娇颜上,唇角紧紧啃噬着她的唇角,由外而内逐渐渗透其中。 刚开始的时候言梓陌还能挡得住他唇角的攻击,可随着时间的迁移她抵抗的力度逐渐下降,就像是被魔鬼引诱了一般开始慢慢的沉沦。 瞧着她渐渐松弛下来的姿态,谢谨言唇眉间闪过笑意来,那攻势更加猛烈了起来,直至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这才消停下来。瞧着自己臂弯里面紧紧闭着眼眸的人,谢谨言将人搂的更紧了一些。 “刚才是不是挺有感觉?” 言梓陌尽可能不去接他这话茬,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蛊惑了,难道身体已经敏感到这个程度了吗?想到上一世的遭遇,她紧眯的眼眸中散发着几许幽深,像是要吞噬深渊一般。 “我知你想回京城,然而我自认为足以保证你的平安。”他不愿意让她离自己太远,那样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想到两个人曾经在韩城的谈话,他半敛起眼眸,“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 言梓陌原本紧敛的眼眸倏地睁开,她自然记得谢谨言曾经说过的话,两个人用秘密交换秘密,然而她的秘密岂能是他能随意哄骗去的? ——这所谓的交换,压根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你在想什么?” 瞧着她半掀着眼眸,谢谨言伸手碰触了一下她的眼睑,而言梓陌斜着眼眸瞪了他一眼,不悦地道:“我在想白谷关若是守不住又当如何?” 言梓陌自认为不怕死,可她怕死得没有价值,待在白谷关她无法实现自己的价值——毕竟不管言梓灵还是楚熏都不在白谷关,而是在京城。 “怎么会守不住?”谢谨言颇为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轻声笑道,“虽然燕军和鞑靼军队算是兵临城下,可两股劲使不在一起,谁又敢率先攻城呢?” 谢谨言的话让言梓陌神情微顿,鞑靼和燕军的情况她自然也知晓,然而不管是燕王还是鞑靼王他们显然都不会让这样的僵局持续太久的时间。 “我与莫平澜留守白谷关,若是这样还能被人破去,那么大楚怕也是摇摇欲坠了,你就算逃到哪里去也一样。” 他的话不可谓不自傲,可言梓陌却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谢谨言和莫平澜确实有那样的本事。 ——大楚的两位柱国支柱在这里抵御外敌,就算是鞑靼与燕军联手也不会轻易攻破。 “好了,别多想了。” 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面不让她有时间去多想,唇角已经实诚地压了上去。 翌日清晨,韩城军队一早便开始撤离,而莫平澜对白谷关的守将们已经下达了命令,韩城的军队因为损失严重,所以要去京城修养一段时日。 虽然不太明白为何要去京城修养,然而韩城的惨烈他们众将士也知晓几分,原本因为韩城守军撤离的不忿当也减缓了不少,毕竟他们依靠自己的战力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将士们的情绪得以安抚,莫平澜的心这才松懈了下来,就在他为了以后的路踌躇不前时,白谷关的守将府里面出现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李济综。 看到李济综的时候莫平澜顿时一愣,反而一侧的谢谨言只是眯了眯眼角便低下了头。李济综将自己怀中的甚至交给莫平澜,莫平澜这才惊觉眼前的人就是曾经救过自己的影卫统领。 “你……果真英雄出少年。” 莫平澜瞅着眼前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来,他一直觉得影卫的统领应该和自己的年纪相仿,谁能想到居然会这般年纪,简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因为身份的缘故一直隐瞒着莫大人,还望莫大人海涵。只是此次的任务,我终究是没有顺利完成。” 李济综自打死里逃生就没有了继续隐瞒身份的想法,因为他的存在怕是早已经被燕王府的人知晓,这会儿画像也不知道传出去多少,所以压根没有多大的意义。 “李统领倒是好大的能耐。”坐在不远处的谢谨言朝着李济综轻笑了一声,而李济综朝着谢谨言拱了拱手,“陛下撤走韩城的军队也实属有他自己的考究,不日应该会有援军赶来。” “谁?” “李武。” 李武乃他的堂兄,只是他父亲一脉早已经分了出去,所以后辈们的名字当也没有太过讲究。 “若不是我路遇埋伏,这会儿盟书应该已经送至京城了,鞑靼人断然不敢如此有恃无恐。” 听李济综遭人袭击,莫平澜神色瞬间一紧,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应该是燕王府的人。” 对于那些神秘人的身份李济综自然没有要瞒着的意思,这些人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将会同燕王府硬碰硬,他自然希望他们有所准备。 第401章:鞑靼人面对燕军 谢谨言和莫平澜相互看了两眼,二人没有想到燕王府居然还有如此战力,李济综既然能成为影卫统领这能耐自然不俗,可居然有人能将其逼上绝路。 “那个人的功夫很厉害。” 李济综打小便天赋异禀,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子,可武功但凡用功很快便能上手,谁能想到居然被人逼得不得不跳崖自保,简直就是他需要铭记在心的耻辱。 “我们会小心提防。” 莫平澜自然知道李济综此次前来的事情,他不仅是要朝自己表达盟书丢失的歉意更要提醒他们谨防这幕后之人,显然那人让李济综感觉到了危机。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随时都会离开,只是我活着的消息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燕王府那边应当是以为他死掉了,所以这次帝王才会将这秘密的任务交给他。若是这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人被燕王府的人掳走,那么他怕是要自刎谢罪了。 “我们明白。” 莫平澜和谢谨言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李济综之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爆身份极有可能便是因为那幕后之人过于强大,现身说法想要二人加以警戒。 李济综离开的时候正好和急匆匆走过来的言梓陌碰到了一起,两个人相遇皆是一愣,双方的眼眸里面都浮现出惊诧之色来,只是那抹惊诧又被齐齐压了下去。 瞥见言梓陌走进来,谢谨言眯着眼看了一眼门口,见李济综的身形已经消失才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言梓陌身上:“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莫平澜知晓言梓陌的身份,所以在莫平澜面前谢谨言当也没有藏着掩着,直接起身朝着言梓陌走去。 瞧着他的动作言梓陌稍稍错后了一步,朝着他和莫平澜抱了抱拳:“根据暗探回禀,燕军的尚可年同鞑靼的大将蒙奇将军今晚即将会面。” 莫平澜听闻蒙奇眯了眯眼,而谢谨言则将眸光放在了他身上:“据说将军曾经和蒙奇打过交道,不知此人可否有传说中的那般难缠?” 卫皇战争的时候,蒙奇将军便是鞑靼的领将,那个时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战神。 鞑靼的蒙奇,大楚的言律,可以说这二人就是卫皇战争当中涌现出来的战星,也是压弯了一代人的脊梁。然而言律的能耐他见识过,倒是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就是不知这蒙奇又当如何。 “蒙奇此人素有智狐之称,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莫平澜叹了一口气,蒙奇作为鞑靼的主将,他们大楚并不能讨到多少好处,这人当初和言律相比也是半斤八两,只是相比较言律的奸诈,此人却是真正素有大慧。 “他对下体恤,对外勇武,可以说蒙奇在鞑靼军人的心中怕是还要超过那位刚刚继位不久的鞑靼王。” 莫平澜提及鞑靼王的时候朝着谢谨言看了两眼,虽然最近今日他时不时想要从他这里探取一些消息,想要弄清楚他与楚韵之间的关系,可瞧着他顾左右而言他当也不好逼得太过。 “鞑靼王当也放心将兵权交付到他手里?” 谢谨言对于鞑靼的事情自然也有所耳闻,可这蒙奇既然这般厉害,那么那个小心眼的金延会放心将兵权交出去?这听上去,着实有些像天方夜谭。 “据安插在鞑靼的探子分析,如今的鞑靼王极有可能是蒙奇的弟子。” “……” 言梓陌倏地抬头看向了莫平澜,她没有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那暗探居然能分析出来,要知道上一世也是燕王主力入主京城的时候,金延与蒙奇的关系才大白于天下。 谢谨言明显觉得言梓陌的神色有了变化,虽然心中微讶然却也没有表现处理,反而朝着莫平澜道:“这消息的真实度有几分?” “只是猜测,真实度不足一成。” 那个密探也紧紧是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得出的结论,所以这一推断暂时并未得到肯定。 听着莫平澜的话谢谨言拧了一下眉宇,深呼吸了一口:“不管这二人的关系如何,可以看得出蒙奇叛变的可能几乎没有。” “对。” 莫平澜肯定的语气让谢谨言隆起的眉宇更紧了几分,也就是说他们现如今面对的人完全可以代表鞑靼王的意思,而尚可年也能全权代表燕王的意思。 “这二人的会面,或许将会是两方势力的最终选择。” “嗯。” 虽然都知晓这样下去对白谷关造成的危害,可他们二人也没有办法阻止二人的会面。 是夜,如幕布一般的夜空中还飘着几多雪花,尚可年带着邬尚出现在鞑靼的军营内,关一白瞧着眼前这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燕王府二公子,眉头隆得更深了一些。 这个年轻人就是此次谈判的主责之人? 蒙奇看到尚可年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虽然一早便知道尚家的二公子年纪不大,可这未免也太轻了一些,燕王居然放心由他来促成这次的详谈? “大将军。” 尚可年执的是晚辈礼,而蒙奇也笑着让人入座,这才看向了尚可年身后的邬尚:“这位是?” “他叫邬尚。” “原来是他啊。” 蒙奇对于邬尚也知晓几分,知晓他是燕王安插在大楚的暗探,没有想到老燕王这一手玩得倒是炉火纯青,若是没有此人谢谨言守得韩城也不至于遭到重击。 “本将想二公子应该已经接到了燕王的密令。” “是,我兄长让我全权听将军的调遣。” “……燕王真乃枭雄也。” 蒙奇原以为燕王派人会和自己扯皮,没有想到他居然这般说话,这是想将鞑靼完全逼上绝路退无可退——一个年轻的王爷,怪不得敢拉起反旗。 “兄长让我率三万燕军听从将军的调遣,拿下白谷关后我燕军可退出白谷关。” 尚可年的话让蒙奇和他身后的关一白俱是一愣,有些搞不清楚燕王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当然,我们燕王府也不会不求一点回报,我们需要将军帮助我等拿下陕州。” 尚可年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眸灼灼地盯着蒙奇,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藏在广袖下的双手同时也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可见这个问题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第402章:燕王爷心怀乾坤 蒙奇的眼眸因为他的话瞬间眯了起来,盯着尚可年瞧了半晌才道:“你兄长的胃口着实有些大了。” “然而,白谷关对鞑靼人来说同样至关重要,大将军可觉得我说的对?” 尚可年一直觉得这但凡涉及到利益均分的时候,那么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若是白谷关不足以让他动心,那么他可以做主给鞑靼人提供真正的兵械以及物资,这样的情况下他相信鞑靼人不会无动于衷。 毕竟,这么一大队人马前来,不是叫嚣两声便无故折返的,这样不管对两家的盟约还是鞑靼人的士气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当然,或许蒙奇将军还在顾及这个东西?” 尚可年说着,那张代表着鞑靼与大楚盟约的国书就这样出现在蒙奇的眼帘,而关一白在他的示意下快速走过去鉴别,郑重其事地朝着他说道:“真的。” 蒙奇看向尚可年的神色瞬间夹杂了几分狐疑,他接过关一白手上的盟约又相看了两眼,确定不假之后才意味深长地瞥了尚可年一眼:“令兄的筹谋让人甚为惊诧。” “这件事情之所以成功和长兄的支持不无关系。” 尚可年轻笑的声音让蒙奇心中微微称奇,合着这事情原来出自这个小年轻的手笔,着实是一个难得的年轻人,然而想到鞑靼王庭那位被称作太阳的君主,他忽然间又释然了。 ——陇北之地的燕王府,此间虽然出了两个不俗的领袖,然而他们鞑靼也没有被人甩在身后。 “我们当初派遣去劫道的人被全部斩杀,可根据目击者所言,救走莫平澜那的人乃一群武功卓绝的黑衣人,按照我们的推测他们极有可能便是大楚隐藏极深的影卫。” 蒙奇虽然对外面的事情关注不多,可这不妨碍别人总是在他耳边唠叨,所以一来二去倒也知晓不少,想到卫皇战争的时候那些影卫的能耐,他微微平息了一口浊气。 “大将军推测的不假,那些人正是大楚的影卫,而且我们甚至已经查清楚当初那个带头的人是何许人也。” 尚可年说着,一侧的邬尚已经将一副画轴拿了出来,展开画轴的时候李济综的面容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看着那年轻的面容,蒙奇和关一白瞬间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尚可年。 二人脸上的惊色自然没有被尚可年错过,他轻咳了一声道:“二位对这人或许颇为陌生,然而我曾经在大楚的京城居住过一段时间,对他却再熟悉不过。” 蒙奇微微抬头看向了尚可年,显然是想要得到一个回答,尚可年当也没有拿乔的意思,盯着李济综的画像看了半晌,不得不说当他命人从隐一的口述中画出此人相貌时也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京城人人皆知的纨绔居然会是影卫的统领。 那个将一把飞刀玩到绝顶的人,居然会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郎,不得不说很多人的年岁都活到了狗肚子上。 “他乃宣威将军李赫的儿子李济综。”瞧着二人一脸懵懂,他继续道,“是大楚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其实细细想起来他也能理解李济综为了隐瞒身份做得牺牲,毕竟他曾经为了让大楚皇室放松警惕也曾经倚红买醉,所以纨绔子弟这个头衔可以说是最好的遮掩手段。 “这一代人比我们厉害。” 蒙奇瞅着李济综的画像看了两眼之后又重新坐定,寻思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尚可年相寻:“此人现如今在何处?” 那盟约被影卫带去京城,如今盟约已经落到了燕王的手里面,所以说大楚的影卫去了哪里? “暂时失去了踪影,不过应当是凶多吉少。” 虽然隐一带着盟约回来,看那个时候他身负重伤已经没有了再一次追杀的可能,所以李济综是否还活着他们也不敢肯定。 “你们派人截杀的此人?” “是。” “我能见一见这个人吗?” 蒙奇本身便是一个武学大家,然而鞑靼那块土地上的汉子虽然勇武健壮,可奈何真正顶尖的武功并不在鞑靼,以前经常听闻大楚的影卫如何的厉害,卫皇战争的时候他也曾经惊鸿一瞥,可认识的并不透彻。 ——只知道他们极为厉害,鲜有对手。 如今猛然出现一个从影卫手里面凯旋而归的人,他自然想要认识一番。 “他被我长兄派遣去别的地方执行命令,短暂的时间怕是无法来拜见将军了。” 隐一自打上一次负伤回来便回陇北养伤,后来他兄长直接给他派遣了秘密任务,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任务居然要他亲自出手。 “那当是可惜了。”蒙奇轻叹了一声,随后看向了关一白朝着他点了点头,关一白守在外面之后他这才道,“燕王和我王有骨血之情,按理说我们不应该将事情做得太绝,可举全族之力攻打白谷关对于我们的消耗还是太大。” “只要鞑靼住我燕王府攻取陕州,我们可以为鞑靼提供五年的军饷和粮草,让你们足以在白谷关周围站稳脚跟。” 尚可年这份承诺可以说极为郑重,一旁的蒙奇也是啧啧称奇,他没有想到燕王府的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手笔,这简直就是以身侍虎。 “陕州的地界太大,我只能给你做出承诺,只要取下白谷关,我鞑靼大军会帮助燕军收取陕城。” “好。”陕城是陕州的守城,只要攻破陕城,那么周遭的小城池终归会被攻破,他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将鞑靼拉入这场战局,让他们无法抽身。 “一言为定。” 蒙奇倒也没有继续端着,他们鞑靼大军之所以围而不攻为得不就是燕王府的承诺吗?如今人家的好处已经摆在了那里,他们断然也没有单拿好处不干事的准则。 “莫平澜和谢谨言共同戍守白谷关,你确定你们燕王府要啃这硬骨头吗?” 虽然已经答应了尚可年,可蒙奇还是再一次确定了一遍。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唯有硬攻。” 尚可年倒是想争取过谢谨言,可奈何此人就像是如厕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可没有那时间同他纠缠了,唯有一死方能血洗韩城的损失。 第403章:白谷关大战开启 蒙奇也不再多问,让人送走尚可年和邬尚之后便命关一白将几个将领唤了过来。 等几个人坐定之后,他才道:“燕军使者的到来,你们想必也猜到了几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日便配合燕军一起攻城,硬取白谷关。” 蒙奇的话令几人面面相觑,鞑靼人好战,他们自然一早就想要攻取白谷关,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开心,可大将军此举明显不在于此。 就在几人敛眉思忖的时候,忽然听蒙奇又道:“此次攻城或许会有极大的伤亡,可我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拿下白谷关,那么再大的伤亡都是可以弥补的。” 鞑靼人是草原上的汉子,可他们也向往大楚深处的繁华盛景,有的人在卫皇战争的时候见过那块钟灵毓秀之地,有的人听父辈听说过,所以对于大楚的土地他们总有谜一般的炽热。 “诺。” “给将士们配置最好的装备,我们不缺这些东西,缺得是一颗攻取白谷关的雄心。” “诺。” 尚可年命人驻扎的地方和鞑靼并不是很远,他回到营地便同将领们开始策划攻关之法,直至半夜才让他们一个一个离去,帐篷里面直至留下他和邬尚二人的时候,他才朝椅子上轻靠,“你今天好似有话要说?” 在他应诺蒙奇的时候,邬尚明显几欲开口。 “今天,你开的价码太重了。” 陇北几代人的积累才造就了今时今日的局面,他居然一句话又是提供军饷又是提供粮草,对燕军有些苛刻了。 “我知道,可蒙奇此人若是不能许以重利,他怕是不会这么快做出抉择,而我们两个月攻取白谷关的计划明显要搁浅。” 尚可年自然知道他抛出的橄榄枝有些大,可他觉得鞑靼军队值这个。虽然说给了鞑靼军队,燕军的配备或许会少上一些,可鞑靼军队给燕军抵抗的压力也不少。 “希望你不要舍本逐末,任何时候自己强大才是根本。”邬尚淡淡地看了尚可年一眼,而他这话尚可年也无法反驳,只是盯着他点头道,“我知道。” “我的话或许有些重了,可你应该知道我们陇北燕王府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得不踩准每一步。” 邬尚自然瞧出尚可年的脸色有些变化,然而他也没有藏着掩着不敢说破,只是后面这话明显沾染了几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尚可年眯着眼眸多看了他两眼,半晌过后才道:“我兄长对你的信任似乎超越了任何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晓。” 邬尚看了尚可年一眼便朝着外面走去,独留下后者半敛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同样的夜晚,李济综瞅着已经拔营出行的韩城士卒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敛着容颜的蒙面人:“所以,宋乾元才是你们一直保护的人?” “是,陛下担心他出事,所以让统领务必寸步不离的跟着保护。”那人的 声音听上去略显沙哑,看上去年纪应该不算小,而李济综听闻却轻嗤了一声,“为保一人撤一军,本统领对这人的身份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李济综虽然是羲和帝一手栽培起来的人,然而同永和帝相处也算融洽,却不想这次的事情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他乃一国帝王,岂能任意为之? ——撤走韩城的军队,白谷关若是守不住又当如何? “统领……他的身份您还是莫要好奇。” 那人沉声不语半晌之后才压低了声线,而李济综手中把玩着的红缨小刀忽然毫无征兆地飞向了那人,纵使那人的反应不慢可还是被刀柄所触,原本耷拉着的黑巾就这样轻飘飘地掉在了暗夜中。 “我不喜欢我的属下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讲话,否则我会杀了他。”他一个闪身已经像是猎豹似的抵到那人的面前,一把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脖颈,“特别像你这样的货色。” 李济综的态度终于让那人重视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人真的敢出手,他可是帝王亲自委任,他居然一定都不在乎。 “统领,属下……” “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我不介意就此将你抹去。” 李济综说完也不管这人的表情踏着暗夜而去,而那人则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眼帘一片幽深。早年就听说影卫统领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据说不算外族人,单单自己人死在他手里面的就不少。 以前的他是不相信的,可今日过后他不得不相信。 又隔了几日,韩城的军队撤出白谷关已有几日,因为兵力的缘故白谷关的守将们并不敢怠慢,可就算夜夜防狼,还是免不得被狼惦记,在一个暗淡无光的夜晚燕军终于发动了攻击。 面对燕军的攻城白谷关的士卒当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毕竟燕军和鞑靼军在关外已经枕戈待命多日。谢谨言和莫平澜得到攻关的消息时,第一时间赶到城头。 瞧着燕军的攻势,谢谨言眯眼看向了莫平澜:“鞑靼的人可有动作?这燕军瞧着是佯攻。” “我已经让人盯着了。”莫平澜叹了一口气,这次面对的是两支军队的包围,显然是一场苦战。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忽然一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大人,鞑靼那边已经开始主攻了。” “我跟你过去。” 谢谨言看了莫平澜一眼,然后朝着鞑靼对阵的那边走去,莫平澜望着燕军的攻势将几位副将唤到自己跟前,开始检查各方的部署。这一次进攻,鞑靼人的气势明显要高于燕军。 这一场战争双方都没有想过死磕,不过是一侧摸底试探罢了,所以半个时辰之后交织在一起的军队分了开来。 瞧着城墙上躺下去的尸体,谢谨言叹了一口气朝着守将府走进去,而莫平澜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 “你那边情况如何了?”莫平澜走进来将衣帽摘下放在一侧,朝着谢谨言询问了一句,而谢谨言摇了摇头,“鞑靼人本就好战,这次攻城更是使出了极大的力气,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原以为这两对人马会各怀鬼胎,可如今看来同我们设想的似乎有所不同。” 燕军这边的攻势虽然是佯攻,可那手中的杀器都相当的厉害,白谷关的战士虽然能挡得了一时,可这样消耗下去也不是一个事。 第404章:战火交织心不稳 谢谨言也没有想到鞑靼与燕军的步伐居然会这般整齐,他和莫平澜一致以为这两方都不会强攻,争着去做那个渔翁,谁能想到鞑靼这一次居然身先士卒。 “如今这样的局面是我等没有想过的,这次燕王府怕是蜕了一层皮,否则鞑靼人不会这样疯狂。” 听着谢谨言这感慨莫平澜也是点了点头,若不是足够的利益鞑靼人不会这么卖命,只是燕王到底给出了什么许诺,可以让两家放下芥蒂开始攻关。 “我们虽然能抵抗得了一时,可很难一直抵抗下去。”莫平澜瞅着桌前的地图一时间脸上也是愁云密布,看向谢谨言的时候多了几分肃然,“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 “李武的援军应该不会这么快赶过来。” “……那么我们唯有自救。” 莫平澜没有想到前几天他还有人力、精力去解韩城的危机,谁能想到眨眼的功夫白谷关也成了这般险境,人世间的事情着实不能一言以蔽之。 “这次瞧着如今的形势,应当是鞑靼人主攻,燕军作为侧翼辅佐。” “嗯。” “然而,燕军完全有能力作为主攻之人。” 他也没有想到陇北之地的燕王府居然在大楚的监视下还整出如此大的动作来,就说他们那些训练有素的军队便不是一朝一夕能整合出来的。 “所以,我们面对的是两股主力军。” “而且我们的兵力不足。” 白谷关的军队若是防御鞑靼人,自然不会多么困难,可如今燕军已经加入了战局,就算他们二人在此怕是也有心无力。 “我想主攻。” 谢谨言的话令莫平澜眉角轻佻,掀着眼眸轻道:“这是一招险棋,你确定要这样么?” “若是继续由他们这般试探,各个击破,到时候这白谷关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谢谨言不由得想到韩城的结局,燕军就是这样慢慢的蚕食,然后一举将韩城攻下,而如今白谷关的局势比韩城还要险峻。 “陛下不会让白谷关成为废子,所以李武的援军不会太迟。” 莫平澜相信永和帝必然留了后手,否则不会平白无故地撤走韩城的军队。毕竟白谷关作为大楚最为重要的关卡之一,怎么会轻易给人可乘之机。 “可若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白谷关的局势如此难缠呢?” 谢谨言没有莫平澜的好心态,他习惯将所有的事情往坏了想,所以他并不看好援军。 “你我二人似乎已经退无可退。”莫平澜平视了他一眼,而谢谨言也事情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接下来几战可以说让人瞠目结舌,谁能想到谢谨言一人居然能带着自己的兵卒三进三出而让鞑靼吃了大亏,大楚的守军虽然有所损失,可比起鞑靼人的损失明显不算什么。 鞑靼的军营内,蒙奇挥退了几个副将看向了关一白:“你如何看待谢谨言此人?” “他就是当初被王上带回去的那个书生?” 当初他在部落中历练,所以没有见过谢谨言,可只要楚韵还在鞑靼一人,那么谢谨言此人的名字就不会从鞑靼人的耳朵里面消失,因为他和他们那位五王妃的关系极不一般。 “是他。” “当初他和五王妃在那无人管辖的地方和王上相遇,王上将人带回去引为莫逆。”蒙奇顿了一下又道,“最后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返回大楚,而五王妃被留在了鞑靼。” “五王妃会不会是……” 关一白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五王妃并不是很喜欢,若不是王上一个劲护着,他指不定早就将此人除掉,免得造成一些没有必要的结局。 “不会,当初谢谨言高就之后想要将五王妃带走,是王上耍了心思。” 若真的是谢谨言安插在鞑靼的密探,那么他当初就不会想着将人带走,更何况那个时候羲和帝当政,所以他将拥有楚皇室嫡脉的五王妃留在鞑靼,应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一条活路。 如今想来,几年前大楚那一场政变,谢谨言应该起了极大的作用,可他与五王妃的关系…… “如今白谷关的士气大涨,继续下去对我们极为不利。”关一白想到这几日牺牲的鞑靼军士,脸色相当的难看,若不是大将军不让他去和谢谨言硬碰硬,他倒是想要领教一番。 蒙奇一手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一手指着小几上的地图:“我们自然不能退缩,只是这股士气终究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此时燕军的军营内,尚可年握着来自燕王府的飞鸽传书,一时间眉头紧拧,随后看向了一侧的邬尚:“这则消息你看了?” “嗯。” “白谷关内可有内应?” “有。” “……” 尚可年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燕王府自己都不知道的密探,眼前的人居然一清二楚,所以他到底是谁?若是弄不清楚这个事情,他觉得自己寝食难安。 “你去安排吧!” “嗯。” 就在邬尚应声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尚可年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深呼吸了一口继续道:“所以说,你到底是谁?”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邬尚淡淡地朝着他道了一声便径直离去,而尚可年双手佝偻在一起,冲着他远去的背影狠狠冷哼了几声。 为何一定要时机成熟,他迟早会将此事查清楚的。 不到几日的时间,白谷关刮起了一股流言,就连谢谨言和莫平澜也无法将其镇压,毕竟人家说得头头是道,若是继续镇压指不定会适得其反造成兵变。 守将府内,几个白谷关原有的守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的眸光齐齐看向了两位朝廷委派而来的大人,虽然说两位大人为了白谷关的安危殚精竭虑,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外面那些传言是否是真的? “莫大人,谢大人,末将等原本不该这般问,可如今军中流言四起,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人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陛下之所以将韩城的守军调走,是不是因为里面有沧海遗珠,龙子皇孙?” 第405章:遗留在外的龙子 谢谨言和莫平澜相视了一眼,这两天他们自然听闻了不少的风言风语,然而这件事情的真假二人也无法判断,而且就算是真的此时又当如何?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若是让这样的事情继续膨胀下去,这战争怕是压根不需要去打,自己直接便宣告战败了。 “本官不知道这个消息从哪里开始谣传,然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件事情我等并不知晓。本官不知那韩城守将里面是否有龙子风孙,我们如今唯一能做得是如何万众一心抵御外敌。” 莫平澜早些时候便到了白谷关,所以对于白谷关的事情颇为了解,此时由他开口再合适不过,一旁的谢谨言只是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我们乃边陲将士,自然知晓自己的使命为何,可若是如今城中的流言为实,或者说被普通士卒听信,那么留给我们的只是一支没有任何胜算的残败之军。” 大道理他们都懂,然而如今他们需要的是实际的东西,而不是这所谓的官方 言语。 “本官不知韩城守军里面的内由,可韩城被困那么多天伤亡惨重,陛下将其调回重整也能说得过去。”莫平澜顿了一下,双眸扫视了众人一眼,“不说陛下派遣的援军已经快要赶来,就说他刚到的饷银,也不足以让你们这般狐疑。” 莫平澜一席话让众位将士的脸果不其然地变了一变,朝廷对他们的供养程度确实超过了之前很多,甚至还派遣了两位大人亲自坐镇,这足以见得陛下对白谷关的重视程度。 “我们如今要做得是齐心协力抵御外敌,而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失了军心。” “可我们将士的命也是命。” 听着他的话莫平澜瞬间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来,眼眸带了几分厉色:“没有人说你们的命不是命,我们如今要做得就是如何保住这座关卡,如何让更多的人活着。”他说到这里指了指谢谨言,“按照你们的理解,谢大人的命难道不是命吗?他哪一次不是和你们一般身先士卒,战在第一线?” 莫平澜的话让众人脸上闪过几许尴尬,谢谨言虽然来白谷关短短几日,可他给白谷关造成的影响绝对不小,现在军中那些兔崽子们都以他为傲。 ——所以,就算昧着良心,他们几人也不敢说眼前这两位大人不作为,今日之所以前来不过是想要问一个明白了罢了,可从两位大人这态度来看,他们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也不愿意将皇族牵扯进来。 瞧着众人的脸色,莫平澜的声音放缓了一些,情理相通地道:“你们都乃大楚的国之栋梁,这个时候应该一大局为重,至于你们心中所疑的事情本官会进一步彻查,回京之后必然会给尔等一个答案。” “诺。” 几人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莫平澜这个允诺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他们若是再咬着不放便有些得寸进尺了,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他们自然明白。 送走了这几位将领,莫平澜长舒了一口气走到谢谨言一侧坐定,神色有些缥缈:“这次的事情,陛下确实将我们逼到了悬崖边,而且没有一点回头路。” 这个特殊时期,帝王这一招可以说让二人束手无策。 “没有退路便只能向前。” 谢谨言这个时候也算明白了一件事情,帝王之所以火急火燎让莫平澜往韩城救援,为得就是那个被传为龙子的人——他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这件事情不管是从鞑靼还是燕王府那边流传出来,足以证明帝王此举也不是天衣无缝。” 莫平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怪异,原本一直怀疑是因为谢谨言,如今看来自己倒是落了下乘,压根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般的曲曲折折。 也不知道中宫知晓此事之后会有何感想。 他那神情变化谢谨言自是看在了眼底,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须臾之后笑道:“莫大人这次应当不会怀疑本官了吧!” “你说得是,这件事情是我狭隘了。”莫平澜朝着他拱了拱拳头,而谢谨言只是眸光飘远地道,“此事若是属实,不单单是外患不断,内忧也会此起彼伏。” 两个人都是股肱之臣,自然知晓大楚内部虽然看似稳定,可它就像是用沙堆砌起来的城池,稍有不慎就会大厦将倾,所以这此的事情可以说是十分艰难。 “我们能想到,陛下必然也不会看不清,然而他还是做了。”莫平澜顿了一下又道,“所以,可以预料那个人对他何等重要。” 在他们已知的人脉关系当中,陛下还没有这般重视的人,就算当今的大皇子楚云也没有那样的待遇,所以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到底是谁,到底是何人所生? “是啊,大事将起。” 谢谨言对于这次的事情也有些诧异,按照他对楚皇室明查暗访所得知的讯息来看,这样的事情应当不可能发生,只是如今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可以见得那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先守住城池再说吧!” 谢谨言和莫平澜又絮叨了两句直接去了言梓陌处,而言梓陌听他言辞之后也是苦思冥想无法判断出那人是谁。上一世韩城失守之后永和帝像是疯了一般,没有想到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这儿子到底是谁? “这事情是真是假?” 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成算,应当不会是假的,可言梓陌还是多问了一句,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极有可能会改变很多事情,包括她自己日后的命运。 “按照我们对陛下的了解,你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能是假的吗?”谢谨言挑着眉头看了言梓陌一眼,而言梓陌瞬间眯起了眼眸,半晌过后才轻笑道,“原来,这又是一场魑魅魍魉的戏码。” 谢谨言瞧出她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平稳,靠近了她一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眸试探性地询问:“我原以为,这件事情你应该是知晓的。” 第406章:天下间众说纷纭 听他这般言辞,言梓陌眉宇紧紧隆了起来,克制住心中那股蔓延的恐慌镇定无比地道:“你谢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一介闺阁女子如何知晓?” “是吗?然而很多时候你就像是女中诸葛一般,像是对什么事情都能预见似的。” 谢谨言查过她所有的事情,那一个雪夜似乎成为了她人生的转折点一般,那个任劳任怨的张陌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很多事情都稳操胜券的言梓陌。 言梓陌半睨着眼眸看了谢谨言一眼,只听他又轻笑着道:“你变了太多太多,和我们第一次相见可谓天差地别。” 他现如今都记得第一次见言梓陌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她憨憨愣愣的,脸上露着的胆怯与羞涩至今让他难以忘却,可再一次相见时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都在怀疑这二人是不是两个人,可细细查下来才发觉,她的所有变化好似都和那一个雪夜有关。张家人的折磨与逼迫,让她像是脱胎换骨了似的。 ——然而,一个人的改变有那么快吗? “你到底是谁?” 趁着她神情有些许的恍惚,谢谨言伸出手撩着她的秀发轻轻询问了一句,声音说不出的蜷缩多情,那呼出的热气都快要喷到她脸颊上。好在言梓陌并未受到他的蛊惑,几个呼吸之后人的神色便恢复了平静。 “相公,你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搞不懂了。” 她这话说完的时候整个人媚眼如丝地朝着谢谨言勾了勾,就算是男装可这动作却说不出的魅惑,就像是那骗死人不偿命的妖精一般,特别是‘相公’两个字让谢谨言感觉到自己身体都是一荡。 谢谨言明知她说得不是真话,可还是将她一把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面,声音有几分缥缈:“但愿你说得都是真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言梓陌的神色微微一凝,虽然一早便知道谢谨言这人心思难测,然而她却没有想到他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当初为了避免被言家人发现她装傻充愣了多久,可却在谢谨言面前栽了跟头。 ——是因为她太过轻敌了吗? 白谷关的事情京城那边自然不知晓,然而这一股流言蜚语终究还是没有被彻底扼杀,约莫一个月后这‘沧海遗珠’的事情便遍地开花,京城中最甚。 皇后上官雅手中的茶杯险些被她扔出去,可碍于儿子在前她终究还是保持了极大的理智,对着他柔声道:“这件事情你别管,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楚云还想说什么,却被上官雅直接打断,“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听你父皇的安排。” “是。” 虽然心中有不少的疑惑,可他也不是那分不清利弊的人,此时若是质问父皇,明显对他极为不利。 “你让言梓灵去一趟柱国公府,看一看你妹妹腹中的孩儿是否安好。” “……好。” 楚云神情微顿之后还是说出一个字来,虽然知晓楚熏压根不喜欢柱国公世子李武,李武对她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这二人终究还是在长辈们的逼迫下孕有了子嗣。 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心中有万分不喜,可他却没有办法帮衬一二。有时候他经常在想,若是没有生在皇家,或许这一些事情便不会发生,然而这也只不过是想一想罢了。 上官雅让人送楚云离去,这才对着一侧的婢女道:“让上官家的人去查那人的事情。” “诺。” 丫鬟急匆匆地退了下去,上官家在一众簪缨世家里确实算不得多么的出彩,然而这些年却逐渐有隐隐高升之意。 此时的永和帝也并不好受,他眉头自打听到这消息就没有平缓过,原以为这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谁能想居然一早便被人利用了去。 燕王府的密探,还真是无孔不入。 “查,给朕彻查。” 经此一事,他若是再瞧不出自己身边出了叛徒那么他便是一个傻子。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不慎居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等人退下去之后,永和帝这才唤来了李济综:“和你交手的那人可是燕王府的人?” “极有可能是。” “两次交手的都是他吗?” “是。” 李济综自然知晓帝王心忧的是什么,如今宋乾元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护卫,而他自己却被燕王府的人盯上,这明显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在众将士护卫的情况下,燕王府都想将人带走,就算是京城他们怕是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想法。 “你与那人战力几何?” “他比我强。” 两次交手他都落了下乘,第一次险些被斩杀,第二次若不是身边有韩城的大军,他怕是也无法将人赶走。 “朕想让你保护他。” 李济综蹙了蹙眉头,微微抬起头来:“那么陛下您呢?”他有些搞不懂眼前的人是何心思,宋乾元真有那么重要吗?如今这危机的时刻,他自己的安危难道不顾了? “朕这边你无须担心,这边不会有事。”他当齐王的时候便培养了不少的心腹,而且他既然能坐上这个位置靠得不单单是先皇留下的势力,他也有自己的依仗。 “诺。” 李济综当也没有再多想,他本就是隐藏在暗夜中的影子,跟在谁身边也没有多大的差异,只是此次事情过后传开的不单单是宋乾元的身份,还有他自己的。 帝王将自己和宋乾元绑在一条船上,这显然是极为冒险的事情。这么早就为一个没有任何底蕴的人铺路,从哪里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朕会选一个恰当的机会认下他,给他一个身份。”永和帝像是瞧出李济综心中所想,半晌过后轻叹道,“你放心,他的后台不输任何人,朕不会让你跟一个毫无根基的人。” 李济综是他看中的人才,他自然不会让他成为炮灰,只是言家那边怕是要及早沟通。 “朕会先将他安排在简家,你到时候暗中保护他便好。” 永和帝的话让李济综微微一愣,他眯起了一双眼眸看向了前者,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可置信来:“前户部尚书家?” 第407章:帝王意无人敢驳 瞧出他眸色中的惊诧,永和帝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朕会安排下去,你要做得事情便是护着他,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李济综离开之后,永和帝让人去平西侯府将言家二爷召唤进宫,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言徜离开的时候脸色异常的凝重,甚至回到家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老夫人平时便是一个碎碎念的主,今日听闻言家二爷被圣人召唤入宫眼皮子便一直跳个不停,如今听闻他回府更是第一时间将人唤到跟前。 她挥退了左右后双眸盯着二儿子瞧,感觉到他神色有异眉头紧紧蹙隆了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 瞧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有些惨白,一双手狠狠地压在檀木打造的小几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可是你兄长他们出事了?” 自打大儿子三儿子连带着一个嫡亲的孙儿前去西夷之后,她便没有一日睡得安稳,时不时便会梦到一些可怕的场景,如今瞧着二儿子这般脸色,这心不由得便提了起来。 “不是。” “不是你耷拉着一张脸作甚?故意吓我这把老骨头?” 老夫人听闻之后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看向二儿子的神情也不好了,责怪之意甚至明显。 “陛下想派燮儿前去西夷。” “我言家已经有那么多人在西夷待命,他这是想要将我言家的根基斩断?” 若说前面老夫人收着的心刚刚松开,那么听闻言梓燮前去西夷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毕竟这是他最大的孙儿,也是她言家小辈当中执牛耳者。 一个家族最怕的不是别的,而是没有一个像样的才俊。虽然说言家子弟向来都是惊才绝艳,可这也不代表他们就任意被人揉搓,这帝王是觉得言家的贡献还不够吗? “不去。” “母亲,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添乱了。”言二爷向来是一个孝顺的主,如今被他这么一顿堵塞,老夫人脸色自然不好看,好在言家二爷也摸准了她的秉性,忙着好生言语,“儿子知您心疼燮儿,可帝王的旨意岂能忤逆?再者说大哥那边也需要帮衬,让燮儿去了西夷总好过去别的地方。” 瞧着老夫人神色微微好转,他这才再接再厉地继续鼓动:“您看其他几个世家的嫡系,都被派遣了出去,柱国公府家的李武去的还是最遥远的白谷关,甚至没有人可以照料。” 柱国公府的世子领兵支援白谷关的事情老夫人自然也有所耳闻,想到儿子这般说不无道理她这才没有了先头的强硬:“让人暗中保护,可被被人有机可乘。” 这个世道哪有什么平稳可言?特别是这世家子弟更容易被人截杀。若是跟着大军便也罢了,可瞧着帝王这偷偷摸摸的行径,显然是想要自己孙儿秘密前往西夷。 人家李武好歹有两万兵士相随,自家孙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儿子明白。” 言徜好言好语了半晌才从老夫人那里脱身,而他回到书房之后言梓燮一早便已经在那里等待,瞧着自家老父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他便知晓出了大事。 “坐。” 在自己儿子面前倒是没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父子二人坐定之后他才看向了言梓燮:“明日,你便启程前去西夷。” “好。” 言梓燮倒也没有询问理由,有些事情既然摆在明面上讲那么就没有更改的意思,更别说自己的父亲还是从老祖母那里赶过来。若是能改变,老祖母又怎么能容忍他涉险? 言徜瞅着自己的儿子愈发的满意,他虽然才干比不上兄长,可生得儿子倒是顶顶的出色,虽然兄长那几个嫡子也算不错,可比起自己这长子终究差了几分。 “到了西夷之后,将这封信交给你大伯,让他拿一个主意。” 其实言徜倒是不想让儿子当这个送信使者,可现如今的世道不太平,留在京城终究不是用武之地,只有经过历练的人日后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步。 相比较谢谨言和秦臻这几人,自己的儿子起点虽然不差可机遇终究是差了一些,更别说现如今还有异军突起的李济综。日后他若是想要在大楚的河山上尽情点缀,唯有把握好时机。 ——而宋乾元就是一个很好的抉择。 “我知你和大皇子有些交情,日后莫要同任何皇嗣走得太近,我们言家不能走错一步。” 以前不单单是因为姻亲这一层关系,更多的是大皇子乃永和帝的嫡嗣,日后极有可能会继承大统,所以他们言家虽然不会刻意攀附却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可如今情况不同了。 那个宋乾元的出现已经打破了这些平衡。 “这封信事关重大切莫丢失,必须亲自交给你大伯。” 言徜望了望小几上放着的那封信心中微微叹息,也不知道帝王在这封信里面写了什么,然而一个是灵儿的夫婿,一个是简家的外孙,这个选择想来也颇为艰难。 “好。” 言律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一个春暖花开之季,只是他的心情却并没有任何温和之意,反而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凝重。他抬眸看了言梓燮一眼,对着一旁的亲兵道:“带大公子下去歇息。” “侄儿告退。” 言梓燮知晓这一纸信封里面承载的事情必然兹事体大,否则自己的大伯不会这般脸色,他想到父亲送别自己时那凝重的神情,愈发好奇这里面写了什么。 可他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等人离开后,言律这才让人将言徉叫了过来,等他进来之后便将那封信递了过去:“这事情你如何看?” 言徉刚开始还怔然的神色因为那一纸书信愈发凝重了起来,最后深呼吸之后才抬眸看向了言律:“那个孩子真和简家有关?” “不确定。” 他从未听说过蕴娉有嫡亲的姐妹,然而永和帝这封信上却信誓旦旦地说明了一切,据说那个孩子天生六指被弃养,被一农家养大,后来更是久居尼姑庵。 “若是为真兄长准备如何?” “我们是大楚的子民,不是谁的私卫。” 别说他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不知其秉性几何,就说那孩子秉性端正也未必就适合那个位置,所以这件事情他自然不能答应。好在永和帝当也没有将话说得太死,只是让他派人稍稍接近一些,借此来降低相认的风险。 “这里面提到的赌约?” “……我曾经欠他一个人情,他担心我不允承诺,便以此来提点。” 言律颇为无奈,这人当初明显是想要用言家当踏脚石的,如今这私生子的消息爆出来,他倒是不得不拉拢自己为那个孩子保驾护航,这帝王家果然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给你二兄回信,让他听从圣意,但是适度接近,别给人留下口舌。” 他唯一能做得就是稍稍显示出一定的态度来,否则怕是要将这孩子放在火炉上炙烤了。 “让燮儿带书信回去吗?” 第408章:外室子众说纷纭 言律眉头稍稍蹙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你二兄将人送到这边来,显然是不想让他接近皇家那个圈子。有你我护着,也足以让他积累一定的功勋。” “也好,就算日后那个孩子登基了,这万里送信的情谊他也得记着。”言徉语毕之后,忽然轻笑了一声,“我这最为老实憨厚的二兄,这心眼倒是不小。” 听着他没有遮拦的话语,言律狠狠瞪了他一眼,而言徉也只是摊了摊自己的双手,一脸无所谓地道:“要我说,权柄这东西最为惹眼,这世上倒是没有几人能像你一样,明明可以趁机发难,却要四平八稳地当着护道者。” “言徉,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封了你的嘴。” 言律眉头挑了几挑,这也是他为何一定要将这人带到身边的原因,完全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许是这些年性子被压抑的很了,如今这性格是越来越邪佞了。 他何尝不知道那个位置过分的惹眼,然而这世道哪一朝皇族最后有好下场?还不若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能够绵延千年,而且那条路远远比他们所看到的肮脏。 “好了好了……我就是随便说一说,我还要和我几个侄儿好好叙一叙。” 言徉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他还是挺怕言律发难,这人别看平时不太发怒,可这心眼狠得紧,若是自己再说下去他指不定真能干出封自己口的事情来。 “你若是敢胡倒腾,我真的会打断你的腿。” 言律是真担心他这个不着调的嫡亲胞弟,然而言徉像是已经知晓他的说辞,嬉皮笑脸地朝着他做了一个手势便朝着外面走去,只是甫一走出去他这脸色便是一变。 原本要歇息的言梓燮此时同言梓熠正围着帐篷,看到言徉走出来两个人相视了一眼朝着他走过去:“三叔,到底是什么事情?” 在他们看来,从他家三叔这里得到消息总比里面那位来得容易一些,然而殊不知眼前的人更是一个硬茬子,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倒是朝着言梓燮看去:“走,你第一次来这蛮夷之地,三叔和你两位弟弟给你接风洗尘。” “可……” “有你大伯在呢!没有多大的事情。” 言徉打断了言梓燮的话,拍了拍他的肩头率先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而言梓燮无奈只得同言梓熠一并前去,然而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踱着小步子的言梓煜。 “煜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言梓煜瞧着自家大堂哥惊讶的神色挠了挠自己的头,他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用得是跟着五姐姐一起前去葛先生那里的名头,如今他发现自己没有前去,不难发现这里面的漏洞。 果然下一刻,言梓燮的脸色更是难看了起来:“陌儿呢?她也在这里?” 他因为小时候跟着简氏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这位大伯母他是当母亲尊敬着,所以当初她带着自己前去清水村寻找言梓陌的时候便知晓自己要担起的长兄责任。 “额……这事情说来话长。” 言梓煜虽然重生一世,可对于眼前这位堂兄他还是打心眼里犯怵,只是干巴巴地笑着说了 一句,想要暂时将这事情揭过去,可奈何言梓燮却紧抓着不放,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他今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就会一直这么看着似的。 “她被谢家姐夫带到韩城去了,如今应该在白谷关。” 当日得知韩城被围困的时候他顶着巨大的风险将此事告知了父亲,虽然不知道他后来如何解决的,可通过围困邺城分散兵力足以见得他也是耗费了一番心力。 言梓燮的步履有些轻浮,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言梓煜瞧,而言梓煜扶了扶自己的前额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陛下也是只晓得,堂兄莫要担忧。” “她一介女流,谢谨言带着她去边境干什么?” 言梓燮觉得谢谨言这会儿若是在他身边,两个人因为这事情怕是免不得一场拳打脚踢,儿郎血战八方的事情为何要将一介女流之辈圈入其中? “大伯知道吗?” “不久前知道的。” 言梓煜摊了摊自己的双手,想到父亲初闻时那恨不得就地斩了谢谨言的模样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上一世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这五姐姐放不上台面,也以为自己的父亲不重视她。 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有些人将人放在心坎上疼也未必会表现出来,而有些人就算是表现的疼宠有加又未必是真正的疼爱。 ——上一世父亲若是过多的宠爱五姐姐,那么凭着五姐姐那性子怕是会成为别人的棋子儿。 “好了,三叔再会儿等急了。” 一旁的言梓熠瞧着剑拔弩张的堂兄弟二人也颇为无奈,大堂兄已经一个有家室的人怎么就和一个小孩子杠上了,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闻。 “回来收拾你。” 言梓燮丢下一句话便朝着言律那边走去,而言梓熠朝着言梓煜呶了呶嘴,兄弟二人这才跟了上去。 大楚这几日的气氛有些沉闷,朝堂上的人也都是各怀鬼胎,有些言官甚至想要奏禀一番,可奈何帝王就是不接招,几人只得无语地踩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 御书房内,永和帝眉头紧紧锁着,看到那些不顺心的奏折直接扔到一侧开始下一本。 “陛下……皇后娘娘过来了。” 身边的内侍虽然不想这个时候绌帝王的眉头,可外面那位来势汹汹的样子他也不敢拦着,只得轻声提醒了一句。 “……让她进来。” 永和帝当也没有要一直藏着掩着的意思,自打言律那边回话之后更是准备将此事挑明,虽然说言律这老贼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肯给一个确定的答案,可他这短时间的帮衬当是不会落下。 上官雅走进来的时候脸上那阴沉之色早已经不见,朝着永和帝笑着道:“妾身拜见陛下。” “平身。” “妾身听闻陛下近几日心情不佳,那等闲言碎语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妾身与您少年夫妻,自然知晓您断然不是那种置养外室之人。”上官雅的声音温润且高贵,让人听不出一点不喜。 “你是说那外室子的事情吗?” “……妾身相信陛下……”然而还不等上官雅说完,坐在上面的永和帝已经直起身子来,声音增添了几许不容置喙的威严,“可这传言确实是真的,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宋乾元,如今居住在谢家。” 第409章:简家人颇为无奈 上官雅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永和帝,只能以最真实的面容相对,那一刻的面如死灰做不得任何假。 永和帝自然将这一幕尽数览在眼底,瞅着她盯了半晌才继续:“这次的事情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个比较艰难的坎,可这孩子朕是一定要认回来的。” “那孩子的母亲是谁?” 上官雅说出这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腮帮子都在颤抖,她没有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出来事情,一个让他引起这般干戈的外室子,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为了儿子的未来牺牲了女儿,然而他这个时候却寻回来一个外室子让自己接受。 “那个孩子的母亲出身简家,和简蕴娉是双胞姐妹。”既然已经准备公开宋乾元的身份,他对于过往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藏着掩着,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他不会隐瞒。 “简家不是只有简蕴娉一个嫡女吗?” “她还有一个双胞姊妹,一出生因为天生六指被送走了。”永和帝说这话的时候眸光紧紧盯着上官雅,而上官雅这会儿当是恢复了一些神智,略微思索之后便淡淡地看向了他,“所以,陛下想要妾身做什么?” “如今外患内忧,朕不能让这个孩子担上外室子的名声。” “所以?” “他是齐王府的孩子,只是当初卫皇战争走丢了。”永和帝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之后上官雅的脸色果不其然一变,然而他并未有太多的顾忌反而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当初朕欲要带她回齐王府,她不愿意罢了。” “她人呢?” 上官雅现如今才算明白,他书房里面放着的那一幅画轴压根不是言梓陌,而是那个从未见面却将她打入地狱的人。 ——她原以为自己走不进他的心,是因为他这人的心中唯有大业,儿女情长不过是他的负累罢了,可如今再看自己为他寻得理由,果然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卫皇战争朕同她走失了,原以为这一辈子是不会见面,却不想她去了韩城,如今已经去了。” 永和帝说出这话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他当初那般低声下气让她同自己一并逃出京城,谁能想到她却宁愿跟着一个无名小卒也不愿意同自己走。他当时倒是想让人将那孩子接走,然而终究是不忍看她那一张泪颜。她说得不错,她与他的孽缘不过是因为一个心善一个不甘罢了。 原以为那孩子跟着她会过得不错,总比他们当时沦落天涯来得强,也算是给他留了一条后,可谁能想到鞑靼王受伤卫皇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展示结束他让人去寻她和孩子,她早已经同那人离开,再也不见踪影。若不是自己登基之后,撒下诸多探子去查寻多年前的事情,也不会知道那人早已经离去。 听着那人去了,上官雅已经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喜得是眼不见心不烦,然而悲的则是她明白——没有一个人能争得过一个死人,那个人最美好的一切都刻在了他的脑海里面。 “朕同你说这些,你应该已经明白,你只能答应没有权利反驳,毕竟你与朕有着相同的利益。” 只要他还是皇帝那么她便是皇后,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一个聪明的,自然会做出最佳的选择来。 “妾身需要陛下一个承诺——立云儿为太子。” 她一早就在策划这件事情,而前一段时间他分明有了意动,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那个孩子的出现而打乱这一步伐。 “你确定自己需要这个承诺吗?” 永和帝淡淡地扫了上官雅一眼,而上官雅轻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帝王正值壮年不愿意立太子,这个时候若是立了太子必然会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 然而,她乃原配嫡妻,她的儿子既然是嫡子为何不能立为太子?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太子之位更让她放心的吗? “是。” 永和帝藏在广袖下的手掌紧了又紧,都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心里面都是喜欢的,只是他对那孩子的亏欠终究多得紧。所以在这个皇位的争夺中,他准备给他一次机会。 他现如今已经给他打造最强的班底,只要不是一个傻子他相信有能力胜任。只是对于这位嫡长子他讨厌吗?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他欲要取一个平衡之道,可眼前这妇人却有些急功近利了。 “好。” 思忖了半晌之后,永和帝终究还是点头了,而上官雅离去的时候也谈不上喜怒。她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都没有得到的答案,如今居然因为别人的儿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不得不说,这对于她来说是极大的嘲讽。 帝王亲自去简家迎接宋乾元,一时间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就连当年简家双生女的事情也被传了出去,只是相比较别人的看戏简家人这此是真的快要疯了。 秦老夫人瞅着座位上的儿子,细着的眼眸半晌后才微微睁了开来:“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简一跃自从老爷子离去之后便成了家中的顶梁柱,这个时候老夫人问话主要是问他的意思,而面对如此问题简家大爷也是相当的无奈,他一时间也瞅不准帝王的心思,最重要的是他更摸不透自己母亲的想法。 这个时候说话极有可能会得罪人。 “那个孩子当初之所以被送走,和我不无关系。只是如今……如今我们应当想一想帝王的心思。” 秦老夫人微微叹息了一声,当初那孩子天生六指她也是吓坏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公爹一心为了简家的声誉着想,这孩子便被送走了。后来她也想过去找那孩子,可惜没有任何线索。 当初帝王将宋乾元安排在简家的时候她还愣了好一会儿,直至今时今日她才明白他不过是想要给孩子一个名分罢了。 一旁的简家四爷向来是秦老夫人最为疼宠的儿子,所以他当是没有那么多的寻思,有些不确定地道:“儿子瞧着陛下对着孩子相当的重视,他之所以将人放在我们府邸上将人接走,其实也不失为一个缓和的机会。” 第410章:御书房父子夜谈 这个时候简家四爷对于当初那一场风波也算有了些许见识,当初不是自己父亲和兄长的罪责没有办法被宽恕,而是帝王从未想过让简家好过。 简家四爷能想到的事情其他的人自然也清楚,老夫人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的长子,这个时候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要做出一个表率作用。 简家大爷瞧着自己母亲的眼神便知道已经退无可退,言家二爷则半眯着看着自己的兄长,而言家三爷作为族中存在感最低的庶子,这会儿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儿子愚见,这件事情我们最好按兵不动。” 言律来信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也表达出了善意,这孩子甫一进京自然缺少支持,而言家和简家必然会成为帝王的首选。 “我是担心今上……” 秦老夫人也深知这个时候应以不变应万变,可帝王的心思最为难测,谁知道他会不会对简家突然动手? “母亲,不会有事。” “我们该如何对待那个孩子?” 秦老夫人听闻这孩子的身份也是颇为无力,虽然宋乾元脸上略显稚嫩可她能瞧出他对简家的疏离。 “陛下既然将人从我们府上接走,那么以前的事情便已经过去了。” 简家大爷虽然看不透今上的心思却也能揣测几分,只是有些事情他也不敢说得太满,免得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你似乎很笃定?” 儿子虽然说得不是很直接却也能听出里面的信心不小,只是他自打官职被撸之后心态一直不好,今日瞧着倒是看清了? “言律来信了。” 虽然说自家老母不喜欢提及言律这个名字,可这个时候也只有言律的信能让简家人感觉到些许安全。而他的话语刚落,简家众人的眸光果不其然地瞥向了他,眸光里面带着几分讶然。 ——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言律会来信。 “他说了什么?”秦老夫人的眉头半眯了起来,而简家大爷忙忙解释,“他只写了几个字——此事勿忧。” “他怎么会知道京城中的变化?” 秦老夫人这下眉头敛得更深了一些,这两个字包含的内容可并不简单。虽然说陛下外室子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一段时间,可他远在西夷又如何知晓那人与简家的关系? “这……” 简家大爷也颇为无奈,收到言律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也颇为震惊,他不明白帝王都没有宣旨言律为何知晓两个人的关系。 “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秦老夫人拧了拧自己的额头,眉角处的愁思却并没有去掉多少,而几个简家掌事人此时也不敢多加逗留,只是简家兄弟几人当也没有闲着,从老夫人这里出去便有聚在了一起。 简家大爷的书房内,兄弟四人端坐着,最后还是一旁的简家四爷率先开口:“这次的事情或许是我简家的一个契机,兄长们可认同?” “蜜糖里面却掺着砒霜。” 简大爷怎么说也在户部行走多年,焉能瞧不出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危险,只是简家如今这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虽然说有言家的抚照,老爷子离开的时候更是卖了一把惨,谢谨言那边应当也会站在他们这边。 按照常理推断,简家近几年的情况不会太糟糕。只是这些都是外力,终究不是简家真正的力量。若是想让简家同以前一般,可以和言律扳手腕,那么家族就必须走出一个出将入相的人物。 他们这一代可以说没有了可能,所以将希望都放在了自己长子身上,可自己的长子真的能走到自己预期的位置吗?就在他每日为简家的未来忧愁时,宋乾元上门了。 这个虽然从未见过面,可血缘上却是自己外甥的男孩子或许会是简家崛起的另一个途径。 “大哥,但凡成大事者怎么会没有牺牲?只要牺牲值得,这件事情便足以让我们去思考。”向来不是很多话的简家二爷终究是开口了,而这下简家大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一旁的简四爷更是趁热打铁,“陛下这么多年不立太子,兄长难道没有瞧出什么吗?” 今上虽然算不得一个慈父却也不是那严厉之辈,对于几个儿子当也算不得偏爱,可以说平时里极为一视同仁,可宋乾元会不会打破这一种平衡呢? “这……” 简家兄弟几人的心思帝王自然不清楚,他此时正拉着宋乾元看自己书房里面挂着的那幅卷轴,而宋乾元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他所有行动好似都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他一度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没了娘死了爹被义父拉扯大的孤儿,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个王朝的九五之尊居然会站在自己的面前说出:“我是你父亲。” 当他被控在简家的时候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虽然简家人对自己谈不上坏甚至那秦老夫人还多次对着自己发呆,可以说同自己聊了不少的事情。 ——只是彼时的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一身气派的老夫人居然是自己的外祖母。 “所以,就是因为我母亲天生六指视为不祥,故而才被简家人送走的吗?” “是。” 宋乾元对他母亲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他只记得那是一个相当温柔的女人,后来父亲战死之后他便被朗士元收养,所以说他大部分时间都跟着朗士元。 “你恨简家人吗?” 这一刻永和帝已经心里面发誓,他若是心不平他愿意去做那执刀人,只是如此一来言家那边怕是要出乱子。或许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言律对简蕴娉的感情,就像自己曾经对那女人一般。 “他们之于我不过是陌生人。” 