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神途之王权》 第1章 新的征程（一） 林小芽，一个年满十八的妙龄姑娘，个头儿却还固执地停留在小学生的阶段，矮小、瘦弱，营养不良，远看像豆芽，近看似砧板，偏还爱扎双马尾，歪歪扭扭，两边长短不一，像极了一只弄断了半截触须的蟑螂。 尽管林小芽身材是磕碜了点儿，不过好在她已故的双亲拥有极其彪悍强大的基因，她也因此才遗传到了一副底子相当不错的五官，使得那张稚气未脱、完全没有张开迹象的脸，即使放在美人如云的精灵族地里也还勉勉强强过得去，然而，一旦跟她那正常成长的双胞胎哥哥向奇站一块儿时，两人的相貌高下立判，这就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丢的典型范例，来个不近人情的补刀——那情形堪比重型车祸现场。 向奇不久前被神族的人带到了一个叫卡多幻域的地方，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上一任父神克洛诺斯的部分神力以及坦桑城少主高晨生的力量，从此以后，他那人类的凡胎肉体便迅速神化。向奇原本就资质风流，仪容秀丽，神化之后更是俊美绝伦，英气逼人，可反观林小芽，非但没有向奇那样的好运，而且还悲了催地在身体还未进入第二次发育期的时候就被人下了禁锢生长的咒术，只要咒术不解，她就是世上的又一个万年小学生，跟柯南凑一块儿倒是不错的豆丁二人行。 倘若仅仅只是外在的差异倒也无伤大雅，偏偏向奇天赋异禀，双商极高，而且记忆超群，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此外，他的学习能力也强悍得惊人，不论是多么艰涩的魔法和繁复的技能，几乎是一学就上手，且还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如此内外兼修之人，简直是天选之子。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作为双胞胎的另一个，相较之下顿时黯然失色，林小芽之于向奇，犹如鱼目之于明珠，一个浑浊无华，一个光彩夺目。 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没有出众的外表也就算了，好歹修一修内在涵养，权当是另辟蹊径。可她却破罐破摔，不思进取，一身臭毛病自不必说，好吃懒做，仅有不多的小聪明全用在吃上了。平生最怕就是学习，选择的读物多是漫画和图册，即使年满十八，阅读能力仍旧停留在小学生的程度，有图就绝不看字。唯独执着于四处收集各种丰胸和长个儿的偏方，然而明知自己被下了禁锢咒术，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徒劳，却还锲而不舍，屡败屡试。坚持不懈，不轻言放弃或许就是她唯一的优点了，只可惜用错了地方，堪比烂泥朽木，无可救药。 也因为如此，这对双胞胎兄妹除了血液和气息相近，其他的可谓是云泥之别。用林小芽自嘲的话说，向奇就像是某个国际大品牌的限量版名牌包，而她则是菜市场里用来装肉菜的塑料袋。 话说，他们兄妹两人，一个姓向一个姓林，却是何故？若要究其原因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归根结底可以一言蔽之，那就是他们身份的特殊性。 其实两人都是出身于向氏集团，是那个在高新科技和军工领域的跨国巨头的第三代继承人，同时也是被泰坦旧族的势力盯上并暗中加以改造成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容器。 提到容器，这里就不得不先交代一下本书的故事背景——父神宙斯和他的两个兄长哈迪斯和波塞冬以及一众天神一起推翻了其父克洛诺斯的残暴统治，夺取了王权，兄弟三人分域而治，在那之后，变成前任神王的克洛诺斯，还有他部下的许多泰坦神则被囚禁在冥界的塔尔塔罗斯深渊之中。而那些原本就在冥界里任职的诸神以及死神，并非完全效忠于哈迪斯这位新主，这让不甘沦为阶下囚的克洛诺斯有了可乘之机，他自毁神体，将用神力封存的五根手指交给狱卒，让他托人带到人界。只要将这五根手指放进与之兼容的新生儿的心脏，进而通过循环的血液将人类的肉体凡胎改造成可容纳其元神的神体，而脱离了本体的元神不受禁锢，于是悄然回到了北方大陆，泰坦神族的故土，等待新神体的成熟。 然而要找到心脏能够与神体兼容的人类新生儿并不容易，几百年来因此而亡的人类婴儿不计其数，直至后来他们从异界各处窃取了某些有特殊技能的生灵的魂魄，带到人界去转世重生，然后再将他们所生的孩子改造成元神的宿体，这个法子也是在试过了三四代以后才得以成功。 至于他们为何要选人类来作为宿体，主要是因为人类是众多族类当中，生长速度最快的一族，但是人界终归是神族下辖的范围，他们的秘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露出了端倪，在宿体改造成功之时，立马就被神族和亡灵族悉数抢夺了去。 