他的母亲若是记恨简家人那么就不会离开当时还是齐王的他,既然母亲已经放下了当初的仇恨,他又有什么理由记着呢?简家人再不说东西,他们给了自己母亲生命,而因为有了母亲才有了自己,所以他貌似没有立场去记恨。 “你能想得开也好。”只是这话刚出口永和帝便感觉到不动静,他半眯起了眼眸,“所以,我对于你来说也是陌生人?故而,你不抗拒也不接受?” 永和帝怎么说也算的上是一位枭雄,所以从神情紧张中抽出神便能瞧出这其中存在的问题,他似乎自打见到自己都没有叫自己一声父亲,至于那一张表情除了刚开始的惊讶后来便变成了平淡。 第411章:白谷关双方击杀 任他是一代帝王,此时也瞧不出他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他原以为想要掌握一个十六七岁少年郎的心绪应该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谁能想到自己居然会碰到了硬骨头。 虽然颇为遗憾,可心里面还是感激朗士元,起码将他教得很好。就算自己戴在身边教导,他未必也会有如今这一身担当。 “我想回白谷关。” 这个时候的宋乾元已经明白他为何会被调回来了,或者说已经知晓韩城军队为何会被调回京城,然而他真心希望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样他还是一个边关小将,一门心思地想要在战场上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当初让你留在韩城是因为知晓谢谨言会前去,从他身上你可以学到不少的东西,然而我没有想到韩城会失守。” 谢谨言守着韩城,他从未相过会被燕王府夺去,因为那个人的本事他最为清楚,这也是他为何要这般倚重他的缘由所在,可谁能想到秦王山的邬尚会是燕王府的人,这一个人可以说彻底绝了韩城存活的希望。 “所以,你不用想了,我是不可能让你再一次上战场的。” 当初得知韩城被围困的时候他是真的后悔了,不应该因为对谢谨言的盲目自信而将他放在韩城,好在最后他们终究还是突围了。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宋乾元直接紧闭了唇角,因为这位九五之尊决定的事情自己明显很难反驳。父子二人的第一次会面算不得很好,这诡谲的气氛更是此消彼长。 好在最终还是永和帝做出了退步,他轻咳了一声道:“我听说你进京之后便去了言家,其实言家和你也算是有些渊源。” “我只是去送信。” 当时言梓青是准备给他寻一个官职让他想办法在京城扎稳脚跟,毕竟韩城的军队指不定哪一天又要调走了。比起那血洒疆场,似乎太平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他却拒绝了。 因为他终究是忘不掉韩城的惨状,忘不掉相熟人的身死。 “你幼年丧母,对于你母亲的印象怕是已经淡了,若是想要看一看你母亲便去清心观去拜访简蕴娉吧!” 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和简蕴娉确实长了一张极为相似的脸,然而比起她身上饱读诗书的高雅之气,那个人身上却带着一份蓬勃向上的不屈之意。 知书达理的高门之女他不是没有见过,他的妻子上官雅便是个中翘楚,可他却始终忘不掉她那干净透明的双眸。 “嗯。” “明日我给你介绍你的兄弟姐妹们。” “嗯。” 虽然他很想说他没有兄弟姐妹,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看他对自己的态度颇为温和,然而帝王的心思最为难测,指不定下一刻便是狂风暴雨。 雷霆雨露,一贯如是。 京城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传遍了整个天下,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白谷关即将进入决战的时候,帝王册封韩王的消息传了过来,十六七岁的韩王爷。 这位永和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封王的王爷居然是一个外室子,虽然说皇后已经作出了澄清,是当初战乱的时候王府丢失的孩子,至于孩子的母亲也曾经是简家的双生女。 期间自然没有免得了解释一番简家双生女的事情。 这让众位明眼人不由得想要呵呵,你家为何总是上演丢孩子的戏码,然而众人终究还是捏着鼻子忍了这一个事实。只是这件事情传到白谷关却是另一个版本,这令众将士决战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 现如今他们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帝王之所以命人却援助韩城,之所以将韩城的军队调走明显是因为那里面有龙子龙孙。 所以,当初白谷关那些谣言是真的? 谢谨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向来四平八稳的他恨不得将那雪花一样的防御图扔在永和帝的龙椅前,他们在这里舍生忘死地想着守住白谷关,他倒是拆墙高手。 他费尽心思整饬起来的士气就这样被一针划破,他要认儿子什么时候不可以?非得在这个关键时候吗? “你准备怎么办?” 李武的援兵已经被人截断,短时间内是无法突破重围,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得就是死守或者撤退,然而集中兵力以图东山再起。 “我们若是再一次撤退,那么大楚的声望将会降到最低。” 若是韩城没有失守白谷关可以放弃,可如今刚刚在韩城残败,若是守不住白谷关那他二人怕是也没有那脸面回京了——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刑部尚书,他们难道是来欣赏这边关景色的? “迎敌吧!” 莫平澜最终只得说出这三个字来,虽然说如今的士气大落,可只要他二人在就不会让鞑靼和燕王的军队轻易攻下白谷关。 两个人最终还是决定和燕军展开决战,而这一次鞑靼的攻势相比较前几次更是猛烈,就连谢谨言亲自上阵都是堪堪挡得住他们的进攻,那蒙奇虽然没有亲自上阵,可他手下的关一白却像是一把尖刀似的,插在所有大楚军士的心中。 谢谨言和莫平澜的战术,那就是莫平澜主守谢谨言主攻,所以当瞧出关一白犹如无人之境的时候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亲自朝着关一白掠去。 而面对谢谨言,关一白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毕竟上一次因为小瞧谢谨言所造成的伤痛还历历在目。而就在谢谨言加入战场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将脸色忽然一变,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到谢谨言的身侧。 “邬尚?” 这个时候谢谨言哪还不懂他已经被包围了,除去关一白和邬尚还有一位鞑靼的将士,那人虽然行动不甚灵敏却力大无穷,手中的铁锤每每砸下来便会砸开一个坑来。 那东西若是砸到谢谨言身上,就算他再大的能耐怕是也撑不下去。 邬尚这个时候也不管谢谨言的神色,直接展开了自己的最强攻击,那找找要命的架势可见这次是不准备让谢谨言活着回白谷关,而与此同时,蒙奇和尚可年同时朝着自己的人马做出了指令:强攻白谷关,只许前进不许后退。 第412章:谢谨言四面埋伏 莫平澜看到谢谨言被围困的时候便知道这些人这次是不会轻易退去,他这个时候也腾不出手去救谢谨言,唯一希望的是他能从那三人的围攻下活下来。 然而这个时候大军已经开始攻城,就算他活下来自己也无法打开城门,所以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莫平澜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因为他不愿意看到这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出事。 瞧着在自己三人的攻势下依旧没有败迹的谢谨言,关一白眉头隆得更深了一些,声音显得无比的沉重:“能在我三人的围攻下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你足以自傲了。” “就算是金延那怂货来了我也撑得住,更不要说你们这些不知姓名的小虾米了。” 谢谨言下手极狠,所以这三人身上已经沾了不同程度的伤痕,他明白只有将这几人迅速灭掉,自己才有可能活着回去。故而平时话很少的他,这会儿终究还是使用了激将之法。 虽然明知道谢谨言此举别有用心,可金延乃他们的王,是草原上不落的太阳,焉能被人这般侮辱?故而关一白和那大汉的招式比之前更加勇猛。 然而谢谨言却像是变身话唠似的,不停数落着金延的不是,甚至将这三人骂得体无完肤,这让三人的攻势不停地增幅,甚至范围也不断的缩小。 瞧着他们配合的这般紧密,谢谨言也明白这三人平时一定没少训练,否则不至于没有任何空隙。 为了抹杀自己他们也真是煞费苦心,只是他谢谨言若是这般好对付怕是一早就死了,哪还能活到今日?正是因为招式威猛气力消耗的太大,而谢谨言却不断的示弱。 就在三人以为自己快要得手的时候,却只见谢谨言气势猛然一变,朝着铁塔一般的壮汉攻去,一根银针就这样朝着他脑门射去,原本的铁三角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攻破。 那人倒下去的那一刻脸上还露着几许不可置信,而谢谨言双眼半眯地看向了邬尚,他这个时候应该将此人顺势解决了,毕竟留着也是一大祸害。 刚才之所以让几人靠近就是为了诱杀那个壮汉,因为这三人当中他的身形最不灵敏,所以他袖间的银针最为合适。而打破了这铁三角之后,他首先便锁定了邬尚。 相比较鞑靼人,他觉得这邬尚更为难缠。所以他甚至没来得及多想,趁着二人还在微愕当中便直取邬尚的面门,可邬尚能在秦王山驻守多年,这本事自然也不俗。 更让谢谨言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反手攻向邬尚的时候,忽然有几个功夫不浅的士卒居然瞬间和邬尚连成了半圆形状,形成了保护的状态,而关一白倒是一个机灵的,此时更是退后了好几步。 刚才三人围攻才堪堪占据了上风,而且这上风还是别人放水诱敌造成的,如今铁三角攻势被打破,他真正的实力却还没有被试探出来,唯有后退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你二人倒是乖觉。” 谢谨言也不管那突然间冲过来的士卒到底是何人,尽可能朝着邬尚攻去,只是那些士卒也都是硬生生的铁汉,而邬尚这个时候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就在谢谨言和他们继续胶着的时候,鞑靼和燕军却已经开始攻城,至于他这一块的楚君早已经快死完了。望着那一个个倒下去的楚军,谢谨言下手更狠更准,只不过就在他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关一谷的刀已经朝着他的右臂砍了下来。 撕拉一声,他的衣袍已经渗出了血,手上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莫平澜虽然在城墙上主持作战,可也时不时观察着谢谨言这边的战况,当他壮汉被杀死的时候他心下微喜,可这一下他却阴云密布。 他倒是想让谢谨言回来,可这个时候他的状态明星不对劲,自己也无计可施。 言梓陌登上城墙的时候正好看到谢谨言被砍伤的一幕,她唇角微微一抿然后夺过一侧的铜锣开始敲响,她的节奏让人有些整不清,可谢谨言听后神色却倏然一变。 ——因为那是卫家的哨鼓,卫家乃武将世家,自然有自己独特的联络方式,只是那敲鼓之人怎么会?他原本已经杀红了眼,可这会儿却已经清明。 谢谨言的轻功素来很好,所以他想要逃命就算邬尚和关一白联手也无法拦下他,所以就在敌军的千军万马中他朝着白谷关的城墙飞奔而去。 “放绳子。” 虽然鞑靼人和燕军已经放好了云梯准备攻城,可云梯被毁掉的也不少,这会儿看着谢谨言抵达城墙根,他虽然不能下令开城门却能让人将绳子扔下去。 谢谨言顺着敌人摆好的云梯不断的向上,瞧着从天而降的绳索更是一把拉住朝着上面不断的攀升,而就在这个时候飞箭却不停地朝着他射来,可就在这样的威势下他仍旧不忘用剑击落羽箭。 可就算他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邬尚的手中的羽箭这次直接朝着他的胸膛而来,并且在士兵的掩护下直插他的胸膛。那一根绳索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可他依旧不断的向上攀爬。 莫平澜虽然早已经让最好的弓箭手射断那些羽箭,可谢谨言爬上来的时候背部已经中了好几箭,他攀爬上去摔在城墙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成了血人。 然而,就算这样他仍然不忘询问:“刚才……刚才谁……谁敲得铜锣?” 没有人回答他,或许回答了他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晕了过去。言梓陌望着这一幕眉头又绷紧了一些,最终只是将眸光瞥向了那宛若蚂蚁一般的敌军。 “若是援军不到,白谷关怕是守不住了。” 这里的士兵已经失去了勇气,他们已经没有了那颗奋战之心,所以说素来喜欢攻心的燕王终究是技高一筹。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我们不能再失去白谷关了。” “确实比韩城的情况要强一些,城门稳固,城墙坚固。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攻墙,那么何不用油将这里打磨的平缓一些呢?” 攻城是需要着力点的,若是没有任何着力点再厉害的人怕是也爬不上来,而这个时候他们应对的其实只有那里的火炮罢了。 韩城当时其实也可以用这样的办法,可那个时候油料已经成为了稀缺货,所以效果并不是很大,唯一能做得就是让火势烧的更猛一些罢了。 莫平澜眼眸里面闪过一抹亮色,这白谷关别的没有可这东西却多,而且青石也不容易着火,只是此战过后这城墙怕是要重新修葺。当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只要能胜利也管不了这些了。 “谢大人……” “我带他回去。” 言梓陌说完已经让人扶起了谢谨言,而莫平澜刚才已经给他诊断过,最要命的一箭虽然射向了胸膛,可那位置不至于要了命。 只是这二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413章:援军至稍有喘息 谢谨言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他望着坐在不远处的言梓陌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李武赶来了。” 听到李武的援军赶来谢谨言舒了一口气,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压根没有坐起来的力气,只得深呼吸看向言梓陌:“扶我起来。” 言梓陌敛眉轻嗯走了过去然后将人轻扶起来,原本想要将人斜靠在引枕上,却只见他一下子偏过身子靠在她的肩头,虽然虚弱可还是带着几分重量,让她的眉头不由得便是一拧。 谢谨言自是瞧不见她眼中的不喜,反而声音夹杂着几分欢喜:“你去了城墙?” “嗯。” 她用后鼻音轻嗯出了一个音调来,而谢谨言听后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就算是伤中那笑容也有些勾人。不似孤傲梅竹让人退避三舍,反而宛若暖阳让人心生亲近。 然而他这骤然炸裂的笑容唯有言梓陌有人瞧见,她惯是一个小心眼的人,自是瞧不出这个中韵味来,只是瞧着他渗出来的血迹眉头紧紧绷着。 合着又要自己给他包扎? 谢谨言自然不知道言梓陌心中的嫌弃,他也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居然藏着几分喜意,就连那卫家鼓声也忘却了。 “我很开心。” 他瞧着她再一次给自己换药包扎伤口轻声嘟囔了一句,那宛若清风的声音特别的撩人,而言梓陌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脸色没有一丁点变化。 久久得不到回应,谢谨言这才从自我陶醉里面清醒过来,眼前的人满眼的不耐,合着自己的媚眼是抛给了瞎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屋内的气氛异常的诡异,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最后还是莫平澜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室诡异。言梓陌知晓二人有话要谈,朝着莫平澜行了一个晚辈礼之后匆匆离去。 莫平澜瞅着谢谨言那不甚好看的脸色,又望了一眼言梓陌远去的背影也没有不识相地多嘴,反而开始转移话话茬:“这次我军伤亡异常的惨重。” 听他谈及白谷关的军务,谢谨言的心神也逐渐开始收回,拳头紧紧蜷缩起来:“我能想象得到。” 自打成年之后他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他带着将近两千人杀出去回来的唯有他一人,可见那里的惨烈。 若不是那独属于卫家的鼓声,他这一次怕是真的会折在那里,毕竟那会他已经杀红了眼,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将那些拦着自己的人全部杀光,压根没有想过撤退的事情。 是那急促的锣鼓声将他敲醒。 “李武虽然来了,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李武虽然勇武,可如今的白谷关已经不是勇武可以挽回的事情了,他们需要的是绝对的战术。只是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有些战术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我们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鞑靼和燕王府总要选择一个快点收尾,否则两家的攻势足以让他们困死在这里。 “燕军吧!” 莫平澜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谢谨言也是点了点头,若是没有燕王府的帮衬鞑靼军队未必敢攻克白谷关,可就算是没有鞑靼的帮衬燕王府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攻打白谷关。 因为这是他们的战术。 只有将鞑靼这头野狼引入关内,才真正将鞑靼一族拉下水,那么整个北方战线也算是全面拉开,而燕王府这个时候就可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陕州。 “再拖一段时间,等我的身体好转一些。” 这次深入敌后必然需要武功甚高的人出战,而不管是莫平澜还是李武明显都不符合。 “嗯。” 莫平澜对白谷关的战事并不看好,援军虽然赶至,可军队的士气早已经被打掉了,帝王那一道册封的圣旨更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士卒们的心脏。 因为士卒的伤亡本就亘着一根弦,这下让那些有心人更是有机可乘。然而帝王的心思,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如何窥度? “李武如何?” “瞧着是一个可靠的,只是实战经验怕是还略显欠缺。” 这几天他自然也试探出了李武的能耐,在一众小辈里面算是不错的了,当然若是没有谢谨言的衬托或许会更加的耀眼,只可惜这一辈里面出现了不少的妖孽。 ——此时的他,对那个远在陇北燕王府的主人特别的感兴趣,他如今应当最大也就是而立之年,可却一手策划了这么一盘大棋。 “最近几日让他开始熟悉白谷关的事情,我以后怕是没有时间去管关内的事情。” “好。” 正面进攻他们不占优势,只能从侧后方引起骚乱,然而燕王府的人也不是一个傻子,他们怕是早有防备,所以这个时候能做得就是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一些罢了。 白谷关之外,燕王府的人和蒙奇又坐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融洽,毕竟这次攻城他们的伤亡都不少,特别是鞑靼损失了一位副将。 这可是顶尖的战力。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打?”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鞑靼自然不可能无功而返,如今他唯一想要争取的便是燕军的承诺。 “我兄长已经来信,接下来一段时间谢谨言他们怕是会开始针对我军,所以还请蒙奇将军继续主攻。” “你可知我鞑靼儿郎在这一战役里面死亡了多少?” “我军伤亡也不少。” 尚可年眼眸微微紧眯,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老匹夫想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可如今不管是军饷还是别的他都不会再一次给出承诺,因为他兄长已经派来了奇兵,只要将谢谨言他们斩杀那么白谷关或许会不攻自破。 “我鞑靼死了一个副将,你们呢?” 当时他虽然在后方主持作战,却也知道邬尚险些被杀的事情,是他身边跟着护卫的人,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既然他们燕王府有这样的利器,为何一早不用?非要等到自己的人死了才蹦跶出来? “这件事情我也表示哀悼,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我们也没有想到谢谨言的功夫会那么厉害。” 尚可年自认为来到这里之后见过不少武功绝顶的人,可当谢谨言像是一个疯子似的在那里厮杀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一股寒意直插肺腑。 也不知道隐一是不是他的对手? 第414章:邬尚身份终显露 蒙奇听着他的话语,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几案,最后才半敛着眼眸开口:“我军的兵器太过落后,还希望能够得到二公子的支持,否则这一场战争我们怕是打不下去了。” “不可能,攻城之前我们已经说好了,兵器我们会一次性提供,而之前已经提供了。” 在鞑靼答应攻打白谷关之前,燕军已经将自己军队里面兵器分出来一部分给了他们,这会儿居然还想要火器。 ——脸哪里去了? 若是每一次失利都需要他们燕军来收尾,那么所谓的同盟又等于什么呢?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自己匹配的同盟,而不是一个只知道同自己争取利益的废物。 对上尚可年的态度蒙奇当也没有变脸,只是他这下更加慵懒地斜躺在自己用虎皮缝制的毯子上,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狐狸躺在自己的窝里面。 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惬意。 “既然二公子不愿意,那么就送客吧!” 蒙奇耷拉着一双眼睛看上去没有多余的表情,而尚可年因为这么长时间没有拿下白谷关心里面也存着气。原本以为同鞑靼人合作白谷关应该会相当的顺利,可谁能想到居然耗时几个月,这样下去燕军的旗帜什么时候才能插遍北地? 他觉得鞑靼人对于此次攻关并不是很在意,甚至一味的想要依仗燕军,对于这个盟友他心里面已经有了要不要剔除的心思。毕竟自己真正的武器还没有拿出来,到时候他必然要让这些人后悔。 瞧着尚可年要离开,邬尚提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有些不情愿地瞥了邬尚一眼:“我知鞑靼此次损失不少,然而我们既然是盟友合该共进退,不知蒙将军拿了武器之后可能给一个承诺?” “邬尚……” 尚可年提高了嗓音,他平时并不是一个很严格的人,所以除了涉及到自己的底线,否则不会这样生气。鞑靼人明显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可他居然有几许商讨的意思。 他难道不知道每分出一把武器,自己的将士就会多一分危险吗?陇北那边虽然积攒多年,可这些所谓的器具终究会有穷尽,铁铜矿的挖掘并不是很便利。 邬尚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他这话语里面的冷厉和不耐烦,然而他却只是轻瞥了尚可年一眼后便将所有的关注放在蒙奇身上,好似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确定的答案。 蒙奇瞧着二人的模样也觉得甚是奇怪,眼眸里面不由得便散发出几分笑意来,这陇北燕王府瞧着还真是有趣的紧。 ——一个属下居然可以无视主子的命令? “你们若是答应我的要求,我鞑靼自然鼎力相助。” 对此他倒是有足够的耐心,毕竟陇北的人比他们更迫切地想要攻取白谷关,有些时候被动就代表着被人任意宰杀,而这位二公子人虽然颇为聪明,可终究是少了几分沉稳。 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被人宰割的滋味了,而可惜的是他蒙奇就是这执刀的人。 “将你的清单罗列出来,然而我还是要提醒将军一句,我们是休戚与共的盟友。” 别看邬尚的语气甚好,可蒙奇却从这话语里面听出几分威胁来,明显是在提醒两家如今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然而他莫不是忘记了?鞑靼若是退败还有诺大的草原作为支撑,而他们陇北有什么依靠? “我知蒙奇将军留有余地,然而鞑靼人强马壮你们甘心屈居在这苦寒之地吗?。”邬尚说到这里,语气稍稍一顿,“若是甘心,十余年前就不会发动卫皇战争,若是甘心你们这一次就不会出现在白谷关,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适可而止。” 瞧着蒙奇渐变的神色他当也没有再多言,只是看了尚可年一眼径直朝着帐篷外走去,而尚可年唇角微紧却还是跟了上去,虽然全程黑着脸却也没有质问。 等邬尚和尚可年离去之后,一侧站着的关一白这才出言相询:“将军,这二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自然是不对劲,这邬尚的身份怕是有问题,不是我们查得那般。” 当初他并未将邬尚放在眼中,可谁能想到这平时看着不言不语,只是武功尚可的将领居然可以做尚可年的主,或者说他居然可以做燕王府的主,这当是令人微微惊诧。 尚可年与邬尚回去的路途也并不平静,尚可年虽然惹着不在外人面前上演一场闹剧,可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气,只是这会儿整个人骑在马背上当是懒散的紧,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 “你这次是不是僭越了?” “这是王爷的命令。”邬尚半眯着眼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当是微微放缓了一些,而尚可年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鞑靼与他们终究不是一条心,“我们这次带来的兵械并不多,若是给了他们我们手下的兵士又当如何?” 他有些不悦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声音听上去甚是严肃:“我们陇北为何能这么迅速地崛起?不单单因为祖辈的底蕴,还因为我们有将他们这些小人物当人看。” 他们尚家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虽然已经跻身权贵,可他们不愿意当大楚王朝的刀,这些年他们尚家血歃边境的人太多太多,他们今日的权势是祖辈们用血换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邬尚说了一句直接抽动了马鞭,而尚可年拧着眉头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快马加鞭赶了上去。 当天空的明月越来越明亮的时候,燕王府内尚克勤端坐在雕花的梨花木大椅上,笑着看向一侧坐着的人:“公卿,原本你刚回来我不想让你再劳累,可白谷关那边终究还是有些吃紧。” “二公子没有办法?” 隐一虽然是尚克勤的朋友,可他在隐卫营的时候也听闻过这二公子的能耐,不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打造兵械能耐,就说他的心智便不简单。 “他年龄终是浅了一些,经历太少。”尚克勤对于这位幼弟自然是极好,否则也不会将手中的大权下放,可他这次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攻取白谷关的时候,谢谨言那边应当会采取小部分楚军从背后奇袭,你去了保护邬尚和二公子就好。” 燕王的嘱咐令隐一微微一愣,保护尚可年便罢了,为何要保护一个将领?而且难道不用刺杀谢谨言和莫平澜吗? 第415章:尚克勤语道当年 隐一心中虽有这般想法,可有些事情他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去探听,倒是白谷关内不需要潜入吗?想到这里,他开口询问:“谢谨言那边需不需要我动手?” “不需要,白谷关若是破了他自然会撤离,而且他这个人有些危险。”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从白谷关那里传来的消息他可以断定此人的的武功极高,怕是比李济综还要高出不少,眼前的人不单单是隐卫的首领,更是自己的朋友。 “我知你心里面有所疑虑,只是你要记得他对于我来说和二弟是同等的位置。” “好。” 一句话隐一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把握这个度,他们二人相交多年,他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般重视,可见这个叫做邬尚的人对他极为重要。 等影一离去尚克勤这才斜倚在自己的木椅上轻叹了一声,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王为了这所谓的大计居然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那可是他同父同母的胞兄,是陇北燕王府真正的嫡长子。 当年若不是邬家那边除了意外,或许被送走的将会是自己,可最终因为年龄的缘故,他的长兄只能被死亡后送走。 他曾经询问过自己的父王,他不是没有庶子为何一定要将嫡长子送走,可他的父王当初是如何回答,他时至今日都记忆犹新:“人总归是自私自利的,而血缘之最好的纽带,你们需要的是将后背交托给彼此。” 刚开始他对此一直保持着狐疑的状态,毕竟他们二人并不是一起长大,这感情自然要弱上一些,可他父王当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主,就算那人远在大楚腹地,可他派去的人依旧将他教得很好很好。 他现如今都记得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他是被父王偷偷带去的,那个时候他一身紧身玄衣披身,腰间挂着一把锋利的配剑,虽然尽量掩盖着自己的情绪,可他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激动。 第二次相见他已经长得极为壮硕,而他只是带去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父王撑不住了,他想见你。” 他的身份极为隐秘,就算自己的母妃也只当自己的长子早已经夭折,所以他将那人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偷偷地带着他去见了父王,两个人跪在父王的面前承诺永生永世绝不背叛。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直至他在秦王山立下赫赫战功他都没有让他回陇北,因为他无法确定日后的道路如何,所以不能将他的身份暴露出去。 只要自己没有直取龙庭,那么他永远都是邬尚,没有人能改变他的身份。 就在他不断陷入回忆的时候门板忽然被叩响,微微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朝着外面淡语:“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又几的文士,浑身散发着文质彬彬的气质,就算丢在人海里也要赞一声,好一个儒雅如仙的人物,然而就是这个人却让陇北所有的官员恐惧如虎。 ——因为他叫陈醉,一个审讯天才。 谢谨言接受刑部的时候也是以刑法为重,可那些放在陈醉眼中却算不得什么,因为他已经不是轻飘飘地斩杀,而是真正的将人玩死。也就是说落在谢谨言手里面大不了一死,可落在陈醉手里面死亡已经成为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秦家那边可有回话?” “已经回话,他们会让秦臻配合您的行动。” 陈醉语气极轻,好似刚才在秦家那一场龙争虎斗压根没有发生,那血腥从未出现。 “谁死了?” “秦臻的两个庶弟。” “嗯。” 尚克勤淡淡地轻嗯了一声,既然是警告那么自然不能死主要的人物,而他这个度显然把握的极好,就算秦臻那里日后‘质问’也能交代的过去。 “当初秦家大公子已经答应了王爷,您为何……” 陈醉有些搞不清楚眼前人的心思,按理说秦臻早已经是他们这一系的人,可为何还是要步步紧逼呢? “有些事情太平淡总归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秦臻那边已经秘密让人送信回来,他的权利已经被限制了。” 堂堂的户部尚书险些被两个侍郎架空,这里面若是没有永和帝的示意他是不相信的,而且今日所作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你可知道,秦家的事情本王为何交托于你吗?”尚克勤直起了身子单手扣着几案,那匀称的声响让陈醉微微一愣,微微拱手道,“属下不知。” “在你的手里没有死人。”尚克勤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有时候做戏既要以假乱真又要留有余地,你可明白本王的意思?” “属下明白。” “你明白就好,秦臻此人本王有大用,我们要一步一步将他扶植起来。”他顿了一下又道,“本王知你和秦家足有间隙,可你要知道秦家乃陇北的诗书之家,他们代表的是陇北的士大夫人群,并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本王需要尽忠也需要团结。” “诺。” “下去吧!” 尚克勤挥手让人下去之后开始快速地写了一封信,约莫一刻钟后他朝着隐藏在暗中的人道:“将这封信秘密送往秦家,若是老太爷回信一并给本王带回来。” “诺。” 陇北秦家,明月高照众人却脸色惨白,秦老太爷雪白的胡子翘得老高,今日那两个庶孙虽然不得他喜爱,可那也是秦家的骨血,谁能想到陈醉那匹夫居然不管不问将人亲自斩杀。 ——这是欺他秦家无人? “父亲,您真要给臻儿写信吗?” 他们秦家虽然不出仕,可这每一代还是有些子弟出去当官,自己的儿子更是爬到了户部尚书一职,可谁能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且今日死的可是他的两个庶子,他这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秦家历代扎根陇北,可以说和燕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谁能想到这代燕王居然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他不是让我策反臻儿吗?那我们就彻底斩断他所有的期望,今日过后秦臻不在是我秦家的子弟。” 秦家老爷子虽然早些年便将家主之位交到了长子的手中,可他仍旧是一家子长,说出的话众人还得听着。虽然此举极有可能会惹恼燕王府,可总比要了秦臻的命来得强。 让他一个人在京城当内应,这不是将人往火坑里面推吗? 第416章:谢谨言步步紧逼 秦家大爷虽然失去了两个儿子,可他是秦家的家主要为整个家族负责,如今燕王府势大,若是惹恼了他们也没有好结果。 所以这会儿听着老爷子强硬的语气,他还是免不得斟酌再三:“燕王府那边会不会……” “他难道还能杀光我秦家所有人不成?如今秦家在陇北任职的人不少,他但凡有脑子不会这样做。” 秦老爷子一个劲想要将自己的长孙摘出来,此时的他压根不知道他的长孙和尚家兄弟早有预谋,那所谓的庶子也不过是尚克勤给秦臻的证明罢了。 世人都说秦家家规甚严,嫡妻没有生子才可纳妾,可秦家大爷却是一个风流浪子,这府宅内早已经一水的庶子。今日陈醉看着毫无章法,可那被杀的两个庶子和秦臻私底下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尚克勤给秦家老爷子那封信的内容众人不知道,只知道那一日过后秦臻被逐出了秦家,而秦家将近三成的势力眼中缩水,而秦家大爷从此闭门不出,好似秦家和整个陇北隔绝了一般。 陇北发生的事情永和帝那边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看到陈醉出现在秦家的时候他脸色微微一顿,朝着身边的人道:“没有想到尚克勤居然放出了这条疯狗。” 陈醉虽然在陇北发迹,可整个大楚官场的人怕是没有几人不知他的事迹,这就是一个装扮斯文内里狠毒的狗腿子,逮着谁都想要咬上一口,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向自己的主子尽忠一般。 “秦家将秦臻逐出家门,你们如何看?” “这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之情岂是驱逐就能解决的?卑职还是觉得要慎用。” 说话的老者瞧上去也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几位三朝元老之一,如今之所以撑着病体上朝也是因为朝中没有得用的人,他被逼无奈只得临时起复。 “老大人所言虽然不差,秦家世代书香,在陇北也算是树大根深,如今被尚克勤逼到在这一步,可见秦家对他并不臣服,当是可以试着拉拢。” 秦家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弃车保帅,可谁也不能否认如此一来也间接地拯救了秦臻的困境,所以秦家这样做另一方面也算保全了秦臻。 ——既然在乎,那么用秦臻拉拢秦家未尝不可?毕竟燕王尚克勤想要啃秦家这根硬骨头也需要时间。 坐在龙椅上的永和帝听闻这话眼眸稍稍一顿,那老大人虽然还想劝诫两句,可瞧出帝王的意动终究没有再言语,因为他知道如今的大楚相当的被动,若是秦家那边愿意支撑帝王这边的压力便能少一些。 然而这不过是最理想的状态罢了,依照燕王府的狠戾岂能容许秦家有大举动的行动?若是秦家敢在这个档口使绊子,那么秦家这世代大族怕是将会灰飞烟灭。 秦家没有蠢人,他们就算牺牲秦臻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家族,毕竟那代表着一份无上的传承。 永和帝环顾了众人一眼,然后淡淡地开口:“秦臻那边朕会让人去接洽,如今最重要的是白谷关的战事你们如何看待?” 提及白谷关的战事永和帝这脸瞬间便拉了下去,莫平澜和谢谨言的能耐他自然知晓,可就算这二人都无法支撑太久,可见燕王府和鞑靼的联军给他们造成的影响之巨大的。 他没有想到鞑靼人这么的无赖,当初明明签下了盟书如今居然拒不承认。那个时候他们怕是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别说盟书被他们抢了回去,就算被顺利送到京城也不会承认。 如今鞑靼人承认了什么?只是承认了楚韵的公主身份,承认了那封地的事情,可两家结盟的事情拒不承认,这世上的好难道还能被他全部占了不成? 事关白谷关的事情在座的人都不好言语,毕竟那边奋力抗敌的人不单单有能征善战的边关守将,更有陛下赖以信任的两位尚书大人,若不是韩王的身份暴露的太过突然,有不少人都怀疑谢谨言是陛下的私生子。 ——可见,帝王对谢谨言的宠幸多么让人眼热。 “这次的事情,微臣觉得还是退后一步再寻可行之策。” 如今各个地方开战,白谷关那边不管是援军还是军饷都不能及时供应,这样下去就算莫平澜和谢谨言二人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帝王不声不响地认了一个儿子,这儿子还是从韩城退后白谷关后认回来的,但凡是个人心里面总会有情绪。莫平澜和谢谨言一声不吭那是因为他们要主持大局,可心里面怕是也会有不同的心思。 如今唯有退守才能缓和这样的矛盾。 帝王心心里面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京城这边的决策谢谨言尚且不知,他此时只是静默地盯着言梓陌瞧,眸色带上了几分不知名的冷冽:“你知道我的身份?” 当莫平澜说着鼓点是言梓陌敲出来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只是这些天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谈及,心里面暗搓搓思量了几日今日还是将这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你指得是什么?” 虽然敲响锣鼓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一刻会到来,可就算走到这一步她还是神色淡淡,让人瞧不出这人心里面如何作想。 “你为何会知道卫家的秘密?” 那锣鼓代表的意义唯有卫家亲近之人才清楚,这可以说是卫家军在战场上的一种秘密,可随着卫皇战争的发生,知道这秘密的人大部分都埋骨沙场。 就算有人知道,也绝对没有她知晓的多。 “不要搪塞我,更不要说我说过梦话,因为这鼓点的节奏我就算说梦话也无法让你掌握,因为这个需要手把手的教导。” 谢谨言步步紧逼,而言梓陌只是抿了抿唇角并不言语,因为这个人比她预想的还要难缠,这原本是她准备的说辞来着,可一下子便被否定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417章:扑朔迷离未可知 言梓陌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遏住了咽喉,好在少许之后这心思便也稳了下来,眉宇微拧地瞥了他一眼:“我若是说我曾经因缘巧合之下同一个人谈过卫家的事情,你相信吗?” “不信。” 坚定的声音令言梓陌的声音微微一滞,她觉得自己这话就不应该说,这人又岂是三两句便能打发的? 或者当初就不应该敲响那锣鼓,任由他自己迷失在杀戮里面,这也没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可她终究还是一个恐惧死亡的主,谢谨言若是死在这里这些人必然会死守白谷关,自己又当如何? 她不想给谢谨言陪葬。 此时的言梓陌俨然不知道,谢谨言早先一步便已经嘱咐了自己信得过的侍卫,若是他战死必然会让人将她送到京城。 “你知道我的身份?” 那是卫家主脉通用的暗鼓,这也是谢谨言为何不相信她说这话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世上除了他怕是没有人懂这个东西了,可他连楚韵和萧千城都没有告诉,她是从哪里得知的? “卫飒。” 言梓陌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全然瞒着,再者说这件事情怕是也瞒不住,就凭着谢谨言对此事的执着自己若是不说他怕是将自己的老底都能查出来。 许是这个人给自己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她现如今带入的总是上一世那个不苟言笑,浑身冰冷的形象。 果不其然,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谢谨言的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只是他并没有任何不当的举措,只是紧紧地盯着言梓陌看,像是要将她这个人看透似的。 言梓陌那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谢谨言便和她的眸光在空中隔相望,比起言梓双眸里面隐含的淡然,谢谨言此时的心绪显然异常的复杂,从刚开始的震惊到迷茫然后辗转疑惑。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言梓陌瞧,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他此时怕是早已经扑过去想要询问一个前因后果,现如今却只是细着双眼盯着言梓陌瞧。 “此事你何时知晓得?” “很早以前。” “你不情不愿地嫁给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谢谨言不是傻子,就算是自欺欺人他都办不到,他知道但凡有机会眼前的人都不会硬着头皮嫁给自己。 “你父亲他们可知晓?”他问出这话之后眉头更深了几个度,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而言梓陌抿着唇嗯哼了一句,“他们虽不知道此事,可我若是在你身边出事自然会有人告知他们你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太了解他的性子,所以言梓陌从始至终都不会相信谢谨言,她如今之所以讲出来是因为被逼得厉害,可该有的手段她不介意用一用。 谢谨言盯着她看了好半晌,这才悠悠地轻哼了一声:“你有机会留后手吗?” “若是让你知道,还能叫后手?” 言梓陌斜着一双眼眸看了他一眼,而这话让谢谨言半眯起了眼眸,他原本以为她应当没有那先见之明提前布置后手,可此人素来又颇为古怪。 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你欲要如何?” 言梓陌觉得他这句话里面含着不知名的肃杀,沉思了片刻便直接给出了答案:“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现如今过得不是挺好的吗?” “你确定不会告诉你父兄?” “我若是告诉了,你觉得他们会将我嫁给你?” 谢谨言双拳稍稍紧绷,轻嗤了一声:“你既然早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嫁过来?” “与其负隅顽抗还不若装糊涂。” 刚开始的时候言梓陌也想过将谢谨言的身份告知言家人,可这并不能改变宫中圣人的心思,只要他还想着将自己嫁给谢谨言,那么这事情便无法完结。 而且,现如今她都不清楚自己的父亲为何会那般笃定,好似谢谨言就算没有如今的成就自己也非嫁不可。 “斩杀卫家满门的是你父亲。” “他是监斩官。” “是吗?难道不是狗腿子吗?” 谢谨言整个人气质凛然,这话更是像利刃一般朝着言梓陌的心窝子杵去,可惜重生而来的言梓陌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所以压根没有将他这话放在心上。 瞧着她脸上并未任何异样之色,谢谨言办敛着的唇角这一次完全耷了下去,紧紧拧起来的样子瞧着有些凶悍,可惜言梓陌只是瞅着他没有任何的言语。 “他当初出卖自己的知己好友,你觉得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其实自打咏鹅海底继位之后他便没担心过身份的问题,就算如今谢谨言的身份被人质疑,那么卫飒终究会卷土重来。原本迎娶言梓陌一方面是因为想要借着她恶心一下平西侯言律,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言梓陌的印象过于深刻。 ——他想要弄清楚,她前后的反差为何会那么巨大。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无权过问也无权给出任何的答复。”她声音微顿之后忽地又是一阵轻笑,“只不过现如今你就算在陛下面前费尽心思,怕是一时间也无法将他们如何。” 若是宋乾元的身份还没有坦诚布公,那么西夷平定之后言家的命运谁也说不准,到时候帝王指不定担心功高盖主来一出现磨杀驴,可现如今这谋划怕是行不通了。 因为他们这位陛下总归是要给宋乾元留下后手的,而平西侯府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平西侯言律还活着,那么与简家的关系就不会轻易斩断,而简家或许是宋乾元最有利的帮衬。 “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何必又苦苦求一个不知真假的答案呢?现如今这强敌环伺的情况下,你我起码还活着。” 言梓陌没有他那么多的精力,明明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此时居然还有时间打理这些,他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该如何带领白谷关的人活下去吗? “那么你觉得我们能守住这白谷关吗?” “你又何须问计我一介女流之辈?这白谷关少不得那些镇守多年的老将,还是说你与莫大人因为那谣言的事情不知该如何问及?”言梓陌忽然间整暇以待地双手交叉在一起,轻眯着的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谢谨言,而后者当也没有否认反而出言相询,“这谣言都说今上日后欲要传位韩王,你觉得此言真假几何?” 第418章:大皇子终得褚位 “帝心难测,我一孤陋寡闻的闺阁女郎焉能知道这些?不过是将那风言风语当成笑料罢了,难道你还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安国治邦之能不成?” 言梓陌说出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眉头都不带一皱的,好似对于这件事情她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任何的思虑在其中。 谢谨言盯着她多看了几眼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而言梓陌也没有要停留的意思,他素来是一个多疑的性子,回去之后指不定如何彻查,只可惜他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目送她离去之后谢谨言脸上保持的笑意终究是逐渐垮了下来,轻咳了一声后门口有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让人继续查夫人的过往,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准错过。”他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命人严查了,每一次都无法查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这一次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诺。” 接下来的几天谢谨言虽然在养伤,可白谷关的大小事务莫平澜还是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所以当京城内传来褚位已定的消息时,几个议事的人都是一愣。 其中李武尤为愕然。 他同皇室有着姻亲关系,知晓的东西也比旁人多了一些,龙椅上的那位显然不准备这么早拟定褚位,否则皇后娘娘就不会死死地握着他们不放。 就算她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依旧像是配种似的命二人有了孩子。 “大皇子立为储君,我们这边的压力也能减轻一些。” 不管如何,楚云都是今上的正统,所以这个时候离了褚位对于征战在外的士卒们来说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将士们血洒疆场为得不就是国家的长治久安,然而别人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却在窝里斗,这任谁的脾气都好不到哪里去,更别说白谷关的将士没呢心里面本就存着气。 “我们将这消息传出去,然后拟定作战计划。”莫平澜直接定了接下来的事情,而谢谨言他们也没有任何异议。倒是谢谨言出门的时候正好和李武碰到了一起,他打了一个招呼后笑着询问,“据说李济综乃暗卫统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陛下没有任何示下,真假自是难辨。” 李武听说自己的堂弟是暗卫统领的时候也惊愕了良久,若不是那些人言之有据他怕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谁能想到名动京城的纨绔居然会是暗卫统领,这也顾不得帝王一门心思想要将他的婚事和皇家绑在一起。细细想来他心底不禁嗤笑了一声,他们兄弟二人当是殊途同归。 “也是。” 谢谨言笑了笑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其实他想知道的是当初羊城攻破的时候是否和他有关系,毕竟当初莫平澜也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可最终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莫平澜甚至将此事归咎给那些江湖侠士,然而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此时远在京城的楚云如今已经换了一身深紫色的礼服,上官雅轻轻给他理了理衣袖,声音颇为温和:“今天你要跟着陛下祭奠祖庙,切莫出了差错。” “儿臣知晓。” “言梓灵那边如何了?” 对于这个儿媳妇刚开始她还是满意的,毕竟可以牵制平西侯府,可谁能想到居然是一个赝品。她曾经一度想要重新换一个人选,可龙椅上的那位却不应允。 “她身子虚,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入宫拜见您。” “你既然知晓她身子骨弱,怎么还让她怀孕了?” 上官雅确实想要一个嫡孙,可这次生下死胎之后她的身子已经坏掉了,日后怀孕谈何容易? 楚云抿了抿唇角,他也不知道她为何不听自己的劝阻,他不止一次告诉她,现如今不是最佳的怀孕时期,她的身子骨太弱需要调养,可她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汤药换掉。 这才有了如今这番劫难。 “我知你心里眼里都是她,然而如今到了我们决胜的阶段,不能行错半步。” 对于自己儿子的痴情,上官雅都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接纳,她不希望他沉迷与男女之情。 “诺。”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接纳这几人过门?”上官雅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名单递了过去,而楚云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道,“这件事情由母亲全权做主。” “好,怎么着也要好生养的。” 虽然那病秧子将嫡妻的身份占了去,可如今自己的儿子已经入主东宫,自然有不少的人愿意去联姻。不单单是样貌品行要过关,这好生养也极为重要。所以这一次的人选当中,年龄不能太小,身子不能太单,身份同样也不能太低。 “韩王那边你可有接触?” 上官雅不是一个容不得人的主母,这韩王若是安分守己她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恼了帝王,免得得不偿失。 “让人讨厌不起来。” 楚云在上官雅的暗示之下去接触宋乾元,那个半大的胞弟当是有一腔雄心壮志,可奈何他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小雏鹰,压根飞不出别人的五指山。 “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不像皇宫里面长大的皇子,这心眼子恨不得戳出上千个孔来。” 上官雅见过宋乾元一面,虽然极力隐忍可她还是能瞧出他的恐惧与不适应,毕竟鲤鱼跃龙门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也无怪乎那孩子战战兢兢。 “可去接触李济综了?” “去了,只是他并不乐意和我攀谈。” 自打李济综的画像流传开来,他便已经试着去接触了李济综,可那人油盐不进自己也没有办法。 “无妨,你觉得李韵儿这姑娘如何?"上官雅想到李家不由得便想到了李韵儿,要知道这姑娘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而且这身份也相得益彰。 “母后,您可是忘记了太后娘娘的存在?” 李太后的存在让自己的父皇名正言顺继承了帝王之位,可同时也断绝了李家女儿入宫的后路,否则自己的父皇为何一定要将辛悦乐嫁给李济综呢? 第419章:树威严兵戈之事 上官雅刚刚跳动的心思被自己的儿子泼了一盏凉水,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你如今褚位刚立确实需要小心行事,可如今这样的局面,你可想好要去哪里?” 虽然他是嫡子,可迟迟被立为太子的事情导致百官心里面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他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战场立功,借此机会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只是他如今膝下亏空,并不是前往前线的最佳时机,故而迎娶了侧妃之后方能计划远行之事。 “白谷关子啊一定程度上怕是很难坚守,可这股兵力的退守之地将会成为父皇最为头疼的地方。” 上官雅也深知白谷关在鞑靼和燕王府的逼迫之下很难坚守,哪怕那里有莫平澜和谢谨言亦然如此。不是说这二人不够优秀,而是敌人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一些而已。 “而且儿臣最近得到消息,燕王府怕是会派人增援白谷关,显然是欲要不惜一切代价攻克白谷关。” “不管日后如何退守,终究是太过危险,你瞧平西侯驻守的西夷边境如何?” 北地全面开展,大楚除了平西侯镇守的西夷边境之外可以说是节节败退,自己的儿子若是前去西夷边境还可以得到岳家的照应,也有赖于名声的 积累。 “那边太过平坦的同时却也太过危险。平西侯能在那里顺顺利利的驻扎,可这并不代表儿臣也会一帆风顺。”楚云顿了一下轻笑道,“在盛行蛊毒之地的西夷边境,儿臣若是出了事情怕是都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或许在自己母后的眼中,那边有平西侯府驻守会保自己无虞,可他终究是无法相信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情。 “……你心中有成算便好。” 上官雅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来,他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书生,就算自己逼迫也撑不起这所谓的江山社稷,可从他褚位既定之后的表现来看,他平时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过早的暴露自己罢了。 相比较隐忍不发,她这个儿子似乎更为优秀。 “母后,以后的事情都让儿臣来安排可好?妹妹的事情儿子终究是心中有愧。” 楚熏嫁给柱国公府的事情他一直保持着缄默不语的,直至李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他这才恨不得将其尽早抹除,可奈何传来了她怀孕的消息。 ——他不能让孩子甫一出生便没有了父亲,虽然那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好,终究是我亏欠她的。” 上官皇后原本挺直的身形瞬间坍塌了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岂能不疼自己的女儿?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讲一个轻重缓急,她身为皇家的女儿这婚约注定便是一种筹码。 大楚太子祭拜祖庙的事情并未引起太多的波澜,战线全面崩溃的今日已经死伤无数,而白谷关城破似乎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可就算如此一众人还是垂死挣扎,妄想在这里走出一条别出心裁的道路来。 “鞑靼的援军怕是也快要到了。” 莫平澜站在城墙最高处脸色有些难看,昨日燕王府的军队抵达的时候城内的将士们已经遮上了一层阴霾,今日这瞧着更像是雪上加霜似得。 “不得不承认尚克勤很有魄力,三番五次之后还是将鞑靼王拉入了战局。” 听着莫平澜悠悠地叹息,谢谨言的眼眸愈发深邃了起来,尚克勤的魄力确实不小,否则不会在鞑靼步步紧逼的今日还是保持着这般友好的状态。 ——他听闻蒙奇从尚可年那边拿了不少的器械,可见都是燕王府在给他们提供这些必要军备。 尚克勤不可能不明白金岩的用意,可对于这位渔翁却给出了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好在付出总是会有收获,这次鞑靼赶来的援军似乎将这场硝烟抹平了一些。 “我准备亲自带兵袭击燕王府的军队。” “好。” 这是早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只是当初谢谨言受了极为严重的伤,故而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强有力的人去主持,所以得到的结果并不让人满意。 “你在敌后或许即将面对很多东西,她你准备如何?”瞧着谢谨言双眸半敛,莫平澜继续劝导,“她一个女流之辈留在边境终究不太合适,你出发之前选派几人送她离去可好?” 韩城即将被攻破的时候,他让自己的属下将言家那丫头送出来,可见心里面对她颇为在意。莫平澜之所以提出送言梓陌回京,也是根据谢谨言所表现出来的特性推断。 “她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说若之前他或许真的会听从莫平澜的建议,让人不远跋涉将其送回京城,可自打她敲响了代表卫家的鼓点,自打她承认从未对自己动心之后,他便已经生了将其牢牢绑在自己的跟前。 既然对自己这么熟悉,那么就陪自己生同寝,死同穴。 言梓陌此时静静地望着自己小几前面的茶盏,这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精神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至身边的人传话给她,这才急匆匆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晚间的时候,谢谨言从外面回来不见她的踪影,眉头不由的便是一紧绷,朝着身边的人问道:“人哪里去了?” “您是说谢陌?” “嗯。” “好像有亲人过来探视,他出去了。” 谢谨言脸色直接铁青了起来,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得到来人必然和言家有莫大的关系,否则她不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跟着出去,或许说来人就是言家的人。 ——只是他暂时还不能确定言家何人来了白谷关。 人定时分言梓陌才跟着言徉从外面回来,碰到守在院落门口的谢谨言时,两个人同时一愣。 “小叔叔何时抵达的白谷关?书尧有失远迎。”他脑海里面想过很多人,却没有想到会是言徉,按理说他此时应当正和西夷作战,怎么有时间跟着过来? 当然,这作战也只不过是好听的恭维之词罢了,大楚的人都知道这位肩不能拎手不能提,此时之所以同言律出征完全是一个凑数的,就连帝王都没有放在心上。 权当是放他出去散心的。 “前些时日我那大侄儿抵达西夷,他与煜哥儿二人聊天的内容被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言徉顿了顿,脸上浅浅的笑容已经消失,“我大兄得知陌儿在此的消息日夜担忧,我此趟本着为兄长分忧的心思,想要将陌儿送回京城去。” 第420章:言徉来此有用意 言徉这话语谈不上多么客气,差不多直接明言谢谨言将言梓陌带来边疆之地的举止过于孟浪。若不是临行之前再三保证过,他这会儿怕是免不得骂他一个无地自容。 谢谨言最中间那根手指点着额头轻轻揉了一番,然后才慢悠悠地撑起眼眸看向了言梓陌,瞧见她一门心思地站在那里装无知,谢谨言只得将眸光转回来:“小叔父,这件事情我们容后再谈,您一路走来舟车劳顿,我让人安顿你先歇息。” “……好。” 他说完径直离开,而谢谨言身边的护卫也急忙追上去给他安排屋舍,至于后面慢吞吞走着的二人无声相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目不斜视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直至言梓陌快要合上屋门的时候,谢谨言伸出手一把将那古朴的木门按住:“你如何想得?想回京城?” “嗯。” 言梓陌这回答可以说完全没有超出谢谨言的预料,可后者的脸色还是难看了起来。他也不再去看言梓陌的表情,黑着脸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闹腾便是五六日。 言徉在守备府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谨言确切的答复,想到鞑靼王帐传来的消息他心中更是有几分沉不住气来。 这一日直接去寻了言梓陌,想找她摊牌。 “你在这里危险重重,小叔亲自护送你回去如何?” 外派的大将自然不能无故返回京城,他虽然是一个摆设却也只能护送她到安全的地方。 “好。” 虽然不太清楚自己的小叔父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可她并不想待在这战火连天的沙场,毕竟稍有不慎就会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谢谨言这几日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可言梓陌还是寻他说明自己的去意,这让刚刚偷袭敌营获取少许胜利的谢大人眼眸像是啐了毒药似的。 “想回便回吧!” 虽然他足以保护她的安危,可言家人似乎不这样想,否则也不会风尘仆仆地赶到白谷关来。 “呢。” “我若是战死,你会不会给我守寡?” “不会。” “……真是无情。” “你我本就没有感情。” 言梓陌不知道这次白谷关战事会如何,可依照上一世燕王府那兵强马壮的样子,就算莫平澜和谢谨言驻守这里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言梓陌离开的那一日谢谨言并未去送她,甚至自己的亲信都没派一个护送,好似自己身边俨然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似的。期间莫平澜倒是想要派遣几个跟着回京,可奈何言家的人对他严防死守他没有办法插足。 直至言梓陌和言徉的人离开,莫平澜这才走进了谢谨言的书房,瞅着他一动不动瘫痪在躺椅上,他径直走过去坐在一侧:“言徉应该没有问题。” “我让人查过,他离去的时候队伍里面多出了一些人。” 言梓陌离去的时候身边并未跟着人,所以那些多出来的人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隐藏在白谷关的内应不成? “或许是早先入关探查陌儿行踪的人。”这姑娘他也是打心眼里面心疼,所以平素两个人相处当也不差。 “……或许吧!” 谢谨言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可不知道为何前两天鞑靼那边忽然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他现如今都没有探查出真正的原因来。 出了白谷关,言梓陌发现他小叔叔的行踪颇有几分诡异,并未直接朝着京城而去,反而绕道去了玉门关。这玉门关可以说是边境重镇,白谷关城破之后最大的可能便是朝玉门关转移。 这玉门关也是抵抗鞑靼的重要关卡,和白谷关两两相望抵御鞑靼人的南下,只是他为何要带自己前去玉门关呢? 因为手持军令所以就算边关要塞也一路畅通无阻,言梓陌之来得及吃了一顿玉门关的地道菜食,便在言徉的安排下继续南下。只是言梓陌明显有了察觉,她发现原本的一行人似乎又多出几个人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多出来一辆马车。 此时鞑靼王帐内,金延那一张年轻张扬的脸颊此时多出几分狠戾来,看着跪倒在地的军士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所以,你们还没有找到人?” “属下无能,那些人追到白谷关忽然像是消失了一般。”那人低着头禀报着近期发生的事情,而金延却冷嗤了一声,“所以你们这么多的人,愣是没有寻到一个女流之辈?” “五王妃身边好像有高手护卫。” “本王不是傻子,本王现在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已经入了白谷关?” 金延现如今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都觉得胆战心惊,若不是那些人的突然出现她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到了鬼门关?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些人得知她怀孕的消息之后居然会直接下狠手。 他这些天一直奔波着寻人,倒是没有机会去寻思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高手到底是何人。能在他的王帐内斩杀数十人之后安然脱身,这显然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 “应该是已经入了白谷关。” “让蒙奇号令白谷关内的暗探,看一看是否有可疑的人接近谢谨言。” 金延无法想象她离开鞑靼王庭之后会去哪里,唯一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白谷关了,而白谷关那边确实去了陌生人,按照蒙奇的回禀这些人好似没有引起任何响动便入了白谷关。 若是城内没有人接应,这些人怕是连白谷关的城墙也跨不过去,而且这接应的人身份还不低。 “诺。” 谢谨言和莫平澜这边也没有放松警惕,就在二人寻思着如何抵御两股联盟势力的时候,谢谨言身边的扈从走进来在他耳边絮语了几句,而喜谢谨言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所以,那一日鞑靼军营引起骚乱的时候,言徉出现在了城墙上?” “是。” “城墙上可有异样?” “当时言将军只是说他睡不着,所以想要看一看白谷关的城墙,约莫半个时辰后人便离开了城墙。” “可还有别的线索?” “并无。” 谢谨言挥手打发了自己的扈从,半敛着眼眸看向了莫平澜:“看来,那些多出来的人怕有些门道。” “你怀疑什么?” “那日鞑靼显然也发生了什么,否则蒙奇不会让人几欲突破我们的封锁。” 蒙奇素来是一个稳中求胜的人,所以这样激进的战略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可他那一日却险些主动发生了攻击,可见那一日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我们没有证据,不是吗?” 就算心里面有了狐疑,可两个人压根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言徉从中作梗,而且他似乎也没有那动机。 第421章:回京路颇有坎坷 瞧着谢谨言久久不语,莫平澜那双深邃的眼眸掩着几许虚弱的光芒:“还是说,你想要追上去一探究竟?”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谢谨言也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翼,然后轻抿唇角道:“如今白谷关的情况迫在眉睫,我自然不会离去。” “哦……那就好。” 莫平澜道了一声便将眸光撇开,而谢谨言的脸色颇有几分难看,这是断定自己会跟上去?声音听上去有些阴阳怪调的,让人甚是无奈。 “我们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拖延时间,然后朝玉门关迁移。”玉门关作为鞑靼与大楚相连的另一道关卡,这里面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既然白谷关无法守住那么只能撤退。 听着莫平澜的声音,谢谨言的脸色一点一点拉了下去,自打从韩城败退之后他们就没有掌握过主动权,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言语的事情。 可以说是仕途中的污点。 “我知你的心思,今日我们若是攻防或许不至于这般处处掣肘,可惜我们是守方,这攻守双方的局势若是无法改变终究寻不到任何突破口。” 莫平澜何尝不懂年轻人一腔热血,也知眼前的人能耐非凡,可如今白谷关被两股势力相围,想要守住千难万难,不是他们这些人酒囊饭袋,而是敌人的攻势太过凶猛。 “我们如今退守玉门关,若是玉门关被围困我们又当退到哪里去呢?” 自打从韩城开始退兵的时候谢谨言便一直在寻思这个问题,这样退下去大楚的疆域终将会被另一个姓氏取代。 “死守玉门关。” 白谷关是一道关卡却也是一个诱饵,这些人之所以这么不要命地攻打白谷关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在这个时间点基本一致,可若是白谷关被鞑靼人握在手心里面,鞑靼还会这般不要命地攻打其它的城池吗? ——就算他们会帮助燕军攻打陕州,可自己的军队同样会在玉门关掣肘,而不是如今只能硬抗无法迂回。 莫平澜言辞认真地吐出这几个字来,他知道白谷关失守之后帝王对他二人应当会有一些看法,若是守不住玉门关,二人的仕途怕是已然走到了终点。 “好。” 言梓陌知道白谷关守不住却不知已经岌岌可危,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反而一门心思想要看一看后面那辆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还不等她开始出击人已经分道而行,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那马车内乘坐的人到底是谁。她掀着马车上的竹帘,感受着雨季扑面而来的湿润,最终将即将探出来的俏颜收了回去。 或许是男装出行比较方便的原因,她回程的途中并未换上罗裙,而她刚刚坐定言徉便由骑马改了乘车,直接上了她的马车。 “还有几日便到京城了。” “嗯。” “回去的时候莫要将你的行踪告诉别人,包括你的母亲。” “好。” “这一路你没有看到任何人。” 听着他认真的言语,言梓陌原本耷拉着的脑袋倏地抬了起来,入目的便是一张慎重的俊颜,原本儒雅的言家三爷此时居然多了凌寒傲雪之气。 言梓陌心中虽然疑窦不断,可瞧着他一路缄口不言的态度也明白他不会告知自己事情的真相,她只知道自己的叔父此次前往白谷关,恐怕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马车里的人。 “陌儿明白。” 瞧着她这乖觉的模样言徉也松了一口气,那个人的事情着实有些兹事体大,若是一着不慎就因可能引火烧身,所以就算是自己的亲侄女儿他也不得不耳提面命。 叔侄二人的对话楚韵他们一行人自然不清楚,她对着一侧的丰满女子笑道:“此次还要多谢几位相助,否则我未必能离开那个地方。” 自打知晓婢女胭脂背叛之后,楚韵便知道当初的事情怕是不若金延所说,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大草原上,担心表兄有朝一日没有落脚之处。 可她终究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而且金岩的那些女人们会同心协力想要置自己于死地。金岩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所谓的荣宠不过是自己的催命符罢了。 “主子,我们真的不回京吗?” 当初被言家管辖完全是寻找一个落脚地罢了,既然如今得知先太子嫡脉还存在,他们自然要继续跟随。 “不了,去南面寻一山清水秀的地方扎根吧!” 这飘零乱世对于女子来说从来不会厚待,若是身边没有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她或许连草原都走不出来,更不要说想要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了。 可是,老天爷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自然不愿意去过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虽然说如今的永和帝对她有救命之恩,甚至对自己的父亲也有几分血脉之情,可天家自古五亲情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嘉禾公主,似乎这几个字已经寄予了帝王对自己所有的期待,可惜这盟约终究成为了一张废纸。 “诺。” 蜘蛛女瞧着她这张同先太子妃像极了的容颜,脸上的慈爱不断,好似那令人望风而逃的蜘蛛女王并不是她一般。 “这孩子……” 终究是留着鞑靼人的血脉,蜘蛛女谈及的时候总有几分怪异,当年若不是鞑靼入侵继而发动了卫皇战争,先太子和太子妃或许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如今那九阙宫廷高坐着的或许便是自家的主子,岂有这等谋权篡逆之辈统御四方。 “不管如何终究也是我的骨血。” 楚韵语毕便蹙隆着眉头紧闭了眼帘,她不知自己对金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有怨恨、有心悦,也有几分无可奈何。那个男人出现在自己最好的年纪,陪伴着自己从一个女郎变成了一介妇人。 蜘蛛女瞧着她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样子也是叹息了一声,半晌过后才道:“言徉那马队里面有一俊俏的公子哥,也不知道是何身份。” “不管何种身份,同我们都没有关系。” 她一直憋屈在马车里,对外面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当初从玉门关进入大楚地界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去寻自己的表哥,可想一想如今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人多眼杂,终究还是将那股冲动压制了下来。 ——等这场战事平息之后,她兄妹二人再见面也不迟。 梅雨季节的风雷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是乌云密布有黑云压顶之势,如今却已经是雨过天晴含有彩浆高挂之美。 这让原本在破旧的古庙内躲雨的一行人也开始舒展腰肢,好似要将这郁闷的心情都一点一点揉搓掉。言梓陌扯着自己的衣袖拧了拧,虽然刚才马车跑得不慢,可终究是沾了雨水。 就在他们整装待发欲要离去时,忽见另一批遭了雨水的落汤鸡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萍水相逢众人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好似除了那庙内同样燃烧的火焰没有任何的交集。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被丫鬟簇拥的女郎忽然转头朝着言梓陌看去,而就是这轻轻一瞥,那淡青色的帷帽不知咋的忽然应声而落,唯剩下二人四目相对。 瞧着那一张秀美如玉的容颜,言梓陌像是被人点了定身术一般杵在了那里,那一颗跳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嘴里微不可察地发出低喃的声音来:“是你?” 第422章:遇故人鸳鸯与归 言梓陌的声音极为轻柔,若不是瞧着她唇角稍稍开合,怕是没有人发现她说了话。一旁的言徉耳力不凡,自然将她这话语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不由得便朝着那女郎多看了几眼。 淡青色的齐肩帷帽虽然早已经被一旁的丫鬟捡了起来,可女郎却并未再一次覆盖容颜,只见她远山黛眉,薄唇如脂,整个人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颇有几分灵动清婉之美。 “姑娘……” 一旁的小丫鬟瞧着自家未出阁额姑娘被那浪荡子直勾勾地盯着看,脸上不愉之色愈发的明显,更是错了几步将两个人的视线挡住,然后小声催促了一下自家主子。 那小姑娘似乎听出小丫鬟的嗔怪之意,忙忙将自己的心神紧拢朝着自家马车而去,直至走出去老远都觉得自己的脸庞像是烫的发火一般。 她来自陕州大地,那里地处极北颇有鞑靼之风,故而对女子的约束并不像京城中一般,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被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过。 一时间内心怦跳不止。 言徉瞅着那些人急速离去,又将目光扯回来看了看自己的侄女儿,那敛而不露的笑容总觉得带着几分揶揄。 “叔父,我们该走了。” “确实该走了。” 瞧着她一个劲紧绷的容颜,言徉终究是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语,他这侄女儿当闺阁女郎的时候没有多少人理睬,这摇身一变俏郎君之后当是成了芳心纵火犯。 ——刚才那小女郎,显然是被她这皮相迷了眼,所以一时间仓促逃离。 只可惜这惊鸿一瞥终将成为错付,自家这侄女儿回京之后便会穿上罗纱轻裙,点缀紫黛青螺,今日的俏郎君终将成为小姑娘一生的剪影。 言梓陌做回自己的马车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自己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顾轻黛,谁曾想居然在这个档口来了一个狭路相遇? 上一世的时候顾轻黛是她后半生为数不多的救赎,她也曾经替顾家同燕王府前线,继而在燕王继位之后留下了顾家满门——否则就凭着镇北侯斩杀燕军的事情,尚克勤终究不会轻易放过顾家。 重生之后她也曾经幻想过二人这一世的相遇,却如何也没有想过会这样的突兀。上一世的时候她一直留在陕州,直至自己碾落成泥才被她收留,后来借用顾家的权势到京城之后才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言梓陌并不是天性凉薄之人,她这这一世无法付出真情不过是因为上一世的恶因导致,可若说这世上有哪些人她宁死都不愿意去伤害——那么也唯有简氏和顾轻黛。 这也是她看到顾轻黛之后,险些失了心智唤出那两个字的原因。 而这个时候顾轻黛的马车内,随身服侍的丫鬟一个劲同她念叨着:“姑娘,刚才那公子哥儿瞧着人模狗样却不想是一个混不吝的,他居然直勾勾地盯着您看。” 这小丫鬟素来泼辣,加之她与顾轻黛一同长大,所以这时说话当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铁憨憨的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莫不是那算命先生?”顾轻黛笑着打趣了小丫鬟一眼,瞧着她欲要解释又道,“那人眼中澄澈分明,并不像你想得一般,我感觉到他就像是看到故人一般。” 那人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显满目惊诧,眼眸中不含任何淫秽之色,可见并不像自己的丫鬟所言,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浮夸浪荡子。 “奴婢瞧他不是好人。” 小丫鬟仍旧坚持己见,而顾轻黛只得轻摇琼首表示自己的无奈,当是另一侧坐着的侍女颇为稳重,年龄看上去也大一些,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斜眼瞪了那泼辣婢女一眼,然后朝着顾轻黛轻语:“这是多年来您第一次回府,虽然老爷乃镇北侯爷,可其他几房也互有争斗,唯恐波及到您。” “嗯。” 红荷年长她四五岁,可做事素来沉着稳重,担得起自家母亲的厚待,所以此次回京除了自己身边得用的嬷嬷之外,眼前的红河也是被母亲委以重任。 听着自家小主子认真的应诺,红荷又将目光对准了那个泼辣侍女,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几分斥责:“日后到了府邸之后谨言慎行,否则会给姑娘招去祸患。” 京城的镇北侯府邸可和陕州大有不同,陕州的时候夫人尽可能宠着姑娘,所以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可京城却有诸多不同——譬如这后院的掌舵人便是老夫人。 若说这位顾府的老夫人也出身名门望族,按理说对小辈们会一视同仁,更别说姑娘是长房嫡系唯一的嫡女。可自古以来亲疏有距,姑娘毕竟不是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这和其余几个姑娘终究是有差别的。 “知道了。” 夏雨是因为先前侍候的一等丫鬟到了年龄婚配,今年才提上来在顾轻黛身边随身服侍,面对红荷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畏缩,而且红荷素来积威已久,又得当家夫人的看重,她们自然不敢忤逆。 虽然不情不愿可终归是意识到了自己要夹着尾巴做人,红荷这次转开了眼眸,若不是姑娘亲自发话要将夏雨带上,又加上她是姑娘奶嬷嬷的女儿,她断然不会这样轻轻松松地揭过去。 ——这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丫鬟的身子女郎的心。 言梓陌并未直接平西侯府,而是被言徉送到了清心观,母女二人相见自然是免不得哭诉一番,只是言梓陌并未告知她边境的事情,反而同她说道了一些南方诸事。 这让一侧的言徉暗中称奇,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这一路走来小侄女没少同他旁敲侧击南方的事情,可很多事情他并未告知,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抱在一起谈及相思之苦后,简氏这才抹着眼泪不好意思地看向了言徉。虽然这位曾经是自己的小叔子,可如今终究是一个外男,她这一大通哭泣倒是失了分寸。 “陌儿,你弟弟呢?” 第423章:宋乾元到底如何 简氏一直以为言梓煜同言梓陌去了南边,所以如今迟迟不见小儿子的踪影,这心中不由得便起了狐疑之心。 “那小子身上不愧留着长兄的血液,直接去了西夷那边。” 这是言徉和言梓陌一早 便想好的说辞,否则她一个人回来终归会引起简氏的怀疑。 原本因为言梓陌的回归,所以简氏那眉眼软软的样子给人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不见平素冷漠孤高目下无尘之念,可当听闻言梓煜去了西夷之后,她整个人脸色煞白神情木然地坐在那里。 “言律到底想要干什么?” 简氏自认为很了解言律,这件事情若是没有他的首肯,自己的小儿子断然不可能有机会前往西夷。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在西夷整装待命,他为何又将自己的小儿子接过去? “长嫂莫要心忧,兄长必然会护他无忧,而且我此次入京也只是担心侄女儿一路不顺坦,明日便赶赴西夷。” 他们也想过将言梓煜带回来,可奈何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还需要他时不时沟通,若是将人带回来西夷那边的军队们便会缺少最新的器械。 行军布阵,士卒们的配置太过重要。 “我同言律早已和离,你莫不是不长记性?” 心情本就差劲到极点的简氏,听闻言徉这般言语双眸淬上了铺天盖地的冷意,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言徉瞧着她这么大的反应,面上带着几分歉疚之色,可心里面却隐有喜意。 ——若是眼前的长嫂心如死灰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这般轻易便被自己挑动了情绪,可见她这人虽然果决却也不容易从过往中走出来。 言徉此次秘密来京带着他的目的,犹记得长兄送别他时的嘱托:“你此次秘密入京,一定要去探查韩王的虚实,以便我日后做出正确的抉择。” 言家之所以有如今的位置,就是因为自己的长兄当机立断有了从龙之功。他们言家如今的地位自然不需要涉险,可若是这韩王真的颇得圣心,那么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准备。 言徉离开后,简氏将言梓陌唤到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你与煜哥一直在一起,可知你父为何一定要他去西夷?” “当初叔父做得安排,至于更详细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她自然不敢将实话一五一十地同她说道,所以如今也唯有将这谎言进行到底,按照言家给出的话本继续前行。 简氏原本以为会从她这里听到一些消息,却不想言家将此事遮掩的密不透风。 “那葛先生……” 女儿此次是以新妇的名义去拜见葛洪先生,也不知道他对女儿可否满意?谢谨言此人出身普通,这些年之所以能升得这么快,除了帝王对他能力的首肯,还有葛洪先生在朝中的影响。 葛洪此人虽然从未入世,可他在读书人眼中却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所以这人对女儿的态度,也直接决定着女儿日后在谢家的地位。 “葛先生是一个慈爱的老者。” 这一世言梓陌虽未见过葛先生,可这并不妨碍她对他人品的判断,这个儒雅的老者曾经也朝自己吐露过善意,可惜那个时候的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并未将这所谓的救命稻草抓紧。 言梓陌说这话的时候,简氏紧紧端详着她,像是担心她顾忌自己说假话安抚似的,瞧着她神态自若不像谎言才轻声叮嘱:“这葛先生作为女婿的恩师,对他恩同再造,你日后在葛先生跟前要有一颗孝敬的心,切莫使小性儿。” “女儿岂是那爱耍小性子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上了几分无奈,上一世的时候她处处谨小慎微不敢有任何僭越,更不要提那小性子了。至于现如今,两世加起来也有了一定的年岁,自然是过了这不开眼的年龄。 “娘亲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想那葛老先生也挑不出错处来。” 牵着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而言梓陌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起来,虽然已为人妇可二人的关系倒是愈发亲近了起来。 母女二人絮叨了好一会儿,简氏担心她一路艰辛便让人带着她却歇息,期间听闻她要在清心观住一段时间更是让人去精心准备一些吃食。 皎月瞧着脸色有些疲惫,上前扶着人在床榻上坐好:“姑娘,您这一路上受苦了。” “无碍,京城中的情况如何?” 担心简氏心中起疑,所以言徉一早便让人去谢家将皎月等人接过来,让她们一行人在毓秀山脚等她。 “太子妃的孩子已经夭折,据说伤了身子,日后怕是不好生养。昭和长公主现如今已有七个月的身孕。” 皎月在言梓陌身边侍候日久,知晓她欲要打听何事,所以将最近京城里面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给她听,特别是言梓灵和楚熏的事情。 言梓陌稍稍思量了一些,才知道皎月口中的太子妃是言梓灵,如今楚云已经荣升储君之位,这位被楚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不就是太子妃? 至于昭和长公主的名号和上一次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那人上一世的时候颇得帝王的宠爱,可这一世因为和李武的关系几欲寻死觅活,帝王那本来歉疚的心思也淡了一些。 “张绣那边如何了?” 言梓灵原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有孕,可她听闻了张绣的劝说最终伤了身体,日后怕是终生不得有孕。 ——就是不知道她对这个亲妹妹会是何种态度?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她们有没有狗咬狗。 “太子妃已经勒令张姑娘离开京城。” “哦……她可离开了?” 言梓陌深知张绣对京城的执念,虽然说她这念头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可她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离开京城。言梓灵虽然心狠手辣,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要脸。 而张绣此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那所谓的脸面对于她来说或许一文不值。 “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张姑娘曾经去寻过徐大人,甚至说徐大人和……和府上的陆姑娘有首尾。” 皎月也没有想到张绣居然是如此混不吝的人,一个俏生生的女郎愣是比那三教九流的流氓都要不要脸面。当初她退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居然想要倒打一耙。 ——对外宣称,徐大人平步青云之后对她抛之弃之,更有甚至将陆姑娘也拉下了水。 “陆茗蕊?” 第424章:徐平宣偶得姻缘 言梓陌声音轻荡着诧异,按照府中老夫人的意思陆茗蕊怕是要进太子府邸,给楚云做良娣延续子嗣的,怎么就和徐平宣有了这么大的进展呢? 对于陆茗蕊这个女郎她倒是有几分偏爱,毕竟堂堂状元郎的女儿如今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和自己的生活轨迹颇为相似。 ——人就是这样,面对相似的人或者相似的人,总会有更多的情怀在其中。 “是她,当初陆姑娘名声一落千丈的时候徐大人亲自上门提亲,许氏应允了。” 皎月虽然一直窝在谢府,可对于言家发生的事情也知之甚祥,更别说陆茗蕊的事情曾经躁动一时,她就算足不出户也能打听到很多消息。 这寸土寸金的皇城根下,其实没有多少秘密。 “许琴居然答应了?” 言梓陌啧啧称奇,许琴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陆茗蕊曾经一度有进入东宫的机会,她为何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据说她先前便得知太子妃极有可能无法将养孩子。” 听着皎月的回禀言梓陌点了点头,言梓灵的身体受损之后很大可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必然会在楚云众多子嗣中抱养一个,而言家送过去的女郎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以前言梓灵若能孕有子嗣,陆茗蕊在太子府或许会有惊无险,可当她日后的孩子注定被主母抱养,那么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存活? 若是一般人或许还能得一个善终,可言梓灵明显不是那易于之辈。许琴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权势与亲情中她选择了后者,这才有了徐平宣的成功提亲。 “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回府?” 谢家如今没有一个主子,虽然说奴仆们碍于谢大人的威严不敢做得太过,可最近一段时间她们是愈发骄奢了起来,压根就没有将她们这些陪嫁放在眼中。 不过是临时从牙市没回来的贱婢罢了,这一个个心思倒是越来越大了。 “准备在清心观多住一些时日,我回京的事情暂且保密。” 她和谢谨言离京的时候正值隆冬之季,而今夏雨连绵不断已经接近初秋,这一段时间内她碰到了不少的事情,也遇到过生死存亡,所以想要在清心观渡一渡这胸中埋着的烦躁。 “诺。” 皎月虽然想要让姑娘回复整顿一番,将那些心思不正的都轰出府去,在谢家树立她的主母威严,可如今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言梓陌自打来了清心观之后便整日同简氏在一起,期间也听闻了不少的事情,白谷关失守便在此例。 简氏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还想瞒着言梓陌,担心她为谢谨言日夜心忧,可殊不知言梓陌这边早已经从刘管事那里得到了消息。 其实白谷关失守的事情并不让人觉得惊诧,毕竟鞑靼和燕王府的军队都不是吃素的,他们列兵关前自然不会轻易退去,况且两方联手也让守关的人无计可施。 她离开的时候谢谨言和莫平澜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玉门关又安全吗? 不得不承认阎王爷尚克勤此人确乃人中之龙,否则也不会将每一步都算计好,宁愿舍弃眼前的利益也要将鞑靼拉入自己的战队,从而打开了征伐之路。 白谷关以后应该会有鞑靼人驻守,他们会以自己的余力去帮助燕王府攻打陕州大地,然后抽一些兵力以防玉门关的背后偷袭,可这样会造成兵力上的分化,防御程度会大大减弱。 当然这样的事情金岩等人不可能想不到,更不要说此次领军的是具有智狐之称的蒙奇,他怕是一早便知道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可当燕王府的人不顾生死替他们打下白谷关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退路。 ——不知道谢谨言和莫平澜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来。 “过一段时间陆茗蕊怕是要出阁,你不回去吗?” 瞧着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简氏轻声询问了一句,而言梓陌抿了抿唇角:“我过些天便回去。” “谢府如今没有一个主事人,我确实不能将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谢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女儿处理,再者说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去管理铺子,也不能将这管家的能耐遗弃了。她若还是小女儿家家,她怕是恨不得让她一直黏着自己,可如今的她已经是别人妇。 “白谷关失守了。” 简氏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端详着女儿的神情,见她惊诧之后的脸色有些灰败,忙着解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他们如今已经退守玉门关,暂时没有生命之危。”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相公会没事的。” 言梓陌恰当好处地表达了自己对谢谨言的信任,而简氏瞧着她这笃定的神色也是点了点头。虽然说谢谨言先丢韩城再丢白谷关,可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耐。 简氏对谢谨言也极为看好,如今瞧着女儿这模样更觉得这二人就是天大的缘分,怕是老天爷都不会破坏二人的缘分。 “你外祖父已经去了,你回城之后代我去拜见一番。” 提起自己那颇有些威严的父亲简氏心情颇为复杂,少年时代的简家老爷子颇有美玉之姿,风雅之态,只是他也有极大的性格缺陷,有时候太过刚愎自用。 然而不管风华如玉还是暗夜蛇鼠,最终还都是被时间隐埋。 “好。” 言梓陌翌日清晨便从清心观出发朝着谢府走去,又休息了一日之后才去言家问了安,老夫人见到她倒是没少说话,无怪乎就是一些南方的风俗。 若不是一早就做了极大的准备,就这几句简单的交谈怕是已经藏不住,要被发现蛛丝马迹出来。 “得亏你回来的早,否则就赶不上你陆家妹妹的婚事了。” 老夫人眉眼间存着几分笑,对于这个孙女刚开始的时候她谈不上多么的喜欢,可自打言梓灵同言家的关系越来越疏离之后,她反而觉得眼前的人也不是那般不可接受。 ——她身上毕竟留着言家的血。 “那我倒是有福气的,居然能赶上陆家妹妹的喜事。” 言梓陌瞥眼看了看许琴,她最近许是过得不错,整张脸透露着不少的生机,让人不由得便侧目。 “不知道她许给了谁家?” 明知故问的话语并未引起别人的怀疑,上首的老夫人解释:“那人你也认识,虽然家里面的情况只能算勉强糊口,可架不住此人才情不错。” 第425章:言梓灵酸甜苦辣 言梓陌听着老夫人卖关子,恰如其分地表现出自己的惊诧之色,而她这表情显然取悦了老夫人,只听她笑着道:“清水村的徐平宣,如今在礼部任职。” “是他啊!” 言梓陌那怔然的神情令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起来,似乎对徐平宣也甚是满意:“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着实是一个好的。” 听着她这般夸奖言梓陌也是笑语不断,同她讲起了以前的趣事,其中大部分关于徐平宣。 “倒是一个好孩子。” 听到徐平宣曾经时不时给言梓陌留一些吃食,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望了自己孙女儿一眼。 ——相比较言梓灵而言,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女儿倒是吃了不少的苦,然而这已经发生的事情任谁也无法改变,言家能给予她的也只是余生相护。 “前线的事情你可听说了?”老夫人话头一转将目光对准了言梓陌,而后者笑着点了点头,瞧着老夫人考量的神色轻声安抚,“我相信他会凯旋而归。” 谢谨言上一世能在这朝代沉浮中走到最后,凭借的是他本身的能耐,白谷关的危机若是闯过去那么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书尧此人天纵之才,祖母也相信他会凯旋而归。” 虽然说韩城和白谷关前后失守,可今上对谢谨言仍旧信任有加,可见这个人简在帝心。虽然说如今天下纷争不断,言家必然会成为帝王手中的利刃,可奈何那一张不知真假的圣旨终究是一道裂痕。 所以言家现如今需要谢谨言这样的盟友,这也是她为何一改当初的态度,将言梓陌纳入羽翼之内的原因。 祖孙二人笑着说道了好一会儿,直至言梓青问安之后言梓陌才随他一并出去,两个人寂静无声地走到林荫小道上,就在言梓陌准备离去时,却之听言梓青骤然开口:“言梓灵那边的事情可是同你有关?” “二兄这是何意?” 言梓陌欲要踏出去的脚尖轻轻顿了下去,转身看向了一脸阴郁的言梓青,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言梓青脸上出现这般凝重的表情,就像是风雨欲来风满楼一般。 “那个瞎眼神算在我的手中。” 言梓青原本受言梓灵所托去寻那个瞎眼神算,刚开始的时候他没有放在心上,可当那人被寻到的时候这幕后隐藏的人才一个个显露了出来——刘管事就是这幕后的操控者。 他虽然没有权利提审刘管事,可刘管事为谁办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这一来二去,自己这五妹妹自然走入了自己的视眼。 “我不知道二兄所言何意,谢家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便不叨扰兄长了。” 言梓陌说着已经转身离去,只是这一次下脚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一些,甚至连言梓燮那边都没来得及去便径直朝着谢府的方向走去,而言梓青的神色愈发晦暗了起来。 “二公子,那人该如何处置?” 身边的小厮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太子妃那边催得厉害,这人若是交不上去公子这边也不好过,可这人若是交出去明显会牵扯道五姑奶奶,继而会牵连到谢府以及平西侯府。 “先拖着。” 东宫内帷,言梓灵一脸病容躺在床榻上,身边婢女桂圆瞧着她这模样也是心疼,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哥儿居然是死胎呢?而且为了这个孩子主子元气大伤,日后怕是无法生养。 普通人家都注重子嗣,更别说皇家了! “二公子那边还没有送来消息?” 张绣这个人她确实还顾念着几分血缘之情,所以她只是勒令其离开京城,可那被人指使的斜眼神算她必然是要清算的,她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何人要害自己。 ——居然摆出了这么多的陷阱让自己往进去跳。 她一直担心楚云忌讳自己的出身,所以不愿意让自己诞下府中的嫡长子,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原本就有问题。 楚云之所以不愿意让自己这么早就生孕,就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扛不住,本意是想要自己将养几年身子,可这计划却被自己破坏了,她现如今都记得他得知自己怀孕时的表情。 愕然而又无奈。 “尚未得到消息,不过二公子办事向来利落,应该很快就能将那人的消息送过来。” 桂圆一个劲地劝说着,自打那小主子夭折而去之后,主子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可该如何是好?她私下已经朝平西侯府递了不少的消息,可那边并未给出任何的答复。 侯府应当已经放弃了姑娘,只是这事情她也不敢说得太明白。 “你明日再去催。” 这件事情她之所以不敢和楚云明说,而是让言梓青去查明,是因为楚云最忌讳的就是这些鬼神之说,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因为听了瞎眼神算的蛊惑有了后续的事情,两个人之间难免会有解不开的疙瘩。 “诺。” 等桂圆离去言梓灵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眸,她何尝不知道言家已经将她放弃,虽然说自打褚位坐实之后众人对她的态度还算不错,可她这身子却愈发不好了。 到底是何人利用张绣祸害自己呢?这后面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楚云的后院还算干净,这里面自然也不存在这些阴私,只是这一次过后这后院怕是也无法平静了,他这几日对自己越来越温柔小意了,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明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来。 这东宫添人似乎已经是避无可避的事情了,其实陆茗蕊的婚事定下来也好,她若是想要将平西侯府这股力量攥在手心里面,真正需要的还是一个带有言家骨血的子嗣。 ——所以,言芳或许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张绣为人虽然蠢了一些,可这件事情却也让她换了一种思路,她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楚云了,楚云好她才能好。 所以,她的夫君必然是要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言梓陌回到谢家之后便将刘管事唤到了跟前,同他说起那瞎眼神算的事情时对方也是一脸的愕然,随即又道:“奴才一早就将那人打发出京城,没有想到二公子居然依旧将人寻了回来。” 虽然这人不是他亲自去接触,可也是他派遣的人,二公子查到自己头上似乎也不是难事。 “我不是让你直接将人除掉吗?” 言梓陌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便将这事情定下来了,可谁能想到他居然阳奉阴违。 第426章:外嫁女腹有心酸 刘管事自打言梓陌谈及那瞎眼神算的时候他便低下了头,而言梓陌瞧着他这模样心中更存着几许戾气:“还是说,我的话你并不愿意去执行?” 她用人虽然不若治军一般严谨,可自己得用的人手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她便由不得要去怀疑他这忠诚度了。 ——他不要求自己的手下有多大的本事,可忠诚是最起码的底线。 “那瞎眼神算是被夫人放走的……当初原本是派人去执行您的任务,可不曾想那瞎眼神算误打误撞居然碰到了前往清心观的夫人,那人担心被夫人发现暂时停止了追杀,却不料后来失了踪影。” 其实这事情怪不得夫人,毕竟远在清心观的夫人并不知道姑娘的计划,因缘际会之下将那瞎眼神算放走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期间的过程,他还是希望姑娘能明白。 不是他不愿意执行命令,而是在执行命令的时候碰到了意外。 言梓陌听着他的解释,眼眸稍稍一眯之后更是冷了几分,那瞎眼神算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主,平素最是喜欢勾搭那些深闺中的寂寞妇人,那一双招子也是被人硬生生抠走的。 她原本觉得这样一个恶名昭彰的人理应受到死亡的惩罚,可眼前的人却办事不利,让其落到了言梓青的手中。 “他现如今在二兄的手上。” 言梓陌紧了紧自己宛若暖玉的手指,全收全脚的人居然无法收拾一个瞎眼的人,不知道是那瞎子的道行太深还是自己的人太过无用。 ——如今言梓灵已经是东宫太子妃,若是将这个话柄落在她的耳中,不是给自己平白无故地招灾吗?他做事素来不愿意留下后顾之忧,可这瞎子却让她有些踌躇不前了。 “是否要找二公子……” 不管如何二公子都是言家的人,就算为着言家着想他应当也不会将这人交出去。 “你暂且让人远远盯着便好。” 自己这位二兄她并不是全然相信,虽然觉得为了言家他应当会慎重抉择,可言梓灵同他的关系素来极好,她又担心他感情用事。 “诺。” 等人退去之后,言梓陌这才靠在那雕花刻物的躺椅上,不断回想着言梓青的用意。她这位二兄虽然素有才名,可他因为庶出的缘故在言家却像是隐形人似的。 其实兄妹几人的关系并不算差,因为简氏曾经抚养的缘故言梓青对弟妹们的态度也算良好,这从他上一世宁愿自己死也要给言梓煜拼出一条生路的举止便能瞧出。 希望能顺利过关。 言梓陌心中轻声低喃的时候,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鬓角,原以为回到京城应当不用提心吊胆,谁能想到还要烂摊子需要自己收拾。好在言梓灵这会儿应当相当大的痛苦吧!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隔了两日,陆茗蕊同言芳相携而来,瞅着谢府的布局陈设笑道:“这还是我们姐妹第一次来五姐姐家呢!” “那就多待两日。” 听到‘家’这个字眼的时候言梓陌神情微微顿了一下,可随即面上已经不起任何波澜,反而笑意不断地戏谑了她一句。 “啧……陆姐姐以后怕是没机会过来了。” 言芳耸了耸自己的肩头笑得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而一侧充当背影的陆茗蕊瞬间红了脸庞,知晓言芳逗弄她几欲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侧的言梓陌瞧着她这羞答答的模样,倒是笑着斜睨了言芳一眼:“你这牙尖嘴利的主,我明日便回府同祖母说道,一定要给你寻一个厉害的婆母。” 言芳听她这揶揄的声音神色一滞之后便嘟囔着自己的唇角:“我还小呢!” “不小了,都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 一侧的陆茗蕊也跟着附和了一句,这让言芳有些孤立无,只得借着话头将这茬揭开:“前些时日大姐回来了。” “哦……倒是稀奇的紧。” 言琳虽然是二房的庶女,可因为不得当家人的偏爱,也只不过是一个隐形人似的。她自打嫁人之后很少回平西侯府了,这一次倒是稀奇的紧。 “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我们这位大姐夫可惯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这是笃定大姐姐会息事宁人,所以才将那瘦马带了回去。” 言芳小时候性子还不是很明显,可近来几年愈发泼辣了起来,故而谈及自己的大姐夫潘子业的时候总带着几分轻嘲。 “大姐姐可是回来寻二婶做主?” “……二婶娘并不是很喜欢她。” 言芳端着一双眼眸眯了言梓陌一眼,而言梓陌也只是摸了摸鼻翼,她倒是忘记了二婶娘最是那记仇的人。虽然说自己这大堂姐还是姑娘家的时候二婶娘不能做得太过分,可出嫁之后便是潘家的人,她不去抚照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当初本就是二婶娘邓氏和二叔父冷战的时候才有了言琳,她怕是一直将其视作自己顺遂人生的绊脚石。 “她去寻了祖母。” “祖母可是应了?” 言芳摇了摇头,声音也低沉了一些:“大姐姐嫁过去之后虽然怀了几次,可那孩子都没有保住,就算是祖母也不好出手帮衬。” 那潘子业当年科考的时候名次虽然不是很靠前,可这些年借着平西侯府的青云也高升了不少,再加上他本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也颇得上司的喜欢。 所以,言家也不能做得太过。 “我瞧她那日离去的时候脸色甚是难看,也不知道大兄是否知晓此事。” 言芳轻声叹息了一声,而言梓陌则抿了抿唇角,这事情想来应当是瞒着大堂兄的,否则就凭着同样的血缘大堂兄应当也不会置之不理。 祖母那边不说,二婶娘那边不语,剩下的丫鬟婢子又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会主动谈及才是怪事。就算是言芳,她此时同自己谈及怕是也是想拾掇自己。 毕竟二婶娘那性子可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言芳小时候言琳没少偏疼她,姐妹二人的关系也算不错,可奈何这是二房的事情她不好插手,之所以想要让五姐姐出手也是知晓她如今的身份,就算二婶娘知道也不会将其如何。 简在帝心的谢大人,那可不是一般人愿意招惹的。 第427章:王者心不可窥测 言芳虽然说得极为悲情,可言梓陌却始终没有接这话茬,一侧的陆茗蕊也发现了这氛围有些沉闷,不得已只得提出离开。 出了谢府,陆茗蕊这才朝着言芳道:“芳妹妹,姐姐知你也是一番好心,可我们这位五姐姐也不是一个傻得,你若是直言指不定她还能帮衬一下。” 两个人在府中相处的时间颇长,所以二人的感情也不错,故而陆茗蕊才一改常态提醒了她一句,而言芳也觉得她说得在理,可这个档口她就算明白也不能再厚着脸皮回去了。 大堂姐的事情她只能亲自去找大堂哥了。 “走吧!” 想通了这一点,言芳自然不能在这里逗留,故而拉起陆茗蕊朝着平西侯府的方向而去。 又隔了几日,言梓陌与宋乾元在清心观相遇。面对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外甥,简氏自然是满心欢喜。 她早年便听闻过这一桩秘事情,因为这件事情自己的父母这些年过得并不和谐,面上看不出端倪,可那心里面始终拧着一根弦,任谁都解不开。 如今父亲虽然已经远去,可是母亲还健在,那人虽然已经去了,可她的孩子终究又要掀起不小的波澜。 只是她这外甥自打入了此间,眸光似乎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到女儿的身上。 “你这是第一次同你表妹相见吧!” 若是按照年龄算计,他应当是大自己女儿一岁的光景,可男儿身终究是壮实,这个头倒是高出不少。 “表妹瞧着挺面善。” 宋乾元此时的心中有万千的狐疑,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人,这人虽然一身女装,可这面相和自己的谢兄弟简直如出一辙。 ——难道她还有孪生兄弟不成? 然而他在京城的这一段时日对言家的情况也甚是了解,这谢家的夫人似乎是长大之后才从乡间寻回来的,倒是和自己有些同病相怜。 “你们表兄妹能如此,我心中甚慰,” 简氏最担心的是这几个小辈无法平心静气地相处,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想了,前些时候烨哥儿和他相处的也不错,可见这个孩子是一个招人喜欢的。 宋乾元和言梓陌都是笑着点了点头,特别是言梓陌,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她甫一进来便看到宋乾元在这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个人突然相遇,她最为担心自己的身份就这样暴露。 然而她心中最隐忧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几个人在房间里面聊得热火朝天,倒是颇有几分和睦异常。只是言梓陌敢出房间,后面的宋乾元也跟了上来。 “表妹。” 他浅浅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更带着几分让人不惹拒绝的魅力,好在言梓陌倒是不会被他的皮相欺骗,毕竟这是他一向的伪装手段。 “表兄。” 言梓陌朝着他轻轻点头,而宋乾元这时的眸光倒是比刚才更裸露了一些,慢慢的由温和便为锋利。 “表妹这貌相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哦……不知道是什么人?” 言梓陌适时地表现出了该有的好奇,而宋乾元却抿唇不语,半晌过后才轻道:“一个很有趣的公子哥。”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神带了打量,“他若是换上女装,怕是和表妹不分彼此。” 早先时候在韩城的时候,他便笑谢陌长得有些女气,可今日见了这个名义上的表妹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秀气可以概括?这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言梓陌瞧着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便知道他是一个一根筋的主,今日若是得不到明确的答复,自己耳根子怕是不得清净,最重要的是陛下对此事一清二楚。 就算自己不承认,他若是同陛下无意间提一嘴,这事情怕是也不难知晓。 “我们出去聊一聊。” “好。” 里屋的简氏瞧着二人相处愉悦,脸上露出不少的笑意,朝着一侧的默默轻语:“日后这些孩子能这般相处也不错。” “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陛下……” 那老嬷嬷一直跟在简氏左右,对于朝中的事情也知晓不少,自然明白宋乾元在这一场纷乱世间中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如今褚位已定,我倒是希望他能这样轻松过一辈子。” 简氏是一个没有多大心野心的人,她信奉的处世之道就是平平安安,顺顺遂遂。虽然说身处这个位置,有很多事情都不可控制,可她还是有这样的期望。 言梓陌和宋乾元走到一僻静的地方,挥退了左右侍候的随从,这才朝着对方看了几眼。 “韩城的事情,权当是我们表兄妹之间的秘密。” 言梓陌这算是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宋乾元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你放心,这事情我会守口如瓶。” 宋乾元侧着脸多看了她几眼,他没有想到谢谨言对自己这个表妹如此的看重,就算是身赴边疆也要将人套在自己身边。 “回到京城可还习惯?” 一个边境军队中的小将,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家子嗣,就算适应能力极强怕是也有些蒙圈。 “你呢?当初回来的时候可习惯?” “……” 言梓陌斜着眼眸多看了他两眼,最后将眼眸淡淡地收了回来,总觉得这就是一个钝刀子,这话插的人心挺疼的。 这状态倒是比自己上一辈子要强出不少。 犹记得自己上一辈子刚回平西侯府,那个时候自卑而又渺小,看到所有人都想巴结,就像是一只落地的鸡崽子回到了凤凰堆里面,那种感觉让她不敢再感受第二次。 “虽然说褚位已立,可你 还是小心一些。” 这京城中的事情最让人束手无策,帝王的心思更是让人难以揣摩,她回来着些许时日也打听了不少。 ——永和帝对宋乾元的疼宠绝对不是流与表皮,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永和帝有不少的儿子,可楚云的位置无疑是不可动摇的,因为他不仅仅是长子更是嫡子,这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佳的储君人选,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尘埃落地的时候,宋乾元回来了。 第428章:言梓青步步紧逼 宋乾元素有少慧,打小就比旁人聪明一些,原本觉得凭着自己的 小智慧足以快活地过一生,可谁能想到进了京城之后这身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明白,然而有些事情怕是避无可避。” 自打帝王决定将自己带回皇室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在复杂的时局中挣扎,就算他不愿意入局也没有任何办法躲避。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熟的人,所以这一段时间压抑在心田的话语稍稍透露出一些来。 听着他颇为悲情的语气言梓陌眯了眯眼睛,宋乾元的境遇她自然能猜得出来,上位者的心思总是诡异而又难懂。按理说,帝王若是重视这个儿子怎么会任由他当了靶子? 可若是不重视,那么不顾一切救援韩城的举动又能说明什么? “朝中的局势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万事总归要小心一些。”言梓陌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语,此时唯有安抚一两句,也算是全了这相识一场的情面。 若言梓陌还是谢陌的身份,他自然会同其开怀畅饮一番,可惜这人却是女儿身,所以碰到熟人的喜悦过后便被一股寂寥笼罩,这偌大的京城他终究是孤身一人。 送走了宋乾元之后言梓陌便住在了清心观,期间简氏也询问了一些事情,大多都是关于宋乾元,或许是觉得自己出面不合适,故而让他们两个同龄人之间消除一些隔阂。 而言梓陌确实也不辜负她的期望,同简氏回话的时候说得也大多是她感兴趣的话茬,母女二人处得甚是开心。就在言梓陌觉得自己最近一段会过得颇为顺心时,言梓青上门来寻。 简氏虽然离开了言家,可对于言家的一众小辈却没有任何不满的心思,再者说言梓青在她身边养了不少的时日,感情自然比别人深了一些。 “青哥儿,你怎么来了?” 听着简氏询问自己近来的状况,言梓青一五一十地同她说道着,说起家中小儿的时候脸上也难掩温暖之色,这一幕让言梓陌心中啧啧称奇。 没有想到情绪向来不外露的言梓青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可见对于家中的小儿是打心眼里喜欢。 “前些时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她是丞相府养大的贵女,性子难免骄纵一些,你是男子汉碰到事情担待一些。” “母亲的话我会谨记。” 许琴虽然已经进了言家的大门,可除了老夫人那边,不管是平辈 还是小辈们对她都不是很喜欢。言梓青作为外男平素同她也没有多少交集,故而这一声母亲终究是没有叫下去。 就算是家中的姨娘他也在无人的时候唤其为娘亲,在他的心中母亲这个词终究是有着别样的意义。 “你祖母的身体可还好?” 简氏自打同言律和离之后,除了有关于自己儿女的事情很少主动提及言家的事情,如今那些过往已经如同浮云,女儿出嫁的时候言家终究是掏了老底。 就说抬到谢家的嫁妆,这京城内的贵女们怕是没有几个能越过去,虽然她与老夫人之间有不少间隙,可想到几个儿子的婚事她终究还是关心了一句。 言梓青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及老夫人,在他的记忆中婆媳二人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和睦过,所以他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等简氏再询问了一遍他这才紧促地回答:“祖母近来情绪算不得好,大伯父和三叔他们都在西夷,心里面自是担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细着眼睛瞅了简氏一眼,担心提及言律的名字引起她的不快,可他瞥眼望去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平静的容颜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就在言梓青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话茬的时候,简氏朝着瞥眼询问了他一句:“你祖母可知道煜哥儿的事情?” 简氏语气并不是很好,她原本以为老夫人知晓此事之后必然会派人将其接回来,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也不见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这心里面是如何想得。 言律那人也是难懂的紧,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为何要硬生生接一个半大的孩子过去。 言梓青斜眼看了言梓陌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得硬着头皮看向简氏,虽然知道五妹回来七弟的行踪就要暴露,可他刚刚在老祖母那里吃了挂落,如今来到清心观还要被母亲念叨。 其实这件事情打心眼里和他没有关系,当初之所以掩护煜哥儿去西夷,是因为他拿出手里面的图纸给自己看,并且信誓旦旦地说只有他前去西夷,他背后的人才会去西夷。 虽然不知道煜哥儿身后那个神秘人是谁,可能整出这么厉害图纸的人岂能小觑?再三确定之后,他又担心父亲在西夷的战况,所以脑子一拍便答应了。 原本打着和五妹妹南下的名头,所以祖母和大伯母知晓的时候心里面虽然不喜却也无计可施,可如今这去了西夷之地,这一个个都跑这来埋怨自己。 若说母亲这里还只是觉得煜哥儿是北归的路上去了 西夷,那么祖母那边打三叔父来去匆匆之后便瞒不住了。 “祖母也担心煜哥儿的安危,所以已经派人去寻其回来,应该过些时日便会有消息。” 他不知道三叔父同祖母说了什么,她老人家也只是念叨了自己几句便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是什么啥事都没有发生。去寻人的事情也只是他安抚的话语罢了,他既然去了西夷自然有父亲他们保护,若是有危险自然会第一时间送回来。 相比较西夷那边,他倒是觉得京城更加危险。 “希望吧!” 简氏如今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言律那边了,自己两个儿子去了前线,她虽然看着没事可心里面的担心又有谁知晓呢? 倒是想同女儿说一说前线的战况,可女婿那边连连失利,她有担心勾起她的伤心事情来。 两个人安慰了简氏一会儿,等她乏了想要歇息,言梓陌才将言梓青引到自己的住处,相比较同宋乾元在一起时的小心翼翼,同言梓青同处一室倒也没有多少担忧。 不等言梓陌开口,言梓青已经先发制人:“五妹妹准备将那人如何?总不能一直待在我那里。” 第429章:当年事终有真相 言梓陌讶然地望了言梓青一眼,原本以为他会等自己开口却不想率先问了出来。 “你毁了她。” 沈青辞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这几个字却异常的沉重,而言梓陌脸上却挂上了嘲讽的笑意。 或许到了这一刻,她已经不需要继续做戏。憋了这么久终于有说实话的一刻,倒是颇有几分难得。 “毁了又如何?若不是身份所限,我都恨不得亲自杀了她。” 言梓陌恨言梓灵,这种仇恨已经刻到了骨血里面,平时她会刻意克制,然而这一刻她没有了这些顾忌。 不知道为何,在言梓青面前她坦荡的让人觉得刺目,言梓青抿了抿唇角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在张家遭了极大的罪,可这一切和她并无多大的关系,是她的亲人……” “言梓青,你不是我,你无法理解我 的感受。她言梓灵享用着原本应当属于我的一切,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听着言梓青的声音言梓陌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这两世来她听了太多这样的话语,然而这些说话的人可有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这些事情? 他们站在了最高的地方俯视着这一切,作为旁观者便不应该入这个局,也不该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语来,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立场,没有那权利。 “一个卑劣的血脉生下的卑劣者罢了,我这正主怎么就不能报仇了?” 对于张家人言梓陌是恨在了骨血里面,上一世的时候她腾不出手收拾张家人,这一世一开始便将人收拾了,可就算如此言梓陌还好端端地坐在那至高的位置上。 东宫太子妃无法生育,就算坐稳了这位置也有她忙碌的了 。 言梓青的神色一滞,他没有想到这身份互换的事情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想到那件事情他那紧皱的眉头愈发深了一些,最终却也抿了抿唇角:“那瞎眼神算我会帮你摆平,然而她终究是言家走出去的人,在外人眼中代表的是整个平西侯府,我希望你对付她的时候能想一想整个府宅。” 言梓青说道了一声便径直离去,相比较他来时的速度似乎更快一些,那步履生风的模样会让人觉得他在逃难,而面对他这样的反应言梓陌也是一冷,不太清楚他居然火做出这样的承诺。 他若是亲自出手抹杀了瞎眼神算,那代表着和言梓灵作对,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言梓青对言梓灵的维护都是毋庸置疑的,否则言梓灵不会在和言家不亲热的情况下,依旧请言梓青出手帮忙。 ——可见她对此人是极为信任的。 “虽然不知道你处于何意,倒也免去我的麻烦。” 对于他的承诺言梓陌倒是没有怀疑,虽然和言梓青接触的并不多,然而她能瞧出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做出了承诺必然会遵循。 “皎月,同母亲说一声,我今日过去同她一道用饭。” “诺。” 皎月作为言梓陌信得过的几个人,自然知晓那瞎眼神算的事情,原本紧些时日担心这件事情暴露会给自家主子造成巨大的麻烦,祸害皇家子嗣可不是小罪名。 然而今日二公子的那些话也算是让她的心放了下来,看来二公子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主。 相比较言梓陌这变的平静如常,言梓青刚出清心观便被言梓灵请了过去,她一身月白色的绣花长裙,一张脸素净的让人觉得无比的揪心。 言梓青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好将眸光也投了过来,那石凳中的人抿着唇优雅地笑了笑,像是年少时的模样。 瞧着这一幕,言梓青不由得便是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他很迷恋她这样的笑容,更是因为心里面那个秘密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直至今日他都不敢说这种想法已经消弭。 “你们都退下吧!”言梓灵将身旁的扈从挥退后看向了言梓青,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二兄可是去看了母亲?” “嗯。”言梓青眯着 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后坐过去悄声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为何不上去看一看?” 打小言梓灵便很黏言梓青,所以在一众兄弟姐妹当中两个人的感情是最好的,甚至长大之后言梓青还曾经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不想让她为难,也不想让我伤心。” 说出这话的时候言梓灵唇角恰当地浮起几丝苦笑,而这一幕也被言梓青览在眼底,不禁宽慰:“母亲心里面其实疼你的,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虽然在言家几次危难之际都不见眼前的人伸出援手,可这并不妨碍她从言家走出去的事实,只要她还是言家女儿的一天,那么她与言家的关系便不会断绝。 “她疼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世人都说我凉薄,可她难道不凉薄吗?” 刚开始的时候言梓灵确实想要同言梓陌处好,毕竟是她盗取了原本属于她的生活,可是简氏的态度让她仅存的良善全部灭绝。她是那女人一手带大的,可自打言梓陌回来之后她的眼中可还有自己? 她就像是一个小偷似的战战兢兢地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可血脉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当言梓陌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除掉张家人,而养大自己的母亲帮助其收拾残局的时候,她便知道简氏的心已经偏的没有了边。 “灵儿,是言家给了你一切。” 言梓青最终只是说了这几个字,他虽然在言梓陌面前极力维护言梓灵,可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是多么的无耻,是张家也是他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青哥哥,以前的你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言梓灵细了细自己的眼眸,她知道眼前的人喜欢自己,甚至子啊言梓陌没有出现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自己那尴尬的身份,而告诉她真相的人却恰恰是眼前的人。 “青哥哥,我的一切是你给予的。” 言梓灵瞧着他一副挣扎的样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而言梓青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当初那一幕也不禁浮上了脑海,那一个晚上他亲眼目睹了交换孩子的全过程,可他终究没有勇气说出来。 第430章:言梓青不堪回首 瞥见他神色巨变,言梓灵紧拧的眉间舒展了一些,唇角勾着几许软和的笑意:“兄长与我之间有缘。” “我们是孽缘。” 言梓青唇角噙着轻嗤之意,那眉眼处的无奈让人瞧着便是心酸无比,然而言梓青却当没有看到他的神情没有听到他的言语,只是依然故我地说道着。 “若是没有你当初的闭口不言,他们那偷梁换柱的戏码怕是无法完成。” 言梓灵在言梓青醉酒的时候听闻过那件事情,一个五岁的小童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因为嫉妒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言说,不得不说那份狠心是与生俱来的。 “我后悔了。” 若是知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对当年的事情只字不提。那个时候的他觉得母亲有了自己的骨血,不会喜欢一个姨娘生的孩子,所以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后来,母亲对他的关心并未减弱,直至姨娘一哭二闹之后他才被父亲送回姨娘那边。 姨娘原本以为自己颇得父亲的喜爱,有了自己这个筹码父亲应当会频繁地前去,然而她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得宠也不过是借着母亲罢了 。 那个时候父亲迫于祖父母的压力不得不纳妾传承香火,两个人正处于交战状态,自己的到来可以说稍稍缓和了这一矛盾。 父亲是念着这一点好,而不是他本身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值得他喜爱。那个被自己视作天地的男人,他为父不慈,为夫不强,终归将自己一并带到了阴沟里面。 ——前半生的无奈抉择造就了后半生的求而不得。 “二哥哥,你终归是心疼我的,否则当初不会对言梓陌动手,你动手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一些,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言梓陌刚回来的时候遭受了不少的事情,而这里面都有他的杰作,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言家二公子居然早早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若不是两个人关系极好,他对自己又有些不该有的心思,或许她也不会从他口中得知这些。 “太子殿下那边如何说?” “我不敢让他知道。”言梓灵唇角露出几许苦笑来,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断然不能再失去楚云的喜欢,“我就算得到了那个瞎眼骗子交到我的手里,也不过是和父亲讨一个筹码罢了,不会将这事情闹大。” 鲶鱼那边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复,那瞎眼骗子极有可能落在了言梓青的手中,所以才有了此次交谈。 言梓青已知她心中有了底气,所以藏着掩着也说不过去,只得尽可能地劝说:“言家终究是你的背靠,你若是这般行事惹恼了父亲,怕是得不偿失。” 他知道言梓灵这个时候急切需要言家的短板窝在自己的手里面,唯有这样才能让她有些许的安全感,可父亲那人的性子极为难缠,好说歹说都不管用。 除非他在乎的,否则一切不过是砂砾罢了。 “你可知道父亲为何成全我和太子?” 言梓灵说这话的时候眉角透出几丝凉薄,她曾经一度以为祖母与父亲是真心待自己好,可在皇室待得时间久了她也算是品出来了其中的味道。 父亲不是疼爱自己,而是不愿意让言梓陌去遭罪。自己从小一世家大族贵女的身份培养,得楚云的偏疼,可就算如此在皇族中也要如履薄冰。 更遑论言梓陌? 她虽然是言家的嫡脉血亲,可奈何她成长的环境太过糟糕,不管是见识还有城府都不足以在皇家立足,所以这个时候联姻的事情只能落在自己的 头上。 她的父亲不声不响便这样摆了她一道。 “你应该想到了吧!”瞧着言梓青色变的脸孔,言梓灵轻笑出声,“我是不是活得很卑微?” 偷梁换柱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奶娃娃,对于外界的事情自然不知晓,可谁能想到自己却要为此付出这般代价呢? 她若是生在张家,指不定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可谁让她长在了言家呢?她若是真正的言家骨血,怎么会如此地举步维艰?凭着自己父亲在西夷那边的战绩,中宫皇后也不会说什么。 可这一切都起源于身份错位。 “父亲不受人威胁。”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的只是筹码。”她抿了抿唇角,说出的话颇为吃力,“就算知道害我这般凄惨的是言梓陌,我也不会如何,权当是我欠她的。” 感觉到言梓青神情渐缓,她唇角勾成了一条线:“我如今同你讨要那个人,不过是想要给我留一条后路罢了。” “这人早已经不在我的手中,我无法给你任何应声。”许是瞧出言梓灵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半晌后又补充了一句,“日后你若是有难处自可告诉我,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你。” “我若是让你站队呢?” “灵儿,慎言。” 言梓青直接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来,就算是父亲此时也无法给出站队的承诺,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微末小官罢了。至于他自己,不过是言家的庶子罢了,随时都有可能被舍弃。 ——就算站队了又当如何? 言家的人很护短,这前提是你的做法没有碰触到当权者的底线,而这站队就是底线之一。 “既然兄长给不出承诺,那么何必扔出这样的话语呢?”她脸色煞白,手指也起的有些发抖,“原来你们男人所说的在所不惜,是这样的苍白无力。” “我会帮助楚云,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说着便径直离去,只是那脸色黑的宛若无星的夜空一般,虽然明知道她用的是激将法,可最终还是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不是他经不起激将,而是如今情势哟徐诶不容乐观,两头下注总不会无功而返,到时候不过哪一方胜利言家都足以在夹缝中求生存。 桂圆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言梓灵脸色平静地坐在那里,她轻声道:“娘娘,可是要回去?” “去清心观。” 言梓青不愿意将那人交给自己,这里面更多的原因怕是因为言梓陌,那可怜而又可笑的负罪感只会让她觉得愚蠢。 等有朝一日言梓陌和言家人知晓他的所作所为,他又当如何立足?可笑的慈悲心,可耻的负罪感。 第431章:尴尬处相顾无言 言梓灵前来的消息令简氏母女神情微愣,脸上原本微荡着的笑意也逐渐收敛了起来,最终还是简氏率先发话:“我们出去迎一迎吧!” 如今言梓灵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身为东宫太子妃她们也不能将人怠慢了。 言梓陌倒也没有听出任何反对的话语来,只是心里面却轻轻嗤笑了一声,这才刚刚坐上东宫太子妃的位置,便拿乔起了身份?若是以前,言梓灵怕是断然不会在清心观门前等候,再不济也会抵达小院门口才会让人通传。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彰显自己的身份,可见那人上人的位置并不是很惬意。 简氏自然不知道言梓陌心中所想,她现如今的心里面也乱糟糟的,她没有想到言梓灵会来清心观探望自己。她虽然接回了亲生女儿,可对言梓灵的感情也不是说收回便能收回的。 看着她从鞋底一般大小长到亭亭玉立,她在言梓灵身上耗费的心血并不小。敢接回陌儿的时候她一心想要补偿这个孩子,却没有发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和她越来越陌生。 再后来她同言律和离来了这清心观,便很少见到这个一手养大的女郎了,没有想到她今日突然出现了。 就算简氏刻意压制着那股情绪,可言梓陌还是能感觉到她内心的不平静。面对这一幕,她也只是眼底微微流露华光没有只言片语,不好戳破她那不切实际地想法。 在这一众言家人当中,或许只有自己的母亲对言梓灵的感情最为特殊,可惜言梓灵终归是失去了她的偏爱。 若不是所求甚多,依着母亲对待亲人的态度断然不会太过狠心,可惜言梓灵是一个欲壑难填的人。 简氏领着言梓陌走过来的那一刻,言梓灵心底也有几分紧张,可看到言梓陌那张和简氏极为相像的脸庞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曾几何时她以简氏冰肌玉骨的容颜,清冷绝尘的气质为傲,可如今看上去却颇有几分刺眼。 