神族当然不希望克洛诺斯能够得到新的神体，那些到手的宿体他们本打算全部毁掉，但是又不能任由他的元神在各个族类里兴风作浪，所以宿体成了奥林匹斯山诸神诱捕克洛诺斯元神的筹码。 卡多幻域里的斗奴通关赛就是众神特意为五个宿体精心策划的舞台，让五个宿体相互吞噬力量，幸存下来的最后一个将成为克洛诺斯无法拒绝的诱饵。 故事背景交代完毕，现在言归正传—— 话说林小芽本也姓向，然而在他们出生后的第三天，在出院回家的路上，他们的双亲因一起人为的车祸双双罹难，而双胞胎婴儿则被神族的人抢先带回异界，安置在一个叫坦桑城的地方，而人界所有关于这两个孩子的记忆都被他们用魔法抹杀得干干净净。 神族的王为了分散风险，同时又想笼络精灵族的势力，于是半年之后把双胞胎之一送往精灵族地，交由东部势力最强大的诺丁势力代为抚养，而她正好就是被送走的那个“之一”。然而，出人意表的是半道上杀出了西南部的精灵王帕里斯，将孩子夺了去，为此，神族和东部精灵曾大举兴兵直压西南部精灵国国境，也不知帕里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把神族的一群战天使给劝退了，而且还获准让刚到手的人类婴儿留在精灵族地的西南部。 诺丁一看神族退兵，料想以他们自己的兵力对战帕里斯并无十足的把握，而且为神族看管上一代神王的元神容器一事本也不过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神族这是在逼迫他们在现任和前任神王之间选边站，可不论是稳坐奥林匹斯山御座的那一位，还是被关押在塔尔塔罗斯深渊，对其效忠的泰坦遗族却还保留着相当实力的那位，于他这个仅拥有精灵族三分之一势力精灵王而言，哪一边都得罪不起，所以抽身事外，远离是非才是明智之举。 在神族和诺丁势力退兵以后，帕里斯便顺理成章地成为那被抢来的人类婴儿的监护人，帕里斯起初并不知这孩子姓向，只是后来见她常年喜欢嬉戏于王宫后园的林间圣地，学语时嘴里啰里八嗦的呀呀个没完，于是就给她取名林小芽。 至于向奇，神族的人都不是带人类小孩的料，所以又将他送回人界，让孩子的亲人请专业人士照料，而神族的人则十几年如一日坚持在暗中监视。 而林小芽直至两年前才得知自己也是向氏的孩子，好不容易才交上的帅气男朋友，转眼之间极其狗血地变成她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当她亲眼见到帕里斯暗中为他们做的亲缘检测报告书，上面显示的dna相似度99.99%的数据，瞬间让她感觉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 后来她和向奇都不太懂得处理两人之间新的关系，对彼此抱持的感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既成不了恋人，却也不愿承认是兄妹，然而同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又有着某种来自血液中的斩也斩不断的强悍牵绊，这种牵绊使得两人不由自主地永远将彼此放在心目中重要人物排行榜的第一位，甚至到了可为对方放弃自己的情感、自由以及生命的地步。 这一点，不管是此前两人双双从维拉的古堡逃离出来，还是这次在卡多幻域所做的决定，都一一得到了验证。 然而，再诚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牵挂，终将也要面临离别的到来。当她从向奇对她施放的蛊惑魔法中恢复神智之际，已然明白向奇去意已决，即便她有一百个不情愿，也改变不了那个大男孩儿的决定，只是这当中她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而向奇和神族、甚至帕里斯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而她却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仿若云山雾罩，对他们隐瞒的事实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唯今之计，她能够争取的，或许只是努力从向奇的嘴里挖出一些事实。 关于克洛诺斯的元神宿体一事，她也是近来才知，隐约明白他们被送到卡多幻域来进行斗奴决赛用意，显然是为了让宿体们一较高下，神族的人一定是这么认为，力量最强的宿体必将是克洛诺斯最终选择的神体。 第2章 新的征程（二） 林小芽所料想的与事实相去不远，但她没能抓住一个致命的要点，那就是神族的人并不打算让所有的宿体并存，而是如同炼蛊一般把五毒虫装进同一只密封罐子里让它们相互吞食，作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的候选人最终也只能留下一个。 