言梓陌没有回来之前,便有不少碎嘴的人拿自己的容貌说事,毕竟不管是简氏还是平西侯都是顶顶的好皮相,断然生不出貌相平凡的人来。 然而,众人的眼睛终究是带着毒,言梓灵终归不是这二人的血脉,又何来的相像? “拜见太子妃。” 简氏率先开口,后面跟着的言梓陌也微微曲了一下身子,倒是言梓灵脸上晕染着笑意,那唇角还带着几分嗔怪:“母亲何必如此见外,可真真折煞于我。” 言梓灵说着已经上前搀扶住了简氏的手臂,一副亲昵的模样让简氏也是微微一愣,有些搞不清楚她这是唱得哪出戏,好在她脸上终究是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也让人瞧不出什么东西来。 “五妹妹些许时日不见,听说韩城和白谷关相继失守,也不知道五妹夫而今如何了。” 看似关心的话语却总是带着刺儿,言梓陌只是淡淡地轻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他自然不会有多大的事情,妹妹听说姐姐因为生产折损了身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绵里藏针的话语谁不会说?言梓灵既然自己要撞上来那就休怪她这钝刀子捅了。 这一番言辞果不其然地让言梓灵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简氏瞥了言梓陌一眼,然后拉着言梓灵走了进去:“你我倒是有些时日不见,我们进去再聊。” “好。” 女子们走在一起无外乎那些话头,可奈何这在场的三个人都心里面有事,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刚开始的时候简氏还颇为顾及二人的情绪,可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何,两个人露着显而易见的敌意,就算她也无法将说。 “母亲,我想同五妹妹聊一会儿,不知是否可以?” “……好。” 简氏虽然不知两个人有什么可聊,然而瞧着言梓陌脸上并无抗拒之意,便将这事情应了下来。 言梓陌的房间内,两个人相对而坐,只是相比较言梓陌的轻松惬意,言梓灵的脸色则颇为难看,外面伪装出的那份温婉早已经随风而散。 她今日原本便穿得素净,可这一刻却沾染着几分难掩的杀意,好似下一刻便会扑上去掐断言梓陌的脖颈一般。 “四姐姐这表情可是有些渗人。” 没有了 简氏在中间搀和,这二人倒是免了继续做戏的想法,颇有几分针锋相对。 “那瞎眼老道可是你派去的?” “我不知道四姐姐在说什么。”言梓陌恰当好处地表现出一丝惊诧来,而言梓灵却是轻嗤了一句,“你现如今还死不承认?我的孩子是你动的手对不对?” “姐姐莫不是魔怔了?” 言梓陌自然不会承认这件事情,就算那瞎眼老道落在她手里自己也不会承认,更不要说言梓青已经答应除掉那个隐患。 ——所以说,言梓灵就算再叫嚣也不过是诈和罢了,否则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怕将会是太子卫队。 “言梓陌,你恨我其实不是多大的事情,可你不该将手伸到我的孩子身上。” 那个孩子寄托了她太多的东西,然而谁能想到到了最后居然是一个死胎,而自己也折损了身子无法受孕。 “这青天白日的,姐姐怎么就喜欢说胡话呢!” 相比较言梓灵那一张难看的脸色,言梓陌脸上始终保持着盈盈的笑意,让人生不出厌恶之色,然而这一幕落在言梓灵眼中却是另一种信号——炫耀与鄙视并存。 “你倒是伶牙俐齿,然而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还回来的。”她抿着唇角靠近她淡淡地说道了一句,而言梓陌则勾了勾自己额前的碎发轻声笑道,“我等着。” 就算言梓灵知晓了她搞的鬼又如何?她不单单是平西侯的嫡女还是谢谨言的发妻,就算是今上想要判罪也得有一个八九不离十的证据,而不是凭空指责。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更要确定言梓青行事是否利索了,免得最终将自己绕进去。 “你很相信言梓青?可你了解他吗?” 言梓灵不是一个蠢人,自然瞧得出眼前的人之所以如此笃定,显然是言梓青答应了什么,否则她为何会如此淡定? 第432章:一些事终归有报 言梓灵的话语令言梓陌神情微变,再一次抬眼相望时她却已经将脸别向了旁的地方,好似刚才这颇具挑拨的话语不是他说得一般。 面对她的疑惑言梓灵最终闭口不言,只是那幽深的眼眸中泛着几许淡淡的笑意。 她虽然不能将言梓青的所作所为告诉她,然而她却能在她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到时候言梓青如何回头? 她曾经以为就算言家所有人都放弃自己,可 言梓青对自己的喜欢绝对不会作假,可谁能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居然退缩了呢?子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可惜她却再也无法享受这其中的欢乐。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的人所赐。 “言梓陌,你对我做得事情我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言梓灵淡淡地朝着言梓陌说了一句,便在丫鬟的簇拥下离去,而言梓陌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又过了些许时日,秋老虎已经渐渐地席卷了整个北方大地,就连京城也不外如是。言梓陌披着淡橘色的绣竹长袍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一封边疆来信。 皎月瞅着她手中的书信面上微微有些担心,自打接到这封书信的 时候姑娘的脸色便不是很好,也不知道姑爷在书信里面写了什么。 “他要回来了。” 言梓陌说这话的时候蹙起了眉头,白谷关失守的情况下他们率领一众将士退居玉门关,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当死守玉门关,可为何会选择回来呢? “……姑爷要回来,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吗?” 皎月猜不出自家姑娘的心思,要说姑娘刚开始的时候对姑爷确实不是很心仪,可那样芝兰玉树的人相处得久了总归会有感情,为何还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呢? 别人对姑娘的去处不甚清楚,她作为贴身女婢却门清的紧,姑娘前一段日子显然是随姑爷去了北地。 “好吗?” 言梓陌眯了眯狭长的双眸,那带着似水星辰的眸光美的让人微愕,好在皎月已经见惯了她这模样,稍稍愣神之后便开智琢磨她这两个字的意思。 只是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弄明白。 “不好吗?” 皎月傻傻地询问了一句,而言梓陌只是默默地睨了她一眼,然后状似有些疲劳地揉了揉自己的眉眼。 如今玉门关的战况就算不惨烈应当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怎么有时间回京城?莫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 “你下去歇着吧!” 言梓陌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然后好好思索一下谢谨言此举到底为何。 这封书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又隔了几日,永和帝端坐在御书房内,楚云站在那里眉头眯了又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皇居然让自己前往陕州,如今的陕城由镇北侯顾武生执掌,按理说那里不会出事情。 可他却要让自己前往陕城。 “不知何时前往?” “过些时日。”永和帝将自己手中的朱红御笔放下,然后叮嘱道,“陕城至关重要,虽然说有顾武生防守,可朕终究是放心不下。” 陕城可以说是京城的一道门户,若是这道门户被人打破,那么自己的京城便岌岌可危,故而陕城这个地方断然不能丢失。 “谢谨言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会同你一并前往。” 永和帝的话令楚云微微一愣,原本清淡的眸光带上了几分错愕,有些不确定地道:“玉门关那边?” “莫平澜守着玉门关,朕也能放心一些。” 韩城的失守是因为有人叛变,白谷关的失守是因为两方人马同时攻打,不是谢谨言的能耐不足而是敌人的攻势太猛。 永和帝瞧出楚云脸上的怔然,皱着眉叮嘱道:“你莫不是觉得谢谨言还能拖累你不成?” “儿臣不敢,只是他已经吃了两次败仗……谢大人才学武功儿臣自然不敢置喙,可这行军打仗怕是有些差强人意。” 这两个地方的失守让京城变得人心惶惶,所以对于谢谨言的能耐他也开始怀疑了。 谢谨言或许确实是 一个人才,可却不是一个行军打仗的人才。 “再者说,玉门关距离陕城的位置并不远,为何要让他只身回来折转而去?” 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当然,后面这话楚云没有说出来,自打永和帝入主这龙庭之后,他在他面前说话更像是对待君父而不是父亲。 “这事情你莫要多问,你只需要记得让他前去陕城也是为了你着想。” 他这儿子的才学能耐算不得厉害却也不差,可那燕王府能布局这么多年又岂是易于之辈? 若是不跟着一个信得过的人他也不放心,之所以让谢谨言绕道回来还不是因为他的安全着想?可自己的儿子虽然并不是自傲的人,却也需要面子,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能将这事情说破。 楚云回到东宫的时候这拧着的眉头还没有舒展,一旁的言梓灵将他的外袍解下递给丫鬟之后为他斟了一杯热茶,有些心疼地道:“你这一入宫便是几个时辰,可是用了饭食?” “母后那里留了饭。” 瞧着她温柔小意的模样,楚云紧拧的眉头这才缓缓而开,拉着她的手坐在了一侧,而言梓灵的心头却微微一紧。 刚才他那莫名的眼神是何意思?终于要摊牌了吗? “母后今日寻我去说了一些体己的话,殿下身边也应该多放几个知心的人了。” 言梓灵知道有些事情已经避无可避,那么只能将这事情摆在明面上来,只是她希望他日后能够善待与她。 楚云握着她的手稍稍紧了一些,看向她的眸光多了几分审视,许久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你真的这么想吗?” 瞧着她紧咬唇角不再言语,他将人一把揽在怀中:“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是不愿意这件事情权当母后从未说过。” 他对言梓灵的感情做不得假,所以这些年因为她的身体才不愿意让她有孕,免得伤了根本,可谁能想到她这心思倒是不少。 其实细细想来她怕是也被人利用了,否则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呢? 第433章:秋雨夜归人已至 言梓灵听着楚云这般言语,若不感动那是假的,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己能否做到始终如一,可现如今的他是一门心思为了她。 他对于权势其实并不热衷,若是没有生在皇家指不定还能功成名就顺遂一生,可他却生在了皇家。 他乃帝王嫡子,中宫唯一的子嗣,就算不争也必怕是不得善终,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就摆好这戏台子。 “殿下,我不后悔。” 她的身子如何她门清的紧,虽然他一直让人外出寻医问药就是想要试图挽救她这破损的身子,可宫中的御医都没有任何办法,那些乡野大夫又何德何能呢? 东宫的位子若是想要保住,那么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子嗣,所以皇后才会一次又一次给她施压,这独宠的日子终于还是要结束了。 楚云深眸紧拧之后轻嗯了一声人,声音中带着几分他自己也不清楚的艰涩:“去安排吧!我过几日便要动手前往陕城了。” “可会有危险?”言梓灵原本温婉的神色瞬时一变,声音也提高了一些,那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瞧着她这表情楚云搂紧了她的腰肢,声音温润如玉:“那么多人护着,不会有事。” 去陕城防卫是父皇亲自说道的事情,他自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而且如今大楚风雨飘摇,他既然已经是 一国太子,自然要承担起太子该有的责任。 “殿下……韩王求见。” 听着外面内侍的声音楚云微微一愣,然后放下言梓灵朝外面走去,对于自己这位异母同胞的皇弟他谈不上厌恶,可毕竟不是一起长大这总免不得有些隔阂。 宋乾元自打被封为韩王之后便改了姓氏,只是他自己下意识不去想这件事情吧! ——总以为,只要他不承认自己还是姓宋,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五弟,你怎么来了?”楚云话语里面带着笑,看上去倒是不难接触,而楚乾元也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今日进宫从父皇那里听了一嘴,皇兄要去陕城?” “……父皇同你说得?” 楚云原本一身淡青色长袍看上去有些温文尔雅,而此时眉角间更是多了几分与他气质不相符合的冷意,按理说自己日后是要秘密前往陕城的,之所以同灵儿说也是因为他信得过。 可自家父皇居然这么轻飘飘地说出了自己日后北上的行程,他这是觉得刺杀自己的人太少了吗? 楚乾元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色变,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声音带着几分试探:“皇兄,我想同你一起去陕城。” “……为何?” 听他这么一说楚云眸中的冷意少了 一些,这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再者说眼前的人应当也不是那阴险狡诈之辈。 “我原本想去玉门关的,父皇让我过来寻你。” 他本就是边疆将士,在这繁花锦绣的世界当中有些格格不入,他想要离开这个让他不舒适的地方。 ——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韩城覆灭的原因,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一日韩城城门被破时的景象。 当初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欲要给自己拟定一个封号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韩’,这是一种警示也是一种追忆。 “父皇愿意让你前往吗?” 这人是父皇最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其重视度自然不同旁人,原本以为会将其拘在京城,可这询问自己又是何意? “应该是愿意的吧!” “……” 楚云眯了眯眼睛,对于这‘应该’二字显然有些看不上眼,帝王的心思岂是那么好猜测的?而且这话说着怎么听上去没有一点笃定的意思呢? “你先回韩王府等着,我后日给你答复。” “好。” 搜楚乾元脸上带着笑意,他原本以为他会在第一时间拒绝自己,却不想还留有余地。 这位兄长倒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难以接近。 隔日言梓陌没有得到关于谢谨言入京的消息,却听闻言芳要以良娣的身份入东宫的消息,而与她同一时间进入东宫的还有上官家的一个旁系。 至于上一辈子和言芳争斗不止的简宝珍却不在此列,应该是因为宋乾元的关系。 当然,入京之后应当称其楚乾元了。 虽然说楚乾元的母亲是因为简家才流落在外,可有一点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那就是他身上也留着简家的血。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一世简家败落的似乎比上一世更快一些。 ——上官雅自然不会给自己的儿子寻一个没有助力还有可能是祸患的枕边人。 “真没想到七姑娘居然要进东宫了。”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言梓陌只是轻笑了一声,言家也唯有言芳一个适龄的女郎,否则上官雅也不会给楚云选择三房的庶女。 其实自己应当是上官雅最好的选择,可那个时候言家因为那圣旨的事情圣眷不隆,她自然不敢冒险。等言家因为西夷的事情重掌兵权的时候,她早早就被许给了谢谨言。 “自然是大福气,不过这时间也太赶了一些。” 三日之后便进东宫,这分明是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啊!不过,这妾室和正妻终究是有区别的。 七姑娘嫁进去也终究是要低一头的。 “这是祖母她们应该忧心的事情,当然这事情怕是一早就有了眉目,只是没有传出来罢了。” 上一次见言芳的时候便感觉到她有心事,只是那眉目含笑的模样应当不是坏事,如今这消息一出她也算是反应了过来,言家的人怕是一早就知道这消息了。 言梓灵因为生下死胎,言家便将言芳推了出去,这到底是言家的意思还是上官雅的意思呢? 还是说两方人马一拍即合? 这一日言梓陌想了很多事情,直至夜半的时候才准备歇息,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她有些不喜地蹙了蹙眉头,刚想让皎月出去询问却听她已经叩响了门板:“姑娘,姑爷回来了,现如今正往院子里走呢!” 第434章:浓情时终有意外 言梓陌荣文这消息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榻上直起了身子,想要穿上外衫走出去时,谢谨言已经走了进来。 一旁的皎月瞅了瞅二人,瞧着自家主子蓬头散发忙忙走上去给她盘了一个简单的发式,只是她刚刚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淡淡得传来:“这称呼也该改一改了。” “……” 皎月听着这话心间便是一颤,忙着抬头朝言梓陌望去,见她神情也是一滞。 ——主仆二人便这样一声不吭沉闷了许久。 “你先下去。” 言梓陌半眯着眼眸瞥了皎月一眼,皎月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虽然心底有些担忧却也知道这事情自己无法掺和。 “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你倒是挺小气的。” 对于皎月的称呼言梓陌一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错,所以也从未提点更改,不想今日倒是被人抓了把柄。 “你是谢家主母。” “哦……不是卫家吗?” 言梓陌淡淡的声音让谢谨言骤然眯眼,半晌过后才轻嗤着笑道:“恢复称号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担心你日后难做。” 谢家与卫家也不过是帝王的一纸圣意罢了,只是她怕是会成为这京城上下的谈资,毕竟卫家的覆灭同言律脱不开干系。 言梓陌原本只是想咽他一下,却不想这人倒是一个不吃亏的,直接有话便让她失了再言的心思。 瞧着她用一根玉簪挽起的秀发,他走过去一把将人揽在怀中,轻轻一抽那玉簪便与发丝分离,被盘起的青丝就这样跌落在她的背后,而谢谨言则伸出去扯住一缕轻轻一嗅。 “有一股清香。” “……” 瞧着他一脸浪荡子的表现,言梓陌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不等她给出多余的反应那人已经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床榻走去。 对于他这举动言梓陌虽然不喜却也没有拒绝,任由他将自己抱上床榻,就在二人衣衫尽褪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大人,陛下传唤您入宫” “……可真是及时。” 谢谨言将手伸出来躺在了一侧,尽力克制着身体那股躁动,也就在同一时刻言梓陌的手忽然覆了上去,声音听上去娇媚无比:“可是憋闷得紧?” 忍着身体炸裂的不舒适抬眼望去的时候,只见她笑颜如花地盯着自己,那平时看上去甚是冷淡的眉间间已是风华无数,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放在他的胸口游动。 “不想我离开?” “是啊。” 言梓陌娇媚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撒娇,这是谢谨言从来都不知道的娇羞,那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恨不得将她硬生生地吞下去。 “那就不去了。” 他说着已经够翻身覆在了她那娇软的身体上,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攻城略地,一点思索的机会都不给她,这让言梓陌整个人都是一愣,她不过是想要看他出糗而已,谁能想到他居然对帝王的旨意置若罔闻。 虽然是一道口谕,可那抗旨不遵也是藐视皇权。 “你……” “别说话。” 他在她身上不断地探索,那厚重的舌尖轻轻挑动着她的情绪,刚开始的时候言梓陌还能调控自己的知觉,可最后就像是柔顺的枝蔓随风飘荡,在波涛中沉沦。 半个时辰后,谢谨言这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瞧着他衣冠楚楚的模样,言梓陌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收回来之后便紧紧闭上了眼眸。 外面等候的小厮早已经冷汗淋漓,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可奈何自家主子是不是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让帝王等他这么长的时间。 那传达口谕的公公早已经等候的不耐烦,迈着步子在厅堂走来走去,而一旁侍候的丫鬟小厮们也是一脸忧心,唯恐这次的事情整出什么乱子来。 “你家大人……” 那公公尖细的声音刚刚想起,谢谨言已经出现在大厅门口,瞧着他出现那公公忙忙走走上去:“谢大人啊,你可让洒家好等。” 他在帝王身边侍候,虽然不是那首屈一指的受宠却也排的上号,平时外出宣旨的时候他们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赶时间,可这位这慢悠悠的模样当是瞧不出多大的重视来。 “走吧!” 谢谨言冷着眼眸斜睨了那人一眼,而他这举动将公公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瞧着他这不识大体的模样心下更是暗恨了几分,只是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谁人不知大楚的刑部尚书谢大人就是一条疯狗,逮着谁咬谁,他虽然在御前伺候却也不敢得罪眼前这煞神。瞧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去,他只得咬了咬牙齿踱着自己的小步子赶上去。 大楚王朝,永和帝的御书房内唯有二人相对而坐。只是两个人的对面却放着一张一人宽的地图,上面绘制的赫然便是北地的疆域图,只是已经有几个地方被朱红之笔圈了踪迹。 “如今陕城怕是会成为那些叛逆的下一个目标。” “确实。” 陕城是大楚的屏障,若是将陕城丢失那么大楚便已经失去了一大半,所以陕城的得失便至关重要。 “陇北倒是出王的地方。” 永和帝轻轻叹息了一声,燕王府自打裂地封王之后似乎每一代燕王都有着非凡的能耐,只不过尚克勤更为厉害罢了。 “镇北侯那边也不容小觑,这一战也不是毫无胜算。” 谢谨言知道帝王心忧陕城的事情,甚至知晓所有的战争都没有陕城来得重要,否则他不会将自己抽调回来,而且按照他的猜测,这一次前往陕城的不单单只有他一个。 “顾武生确实不错,可比起燕王府的底蕴终究是差了一些。”永和帝说这话的时候捏了捏自己的额头,接近着又轻声叹息了一句,“所以,白谷关只能失守。” 若是非要救援白谷关也不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可若是将兵力都耗在白谷关上面,那么陕城便会彻底失守,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他可以允许鞑靼人占据白谷关,却绝对不能容忍他们踏足陕城半步,这是他的底线。 但凡有人碰触这个底线,那么 也只能不死不休了。 “尚克勤虽然帮助鞑靼取得了白谷关,可鞑靼人未必会一心一意帮助他攻打陕城。” 第435章:帝王心终难窥探 永和帝一早便没有想过死守白谷关,所以当白谷关失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他如今关注的唯有两处,一是陕城的战斗,二则是西夷那边。 陕城内京城门户,而西夷若是和燕王府联盟,那么他们将会长驱直入,这带来的危害更让人触目惊心。 所以,言家的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 听着永和帝这言语,谢谨言眉头稍稍挑了一下,只是那动作极为隐匿帝王也没有发现。 “若是鞑靼铁了心要帮燕王府攻打陕城,然后开始分羹呢?” 这种可能也存在的,只是在利益如何分配的问题上会出现不少的龌龊,就要看两家的掌权者如何控制局面了。可不管金延还是尚克勤,这二人都乃当代的英主,绝对不是因小失大的主。 “那唯有死守陕城了。” 其实不管如何陕城是必须死守的,这么重要的军家必争之地若是丢失,那么大楚便会变得岌岌可危。 所以,白谷关的丢失其实更多的是大楚兵力无法集中罢了,如今能做得只是以地盘为代价集中兵力。 两个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可任谁也不能说出这关键来。 永和帝知道谢谨言的心思,也知道韩城和白谷关的事情对他的影响不小,若是韩城还能守住白谷关那边自然不会存在兵力不继的问题,可韩城终归是失守了。 或许是不想让这过去的事情上影响二人的判断,半晌过后永和帝转移了话头:“西夷那边的战役你如何看?” 听者他这般发问,谢谨言眉宇间带上了几分凝重,须臾之后抿了抿唇角,那原本便有些凉薄的唇角更显得不带一丝感情:“陛下可是有所怀疑?” “你可还记得那圣旨的事情?” “自然记得。” 那传言中的圣旨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然而这毕竟人云亦云的东西未必属实。再者说,这事情是从燕王府那边传过来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用心险恶。 “前些时日廉王进宫同朕再一次提及了这件事情,他说得有理有据,朕倒是不得不多想一些。” “廉王?他的王妃可是同他说了什么?” 谢谨言衣袖间的双手稍稍动了一下,那右手上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搓在一起,一双凤眼倒是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秦梓秋此人确实有些难以捉摸。” 自打秦梓秋嫁入廉王府之后看着不甚起眼,可他却感觉到廉王府近日的小动作不断。他同廉王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可这些年来也算是风雨共济。 只是,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否廉王暗中授意。 “廉王世子近来可还好?” “你是担心?” “微臣听闻廉王妃已经有孕,然而她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这样的人心思不会小。” 当初廉王要迎娶秦梓秋的时候他便不是很赞成,她虽是一个闺阁女郎,可那行事作风却让人不寒而栗,特别是一手促成言律和许琴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简氏才提出了和离的事情,而这一对情深不逾的夫妻终究走向了没落。 “朕也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廉王似乎动了真心。” 永和帝也是叹息了一声,当初迎娶秦梓秋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想要深挖燕王府和平西侯府的秘密,可这设局的人却已经入了这局,不得不说秦梓秋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妇人。 “或许廉王世子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既然注定是这乱局之人,那么早一点出去也免得后来麻烦,永和帝听他这般言辞,也是点了点头。 “廉王入宫同朕分析了很久,西夷人极擅蛊毒,可平西侯却能在那里稳坐钓鱼台,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虽然平西侯抵御西夷让他少了后顾之忧,可他也不得不去思考别的事情,譬如他是不是掌握着克制西夷蛊毒的利器,若是如此那利器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和那道密旨有关系?要知道,当初大楚的暗卫中确实有擅长蛊毒之人,可这些人却在卫皇战争之后销声匿迹。 “所以,陛下觉得那圣旨的事情是真的?”谢谨言半眯的眼眸带着点点寒星,而永和帝却是摇头,“圣旨的事情朕不确定,可平西侯能克制西夷绝对隐藏着秘密。” “那么陛下准备如何行事?” “朕欲要秘密派人去西夷一趟,你觉得何人可派?秦臻此人如何?” “秦臻?” 谢谨言对于秦臻此人的了解并不是很深,然而他另一层身份却让人颇为忌惮。秦家在陇北大地乃名门望族,就算是燕王想要对他们动武都有些困难。 这个时候若是让秦臻去西夷会不会放虎归山? “他与秦家已经断绝关系,而且他的发妻子息都待在京城,你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永和帝与谢谨言两个人也算是知根知底,谢谨言稍稍一皱眉头他便已经猜出他心中的顾忌,“再者说,秦家已经将其逐出族谱,他已经无处可去。” “非他不可吗?” “秦臻此人文武双全,着实是少见的干才,旁的人去了朕也不甚放心。” 言律此人的能耐几何他自是清楚,若是派遣平庸之辈过去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能调用的人不多。 “陛下既然已有决断,微臣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 瞧着他状似恭谨的模样,永和帝倒是轻笑出声,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戏谑在其中:“朕瞧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将人带去边疆便也罢了,回来之后居然将朕晾在一旁。” “微臣与她正值新婚燕尔,碰到战事已是十分对不起她,回来之后自然要第一时间报平安。” “……是吗?” 永和帝倒是想要再戏弄他两句,可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失去了乐趣,只将自己的身子朝后靠了 一靠:“太子和韩王准备同你一并前往,去了陕城你帮着照看一些。” “好。” 虽然不太清楚他为何要让这二人一同前往陕城,可陕城内大楚门户,自然不会出现重大的变故,这二人只要不是那鲁莽愚蠢之辈,想要保命并不难。 第436章:陕城路颇为崎岖 谢谨言从皇宫赶回来已经是白日骤起的时候,只是言梓陌许是累坏了身子并未起床,他打发了守在一侧的丫鬟迈步跨进去关上门,轻手轻脚地朝着床榻走去。 许是感觉到一股凉气袭来,言梓陌原本熟睡的人半眯起了眼眸:“什么时辰了?” “已经日上三竿。” “……” 她俏眉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谢谨言大手掌按了回去:“昨日累着你了,再歇一会儿。” 言梓陌半睡半醒的眉眼这时才全部清醒了开来,不大乐意地斜睨了他一眼,看他神色间尽是泰然处之,不觉得便生了几分无趣:“原以为你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帝王连夜将人换走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嘱咐,却不想他这么早便回来了。 她自打回了平西侯府也懒散惯了,至于那晨昏定省的事情也因为母亲的偏疼,没有遵守过几日。至于嫁入谢家之后,边关的时候不讲,自从回来之后这府邸也是她主事,故而没有早起的习惯。 原本因为天高任鸟飞,没有人管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却不想他居然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此次回来是暂居还是久住? 心尖虽然有千百般疑问,可她在谢谨言面前素来冷清,故而也没有一反常态地询问,只是翻了一个身想要继续眯一会儿。 瞧着她这番做态,谢谨言也脱掉了自己的鞋袜躺在她一侧,伸出手将人揽在自己的怀中,手指在她的发间轻轻地移动:“回来有一段是时日了,可有想我?” “平时忙着照料府中的事情,自然没有那空闲去悲春伤秋。”言梓陌的声音有些平淡,而谢谨言的下颚则轻轻地低着她白皙的脖颈,声音带着几许笑意,“听说你将府中的丫鬟婆子打发了一些?” “我乃谢家主母,难道没有这个权利?” 那些奴仆若是勤恳实在的便也罢了,可一个两个的眼睛都快要长在头顶了,她带着一众陪嫁过来是想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可不是平白无故遭人攻击的。 自己不过是走了一段时间罢了,府中居然谣言四起,这样的人留着干什么? “你做主便好,这谢府的事情你大可自行定夺。”听着她的言辞谢谨言倒也没有深究,反而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只是,你我乃夫妻,日后总归要多想一些。” 他何尝不知道她那杂事繁忙都是托词,就算再忙碌应当也有闲暇的时间去想念自己,只是她不愿意罢了。虽然明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可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憋着一口闷气,久久不散。 刚开始接触她,也只是对她感兴趣罢了,毕竟茫茫人海中能被他记住的人不多,而她却是一个。再后来她成为了言家的嫡女,原本以为两个人那初见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却不想最终成为了结发夫妻。 “可是见过韩王了?” “嗯。” 听着她确切的回应谢谨言紧蹙了一下眉头,韩王楚乾元还是宋乾元的时候便见过眼前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否认了出来。 “可是认出了你?” “认出来了。”瞧着他眉宇紧拢,她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情帝王既然知晓,那么必然是瞒不住他的。” “嗯,也没有必要瞒着。” 这件事情传出去除了影响不好之外,貌似也没有别的作用,可如今大楚军队正是涅槃重生之时,皇族的人自然不会让这样的小事传出去影响军心。 “我过些时日可能就会离去,将你放在京城我心中甚是挂念,反正你我新婚夫妻,陛下也不会说什么。”或许是担心她拒绝,他接着又解释道,“陕城不必边境之地,这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陕城?” 言梓陌微微一愣,她原以为谢谨言此次回来应当是有要事要办,就算继续北上抗敌也应当会是玉门关,毕竟那里是国之要塞,却不想居然会是陕城。 ——陕城乃京城的门户,这里驻守的人是镇北侯顾武生。要说顾武生此人也算是一传奇,小年的时候文不成武不就,虽然是世子之身却惯是那斗鸡溜狗之辈。 这样的人就算世袭了镇北侯的爵位应当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可奈何他的父亲老镇北侯突然离世,这让小白杨遭受了无数的暴风袭击。 原以为偌大的镇北侯府因为老侯爷的离世应当会一蹶不振,可奈何这顾武生却像是开窍了一般,上阵杀敌的时候有如神助,就这样在卫皇战争中拔得了头筹。 若说卫皇战争里面最为闪亮的两员武将,一个是言律,那么另一个就是顾武生。 可以同言律齐名,可见其在行军布阵上有自己的章程。 “顾武生此人甚是骁勇,按理说不应该求援才是。”当然,堂堂的镇北侯虽然骁勇却也甚是自傲,这样的人还没有等到一决胜负又怎么会求援? 听着言梓陌分析顾武生的性格,谢谨言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状似不经意地笑语:“你对顾武生倒是颇为了解,这点可不像是普通的闺阁女郎。” 早在韩城的时候那张设计图纸便引起了他更深的怀疑,今日虽然是简单的唠嗑,可他也能感觉到他这位发妻正如他所想象的那般,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听别人说得而已。” 瞧着他一脸炯炯有神的模样,言梓陌反而有几分兴致缺缺,打了一个哈欠:“上一次韩城之围的事情我可不想再遭受一次,所以这北上的事情还是免了吧!” “你倒是惜命的紧。” “只有一次的东西,自然是珍惜的紧。” 谢谨言说得还颇为含蓄,言梓陌却也知晓他在讽刺自己,可这世间难听的话她听得多了,他这倒不算什么。 “睡吧!” “哦!” 谢谨言最终还是没有带走言梓陌,等到东宫纳了侧妃之后一行人便轻车简卒朝着陕城出发,而永和帝则站在城门上遥遥愿望,最终轻声叹息了一句。 “陛下,此行怕是不会平顺?” 内监是他早些年插安插在宫中的暗子,他登上了那职高的位置之后,也将其一并提拔了起来,也是为数不多能说几个知心话的人。 “上官雅是一个聪明的,只要太子还在那支队伍里面她就不会动手。” 对于自己这位发妻他自认为还足够的了解,如今最为担忧的还是燕王府那边,按照李济综所言燕王府那边有一个武功甚是厉害的高手,这样的人若是拦截也不知道几人能否应对? 虽然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可两个都是自己生生骨血,他心里面自然是极为担忧。 第437章:请君入瓮众人心 言梓陌也没有想到沈青辞走得那么干脆,原本以为他还会磨磨唧唧地带自己去陕城,不想只是说道了一番便离去了。 只是,他似乎并未和楚云等人同行。 不知为何,言梓陌总觉得永和帝将人千里迢迢唤回来没有好事,只是她也猜不透帝王心中如何作想,如今的他比起上一世手段可柔和了不少,这心思倒也不若上一世的诡谲。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陌生,陌生到她已经快要忘记曾经悉心摩挲过他的性情。 “夫人,奴婢已经让人去查了,镇北侯府的嫡女明日会去皇觉寺上香。” “……” 听着她这一声‘夫人’言梓陌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唤过自己,只是那对于她来说遥远而又迷离,甜蜜的痛快的梦。 瞧着言梓陌变化的神情皎月有些担心,她家的主子平素顶顶的好,可正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会让人觉得不真实,她家主子也顶顶的心狠,也正是因为心狠所以让人不敢靠近。 她现如今都忘不掉张绣的遭遇,忘不掉四姑娘的死胎,更忘不掉榴花发嫁时面如死灰的模样,那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身份的人,所以感觉会更加的深刻。 榴花是家生子,凭着平西侯府这层关系她的姻缘不会太差,可就是因为姑娘的插手她嫁给了一个可以当她祖父的老翁做填房。 她曾经战战兢兢地问过姑娘,可她给自己的回应只是一句话:“她罪有应得。” 她不太清楚这‘罪有应得’四个字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姑娘针对的这些人是不是都罪有应得,却也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口如瓶。 ——至于‘夫人’这两个字是大人耳提面命的事情,只是自家主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您若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奴婢……” 不等皎月多言,言梓陌已经挥了挥手示意无碍:“吩咐下去,我们明日去皇觉寺。” “诺。” 得了命令之后皎月便快步远去,她此时也顾不得去思量自家主子对着一称谓的态度,既然没有反驳那么就是默认。 ——想到大人那一张冷肃的脸她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她敢肯定,自己若是下一次在他面前唤一句姑娘,自己怕是就要被弄死了。 等人离去之后,言梓陌也是舒了一口气,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一个称谓,只是先前这些身边侍候的人熟悉了如此称呼,她便懒得去管那么多。 可不料想谢谨言居然放在了心上。 想到这里她唇角勾起了若有无的讽意,上一世的时候也不见得他对自己有这般上心,这一世一个称谓都要斤斤计较,也不知道这脑子里面装得是什么。 言梓陌这边的叹息谢谨言自是不知,他此时已经融在了众多跟随的护卫当中,想到永和帝的计划他眉头闪过几分冷冽,若是这愿者上钩的计划成功便罢,若是成功不了损失怕是不小。 不说这一次的人手配备,就说这太子和韩王便是今上子嗣当中最为在乎的两个,若是折损一个怕是也会引起一系列的连环反应。 “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他低喃了一声便和其他护卫一般融入到了队伍里面,而韩王和太子也是策马前行,只是路途歇息的时候免不得好奇:“父皇不是说着一路走来有惊喜吗?我怎么瞧不出来。” “应该是不到时候吧!” 二人也都不是那痴傻之人,当帝王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知道成为了靶子,只是这一次钓的鱼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燕王府隐杀军的第一人,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据李济综曾经回忆,这人的能耐可以说相当的强悍,等闲之人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兄弟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分开了,楚云的眸光扫向了谢谨言隐匿的方向,他作为此次的负责人自然知道这队伍里面藏着一把利器,就是不知道楚乾元是否知晓? 不过就算知道也无妨,只要陪着演一出戏便足以。 而远在数百里之遥的地方,一群黑巾覆面的黑衣人默默得盯着那条敞亮的大道。 “统领,他们会走这条路吗?” “此地是经过陕城的必经之路,他们自然会路过,只是我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隐一乃燕王亲信,更是他信得过的兄弟,当初白谷关的时候他便临时去护卫尚可年等人,可等白谷关攻破之后他去混迹大楚的疆土,为得就是袭杀。 他乃一把藏在暗中的利器,唯有隐藏在黑暗中才能发挥效果,所以比起正面战场的硬碰硬,他更喜欢这样的厮杀。 “统领担心何事?” “李济综还活着。” “他很重要吗?” 他知道统领曾经亲自出手斩杀过李济综,原以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却不想居然还活着。 他们的统领鲜有失手的时候,李济综算是一个特例。 “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他能耐虽然不俗,却也没有自负到容不得别人的优秀,在他看来李济综确实很优秀,是他演武生涯里面极少碰到的对手。 “我们隐杀军这次差不多倾巢而出,必然要用大楚皇室的血点燃王爷争霸的雄心。” 这世上的战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他们都是奔着胜利的目的而去的,所以不管什么办法胜利的才是好办法。 “让人准备伏击,务必一击即中。” 隐一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皇室的太子和韩王都在此行当中,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不得不去闯荡一番,总归要给燕王一个交代的。 “诺。” 那人拱手后便急匆匆的去传递消息,而隐一则望着那条大道寂静无声,虽然黑巾覆面,可从那蹙隆着的眉头可以瞧得出他的隐忧必然不少。 他得到的命令是绝杀,可永和帝不是一个昏君,这位太子殿下带人前往陕城的消息怎么就被人轻易获得了呢? 刺杀之道虽然要英勇无畏,可若是难规避风险自然没有人愿意去涉险。就算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必杀的决心,可他这人还是试图留一条后路出来。 第438章:皇觉寺隔世相逢 毓秀山乃大楚腹地景色最为妍丽,风光最为可人之地,虽然尤以盛夏为美,山河靡丽,可繁华落尽也颇为雄浑壮阔。 皇觉寺与清心观都屹立在此处,也正是因为这两处的香火鼎盛,故而毓秀山更显得得天独厚。 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毓秀山成全了这两处香火隆盛之景,还是这两处仙地早就了毓秀山的声名远播。 这一日,皇觉寺人烟不断,往来的车马也宛若流水。 镇北侯府的嫡女顾轻黛而今也不过是十二三的年纪,虽然性子娴熟沉稳却也受不了这佛家的庄严宝相,瞧着几位长辈同主持语禅,她便带着丫鬟悄咪咪地退了出去。 顾家的老夫人虽然看得分明面上却也没显,只是那眉眼深处却透着几分慈爱来。 直至走出去,顾轻黛才觉得憋闷的气息散去不少,这让她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得亏跑出来了,否则怕是要头昏脑涨了。” “也亏得是姑娘您,若是府上其余几个姑娘怕是更不成了。”小丫鬟也是暗搓搓地呼了一口气出来,笑着打趣道,“您得了老夫人的青眼,才有此一遭。” 顾轻黛刚想说什么,却见不远处一盘发的妇人缓缓而来,女子年龄看上去并不是很大,只是那风姿却让人有些眼热。小丫鬟瞧着自己姑娘的神情也顺着她的眸光望去,瞧见那素裳附体却烟视媚行的女子也是一愣。 主仆二人愣神的时候,言梓陌倒是靠近了她们一些,想要靠近主持的院落却只见一沙弥双手合十:“施主请回,今日我家主持正在讲禅,怕是还要劳烦施主改日再来。” “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言梓陌脸上倒是没有任何的不愉之色,转身准备离去时才像是看到了顾轻黛主仆二人,声音温润勾人:“这小姑娘瞧着面生的紧,不知出自哪一家?” 顾轻黛原本还震惊此人的美貌,她乃镇北侯的嫡女,平素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却也从未见过步履生风间体态绰约难言的美人。此人第一眼望过去,就算是素装裹身也能瞧出身份不浅,毕竟身上那份端庄的气度颇为难见。 可挑眉再瞧去的时候,赫然发现这雍容华贵的女子又带着几分难掩的娇媚,好似一个活脱脱的媚骨妖精。 她虽然年幼却也知晓这类型的女子一般都不是善茬,可她发声相问她也不好拒绝,只得低垂着眼脸轻声道:“顾家。” “镇北侯府?” “……是。” 顾轻黛原本觉得她应当不会刨根究底,却不想她居然直接说出镇北侯府,眼前这人莫非和顾家有莫大的渊源?她若是在京城长大或许能清楚一些,可奈何她也是近期才入得京城,故而对于她的身份一时间拿捏不准。 “我瞧姑娘倒是面善的紧,合该和我有缘。” 言梓陌这话倒也不算是空口无凭,上一世的时候两个人的缘分确实不小,若是没有她雪天相救,她怕是早已经成为了一堆白骨,何谈报仇呢? 听着她有些莫名其妙的话顾轻黛微微一愣,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口的时候,屋门口忽然走出来了几人。 而那小沙弥此时也是开口:“施主,主持有请。” 顾老夫人看到言梓陌的时候微微一愣,而言梓陌朝着她行了一个晚辈礼朝着禅房走去,直至人影消散顾轻黛这才反应了过来,朝着一旁的老夫人问道:“祖母,这人是谁?” 顾轻黛对于此人倒是真的好奇,瞧着刚才二人点头的模样倒也能瞧出是认识的,只是这关系应当不是很亲近。 “平西侯府唯一的嫡女,现如今刑部尚书谢谨言的发妻。” 这两个身份足以让她在京城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就算成长的环境不尽人意却也不会有任何人明目张胆地去提及。 “是她?” 顾轻黛双眸中散发着惊异之色,她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就是自己从旁人处听来的主人公。 瞧着孙女儿的神色老夫人也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虽然很少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平西侯府这桩陈年旧事,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便有闲言碎语。 ——有些东西,不是想要防就能防得住的,特别是太子登基之后,这声音似乎要卷土重来。 毕竟当初齐王府和平西侯府定亲的时候,那个时候平西侯夫人简蕴娉还在孕中,也就是说这位才是真正的正主。 只可惜世事弄人。 “瞧着……倒是不像外面养大的。” 听着她久久过后说出这么一句来,老夫人也是笑了笑:“谁又说不是呢?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这位她也见过几面,从那行为谈吐来看倒不像是小门小户养大的,只是她这模样着实有些扎眼。 顾轻黛回去的时候和小丫鬟同坐一辆马车,望着自家姑娘神游天外的模样,小丫鬟的手掌在她面前晃荡了一下:“姑娘,您也别太担心,我们今日不是求了不少的平安符吗?过些天让管事的将这送到老爷那边去。” “希望吧!” 此次她们一众女客来此为得就是给家人求平安符,顾家的儿郎咱疆场上浴血奋战,而她们能做得唯有祈求。 “夏雨,你有没有发现这位谢大人家的夫人有些面熟?” “……” 小丫鬟眼眸滴溜溜地转动,她虽然素来泼辣可却是一个不经脑子的,故而一时间有些搞不懂自家姑娘想要表达什么。 瞧着她一脸懵懂怔然的模样,顾轻黛有些泄气地靠在马车的木板上,她就不应该和她说这事情,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这般出色的人,自己不应该没有印象才是啊! “夏雨,你觉得她和破庙里面的公子……”倏地睁开眼睛便扔出了一句兴奋的话语来,而夏雨则忙忙打断她的话头,“姑娘,奴婢已经托人去打听了 ,那日城门口并未有这一行人进城,可见是去了别的地方,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不是京城人士吗 ?”顾轻黛俏生生的小脸稍稍一皱,然后怅然若失地道,“不是京城人士也好。” 嘟囔的声音让夏雨听上去有些心疼,此次上京虽然是为了避难可更多的还是因为姑娘的婚事,而世家女郎的婚事又有几个称心如意的呢? 第439章:君王路白骨成堆 言梓陌在主持的禅房停留了约莫半刻钟便走了出来,瞧着手中的平安符唇角轻轻扯了一下,想要扔掉却又担心冒犯了神灵,自打重生之后她对着六合之外的事情总归心存忌惮。 走出去之后皎月便迎了上来,扶着她上了马车后同她说起了顾家的事情:“这位顾家五姑娘颇得宠爱,只是顾家虽然满门忠烈,可这后宅却也并不是很平静。” “可知她准备与哪家定亲?” 上一世的时候顾轻黛之所以在前往陕城的路上将自己救回去,便是因为这桩姻缘。 “青州沈家。” 皎月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小心翼翼,而言梓陌也是稍稍一愣,她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和青州沈家有了牵扯,也不知道沈玉书如何了。 “是沈家长房的次子。” “嗯。”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上一世沈玉书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而他的胞弟沈玉和迅速成为沈家执牛耳者,要说沈玉和这人也是一个顶顶的人物,最是那精明多变的主。 在尚家执政的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只是她记得此人迎娶的貌似不是顾家的姑娘。 可当年和顾轻黛相处的那五年来,她虽然无法窥探全貌却也知道她之所以离开京城,是因为和族中的姐妹因为婚约的事情闹翻了,难道不是沈玉和? “继续让人盯着顾家,特别是顾家五姑娘这边。” “诺。” 虽然不知道这个中的原因,可皎月能在言梓陌身边待这么长时间,最让人值得称道的便是识相,她自然不会多问。 听着她应诺言梓陌紧紧地闭上了眼睑,上一世自己落难之后,顾轻黛是为数不多对自己散发出善意的人,若不是她给了自己一个落脚栖身的地方,她怕是早就死了。 ——死在了那一场大雪之下。 上一世顾轻黛因为婚约的事情狼狈地离开京城,正好遇到了同样落难的自己,或许这就是缘分。 这一世她自然不会让她落得那样的下场。 深秋之日总归有几分萧瑟寂寥,特别是越往北走这样的感觉越发凸显,谢谨言隐藏在护卫队中默默地观察着夜晚的明月,而不远处的太子楚云则淡淡地瞥了一眼这边,随即挥手示意:“在此处歇息。” 这地段算不得有多好,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视眼开阔,就算有人欲要行那不规之事也能瞧得分明,只是夜间的凉风让人有些涩然,得亏都是练武的汉子,否则着实无法承受这凉风刺骨的嬉闹。 距离此地约莫五六里地方黑夜中隐藏着一批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隐一眯了眯双眼,那被黑巾覆面的唇角也不知道是何动作,只听他淡淡地道:“等人熟睡的时候行动。” “他们选择的营地视眼极为开阔,不等我们靠近怕是便被发现了。” 能和当朝的太子以及韩王走再一起的护卫纵然不是庸俗之辈,就算他们自诩一个个武功不赖却也不敢有多余的轻视之心,故而当隐一这命令下达的时候旁边的人却也提出了疑问。 隐一半眯着眼眸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地道:“你能看到的我自然也不瞎,可这一次的伏击由我指挥。” 那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下去,而隐一等人退去之后才暗暗叹息了一声,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不简单。 这视眼开阔又何止对敌人有利,对他们又何尝不是? ——希望不是他猜测的那般。 夜半时分,黑衣人慢慢地靠近,只是他们猫着脚步走了一半之后,隐一忽然抽出了手中的利箭,几个呼吸那放哨的人便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了下去。 隐一的箭法相当的纯熟那一箭正中心窝,护卫甚至连一点声音都 没有发出来,这一路的哨口都是被隐一以这种方法解决,只是距离驻扎的地方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斜靠着树干假寐的谢谨言忽然睁开了眼睛:“敌袭。” 听打着声音护卫们忙着抽出腰间保命的家伙,而隐一一行人发现情况败露直接加快了速度,两伙人就这样在暗夜中开始厮杀,双方的人马都是强悍的主,一时间居然谁也无法将谁打趴。 隐一看到谢谨言的时候也是一愣,谢谨言或许不认识他,可他却认识谢谨言,这个男人不是应该在玉门关吗?怎么出现在了这里?这是陷阱吗? ——忽然间,他脸色骤然一变。 “撤。” 黑衣人们微微一愣,他们虽然没有取得极大的优势,可这样磨下去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怎么一下子就要撤退了呢? 隐一可不管众人心中所想,他现如今唯一能做得就是快速的撤退,他六感惊人,而也正是这样的危机感让他好几次死里逃生,这一次他分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瞧着隐一快速暴退,守在外围准备截杀的李济综也是微微一愣,原本计划半刻钟后自己才动手,可谁能想到隐一居然第一时间选择退出战场。 ——他跟在大队伍身后喝了这么久的凉风,加上上一次的遭遇,焉能让他快速的撤离? “杀。” 李济综的人加入战场之后情势瞬间开始一面倒,而谢谨言和李济综对视了一眼,却见后者已经踏风无痕地追了上去,显然是冲着隐一而去。 隐一瞧到自己带来的人被迅速地格杀脸色也不是很好,可他这会儿也没有那能力去营救,唯有逃出生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好在他行动之前备了不少的后手。 半刻钟后,这边的厮杀逐渐开始停止,当那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去之后,谢谨言才看向了楚云:“这里的事情便交给太子殿下了,微臣去看一看李统领那里如何了。” “好。” 他也知道李济综未必是那人的对手,加上一个谢谨言指不定能将那人留下。他刚才也算是发现了,这个刺杀头领武功超凡,留着对于大楚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也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废物,就算是燕王府的人杀一个回马枪,他这里的人手也足够抵挡一阵子。 况且,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他们怕是也无法使出回马枪了。 第440章:败北之人魂归处 李济综这次可是有备而来,他让人去截杀那些接应隐一的人,自己则风驰电掣地朝着隐一掠过的方向追去,可惜他就算是天生的练武胚子,可奈何年岁不若旁人,总归少了几分积点。 谢谨言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济综阴沉着一张脸,显然是将人跟丢了,而他睨了一下眉宇朝着来路驶去。 只是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日后总归有机会的,现如今还是先将他们安然护送到陕城为佳。” 瞧着谢谨言远遁的背影李济综的眼眸愈发幽深,他若是一路追上去指不定有希望寻到隐一的踪迹,可自己就算寻到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若是后面还安排了接应的人,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包饺子,可若是这般轻易退走有心有不甘,所以一时间进不是退亦不是,若不是谢谨言扔下这么一句顺坡下驴的话语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叹了一口气,朝着谢谨言离去的方向倒回去。 他赶回来的时候谢谨言正和楚云等人查看此次的损失,虽然说这一次反围杀他们是胜利的一方,可燕王府培养出来的隐杀军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的损失同样不少。 “藏锋也来了啊!” 瞧着李济综走过来楚云倒是笑着走了过去,他痴长李济综些许又加之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这会儿倒是唤了他的表字,而李济综则朝着他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随即由朝着不远处的楚乾元拱了拱手:“韩王殿下。” 李济综的礼节相当的到位,没有过分的热情也不是那般冷淡,就像是普通的下属一般,而不管是楚云还是韩王都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愉,反而关心了他两句。 “也就是说那个隐一逃了?” 虽然知道隐一并不是那么容易一网打尽的,可听到他逃离楚云还是有些无奈,毕竟那就是架在脖颈上的钢刀,稍有不慎就会整出一个死无全尸的结局来。 别看他乃一国储君,然而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应付那人的办法,怕是还要仰仗这二人。 “父皇既然将本殿和皇帝托付给二位,必然是信得过两位,这请罪的话日后莫要再提。”稍稍一顿之后楚云便思索出这前因后果,故而笑着朝李济综说了一句,希望他莫要放在心上。 然而话虽然如此,可李济综却也不敢真的当真,只是他虽然平素混了一些,可知道身份暴露之后倒也恪守本分。 ——因为那保护的外衣已经随风而散,如今的他既然踏上了这条道路必然要小心谨慎。 “这里的事情本殿会差人妥协处理,而今最重要的还是赶快奔赴陕城。”楚云顿了一下有些忧心忡忡地道,“燕王府的实力不容小觑,本殿担心迟则生变。” 虽然顾武生是沙场悍将,也是大楚为数不多的智勇之辈,可燕王府的人也不遑多让。 不说尚克勤两兄弟,单单他们手下的人便不是易于之辈。 永和帝收到消息的时候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身边有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自己这御书房的内侍。 虽然他还不确定是哪一个人,可那天决定两个人北上的时候整个大殿里面也没有几个人,一一排查下去不难寻到蛛丝马迹。 “杀。” 或许是愤懑满胸,故而展拳写下那个‘杀’字的时候,他自己就像是一把直插云霄的宝剑,浑身带着湮灭的气息。 这一晚上永和帝的御书房被血洗了一遍,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居然找出四五个内鬼,虽然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都是燕王府的人,然而京九卫的军士可不会想那么多,得到帝王格杀勿论的旨意之后,但凡有怀疑的人都躲不过一死的解决。 而御书房的杀伐并未停止,反而蔓延到了整个后宫,一时间但凡有些不正当勾当的人都是人人自危,唯恐这一次大清洗同自己沾染上因果。 平西侯府内,老夫人和言徜二人眉头紧紧锁着,一时间两个人有些踌躇不定。 “英娘她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世家大族,谁还在宫廷里面没有两个内应,她们这些人被送入宫廷的时候生死已经不由自己掌控,可英娘却又有不同。 ——她是老平西侯认的养女,当初是给公主做伴读的,后来也没有出宫嫁人,反而在宫内当了一个女官。 “难说,这次帝王显然是想要将所有暗子拔掉,虽然说英娘这些年和我们之间没有密切的往来,可终归是出自我们平西侯府,怕是会成为重点审查对象。” 这端得看帝王的心意,若是来一个刨根问底怕是也能查出些许不妥来,毕竟这些年她没少传递消息出来,总归是留下了不少的痕迹,京九卫那一群狗鼻子焉能放过? “我们言家对不起她在先,断然不能让她因为我们丢了性命。”老夫人盯着次子的眸光愈发的不善了起来,而言徜也颇有些有几分有苦难言,“儿子这就去走动走动,看是否有办法。” “言徜,你要知道是你对不住她在先。” “是。” 言家二爷的脸上也充满了苦涩,谁家儿郎没有年少慕艾之时?言徜少年时虽然不及兄长的长袖善舞,却也是京城内外顶顶有名的悄郎君。 他这一生自认为没做多少亏心事,可唯有沈英娘却是它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你这孽子。”瞧着他一脸认错的模样,老夫人也懒得和他说下去,“实在不行,你借着小五夫婿的名头亲自去找萧千城。” 萧千城如今已经是京九卫的统领,他的一句话自然顶的上别人十句,可这人平时深居简出很少与人往来,若说和谁走得最近,也唯有谢谨言。 刚开始的时候据说二互不对眼,后来一来二去倒是有了莫逆之情。他们言家虽然和萧千城以及延平伯府没有任何的关系,可谢谨言那里却有几分薄面。 等言徜退下去之后,老夫人脸色愈发铁青,一侧的老嬷嬷轻轻走上前给按了按鬓角。 感觉到那一股柔力四散她这心情才微微好转,只是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力:“除了老三没有一个安生的,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造了天大的孽,这临了临了还要为儿子这点破事操心。” 第441章:萧千城强势之举 那嬷嬷的动作不变,声音也如同她的动作一般极为轻柔:“您就是劳碌的命,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也都能独当一面了。” 就算是老嬷嬷也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虽然极为严苛,可不管是言家二爷还是言侯爷都是顶顶的有出息,就算身体不好的言三爷也是一个满腹诗情画意的才子。 言家这一代掌权者没有长歪,和老夫人的严苛有着极大的关系。可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她而今这年岁也是到了享清福的时候,至于那些糟心的事情合该由几位爷去处理。 “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可这心底终究是放心不下。” 老夫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将这府中的事情交托给儿媳妇,可老大那边就不说了,老二媳妇虽爽利却缺乏了大局观,至于老三媳妇一个老好人一个。 “你说我当初若是不接琴姐儿过来,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她又不是那贪恋权势的人,她担忧的是平西侯府的内院最终成为了马蜂窝。 ——这日后的家业,终归是要大房继承的,自己若是放权给二房和三房,往后想要往回来受权的话怕是会伤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情分。 简氏目下无尘,清冷孤傲,这性子若是没有放到言家内院她必然是欣赏的,可奈何她是自己儿子的发妻,那么这闪光点在她眼中便暗淡了些许。 平心而论,简氏若是还在府中自己或许用不着这么发愁。 “夫人也是不错,您要求高了一些。” 许琴是老夫热的内侄女,而老嬷嬷也是从许家而来的陪嫁,所以这字里行间倒是颇有几分辩护之意。 “这府中,恐怕也就这院子里面的人将她当侯府的夫人了。”自己的侄女在府邸寸步难行的事情她自然是清楚的,只是有时候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这些人都是她身上流下去的骨血,她也无法苛责。 “听青哥儿和太子府走得有些近?” 她虽然坐在这内府纹丝不动却也知晓外面的动向,自己这孙儿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如今帝王正值壮年,储君虽立却也不知道时好时坏,毕竟历史上的太子能顺利继位的人数极少。 坐拥东宫之位,意味着不仅仅要迎接帝王的猜忌还要饱受众多皇子的针对,就这样的位置若是没有盖压一代皇子,独领群雄的能力,着实坐不稳。 “二公子以前便和四姑娘交好,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是那么容易消磨,您倒是多虑了。” “终归是要注意一下,言梓灵已经是太子妃了。” 她自打嫁入齐王府之后便是齐王世子妃,入了东宫便是太子妃,这样的身份总归是要顾忌一些,免得到时候将整个家族牵连进去。 谢府,言梓陌倒也听闻了宫闱里面的血雨腥风,对此她也紧紧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看来谢谨言的回归不是小事,也不知道这君臣几人是否将人诱入了包围圈。 从帝王大刀阔斧地革新来看,应当是收获不小。 “顾家那边如何了?” “与顾家五姑娘议亲的人确实是秦州沈家的二公子,据说不管是镇北侯府还是青州那边对此都甚是上心。” “哦……” 言梓陌眉头这下蹙隆的更紧了一些,寻思了一会儿朝着皎月说道,“让人继续盯着镇北侯府。” “诺。” 而与此同时,延平伯府的萧千城眉头也紧紧蹙隆着,听闻平西侯府的二爷求见脸色更是难看了些许,冷眼斜了身边的小厮两眼:“你莫不是忘记了,近期我谁都不会见面。” “是……是,小的知错。” “下去。” “诺。” 小厮听出萧千城心中不喜忙着退了出去,人退出之后耳间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若不是言家二爷打着谢大人的名义,就算是收取了好处他也不敢来劳烦自家爷。 以前还不觉得如何,可自从公子爷在朝堂上得势之后这威压是与日俱增,就连他家伯爷也要仰着人家的鼻息,更别说他们这些奴才了。 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门口,虽然心中也夹杂着怒火,可他这小奴才也不敢朝着平西侯府的二老爷大脾气,只得寻找那托词将人拒之门外。 “你可说了谢谨言?” 言徜自然听说了一些事情,近来因着宫闱风云动荡,不少人都将门路找到了萧千城这里,可一个个都被他拒之门外了,原以为自己借着谢谨言的名头应当能混进府去,谁曾想居然和旁人是同等待遇。 “若不是谢大人,小的怕是连通禀都不敢去的,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因为这事情小的可吃了一顿挂落。” 说完他便走进了府邸,而言徜的神情则更加阴郁了起来,倒是萧千城将人打发之后又碰到了一桩让人恼火的事情。 腹部微微有些隆起的延平伯,此时正和儿子软磨硬泡:“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那人也就平时贪了一些,你在朝为官焉能不知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你的人何必揪着他不放?” “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内侍罢了,你何必和他过不去,我们萧家。”延平伯原本还想说声,却只见萧千城将小几上的茶盏统统挥在了地面上,脸色铁青至极,“你闭嘴,那是你的萧家,不是我的。” “萧千城,你这孽障忤逆不孝,你是我萧家子嗣,可你居然一点都不为萧家着想。我原以为你继母的离世可以消除很多事情,谁曾想你居然仍旧心怀怨恨。” “你……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忤逆子。”中年男人延平伯虽然生气却始终憋着,而扬起的手想要砸上去却最终又忙忙拖了回来,倒是萧千城的脸上露着几许冷笑,“你莫不是忘记我母亲是如何去世得?” 看着延平伯脸色变幻不定,萧千城靠近了他一些:“你若是聪明就不要插手,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你这混账,你压根就没准备放过你弟弟是不是?”延平伯这个时候的恐惧没有一点作伪,他的续弦虽然是皇家人,可自打先帝去世之后这帝王也是一落千丈,自己这儿子又是狼的性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母亲的死不就是祭奠你与那贱人的忠贞不渝吗?”萧千城伸出手扯住延平伯的衣口,“虽然那贱人死了,可他还是留下了贱种不是吗?” 第442章:宫廷内昔日故人 萧千城凉薄的声音引得延平伯身形踉跄,他想要伸出手去打死那孽障,可终究是形势比人强,如今的萧千城已经成势,再也不是命运被他攥在手心里面的小可怜了。 他的心思就像是毒蛇一般,他的怨恨就像流水一样。 对于延平伯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眸光萧千城并未放在心上,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早在他母亲被逼着自尽的时候便已经不复存在,这个男人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无可言说的耻辱。 “那是卫家自寻死路,难道我萧家要给他们陪葬不成?” 他年轻的时候也壮志满怀,原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出自卫家,这岳家应当会对自己多加扶持,然而谁能想到自己在那冷板凳上一坐便是多年。 他曾经也想让妻子去找岳父说项,可奈何妻子一脸傲然地同他说道:“多大的本事就顶多大的天,你的能耐那大理寺的郎官已经是顶了天。” 卫家的女儿不好相与,这是自己结亲之时母亲便对自己耳提面命的事情,自家不过是一个破落的伯府,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岳家的提携。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迎娶了卫家的女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可唯有他自己才知晓活得有多么憋屈,乏善可陈讲得就是妻子这样的人。 她是世家大族按照自己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嫡女,那规矩怕是连皇宫里面都比不得,就算那行房之事都在计划之中。 两个人本就没有多大的感情,之所以结合也不过是卫家树大招风,皇家不希望看到一桩强有力的姻亲,所以自己便在这和中途捡了一个世人都认为的大便宜。 可她这心底终究是意难平。 她看不起自己,看不起延平伯府,就算是这个儿子她同样看不起。 她冷眼旁观地将自己圈在整个伯府之外,卫家败落之后她没有任何留恋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承认自己那个时候便已经和后来续娶的继室有了首尾,可这一切难道都是自己造成的吗? 一个连生孩子都需要自己使手段的人,自己何必将一颗真心扔在她脚下被踩踏? 他就算再不符合她的心意也是她的夫君,可她从未将自己当成夫君,在她的心中或许只有葛洪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吧! ——倾城绝世,惊才绝艳却也男盗女娼,妙龄之年却喜悦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有妇之夫,他都觉得羞臊的紧。 如何让自己用心相待? 自己的儿子未必不明白这期间的因果,可死人的分量终究不是他这个活人能比拟的。 “你莫要忘记你姓萧。” 延平伯不想再多说什么,至于今日的来意早已经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现如今最想做得事情是如何将几个小的送出延平伯府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秉性。 ——他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 瞧着延平伯离去,萧千城唇角轻轻扯了几扯,延平伯内心的想法他也能猜透几分,不过这二人的过往如何,自己母亲的死亡和他都有直接的关系。 再者说,他将自己当人看待过吗? 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便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表弟回来的事情自己也清楚,甚至自己也是这个方案的执行人,可这言徜来此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到自己近来奉帝王命令对后宫的奴仆进行大清扫,这言徜的目标似乎也相当的明显。 言家人在后宫的人数并不算太多,可却有一个人至关重要——太后娘娘殿中的一个女官。 原本但凡和世家有牵扯的人都需要尽数除去,可英娘此人已经不止一个人来自己跟前说项了,就连太后宫中的大总管也同自己旁敲侧击了不少。 要知道,现如今宫廷内有一半的宫娥内侍都是由此人一手提拔起来,就连陛下身边侍候的内务大总管也和他相交莫逆,这人在后宫的人缘可以说极好。 皇宫中的内侍一半都是结党营私之辈,可这人却像是一股清流,在先帝在位的时候便对他颇为看重,甚至对今上也有相护之情。 越想,萧千城的眼眸越是深邃。 一个小小的女官倒是牵扯出不少的大人物来,着实让人恼怒的紧。 按理说,他应该一视同仁,可在官场晃荡了这么一大圈,他早已经不是那毛头小子——自然明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的道理。 言徜被萧家人拒之门外之后并未回平西侯府,反而让人驾车去了谢谨言的府邸,原本还在假寐的言梓陌听闻自家二叔来访的消息也是微微一愣。 不管前世今生,她和这位二伯父的交集都不是很深,言徜是言家的老好人,甚至还有些妻管严。他这人不管是能力还是处事都相当的不错,虽然第一眼看上去没有自己父亲那般耀眼,却也是言家的顶梁之柱。 言梓陌亲自到门口将人迎接了进来,而言徜最初的时候也颇有几分难为情,毕竟自己被萧千城拒见的事情着实算不得面上有光,可这个时候除了来这里似乎也没有别的门路。 萧千城此人幼年的遭遇但凡打听一下便能知晓一些,所以也养成了他残忍多疑的性子,为人极为狠辣无情,也甚是高傲无比。 用某些人的话来形容,萧千城此人就是一头孤狼,但凡闻着一点肉沫便能袭杀整个森林的人。 这也是得知京九卫的人负责后宫清洗时众人纷纷变色的原因所在,相比较谢谨言在刑部任职时的风卷残云,这位的手段也不遑多让。 听着言徜的叙述言梓陌有些意外,不由得想起自己上一世入宫时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英嬷嬷,没有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上一世的时候她倒是询问过英嬷嬷为何对她忠心不二,她似乎并不愿意多说,可今日自己二叔父的到来似乎将这个谜题揭了开来。 她原先并不准备去叨扰这位故人,因为在她没有入宫之前人家过得相当的滋润,可以说是她的到来将她拉入了那一次又一次的阴谋当中。 却不曾想她会遇到这样的危机。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来说,英嬷嬷应当不会出事,她虽然是言家的养女可在内廷侍奉多年,上一世的时候言家遭遇了灭顶之灾都没有牵扯到她,更不要说这一次了。 自己这二叔父似乎有些杞人忧天了。 “您确定她已经被下了大牢?” 第443章:言梓陌见萧千城 言徜瞧着她神色间有松动的迹象,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变得好说话,可这态度让他微微看到一丝光亮:“若是她没有被下狱重点观察我自然也不会来麻烦侄女儿你,现如今也着实没有法子。” “萧千城此人确实不是一个易于之辈,就算是我家夫君的面子也未必会给。” 虽然知道谢谨言和萧千城二人的关系,可言梓陌还是没有将话说得太满,因为她知道萧千城或许会听谢谨言的话,可对自己那是万分看不上眼,故而最终的结果着实难料。 “总归要试上一试。” 言徜的心神微晃,若是兄长在京城或许还有些办法,毕竟仅仅平西侯这三个字便是一种象征。 言梓陌送别了言徜便让人给萧家递了拜帖,萧千城的妻子她倒是见过几面,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只不过身体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其实她倒也能理解几分,一个不被丈夫所喜的女人,一个生来就是家族牺牲品的女人,这期间的委屈倒是难以言辞。 萧千城的发妻是他真正喜欢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却一步一步被延平伯府的后院所吞没,小家小户终究是无法承受延平伯府的泼天富贵。 这位是先头那位的嫡亲妹妹,只是她虽然入了延平伯府的门却以另一个身份存在,而萧千城还有一位继室。 ——一肩挑两门,俗称兼祧。 或许是自打原配发妻离世之后萧千城便没有了心,所以上一世这两个继室倒是也没有因为一个男人而互掐,只是安心地将自己的孩子将养长大、 只不过,这位小余氏却是萧千城身旁难得的能说得上话的人,毕竟她那位姐姐给她修足了道路。 另一位填房是继母做主下续娶的宗室女,可自打新帝继位后萧千城一飞冲天,这位填房直接搬入了佛堂,不管这续娶的宗室女是否自愿,如今的延平伯府内宅的掌控人是小余氏。 这一日天空稍稍有些放晴,可那沉重的云朵却并未走远,总觉得时不时就会杀一个回马枪。 萧千城这一日回府之后便朝着小余氏这边走来,小余氏名义上虽然是他亡弟的妻子,可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另开一脉诞下嫡子采取的手段罢了。 当年萧千城的继母咄咄逼人,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这等恶心的事情来,自己原配留下的孩子他终归需要一个放心的人。 ——所以,才有了小余氏的入门。 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笑声,萧千城的脚步微微一滞,他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这般开怀大笑过了? 或许嫁给他不过是遭罪罢了。 “府里可是来了人?” 听着那陌生的女音,萧千城停下脚步询问身边侍候的女婢,那女婢忙着道:“是刑部尚书谢大人的妻子,她与夫人曾经见过几面,今日特地过来拜访。” “是吗?” 萧千城眯了眯眼,他昨日打发了言徜今日言梓陌便登门拜访,这明白着是因为那英娘的事情。然而令他奇怪的是,言梓陌此人对于言家的感情谈不上多么深,怎么就要为言家出头了? 听着今日又外客前来,萧千城也没有去寻小余氏,去了另一个院子考究了长子的功课便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言梓陌离开的时候婉拒了小余氏的相送,而走到水榭的时候被一个丫鬟引到了另一侧,然后一个唇红齿白的内侍急匆匆地走了上来:“谢夫人,我家大人有请。” “好。” 那内侍听着她这般干脆的回应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便将眸光移了开来,这谢夫人难道都不问一下寻她的理由是什么吗? 他脑海里面有很多疑问,可这个时候也不好表现出来,忙着走在前面给她引路。 萧千城的书房很冷,言梓陌见过很多人的书房,可没有一个人的书房比他的更为节俭,书除了一张小几,几把椅子就没有旁的。 当然,细细瞅去的时候会发现不远处挂着一柄木剑,瞧不出什么材质,可应当是一种象征意义的物件。 她凝眸端详着这一切最终将眸光放在了萧千城身上,而萧千城也是端详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直视着对方,颇有几分火花四溅的感觉,言梓陌甚至觉得萧千城那淡漠的眼眸下隐藏着深深的轻嗤。 “可是言徜让你来寻我?” 按理说言徜和萧千城同朝为官,官衔两个人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可奈何萧千城是天子近臣,代表的是天子。 ——所以,这差距便一目了然了。 “就算我不来寻大人,这件事情也会平稳的解决不是吗?”言梓陌声音中的自信让萧千城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淡淡地道,“何出此言?” “我父在西夷抵御外敌,帝王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寻平西侯府的不痛快。”她顿了一下,忽然又笑道,“你一定好奇我今日为何会前来,我只不过是来提醒萧家表兄,有些事情莫要做得太显眼,天家又不是瞎子。” “……你刚才说什么?” 萧千城原本微眯着的眼眸淬了不少的冷意,而言梓陌倒是没有被吓到,声音依旧平淡:“卫飒难道没有给你手书?他的身份似乎并不是什么秘密。” “谁告诉你的?” 刚开始的时候萧千城以为眼前的人是想要诈和自己,可这样隐秘的事情她怎么会拿出来诈和? 显然,她知道了实情。 可这世上知晓谢谨言就是卫飒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她为何会知道? “他乃我的夫君,我知道他的秘密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讶然的声音换来萧千城的一声嗤笑,声音冷的宛若寒冰:“你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这所谓的言辞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你是言家的女儿,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告诉你?” “言家和卫家是何关系,你难道不清楚?” 萧千城的声音里面带着无尽的嘲讽,而言梓陌却并未放在心上,这人对言家的怨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甚至这股情绪还直接波及到了自己的身上。 毕竟在他看来,若不是言家惹的趁火打劫卫家就不会出事,只要卫家还好好的,那么他的母亲就不会死。 第444章:千里传信求实证 两个人寂寞无声地相对了好一会儿,却见萧千城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远走,不送。” “那件事情?” “我会处理。” 萧千城拧着眉头冷淡地说了一句,眼眸里面露着的刺骨寒意让人心生畏怯。 “……好!” 言梓陌倒也不在乎萧千城声音里面的冷淡,朝着他笑了一笑便转身离去,而萧千城的眉头愈发紧拧了起来。 ——她为何一副笃定的模样?难道卫飒被美色所迷,已经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 他一开始便不赞同卫飒迎娶言梓陌,因为这个女人看那面相便是一个不安于室的女人,那双眸里虽然内敛可却透着一股妖媚之气。 一个闺阁女郎硬生生长成这副模样,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并不是多好的事情。 再者说言梓陌乃平西侯的骨血,是卫家仇人的血脉,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让她过门,可那人决定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 想到这里他一把拉过一侧的毛笔,他倒是想要问一问卫飒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现如今虽然姓谢,可终究是要认祖归宗的,日后可该如何给老祖宗交代? 言梓陌回到谢府的时候便让人给言徜送了信,去得时候她无法确定萧千城心中所想,可从今日的谈话可以看得出来,对于英娘他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这里面的原因或许并不少,可有一点就是帝王并不希望和言家的矛盾放大。她去萧府之前也发现了一点,但凡在外征战的家族里面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故。 再者说,她感觉到萧千城似乎还有别的顾虑,想到上一世英嬷嬷依旧安然无恙她不由得便想得更多,也不知道这后面还有什么人插手。 察觉到英嬷嬷没有危险,言梓陌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顾轻黛身上,她与沈家的婚事断然是不能成真,否则岳清风那边又当如何? 如今的岳清风已经是莫平澜的养子,如今人又在陕州,想要建功立业也不是多难的事情,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小。 上一世的时候两个人便过得很幸福,既然知道了原来的曙光自然不愿意有其它的改变。 远在陕州的岳清风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他握着手中的请柬敲响了沈青辞的房门,沈青辞看到来人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将人让了进去。 “谢大人,这是侯爷的请柬。” 岳清风在顾武生身边也算有些地位,特别是近来战争不断,而自己身边的亲信岳清风的能耐一步步得到了他的首肯,再加上他与莫平澜那之间有些交情。 所以,岳清风在陕城也算有些脸面。 “转告侯爷,我必然准时赴宴。” 他们一行人抵达陕城的守护,只见过顾武生几眼,平时的他都一个劲卯在战场上,倒是没有时间去做那些场面情,今日也不知道为何一改常态。 就子岳清风点头准备退下去的时候,谢谨言忽然将眸光从请柬上移开,反而笑着道:“听闻我的发妻曾经被人使了掉包计,而她的落脚地是一个叫清水村的地方。” 谢谨言顿了一顿,声音添上了几分温和,只是那一双眸光却紧紧盯着岳清风:“听说你也是出自清水村?” “是。” “不知道你可认识她?”谢谨言看向他的时候眸光依旧平静,可岳清风还是感觉到几分审视,微微思忖之后便抬眸看向了谢谨言,“大人说得人可是张陌?” “张陌?”谢谨言顿了一下,倒是想起了言梓陌之前的名字,微微低头后道,“是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岳家和张家祖祖辈辈都居住在清水村,只是相比较张家岳家的日子更好一些罢了,他们家人口单薄也不用被生活所困。 “哦……一起长大?” 谢谨言笑了笑,他命人对清水村彻查了不知道多少遍,自然知晓两个人之间不单单是一起长大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言梓陌是张家的人,恐怕两家的婚事早就定了下来,可奈何言梓陌不是张家的人,张家想要用她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才有了给富家翁当填房的事情。 “下去吧!” 谢谨言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去,而岳清风退下去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言梓陌认祖归宗之后嫁给了谢谨言,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 他对言梓陌的感情一早便已经定了下来,原本以为自己远走边境建功立业,必然能给她撑起一片晴天,可有些事情终归是人力不可更改的事情。 “希望你能幸福。” 他没有办法为她做更多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埋掉这一份在他看来万分珍贵的过去,或许她只是将自己当成了她黑暗生活里面的明灯,并未有太多的男女之情。 ——可,他就是将人放在了心坎里面。 顾武生为了迎接谢谨言等人倒是腾出了不少的精力,一行人谈话的时候倒也都围绕着陕城的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谨言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随身服侍的侍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将自己袖中的书信逃出来递给了他:“大人,萧大人来信了。” “拿来。” 因为随从的话谢谨言的醉意去了不少,接过那书信后挥手让人退下去。 萧千城平素有事都是直截了当的和他面谈,这书信交谈的事情倒是很少发生,也不知道京城是不是发生了旁的事情,否则他为何会一反常态? 书信只是被匆匆浏览了一遍,谢谨言的脸色便愈发凝重且难看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言梓陌不单单在自己面前毫无畏惧,甚至还去找了萧千城。 ——她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千城对言家早就不满,如今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指不定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来。 哪怕她是自己的原配嫡妻,怕是也会被他粉碎。 在萧千城的眼中,她不是自己的妻子,只不过是一个偶然间发现秘密的人罢了。而自己若是想要将她从这困局里面拉出来,唯有承认这信封上所言的内容 第445章:言梓灵适可而止 谢谨言的回信言梓陌自然不知道,虽然能猜到萧千城一定会给谢谨言去信,至于那接信的人如何回复就不是她能预料的了。 她最近一段时间的心思都用在顾轻黛身上去了,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去思考这一个问题。 又隔了好一段时间,京城的上空已经飘起了雪花。 而与此同时,东宫内的太子妃言梓灵不紧不慢地接受着众人的请安,只是盯着那缺席的空位脸色却愈发难看了起来。 将一众人不耐烦地打发了后才看向了一侧的言芳,声音有几分冷凝:“太子里去的时候一直宿在你那里,你居然愣是让别人抢了先。” 楚云再次迎进东宫的人身份都不低,特别是这位刚刚诊断出怀孕不久的上官氏,她乃上官皇后族中的内侄女,虽然不是亲的却也有着一定的牵扯。 ——上官雅对自己本就多有不喜,如今被上官士氏抢先了一步,她日后的日子怕是愈发艰难了起来。 言芳也没有想到一上来便是训斥,这怀孕的事情岂是她能决定的,她自己当是抢着去怀孕了,可最后还不是落得终生不孕的下场。 然而扔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言芳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带着言家女的名头嫁入东宫,那么不管是太子还是宫中的皇后娘娘必然会高看自己一分,可她还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太子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新婚夜也没有碰自己。她一个没被破了身子的女人如何怀孕? 当然这样丢人的事情,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丫鬟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否则自己还不得硬生生羞愧而死? 至于言家,她也从未将这件事情启齿,她不过是言家的一个庶女,自己的主母虽然不苛待,然而终归不是亲生的女儿,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世人都说她生在三房是烧了高香,然而有一个不理事的主母,一个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父亲,她的姻缘就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 好在,言家女儿的身份并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就譬如现在,太子殿下或许很嫌弃自己,可他因着言这个姓氏也不得不娶。 “言芳,希望你明白自己入府的缘由。” 言梓灵没有心情和她继续打机锋,所以冷着声音提调了一番便让人下去了,只是言芳回到自己的院落之后那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眸这才眯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着给她斟茶递水,瞧这人的面色稍缓这才道:“太子妃是一点都不惦记着以前的情分,怎么说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居然让您下不了台。” 丫鬟也为自己的主子叫委屈,紧接着又轻声试探道:“您要不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夫人,指不定她……” “不用,我不想麻烦母亲。” 言芳嘴上虽然这般说着,可心里面却明白这件事情压根没有告知的必要,自打自己入了东宫开始有很多事情言家已经不会插手了。 若是普通人家的家务事,凭着言家的体面也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可奈何自己进得是东宫。 犹记得祖母将自己唤到跟前时候说过的话,那个时候她是想要让自己选择的,然而她又如何能放弃这人上人的位置?她若是低嫁一辈子都要仰仗言家过活,可若是入了东宫这后来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指不定言家还需要自己的帮衬。 “有些事情并不简单。”瞧着丫鬟一脸茫然的模样她也不欲解释,自己的母亲在旁人看来是一个面软心慈的主,可她却能敏感的察觉到她并不喜欢自己。 之所以将自己放在跟前养着,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声罢了。 “那院的人怀孕,这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也怪不得太子妃要气得跳脚。” 活脱脱的恃宠而骄,不过是刚刚检查出身孕罢了,她真当这孩子就能生下来?言芳虽然没有亲自主导过这阴私的事情,可在来东宫之前她祖母倒是没少教导她。 “您说得是,只不过奴才听闻宫里面的皇后娘娘准备让她进宫修养。” 听着丫鬟这话语言芳的身形微微一正,半晌过后才笑着道:“这下,我这位四姐姐的脸色怕是更难看了。” 上官皇后就差指名道姓地说出一些事情了,这不是明摆着担心尚未出世的皇孙嘛! 正如言芳所料的一般,听到宫里面的人来寻上官氏,言梓灵的脸色登时便拉了下去,最后更是直接入了宫。 上官皇后听闻言梓灵入宫的消息,那平整的眉头瞬时便隆起了不少,有些不咸不淡地朝着外面的人道:“既然想要见本宫,那么便让人进来吧!” 言梓灵见到上官雅之后直接进入了主题,而上官雅的脸色却异常的难看:“所以,你是不愿意让她进宫了 ?” “宫廷乃父皇的后宫,上官氏乃太子妃的侍妾。这人和这地方,短暂的时间内八竿子也打不着,自然没有待在这后宫之中的必要。” “她身上孕有的是皇家血统,怎么就没有住在这里的必要了?” “她若是住在东宫,自然没有人会质疑她孕有皇家血统的事情,可若是待在后宫那么这流言蜚语怕是少不得。”瞧着上官雅没有动容的意思,言梓灵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她待在东宫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情。” “本宫若是非要她进宫养胎了?” “您为何一定要让她进宫养胎?是担心我对她出手吗?”这人若是进了宫,让人如何去想自己的名声?去想楚云? “那我怕是要回平西侯府一趟了,我父亲曾经允诺过我,平西侯府的大门用韵会朝着我开。” 言律当初确实这样承诺过,只是那个时候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掉包,被他给出承诺的人不是他的血肉至亲。 “言梓灵,你这是要挟本宫?你也不看一看自己是何身份,你居然敢要挟本宫。” 上官雅面容虽然算不得布满戾气,可她整个人气质顿时一变,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让人不敢等闲视之。 第446章:来自金延的会盟 上官雅的怒气似乎在言梓灵的预料之中,所以当前者发难的时候她并未表现出任何难堪之色,那一双眼眸反而愈发坚定了起来:“母后,儿媳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照顾他的子嗣难道不就是照顾我的吗?” 她顿了一下,那一双倔强的眸光就这样抬起来直晃晃地看着上官雅,声音极为轻缓:“母后您也是当家主母,难道每一个当家主母对自己的庶子都抱着除之后快的态度吗?”她说到这里俏眉一掀,整个人更是身形一肃,“还是说,母亲心中也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得?” 言梓灵这话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上官雅一张原本雍容典雅的脸颊此时更是黑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言梓灵却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好似这说话惹事的人不是她一般。 “言梓灵,本宫倒是小瞧了你。” 上官雅收敛了心中的怒火,看向言梓灵的时候多了几分审视,与平时的淡漠无视不同,这一次显然多了几分诧异和凝重。 这一份胆量倒是难得。 当年齐王为了避免先帝的猜忌和疑心,迎娶的发妻身份并不显赫,虽然说上官雅当上皇后之后上官家才开始发迹,可这也不是言梓灵一个毫无仰仗的弃子所能比拟的。 若言梓灵是真正的平西侯嫡女,她自然也不会这般针对,可谁让她是一个假的呢? 若是一个齐王世子妃,她但凡和言家盘扯上一些关系,她也不会对她如何,可如今自己的儿子已经贵为太子,她要将一条通向那至高之位的路送给他。 而眼前这人显然已经成为了障碍。 “儿媳爱他,所以愿意为了他做任何的事情。”她说到这里倒是没有了平时的谨言慎行,“您感受不到当一个人被整个世界抛弃,却唯有一人愿意站在他身后是何种情绪。” 言梓灵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当她的身份暴露之后很多人的态度都变了,就算表面上依旧疼宠自己的祖母也变了,变得让她开始惶恐,开始担忧。 至于那个被她当作依靠的母亲,或许真的是血缘至亲,自从言梓陌回来之后她又何尝看到了自己? 她想过和言梓陌和平相处,可她知道自己承了平西侯府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自己拥有了这嫡女的身份十多年,这一切的因果注定了两个人无法像真正的姐妹一般和谐相处。 当然,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言梓陌居然那般果决,直接朝着张家人出手,让张家所有人埋骨荒野。虽然没有相处,可终究是系着血缘,心里面也会疼痛,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言梓陌并不简单。 可就算心里面不满,自己也只能忍着,因为言家人不可能因为几个可有可无的人给自己一个公道。 她原以为唯有父亲还惦念着那一点缘分,可谁能想到自己在他的眼中也只是联姻的对象罢了,他知道言家必须有一个女子得嫁入齐王府,这是早些年就定下的婚事。 可言梓陌的出身乡野,而楚云和自己也有了感情,他只是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而不是所谓的父女亲情。 若说这世上唯有一个人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那么只有楚云。 “爱他吗?爱他就不应该成为他的阻碍。” 婆媳二人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恰巧她们珍视的人也珍视着对方,所以两个人才会因为各种缘由有了矛盾。 “我为了给他铺路不是已经做出了让步吗?”言梓灵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您应该知道这一点。” 刚开始的时候楚云并没有纳妾的意思,哪怕上官雅不停地施压他还是顾及着言梓灵的感受。 ——或许因为子嗣的事情,他最终不得不纳妾,可那起码也得是她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那一刻,而不是现在。 这纳妾的事情是言梓灵亲自去跟楚云说得,她言说的理由也很简单,东宫容不得独宠一人。 或许是楚云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也或许是出于其他的考量,那一日过后上官雅开始着实纳妾的事情了,而言家和上官家自然成了首选。 “你很幸运碰到了本宫的皇儿,可他却不幸运,因为他碰到了你。” 上官雅的声音一点都不客气,而言梓灵却没有任何难堪的意思,因为她知道眼前的人说得是事实。 ——碰到自己确实是楚云的不幸,可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 若是刻意重新选择,她或许会选择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去过那简简单单的幸福生活。若是没有这所谓的黄粱一梦,她或许也不会这般艰辛。 人这一辈子,出身便是一场豪赌。 “本宫不会接走上官氏,可你也要明白一点——她,你动不得。” “诺。” 等言梓灵离去后上官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她是言家的女儿自己也不必这样心忧,可惜自从她身份被戳破之后便和言家有了隔阂。 若是她聪明一些,当初言家式微的时候她选择站在言家一边,或许今日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她是中宫皇后,自然也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言律那人确实是一个打仗的好手,只要大楚还需要武将护国,那么平西侯府就不会败落。 至于那圣旨的真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她不相信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不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的上官雅俨然已经忘记,当初言梓灵和言家保持距离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只是人碰到事情的时候总归想不到自己的不好罢了。 与此同时,远在鞑靼的金延却不惜远路风尘来到了北地燕王府,或许是因为身份太过敏感,所以与燕王的会晤都是秘密进行。 此时的大楚或许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金延居然会离开自己的大本营,出现在尚克勤的地盘,这简直就是一场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行动。 一代君主,居然轻易涉险! 尚克勤给了金延最高规格的待遇,两个人虽然是表兄弟,可这些年总归是没有见过面,总归是有些生分了。 金延来燕王府之后第一时间去拜见了燕王府的老王妃,面对这位只是听闻中的外祖母,他就算是生不出亲近之意,却也带着几分尊敬在其中。 拜见了老王妃之后,两个主事人这才在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坐在了一起,看似一场简单的谈话,可这谈话的内容却无异于一次会盟。 第447章:跋山涉水红颜在 无论是尚克勤还是金岩,都是此方世界少有的盖世英豪,是站在这个时代的弄潮儿,所以这一次会谈异常的重要。 ——可以说,两个人今日所谈的内容或许会决定着日后很多事情多的走向。 “我若是倾鞑靼之力帮你颠覆楚氏山河,你能给我什么?” 金延是鞑靼普照四野的骄阳,是那起飞的雄鹰,他需要为自己的子民负责,需要为鞑靼皇族负责,所以就算二人是嫡亲的表兄弟,可此时也是亲兄弟明算账的态度。 “你想要什么?” 或许是因为有要事相商,所以尚克勤并未让人上酒水,只是零星地摆了两盏茶,二人的面前是一幅地形图,从大体的轮廓可以瞧得出,这地图不单单囊括着大楚诸地,甚至还包含着周边诸多小国,其中就包括鞑靼和西夷。 “你如何看待西夷?” 金延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尚克勤的问话,而是直接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这让后者的眉宇紧紧蹙了起来。 西夷那边他不是没有联系,可奈何是一个狮子大开口的,这天底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等这时局大乱了,西夷那人又如何能坐得住?所以,他入局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只是入局之后带着诸多不确定的因素罢了。 “西夷的慕容焘可是一个心大的主。” 尚克勤的话令金延稍稍诧异,看来他是联系了西夷那边的人,只是这结局应当不甚完美。 “言家那边想来不能小觑。” 他们和西夷的人打过交道在,自然知道西夷人最为擅长的毒蛊之道,可就是这样强势的攻击下言家居然没有后退半步,不得不说这里面似乎隐藏着别的猫腻。 “你在怀疑什么?”瞧着他脸有疑云,尚克勤倒是适时地询问了一句,日后二人必然是要绑在一条战船上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倒是也不必要隐瞒。 “我在想是言家人过于厉害还是西夷的人另有所图。” 金延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小几,他虽然比尚克勤小上不少,可毕竟是从小当储君培养的人,这心思自然也玲珑的紧。 “慕容焘此人怕是也不甘心居于那偏远之地,应当是在寻找机会。” 慕容焘此人的野心也不过是瞅着偏西的地方罢了,而这野望也注定了他就是那骑墙之人,东风大向东风,西风大向西风。 ——不可否认,言家人在抵御西夷进攻这方面做得确实不错,可这不错的前提应当是慕容焘在等待时间,伺机而动的野兽只会瞅准机会给人致命一击。 “我们攻克陕城的时候必然会牵制大楚的主力,而各地土族会牵制住柱国公和宣威将军的援军,所以这看似立于不败之地的言家便是唯一能调遣援兵的地方。” 略一思索,尚克勤将自己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而金延听闻之后神色倒也是一变,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了他:“当地土族能牵制得住这二人?” 大楚如今可以说外忧内患,不单单有自家和西夷虎视眈眈,更有燕王举旗而反,至于各地的土族也都是望风而动,否则宣威将军和柱国公这会儿怕是早已经兵援陕城了。 “土族的势力并不小,只是平素一直被压着罢了。” 这些土族人极擅战斗,而且所居的地方又上高地险在,是那易守难攻之地,李赫和柱国公这么久也没见取得多大的胜利,而但凡他们抽出兵力就会受到这些土族的疯狂反杀。 到时候整个大楚的内部怕是会血流成河。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永和帝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宁愿调遣谢谨言前往陕城也不愿意将这二人抽走,至于日后城危之时或许言家已经拟定为救援之军。 “有你这话我也放心一些。”金延顿了一下,声音徐徐而出,“我鞑靼之地素来苦寒,不若南行之路的富饶繁华,日后你若是直取京师,我要陕城以北这地。 鞑靼是一个极为好战的民族,可同时也相当的清苦,几百年下来不是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甚至也有不少祖先南下开疆扩土。 然而朝代更替或许不是多大的事情,可这些人对鞑靼的仇视却让他们压根在这土地上无法站稳脚跟。 自打第一次败北之后,第二次南下也是铩羽而归,这些祖先不是没有攻城掠地,只是这城池攻打下来人心不稳罢了,而他需要做得事情就是慢慢蚕食。 蚕食掉他们所有的勇气,蚕食掉他们的反抗之心。 “白谷关已经给了你,玉门关是我最后的限度。” 他可以将关口后移,至于陕城以北的地方他是万万不能允诺出去的,那乃京城的天然屏障,岂能落在鞑靼人的手中,他尚家积累了几代的力量,可不是为人做嫁衣裳的。 “表兄难道不担心我撤兵?” 金延拧着俊秀的眉头敛着眸看了尚克勤一眼,而尚克勤摇了摇头:“你乃为数不多的强援,我自然也担心我们的会盟谈崩,可有些事情是不可逾越的底线。” 他尚家掏银子掏壮丁,可不是给他打江山的。 “白谷关我鞑靼也没少出力,表兄倒是有些小气了。”这白谷关本就是先前合作谈出来的结果,如今倒是将这一并算了进去,着实一点也不含糊。 “只要尚家入主京师,鞑靼与关内的商路永世不断。” 这算是极为真挚的允诺,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这些人都防着鞑靼人南下,所以禁止两地的商物流通,这也促使鞑靼人的日子更加的清苦。 不想今日尚克勤居然给出了这样的许诺。 要知道这虽然有画大饼的嫌疑,可若是落实到具体的事情,那么鞑靼在自己手中崛起指日可待。 “你也不必急着回答我,大可多考虑几日。” 他就算让步也不过是另一座关卡罢了,可这商贸之事也会这般揭过去,他相信眼前的人会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鞑靼的强大。” 前面的人为何要封锁鞑靼边境与关内的联系,就是担心鞑靼人变得更加兵强马壮,担心他们会影响到关内的生活,可眼前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这世上的事情莫过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切的事情都有它的铁律。”尚克勤摇着头笑道,“有些事情惧怕,却无法避免。” 尚克勤对未来的事情当也看得极开,或者说自打他举兵的那一刻已经思索了日后的出路与退路。 “表兄的心胸倒是愈发的宽广。”这样的馅饼金延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两个人详谈了一会儿却听他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表兄的帮助,听闻表兄身边有一群能人,不知可否帮我寻一人。” 他说着将自己藏在衣袖里的画卷打开,上面的小像赫然便是楚韵。 第448章:北地乱硝烟四起 金延并未在燕王府逗留太久,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在一个时间待得太久,就等于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中。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发生。 等金延离去,燕王尚克勤便将隐一唤到了自己的面前:“公卿,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尚克勤说完将自己手中的画轴递了过来,然后神色颇为凝重地叮嘱,“这女子对于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等你寻到了她金延那边怕是也不会端着。” 虽然是自己的表弟,可他们二人都清楚这件事情上不得有私情,只能从家族的角度去分析问题。 “她名唤楚韵,是大楚帝王御笔亲封的嘉禾公主。” 早些时候他便听自己派遣到鞑靼的暗探说过,金延新纳的五王妃极为娇宠,被其放在心尖尖上疼宠。 原本以为楚韵的身份曝光之后,这份恩宠应该会随着时局的变化而成为过去,熟料自己的表弟居然是一个痴情种,倒是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毕竟,老鞑靼王可是一个到处留情并且有些滥情的人,虽然迎娶了自己的姑母,可女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生儿育女的棋子罢了。 “诺。” 隐一自打上一次任务失败之后便一直退守在燕军的大后方,原本以为自己短时间内应当不会碰到外派的任务,可谁也没有想到有些事情往往总是在预料之外。 “活的。” “……嗯。” 隐一声音稍稍变了一个调,他又不是那嗜杀的大魔头,至于这样强调吗? “她应当不是孤身一人,故而你也要当心自己的安危。”楚韵背后怕是还有人支撑,否则凭着她一介女流之辈又如何能逃得出鞑靼的大草原? “……好。” 可能是上一次险些被围杀的事情让尚克勤意识到他武功虽然厉害却也不是独一无二,所以在刀尖上起舞的时候也不会百战百胜。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隐一赌不起尚克勤也赌不起。隐一乃世家子,是尚克勤手中的一把利刃,可同时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挚友,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雄浑壮阔的陕城外燕军熙熙攘攘地安营扎寨,一窝蜂似的声音就连军帐内的阎赣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那紧拢的眉宇间泛着几许苍色,可见他的心绪此时并不是很好,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一般。 尚可年和邬尚前往白谷关之后,阎赣便驻扎在这里,想到如今已经被攻破的白谷关,再瞧一瞧这宛若铁桶似的陕州城,心下也微微一叹。 ——他这着实是时运不济。 原本以为驻扎陕城自己必然会一展所长,在这风云际会的乱世中紧紧抓住上升的尾巴,可奈何顾武生此人着实霸道,而且自己手中的兵将也比不得尚可年手中的兵卒。 故而,他才几次三番败下阵来,后来更是只能在这城外休养生息,等待最佳的进攻时间。 想到这里,统领全军的阎赣眉毛紧紧一蹙,他家乃武将出身,故而这就算是他不经意间的动作,也透着几分难掩的死寂。 “如今已经是隆冬尽显,可谁能料到这所谓的繁华盛景里藏着太多的无可奈何。” 阎赣并不是一个只懂辉刀杀人的莽夫,自然知道现如今的情况继续胶着下去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燕军乃跨地行军,他们这些人的耐心殆尽时终究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而且继续耗下去,粮草兵饷又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燕王府虽然经过几代的积累还算富庶,可这样闹下去怕是也会将燕王府拖垮。 所以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出现一个打破平衡的人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瞅着手中的书信,阎赣微微叹息了一声,要说尚可年此人的政治远见比起燕王自然略有不足,可他却是一顶一的人才。 ——别人不太清楚他为何这般受重视,他阎赣却清楚几分,不仅仅因为他是燕王的胞弟更多的是他确实有那个能耐。他们现如今所用的军器械有很大一部分是由这位性情有些招摇的二公子一手打造,可见这能耐不俗之处。 乱石当中兵戈之争,尚可年这样的人在乱世当中最有价值。 又隔了几日,天色颇有几分阴沉,头顶上甚至还撒着些许小雪花,楚乾元从城门上走下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他也没有想到对面的燕军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 原本自己是不想待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毕竟两个人的身份有些尴尬,可如今到了这战场上又感觉到了一股股难掩的烦躁,破灭韩城的敌人就在对面,可他却没有一丁点办法。 ——不得不承认,向来心平气和的他是真的动了杀人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走出了京城,或许是因为韩城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太过严重,他这几日时不时便发现心中似乎藏着一团火,这团火造成的原因各式各样。 “玉门关那边没有消息?” 楚乾元后面跟着的小厮原本是想回答的,可却不料这问话被刚刚走出来的谢谨言听到了耳朵里面。 “韩王殿下对玉门关似乎念念不忘。” 谢谨言原本是想要出去看一看城中的情况,毕竟陕城如今已经被打上们来,有些事情总归是有备无患。 谢谨言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丝毫不差地落到了楚乾元的耳中,他眼眸稍稍敛了一下,眸光透着几许精光和喜悦:“可是有了决断?” 燕王府的人这么长时间愣是没有跳出来行事,虽然长此以往下去对陕城也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甚至还哟可能拖垮敌军,可有一点大楚的人都明白。 大楚的太子殿下已经亲自到了陕城,虽然说至今没有几人知道这事情,可知晓内情的却也不少,若是继续龟缩在这里面难免会引起众人对皇室的轻视之心。 “嗯,主动出击。” 谢谨言的话本就不多,刚才之所以和楚乾元搭话也是因为言梓陌的原因。 言梓陌的情感素来淡然,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表兄怕是也谈不上多少感情,应当是简氏在其中起了作用,所以她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也随意提了一嘴。 楚乾元听着这话眸光连转,最近一段时间着实憋闷,没有想到这反击的时机已经到来。 “开战之后,你跟在我身边。” 第449章:守株待兔方为计 听着谢谨言的言语,楚乾元也是眸光诧异,随即而来的便是释然。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眼前的人去格外关注,显然是言梓陌那边起了作用。 想到他行军打仗也将人带在身侧,不由得便多看了谢谨言两眼,原本以为是一个寡恩薄情之辈,不想居然还是一个痴情种,着实有些难得一见。 或许是楚乾元的眸光有些直白,谢谨言的脸色骤然眯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朝着院外走去。 只是刚刚迈出去几步人却又折返了回来,凑近楚乾元的时候声音中隐含几分莫名之意:“殿下的心思太浅了,这样也挺好的,可总觉得和属下从前认识的人有几分差距。” 留下这一句话之后谢谨言扬长而去,而楚乾元则抽了抽眼角,京城的人都说谢谨言最是记仇的真小人,今日一瞧倒是所传不假。 这仇好似不隔夜似的。 他自己不过也就在腹中絮语两句罢了,面上应当也不是很明显吧!他莫不是自己肚子里面的蛔虫? 还是说,这人心里面颇为阴暗,故而看谁都觉得要害他,都在腹语他?所以不惜这样阴谋论来看待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楚乾元更觉得自己所想合情合理,可为了印证心中猜想还是询问了一旁的小厮一眼:“本王的心思都在脸上吗?” “殿下您聪颖异常,心思岂会写在脸上,是谢大人的眼神出现了问题。” 小厮在楚乾元手下讨饭吃,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和自己的主子对着干,而且他刚才那凉凉的眸光投射过来,饱含深意的示意历历在目,焉能在这个档口得罪衣食父母? “他那眼睛确实是瘸了。” 楚乾元冷哼了一声便朝院落走了进去,今日皇兄邀请他过去下棋,这会儿人应当是有了空闲。 ——当然,他是断然不会承认下棋不过是一个由头,刺探情况才是他最想做得事情。 楚云好说歹说这才将一门心思行军布阵,去打胜仗的人劝了回去,等楚乾元离去之后楚云才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这皇帝当是一个可怕的话唠。 “韩王殿下瞧上去不难打交道。” 楚云作为正儿八经的储君,又是永和帝唯一的嫡子,他身边自然也有谋士的追随,这一次北上上官雅担心他的安危,可以说将半个太子府的底蕴同他一道搬了过来。 那中年儒士的声音刚落,一道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未见其人却也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那倒未必,这世上逢场作戏的人还少吗?” 楚云和中年儒士同时朝着侧屋瞧去,却见一个瞧不见正脸,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刚才声音来源于此,怕是让人觉得是一具死尸。 “姜先生。” 楚云虽然身居高位,可却也是一个礼贤下士的人,对于那些有真才实干的人他素来尊敬,而眼前这位姜先生便是他多年前偶然发现的,早些年便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 这一晃眼已经有五年多了。 那老者斜躺在软榻上,对着楚云微微拱了拱手便继续刚才的话:“这韩王怕不是一个善茬。” “先生是否多虑了?” 楚云对于楚乾元颇有些好感,虽然说永和帝膝下的子嗣并不多,可天家无亲情,他与庶出的几个兄弟关系并不是很好,楚乾元的出现恰如其分地弥补了这一点。 可惜,不管是自己的母后还是眼前自己赖以信任的姜先生,似乎对他都持有怀疑的态度,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在怀疑什么? 难道他还有问鼎苍生的想法? “殿下此行终究是早了一些。” 佝偻的老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息了一声,那袒露的话语里面饱含着不少的东西,让人由不得顺着他的思绪去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先生何出此言?” 自打决定北上之后,眼前的人对于此行便不是很看重,然而这一趟陕城之行可以说决定了自己日后在朝堂中的分量,可他为何反而忧心忡忡呢? “陛下正值壮年,他不需要能耐太强的太子。” 永和帝在未称帝之前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掌权天下又怎么会让威胁到自己皇位的人存在? 他如今或许还记着几分亲情,可随着他对权利的掌控,随着时间的迁移,这份亲情会逐步消散。到时候,他们二人的父子情早已经被君臣关系所遮掩。 这对于眼前的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父皇心智绝顶,他难道还看不透这其中的虚妄?这楚氏山河,终归是要交到有能耐的人手中,难道还要选择一个庸才不成?” 楚云觉得姜先生的言辞有些过激,甚至颇有几分杞人忧天,而姜先生眯着眼睛多看了他两眼,最终要将眼睑轻轻合上,只是声音依旧沙哑:“希望殿下日后还能这样坚持己见。” 整个屋子蕴藏着一股难言的诡秘,只是后来几日大家忙活着迎战的事情,那日的分歧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一次顾武生与谢谨言亲自率兵前行,分两股兵力朝着燕军驻扎地靠拢,而阎赣看着来势汹汹的楚军,那斜跨在腰间的利剑已经被他放在了手中。 “冲。” 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战争,当陕城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时阎赣便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按照他的意思,原本是要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接到尚可年的书信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等双方交织在一起,厮杀的难解难分时,距离两股势力不远处才隐隐有人头攒动。 “将军,我们是否要加入战局?” 他们已经在这里窝了三四日了,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也弱了一劫,在这样下去这军心怕是要躁动了。 邬尚望着远处的战况并未下达命令,他总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劲,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可别被人一锅煮了,到时候着实得不偿失。 就在这个时候,阎赣那边似乎已经开始节节败退,而守在一侧的燕军如何能受得了,瞅着这一幕眼睛都快要破裂了。 刚才那问话的副将瞧着自家将军始终没有下达命令,不禁又询问了一句:“将军,阎将军支撑不住了。” 第450章:渔翁最是耐心者 那副将看到的东西邬尚何尝不明白,可顾武生此人他最为熟悉,这人素来稳扎稳打,按着他的估计就算是出城迎战也绝对不会兵分两路。 然而他终究不是那冷血无情之人,看到燕军节节溃败焉能端得住姿态?所以当那人欲要再劝的时候,他已经叮嘱了下去:“让人去拦截顾武生的人马,给阎将军足够的撤离时间。” “诺。” 虽然好奇为何不进攻反而采取了撤退之法,可此人在军中的地位不低,他们也不得不听。 瞧着猛然间多出来的援军,谢谨言的眉宇终于松了下来,若不是敌我双方甚是明显,就他这表情怕是要被误认成燕军了,毕竟刚才那如释重负的模样过于显眼。 谢谨言身侧的楚乾元瞧着奔向顾武生的燕北援军神色稍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瞥向了谢谨言:“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会有援军赶过来?” “嗯。” 燕王府的人素来小心谨慎,这些行军布阵的将领更是出了名的谨小慎微。所以阎赣这前锋营背后必然还有别的援助,为了引出这股兵力他才和顾武生分别带着队伍,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然而,正是这可乘之机也是此战翻转的关键所在。 “这么多的人,怕是……” 韩城的失败还历历在目,这些燕军极为骁勇善战,就算将人全部引出来也未必能一网打尽,甚至还有可能引火烧身,故而此战的胜负决定着陕城的存亡。 楚乾元也没有想到自己来到陕城之后,第一次交战居然便要决定生死。原本以为双方还需要相互试探一番,可如今这琐屑的过程似乎都已经被摒弃,只余下生死战。 “没有可是……我们只能胜利。” 陕城若是失败那么前线便会全面崩溃,毕竟不管是柱国公还是宣威将军驻扎的地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若不是如今的情况紧急,他与顾武生二人自然也不会火中取栗,可柱国公战死,宣威将军被断了一臂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二人只能兵行险着。 一个区区的土族能有这般厉害的能耐?要知道不管是柱国公还是宣威将军,那都是一顶一的行军好手,可这二人却同时受到了严重的袭杀。 若不是事情已经发生,他怕是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袖间从顾武生那边响起,不一会儿城门内传来了阵阵铁蹄的声音,就像是雷鸣一般让人不敢小觑了去,只见那沙浪像是穿云箭一般快速地加入战场。 那些骑兵一个个手握弓箭,以最快的速度在军队中穿梭袭杀,原本燕军大好的形势再一次开始一面倒,而阎赣的脸色更是难看了起来。 不过须臾之间便再一次陷入了包围,若不是有人替他挡了一箭,怕是一个分心便被人射杀了。 “愚蠢。” 远处的邬尚瞅着这一幕,铁青的脸色愈发冰凉,瞧着战况几经辗转后有败退的趋势这才朝着旁边的人道:“派遣先锋军,将那蠢货救回来。” “诺。” 燕军的先锋军都是隐杀组成,而邬尚能接手先锋军,可见在燕军的地位绝对是排得上号的。 瞅着大楚那奇袭之军邬尚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怕是不简单,刚才派人去接阎赣冲出包围圈的时候他便嘱咐,第一时间撤兵,可奈何他们都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瞧着一小撮人影朝着阎赣移动,谢谨言朝着自己身旁的人影瞧了一眼,之见李济综以点了点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阎赣掠去。 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人已经接近了那小撮人,刀剑相交总是那般的震耳欲聋。 “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瞧着李济综久攻不下,那些人影虽然在逐渐的消失可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若是后面那坐镇的人感觉到情况不对劲,这些人怕是会第一时间撤离。 斩草除根,是大楚军人对于隐杀的态度。 邬尚这一次脸色大变,特别是谢谨言加入那袭杀的圈子之后那原本就苍白的容颜更是难看了几分,袖中的响箭骤然而起,那写先锋小队听闻脚步一顿,然后二话不说的撤离,可这般敏锐的反应并未给他们争取到生机。 只见赶过来的谢谨言已经在第一时间斩断了他们撤退的后路,和李济综相看一眼之后二话不说地便开始斩杀,二十余人隐杀军组成的先锋小队就这样倒了下去。 阎赣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这是他第一次察觉死亡原来同他近在咫尺,可李济综的飞刀斩过去的时候却被谢谨言一个侧踢将那匕首踢飞,然后第一时间将阎赣打晕。 面对这一幕,李济综不悦地眯了眯眼睛,而谢谨言倒也只是丢下了一句话:“此人对我们还有大用。” 李济综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加入了屠杀大军,而燕军看着不敌开始纷纷后撤,只是这只精锐军队已经十不存一。 两个时辰后,陕城内。 面容英俊的顾武生朝着谢谨言和李济综笑了笑,声音里面的感激不似作为:“二位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若不是两位的帮衬,这陕城怕是也危矣。” “这是我们的职责,顾将军倒是莫要太过客气。” 李济综自打身份暴露之后,这话语便也少了一些,故而对于这样的场合他一般都不愿意开口,一侧的谢谨言虽然也有些疲劳,可还是要应付一下顾武生,毕竟在这陕城做主的终究是他。 “你们聊。” 李济综丢下一句话便踩着月色离去,而顾武生倒也不生气,反而无奈地道:“看来李将军的事情对他的影响颇大。” 顾武生早些年也见过李济综一次,那个时候他是京城内鼎鼎大名的纨绔子弟,若不是有一个厉害的老子,这怕是早就被人整死了。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今日居然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这一身的功夫让人瞧上去便异常的眼馋。 当年给他遮风挡雨的宣威将军,日后怕是还需要此人的帮衬,当然前提是李赫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第451章:柱国公逝世噩耗 陕城的大捷终于给阴霾的京城增添了几分色彩,永和帝这才敢将柱国公亡故的消息传出去。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柱国公这些年虽然逐渐退出了政权中心,可北仓国上了年纪的人却也知晓他的丰功伟绩,那可是在卫皇战中大放异彩的人。 ——虽然不若言律一般光芒四射,可也不是等闲之人可以轻易窥度得,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死了,死在了土族的利箭之下,一时间整个北仓国震动了。 言梓陌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在半眯着眼睛小憩,听闻后整个人也是坐了起来,有些不确定地询问:“你说柱国公死了?” 皎月也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平时不都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人吗? ——今日这是怎么了? 压下心间的万千疑问,她忙着回应道:“回禀夫人,柱国公身死的消息是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据说他的遗体已经从鄞州送了回来。” 这种大人物对于她们这些小婢女来说都是顶了天的,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在这战争中都无法善终,可见边境的凶险已经完全超过了她们的想象。 “你确定不是宣威将军而是柱国公?” 言梓陌细腻而光洁的额头瞬时拧了起来,上一世的时候宣威将军李赫死在了外面,原以为这一世自己父亲的痴傻应当是将那一劫躲了过去,不曾想大楚还是有将星陨落。 听着她这问话皎月也颇为惊诧,不过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确定是柱国公府,据说柱国公府的世子爷已经从玉门关往回来赶了。” “玉门关?” 言梓陌的眉头这下隆得更深了几分,按理说李武和莫平澜镇守在玉门关,玉门关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可如今李武回归玉门关怕是也会变得异常的危险。 李武这人的秉性言梓陌无法评说,可这行军打仗却也是一顶一的好手,如今将领短缺的情况下,李武在玉门关的作用毋庸置疑。 ——所以,柱国公的死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遭受了意外? “宫里面可是传来了消息?” 对于英娘她还是心存感恩的,故而不想她这一辈子出现任何变故,虽然说就算自己不插手萧千城也未必会真的下手,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尽力而为。 “暂时还没有,不过据说这些时日清洗动作小了一些。” 那几日整个京城可以说是人心惶惶,特别是内帷更是惊恐不断,好在这些天风向并不是很紧,故而这没有消息应当是最好的消息了。 “时刻注意着宫里的消息。”言梓陌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听说大堂嫂和沈家素来亲近?” 言梓燮的发妻出自青州王氏,在青州王氏可以说是豪门大族,和沈家素有姻亲往来。 故而两家的人熟悉一些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当然,若是平时她也不会去管这些琐事,可谁让沈家这一次求娶的人是顾轻黛呢! ——她就算不想搭理,事实也不甚允许。 “去收拾一番,我们明日回平西侯府。” 沈家的情况她不甚了解,而且她与沈玉书的事情也不方便亲自登门,所以还是要从王氏这里打听一番。 “诺。” 而这一晚深宫并不太平,永和帝与萧千城相对而坐,两个人面前的香茗早已经失去了它的温热,永和帝的眉头紧紧地拧着,可见他此时的心绪并不平静。 “李武是断然不能回归的,否则玉门关极有可能会出事。”永和帝现在严重的怀疑,那些人之所以刺杀柱国公就是为了将李武整回京城。 “陛下说得自是极有道理,可柱国公府的世子之位眼馋的人不在少数,驸马那边怕是未必能放下心来。” 历代簪缨世族世子请封都由家主上书帝王最终决定,可到了本朝开国帝王却给了世家一个极为宽容的优待,那就是世家大族的继承人完全由世家大族自己决定。 ——也就是说,柱国公临去世的时候应该已经选出了国公候选人。 李武虽然是柱国公的嫡长子,甚至也迎娶了当朝的公主殿下,可他似乎并不是柱国公心中的第一人选,故而这件事情还存着极大的隐忧。 除非帝王愿意打破祖宗先例。 萧千城的话外之音永和帝自也听得真切,他略微思忖之后摇了摇头:“这是先祖们给予世家的厚待,朕不能一手破坏。” 自己若是不插手,这还是柱国公府的家务事,可若是自己插了手,那么这件事情便上升到皇权与世家之前的争斗。 现如今西北一线已经完全陷入了胶着,自己这个时候若是一反常态让厮杀在第一线的世家如何看待?他这大楚的天下,终究还是需要世家的帮衬。 虽然继位之后他也不着痕迹地提拔了一些寒门士子作为此间新贵,可这底蕴终究是不能相提并论。 他这个时候离不开世家的帮衬。 “从言家出来的那位,寻个恰当的机会放掉吧!” 英娘的身份他自然也有所耳闻,虽然是言家的义女,可终归在皇宫多年,又是李太后身边得用的人,他也不好讲事情做得太过。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现如今急需要安抚平西侯府一脉,他们的坚守是拖住燕王府南下的良药。 “诺。” 萧千城这几日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处置那人,如今看来倒是正合了言梓陌的猜想,眼前的人压根不愿意加剧皇权与世家的矛盾。 若是没有燕王府作乱,没有鞑靼和西夷的虎视眈眈,依着这位的手段怕是一早就开始从权贵手里面夺权了,如今这难得的平衡其实也大多是外部原因。 “柱国公定下的应该是他的嫡次子。” 按照惯例嫡长子继位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可奈何李武是一个有骁勇却五多少谋略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有常人无法言语的特殊癖好。 故而,柱国公怕是不会将偌大的柱国公府交给李武,这挑来选去似乎也唯有李权最为合适。李权此人虽是柱国公府的嫡次子,可他本身却极为的低调,若不是永和帝也是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之辈,怕是还无法勘破此人的野心。 平心而论,从永和帝所知道的事情来看,李权确实比李武更适合柱国公这个身份。 第452章:王氏看清当年事 是夜,柱国公府不仅被寒冷所笼罩,同时也被噩耗所侵袭,柱国公的发妻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而她的榻前则守着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清俊公子。 此人脸色看上去虽然有些苍白,可并不影响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儒雅之感,给人一种青松倒挂,绿竹成荫之感。 ——人淡如菊,清冷似仙。 “母亲。” 瞧着床榻上的妇人微微抬起眼皮,那男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情绪,径直走过去朝着榻上的人嘘寒问暖。 “权儿。”柱国公府人的唇角泛着些许干涩,声音听上去也甚是沙哑,而李权走上前忙忙将人扶了起来,声音倒也温润了不少,“母亲可是有话要同孩儿说?” “大管家回来了?” “是。” 李权稍稍停顿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去,而柱国公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夹杂着几许复杂:“可是说了什么?” “父亲手书中确实有交代。”李权瞧着柱国公府人眼神飘散的模样,最终又补充了一句,“父亲写得是血书。” “他当是防我防的紧呢!” 柱国公府人的唇角勾着几许苦涩的笑意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居然这般防备着自己。她虽然对次子不是很上心,却也不是那歹毒的母亲,难道她还能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你如何看待柱国公这个身份?” 她挥手让李权将自己扶起来,然后声音清淡地询问了一句,而李权稍稍一滞却也悄然应声:“李氏的门面,柱国公府的先锋。” “你说得不错,这个位置并不好坐。” 她曾经同柱国公从无到有,从苦到甘,自然知晓这期间的心酸。上一代柱国公最为属意的还是李赫,然而自打李太后进宫之后便圣宠不等,再加上李赫自己也不愿意同自己的兄长去争夺这一个位置。 所以,在多方的运作之下他独开一府,宣威将军府由此而来。 她的夫君在幼弟的想让下终于坐稳了这个位置,可随即而来的也有各种问题,他甚至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天赋极佳之辈,所以只能以勤补拙。 “其实,你并不像你的父亲。” 若说这府里面最像那人的应当是自己的长子,他们同样渴望权利,可却无法熟练地驾驭权利。 “孩儿知道。” 李权知道父亲最疼的还是兄长,可最看重的还是自己。所以,他将该有的慈爱都给了兄长,留给自己的只有严厉。 他曾几何时就像是暗影中的影子蛰伏隐藏在人后,以至于就算是相熟的人也鲜少知晓自己是柱国公的嫡次子,就算是京城的世家大族能知道他的也极为少数。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柱国公夫人有些叹息,不少人都以为柱国公会将位置传给自己的长子,可唯有他们自家人才清楚,他真正属意的是次子。他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也是一个称职的族长,可他身上带的担子太重,故而有些事情他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母亲切莫忧心,就算是兄长回来,有些事情也能很好的解决。”他顿了一下又抿着唇角道,“不管是我还是兄长,我们虽然都眼馋那个位置,可我们绝对不会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情。” 李权这话可以说相当的真实,不带任何欺诈的言辞,而柱国公府人则点了点头,这点她自然是信得过的,二人虽然存在着利益纠纷,可终归是血缘兄弟。 ——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他应该回不来,等回来之后大局已定,你需要答应我——日后要善待与他。” 若是自己的长子有李赫的能耐,她自然是不用太过担心,在这乱世他自己也可以给他挣取一份荣耀,可他这心智终究是欠缺了一些。 