所以，林小芽始终不明白在卡多幻域的斗奴决赛上，同是宿体的高晨生和向奇交手时，为何要主动往向奇的剑尖送？为何在向奇缩手之际拉住他执剑的手刺穿自己的心脏？为何要假以他人之手行自杀之事？为何非死不可？ 而向奇在那场决斗之后，力量大增，虽然他曾因新得的灵力导致一段时日内双目失明，但也由此解开了记忆的封印。对于沉稳冷静而又意志力坚强的少年来说，那应该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林小芽永远都不会忘记向奇那时脆弱、无助，情绪崩溃的样子，当时他眼睛上还缠着绷带，正摸索着、跌跌撞撞地朝她过来，泫然欲泣地乞求她带他离开，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于是林小芽打开了时空之门，领着向奇直接回到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维拉的古堡。 这座古堡坐落在浩瀚宇宙中某一颗小之又小的行星上，整个星球被强大的结界笼罩，结界内是一个时空停滞的异境，这里没有四季更替，也没有昼夜轮回，一轮银月永远高悬于古堡的上空。此外，这个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跟外边的世界也大不相同，她和向奇以及他们的魔法老师维拉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十年，而外面那个世界的时间却才过去了半月有余。 十八个月以前，神族的三王合力缚住了这颗星球，从结界外撕开一道口子，企图派人进来抓捕她和向奇，维拉凭一己之力拖住敌人，为向林二人制造了逃离的机会。 自那以后，三人天各一方，完全断了联系，林小芽自己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经历了许多坎坷和磨难，甚至曾经被食人树吞食入腹，若非有血妖籽的保护，她这身骨肉早已化作一滩血水，成了食人树的养分。至于向奇，在那期间遭遇的，想必也是千灾万劫，他自己没说，林小芽也没敢问。只是后来那段记忆在脑中的封印解开以后，他显然再一次深受打击和折磨，每天都睡得很少，大多时候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打从他来到古堡以后，形容越发憔悴，情绪混乱，精神几近崩溃，甚至还有严重的自虐现象，视力复明的那天，他把自己反锁在盥洗室，用镜子的碎片划花自己的脸。 他拒绝任何诸如拉手拥抱之类的触碰，总说自己肮脏。 林小芽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安抚下来，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终有一天她能够抚平他内心的创伤，可不曾想就在昨天，古堡里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是养育她多年的西部精灵王帕里斯，（这个空间的结界当初是他亲手布下的，所以他能来到古堡这点林小芽并不感到意外）另一个则是周身散发着神族气息的黑衣男子，名叫莱克，听说向奇失忆的那段时间曾受他不少照顾，连带着邹来迟御菲菲等人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可是恢复了记忆的向奇乍见这人竟惶遽不安，面如白纸，浑身发抖，脚步凌乱，后退了几步，突然无法站稳，直接跌坐地上，动摇的瞳孔里充满痛苦与恐惧。 林小芽随即明白了过来，眼前的黑衣男子就是这些天来，向奇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尽管她不清楚他对他做了什么，但心里清楚让一个既开朗又坚强的少年变得这般惊恐和自我厌弃的人就是她的敌人，她是绝对不会让那人接近向奇半步的。当即横跨出一脚，张开双臂将向奇挡在自己身后，对着前方的人严正警告：“站住！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既然小奇不愿见到你，就请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帕里斯轻声训诲：“丫头，不得无礼。这位神上可是当今父神的兄长，冥王大人。” 林小芽闻言大惊，没想到这人身份竟如此尊贵，可更令她在意的是帕里斯的态度，当即不满责问：“叔叔，你怎么可以把这种人带到这里？是打算跟神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吗？哼，不管是谁，只要是小奇不愿意见到的人，就别指望我以礼相待。” “你这家伙，说话还真是难听啊。”