或许经过岁月的变迁他会有所长进,可绝对不是现在。 “孩儿明白。” 听着他这么说,柱国公府人点了点头,他这儿子自幼便在外面游学,和自己终究是少了些亲近。 不过,他心间能有这份认知便足以。 言梓陌翌日一早便去了平西侯府,老夫人对于她回来当是表现出极大的喜悦,祖孙二人说道了一会儿,她便有些乏困让人下去歇着。 言梓陌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便向王氏的院落走去,路过的时候倒是碰到不少的仆妇丫鬟,都朝着她露出几分恭敬的善意来。 瞧着众人的神色,言梓陌唇角勾起几许若有若无的笑意来,她倒是没有想到嫁人之后这待遇倒是不同了起来,就连这平西侯府的丫鬟也高看了几分。 当然,这一切不是她自己的功劳,而是因为谢谨言的存在。虽然不愿意承认谢谨言此人给予 王氏听闻言梓陌来访倒是微微错愕,平素言梓陌与言家众人的关系 并不是很亲密,直至嫁给谢谨言之后祖母这才将其的 身份抬高了些。 当然,这也和言梓陌本身的性格有关,她似乎和谁也亲近不起来,也怪不得祖母无法将她当作一个小辈看待。 “将人请进来。” 以前因为沈玉书的原因,还有言梓燮的偏爱,她对这个堂妹并无多少感情,然而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时过境迁,那些过往的执念她已经放了下来。 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她可不想平地起波澜。 言梓陌进来之后明显感觉到了王氏的变化,以前这脸上虽然也时常挂着笑意,可这笑意却终究流于肤浅,自己若真是这般年纪或许会瞧不真切,可她却有着上一辈子的经历,故而不需要多看便能猜出几分来。 两个人也是客套了一番才进入了正题,而王氏听闻她打听沈家的二公子也是微微一愣,有些错愕地询问了一句:“这沈二公子刚来京城不久,可是招惹了妹妹?” “倒是不曾招惹,只是听身边的丫鬟絮叨了两句我百年多嘴一问。” 言梓陌的话王氏自是不甚相信,可瞧着她不愿意细说她也不好多问,只得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一告知。 王氏言辞间或许还有些许隐瞒,可就算知晓的事情她也微微有些错愕,原以为是一个纨绔公子却不曾想还是一个江湖侠士,颇有侠义之风。 “那他此次来京所谓何事?” 第453章:燕王府传来婚讯 “这……这具体的事宜我倒是不甚确定,不过听沈家表嫂的意思,应当是为了婚娶之事。” 王氏说到沈家表嫂几个字的时候微微一顿,最初言梓陌并未有所察觉,可瞧着她这不自然的眼神倒是暗暗计较在心。 这所谓的沈家表嫂,应当就是沈玉书的原配发妻。 在王氏欲言又止的神情中,言梓陌踏着小步子离开了平西侯府。她最初以为是那沈家的二公子那里出了问题,所以以至于上一世的顾轻黛不得不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 ——可如今听大堂嫂一番话倒是有了另一番计较,看来这变数极有可能出现在顾家。 好在近些时日她和顾轻黛倒是来了几次偶遇,虽然关系瞧着不远不近,可总比陌生人来得强一些。当初不是没想过从镇北侯府下手,只是近来朝中诸事不明,她也不好和顾家的人走得太近。 言家本就是武将出身,谢谨言如今也在军中待命,自己这个时候倾向性太明显,帝王心中指不定如何狐疑。 就在她的车驾路过街道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从自己的马车便疾奔而过,她拾起帘子望去的时候,一对人马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刚才过去的是谁?” “回夫人的话,是柱国公府的人。”车夫顿了一下,又有些怪异地道,“至于那个领头的人小的倒是不甚清楚。” “哦!” 她轻嗯了一声便将自己的脑袋探了回来,她从皎月的口中也听闻了一些消息,这柱国公如今显然是群龙无首,也不知道最后得了那位置的人会不会是李武。 上一世柱国公寿终正寝,虽然说李武和楚熏儿的关系最后破裂,可面对燕王的异军突起他仍旧抵抗在第一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悍将。 只是最后让人怪异的是,尚克勤虽然取得了天下,可却并没有为难给他前进之路带来艰难的李武,反而依旧让他袭了柱国公的爵位,并且李家更是荣宠不断。 原以为是因为李济综的关系,可那个时候李济综也刚刚投靠了尚克勤,他有那样大的能耐? 想来想去,言梓陌也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开始闭目修神。 而出了城门的李权脸上带着不少的煞意,当瞧着那裹着白布的车马不断靠近时,他握着马鞭的手终于紧了起来。 车队里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这时领头的人让车队停了下来,拉着棺材的马匹此时也是引颈而啸。李权一个跳跃从马背上落了下来,让胡快速朝着车队逼近。 最后看着那约莫十几步的时候,李权倏地一下跪倒在地,三步一叩首,九步一抹泪的靠近,最终靠近棺材板时,手指想要探进去可终究只是停留在了木板上。 “二公子,您节哀顺变。” “回。” 李权将眼角的泪水拭去,朝着身边的人叮嘱了一句,那脸上的悲痛之色让人微微有些侧目。 相比较李家人的悲痛,燕王府内却一片喜气洋溢,尚克勤瞧着尚可年的模样也是叹息了一声,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少年郎,可这一转眼的时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时至今日更是要成家立业了。 尚可年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卖马匹,打着祖母病危的幌子将自己骗回来,就是为了劳什子的婚事。 ——天知道,他是真的不愿意为了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 当初秦梓秋倒是特别的乖觉,可惜这女人的野心太大,他对她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最重要的是别人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可他迎娶的这位是母老虎啊! ——西夷的嫡公主,这可是擅长蛊毒之术的西夷啊!他的兄长怎么就给自己寻回来这么一尊大神呢? “我知你对这件事情又很多想法,可如今我们不得不走这一步——柱国公死了,而且死在了我们手上。” 虽然不是他下令让人袭杀的柱国公,可柱国公却死在了自己一手策划的阴谋诡计中,这对于自己的计划相当的不利,所以只能尽快和西夷联盟。 “哪一个蠢蛋将人射杀的?” 尚可年倏地从凳子上直起身子来,这愚蠢的东西毁掉了自己的一生,他恨不得抽了这蠢物的筋骨。 “是公卿干得。” “他……” 听着隐一的名字尚可年止了声,深呼吸了几口之后默默地重新坐了下来,好似刚才那恨不得和人拼命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为何要这么做?” 对于自己兄长这位朋友他也是深感无奈,这人的本事极其厉害,所以他平时都是供着得,可这一次为何突然对柱国公发难呢? 要知道,柱国公府可是自己兄长一直坚守的一道暗线,如今这不是功亏一篑? “我派遣他去寻一人,却不曾想被柱国公的人发现了踪迹,他顺手便将其除掉了。” 这一点他没有办法责怪公卿,他是标准的世家公子哥,可却因为自己幼年时的一席话成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之所以顺手除掉柱国公,也并不完全是被他逼得无路可退,而是想要在鄞州给自己减轻压力,可他却不知道柱国公的死亡直接毁掉了他的一步暗棋。 “我原本以为有些事情越少的人知道暴露的便越少,可终究还是铸下了大错。” “李权那边已经不可能了,所以现如今我们若是想要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那唯有迎娶慕容焘的女儿。” 慕容焘乃西夷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英明君主,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他既然将唯一的嫡公主送到陇北来,便足以见得他是真的有结盟的心思。 而此时的自己最短缺的便是这结盟之人。 虽然说鞑靼那边已经签订了盟书,甚至也有共同的利益纠缠,可这并不足以让他全然放心。 “要不,你直接接近府中算了。” 尚可年是真心不想要将一只母老虎放在自己的枕边,而尚克勤则瞬间拉黑了脸,眉宇间填充着认真之色:“人家要的是正妻之位,难道我将你长嫂休了不成?” “这世上也不缺乏贬妻为妾的人,指不定西夷王就想让你这样做呢!” 尚可年甚是光棍地摊手耸了耸肩头,而尚克勤手中的毛笔险些被他折断了去,一双眼眸抬起来时已经黑峻峻的深不见底。 第454章:慕容青色意难平 胳膊扭不过大腿,就算来自未来世界的尚可年也无法规避这样的事实,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尽可能的给自己争取着权益。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很多的权益都是自己争取来得,而不是别人赠送的。 口诛笔伐虽是文人的能耐,可自己好歹也经历过了不少的事情,自然也懂得借势而发:“这慕容青色怕是一个骄纵的性子,我怕是和她很难合得来,他那边……” 尚克勤听着他这么说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这个聪明的胞弟必然是知晓了一些事情,否则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提及邬尚。 虽然没有明着说出他的名字,可这五官表现出来的神情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盯着其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何时知晓的?” “所以,他真是大兄?” 老燕王和燕王妃有一个嫡长子,可这嫡长子生下不久却夭折了,早些时候尚可年自然也相信这样的说辞,可当邬尚出现之后他开始怀疑这样的说辞。 ——毕竟,细细瞧去,邬尚和他过世的父亲极为相似。 “嗯。” 尚克勤当初知晓自己父亲的行为时也极为震撼,可不得不承认他的计划很成功,邬尚确实真正打入了大楚的内部,甚至颇得顾武生的信任。 这也是韩城为何这么容易被攻打下来的最主要原因。 尚可年也是名利场打滚的人,自然知道邬尚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抿着唇角久久没有言辞,最终也只是心中默默感慨了一句,他那便宜父亲着实不是凡人。 该狠的时候极狠,该稳的时候特稳,若不是因为身体状况早早去了,陇北之地怕是一早就竖起了反旗。 “那秦家?” 他虽然在外面行军打仗却也知晓秦家的事情,想到那位滑不溜秋的秦家老太爷也是颇为无奈,这人倒是身子骨硬朗,也不见他早登极乐去。 “秦家虽是文人却也要小心应对,毕竟诗礼之族,学子表率。” 陇北之地倒是也有其他的书香世家,然而与秦家的底蕴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可这纷争的世道着实容不得秦家独大,所以他才不得不对陈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醉虽然不是孟家族人,却也是孟家的远亲,他总归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个风尖浪口,双方制约才能维稳,自然不能让一家独大了去,特别是这读书人的声音,毕竟那口诛笔伐也抵得上三尺青锋。 ——他要做得就是将这柄利剑握在自己的手中,为自己所用。 “秦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控制,你莫要担心,你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同慕容青色相处。” 尚克勤的眸光紧紧地盯着尚可年瞧,而尚可年则瘪了瘪嘴,总觉得他刚才这一番话是鸡同鸭讲,他难道没有听出自己的意思吗? “兄长……我……” “好了,我累了。”尚克勤朝着他挥了挥手,直接想要将人轰出去,可奈何尚可年是一个不要脸的,“若是慕容青色看不上我怎么办?” “……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现在和我说这?” 尚克勤的眉头紧紧地隆了起来,似乎很奇怪他现如今还有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瞧着尚可年伸手搭理着自己的衣袖,他又皱起了眉头:“告诉我,你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之前的生活他作为兄长也不好过于干涉,可这个时候若是闹出笑话,他如何同西夷的人交代? “没有。” “那就娶她。” “……” 尚可年最终还是没有拗得过尚克勤的大粗腿,出去的时候脸色都沉了下去,而尚克勤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能感觉到他的排斥。 只是那西夷的公主也算是一个美人,他这狗脾气该不会要闹到人家面前去吧!想到这里,他的脚步瞬间提了起来,可刚刚踏出去几步人却又退了回来。 心下微微叹息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絮叨:“其实让二人见一见也挺好的。” 尚可年走出尚克勤的院落之后果不其然地去寻慕容青色,他倒是想要看一看这个女人有多大的能耐,不管是祖母她们还是兄长都一个劲地向着她说话。 虽然心中知道燕王府和西夷的联姻必然要促成,可他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也不想同不喜欢的女人有太深的纠缠。 若是那青楼楚馆的女子便也罢了,可她偏偏是西夷的公主,自己不能等闲视之。 这般想着人便已经到了慕容青色居住的地方,那刚准备跨出院门的小丫鬟看到尚可年的时候也是一愣,然后像是仓鼠似的将头缩了回去,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瞧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样子,尚可年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道这些时日风餐露宿,他这脸已经见不得人了吗? ——曾几何时,他也是俊俏的一匹。 不过几个呼吸,便走过来一个一身骑装的女子,却见她冷着一张脸盯着尚可年看:“你就是尚可年?” “……嗯。” 尚可年抿着唇角淡淡地轻哼了一个字,第一眼看去这女人不是一个温婉的,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粗俗。 “听说你要娶我?” “……是你要嫁给我吧!” 两个人瞬时便是一冷,眯着眼睛看着对方,最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眸光移了开来。 “是燕王府要和西夷结亲。” 或许是觉得不能输了阵势,尚可年不太乐意地说了一句,可惜慕容青色那俏丽又是一冷:“所以,在你燕王府眼中,我就是一个工具?” “这可是你说得,不是我说得。” 尚可年耸了耸肩头,他挥手冷哼了一声便将头扭开,而慕容青色手中的鞭子狠狠一顿,旁边那小丫鬟吓得朝后退了一步。 “咋的,你还想干啥?” 面对她这一幕,尚可年的眼眸瞬间便是往后一跳,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想要同自己动手。 “你以为姑奶奶能看得上你这个小白脸,你也不看一看你这人模狗样的渣渣。” 第455章:世人总有复杂心 尚可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愣在了原地,他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和看上去俏生生的娘们居然这么飒,合着是企鹅给她的能耐不成? 毕竟唯有未来世界的企鹅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怼人,而且怼的还是自己这样有文化有内涵的人。 “慕容青色,你也不必这样阴阳怪气,本小爷也没有看上你。”尚可年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可慕容青色的话语却挑动了他敏感的神经,这是哪里来得傻叉? “再者说,你若是不愿自可同你的父皇去说,也没有必要同小爷摆脸色。” 尚可年说完这话便虎着一张脸离开,而此时那俏生生的小姑娘这才露出脑袋来,伸手拉了拉女子的手:“青莲姐姐,你……你怎么骂他?” 白白嫩嫩的小水灵眼睛骨碌碌地打着转,而青莲则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青色,我担心你吃亏。” 小姑娘的手指轻轻地交织了一下,一张淡粉色的薄唇紧紧地咬了一下,上许过后才道:“父皇那边不好说,若是知道你偷偷地跟着我过来,怕是会出事。” “青色,你就是太过懦弱。” 那瞧着英姿飒爽的女郎狠狠地点了点小姑娘的小琼鼻,而小姑娘笑了笑将脑袋低了下来。 只是低头那一刻的落寞还是被慕容青莲看在了严重,她摸了摸她有些松散的发髻,声音也轻柔了一些,不见刚才的 虎视眈眈:“父皇这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莫要伤心了。” “青莲姐姐,我知道。” 她是西夷帝王最喜欢的女儿,也是西夷唯一的嫡女,当初为了不让她沾染蛊毒之术,西夷国主甚至让皇后收养了慕容青莲,可如今却到了不得不牺牲慕容青色的时候了。 “这个尚可年……” 慕容青莲第一次见尚可年便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人,可奈何碍着自家小妹的面不能将话说得太绝,否则她倒是想要让他尝一尝自己不久前调制出来的蛊毒。 “姐姐,他将会成为我的夫君。” “……好。” 虽然小姑娘性子有些软软糯糯,可慕容青莲知道她性情有时候极为执拗,决定的事情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 “你什么时候回去?” 慕容青色虽然被养得极为单纯,可她也不是一个傻子,自然知道慕容青莲作为西夷的圣女有多么的重要,特别是战中更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你成婚后吧!” 今日她之所以冒充青色也不过是想要看一看尚可年是何许人也,可今日一瞧感官并不是很好。 西夷和燕王府联姻的事情自然没能瞒得住大楚的人,不说皇城那边是何情况,谢谨言那里已经炸了锅,整个陕城瞬间被一股阴霾袭扰。 顾武生作为驻扎陕城的东道主,他此时坐在主位瞧着众人,看到谢谨言的时候稍稍逗留了一下:“谢大人那边可有进展?” “阎赣此人倒是一个硬骨头,并未张口。” 他们当初留他一条命就是为了将其带回来,问清楚燕王府日后的军事部署,可各种刑罚差不多都用了一遍,他愣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却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说。 “若是无用便杀了吧!” 顾武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既然能成为燕军的先行官,自然也是一个硬茬,所以他从最初的时候便不抱多少希望。 “两日之后他若是还不交代,我会亲手解决。” 谢谨言也没有想到阎赣此人如此的硬气,故而也并未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此事一定会完成,故而提出两天的时间也算是给阎赣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现如今,我们还是看一看燕王府和西夷的婚约。” 今日太子楚云和韩王并不在这里,能出现在这个军帐的人也都是军中的派系居多,至于谢谨言完全是帝王的心腹,也算是坚定的帝派人选。 所以顾武生这话更多的还是说给谢谨言听,想瞧一瞧他是不是得了一些小道的消息。 “这件事情怕是已经无法阻挡。” 西夷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们这会儿就算派出人去刺杀了这位公主,他还会派遣一位过来联姻。 ——所以说,这两家的结盟已经避无可避。 “鞑靼和西夷如今都有了明显的倾向,我们这西北之地难道全面沦陷?” 西夷虽然被平西侯的人马挡在了外面,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西夷就那点力量,就算平西侯怕是也不会这样认为。 相比较勇猛的鞑靼人,西夷人才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因为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普通的军士,怕是宁愿面对两个鞑靼的士卒,也不愿意面对西夷那群疯子。 “内有土族动荡,外有敌人虎视,如今的情况确实算不得好。” 谢谨言也知道如今的情况不好,更不要说玉门关那边屡屡遭到强攻,这样下去玉门关怕是也很难守住。 “所以,我们如今唯有将所有的注意力凝聚在一个点上,然后其他的只需要尽可能多的拖着便好。” 谢谨言的话语让几人微微侧目,顾武生更是有些好奇地询问:“所以谢大人是何意思?” “攘外之敌需齐心协力,可如今我们并不同心同德。” “土族?” 顾武生没有想到谢谨言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如今他们分散一些人将这三方人马挡个一时半刻应当不是难事,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腾出手去收拾土族的人。 唯有内部稳定,才能抽出时间去抵御这三方人马,甚至可以选择主动出击。 “土族那边,我们的伤亡也不小。” 柱国公的事情如今已经不必要瞒着,所以顾武生这话说出来之后众人也免不得有些兔死狐悲,毕竟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被人取了性命,这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陛下应当会做出选择。” 陕城的商讨,永和帝自然不是很清楚,他现如今正对着李权言语,将手中的御笔轻轻搁置之下,细细看去会发现他在那奏折上书写了一个‘准’字。 “你父亲既然将这位置留给你,它自然是你的,只是如今鄞州的情况不容乐观,需要一个能掌控全局的人,你意下如何?” 第456章:葛洪入京众人惊 言梓陌清晨醒来时,一侧的皎月便对着她说起了近日来发生的事情,而她则一脸平淡的表现,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浮现出来。 可当她听到柱国公府的二公子李权被追封为新的国公爷时也是微微一愣,她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这位国公爷可是长袖善舞,雷霆手段。 甚至颇得永和帝和平定天下之后的燕王另眼相看,只是上一世的时候柱国公并未遭此一劫,故而也不清楚柱国公的位置最后到底落在了谁的手中。 瞧着她神色有变,一旁的皎月又絮叨道:“顾家那边确实出了不小的事情,顾家五姑娘那日险些被两个流民给轻薄了去,好在刘管事的人出手制止了。” 虽然奇怪姑娘诡异的举止,好似一早就料定那顾家五姑娘有此一劫,可她不敢说也不敢问。 “那流民如何处置了?” 言梓陌对上一世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从王氏那边得了一些消息这才让人去守着顾轻黛,不想居然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已经被顾家人带走了。” “哦……” 言梓陌轻蹙弯眉随即便释然,顾家显然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家丑。她倒也不担心顾轻黛吃亏,她终归是顾武生的嫡女,是镇北侯府的颜面所在,这掌控中馈的人但凡不是一个傻子就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葛老先生那边可有消息?” 现如今最让言梓陌头疼的是葛洪要进京了,虽然是帝王的 旨意可到了京城必然是要在府中下榻的,想到那一双贼精的双眼她便有些惊惧。 上一世她也只是堪堪见过一面,可这一面的相见却让她印象颇为深刻,故而如今想到要见此人后背都感觉到一阵发麻。 “据说明日便可进京。” “嗯。” 葛洪入京可以说相当的低调,甚至没有几个人知晓他与帝王的会晤说了一些什么。 当然,更多的人则压根不知道他入了京城,毕竟葛洪不愿意侍奉先帝左右的态度,便足以让后面的人望而却步,可谁能想到永和帝居然将人请出了山。 他面容瞧上去约莫五十多岁,可实际年龄却早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只是面对言梓陌的时候倒是没有上一世的审视,反而多了几分平和。 这一老一小第一次见面倒是没有生出多大的风波,就在言梓陌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发展下去的时候,萧千城亲自登门造访。 “我找葛先生。” 或许是瞧出了言梓陌眼中的讶然,萧千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瞧着他神情颇为严肃的模样,言梓陌让人去葛洪那边说了一声,等人同意之后才让刘管事将人带了过去。 萧千城的背影消失在言梓陌的眼帘之后,她一双狭长的眼眸这才稍稍眯了起来,想来这朝中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看来萧千城的生母与这所谓的葛先生之间必然是有些关系,否则他今日不会登门造访。 言梓陌倒是不知道二人商谈了什么,半个时辰之后萧千城便离开了谢府,而葛洪也将她唤到了跟前。 “你收拾行囊,我要带你去陕城。” “……先生,这……” 对于那危险之地言梓陌是抗拒的,她虽然不畏惧生死却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如今燕王府和西夷结盟势力逐渐扩大,北边的战线怕是会全面崩溃,她这个时候过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不愿意?我那学生对你这妻子可是相当的想念。”他顿了一下,那儒雅的容颜上忽然扯起了些许的笑意来,“再者说,你二人成亲多日也未孕有子嗣,此去也算是满足我这老人家的奢念。” 葛洪是真的将谢谨言当作自己的亲子,所以当初听闻他迎娶平西侯言律的女儿时,虽然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却也不甚赞同,这几日的相处他虽然看似不动声色却也将人端详了一个够。 不管日后谢谨言和平西侯府会以何种结局收尾,这二人之间必然是需要一个子嗣来平衡的。 葛洪这话可以说将言梓陌逼到了死角,就算她打心眼不愿意前往,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说。 “我将书尧视作自己的亲子,自然也不会害你。” 葛洪这话倒是说得不假,这几日的相处他对言梓陌的感官不错,而且既然已经成亲那么很多东西总归是要尽早改变,否则日后若是向平西侯府开刀,第一个崩溃的怕是言梓陌。 “好。” “我们的时间不多,你尽早安排。” “是。” 言梓陌退出去之后身上微微有些发热,瞅着外面那光芒微弱却颇有些刺眼的太阳光,轻轻吁了一口气。 自打知晓自己要前往陕城之后她便去了毓秀山,将一些事情同简氏做了简单的交代,相比较上一次的善意谎言,她这一次并未撒谎。 “那战火接天之地并不太平,你……” 听着她要前往那危险之地简氏自是不同意,甚至要动身去寻葛洪去说理,却被言梓陌拦住:“我知道您心疼我,可葛先生既然带我前往,那么这情况应该没有那么悲观。” “他就算智计百出,可终归是一读书人,此举陕城千里之遥,若是出了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简氏乃书香世家出来的女郎,对于这文坛圣手自然也秉持着崇敬之心,可如今事关自己女儿的安危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个劲想着这件事情带来的不好后果。 “母亲,我知道您担忧我,可我已经答应了葛先生,再者说父亲与大堂兄他们都在北地,我去了陕城指不定也能帮一些忙。” 西夷和燕王府联姻之后,那么自己父亲所守的防线必然会遭到前所未有的袭击,想到西夷人那神鬼莫测的 手段,言梓陌对此并不看好。 也不知道言梓煜那边如何了。 他上一世的时候对于器械多有考究,对世事也知之甚祥,所以应当能做出合理的安排才是。 她现如今最担心的是,那些人直接忽略掉那小不点的提议。 同一时间,远在西夷边境的言梓煜火急火燎地朝着言梓燮的帐篷走进去,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三叔居然去攻打迷雾山了?” 第457章:西夷人如幻似魅 瞧着言梓煜气势汹汹的模样,再瞧一瞧他那刚刚到自己胯间的小个头,言梓燮有些无奈地诱哄道:“这迷雾山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断然不能有失。”或许是想要更加让他信服,他又补充道,“三叔是一个能耐人,你也莫要太过担心。” 他们之所以将这小不点留在这危险的地方就是因为幕后那神秘的器械大家,至于这孩子神神叨叨的言辞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说迷雾上危险重重,可行军布阵又有哪个不是危险之地?如今燕王府和西夷的人联姻在即,他们是一定要在这之前将迷雾山拿下来。 唯有这样才能将不利变成有利。 “……你们看来是有吃亏才相信我说的话了,这是我那神秘的师父给我说的,你们难道也不相信?” “煜哥儿,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去做。” 就算他将自己那神秘的师父搬出来,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去完成,若是迷雾山攻打不下来,那么他们将会失去主动的可能,到时候损失怕是会更加的严重。 听着言梓燮这认真的话语,言梓煜是真心的有些心累,他们是压根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天知道西夷的人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他是宁愿和鞑靼人在战场上厮杀也不愿意无声无息的被人算计,那种生命时刻被威胁的感觉也唯有西夷人才能做到。 他本以为全面发动战争应当还有些许时日,毕竟这西夷的皇帝所求不小,他也在不断的谋篇布局,可谁能想到他居然直接和燕王府联手。 这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其实他现在都在怀疑,当初的西夷可以说所向披靡,为何最终会败在燕王尚克勤的手中呢? ——不少人探查过这所谓的事实,可最后都不了了之。 瞅着他一张笑脸皱巴巴地结在一起,言梓燮宽慰道:“你也别多想了,回去歇着吧!” 对于他的宽慰之语言梓煜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走掉,而言梓燮瞅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摇了摇头,这孩子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就在他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却见一个士卒急匆匆走了过来:“小将军,侯爷让您过去。” 言梓燮迈出去的步伐稍稍停滞,望着言梓煜的背影摇了摇头朝着言律的军帐走去,而这个时候言梓煜却心事重重地出了军营,手上还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那些守护营寨的军士也习惯了他这样的举止,倒也没有派人跟着,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言梓煜淡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后便朝着迷雾山的方向急匆匆地掠去。 晚间时分,言梓煜整个身体像是被血水浸泡了一番,踉跄着脚步回到了营寨,而他手中牵着的马匹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般,唯有马背上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三爷。” 此次随军的人有不少都是从平西侯府带出来的人,所以这眼睛稍稍一定便已经知晓那马背上的人是谁,惊呼之后更是让整个军营的人都开始骚动,而言梓煜则两眼摸黑地倒了下去。 五千精锐攻打迷雾山,只半死不活地走出来一个人,这一消息可以说震撼着所有人的心,包括言律。 等随行的军医确定言徉和言梓煜都没有生命威胁之后,言律这才离开了言徉的营帐,将不少的斥候唤到自己的帐前商讨要事。 “派几个机灵的去迷雾山周围打探消息。”言徉的本领他最清楚不过,担心这些人成为不必要的炮灰他又叮嘱了一句,“不必深入,保命为上。” “诺。” 几人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毕竟三爷的能耐他们也见识过,他们现如今最好奇的是七公子怎么将三爷带回来的? 只是如今的情况,他们心中就算有万千的想法也不好多言。 “此次迷雾山争夺的失败必然会加剧我们与西夷的关系,你们下去好好部署,做好后撤的准备。” 虽然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 言律也很是不甘心,可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这次的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那些斥候们听到这样的命令也是微微一愣,然而军令如山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满,再者说三爷的情况他们也算是亲眼所见,可见这西夷的人绝不是好相与的主。 这边的战败言梓陌自然不清楚,她此时已经女扮男装和葛洪朝着陕城的方向出发。 葛洪的身份是一个大儒,而她则扮演着书童的角色。至于身边的那些护卫,虽然不知根底却能感觉到他们并不是普通人,反而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先生为何会去陕城?” 对于葛洪的决定言梓陌也有些不解,那个地方并不适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前去,他好歹也是一代大儒,难道就不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吗? “自然是去做该做的事情。” 世人都知他乃一代大儒却鲜少有人知他也曾游历西夷,曾经在西夷苦学蛊毒之术,只是此法有违天和故而他并未交给自己的弟子罢了。 永和帝是一个能耐人,居然连自己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知道,可见他当齐王的那些年是真的下了不少的功夫。 “听说你早些年被抱错,可曾怨恨言家的人?” 在他看来,自己的弟子和言家有着不可调节的过往,所以就算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希望这人能站在他那弟子的角度去思考一些事情。 “若说不怨怪倒显得我有些虚伪,只是我这一身血骨都是他们所赐,又怎么能怨恨呢?”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真的不愿意和言家有过多的纠缠,可平西侯当初为了她违逆先皇旨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而且不管是堂兄妹们都没有对她造成真正的伤害。 上一世她之所以那般偏激,或许也是因为那自卑心作祟。 “也就是说,不是不怨怪而是不能怨怪?” 葛洪发白的胡须稍稍抖动了一下,整个人假寐的神情也锋锐了起来,一双眼眸煞是认真地盯着言梓陌看个不停。 “先生对于我的态度似乎相当的感兴趣,不知这其中可是有别的原因?” 虽然知道他是为谢谨言打头阵,可此时的言梓陌只能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第458章:葛洪相见谢谨言 言梓陌的话语算不得尖锐,可她那一双水灵的大眼眸却透着几许贞静温婉的光芒,甚至还隐隐含着几许纯真透彻在其中,让人不忍去用谎言应付。 “我与书尧时常书信往来,他对你赘述颇多。”葛洪的声音算得上顾左右而言他,言梓陌也没有再谈及刚才的问题,反而笑语道,“想来,我在他的心中还有几分地位。” “你倒是不避讳。” 听着她这毫不避讳的话语葛洪也煞是讶然,他着实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居然会这般直白,倒是一点都不像是闺阁女郎。 “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妻,有些事情似乎没有可避讳的。”她唇角轻启,似乎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葛洪也不是那拘泥于世俗礼教之人,轻笑而语,“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们始终是夫妻。” 他说完紧闭了眼睑,至于言梓陌则扯了扯唇角,对于未来的事情她其实没有多大的信心,对于这场战争也没有特别鲜明的趋向。 不管是楚家的人稳坐天下还是尚家的人后来居上,对于她来说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只是,如今她被这所谓的困局逼得下场,与西夷接壤的地方绝对不会平和太久,而这也意味着言家的人或许会有所牺牲,这是她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想到言徉曾经不远千里远赴玉门关将自己带回来的时候,她又轻轻叹息了一声。 轻叹的言梓陌并不知道言徉在军帐内昏睡了三天三夜,也不知道言律的驻军已经朝后撤离了百余里地,更不知道醒过来的言梓煜面对了各种各样的花式拷问,就差严刑逼供他为何能将人从迷雾山带出来。 言梓陌同葛洪这一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抵达陕城的时候寒风有些刺骨,望着那巍峨的城门两个人在马车内久久远眺,最终还是葛洪率先开口:“你就充当我身边的书童吧!” “好。” 她这一路远行也是以书童的名义跟在了葛洪的身边,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带着自己前来,可她也不愿意暴露了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陕城近来战乱纷飞,所以葛洪等人入城的时候也免不得被盘查,最终因为一口无法打开的箱子各不相让,或许是因为小将的军衔不够,或许是陕城近来的情况较为特殊,所以就算葛洪将通行令牌拿出来他也寸步不让。 好在那些士兵准备动粗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瞧着这吵吵嚷嚷的人群声音更是提高了一些:“发生什么事情了?” “岳副将,这些人想要进城,可这箱子属下却打不开。” 那守门小将瞧到岳清风走过来忙着上前将刚才的情况说道了一遍。听着那士卒的言辞岳清风英挺的容颜隐隐有几分内敛,朝着言梓陌等人走了过来,瞧着葛洪手中的通行令神情这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只是眉眼稍眯之后便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朝着葛洪道:“虽然你们手中有这通行令牌,可如今的陕城不比平时,总是要认真检查一番。” 这令牌的级别不低,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的陕城可以说风雨飘摇,任何的漏洞都不能出现,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来此地巡查。 “将军确实尽职尽责。” 葛洪心中也颇有几分无奈,这块令牌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可不曾想临门一脚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早知道如此他便一早通知书尧,不至于被人拦在城门口无法进城。 “这箱子里面的东西我是不能给小将军看得,不过小将军可以将我带到守备府去,到时候很多事情就通晓了。”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压低了一些,而岳清风却听在了耳里,稍稍侧目的时候却眸光一凝,看向言梓陌的眸光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 好在他这些年经历了不少的事情,自控能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瞧着她一身女扮男装的模样便知道不欲让人知晓身份,思忖了片刻之后便让人放行。 那守门的士卒虽然不太清楚这一行人是何方神圣,可如今上面发话他们也不好不执行,再者说就算出了事情也有岳副将顶着,何乐而不为? 赶到守备府的时候葛洪率先去见了谢谨言,原本他是准备带上言梓陌一同过去的,却见其已经被岳清风带到了一边,眉宇稍稍一拧便在士卒的带领下离去。 “你怎么会来陕城?” 自打她成亲之后,他便将从前那些心思全部压在了心底,原本觉得两个人往后余生也很难相见,却不想居然在这个档口会遇到。 “你可知道这地方有多么的危险?” “嗯。” 她自然知晓这里的战况变幻莫测,平心而论她自己也不想过来,可有些时候她好似没有话语权。 虽然葛洪征询了她的意见,说话的时候也甚是客气,可她若是真的反抗指不定送给自己的便是一道远行的圣旨,活了两辈子,自然知道识相二字如何书写。 “他是什么人?” “葛洪。” “……他就是葛洪?” 岳清风登时一惊,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带着几分儒雅的普通老者居然是葛洪,以前的他或许不知道葛洪是谁,可自打从军之后这见识也是与日俱增,自然也清楚葛洪是何许人也。 ——这人可是天下文人心中的楷模,是真正的当代大儒。 而被岳清风讶然的葛洪此时则坐在谢谨言的对面,神情颇有几分严肃:“这次的事情怕是极难收场,你决定要为永和帝殉葬吗?” “老师,如今的情况应当没有那么糟糕吧!” 他上前给葛洪斟茶倒水,那素来清俊如月,高冷如锋的面庞居然带上了几分讨好,与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性格有着极大的不同。 “西夷并不好对付。” 就算是鞑靼那边全力出击他也不会担心自己弟子的安危,可如今西夷进入了这乱局,那么很多情况便不一样了。 “学生知其不好对付,可永和帝对我有提携之恩,相护之情,我总不能倒戈相向。”谢谨言声音轻顿之后继续道,“再者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战争是迟早的事情。” “你若是退后一步,日后不管这几方势力哪一方得势,我都保你一生无虞。”葛洪的承诺可以说相当的厚重,言辞也甚是恳切,谢谨言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看向他的时候多了几分不解,“您对西夷似乎相当的忌惮?” 第459章:蛊毒之术摄人心 落针可闻的大堂总有几分怪异的气氛在环绕,约莫十几个呼吸之后葛洪率先开口:“那是因为,现如今的你没有在他们手上感受过绝望。” 瞧着谢谨言朝自己递来讶然的眸光,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幸的是,我感受过。” “老师,您……” 人人都言葛洪乃当代大儒,可他却知道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有无法抛却的忧伤,可这些事情他都不甚清楚,因为除了隐隐感觉到那一双眼眸里面隐藏的复杂深邃,旁的一无所知。 “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若是下了决心那么我们便退无可退。” “老师,学生是何秉性您应当清楚。” 谢谨言这话虽然简短,可葛洪还是听了一个真切,甚至能听出他话语里面的坚决来。 “希望你不要后悔。”他略有深意地看了谢谨言一眼,然后若有若无地道,“你可知道前朝是如何覆灭得?” “末帝失德,天下之人群起而攻之。” “你说得确实不错,可有一件事情你却不曾听闻,那就是末帝之所以失德是因为楚氏贡了自己倾城绝艳的嫡女去做宠妃。”他说罢摇了摇头,“这天下大势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确定要趟这趟浑水?” “是。” “我将言梓陌一并带了过来。”再三征询之下,葛洪已经知道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所以直接开门见山。而谢谨言听闻双眸微瞪,有些不确定地道,“您怎么将她带了过来?” “我曾经答应过你父亲,不会让你们家族绝嗣。”瞧着他眸色微沉的样子,葛洪倒是一脸的坦然,“你这些年的毛病自己应当也清楚的紧,除了她似乎别无选择。” 当初听闻二人圆房的时候,他也是震惊异常,毕竟这人打小除了楚韵那丫头外谁也不亲近,甚至即将成年至极他曾经亲自将其带到那青楼楚馆之地,想要让他明白这男女之事。 可让人诧异的是,他对于那些如水的红颜恶心异常,甚至但凡稍有肢体上的缠绕便会窒息,似乎那娇言软体比毒蛇猛兽还要让人畏惧三分。 按理说谢谨言自幼由自己抚养长大,并未遭受到类似的心灵创伤,可那些医师愣是束手无策。 所以当他表明要迎娶言家的女郎时,他就算不甚愿意却也没有反对,后来听闻他并不反感二人的接触时,他这紧绷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一生没有妻妾,是真的将眼前的人当作自己的儿子养。 “既然坚定不移地尽忠,那么就要做好身陷囹圄,身死战场的预估。” 葛洪这话可以说相当的不客气,好似大楚面临的唯有战败一个选择,而谢谨言则自顾自地忽略了他这不甚中听的话语,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言梓陌前来陕城的事情上。 也不知道她是否想要生下他的子嗣。 若自己迎娶的妻子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郎,他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可他知道言梓陌并不好驾驭,甚至她身上迷雾团团,就算是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老师,您说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吗?”似乎察觉到葛洪的诧异,也或许是觉得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明了,他继续补充道,“或者说,六合之外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 “生而知之的圣贤咱这浩瀚如烟的历史中不是没有,可能被记载下来的却少之又少。” 稍稍思忖了片刻,他眼眸也有了短暂的迷茫:“至于六合之外的事情,想来是存在的。” 久别的师徒二人,本应该互言离别之绪,可因为心里面都藏着事情所以又絮叨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谢谨言寻到言梓陌的时候,言梓陌正同岳清风说着什么,两个人虽然都是男装裹身,可一个飒爽英姿傲然而立,一个青衫遮体笑语盈盈,倒是说不出的和谐。 他走过来的时候岳清风和言梓陌也看得分明,二人神情都有少许的变化,只是二人也都是见惯了风浪的人,转眼间便已经是风平浪静。 “谢大人。”岳清风朝着他拱了拱手,随后转向了言梓陌,“等你在这里安定下来,我们再说一说以前的事情。” “……好。” 言梓陌的神情有那么一刻的凝滞,随后笑着点了点头,而谢谨言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等人离去之后这声音才不咸不淡地传来:“瞧着倒像是青梅竹马。” “本来就是,不用像。” “……” 谢谨言今日又发现了言梓陌另一个特性,气死人不偿命,她女诫、女德怕是喂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两个人见面时的开场之词并不温馨,甚至还有几分战火高涨之意,好在两个人也都克制着胸间那层怒火,直至到了谢谨言的房间才再一次爆发。 “谢谨言,你从未将我的安危放在心上,这边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可你的做法却让人心寒。” 在言梓陌看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必然是眼前的人无疑,谁让他有前科呢? 谢谨言心间本就各种憋屈,听到她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直接没了解释的心思,只是淡淡地抿唇轻语:“你若是一个普通的女郎,我作为七尺男儿自然不会将你拉下水,可你好好想一想,你是否是地地道道的闺阁女郎?” 他明察暗访之下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眼前的人似乎有趋利避害的能耐,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将其拉下水,她被带到陕城完全是一场意外。 他的小心周全没有得到她的谅解便罢了,如今这么一顶大帽子居然硬生生压了下来,这是将自己当成死人不成? “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言梓陌,你到底是谁?” 或许是心有怒火,或许谢谨言早就想再一次询问这个答案,所以他问出这问题的时候眸光深邃地盯着言梓陌看,不安逸错过那丁点的表情。 “……” 瞧着他一脸凝重且认真的神色,言梓陌知道自己似乎无法轻易脱身,因为他是一个偏执的人,心间既有怀疑那么就会想尽办法去验证这个狐疑。 当初他对自己的身份便有了不少的疑心,可碍于一些不确定的因素终究是没有咄咄逼人,只是今天自己可以打马虎眼将此事蒙混过关吗? “书墨轩的事情是不是你提前布局?沈玉书遇难的事情你似乎早有所知,秦梓秋的出现你好不惊诧……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不是一个偶然便能解释的通。” 第460章:迷雾之中见真章 谢谨言的质问之词就像是一把利刃直逼言梓陌的脑海,有那一瞬间她甚至失去了短暂的思考,显然没有想到他知道的事情居然这么多。 而她这片刻的失神也落在了谢谨言的眼中,眸光见更见几分凌厉:“言家的人从不怀疑这些事情,可我却让人一一去查访了一遍,那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过后你似乎变了很多。” “言梓陌,有些事情你虽然做得隐秘,可终归会留下痕迹,所以,你如何解释?” 谢谨言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谁也捉摸不定的笃定,好似掌握了很多的秘密,然而唯有谢谨言自己才知道,很多东西都是他一时间的窥度,着实寻不到任何的证据。 ——然而,在他看来,有些事情心里面有一定的准则便足以,并不是非要证据不可。 “你觉得我需要给你解释?” 瞧着他将话说得这般明朗,眼眸里面充满了深深的质疑,言梓陌也没有去寻理由开脱,她了解眼前的男人,这是一个既然决定了便不会被任何事情左右的人。 “所以,你还是言梓陌吗?” 听着他凝重异常的问话,言梓陌坐在一侧笑出声来:“你似乎对我的过往很感兴趣。” “我相信你的母亲对此一定很感兴趣。” 都说打蛇要打三寸,他通过多方面的考量自然清楚言梓陌最关注的人其实只有一个简氏,故而面对如今这样的局面,也唯有那简氏来说事。 “你威胁我?”言梓陌的眼神果不其然危险了起来,只是谢谨言显然没有将这一股危险的气息放在心上,轻嗤了一声道,“你大可以试一试!” “卫飒,你挺无耻的。” “从你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谢谨言身形靠近了她一些,眼眸里面的探究炽热异常,“老师带你过来的用意,你似乎并不清楚。” 他说着一把将人扯在怀中,声音已然带上了沙哑的笑意,好似刚才的冷意从未出现:“他着急着想要含饴弄孙。” “……” 远在西夷的言家人此时并不好受,面对西夷的几次进攻已经连连失利,甚至算得上是损兵折将。 此时言律的军帐内,他冷着一张脸盯着言梓煜,眉目间尽是审视:“你现如今都不愿意说实话吗?” “我不是都说了吗?是我师父告诉我迷雾山的陷阱,我只是避开陷阱这才将三叔带了回来。” “那么,你为何对西夷的蛊毒之术那般了解?” 前者他倒是可以相信他的说辞,可后来正是因为他的指导他们此堪堪避开了西夷人的绝杀,他可不相信这也是他师父所为,若这世上真有这样未卜先知的人,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都是我师父……” “言梓煜,你想挨揍是不是?”言律说着已经挥动了自己手中的马鞭,而被迫屈服的言梓煜这下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朝着一侧的言梓燮求救,许是看不得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言梓燮终究是开口了,“伯父,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很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西夷一线的战机,不管表弟从何处得知的方法,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下去。” 言律眯着眼睛瞪了言梓煜一眼,让人将其带了下去,而等言梓煜刚刚被带离,他却像是失了魂一般软在一侧的椅子上,言梓燮急忙上前却被他阻挡了。 “我也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可他一个孩童是不是懂得太多了?”稍稍抿唇之后才抬眸看向了言梓燮,“燮儿,煜哥儿从未离开过我们的视线,他为何会懂这么多?” “这……” 言梓燮也微微有些语滞,他也着实搞不清楚自己这个堂弟,正如大伯父所言,他懂得东西都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懂得。 “而且,他那神秘莫测的师父真的存在吗?” 言律刚才没有将他心中的狐疑点明,可此时面对自己最为信任的侄儿倒也没有藏着掩着的意思,反而将自己近来忧心的事情一一诉说了出来。 “您怀疑他……” “我不知道,我不敢去想……” 他无法相信自己好端端的儿子换了一个人,若是那样他担心自己做出更为恐怖的事情来。 “其实您或许是多虑了,若真的是那样……他必然不会因为救我们而暴露了自己,所以这事情……这事情应该需要商榷才能给出答案来。” 言梓燮自认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此时这舌头竟然有些捋不直,这六合之外的事情一般都会出现在话本子里面,谁能想到自己身边也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不可否认,这件事情也许是大伯父思虑过重。 “或许是我过度紧张了。” 他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的前额,而言梓燮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只是他出去的时候言梓煜已经小心翼翼地靠拢了过来:“大堂兄,父亲他还在生气吗?” “嗯。” “也就是比别人聪明了一点,至于这么紧张兮兮吗?”他说话的时候两个脚丫子放在一起摩擦了一番,而言梓燮则扯了扯唇角,有些不确定地道,“你确定只是聪明了那么一点点?” “……大堂兄似乎有话要说?” “只是觉得你自打落水之后,似乎变了不少。” 言梓燮的食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颚,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认真的思量,而言梓煜的表情稍滞之后反而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或许是经历了生死劫难,更加听话乖巧了。” “大伯怀疑你的身份,可在我看来你还是那个有点腹黑的言梓煜。” 言梓燮这话可以说相当的直白,就连言梓煜也没有想到这人会这么不顾忌。他不是没有想过账内的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毕竟他从他的眸光里面屡屡看到冷意。 他敢确定的是,但凡他稍有异动他或许就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他一点都不会小看自己父亲的果敢。 “好了,有些事情我想你必然知道如何解决。” 言梓燮说着拍了拍言梓煜的肩头然后离去,而言梓煜则紧紧拧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约莫片刻的时间,他抬起脚步朝言律的军帐走去。 ——他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可不想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中。 第461章:知微见著众人心 对于言梓煜的去而复返言律也微微诧异,他原本是不想看到这堵心的玩意儿,可奈何终归没能管得住自己的心,让人将其带了进来。 等到军帐内只留下父子二人的时候,言律这才缓缓开口:“你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言律不是没有想过对他用刑,可这身子骨这般弱,自己的判断若是出了问题怕是得悔恨无比,只是他心里面也暗暗的告诫自己,但凡有了定论他必然不会有任何的留手。 “您对我抱着敌意?” “……” 言律没有想到这小子会开门见山,原本勉强撑起的平静面庞瞬间被一股冷凝所取代,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好似下一刻便会直接对着眼前的人出手。 “父亲,您想杀了我?” 他毫不掩饰的杀意自然没能瞒得住言梓煜,而言梓煜既然准备摊牌便没想着藏着掩着,故而面对他的时候当也异常的镇定,好似再说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 而言梓煜的反问让言律冷静了下来,平心而论对待这个儿子他极为用心,在教养上虽然不若嫡长子来得精细,却也是真心疼爱,可如今他都不敢去想象,这身体里面到底藏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从前的他虽然惊诧儿子的聪慧,可却从未将这一切想得太过复杂,甚至也不敢去想那六合之外的事情,可今日他却不得不认真思量。 “我是您的儿子,如假包换,只是我有了一些不该有的记忆。” 或许是重生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言梓煜还是将一些事情简化,只见言律听闻之后神色果不其然地便是一顿,看向他的眸光更为深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若不是感受到父亲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的心思,我怕是也不会将这骇人听闻的事情说出来。” 言梓煜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坦然,虽然说言律一个劲地怀疑,可此时居然也瞧不出撒谎的成分。 “你知道了什么?”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非常血腥的画面,平西侯府被永和帝出手灭掉了,言家差不多亡族。” 原本端坐在那里的言律倏地一下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来,浑身带着一股难掩的肃杀之意,而对于他这番表现言梓煜并不觉得奇怪。 他这父亲虽然瞧着像是一个谦谦君子,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儒雅异常,可骨子里面却是一个极为暴躁的人,这灭族大难他焉能不放在心上? “我言家怎么可能被灭族?” “谢谨言是卫国公府的后裔,他的本名唤作卫飒。”言梓煜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言律的神色几经变化,后半晌过后才继续道,“侯府谁还活着?” 言梓煜略显惊诧地望了言律一眼,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这么轻松便接受了谢谨言的身份,还是说他心间一早便已然有了几分成算? “我和五姐姐。” “谢谨言放过了她?”言律呼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而言梓煜则抿了抿唇角,“很复杂,他派人劫狱救我出去,二兄也因为救我而亡。” 两个人接下来一问一答又说了很多,可但凡涉及到言梓陌的事情言梓煜都三缄其口,毕竟她上一世活得并不光彩,有些事情她不愿意说出来,也轮不到他置喙。 就连言律也发现了这一点,对于言梓陌以后的事情也没有了一开始的乐观。 ——谢谨言怕是将对言家的怨恨全部加注在她身上,可既然这般怨恨又为何要救走煜哥儿呢? 他想来也不知道当初自己对他的手下留情,否则也不至于将言家差不多斩草除根。 “父亲,您似乎对谢谨言的身份早有怀疑?”言梓煜对于言律的态度相当的怀疑,而言律却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模样,反而顾左右而言他,“所以,我们誓死护卫大楚的统治,值得吗?” 这个答案言梓煜给不出,他不是没有想过早点提醒父亲,让他们找机会同燕王府接洽,甚至自己也曾经主动接触过尚可年,可有些事情终归是无法下定决心。 因为尚克勤也不是一个柔和的君王,他继位之后可以说四海臣服,更是将世家大族的力量层层削弱,最终也不过是保留了一个名号,至于那真正的实权早就被帝王握在了手中。 ——所以说,在尚克勤执掌天下的时候,世家过得并不是很好。 这边父子二人摒弃了芥蒂,便有说不完的话语,最后在言律目不转睛的瞪视中,言梓煜这才将简氏的事情说了一些。 只见人当场便有暴走的情形,他大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道:“所以,在你脑海中的片段里,我们二人压根没有和离?你眼睁睁看着我和你母亲和离?” “这……这不是你做错了事情……” “言梓煜,你这臭小子!” 言梓燮并未走远,听到里面那暴怒的声音,接着便是自己大伯父逮着言梓煜狠揍的模样,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他刚才的样子虽然看上去颇为淡然,可心里面的紧张却并不少。 如今瞧着这一幕,这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至于别的都不重要。 至于言梓煜知否撒谎?他大伯父又不是一个愚蠢的,岂能瞧不出真伪? 言家的事情并未影响到陕城,因为陕城也迎来了巨大的考验,燕王府又一次发动了总攻。只是这次攻击相比较上一次更为刁钻,因为燕王府内居然有不少蛊师的存在。 西夷人派遣的强援,让本来就风雨飘摇的陕城更是雪上加霜,好在土族那边的大胜让人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没有想到李权倒是一个狠角色。” 谢谨言和葛洪相对而坐,而言梓陌则静静地坐在不远处充当木头人,只是在听到李权的时候眉头稍稍拧了一下。 “李权此人,我倒是第一次听闻,只是这手段瞧上去倒是颇为了得,据说整个鄞州的土族险些被灭族。” 谢谨言出声轻叹,铁血手段在乱世总归还是有几分作用,这一次便起到了极大的威慑作用,否则宣威将军李赫那边也不会接到了和谈的投降书。 第462章:千里追杀只为仇 两个人借着对弈的由头对于当今时事分析利弊,好似压根没有注意到言梓陌的存在,而言梓陌对于这些事情有些兴致缺缺,想要起身离去却被谢谨言阻止:“听说西夷战线也节节溃败,颦颦可有想法?” 颦颦是言梓陌的小字,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改变,两个人当年如胶似漆的时候,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覆在她的耳侧缠绵悱恻地念叨着她的小字。 然而这一世二人虽已成亲,可他似乎很少提及他的小字,更不要说如此情深似海的呼唤了。 若不是一早就知道他这内心都是乌漆墨黑,她怕是都要被他骗了去。 “我一女流之辈哪来的想法,你莫不是没有看到我已经快要睡过去了吗?” 或许是因为葛洪还在的缘故,所以面对谢谨言的时候还存着几分体面,只是这烟火气息倒是稍稍有些浓烈。葛洪倒也不是那不识趣的长辈,朝着谢谨言叮嘱了两句便径直离去,而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你对李权了解多少?” “你想说什么?” 她对李权的了解并不是很多,甚至也没有多少交集,上一世因为柱国公没有早逝,所以这两个儿子倒是没有特别明显的差距,可如今却和上一世不同了。 当然,她上一世也听闻了一些琐屑的事情,譬如秦臻和李权最后都成为了尚克勤的左膀右臂。 只是那个时候大楚的统治已经是江河日下,他们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抉择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秦臻的立场她还是保持着足够的怀疑,可这会儿她就算说出来,怕是除了眼前的人没有几个会相信。再者说,秦臻此人虽然对自己有利用的嫌疑,可终归是帮助自己了结了宿仇的人,她倒是不想将其逼到万丈悬崖。 “李权已经离开鄞州了。”谢谨言的话颇有几分石破天惊,言梓陌眼眸中透着几分难掩的不解之色,“这个关键时期,他为何离开鄞州?” 虽然说鄞州的土族已经投降,甚至宣威将军李赫那边也已经到了扫尾的地步,可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谁也无法确定会变成何等模样。 特别是土族人的性格里面便是反复无常,这个时候李权离开鄞州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去追杀隐一了。” 谢谨言说出这话的时候神色间也甚是无奈,这个时间点确实不应当做出玩忽职守的事情来,然而他实实在在地做出来了。 九重宫阙的那位,此时怕是要暴跳如雷了。 “从你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隐一并不好对付。” 其实言梓陌已经猜出谢谨言将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所在,他怕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取一些有用的消息,别看此人瞧上去风清月朗可心眼怕是比一般人要多出一个三环九转,故而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她也颇为小心谨慎。 “你说的对,隐一并不是好对付的人。” 隐一此人内尚克勤的心腹,不说武功卓绝常人难以比拟,就说那份心智也绝对不弱,追杀这样一个人,李权的胜算并不是很大。 “然而身为人子,总是要替父亲报仇的。” 谢谨言后面这话听上去像是感慨之语,只是说这话的空挡眉目间当是带了几分审视,不着痕迹地端详了言梓陌一眼,而言梓陌只是相看了他一眼,便将眸光移了开来。 ——至于内心的想法,谢谨言当也瞧得不甚真切。 “那么你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应当是如何防备邬尚的反扑,而不是同我在这里絮叨。” “你可知晓邬尚此人的底细?” “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晓怕是也……”不等她将话说完,谢谨言已经出言打断,“你父亲在西夷之地节节败退,若是我这边腾不出手援助,怕是危矣。” “他乃沙场战将,流血是他的宿命。” “是吗?”谢谨言言辞稍顿,然后笑着道,“我已经给你母亲去信,将西夷的情况一一告知,据说你最小的胞弟也在那边。” 虽然眼前的人对言律表现出极大的排斥之情,可血缘这东西怕是人世间最奇怪的神物之一,没有人能真正的窥探清楚——眼前的人对言律真的没有一点父女之情吗? 有些事情怕是不尽然。 “我记得曾经说过,不要去打扰她。” 若说之前的口气还带着几分毫不在意的冷淡,那么此时已然是刀剑加身,好似要将谢谨言活生生的撕碎。 ——特别是那一双眼眸里面迸射的冷意,就连谢谨言看到也是微微一愣。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双眼眸?里面的暴虐与嗜血就算他这个几经生死的人都有些微微胆寒。 若说之前她不过是口头上的警告,那么这一次绝对是撕破脸的征兆,就连早已经做好了打算的谢谨言,此时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与端详。 “乱世之中,你想保护她不受悲伤苦痛的侵扰,怕是相当的困难。”瞧出她眉宇间隐含的沉思,他眉目轻合带着几分难掩的蛊惑,“你我若是联手,有些事情怕是更容易办到。” “你既然怀疑我有预判之能,又怎么会选择相信?”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谢谨言心中的怀疑,只是他自己或许也觉得有些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从来都没有太过直白地言明,只是想要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逼到悬崖边,等待自己将所谓的事实一一陈述于他。 “我们是夫妻。” “卫家的嫡子,言家的嫡女,就算是夫妻又当如何?”她声音中已经夹杂了轻嘲之意,“你真能相信于我?” “相信你似乎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你的父亲与你终究不一样。” “是吗?你不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吗?”瞧着谢谨言变幻莫测的神情,她坐在了一侧轻挽双手,“邬尚此人的身份你最好让人查一查。” 上一世燕王攻占京城之后虽然集中了皇权,可对待自己的文臣武将却也大加赏赐,期间涌现出了不少的柱国之才,只是有一件事情却让人尤为好奇。 ——元亲王尚克邬。 上一世她对于朝堂上很多事情知晓并不多,可尚克邬的名头却听说了不少。据说帝王赐姓之后更是改了名,至于他原来的名字反而被人渐渐地遗忘。 如今看来,和这邬尚怕是有所关联。 “这算是信任?” 言梓陌并不回应他的话,反而接着道:“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去碰触,否则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言辞间的意思谢谨言自然知晓,他是提醒自己不要踩碰她的逆鳞,譬如简氏那里自己僭越了。 其实他刚才也不过是试探要挟之语罢了,当是没有真的让人去送信,毕竟这佳婿的名头还要挂一些时日。 “你父亲可知道我的身份?” 第463章:慕容青莲身份显 “他若是知晓,可会将我嫁于你?” 当初言梓陌也不是没有想过将谢谨言的身份告诉自己的父亲,可她手中没有证据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毕竟,他素来不是善男信女,若是察觉出自己的异样事情怕是不会善了,所以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想来,你对我也并不是全然无意,否则凭着这一点足以让你另觅良人。” 谢谨言的眼眸中闪过几许柔意,那微掀的唇角也夹杂着不少的笑意,可惜言梓陌一句话便将他打回了原形:“圣旨赐婚,你觉得一句愿意能得偿所愿?” 她斟酌再三的时候谢谨言这边已经从羲和帝处求取了圣旨,所谓的覆水难收不外如是。 “……你倒是直白。” 唇角的笑意逐渐收敛,最终化作了几丝轻嘲之意,而言梓陌则默不作声装作没有听到,两个人之间瞬时便多了几分难言的诡异寂寥。 远在京城的永和帝听闻李权追击隐一一去不归的消息,那上好的青花瓷盏就这样被他甩了出去,眼眸透着无法泯灭的火气,像是要将手中的纸页烧毁。 “让人去找柱国公老夫人。” “诺。” 李权那边的事情暂且不论,邬尚在西夷人的帮助下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更是朝着陕城大举进攻。不说燕军那异于常人的兵器,就说那诡异的蛊毒便让大楚不少人身陷囹圄,最后更是一命呜呼。 瞧着将士们一层又一层地倒下去,陕城内的人忧心忡忡,谢谨言将眸光放在了葛洪身上,而葛洪则淡淡地望着远方,就连那眼皮都没有耷拉一下。 一批又一批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甚至都来不及挥动自己的弓刀,扬起自己的长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或许临近死亡的那一刻他们都不甚清楚自己这样死去的原因何在。 诡异的死法让大楚军心晃动,最终顾武生不得不鸣金收兵,可那号角刚刚吹响却发现刚才派遣出去的人全军覆没,就连他看重的副将也以身殉国。 陕城的城楼上站着不少人,甚至不少人都是大楚帝王倚重且信任有加的官员,当然也有皇室子弟在另一处遥遥相望。 楚乾元瞧着那恐怖的场景眉目尽是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朝着楚云望去,见他脸上阴郁之色肉眼可见不由得便是一问:“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陕城……” “让人去宣顾武生他们,通知他们去议事厅商讨要事。” 他作为当朝太子自然有这样的权利,只是初到陕城对于当地的局势不甚明朗,故而才会短暂的退居幕后,然而谁能想到这西夷的人居然这般厉害,让人避无可避。 言梓陌原本是准备去谢谨言那里打探一下情况,然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瞧到,最后只得返回葛洪的院落,却意外地和葛洪眉目相撞。 “先生。” 对外,言梓陌是葛洪的书童,所以她平时都习惯称呼其为先生,而葛洪点了点头径直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次喜爱转身看向言梓陌:“你似乎有事?” “听说今日有西夷人参战?” “嗯。” 提及西夷人,葛洪的声音立也夹杂了几许冷意与无奈,也不知道来人是否是西夷皇室的人,可这手段当是让人有些退避三舍,也不知道西夷这样的人有多少。 今日在城墙上,自己的学生频频朝着自己看来,其中的深意他不是不懂,可他却不敢给出任何的承诺来。 ——因为这个人,显然要比自己预估的厉害,也不知道自己的准备是否能排的上用场。 “你同我走一趟。” “好。” 虽然不知道要带着她去哪里,可面对葛洪的时候她似乎没有多余的防备,这个人对自己或许有几分不喜与考量,可他也不至于自降身份害了自己。 邬尚望着一脸冷意的女子,最终将眸光默默得移开:“青莲姑娘一手蛊术出神入化,怪不得贵国陛下声称姑娘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 “你家二公子不是一个好东西,你们这些将士们也不是好货色。” 慕容青莲冷哼了一声,谁能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逃奴识破,当初自己的药人居然会被燕王府的人接纳并带在身边。 ——这世间的缘分果真是妙不可言。 邬尚知晓她心间憋着一股气,可这姑娘也是一个胆大的,居然敢冒出慕容青色。当初发现她的身份时,燕王第一时间和西夷帝王慕容焘取得了联系,本是想将人一并留在府上。 ——可慕容焘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决,最终折中之后便让慕容青莲来协助自己攻打陕城。 其实细细想来,就算他是慕容焘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来,慕容青色虽然是他的嫡女,可在这乱世中作为西夷圣女的慕容青莲却更是一块香饽饽。 “燕王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慕容青莲说道这里眼眸里面啐着几分冷意,这尚克勤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一个侧妃的位置便想迎娶西夷的圣女,他脑子怕是不清楚。 瞧着她可劲地数落,邬尚也没有任何反驳的想法,他与她也相处了几日,自然知晓她的秉性,着实是烈火烹油气正浓,横眉冷对意所指。 ——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开口,怕是会被嫌弃的体无完肤。 “青色如何了?” 自己那傻妹妹是一个单纯的,自己若不跟在她身边指不定会被人欺负了去。 “她乃西夷的嫡女,如今又是燕王府的二少夫人。只要西夷和燕王府还在,那么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给她甩脸子。” 邬尚如今也是而立之年,虽然比眼前的人要大上不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内心的那股担忧。原本觉得这样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女子,心田内想来也没有柔软的地方,可这慕容青色对她的意义似乎要远远超于别人。 就算是西夷的帝王,怕是也得不到她这样的关注。 “你这是在提醒我?只有你们站在这世道的巅峰,她才能安然快乐地成长?” 慕容青莲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邬尚,这人在燕王阵营的地位不低,也就是说这话也是尚克勤的意思? 第464章:葛洪木箱为何物 “青莲姑娘若是非要这样理解也尚无不可,毕竟这场联姻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邬尚知晓眼前的人肆意张扬惯了,那一双目下无尘的眼眸里面无时无刻不充满了轻嗤,似乎看谁都是凡夫俗子。 “……邬尚,你可以出去了。” 慕容青莲咬牙切齿地望了邬尚一眼,她觉得眼前的人就是来气自己的,倒是一点亏都不愿吃。 邬尚细着一双眼眸看了慕容青莲一眼,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回到自己的军帐内才听身边的人道:“回禀将军,我军此次损伤约莫一千多人。” “玉门关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鞑靼的主力已经开始聚集,如今只需要等待二公子回归即可。” 玉门关那边燕军虽然不是主力军,可也需要一个人时刻关注着战况,毕竟鞑靼入主大楚腹地的心思可从未被泯灭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就算来到了这边邬尚也一直关注着玉门关的事情。 陇北燕王府内,尚可年瞅着床榻上已经睡过去的人儿也是微微叹息了一声,穿戴好自己的衣袍这才从外面走去。 瞅着天空高挂的皎月,感受着凛冽刺骨的寒风他漫步在燕王府的走廊内,眸光中带着旁人无法探知的情绪。 尚克勤处理完公务原本准备回后院却看到他一个人倚着水榭上的栏杆远眺,就算单单一个背影也显出无比的寂寥,他挥手止住了下人的脚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在想什么?” 靠近尚可年之后他这才悠悠开口,没有得到回应后侧着身子坐到了他的面前,望着他在月色下越显冷峻的面容轻叹了一声:“你还在想她?” “大哥,都过去了。” 世人都觉得陇北燕王府的尚可年是一个风流浪子,可又有谁知晓他曾经也想钟情一人,两世为人的第一次心跳还不等萌芽已经被扼杀。 ——楚韵,那是他曾经肖想了无数次,可却终究得不到的女人。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鞑靼。” 燕王府早就有攻取天下之心,所以面对周围的强邻自然也要使用各种手段拉拢,当初派遣他秘密前往鞑靼之时才让他有机会与那人再一次相逢。 “兄长也不必多虑,这世间谁人还没有一道白月光呢?”他顿了一下看向了一侧的尚克勤,“楚韵对于我来说就是惊鸿一瞥,日后必然也会了然无痕。” 尚可年说完人影已经远远离去,而尚克勤眯起了眼眸,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像这般简单。 当初他一个劲地想要查清楚楚韵的事情,那疯狂的模样可不若现如今的轻描淡写,到底是什么事情导致的他变成了如今的变化? ——这是真的放下了吗?他有些不敢确定。 要知道当初不是自己侧面打听到他追查楚韵的消息,还得不到他一句情根深种的回答,如今这模样倒是显得有些潇洒了,让人颇有些不真切。 尚可年回到里屋之后却见慕容青色用锦被遮裹着自己,只透出 一个脑袋目光怯怯地望着自己,他唇角微扯走过去将人连带锦被裹扎在怀中,声音中带着些许亲昵与挑逗:“没我在身边,这是睡不着?” “你身上的寒气好重。” 她嘟囔了一句脸色绯红地将头别到了一侧,就算感觉到尚可年那灼热的眸光她也不敢抬头去看,像是鸵鸟一般将自己埋在锦被里面。 原本想要逗弄她两句,可瞧着她性情温和且乖顺,最终还是熄了那心思,反而将人轻轻地抱在怀中与她一并躺了下去:“睡吧!” “青莲姐姐,她……” “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知道她心中有所担心,尚可年直接给出了回应,然后两个人相拥在幽暗的房间内寂静无声。 谢谨言走过来的正好看到言梓陌双眸煞白地直视远方,那一双瞳孔里面充满了恐惧之意,而他半眯着双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条花花绿绿,约莫两人高度的蛇就那样虚空点缀,蛇芯子时不时发出索索的声音来。 他一个快步赶过去挡在言梓陌的面前,眸光不善地看向了一侧的葛洪,然而葛洪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他不喜的神色一般,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巨蛇,声音轻缓地道:“花花,回去吧!” 那蛇像是颇具灵性,听到葛洪的声音之后嗖的一声回到了那只箱子里面,缠绕缩小几个呼吸便将自己揉搓成一个肉球。 看到这一幕谢谨言的眸光更带愕然,看向葛洪的时候却听他道:“这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西夷会蛊毒的人必然会有一个伴随自己一生的毒物,花花便是我的伙伴。” “您……” 瞧着谢谨言素来平静的容颜被一股惊愕所取代,他倒是开口缓缓地解释:“我不是西夷人。” “可这蛊毒之术,一般是西夷人的不传之秘,您怎么会这东西?” 谢谨言和言梓陌此时也都是惊愕无比,特别是后者,上一世的时候葛洪可从未透漏出这方面的消息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我和西夷上一代的圣女有些交情。” “上一代?” 谢谨言眯起了眼眸,西夷现如今的圣女暗道不是上一代的人吗?可从未听闻过那个圣女隐退或死亡的消息,这是怎么一回儿事情? “她死了,因为违背族规擅自教导我蛊术,被硬生生地烧死了。” 火刑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法之一,可那风华绝代的人影最终还是消失在这天地间了,他必然是十分后悔认识自己吧! 瞧着葛洪面上悲痛的神情,谢谨言便知道这必然是他不愿意让人知晓的过去,可今日他为何一反常态将这事情说出了呢? “世人都说我是历经几朝的当世大儒,可很少有人知道我不过是隐藏在暗夜下的影子。”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谢谨言一眼,摇头苦笑道,“而且这个影子没有任何期限可言。” 他们葛家自打祖辈开始便一直在蓄谋以待,可却终究遇不到最为合适的人,直至卫皇战争之时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可这升起的些许希望却被羲和帝与平西侯言律联手粉碎。 第465章:世间人环环相扣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谨言一直觉得自己的老师和普通人不一样,原本觉得他这乃当代大儒故而与旁人有了异样之色,可如今再瞧更是隔着种种不知的过往。 葛洪瞥眼多看了谢谨言一眼,随即轻笑道:“有些事情颇为复杂,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我现如今想说得是你准备如何御敌?” ‘御敌’一词果不其然地吸引了谢谨言的心神,他斟酌再三询问道:“老师既然熟知西夷诸事,可知此次幕后之人到底为谁?” 刚才一众人在议事厅商讨后续事宜时,也对这幕后施蛊之人提出了疑问,一般的西夷人怕是没有这样的能耐否则这天下怕是早就被他们玩弄在鼓掌之间。 只是相比较他心思旁落的模样,言梓陌倒是细着一双眉眼端详了葛洪两眼,她总觉得他刚才那是话中有话。 ——暗影中的影子? 堂堂当代大儒,被这世间学子当作楷模的人怎么会是暗影中的影子呢? 这人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只是此时她心间就算再感兴趣,也没有人能给她指点迷津,只听葛洪朝着谢谨言解释道:“这次是顾之人不是易于之辈,那人使用的乃一线牵,是用子蛊与母蛊相碰触,然后一瞬间爆发出来的。” 一般的蛊术压根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唯有西夷皇室才有这样的能耐,只是这些绝顶的手段就算是西夷皇室也很少有人能学得通,学得精。 故而,这人必然是皇室中人,而且从这能耐来看,就算放在皇室中也是佼佼者。 他曾经指天发誓不会用蛊毒之术去伤害西夷之人,可西夷是如何待他的?他们最终还是将那人硬生生地烧死,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西夷早已经成为他斩草除根的目标。 ——可这些年他却要用这风清月朗的模样去掩盖那一腔嗜血无情。 “应该是皇室中人。” 思忖了片刻后葛洪朝着谢谨言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而谢谨言则拧起了眉头,原本以为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想到极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慕容焘此人是一刻钟都不能等待了吗? 从葛洪这里得到了消息,谢谨言便急匆匆地朝着顾武生的院落走去,原先制定的计划怕是也要改一改了。 顾武生听闻后也是眉目尽敛,刚开始几个人是准备派人去猎杀那个神秘的蛊术师,可如今再看这人数怕是要有变动,单单岳清风几人许是难堪此次的任务。 “既然这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是西夷皇室之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生擒,实在不行便直接下死手。” 生擒是想看一看有没有讲和的可能,如今的大楚可经不起这四面环攻之势,所以这皇室子弟或许也是一个契机。 相比较顾武生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谢谨言反而看得更加明白透彻,就算是将此人生擒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因为西夷帝王的心思似乎已经越发的露骨,不会因为任何一人而妥协。 “此次行动,我也跟着去吧!” 不说岳清风等人能否完成任务,就算完成了怕是也无法全身而退,他跟着去也算有一个保障。 “这……” 顾武生有些踌躇,谢谨言的能耐他自然是清楚的,一身不俗的武功,灵活的头脑,可这次的行动可以说相当的危险,若是有一个万一他如何同陛下交代? “顾将军无需顾虑,如今大楚正值多事之秋,就算是我等也不得置身事外。”他顿了一下,声音带了几分苦笑,“若是遇到危险便后退,那么这大楚的天下不日怕是便要拱手送人了 。” 顾武生瞧着谢谨言最终拱手道:“谢大人的气节着实是我等楷模,此行还望珍重。” 他一直好奇谢谨言为何会得到帝王的重视,如今却也能窥度几分,或许帝王正是看到了他这样敢为人先的品性吧! 谢谨言回到院落后便让人将言梓陌唤了过来,因为是以书童的名义,所以就算是言梓陌也不好怠慢,只得不情不愿地来到了他的院落。 进了书房之后,她整个人便被谢谨言拉扯在怀中,想要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最后只得强行压下肝火,半抬眼眸看向谢谨言。 “大半夜的,将我唤过来干什么?” 她原本已经上了床榻,可因为他的原因却不得不爬起来,这人也着实过分的随意了。 “我最近欲要离开一段时间,你我自然是要香亲一些,否则这腹中何时能得消息?” 他说着不紧不慢地瞥向了言梓陌的腹部,而言梓陌整个身体霎时一僵,虽然说一早便已经知晓葛洪将自己带过来的用意,可她还是无法接受被人安排好的命运。 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曾经为他生儿育女,可最终的结局又当如何?母子不亲,母女不合,在那两个孩子的眼中,自己或许还赶不上他们的奶娘。 在他们眼中自己或许只是给他们抹黑的存在,既然如此又何必将他们生下来? “颦颦,我们是该有一个孩子了。” 他将人搂在怀中深情款款地说道,而言梓陌却唯有一副清冷相对,没有给出任何的允诺,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抗拒。这份抗拒,谢谨言自然看在眼底,半敛着的眼眸这下更是紧缩了一些,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甚明白。 孩子是女人的依靠,可她似乎并不想要孩子。 压下心中的万千狐疑,他压低了声音轻缓而语,似乎还带着几分蛊惑:“你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骨子里面的不信任不单单针对我,也针对你的血脉至亲。既然如此,何不孕育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后代呢?” “传说中屠龙少年最终成了恶龙,你又如何确定我的孩子不会背叛我呢?他们的轻辱那才是世间最强的利箭。” 言梓陌对于谢谨言的说法嗤之以鼻,他自然不知道上一世的时候两个孩子是如何轻看自己,在他们看来自己不过是他们人生路上的污点。 若是有机会,怕是会毫不犹豫的铲除。 人性这东西最经不得考验与琢磨,就算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亦是如此,因为整个时代的道德都在沦丧,或许那所谓的利益才是唯一的枢纽。 不得不说,活在这个世上会遇到可悲的人性,因为这是一个可悲的世道。 第466章:慕容青莲的身份 谢谨言听着她的言辞久久未语,他讶异与她的态度,要知道就算是从刀山尸海里面趟过来的他,也不曾对亲情这般淡漠,可她是真正做到了淡漠如水,冷冽如冰。 也就是说,她对整个世道失望了,而不是特定的某一个人。 “你……你的过往到底……” 后面的话最终被他吞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她骤然抬起的眼眸忽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乎再看一件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他那一刻有一种感觉,好似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一般。 “在未来,我对你不好吗?” 谢谨言年幼时也曾经读过几本荒诞怪异的传记之作,只是后来随着年纪的渐长将其置之脑后,毕竟那天马行空的奇闻异事怎么瞧着都是杜撰无疑。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本心无比坚定的时候,言梓陌出现了,她披着迷离诡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本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然而除了那诡谲难测且玄而又玄的事情,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说服自己。 言梓陌并无诧然之色,只是抬眸凝神多看了他两眼,谢谨言一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语来也并未让她感觉到丝毫的诧异。 “我们有孩子吗?” “你说呢?” 言梓陌冷然地望了他一眼,看来这人是觉得自己能够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故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其实他不管试探与否,有些事情她都会挑明来讲。 “我们的结合就是一场孽缘,可你似乎极力地想要纠缠这一段孽缘,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奉陪到底。” “你一开始躲避着我,就是因为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他原本不大相信这些六合之外的事情,可言梓陌做得事情虽然不甚显眼,可细细去琢磨却能发现这其中的巨大漏洞,她就像是一个对诸多事情有预知能力一般。 而他今日的这一番问话,似乎更加确定了这一消息。 “对。” “我灭了平西侯府?” “嗯。” “永和帝继承了皇位?” “对。” “我们有孩子。” “嗯。” “你最后如何了?” “……死了。” 言梓陌细着一双媚眼轻扯唇角,那唇角带上了几许轻嘲,故而说出的话语也颇具嘲讽之意。 “我呢?” “娇妻美妾,封侯拜相自是不在话下。” 她眼眸中的嘲弄让谢谨言半眯着的眼眸骤然紧缩,原本有几分隐晦的神情倏地一变,鼻孔呼出两息浊气来:“你若是说封侯拜相我或许还会相信,可这娇妻美妾却不敢苟同。” “怎么,你莫不是觉得自己还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成?”对上他决然的眸光言梓陌言语骤冷,而谢谨言的眸色中也是冷意不断,“所以,我后来续娶的人是楚熏?” “……” 言梓陌这才表现出不小的诧异来,她倒是没有想到谢谨言居然能通过这些细枝末节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他到底从什么时候便开始怀疑自己了? “你也不用这样的诧异,你与楚熏之间并无间隙,可李武的事情却是你透露出去的,为得就是他们家宅不宁。”他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既然上一世也是永和帝继位,那么能让我低头的怕也唯有皇族。” “是吗?你和她难道不是情深意切吗?” 上一世的很多事情她最终并未深究,当她成为永和帝的宠妃之后,谢谨言也曾经暗下来寻过她,试着想要解释过往的事情,然而罪刑她一一承受了,他所说的真相重要吗? 言梓陌承受了最痛的过往,这不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便能化干戈为玉帛。 这或许也是上一世,谢谨言最终对她俯身听命的原因所在,正是因为那悔恨让他最终甘愿成为她手中的长剑,剑锋所指白骨成堆。 “我身边可有侍女随侍?” “……并无。” 言梓陌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询问,然而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辈子谢谨言身边确实不用侍女随侍,早些年以为他是为了营造情深似海的形象,可后来呢? “我有极大的心理缺陷,碰不得女子,你是这么多年唯一的例外。” 他逃亡的时候曾经被一好心人收留过,那户人家待他宛若亲子,可就是这良善的妇人却因为家中男人早逝,成为恶霸们玩弄的掌中之物。 年幼的他亲眼看着她在众人中沉沦,最后却若无其事地对自己笑面相迎,那个时候他整个心都感觉到不安与恐惧,憎恶惧怕彷徨失望,最后都因为她的离去戛然而止。 她是为了救他而死,救一个嫌弃她的人而死亡。 “碰不得女子?” 言梓陌微微一愣,言梓陌身边虽然没有侍女侍候,甚至后来也没有迎娶楚熏,可她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怪异的病。 合着,遇到她就是为了相互折磨不成? “老师会护你周全。” “嗯。”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去提及前面的事情,一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提及,一个是压根不愿意提及,只是言梓陌欲要离去的时候还是转身开口:“岳清风此次也会跟着去?” “你消息倒是灵通。” 这件事情是秘密进行的,知晓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所以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他说他要离开陕城一段时间,我原本是不欲多想,可听你说后却不得不多想。” 岳清风一早便同自己道别,言辞里面听不出太多的消息,可让她暂时收敛的物件却不少,可见他是将自己的全身家当都放在了自己的身边,为得就是家中的父母幼妹。 “你想说什么?” “邬尚幕后的那个神秘人,或许是西夷的圣女。” 上一世的时候西夷圣女并未出现,可尚克勤的后宫却多了一个叫慕容青莲的女人,据说此人便是西夷的圣女,擅长巫蛊之术,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西夷最终才会国破家亡成为历史留影。 而慕容青色最为擅长的蛊毒之书便是‘一线牵’,她之所以能记住这个名字还是因为秦臻曾经给自己谱曲的名字,他当时来清心观送别自己的时候,弹奏的便是这‘一线牵’。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却带着致命的毒。 第467章:蛊毒也有危机时 言梓陌离开许久后,谢谨言这才像是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过来,感受着屋外传来的冷意他眸光却愈发幽深晦涩。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记恨上了? 正是缘于这样的记恨,故而她不会给自己生下孩子,所以她那避孕的药物应当就没有停过吧! “当真是无解的局。”他面带自嘲之色,随即眸光又是一深,“此次若是没有岳清风,也不知道你是否还会多言。” 都说枕边人是福祸相依之辈,然而他们二人打从一开始便心怀鬼胎,所以也注定了要比别人走得更为艰难。 言梓陌回到自己的屋舍内心情也不是很好,她今日可以说差不多将自己大部分的秘密袒露了出去,也不知道谢谨言那边如何是想,其实当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时,似乎二人已经无法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般,继续装聋作哑。 “希望,此去安然。” 她倒不是真心实意地为谢谨言着想,而是明白这个乱世他需要一个有力的臂膀依靠,否则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自己就算明知道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更改。 她不是没有想过和言家人合作,可不说自己如何去解释这过往的事情,就说预判能力怕是便会惊到不少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如今已经是出嫁女,在父兄长辈们来看早已经是谢家人。 ——所以,考量到如今的局势,她并不愿意看到谢谨言此时此刻出事。 慕容青莲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而且这些人一个个武功高强,她若不是蛊毒傍身怕是早就被人活擒。 “大楚的人?” 这个时候除了大楚她似乎想不到第二个人选,虽然一个劲想要拖延时间,等到邬尚的救援,可这些人显然也瞧出了她的意图,这攻势愈发猛烈了起来。 “大人,一时三刻怕是无法活擒。” 他们已经在燕军驻地徘徊了好几日,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她独自外出的机会,若是继续放任下去怕是会等到援兵前来支援,这不利于撤退。 “既然如此,射杀吧!” 谢谨言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而岳清风早有此意,所以得了命令之后亲自执弓朝着那库柏的山涧射去,利箭如刀,乱石四溅。 原本借着地势等待救援的慕容青莲脸色纵然一变,脚下忽然多出几只模样怪异的蜘蛛来,瞅着这一幕她唇角紧抿,声音夹杂了轻嗤之意:“原以为大楚乃上国风范,大楚的男儿必然也是伟岸非凡,不料却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这么多的七尺男儿非要和我一个女流之辈过不去。” 她义愤填膺的言辞并未赢得几人的回应,反而那如雨的箭幕更为厉害,几个人也不断缩小包围圈朝着她靠近。 “简直不是男人。”慕容青莲爆了一句粗口,手指轻轻晃动地下蛰伏的几只蜘蛛便已最快的速度朝着谢谨言等人秘密靠近,而她依旧骂声不断,“让我猜一猜你们是哪些背后捅刀子的怂货,不会是那位丰神俊朗的谢大人吧!” 她说到这里痴痴地笑了,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揶揄之意:“早就听闻谢大人面若冠玉,眉如远黛,今日虽然远远一瞧却也能瞧出几分难掩的风姿来。”说到这里,她声音更显妩媚了起来,“小女子对大人仰慕非常,不料大人倒是一个狠心的。” 就算是刀风剑雨,慕容青莲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那大胆的作风让几个黑巾蒙面的人脚步都是一顿,岳清风甚至还粗粗看了谢谨言一眼,就算没有瞧着他黑巾遮面之下的脸色,也能猜得出必然不是很好。 毕竟那一股冷意,他隔得大老远都能感觉到。 “就说大人这皮相,其实做一个裙下之臣也是……” 不等她说完,谢谨言一个纵身已经从地面一跃几个跟头隔空而翻,最后手中的银针朝着前面狠狠甩出去,几只蜘蛛就这样被定死在地面上,可就算如此,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还是被蜘蛛咬伤,人瞬间倒了下去。 瞧着被银针定死在那里的蜘蛛,慕容青莲的脸色骤然一变,刚才强装的坦然自若在这会儿灰飞烟灭。 “你……” 然而还不等她言辞间语带激烈,杀出一条血路逃走,岳清风已经带着人不断地靠近她,更是将她的所有后路切断。 “圣女大人。” 慕容青莲原本还想示弱借机逃出去,可谢谨言的一句圣女大人让她整个脸都僵在了那里,就算整个燕军大营恐怕也唯有邬尚知晓自己的身份。 ——可谁能想得到眼前的人居然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他到底是从何处得知?难道邬尚有问题? 慕容青莲百转千肠之间,脸色自然有巨大的变化,那微微变动的神情也让谢谨言深刻地意识到,言梓陌所言都是真的,也就是说她是真的可以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事情。 所以场面一时间比较静谧,气氛也甚是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须臾之后慕容青莲便恢复了常态,只是覆盖在广袖中的手却紧紧拧在一起,湛蓝色的眼眸就这样直晃晃地盯着谢谨言看,而谢谨言并未作声,对着岳清风点了点头。 只是就在岳清风欲要靠近慕容青莲,想要将人绑起来时,却见她手臂一挥广袖下忽然飞出一只大黄蜂,那只蜂直扑岳清风的面颊。 慕容青莲手中扔出来的东西,就算是最简单的大黄蜂也不敢被小瞧了去,更不要说着是地地道道的毒后,岳清风意识到危险时整个人侧身一翻,可速度终究是慢了一些已经被叮咬了一口。 谢谨言瞧着这一幕想要过去将人扶起来,却见他连忙挥手:“不要靠近我。” 慕容青莲抓紧这个机会几个呼吸便借着超强的轻功不见了踪影,而岳清风看着这一幕对着谢谨言倒:“我没有大碍,抓住她才是紧要的事。” 瞧着他面色惨白不像是没事人,可蛊毒既然是这圣女所下,那么唯有抓住她这解药才有可能被得到,所以他也不能耽搁下去。 “你们在这里守着。” 谢谨言道了一句后便追了上去,瞧着他一晃眼便不见踪迹的身影,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从刚才两个人的速度来看,他们显然是追不上了。 第468章:陇北战线暂时休 谢谨言追上去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慕容青莲的身影,天空中另行点缀的雪色此时已经开始洋洋洒洒,望着初冬刚至的雪花他眉间紧拧。 这雪花已经让他失去了追踪的痕迹,对于此次搞伏击的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毕竟最开始捉拿那个女人的时候她便已经拉响了袖箭,故而邬尚的人应该也快赶过来了。 ——他对自己的轻功可以说相当的自信,否则也不会一个人追上来,可为何会将人跟丢呢? 思及这一路追过来都没有瞧见半个影子,他眉头倏地一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直至抵达一处断崖的时候人才停了下来,瞅着雪白的空地上逐渐隐没的踪迹,他一最快的速度朝着北方追去。 看到脚印的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原本觉得这女人碰上这般生死攸关的事情应当会第一时间寻求庇护,因而会拼命朝着燕军驻扎的地方而去。 而燕军此次驻扎的地方相比较这里而言有些偏北,可谁能想到她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想要逃遁的方向居然是北方。能在那般危机的情况下还这样的冷静自持,谢谨言也承认自己确实小觑了她。 只是她应当也小瞧了自己,没有想到自己会折返而归。 就在慕容青色觉得自己没有了危险准备深呼吸的时候,却见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雪地被那沉重的步伐碾压的吱吱作响。 闻讯,她抬起头是却见黑衣男子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黑巾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一身黑色的劲装将他的面庞更衬托的有些不近人情。 这是慕容青色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谢谨言,只是此时那跳动的心却已经沉入了谷底。 言梓陌这几日辗转难眠,就算是盖着貂皮斜倚在摇椅上,看上去无所事事的葛洪也发现她近日的情况与往日颇有不同,将自己手中的书简放在一侧。 “可是担心他的安危?” “嗯。” 谢谨言离开陕城已经有好些时日,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也没有传递只言片语回来,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放心,他不会有事。”他双脚一撑站起来,在软榻边绕了两圈才笑语,“他是我一手养大的,也算是知根知底儿,只要他小心行事不会有差错。” “希望吧” 言梓陌倒是没有葛洪这般乐观,毕竟西夷那位圣女的事情她也知晓一些,是一个顶顶的蛊毒高手,谢谨言的本领她自然不会怀疑,可这世上总归有一些事情不是能耐就能改变的事情。 譬如这无孔不入的蛊毒。 邬尚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朝着慕容青莲袖箭响起的方向奔去施救,却不曾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前前后后搜寻了几圈都不见任何的踪迹。 “让人回燕王府送信。” 邬尚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若是一般人她还不至于失去了分寸,可那个人是西夷的圣女,是燕王府拿捏此次战争胜利与否的关键。 ——如今却被他弄丢了。 回了陕城岳清风便撑不住倒了下去,顾武生在城主府也是忧心忡忡,直至看到谢谨言并着大夫从房间出来,他这才快步上前:“可有办法?” “正如那微姑娘所言,岳小将军暂时没有危险。” 那大夫说完这话还望了一眼不远处绑得和粽子一样的慕容青莲,想到这姑娘刚才那老神在在的话语更多了几分好奇,只是他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郎中,不该插手的事情自然不会多问。 “你先下去。”那大夫听闻后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之意,嘱咐了两句便自行退下去,而等人离去之后顾武生才看向了谢谨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将军的意思?” “用刑吧!” 顾武生人多中年脾气已经收敛了不少,可此次慕容青莲伙同燕军让他们楚军尽数覆灭的仇怨他可不会忘掉,就算是一个娇生生的女娃子也引不起他任何的恻隐之心来。 “好。” 听着谢谨言轻飘飘地应下来,原本还镇定自若的慕容青莲眉头瞬间紧拧了起来,原本闭口不言的嘴角更是紧紧抿了起来:“你们合着是想要他死不成?” “用他的命去换圣女的命,挺值当。” 谢谨言回来的时候已经言明了慕容青莲对于他们的重要性,故而顾武生也知晓她的身份。 ——他倒是没有想到,谢谨言不过是出去铲除西夷的毒师,不料一不留神居然给自己带回来这么大的惊喜。 “我们也没有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侯爷又何必将事情闹得那般难看呢!” 虽然说为了练习巫蛊之术她吃过不少的苦头,可正是因为吃过苦头所以才不愿意去碰触那些过往。 “据说你是西夷王的养女?” 西夷窥探大楚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大楚自然也不可能浑然不知,所以前往西夷的密探不少,自然也知晓西夷王有一个名叫慕容青莲的养女。 原本以为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然而谁能想到居然会是西夷的圣女,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是。” “西夷的蛊毒之术不是一直由该国的公主研习,这圣女一位也是由该国公主继承,怎么落到你的身上了?” “小公主从小就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最重要的是她性子娇弱不适合走这条制毒之路,故而父王便收养了我。” 慕容青莲是经过层层选拔最终被西夷王认为养女的那一个,这对于蛊毒的天赋自然不低,故而短短十余年的时间便将这巫蛊之术学了七七八八,就连西夷王也是赞口不绝。 因为慕容青莲的失踪,邬尚原本进攻陕城的计划终归是推后了一些,就连西夷那边苦苦坚持的言律等人也感觉到压力骤减,可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言律的心一下子更加紧绷了起来。 “伯父,您寻我来可是有要事?” 言梓燮走进来发现军帐内的氛围有些不尽人意,按理说西夷将士退兵应当是一件好事,可 为何伯父的脸上瞧不见喜色呢? 第469章:言梓燮远赴陕城 言梓燮走进来的时候军帐内闯进来不少的冷气,让原本躺在那里的言徉紧了紧身上盖着的棉毯。 自打上一次从云雾山死里逃生之后,言徉的身子便不若以前一般健朗,这也是言律近来一直烦心的事情,他已经好几次想要将人送回京城去,可言徉是一个死倔的性子愣是不同意。 “西夷这般紧急撤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言律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佐证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只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做出的最直观的判断,只是这个判断终归是需要有人验证的,否则会出大事。 “您是想要让侄儿去西夷打探情况?” “不,我想让你秘密前往陕城一趟,看一看他们准备如何行事。” 陕城的军队可以说是他最近的援兵,可奈何被燕王府的人绊住了脚,只是这一股波涛之下的平静也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陕城去,他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评估。 “不知什么时候动身?” 言梓燮虽然不清楚 他此举的用意,可对于自己的伯父他是无条件的信任,故而思忖之后便问了出发的日期。 言律看了一眼言徉,然后认真地道:“此事瞧着有些猫腻,自然是宜早不宜迟。明日一早你便动身,只是此行你将煜哥儿一并带去。” “……好。” 几人又商定了一下后续的事宜言梓燮便退了下去,而一侧的言徉则紧了紧覆盖在自己腿部的棉毯,拧着眉头轻道:“煜哥儿还小,他前去陕城怕是也派不上用场,兄长是察觉到了此地有危险吗?” 言梓煜的底细言徉自然不甚清楚,言梓燮之所以知晓一二也全得益于他与言梓煜关系甚密,言律想让他从其中探之一二。 “此番交战西夷处于绝对的优势,他们停手显然不合乎常理,在这诡谲难测的世道中总归要留些后手。” “那熠哥儿……” 若是这里真的不安全,那么熠哥儿是否也要尽快送走,可瞧着他似乎并未安排退路。 “他乃我的嫡长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守着这支军队。” 打仗最怕的就是军心浮动,上下不能齐心协力,自己若是看到危险便将自己的亲人都送离,那么这战事怕是要不战而败了。之所以送走言梓燮是因为他是二房的希望,也是当代言家小辈的领军人物,至于煜哥儿则更重要一些。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他最为妥贴的安置,或许事情还不至于到了这般田地。 言梓煜听闻要去陕城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言梓熠,然后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来下达命令的言梓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 “好。” 言梓煜蹬蹬地跑到一侧去整理衣物,而言梓燮则走到言梓熠面前:“此次战事颇为诡谲,你留在这里也要多加小心。” 兄弟几人都明白,他们言家小辈当中必然要有一人留在这里的,而从身份上来讲——言梓熠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兄长一路也要注意安全。”言梓熠看了一眼跨着小短腿一个劲给自己收拾衣物的言梓煜小声道,“煜哥儿年纪尚幼,还要劳烦兄长一路照顾。” “我们是一家人,莫要如此见外。” 旁人家的兄弟因为那世袭罔替的爵位指不定会有不少的心思,可言家不会因为这事情而出现太大的变故,就算是心高气傲的言梓焌也仅仅只是觉得长辈们的不公,却从未往那爵位上想。 言梓青日后如何尚且不知,可如今的他确实没有那样的心思,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小家安定如初,平西侯府盛世不朽罢了。 “若是出现了无法用外力抵抗的事情,保命是第一要务。” 言梓燮担心他年纪轻,尚有一身勇武却不知青山可期,故而对此又是叮嘱了一番,不过他相信两位长辈在这里也不至于让言梓熠出了多大的事情。 ——只是,人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那个万一。 “我明白。” 翌日清晨言梓燮和言梓煜便一并朝着陕城的方向而去,行至几里地的时候坐在马车内的兄弟二人,终于打破了马车内的寂寥无声。 “你对于此次陕城之行似乎很感兴趣。” 他对于言梓煜的底细知晓一二,故而对于他这次表现出来的态度相当的好奇。 “我想知道这一次的变故从何而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停战,不单单言律好奇,就算是言梓煜内心也相当的好奇,而且根据密探的飞鸽传书,陕城那边率先偃旗息鼓,所以这一变故应当从陕城而起。 “陕城那边的战况也刻不容缓。” 对于陇北一线的战况他并不看好,就算是陕城的情况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次前往也算是前途未卜。 “嗯。” “你对陕城可有别的看法?” “陕城不会沦陷。” 在陕城不单单有顾武生与谢谨言,还有尚未成长起来的岳清风,有着这三位虎将在陕城驻守,陕城暂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此时的他俨然不知,岳清风已经躺在了病榻上。 “希望如你所说。” 而此时陕城内,躺在榻上的岳清风并未醒来,这让顾武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手中的刀剑蠢蠢欲动,好似下一刻就要挥到慕容青莲头上一般。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至多一刻钟后便能苏醒,只是我只是解了他身上一般的蛊毒,希望你们能理解。” 慕容青莲倒是没有了最开始的高贵冷艳,这抬着的眼皮在 顾武生的威胁之下也算是瞥了一眼凡尘。 毕竟,顾武生所说的用刑可不是吓唬之言。 “希望你别耍花样。” 顾武生说完便挥手让人将慕容青莲带下去,而他则并着谢谨言坐到了一侧,等待岳清风的苏醒。 “西夷的人也不知道何时能来?” 捕捉了慕容青莲之后自然要在第一时间选择谈判,所以他们分别将消息传递给了燕王府和西夷的帝王,端看他们如何行事了。 “圣女在西夷的地位不俗,从他们撤兵便已经能瞧出一二来。” 谢谨言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从西夷人停战已经能瞧出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如今需要思考的便是各自的底线在哪里。 “西夷王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他的野心一早就已经暴露无遗。” 西夷全面宣布战争之后大楚已经有不少将士死于西夷人之手,他们远离西夷的战线已经被这蛊毒所苦,可见言律那边面对的危险有多么的可怕。 他与言律乃一辈人,自打上了战场便有不少人将其与自己相比,然而事实如何他却也不好说。 在卫皇战争当中,言律所行之事可以说有目共睹,若不是他以最冷血的手段将卫国公府剔除,这名望怕是要比如今更盛几分。 他乃一员虎将,甚至是所有将士心中的楷模,可他却硬生生将这一份崇拜打破,成了羲和帝真正的打手,也成为了污蔑忠良的刽子手。 可就算是如此,他但凡登上战场也算是振臂一呼,这也是如今龙椅上的那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平西侯府存在的真正原因,毕竟那道谣传的密旨可是真正的隐忧所在。 第470章:慕容青莲婚姻事 “平心而论,言律确实不俗。” 听着顾武生这感慨的声音谢谨言没有任何表态,这让顾武生颇有些好奇,这是避嫌还是旁的原因?要知道,眼前的人可是言律的女婿。 就在屋舍内透着这一股诡异的气息时,床榻上的岳清风终于有些些许动作,这一声闷哼终于将顾武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两个人快步走过去却见岳清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眸,看到顾武生和谢谨言之后他第一反应是想要起身行礼,可这一动作却被顾武生阻止了。 “你身体尚未痊愈,无需这样的大礼。” 岳清风此次身体折损不小,就算清醒过来也憔悴异常,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足以瞧得出慕容青莲的蛊毒之术绝非凡品。 言梓陌稍晚的时候才知晓岳清风的情况,她想过去看一看他的情况却被谢谨言挡住了:“他现如今需要多加歇息,你确定要过去打扰?” “怎么会那么严重?” “慕容青莲亲自施蛊,如今又是她的保命符,你觉得她会轻易放过?” 原本一个岳清风也确实比不得慕容青莲的价值,可如今永和帝想要和西夷讲和,故而慕容青莲他们也动弹不得,这样行事也不过是逼迫她给岳清风解毒罢了。 当然,两国若是无法谈拢,那么岳清风的情况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谢谨言所想的事情言梓陌又如何想不到?眉头瞬间隆了起来,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些:“你们准备如何?” “要看西夷的诚意了。” 永和帝现如今最需要解决的是陇北燕王府的叛乱,所以西夷的趁虚而入完全可以当成次要矛盾,这次只要西夷人肯退让几分,甚至做出不会和燕王府联盟的允诺,他们的陛下怕是也会将人放回。 “咱家的陛下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他莫不是忘记了鞑靼人给的承诺?” 或许是怒火攻心,言梓陌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如今身份该有的尊卑,而谢谨言也投过来诧异的眸色,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失态。 一个岳清风居然让她如此的失态,那原本清俊的脸颊瞬间难看了起来。 “有些话可别说得太过。” 不管龙椅上的那位心思几何,他终归是龙御天下的君王,不是随便可以置喙的,她刚才这话语已经十足的大不敬。 “莫不是想要揭发我?” 或许是岳清风的遭遇影响到了她的心境,或许是这些人不将人命当事的态度激怒了言梓陌,她此时的言辞间浑身是刺,不见平时的清淡如水,沉静如潭。 “颦颦,你对我成见太深。” “慕容青莲这个人在我看到的有限情景内,乃尚克勤的贤内助,更是他一举平定天下的强大推手。” 自从上一次坦白之后,两个人说话也没有了从前的知云见障,反而多了几分直白,也正是因为这直白让两个人的关系比起之前反而缓和了一些。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是慕容青莲的婚事?” “嗯。” 慕容青莲上一世的时候确实是尚克勤手中的一把利刃,只是这利刃最终的结局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虽然没有看到却也足以想得到。 “你觉得谁更合适一些?” “楚云。” 楚云对言梓灵可以算得上情深意重,虽然离开京城的时候上官雅已经为他选择了几房妾室,可对言梓灵终归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她若是送她这么一桩大礼,也不知道她心里会如何想。 “你同她有大仇?” 他派人调查言梓陌过往的时候自然瞧出言梓陌很多布局都是针对言梓灵的,当时因为二人对调的身份他倒是没有多想,可如今再瞧明显还有别的原因。 “意难平总归有的。”言梓陌轻笑了一声不愿意多言,而谢谨言当也识趣没有多问,反而说起了刚才商讨的事情,“若是想要套牢慕容青莲,楚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楚云现如今的身份是当朝的太子,对外有着极大的标杆作用,当然西夷那边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圣女外嫁。 “尚克勤通过何种手段迎娶的慕容青莲?” 慕容青莲既然是西夷的圣女那么断然没有让她外嫁的可能,然而为何最终会嫁给有妇之夫的尚克勤呢? “这世上最难言说的便是男女之情,她动情了。” 慕容青莲为何要背叛养大自己的西夷转身投向尚克勤,那所谓的情情爱爱可以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一个虽然强大聪明却从来不知情滋味的女子,一步一步跳入了尚克勤亲自打造的情爱陷阱当中。 “楚云怕是欠缺一些。” 谢谨言将尚克勤和楚云稍稍对比之后便知晓二人的差距,虽然说在众皇子当中楚云算是不错,否则永和帝也不会将其列为当朝太子,可比起尚克勤总归是差强人意。 虽然言交甚浅,可仅仅几个罩面他便足以瞧得出慕容青莲是一个极为骄傲的女子,楚云未必能入得了她的眼睛。 ——大楚太子的身份确实不错,可这对于慕容青莲这样的人来说却并不是最大的吸引。 “你对她当是了解,要不去试一试?” 言梓陌坐在一侧半敛着神情整暇以待地笑语,而谢谨言直接选择性地忽略了他这一句话:“此次燕王府那边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何等事情。” “什么事情?他们现如今最主要的事情怕就是将人救出去了。” 尚克勤必然会派遣最厉害的人前来营救慕容青莲,这样一举数得的事情他必然会让最为稳妥的人来执行,所以那个隐一应当是最好的人选。 “让李权回来吧!”与其追着隐一乱跑还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而听她这言辞谢谨言也明白了几分缘由,只是无奈摇头,“李权此人可不是我能调遣的。” “龙椅上那位会让他来陕城的。” 以前李权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降服了土族,所以就算违背了圣命那位也不好直接定罪,可这次关系到大楚日后的国运,他心中又岂能没有成算? “你对陛下很了解?” 谢谨言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也擅长一些天马行空的猜想,否则也不可能通过蛛丝马迹一路抽丝剥茧步步为营,让她不得不承认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今,他显然是对永和帝与言梓陌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第471章:陕城内风云际会 言梓陌瞧出他隐晦神色中的隐忍,半晌过后轻语道:“你为了高位,将我送给了他。”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帮你恢复卫国公府的荣耀,你将酷似他已逝意中人的我赠送与他,这合情合理。” 言梓陌的手指轻轻缠绕着,看似漫不经心的言辞却宛若利刃一般挖掘着谢谨言的心,他不愿意去相信她所说的事情,可她对永和帝似乎有着超越常人的了解。 ——所以,她说得都是真的吗?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脑海里面停顿了片刻便被他驱逐在脑海之外,他的性情如何他自己又岂能不知? 他或许是因为仇恨所累对她无法做到尽心尽意,却也决然做不出卖妻求荣的事情来,再者说永和帝也不是那样的人。 “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胡话。” 谢谨言说这话的时候板着一张脸,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冷冽,而言梓陌好似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轻轻地鼓弄着自己的指甲,好似要将其整出一朵花来。 翌日清晨,言梓陌终究没有按捺住自己担心的心绪朝着岳清风那边走去,当然她是打着葛洪的名义前去,倒也不至于引起太多人的怀疑。 毕竟,葛洪曾经在西夷待过的事情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早已经知晓,所以顾武生此时心中必然已经有了一杆秤,否则也不会毫无顾忌地让葛洪参与这些军务当中。 “你怎么过来了?” 瞧着她急匆匆地走过来,原本躺在榻上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便准备起身,瞧着他这动作言梓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按住:“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消停一些。” 听着她熟悉的声音岳清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那醉人的眉眼间尽是笑意——她终归是她,那个在清水村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姑娘。 曾经何时两个人青梅竹马,虽然没有到了互许终生的地步,可他一直觉得他最终会迎娶她,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京城一见之后,他分明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对自己的关心或许不会作假,可眼眸里面再也没有了那股温情。 他一直以为是身份的变化让二人之间产生了云泥之别,所以在京城没有待多久,不顾义父的劝说来了陕城,如今听到这久违的语气,他心间那阴郁已久的浓雾似乎开始慢慢地松动。 “不认识了?” 言梓陌瞧着他那模样也是无奈,最初的时候她是爱着日后他与顾轻黛的关系,所以就算有诸多言辞也从未推心置腹,可谁能想到这一转眼他居然被慕容青莲给下来蛊毒。 虽然顾武生和谢谨言都想着法儿,可西夷龙椅上那位的心思却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西夷王是一个极为狂热的好战之人,他这些年在军队上的投入怕是要远远超过大楚,在蛊毒上面的重视程度更是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所以想要让他让步显然是痴人说梦。 ——这也是她为何给谢谨言建议,利用姻亲将慕容青莲留在大楚。 虽然说情感陷阱对于任何一对男女都算不得多么公平,可这相比较横尸遍野怕是要柔和许多,人这一生总归是要有所取舍。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过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难道还能袖手旁观不成?”她眯着双眼轻看了他一眼,在她的印象中岳清风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所以他应当不难瞧出这里面的猫腻来。 “她觉得我是她的护身符。”说到这里,他忽然嗤笑出声,“她怕是高看我了,在我身上下毒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她不笨,自然知道这个理,揪着你不放指不定也是声东击西罢了。” 刚开始之所以瞅准岳清风,应当是想要瞅一个位高权重的来威胁,她压根没有想到岳清风的出身注定了他随时都能被推出去成为牺牲品。 ——这就是王权。 她倒是想旁敲侧击看一看葛洪是否有办法,可正如他所说,慕容青莲是一个极为出色的蛊师,他短时间内压根无法解掉岳清风身上的蛊毒。 “所以,不笨的人会换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必然是位高权重,身份超然。” 正如言梓陌所料,月上柳梢的时候楚云那边便乱成了一锅粥,而顾武生更是大发雷霆直接将慕容青莲捆绑了起来,瞧那模样二话不说就要用刑。 葛洪此时也是阴着一张脸,切脉问诊之后朝着顾武生摇了摇头:“同心蛊。” “什么是同心蛊?” 顾武生和谢谨言并不是很清楚,可言梓陌和慕容青莲却同时看向了葛洪,前者是对于蛊毒的愕然,后者则是对葛洪身份的惊诧。 ——这世上认识同心蛊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平时没有多大的约束,可但凡施蛊之人有所损伤那么被施蛊的人也会遭受到巨大的伤害,甚至危及生命。” 同心蛊在西夷都是一种禁忌蛊毒,一是因为这种蛊术相当的难学,二则是因为这种蛊毒很容易失控。 若是当权者被这种蛊术多控制,那么很多事情的遭遇将会是灭顶之灾。 “顾将军,所以不要发火,发火也无济于事。”她撑着眼皮看了看不远处的楚云,声音轻柔,“为了一个普通人您或许不会妥协,可如今与我生死与共的可是你们的储君。” 慕容青莲太了解她父皇的性格了,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只能选择自救,而他之所以造成退兵的假象也仅仅只是给自己谋划的时间罢了。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一个收养的棋子儿而毁掉他的计划呢?要知道他最疼的女儿,在嫁往燕王府的那一刻,已经沦为了棋子儿。 “你想要什么?” “青莲不过一个弱女子罢了,在这乱石当中也只求自保而已。” 她并不喜欢这一身巫蛊之术,因为在很多人眼中她就是一个另类,这另类的眸光直至她成为了西夷的圣女才逐渐地好转。 “我可以乖乖地等待你们与西夷会盟,可此次事情结束之后放我平安离去。” 她的声音宛若珠玉清晰透耳,可言梓陌却总觉得有些事情并不简单,而一侧的葛洪显然也似乎察觉了这一点,眉头半敛地道:“你想要死遁?” 第472章:姐弟陕城终相见 葛洪的话语让众人眉头瞬间便是已紧,看向慕容青莲的眸光更多了几分审视,似乎要将人戳开一个窟窿,瞧一瞧她脑袋里面如何作想似的。 “是,我想要远离这一切纷争。”瞧着几人不大相信的眸光,她声音夹杂着几分苦笑,“你们要莫要觉得我在扯谎,这圣女的位子我真心不是很喜欢。” “你们觉得,我会对一个杀掉了我父母的人尽忠吗?”慕容青莲说这话的时候颇为疯狂,更是道出了让人瞠目的隐秘,“西夷的人都觉得陛下宽厚仁慈,收养了我们诸多孤儿,并让人教导我们巫蛊之术,传我们上乘武功。” “然而,为何每一个孤儿都有着奇高的巫蛊天赋?为何这些孤儿的父母很大一部分是慕容青色出生不久出事?” 慕容青莲的话让顾武生和谢谨言瞬间哑然,就连葛洪此时也是紧拧可眉头,对于她说得话语也不知道相信与否。 “你与慕容青色的关系甚密,你若是想要逃离似乎并不是难事。” 谢谨言自打知晓了慕容青莲的身份之后便秘密让人调查了不少的消息回来,自然知道慕容青莲与慕容青色的关系,用姐妹情深形容似乎也不为过。 “慕容青色?” 反问的语气刚刚落定唇角已经掀起了不少的嘲讽,最终化作了疾风厉雨:“世人都觉得我们亲如姐妹,觉得她是我的救赎,而我是她的依仗,可谁又能知道我怕她呢?” 慕容青莲说完这话的时候紧紧闭上了眼眸,她这些年一直挡在她前面冲锋陷阵,以至于她自己都快要忘记当初之所以接近慕容青色就是想要调查当年的事情。 如今前尘往事俱在,可她却已经萌生了退意,不愿意纠缠在这些纷争当中。 所以,她这次被大楚的人所抓也算是将她从那种任人鱼肉的局面中解救出来,免得她自己都快要将自己欺骗——认为她是那个打头阵的好姐姐。 她不知道慕容青色是否相信她对她复杂的心绪,她自己是险些将她自己也欺骗了去。 谢谨言与葛洪密谈了很久,夜色渐浓之后并未回去反而在葛洪的院落里下了榻,这让原本准备悄咪咪却歇息的言梓陌,临时被征用——铺床倒水自是少不得她的服侍。 “慕容青莲的话,你如何看?” “听着不像是假。” 慕容青莲这个人她对其的了解算不得多深,只知道是尚克勤手中最为锋利的屠刀之一,至于她今日所说的事情她还真心不清楚。 不过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轻易相信。 “西夷的人应当会尽快赶过来,我已经让人去彻查当初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顿,思忖了片刻才继续道,“若是如她所说,那么慕容青色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 “尚可年此人你也留心一些。” 虽然说两个人接触不多,可面对尚可年的时候她总感觉到一股不自在,那个人的心思绝非他表现出来的一般。 两个同样复杂的人同床共枕,着实是一件趣事。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了一眼谢谨言,远的不说,她与谢谨言便是如此,只是看别人得趣看自己却心累。 谢谨言等人捕获西夷圣女的消息总归是没能瞒得住,不出几日陕城已经风起云涌,当然这和上位者的推波助澜有着巨大的关系。 永和帝想要借此机会来重振军威,所以免不得将这消息透露出去,所以言梓燮和言梓煜还没有进陕城便听闻了不少闲言碎语,只是看到慕容青莲之后才更为确定罢了。 言家兄弟的前来,言梓陌自然没有藏着掩着的意思,兄妹姐弟,有了一段短时间的叙话。 “大堂兄,西夷那边的战况如何?” “西夷已经退兵,伯父担心这里面有诈,所以着命我与七弟一并前来打探消息。”言梓燮在陕城看到言梓陌的时候神情微愣,相比较而言言梓煜倒是淡定了不少,只是他也适时地插话,“太子中了蛊毒?” “嗯。” 慕容青莲得不到顾武生等人的允诺,或者说西夷的使者到来之前她断然不会给楚云解除蛊毒,好在一时半刻也不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也用不着太过担心。 “你们准备何时启程?” “等待父亲的命令。” 按照言梓煜所料,西夷那边前途未卜,自己与大堂兄好不容易抽开了身断然没有那么快就回去的缘由,怎么说也得等这波危险度过去。 自己的父亲是为数不多肯和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将领,然而是人便有私心,他或许愿意和边境的士卒同生共死却也不愿意将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搭进去。 ——所以,才有了自己和大堂兄的陕城之行。 四哥待在那里虽然有不小的危险,可只要陕城还握着西夷的命脉,那么他们断然做不出全面伏击的事情来。 西夷王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否则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当然也正是因为他的谨小慎微,这慕容青莲的存在才更加让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瞧着他微拧的眉宇,言梓陌状似不经意地将慕容青莲的事情说了出来,而言梓煜的眉头这下拧得更高了一些,有些胖乎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小几的皮面,看上去倒是一副高人的做派。 “五姐姐或许可以去见一见慕容青莲。” “额……何出此言?” 她之所以将这件事情告知与他,就是想要从他这里探知一些蛛丝马迹来,毕竟上一世的时候她仅仅只是床帏之间辗转,无法将手伸到庙堂上,可言梓煜不同。 所以,她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她说得或许是真的,五姐姐只需要告知她——在西夷王的眼中,她或许已经成为了废棋。” 言梓煜的话语令言梓燮和言梓陌同时一愣,后者脸色瞬间精彩了起来,显然也已经猜到了这后续的事情。 言梓煜说得确实不错,西夷王这么多年的部署摆在那里,又如何会屈服?他确实派遣了使臣前来,可但凡踩踏到了和谈底线,那么他还是会奋力一击。 第473章:李权归来颦颦惊 言梓陌并未亲自去寻慕容青莲,反而去找了谢谨言,此事由他去做最是合适不过。 言梓煜因为尚且不知他已经知晓了自己些许底细,故而对其有所忌惮,可她放着这么好用的打手不用,还得要自己劳心劳力? ——她又不傻。 等言梓陌离去之后,言梓燮才将目光对准了言梓煜,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怪异:“她似乎对于你的异样习以为常?” “是吗?”言梓煜笑了笑,声音夹杂了几分复杂与深沉,“或许是被我的魅力所折服,毕竟我向来是一个有内涵的人。” 这一路走来,言梓燮又发现了言梓煜一个特点——大写的臭不要脸。 所以当他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可以卖弄自己的时候,言梓燮直接选择了忽略,逃一般地朝自己的屋舍走去,而瞧着他逐渐被夜色淹没的背影言梓煜这才眯起了眼睛。 ——他总感觉到如今的陕城就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这一仗怕是到了真正的决胜之战。 若是陕城守不住又当如何?自己到底是降还是守?平心而论尚克勤登上那高位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最重要的是除掉尚克勤之后言家又当何去何从? 帝王家可从不嫌弃自己的权利太过集中! 这一晚上顾武生这边亦不平静,瞅着眼前身形如玉的男子他也是轻叹了一声:“早些年之闻柱国公世子李武之名,却不想二公子更加出色。” 他说完之后有些苦笑地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倒是我的过错,如今该称呼柱国公了。” “顾将军严重了,您将我当成一个小辈便好。” 虽然说柱国公府的权势要大于镇北侯府,甚至品级也要比侯府高出不少,可两个人之间终究是差着辈分,再者说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他也不好端着国公爷的身份。 ——一切都以报父仇为最终目的。 瞧着他没有拿国公爷的架子顾武生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近来陕城强龙盘踞,他这东道主倒是显得有些排不上号了,好在这些小辈倒是没有拿身份说事,否则自己怕是得郁闷的要死了。 “可有隐一的线索?” “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希望吧!” 李权知道自己必须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这是他日后执掌柱国公府的首要条件,否则自己的兄长怕是也不会消停。 倒不是说自己的兄长对于权威有多么的迷恋,正如父亲所言他确实不是柱国公的最好人选,否则也轮不到自己登高一呼,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他书信中所写一般,自己唯有报了父仇才足以证明能坐得稳那个位置。 为了日后不至于兄弟阋墙,他只能这样做。 瞧着他眸色内敛,气息沉稳的样子顾武生心中也是暗暗称赞了一句,柱国公能出这样的人物也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怪不得要打破这所谓的族规。 柱国公府的族规可相当的严苛,只是李武那人虽然勇武却不适合在朝堂上钻营,更别说他还传出那样的丑闻,虽然说大楚不禁男风,可这毕竟不是多好的事情。 过了几日,言梓陌同葛洪一并前往顾武生处的时候与李权迎面相遇,看到他面容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脑袋也有些转不过弯来。 而这失魂的一幕却正好落在了谢谨言的眼中。 李权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错身而过的时候瞥眼看了言梓陌一眼,见其容颜并不熟悉只是同谢谨言等人点了点头便施施然离去,而言梓陌望着他的背影那眸光愈发幽深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李权居然也会是自己的故人,上一世自己在清心观等死的时候曾经和他交情不浅,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政途失意的落魄书生,不想居然有这样的身份。 顾武生同葛洪等人说道了不少,而言梓陌长在外面有些心不在焉,将近一个时辰后她才和葛洪等人离去,只是回到院落后敢准备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屋舍走去,却之听谢谨言道:“你同我过来一趟。” 言梓陌原本欲要踏出去的脚步瞬间踩到了原地,她抬眸朝着葛洪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已经摇头晃脑的离开,显然也不愿意插足他们夫妻的事情。 言梓陌又不是一个傻得,自然知道他板着脸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失态,然而她刚才是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踏着小步子一路跟着谢谨言去了他的院落,等到了书房之后只见他端坐在正位上,一双深邃的眸光慢悠悠地端详着言梓陌,似乎想要给她心理上施压。 然而,他许是小瞧了言梓陌,除了刚开始有些不适之外剩余的时间内倒是稳如泰山。 ——所以一个满目端详的时候,一个倒是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袖口懒洋洋地斜倚在紫檀木座椅上,好似没有骨头似的。 “慕容青莲倒是一个识趣的,据她推测慕容青色极有可能是西夷真正的圣女。” “真正的圣女?” 言梓陌没有想到他忽然转弯,更没有想到这里面好似还有着曲折的故事,只是慕容青莲说得话可信吗? “西夷王之所以在众多孤儿里收养义女,为得就是让自己的女儿从圣女的行列里抽出身,怎么会让其羊入虎口?” 西夷国的圣女的名头虽然听着好听,可这其中的苦痛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撑下来,这或许也是慕容青莲背叛西夷最主要的原因。 上一世的时候慕容青色好似也嫁给了尚可年,只是一早就病逝,如今看来这病逝应当也有猫腻在其中。 “这就不得而知,只是无风不起浪。”谢谨言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若是不知道便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也要调查下去,“所以,你说得那种可能极有可能存在。” “若是救不出去指不定便会直接除掉。” 谢谨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阴郁,所以他们一开始便握住了一颗废棋? “慕容青莲怕是早就有这样的预估,所以她才会朝楚云下手,起码你们会尽可能地保她。” 她一个人的性命大楚或许不会多么看重,若是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指不定会第一时间就被打杀了,可和楚云的性命息息相关之后,就算是大楚也不得不受制于她。 第474章:姐弟二人心思异 谢谨言听着她这么说当也没有说那反对的话,毕竟她说得是事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思居然弄回来一个祸害。 “如今还是要看老师那边。” 言梓陌知晓他们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葛洪的身上,然而让葛洪纵然曾经接触过蛊毒之术,可慕容青莲的‘一线牵’他当真能解吗? ——她不大相信。 “陛下那边可是给了回话?” 就算几人将希望放在葛洪的身上,可终归是有一个兜底的方案,否则到时候指不定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国事为重。” 帝王虽然简单的四个字,可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给了他们便宜行事的准则,只是这个强度总归让人难以把控。 “上官雅那边呢?” 她相信楚云一早便进消息送给了上官雅,帝王有不少的儿子来继承这个天下,可上官雅却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面对这样的抉择,上官雅也不知道会如何行事。 对于上官雅,言梓陌谈不上多么的讨厌,若她不是楚熏的母亲,若不是她为楚熏一路保驾护航将自己踩在了尘泥当中,她或许连报复的心思也升不起来。 ——毕竟,当年她入宫便心怀鬼胎,她和自己不对付也在情理之中。 “暂时还没有消息,只是上官家近年来经营的不错,所以应该会有人赶过来。” “到时候这陕城真是龙虎斗啊!” 言梓陌唇角噙着不知名的笑意,可谢静雅却笑不出来,他知道这一次的陕城的事情将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引起的呢? 将慕容青莲放在任何时候或许都没有这样的能耐搅乱时局,可好死不死地很多事情都赶在了一起,这已经不是一场似是而非的谈判,而是另类的决一死战。 言梓陌回到自己屋舍的时候言梓煜踱着小步子在她门前踱来踱去,看到人回来暗搓搓地瞅了一眼她的后背,瞅着没有人才率先走了进去。 瞧着他这模样言梓陌便知道他有事同自己说道,只是面上并无表现出别样的神色来,反而笑着道:“这危急时刻乱跑,你倒是不担心大堂兄担心。” 言梓陌这话自然是说给一个院落里面的葛洪听,虽然说言梓煜的到来应该不至于引起他的怀疑,可将所有后患统统掐灭是她素来做事的宗旨。 门被关上后,言梓煜的脸色瞬间便是一变:“那日因为大堂兄在侧我不方便说,我的底细父亲已经猜出了一些。” “……” “不是我蠢,我为了救三叔暴露了。” 言梓煜自然知晓在云雾山的时候自己暴露了太多,这才引起了自己父亲的注意整弄没了,他父亲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一点都不怀柔。 “父亲,并不是一个愚蠢的,我瞒不下去了。”他若是继续拒不承认,指不定好不容易重生的生命就这样被掐断。 言梓陌原本不大在意的神色瞬间便是一凝,她没有想到言律居然能从只言片语里面瞧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她倒是小觑自己这位父亲了。 “你赶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 言梓陌近几日兴致也并不是很好,最近陕城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似乎是重生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我想问你,你对陇北的战况如何看待?”瞧她美目紧拧,他直接开门见山,“或者说,你觉得什么样的状况对我们最为有利?” “你似乎有话要说?” 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可她还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确定地回答。 “燕王府不能亡。” 言梓煜掷地有声的言辞令言梓陌的眉头瞬时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他能看得这么清楚,居然已经开始为言家以后做铺垫。 “不管是燕王府最终得胜还是永和帝得一全身,世家的处境都好不到哪里去。”他神色笃定地道,“我们唯一能做得就是做到平衡。” “你对那个位置难道没有想法?” 比起言梓煜的平衡之法,言梓陌更加语出惊人,只见言梓煜霎时便愣在了那里,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言梓陌猛瞧,显然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眉目紧绷地沉思了片刻,好似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而言梓陌倒是没有打扰他的思忖,在寂静无声的屋舍内,一时间居然落针可闻。 “此举不妥。” 最终言梓煜还是将她这诱惑人心的建议压了下来,每一个男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可他却不能给自己打造出这样的天地来。 平心而论,百年世家在一定程度上虽然比不得皇族一个时段的权势滔天,可在安全上却远远超过皇族。 ——言家若是想要在世家这个位置上5稳若泰山,那么就不能觊觎那个位置,而是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依靠言家的力量。 “宋乾元如何?” 言梓陌有些讶然地望了言梓煜一眼,颇为好奇地道:“你想推他上位?” “你不是讨厌言梓灵吗?”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胞姐了,别看她平时看上去好似浑不在意,可最是那记仇的主。言梓灵或许没有直接给她造成伤害,可给她心间种下的伤害却是无法估量的。 凭着她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她能轻易放过?再者说,当初言家灭门的惨案总归要有人负责。 他对永和帝本就有极大的大仇视,当初甚至一度想要抱上燕王府的粗大腿,可他几次三分地去接触尚可年,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最后,他也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永和帝为了皇权的集中朝着世家动刀,当年尚克勤继位之后对世家又何尝不是斩尽杀绝? ——皇权与世家之间总是有着不可调和的对立,而想要解决这样的局面唯有制造平衡,将自己从诸王争霸中独立出来,不是他们手中的刀,而是隐藏在暗中的持刀人。 “宋乾元此人尚可。” 言梓陌确实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别人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绝对会回报更加锋利的利刃,所以当楚云迎娶言梓灵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注定了要争一个鱼死网破。 只是如今有更好的机会摆放在自己的面前,她自然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眼前的人或者说他背后的言家,有足够的能耐执行此事,到时候言家在大楚将有很长时间的话语权。 “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既然目标一致,那么眼前的人想来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 第475章:尚可年慕容青色 言梓煜走得时候面色渐温,可望着他逐渐淡去的背影言梓陌的声音却逐渐被冷凝所取代。 ——真是一个胆大的,居然敢和慕容青莲做交易,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事情暴露? 然而最终的事情却超出了言梓陌的估量,因为言梓煜居然将这件事情谈成功了,她事后也曾经问过言梓煜,言梓煜却闭口不言,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愿意多提。 然而人就是这样,越是藏着掩着言梓陌便愈发的感兴趣,最后言梓煜终是受不了她的唠叨,半眯着眼眸说出了实情:“因为我知道‘一线牵’的解药,她所谓的筹码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 言梓煜也没有解释他为何知晓‘一线牵’的事情,而言梓陌也没有多问,他上一世的时候虽然没有走入朝堂,却也是谢谨言身边最得力的人,对于外面的事情自然知晓不少。 “有些事情还是要斟酌再三,免得被人套进去。” “我知晓。” 言梓陌不知道慕容青莲为何要相信一个小儿的话语,此时的她俨然不知道她的大堂兄早已经出手,和慕容青莲谈判的不单单有言梓煜还有言梓燮。 而此时的燕王府内,只见慕容青色软糯糯地斜倚在软榻上,当那斟茶倒水的丫鬟退下之后,她刚才软乎乎的模样瞬间被一股冷厉所取代。 眉梢稍稍一抬,却见窗户忽然闪动一个人影一极快的速度钻了进来,看到她之后朝着她恭谨地道:“殿下。” “慕容青莲确定被大楚的人捉回去了?” “是。” 慕容青色的眉宇皱了几皱,显然是因为慕容青莲首战失利的事情。 ——原以为阿金慕容青莲派遣过去,必然会加速陕城的灭亡,谁能想到她居然如此的不成器,居然一个照面便被人活捉了回去。 “我父王那边可有别的意思?” “尽力营救,若是应援不及时格杀勿论。” 他们都是西夷帝王的心腹,所以知晓很多辛秘,如最被西夷王看重的不是慕容青莲,而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慕容青色。 当然,他们也不会觉得眼前的人是一个好相与的主,若是有选择他们宁愿去外面厮杀也不愿意和眼前的人打交道。 ——性情难测。 “陛下有一封信要属下交给您。” 那玄衣男子将自己胸膛处折叠的一封书信拿出来递给慕容青色,而慕容青色倒是不慎忌讳地将其打开,瞧着里面的内容她的眉头愈来越紧拧。 “消息可确切?” 那玄色长衫黑巾遮面的男子显然也没有想到她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神色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那份书信:“陛下并未多言,至于书信上的内容属下并不是很清楚。” 这信是被蜜蜡封起来,足以见得陛下并不愿意让别人知晓,他们这些当属下的自然有要这点眼力劲。 ——否则哪一天死的都不清楚。 尚可年赶过来的时候慕容青色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斜倚在床榻上,感觉到有人靠近她这才星眼迷离地将眸光慢慢地扯开:“大哥不是叫你过去商讨正事吗?怎么这么快?” 慕容青色伸了伸自己洁白如玉的手指朝着尚可年看去,那嫩生生的模样瞧上去异常的娇俏,而尚可年倒是极爱她这模样,走过去将人圈在了怀中。 “不过是一些琐屑的小事,过些天我怕是要出去一趟。” “要去玉门关?”对于他要远行的事情慕容青色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反而娇糯地询问了一句,后面的言辞不由得便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长这么大我还没去外面看一看,这次夫君把我也一并带上吧!” 她斜躺在尚可年的怀中声音带着几分柔软的渴求,双眸里面的希冀好像有璀璨的星辰在盛世点缀,晃得尚可年眸色闪烁了几下,最终点上了她的琼鼻。 “此次战事吃紧,我怕是带你不得。”听着他拒绝的语气,她赌气似地哼了一声,“就知道夫君心中没有青色。” “我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你怕是吃不消。”他最终像是无奈,一把将人搂在自己的怀中,“等这世道安定下来,我一定带你看遍这天下的山山水水。” “夫君可不准赖账!”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这一夜两个人自是红绡帐暖,诉说着离别的愁绪,然而尚可年刚刚离开燕王府不远便调转了方向,后面的人显然也没有任何疑问。 三日后,慕容青色一声便服踩着月影离开了燕王府,等尚克勤知晓内里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快马让人将消息传往玉门关,只是一路并未追上尚可年。 陕城顾武生的府邸内,如今已经暂住了不少人,为得就是等待西夷人的到来,可惜西夷的人虽然回信说派遣人前来会谈,却迟迟不见踪影。 这导致李权已经失去了不少的耐心,每天都阴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梓陌依旧像往常一般跟在葛洪身边,对于陕城的情况自然也有不小的了解,她这一日被那一抹雪色吸引,好不容易得空出来转悠,却不料和楚云碰了一个正着。 言梓陌只是一愣便拱手行礼欲要离去,却只听楚云的声音淡淡地传来:“谢夫人留步。” “……” 言梓陌和楚云远远见过几面,所以当她来到陕城之后很少来楚云身边晃悠,免得身份被他识破,却不想此人居然一早就知晓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 “殿下。” 身份被人识破言梓陌也没有否认,毕竟此时就算否认似乎也于事无补,再者说她还是想听一听他想要同自己说什么。 “我们聊一聊。” “不知殿下想聊什么?” “清水村很美丽。” 许是院落里卖弄的景致太过迷人,楚云望着那簌簌而落的雪色,声音夹杂着几许缥缈,而打起精神应对的言梓陌却是瞬时一怔。 ——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话。 这意思好似异常的明显,他曾经去过清水村。 第476章:陕城内众人齐聚 言梓陌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过往,却发现自己没能瞧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而神色缥缈的楚云也寻回了自己的意识,声音增添了几分沧桑之感:“你恨她!” 这不是疑问或者反问,而是极度肯定的语气,让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言梓陌却知晓他话语中的‘她’是谁,除了言梓灵似乎不做他想。 “殿下言重……” 不等她多说那客套的话语楚云已经挥手止住了她继续下去的言辞,微抿的唇角也瞧不出多少情绪来:“人生在世,谁也没有权利要求谁去当圣贤,我也没有这样的权利。” 楚云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言梓陌记恨言梓灵却也无法要求她原谅言梓灵。 “我曾经去过清水村,是一个适合男耕女织的好地方。” 楚云没有多大的手段和魄力,可他在感情上却偏执而又执拗,他曾经将言梓灵视作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可她却一步一步将这可能一点一点毁掉。 若不是她和言家有了间隙,若不是她无法怀孕,他也不会迫不得已纳妾。 “顶层的人向往普通人的平凡,普通人神往权贵人家的豪奢。”言梓陌说到这里语气微顿,微扯的唇角带上了几分嘲讽,“其实也都反映了人性本贪罢了。” 言梓陌这话似乎带着几分直言不讳,一旁的楚云明显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直白,似乎直白的让他有些下不了台,好在他也是一个极有涵养的人,倒是没有记在心上:“你说得不错,倒是本殿悲春伤秋了。” “葛洪先生那边似乎还没有进展。” ‘一线牵’的蛊毒可以说直接牵动着楚云的安危,他不是一个畏惧死亡的人,可他不想死得如此窝囊,故而对于葛洪那边的解药配制相当的重视。 “葛先生素来是一个求稳的,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不敢叨扰殿下。” 言梓陌是一个口风甚紧的人,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就算楚云想要从她这里旁敲侧击一二也注定要无功而返。 “回京的话多来东宫走一走,不管是灵儿还是芳儿都时常念叨你。” “诺。” 目送楚云离去言梓陌回到了自己的屋舍,只是她并未向平常一样斜倚在软榻上,而是坐在了椅子上沉思。 今日楚云的话语却引起了她另一重怀疑,葛洪是真的在用心研制解药吗? 他这几日嘴上虽然一直说着自己异常的忙碌,可她却发现他甚是清闲,那新建的药炉虽然烟火不断,可他却很少在那里事必躬亲。 唯有几个下人在那里烧柴点火,似乎想要告诉旁人他有多么的忙碌。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这一晚上言梓陌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上一世与这一世的事情,想要从中获取一些有利的消息,然而她终归是失望了,从始至终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隔了几日,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楚韵神色已是一变,瞅着突兀出现的人影她神情满是戒备,只是尚可年唇角却隐隐透着几分亲昵:“我们又见面了。” 楚韵与尚可年的交集言梓陌等人自是不知,此时的陕城已是严阵以待,唯恐出现些许纰漏最终弄得满盘皆输,故而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尽可能留着最大的后手。 楚云的情况并未得到好转,这几日顾武生那边并不好受,就连谢谨言都一个劲地往葛洪那边跑,可惜收效甚微,最终顾武生不得不对着慕容青莲让步。 行家出手之后自然是得到了极好的控制,可惜慕容青莲却提出了更为苛刻的条件,一个足以打乱所有人计划的条件,而她的眸光居然好死不死地落在了言梓陌身上。 “我知你乃女子,这件事情也唯有你能办成。” 慕容青莲这话一出几个人俱是一愣,知晓她身份的人自是心有所忧,而不知的人则瞠目结舌。 所以一时间,楚云的主院倒是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谢谨言打破了这可怕的静谧,朝着一侧的楚云和顾武生道:“这是内子。” “二位着实伉俪情深。” 谢谨言虽然只是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可这并不妨碍顾武生自己会联想,故而将另个人这别别扭扭的相处之道愣是看成了鹣鲽情深。 谢谨言的眼风稍稍眯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望了言梓陌一眼,瞧着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生硬地挤出几分笑意来:“顾大人的眼光独到,我与内子确实情深不移。” 听着他这么说顾武生也是豪爽地笑了笑,虽然军中带着女眷影响不好,可谢谨言此人能来陕城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自然也不能太过苛责。 “好在谢夫人出身将门,也不至于被我府上这阵势吓到。”顾武生虽然看在谢谨言的面子上不愿意深究她为何在这里,可更多的还是想要试一试言律的态度。 他与言律虽身处同一辈,可两个人的际遇却迥然不同,只是近来龙椅上的那位似乎对言律不甚放心。 ——否则也不至于在这合格档口传来密信,让自己抽人手监视。 “听说言侯爷就这一个嫡女,谢大人倒是好大的福气。”顾武生这话倒是不假,平西侯府乃累世簪缨,他家的嫡女自然也有不少人求娶,谢谨言能拔得头筹也算是被命运所眷顾了。 虽然如今的谢谨言已经让人高攀不起,可平西侯府言律同样不是一个让人小觑的人,那可是敢拒绝先帝旨意的牛人。 “顾大人所言甚是,确实是我的福气。” 瞧着别人递过来的梯子,谢谨言倒是从善如流地展示着自己的幸福,只是那裹着蜜饯的毒药却也唯有他自己清楚。 瞧着他卖力的表演,言梓陌自然没有不识趣地戳破,倒是半敛着眼眸整暇以待。这一幕若不是被一侧的慕容青莲打破,怕是还要持续好长的时间:“你们忙着叙旧,怕是已经忘记了我刚才的要求。” “不知慕容姑娘想让内子干什么?”言梓陌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那么谢谨言这回护的话语算得上合情合理,可惜一侧的慕容青莲早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谢大人莫不是瞧不出,令夫人与我的身段极像吗?” “所以?” 谢谨言的脸色霎时一黑,慕容青莲居然敢打这样的心思,她怕是死得还不够快吗? “我需要她当我的替身进行周旋,而你们则尽快送我离去,只有这样我才会为你们的太子殿下解毒。”她说这话之后薄唇轻启,“用一个女人换一国的太子,这似乎极为划算。” 第477章:慕容青莲生死时 若是一般的女人自然是极为划算,可这个人是平西侯的嫡女,是谢谨言的发妻,那么就截然不同了。 ——就算是躺在床榻上假寐的楚云,此时也无法用迫切的命令要求他们如何。 谢谨言的脸色果不其然便是一黑,平时温文尔雅的陌上公子瞬间被一股冷厉所取代,风光月霁的神情也是默然紧绷,那一双眼眸看向慕容青莲色的时候宛若利器:“刚才的话,你最好收回去。” 慕容青莲的神色不为所动,只是看向言梓陌的眼神时明显带了几分打量,她是女扮男装的过来人,自然瞧得出言梓陌这男装之下的女儿身。 能随军的女子这身份自然不会太简单,可却不曾想会这样的不凡,单单平西侯府嫡女这个名头这些人也未必敢推出来将其如何,更不要说她还是谢谨言的发妻。 只是,他们难道眼睁睁看着楚云出事?大楚的太子爷,难道连这点价值都没有?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谢谨言最终一锤定音将这件事情直接否定,而其余的人也不好多言,毕竟言梓陌的身份太过敏感。倒是一侧的楚云,好似一点都不受旁边人的影响,也似乎没有看到谢谨言拉着言梓陌远去,眉头稍稍紧蹙地看向了慕容青莲。 “圣女还是提一个切合实际的条件吧!本殿的命倒也不至于用一个女流之辈去换。” 若说谢谨言举止让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么楚云的话算是给这件事情强行安排了一个结局,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的结局。 回到谢谨言的居所之后,言梓陌系那个是没有骨头似的斜倚在檀木椅上,神情在在地望着他看,似乎想要从他的神情里面看到另一个世界一般。 “你喜欢上了我?” 直言不讳的言辞令谢谨言眉宇紧拧,只是那眸光望过来时已经是风清月朗,似乎刚才拧眉不语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觉得呢?” “呵!” 言梓陌冷哼了一声将眸光收了回来,谢谨言是否动了真心她何尝不清楚?只不过他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若是明晃晃地表现出来那么便输得一干二净。 这与其说是一场情爱不若说是一幕较量。 “慕容青莲此人,留不得!” 虽然言梓煜想要利用慕容青莲除掉楚云,继而扶持楚乾元继位,可她既然将眸光对准了自己自然不能让她无功而返,若是她所料不差西夷那边怕是也不太平。 ——否则她不至于这般急不可耐。 “好。” 谢谨言离去之后,言梓陌直接去寻了言梓煜,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与他听,她现如今最为担忧的是慕容青莲狗急跳墙将他这小不点供出来。 “无妨,就我这模样她纵使说出来又有几人会相信?”言梓煜动了动小几上的杯盏,声音异常的笃定,“就算她狗急跳墙,我自然也有应对之法。” “你倒是能耐。” 言梓陌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亲自过来提醒两句,却不料这人倒是一点情都不领。 “……你不准备离开吗?” 再过些时日这里必然是龙争虎斗,她留在这里极有可能会被波及,就像今日一般。 “到时候再看吧!” 她总觉得葛洪将自己带过来不单单是想要给谢谨言留嗣,更多的是旁的原因,可她一时间也猜不透他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皎洁的白雪在薄弱的月光下洋洋洒洒,陕城一秘密据点葛洪负手而立,不一会儿便出现了几个黑影,却见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声音极为平淡:“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上官雅。” “这……” “你有别的想法?”他的眉头依旧平淡,可声音中却夹杂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可就算如此那人也并未俯首而就,“少主对她似乎极为上心,这事情若是被他知晓您可能会被迁怒。” “言律那边如何了?” “望风而动。” “倒是一只老狐狸。” 葛洪轻哼了一声,言律就是一只泥鳅,想要让他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明显有些困难,否则多年前的卫家就不会被尽数歼灭。 “不管是他也好,我们的少主也罢,言梓陌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软肋之一。” 原本那宏图伟业在岁月的冲洗之下已经开始逐渐的腐朽,可谁能想到整个天下会出现大乱的征兆,这让他们那沉寂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知道她是少主动心的人,可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打一开始我们便是背水一战。” 他知道上官雅对楚云的重视,面对这为数不多的生机她自然不会放弃,而简娉婷将是她控制言梓陌的重要人物。 这几日陕城时不时有陌生人在窜动,整个陕城启动了战时的戒备状态,而鹅毛一般的大雪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股压抑,抖动着身体簌簌而落。 慕容青莲没有想到这么快便有人要杀自己,若不是她机警以及后面来的援军这会儿怕是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当然她也隐隐约约能知晓救自己的到底是何人。 看来当初与楚云生死相连倒是一件极为明智的事情。 事情败露之后谢谨言并未进行第二轮刺杀,只是默默地等待着时间,而言梓陌知晓行动失败之后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少失落。 “动手的人都是你的亲信?” “为何这么问?” 原本浅饮茶水的谢谨言将那白底蓝花的茶盏放在小几上,神色中透着几分审视。 “随口一提罢了,你暗中培养了诸多势力,也不怕被人知晓。”她声音里面不免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知晓那些人存在的可还有旁人?” “你在担心我?” “……” 面对谢谨言那一双兴之所至的双眸,言梓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声了,她总不能说她不过是想要旁敲侧击地知晓葛洪是否暗中插手了吧! 瞧着她内敛的神色,谢谨言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辞颇为苍白,最终也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低喃的声音几近无奈:“你这心倒是坚若顽石。” 这一晚两个人卧榻而眠,翌日清晨谢谨言便不见了踪影,近来陕城的事情已经让他无暇分身,他身为陕城为数不多的掌权者之一,自然要时时刻刻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而同一天,言梓燮得到了来自京城的密报,与此同时上官雅的人也去寻了言梓陌。 第478章:红尘一梦局中人 言梓陌的情绪异常的失控,若不是言梓燮与言梓煜急匆匆地赶过来,她怕是要直接去寻楚云,想看一看他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到底想要如何。 可瞧见二人之后,她这心绪倒是平静了下来,自己刚才也是被气傻了,这原本就是一场生死之间的较量,他们一个劲地算计楚云,难道不准上官雅反攻不成? 最让她无奈的是,当初自己终究是棋差一招,没有将自己的母亲送出京城。 或许是看出她眉宇间隐含的心思,一旁的言梓燮宽声劝慰:“皇后极为聪慧,断然不会将大伯母如何。”似乎担心她不相信自己所说,继续说道,“陛下知晓大伯母在伯父心中的地位,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我赌不起。” 上官雅的秉性几何她最是清楚不过,永和帝或许会考虑的很多,可上官雅不会。 ——楚云是她唯一的儿子。 正如上官雅上一世在永和帝面前说过的话,那凄厉的神色她至今记忆犹新:“陛下,我不像您一般子嗣延绵,与您结发几十载就这么一个儿子。”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上官雅那一番忆苦思甜勾起了永和帝对过往的缅怀,所以那次浩浩荡荡的废太子之举,就这样重拿轻放,再也没有人提及。 “提前计划吗?” 他们的计划是直接除掉楚云,可如今再瞧大伯母的遭遇一时间居然有些举步维艰,正如堂妹所言很多事情他们赌不起,特别关系到大伯母的生死。 只要大伯母那边出现了问题,那么大伯父这边怕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整个大楚将会出现内部割裂,这可比死一个太子可怕多了。他虽然同意了堂弟的计划,可他并不想看到整个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楚云的生死已经和母亲的安危息息相关,上官雅能走到今日绝对不会做毫无成算的事情。”言梓陌太了解上官雅,所以她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声音中带着几分苦笑“所以,如今我们反而成了楚云的保护伞。” 言梓陌所虑确实不假,上官雅之所以顶着得罪言律和帝王的危险将简蕴娉藏起来,也是看到了如今陕城的乱局,所以说只要简蕴娉还在她的控制之内,那么陕城的楚云必然会多了一道安全保证。 是夜,寒风从陇北大地一路南下,就连京城都被鹅毛大雪所笼罩,银装素裹的世界内众生不一,此时的九阙深宫更是被帝王的龙威所震慑。 一众内侍女婢战战兢兢,就连平时最得体面的大监在这寒冬腊月愣是汗流浃背,而上官雅的宫殿内落针可闻,那华丽的点缀似乎都无法挽救这暮霭沉沉之气。 “上官雅,你真想让我楚氏山河一夕崩碎?” 或许是刚才争吵的太过激烈,永和帝用手扶着额角声音有些低迷,楚云是他的长子,是他曾经用了很多心血的长子,他焉有不疼惜的道理? 可有些事情容不得被亲情所左右,他的决断但凡有些许偏差,那么损伤的将是楚氏的帝业。 “陛下,妾身只想让云儿活着。” 比起永和帝神色间的复杂,上官雅整个人瞧上去甚是平静,好似刚才那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一般,这般收放自如的本领着实让人愕然。 “朕难道就想让他死吗?你可知道简蕴娉关系着平西侯言律对于此次战事的态度。” 言律是何人他岂能不知?儒雅的表面之下隐藏着一副狼性子,他这一辈子少有软肋,简蕴娉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所以一般人轻易不会去碰触。 自己的父皇不过是因为他的抗旨不遵逼着他和离罢了,可他却能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他不相信逼宫的事情他不知道,从后面那装疯卖傻的表皮足以窥探更多的东西,可他却装着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任由先帝不得不退位。 报复心,言律拥有很大的报复心。 明知道这样的人,不加以约束会酿成大祸,可如今的时局纷争不断,他更想用他镇守西夷边境,所以对很多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就算让顾武生提防的话语都不能说得太过明朗。 皇权与世家的纷争历来久远,所以他也不想着一蹴而就,只要将言律熬死了,平西侯府自然不会成为他中央集权的障碍。 ——当然,他并不希望言律在这个时候出事。 “陛下,妾身虽然是您的妻子,是大楚的皇后,可妾身也是一个母亲。”她唇角蠕动,面上表情如一,“妾身知道兹事体大,可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不得已而为之的地步。只要我儿活着,那么事了之后妾身愿意在平西侯府面前三拜九叩以赎罪 “你……” 永和帝气急,她大楚的皇后去跪臣子的府邸,这是怕天下人不用异样的眼光去看皇室不成?知晓从上官雅这边讨不到多少有用的价值,甚至也能瞧得出她鱼死网破的决心,所以永和帝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疾步走出之后,朝着外面的京九卫道:“命人将皇后的寝宫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出。” “诺。” 萧千城已经荣升为京九卫的总都督,作为帝王的心腹,就算对此事不知甚解却也不会缺席,所以永和帝下令之后他没有任何疑虑便点头应诺。 “哪怕是将整个京城翻一个顶朝天,也一定要将平西侯夫人简蕴娉平安寻到。” 上官雅那边讨不到几句真话,所以他要发动自己的人去寻简蕴娉,否则这就是一场死局。 萧千城听到平西侯几个字眼时眉头微动,只是此时的帝王心中藏着事情自然没有发现,下达了命令之后百年迅速的离去,可见他也并未将希望全权寄托在京九卫身上。 最终言梓陌还是选择了妥协,利用自己和慕容青莲异常相似的身段去易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慕容青莲则金蝉脱壳离开陕城,去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瞧着坐在圆镜前的面容娇美的言梓陌,慕容青莲伸出手像是一个浪荡子似的戳了戳她的脸颊,感觉到她不喜的皱眉笑得更为肆意:“这局面也不一定是死局,你只要取得我那妹妹的信任指不定还有希望度过这道难关,毕竟我这些年对她也算不错。” 当然这个不错,不值得她留在这里铤而走险,若是她那冷若修罗的妹妹一点情面都不讲呢? 第479章:慕容青色终到来 “是你将消息透露给上官雅的?” 言梓陌听着她言辞间早有定计,原本内敛的双眸瞬间冷光骤闪,那询问的言语虽然听着平静可紧绷的身子还是能瞧出她的不喜来。 “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若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慕容青莲为她打扮易容的手法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很满意自己的易容技巧,“我这一手能耐就算是慕容青色也瞧不出多少来,你可别露馅了。” “你似乎对自己远走高飞的事情预谋已久。” “不,临时起意。” 若不是被大楚的人硬生生带到陕城她怕是要给西夷王卖一辈子的命,可自打用一线牵控制了大楚太子楚云之后她心中便已经萌生了这样的退路。 她势单力薄无法和西夷王扳手腕,所以只能借用这金蝉脱壳的办法,再者说她也不是没有后续的准备,那个人应该会赶过来接她离开。 当初言家抛出橄榄枝后他不是没有想过用这个办法,直接帮他们铲除楚云获得逃离的机会,可再后来她也算是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求人终究不如求己,这言家的人敢除掉楚云未必就不会除去自己。 所以,她最终还是通过楚云的人和上官雅取得了联系。她事先不是没有寻过楚云,可这大楚的太子倒是让她颇为诧然,宁愿和自己绑在一起也不愿意推出言梓陌。 刚开始的时候她不能理解,可最后随着这件事情的升级不得不承认楚云也有着他自己的考量。虽然在这群雄并起的年代里,他并不是很出色,可却是一个称职的太子。 不管是谢谨言还是平西侯言律,只要将言梓陌推出去无疑就是将这两股势力从大楚推出去。或许一时三刻还不会有太过明显的痕迹,可心中的怨言怕是极难平衡。 ——人心难测,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生死便进楚氏皇族的安危放在烈火上炙烤。 “平西侯府一门皆人杰,大楚的帝王内心怕也是忧心忡忡。”慕容青莲说到这里将那人皮面具一点一点地放在言梓陌的脸上,然后慢慢地成形,直至镜中的人同她自己的脸蛋一模一样才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你那幼弟虽然年幼却也是一个不省心的主,我若不是反应及时怕是真的会被利用至死。” 瞧着言梓陌神色平静的模样慕容青莲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了一些,这言家人倒是有趣的紧,好似对于皇室并无多少敬畏,不说那言梓煜那聪慧绝顶的人,就说眼前这外嫁的女居然也知晓一些。 ——所以,言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什么时候离开?” “该离开的时候自然会离开。” 两个人声音都无比的平静,不像是彼此仇视的敌人,倒像是惺惺相惜的知己。而这一简短的对话之后,言梓陌望着她一步一步离去,直至谢谨言进来才半敛起了神色。 瞧着她与慕容青莲一般无二的样貌,谢谨言盯着瞧了好些时间,最终出声轻言道:“可是需要我出手?” “言家自然也不会任人宰割。” 既然慕容青莲反过来算计了言家一把,那么言梓煜同她说过的事情怕是极有可能会被其透露出去,只是当初言梓煜说得也极为不错,他一个稚子之言,就算皇室发现了蛛丝马迹怕是也不敢相信。 “你莫要忘记,我是你的相公。” 她的拒绝他并不感觉到奇怪,可听着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话语,这和眉头还是紧紧拢了起来,可见对于她这态度也意见颇深。 “自是不会忘记。”她笑着补充了一句,声音中也不乏揶揄,“毕竟,卫家的儿子和言家的女儿,总归算得上一场好戏。” “你倒是看得开。” 谢谨言神色如常地斜睨了她一眼,这人对于言家的态度倒是颇为模棱两可,不过血浓于水的道理他还是明白几分。虽然说当初的事情也怪不得言律,可他毕竟是这件事情的执行者以及直接受益人。 ——羲和帝如今已经身死,留下他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就算自己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可表兄和老师呢? 姑母的死亡是表兄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而老师对于言律的态度也有些难以琢磨。 谢谨言近来事情缠身同她叮嘱了几句小心行事人便离去,而言梓陌直接让人去寻了言梓燮过来,期间言梓煜也像是小尾巴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瞅着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言梓煜,言梓燮也是一脸的无奈,好在言梓陌也知晓这其中的缘由并未深究,反而颇有深意地道:“我瞧慕容青莲还有后手,你们可是准备好了?” “人手已经准备就绪,保她再也生不起波澜来。” 言家平素处事虽然不甚霸道,可别人这般算计自然不能轻易饶过,否则日后指不定谁都在他们头上吆五喝六的。楚云正是因为看到了言家人的性情,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然而,在他看来重于生命的皇权霸业,皇家存亡对于上官雅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因为在这这种情况下她首先是一位母亲。 或许这位母亲很自私,甚至有愧于母仪天下的身份,可楚云却不能多言。所以当他知道上官雅带走了简蕴娉之后,也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听着言梓燮自信的话语言梓陌倒是不以为怪,平西侯府能在大楚立足这么多年,焉能没有一点后手? 上一世之所以能被羲和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溃,最大的原因是言家人没有一点防备,当然谢谨言在其中也算是居功至伟。 正如言梓煜上一世同自己所说的话,言家之所以毫不设防还是因为楚云和谢谨言的原因,否则也不会一败涂地,将全家老小都赌了上去。 “大哥,慕容青莲此人性情难辨,怕是需要再增加一些人手。以防万一。” 慕容青莲不是一个毫无成算的人,不说她自身的能耐,就说那人怕是便不会轻易放手,尚可勤可没有世人所说的那般人畜无害,否则也不至于整出了这天下乱局。 言梓燮倒是有些不解她的举动,而言梓陌似乎已经猜出他必然会有这样的神情解释道:“站在慕容青莲身后的人怕不是旁人,而是尚克勤。” 尚克勤?言梓燮心中微微诧异,既然是尚克勤,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慕容青色的身份,所以尚家兄弟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就在这个时候谢谨言忽然叩响了她的房门,声音也随之传来:“慕容青色已经入城,你做好准备。” 第480章:守备府内众人相 谢谨言诸事缠身,按着先前言梓陌的态度,他原本是不想多言碎语,可等到下属们将城门琐屑的事情回禀后,他还是披星戴月地赶了过来。 瞧着丢下一句话便悄无声息离开的人影,言梓煜笑着揶揄:“这倒是来得突兀,走得潇洒,就是不知道五姐姐准备如何应付这局面?” “你们觉得尚克勤此人如何?” “乱世枭雄,盛世英雄。” 言梓燮这几个字可以说给予了尚克勤高度的肯定,而一侧的言梓煜也是应和地点了点头,他曾经在尚克勤麾下也算待过些许时日,这人睡着的时候是雄狮醒得时候亦是猛虎,所以很难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窥度。 “所以,你什么意思?” 言梓燮回答了他的问话之后又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自己这堂妹向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她今天却刻意提及尚克勤,可见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容青莲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她应当不会做那无把握的事情,此次金蝉脱壳必然另有退路。” 慕容青色的到来虽然给言梓陌带来不少的压迫感,可她总觉得慕容青莲的去处才尤为重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了一般。 “我也觉得五姐姐的话说得甚有道理。” 言梓煜此时表现的极为狗腿,这模样让一侧的言梓燮不由得扶了扶前额,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人这般听话乖巧呢?在堂妹面前当像是变了一个模样。 “真需要增添人手吗?” 言梓燮问出这话的时候有几分怪异,他曾几何时也是言家小辈里面首屈一指的人物,怎么就沦落到听一个稚子和女流的话语了? “增添吧!” 言梓煜淡淡的话语终结了此次的会话,随后几个人又谈及了慕容青色来陕的事情,而同一时间慕容青莲出现在距离陕城不远的地方,与她接头的人恰好是尚克勤的心腹隐一。 “听他提起过你。” 当听到他的介绍时慕容青莲亦是讶然,她没有想到尚克勤派遣过来的人居然会是这个被称作国之利器的人,可见此次的事情尚克勤也放在了心间。 “是我的荣幸。”隐一的声音听上去了无波澜,甚至听不出一点情绪来,而慕容青莲显然也知晓其性情,所以并未介意,反而笑着言语道,“此次的事情,他可有别的章程?” “向死而生,唯此一途。” 隐一的话语干净利落,这让慕容青莲的神色都难免一顿,随即也明白他这话语背后的含义。 慕容青色的身份至关重要,她作为西夷王安插在陇北的棋子,尚克勤的心性又如何能让她顺利地成长起来?再者说,西夷的蛊毒之术过于无孔不入,所以当权者不想留下这样的隐患。 或许慕容青色的死亡会给两家的联盟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可在尚克勤的心里面,西夷的危险冥想要比大楚还要高上些许,所以自己被救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慕容青色的事情尚可年可知晓?” “已经派遣人前往玉门关的路上,等赶过去的时候我们这边的事情也应该解决了。” 慕容青色的事情自然是瞒着二公子的,他们这位二公子虽然极为聪慧可却是一个情种,这也是为何要将计划提前的原因,慕容青色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你家主子倒是好谋算。”慕容青莲的眉头稍稍一皱,真是算无遗策,而隐一这才横起了眼波,眉头紧锁,“圣女也差不到哪里去,借刀杀人的心思恰到好处。” “……” 慕容青莲冷哼了一声,她与慕容青色之间虽然尚存些许的姐妹情,可为了脱离西夷王的掌控她不得不这样做,要怨怪也就怨怪她卷进了这次的风波。 这边两个人合计之后便等着陕城内的消息,而慕容青色面相虽然娇小可爱内心却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或许是艺高人胆大第一时间潜入了陕城守备府。 瞧着那宛若魅影的身形,这世上能抵得上她轻功的人应该没有几个,而且这守备府应该有她的内应,否则她不会直接瞄准了‘慕容青莲’的容身之所。 “姐姐。” 借无声息的出现,就是这一份能耐便足以让人震慑,好在言梓陌心中早有预估,瞧着她人畜无害地站在那里将心下那股讶异压了下去,毕竟她太过年轻,太过无邪,太过直白……一眼往上去就像是一张需要着墨的白纸。 “是你?我没有想到居然是你。” 言梓陌将慕容青莲的神态、音色拿捏的也十分到位,就算身边埋伏的言梓燮几人也是微微一愣,他们倒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能耐。 倒是一侧的谢谨言瞧上去颇为镇定,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早有预估,否则也不会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这周围应该有不少人吧!” 慕容青色并未回答她的话,一双眼眸反而从四周看去,能将自己的身份隐瞒这么多年,这一份心智自然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所以她从陇北出发的时候便知晓,来到这里并不是救她脱困,而是将人斩杀于此。 ——西夷的使者们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再者说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需要人的协助。 “妹妹既然知晓又何必亲自前来取我的命呢?” 这一刻言梓陌心中对慕容青莲离开时的话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这位表象看着甜美可内里怕是黑得彻底,当然慕容青莲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地方护卫森严,姐姐手中有掌握着我西夷国最为厉害的蛊毒之术,又如何能让你为敌人所用?”她顿了一下,看向慕容青莲的时候依旧天真无邪,可那话语中的意思却宛若数九寒霜,“再者说,父皇那边已经下了必杀令,我自然不敢有任何的违背。” “姐姐,对不住了。” 慕容青色出手极为凌厉直接便下了死手,而言梓陌自打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她安插在周围护佑的暗卫居然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说,那些人中必然有一个是叛徒。 可惜不等她细想,慕容青色袖间的一条五彩蛇已经迎着她的面门而来,这时言梓煜和谢谨言等人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劲,想要互救却迟了一步。 倒是不远处圆鼓鼓的言梓煜第一时间冲向了那条五彩蛇,将其紧紧握在了手心里面,而那蛇极有灵性,蛇头猛转顺着言梓煜的脖颈便咬去,而就是这一空挡的阻隔谢谨言和言梓燮等人已经挡在了言梓陌的身前。 至于那条五彩蛇已经再一次回到了慕容青色的手中,只是几人都没有看到言梓煜的手指被狠狠地咬了一口,而他自己也迅速地遮掩,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倒是煞费苦心。” 慕容青色的神情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冷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朝着言梓陌驶去,而言梓陌直接将自己脸上的皮面剥了下来,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人完全就是不给慕容青莲一点生还的机会。 当那面皮脱落的时候,神情不变的慕容青色脸色终于铁青了起来,第一时间便想着撤离,不知道为何她已经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不仅是她想要慕容青莲死,后者显然也想要她的命,这所谓的姐妹情果然不值一提。 第481章:慕容青色魂归处 众人既然抱着瓮中捉鳖的心思,那么断然不可能让她轻易离去,原本藏在暗中等待隐一前来的李权也行动了起来,他心中已经有预估,隐一今日是不可能来了。 慕容青色是一个极为出色的蛊毒传人,不说她的功夫有多么的厉害,就说那一身毒术居然让几个顶好的儿郎一时间无法近身,她的轻功也是相当的厉害,她袖箭响起的那一刻原本安静的守备府外忽然人流涌动。 只是顾武生早有准备,弓箭手一早便准备就绪,为得就是让这些人无法支援慕容青色。 听着那刀光剑影的声音,顾武生寸步不离地守着楚云和楚乾元,显然是想要护着这金贵的人,免得被人寻了可乘之机,让整个局面被动起来。 楚云手中虽然执着黑棋,可心思早已不在棋盘之上,听着外面打斗不断的声音他看向了一侧的顾武生:“顾大人,对于外面的情形如何看待?” “她插翅难飞。” “只是本殿瞧大人眉间似乎有隐忧?” “今天的事情太过奇怪,特别是燕王府和鞑靼的态度。” 按理说他们应该会支援自己的盟友,所以他们在城内设了天罗地网,可谁曾想只有慕容青色一个前来,那些自己想要铲除的人居然没有露面。 “确实有些怪异。” 楚云捏着手中的黑棋眸色紧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是一两个,当战斗进入白热化之后也不见援军,谢谨言和言梓燮等人的神色终于变了又变。 他们之所以不强攻只是困着不让她出逃,就是为了将鞑靼和燕王府的大鱼钓上来,可谁曾想这些人居然迟迟不肯露面,而一侧的言梓煜和言梓陌也仔细观察着而今的战局。 “情况有些不对劲。” 率先开口的是言梓陌,而言梓煜对于她的话也是应和地点了点头,只是一双眼眸却紧紧盯着场内的情形,他也感觉到情况不对劲,可具体如何又看不透。 “西夷是如何退出争霸之局的?” 言梓陌问出这话的时候姐弟二人的眸光间闪过光亮,福至心灵地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又将视线移向了战圈,这次是言梓煜率先开口:“所以,现在该怎么做?” 言梓煜已经明白了她话语里面的意思,燕王府所谋甚大,他们明显是想要激化西夷和大楚的关系,最后甚至以为自家二少夫人报仇的名义再一次大举攻楚。 至于鞑靼的用意他虽然还没有看清,可鞑靼向来是一个伺机而动的国家,所以这此的事情想来也是壁上观。 “杀。” “你疯了?” 言梓煜也没有想到言梓陌给出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答案,这样的烫手山芋居然要大楚来背锅,这样的事情真的好吗?难道是因为母亲的事情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燕王府的人为何要除掉慕容青色这个强援呢?” 两个人的眸光从始至终都盯着慕容青色看,当瞧着那一个个人影倒下去的时候,言梓煜紧巴巴的唇角抿得更深了一些,燕王府宁愿和西夷决裂也要将慕容青色斩杀于此,可见他对慕容青色的忌惮。 这其中不乏慕容青莲的添油加醋,可慕容青色所展现出来的破坏力让人不得不防,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愿意这样危险的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 “先灭西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西夷的存在简直就是一把插在人心脏上的钢刀,特别是慕容青莲和慕容青色先后展示出来的破坏力,若是不将西夷灭掉,日后怕是无法安然入睡。 最初谢谨言此人是放长线钓大鱼,可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模样,等到言梓陌少许提醒之后几个人也都明白了其中的厉害,特别是被围攻的慕容青色。 她此时亦然明白自己被人摆了一道,想要和大楚的人商量,可大楚几人明显已经有了决断,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安然离去,故而为今之计只有突围。 只是大楚的人抱着将她彻底留下的心思,又怎么会让她轻易突围?其实这也和慕容青色的自负有极大的关系,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一早就被慕容青莲所洞察,否则也不会这样的轻敌。 慕容青色毒术虽然厉害,可大楚一方的车轮战术也让她开始精疲力尽,而她自己的援军始终被困在守备府外,没有一个能冲进来。 望着院落中堆积的尸体,身中多箭却依然是厮杀的慕容青色,此时的言梓煜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人要置她于死地,这样的人太过危险。 就在慕容青色不敌刀光剑影,整个人顺着皎洁的明月倒下去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尚可年心口忽然轻轻跳动了一些,这让一侧的楚韵眼眸微眯:“你怎么了?” “无碍,一时间有些心悸。” 他鲜有心悸的毛病,可这一路走来总觉得有几分精神恍惚,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要见到眼前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可现如今却又有不同。 “他们几个我可以借给你,只是我希望你能念着他们这些年不易,让其平安归来。” 眼前的人来意甚是明朗,她就算是有心想要拒绝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不管是自己的父亲还是母亲对他都多有亏欠,当初若不是尚家养他至今怕是也存活不成。 “你真愿意去当他的棋子?” 当初尚家收养他的时候便已经知晓其身份,她不相信尚家的人对他没有防范之心,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为尚家抛头颅洒热血呢? ——值得吗? “尚家养了我,这恩情得还。” 虽然说他穿过来的时候真正的尚可年才得知自己的身份,也正是因为这身份使得他走上了黄泉路,可这些年尚家对他的恩情做不得假。 “你的母亲很伟大,我在鞑靼见过她。” 在鞑靼的时候她见过尚可年的亲生母亲,那是一个活得肆意潇洒的女人,她或许经历过自己父亲的无情,可在草原上终究收获了属于她的情爱。 “她过得好吗?” 尚可年的母亲是上一代燕王的嫡亲妹妹,只是她年轻的时候却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虽然怀了他的孩子却也得不到一个该有的名分,最后才不得已远嫁鞑靼。 “尚可。” 前一任鞑靼王病逝之后,她便一直深居简出,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她寻了过来,她怕是也难见其一面。 “尚可便好。” 在他的心中燕王府的老王妃才是他的母亲,一个给予了太多疼爱的母亲,至于生母尚好留个念想便足以。 “至此一别,也不知日后能否相见,当我还是希望哥哥能好好活着。” 楚韵和尚可年这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并没有深仇大恨,相反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只是上一次相见匆匆一别也没来得及相认。 “此行保重。” 楚韵也没有询问他从何处得知自己手中握着父亲留下来的馈赠,毕竟如今这样的局面询问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指不定这人从自己逃出鞑靼便已经猜测出一二来。 “那孩子……” 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原本有这样的人质在手金延必然不会有旁的心思,可正如楚韵信得过自己一般,他也不愿意拿她和她的孩子来说事。 ——战场是男人抛洒热血的地方。 “上一世的普通人也未尝不可。” 楚韵在他提及那婴孩的时候脸色明显便是一柔,而一侧的尚可年也是幽幽叹息了一声。 两个人离别之时正是黄昏十分,而直至尚可年将先太子留下的倚重之人带走楚韵才微微叹息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面含着几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 愁绪。 ——此去经年,日后相见又不知道会是何年。 慕容青色最终还是没有逃出去,因为她的另一拨援军并没有赶到,至于提前赶到的那一拨也被顾武生死死地挡在了门外,所以最终等待她的唯有香消玉殒。 只是不知为何,她在闭上眼眸的那一刻脑海里面居然会浮现出尚可年的影子来,明明是利用却偏偏用了真情,这难道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吗? 等到慕容青色的身体凉透,谢谨言这才看向了一侧的言梓陌,也不等众人的反应直接将人拉起来朝着里屋走去,等二人的世界与外面相互隔绝之后,他这才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谢谨言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些许计较,可终归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而言梓陌眯了眯眼:“将她的尸体送给燕王,准备战斗吧!” “合作吗?” “你们有别的选择吗?” 西夷如今大势已成,燕王府明显忌惮他们还要胜过大楚,所以才会选择将慕容青色推出来当活靶子,若是大楚不入局,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和鞑靼达成联盟形成自保,而西夷的怒火将会由大楚来分担。 ——可以说,当慕容青色进入陕城那一刻开始,大楚已经退无可退。 想到上一世西夷最终退出争霸舞台,言梓陌不由得便对尚克勤更多了几分赞叹,这人当真不是等闲之辈。 “这事终归要和陛下商量。” “那就要看你们能不能瞒得住这消息楽” 言梓陌说完便不作声,而葛洪听闻这消息的时候眉头稍稍隆了一下,最终叹息了一声:“既然命不该绝,那就收手吧!如今最重要的是西夷。” 西夷的蛊毒之术端的是厉害无比,如今紫级唯有将矛盾聚集在西夷这块土地上,日后才能真正的成事。 他原本是想要将这水搅浑,可如今再看却又有不同,最重要的是将大楚完整的保存下来,日后再徐徐图之,只是他家这位少主似乎没有多大的心思。 否则不会在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份之后,还是这样一副表情,永和帝对他的好也不过是为了利用罢了额,他难道真的被这一时间的好迷了心智不成? “此次的事情权当没有发生过。” “诺。” 他也是此次谋划者之一,若是让少主知道自己对少夫人动手,怕是自己也或不长久。 等人退下去之后,葛洪这才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如今的永和帝以为少主是因为躲避羲和帝的追杀才化用了名字,可谁人又知‘谢’才是他真正的姓氏呢? 这个古老的姓氏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兴衰,还有一个王朝的兴盛——前朝谢氏,怕是已经很少有人知晓那一段峥嵘如歌的岁月了。 第482章:生死不知大结局 慕容青色的尸身成了大楚和燕王府停战的先决条件,而此次秘密议和的人居然是燕王尚克勤和秘密赶往陕城的永和帝,这昔日的帝王与臣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可最终双方人马散去的时候,却同时开始抽调自己的兵马,好似随时都有一场生死搏斗。 事实也正如众人所料,慕容青色的死亡终究是没有瞒得住,就算另一批援军被燕王府的人尽数斩杀,可这一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西夷王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受到冲击的必然是平西侯言律,可奈何他一早就有准备,所以那身赴边疆的人虽然死伤不少却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只是这伤亡比起之前大了不知多少。 西夷就像是疯子一般开始扫荡大楚的疆土,甚至分出一批人开始进攻燕王的属地,可进程也并不是很顺利,甚至还有被人半包围的趋势。 而同时让人震惊的还有另一件事情,尚克勤的胞弟尚可年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出现过。 面对这样的变故不少人有了诸多猜测,然而此时的燕王府却是另一番场景,尚克勤瞅着被关在密室的尚可年,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无奈:“真的要离开吗?” “嗯。”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嗯。” “你和她的感情……” “我与慕容青色之间的感情或许并不深,可兄长不应该瞒着我布下这等惊天大局。” 尚可年没有想到他居然瞒着自己做出了这等大局,而尚克勤抿了抿唇:“你并未去玉门关。” “是啊,我就像是一个傻子似的去给你找强援去了。”他顿了一下,声音饱含自嘲,“可谁能想到表兄还是摆了我这么一道。”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我只是不愿意让你难做。”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我娶了她?”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若是没有慕容青莲提醒的话语 ,他怕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挖不出慕容青色那隐藏在暗中的身份,可也正是因为知晓了慕容青色的身份,他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 “我想离开。” “去哪里?” “有天地的地方就有我的去处。” “……好。”知晓他去意已决,所以就算在这个用人之际他也没有阻拦,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叮嘱了一句,“离开的时候同母亲说一声,就算我对你不住,可母亲这些年对你尽心尽力,对得住你了。” “嗯。” 大楚和燕王府联手西夷自然是节节败退,而趁着两军交战的空挡言梓陌直接回了京城,她现如今最想要做得就是寻到自己的母亲。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西夷王被当成丧家犬追赶的无处可走时,京城也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九阙深宫居然走水了,而且火势大的惊人,这一场大火可以说夺走了不少人的 生命——同时也夺走了简蕴娉的生机。 当上官雅看到密室那早已经辨不清真假的尸身时脸色异常的难看,永和帝为何派出那么多的人还没有寻到简蕴娉,那是因为她直接将人藏在了自己寝宫的密室,可谁能想到 居然有人闯了进来杀人放火。 ——到底是什么人,将自己放在烈火上烤? “给陛下去信吧!” 这里的消息不论如何都要说给永和帝听得,让他也一早有一个准备,而她自己则开始寻思后路,只是思来想去也不见一个齐全之策。 上官雅想要将这消息瞒下来,然而这幕后之人明显想要将事情闹大,所以当言梓陌踏入京城的时候已经流言四起,她自己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一口气没有撑过来,嘴角的血直接喷了出去,而人也明晃晃地昏了过去。 言梓陌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而她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外走去的时候,却见一个满是白发的人痴痴傻傻地站立在那里。 “你……” 她没有想到自己远在西夷的父亲也会赶回来,也就是说这一消息早就传了出去,自己得知的时间点算是最迟的了。 “我想将她带回来。” “她不会愿意。” 这是父女二人多时未见之后的第一轮博弈,最终还是以言律的缄默为结局。简蕴娉走得极为简单,言家的人和简家的人亲眼看着言律一点一点将她埋葬,虽然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容颜,甚至狰狞可怕,可他却一点都不感恐惧。 只是在摸到她的手骨指时,言律的眉头紧紧拧了一下,而此时远在不远处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朝着身侧同样戴着斗笠的人笑道:“他如今这副模样,你心中可畅快?” 似乎也没有指望她能回答自己的问题,那斗笠人自顾自地说道:“该见的人都见了,我送你离开吧!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言律的痛苦,和你本身没有关系。”他顿了一下又道,“再者说,你应该要感谢我,否则现如今还要被她困在深宫内院。” 那一日过后言律直接将平西侯府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嫡长子,而他自己则也消失不见了踪影,有的人说他因为情伤远走他乡,有的人说他已经远遁红尘,更有离谱的说他为简氏殉情而亡……至于这具体的原因,没有几个人知道。 而上官雅则被废掉了皇后之位,终生监禁在冷宫之内,这也算是永和帝给言家的交代。 倒是燕王府和大楚打败西夷之后又开始针锋相对,最后在陕城的争夺战上更是死伤无数,就连主将谢谨言也在对战中没有了踪影。 刚开始的时候永和帝大发雷霆想要去寻人的踪迹,可陕城那地方山高沟深,有的地方更是水流湍急,他从那万丈深渊跌落很难有机会生还。 言梓陌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正躺在躺椅上假寐,听到那消息神情微滞了片刻,等内心的波澜慢慢减弱这才将那回禀的人挥退,而她自己也睁开了眼睛。 “死了吗?”她低喃的声音像是魔音一般在那空荡的空间里面转悠,最终只见她又轻嗤了一声,“这样结束了也挺好。” 三个月后言梓陌给谢谨言举办了丧礼,而前来吊唁的人确实不少,毕竟他是为了保护大楚而亡,在人们眼中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不管是真伤心还是假忧伤,来得人一个个都悲伤无比。倒是萧千城前来的时候神情一直绷着,上了香之后才朝着一侧的言梓陌看去。 “听说你怀孕了?” “……” 言梓陌恨不得直接将他的嘴封上,自己怀孕的事情一直瞒着众人,甚至想过将这不孝子直接扼杀在肚子里面,然而谁能想到萧千城居然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所以,这谢家有他的内应? “你前一段时间为了他远赴陕城,如今怀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谢大人也算是留下了血脉。” 言梓陌远走陕城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如今他怀孕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倒是也不会 怀疑这孩子的来历。所以当听闻谢谨言还有子嗣留下来的时候,众人看向言梓陌的眸光都不一样了。 公里的永和帝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直接赐下了爵位,而这爵位却带上了一个‘卫’字,不少人都以为是因为谢谨言卫国有功所以给他儿子赐下了这样的爵位,可唯有少数人才知晓这其中隐藏的深意。 三年后,一个大雪纷飞之日。 言梓陌瞅着在雪地中跑得小团子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小家伙和上一世一般应当是一个白眼狼,谁能想到这一口一个娘亲唤得,她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融化了。 现如今的他终归不是上一世那个周身尖锐的卫国公世子,而是她言梓陌亲手带大的儿子。三年了,不见那个人的些许消息,看来是真的死绝了。 ——一时间难免有些叹惋。 就在她叹息的空挡,忽然见小儿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干嘛,你快放我下来。” 听着儿子的声音,言梓陌第一时间顺着他刚才堆雪人的地方望去,只见那里已经多了一个身长如玉的身影,他看上去清俊不凡,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了。 望着两张异常相像的脸,她直接闭上了眼睛装死: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全文完!) 《侯门美人骨》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