帕里斯轻叹一声，然后视线投向她身后的向奇，说道：“该来的始终会来，你逃得了一时却也逃不了一世，倒不如像坦桑城那位人类之子一样，潇洒坦然地面对不是更好？要知道，时间越早对你们来说就越能争取到主动权，你若再这么拖拖拉拉，将来恐怕就后悔莫及了。” “什么主动权？叔叔你在说什么？”林小芽茫然地望着帕里斯，可后者只摇头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 林小芽刚想回怼不要把我当小孩，就见那黑衣人平静地说：“小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不可以留在这里，否则就如帕里斯所说，你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 林小芽未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不要威胁小奇！也不要蛊惑他，你若坚持要把他带走，那我现在就……”说着手中以灵力具现现出一柄长剑，后退几步，挨着向奇蹲下，然后将剑尖指向自己的心口威胁道：“杀了我们两个！”她此举不但是威胁黑衣男子，同时也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要挟帕里斯，离间他二人。 帕里斯和哈迪斯同时一怔，显然都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对视一眼，帕里斯决定抽身事外，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哈迪斯点头，旋即面带愧色地对向奇说：“小奇，过去我确实对你做得很过分，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我来也不是为了乞求能得到你的原谅，而是为了恳请你出手帮忙，我不会强迫你跟我走，不过，既然你已经得到了小高的力量，想必之前被我封印的那些记忆也都想起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做全凭你的意思。我暂时还留在卡多幻域，你若是想通了就到塔楼来找我。” 向奇当时并不作声，也不给对方半点回应，显是不为所动，林小芽在一旁看着不觉稍稍放宽了心，然而想不到次日一觉醒来，向奇就改变了主意，让她打开时空之门，说是要回卡多幻域去。 林小芽再三问及缘由，向奇的嘴闭得就跟贝壳一样紧，愣是半点都不肯透露。 在这个时空停滞的古堡里，一切都得由林小芽说了算，除了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这神族的三王合力撕裂空间的结界，或是布行了这个结界的帕里斯，能够打开时空之门从这儿自由来去的就只有林小芽一人了。她若是不召唤出那道魔法门，向奇就别想从这儿出去。当然，她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要向奇把他们极力隐瞒之事说将出来，或许她也能便宜行事。 偏偏向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加上与林小芽熟稔早摸清了她的脾性，知她一旦巨倔起来比犀牛有过而无不及，索性放弃言语沟通，趁林小芽不备，对她施放了一个蛊惑神智的魔法。一来向奇本就擅长精神类魔法，二来他此前获得了克洛诺斯的一部分神力以及高晨生所有的灵力和生命力，此时早已进化成神，而林小芽两次被夺取了力量，加之这些年一直停止生长，力量不过是比普通人类稍好那么一点儿，自然是远不及向奇万一，所以向奇无需借助自己项圈上黑宝石的力量也一样能把魔法的效力发挥到极致。 结果，林小芽轻易中招，依照向奇的意思乖乖打开了时空之门。 待林小芽神智恢复过来时，发现向奇早已踪迹全无，但她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去了哪儿，一定是到塔楼去了，昨天哈迪斯在离开之时就说过会在那里等他。只是林小芽搞不懂，那个令向奇憎恨又畏惧的人究竟施了什么邪术，让人主动送上门去帮他的忙。她平日里不太喜欢动脑筋，但现在所有人都刻意隐瞒不说，她也只好自己琢磨了。 重新咀嚼昨天帕里斯和哈迪斯两人说过的话，勉强理清了一两个重点：首先是时间紧迫，他们需要争取主动权，其次即便强大如掌控着整个天下的神王，也有向人求助的时候，而且求助的人还非向奇不可。 若当真是非他不可，那么他们极力隐瞒的事情很有可能跟克洛诺斯有关，林小芽曾不幸被那元神上过一次身，因而得知自己也是宿体之一，只不过她算是个次品，凡胎俗体承载不了克洛诺斯悍横的神力，差点就碎尸而亡。 很显然，向奇才是被新旧两任神王同时选中之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哈迪斯才会纡尊降贵恳请向奇的帮忙，一边是狩猎，另一边则是诱捕，不管面对的是哪一边，向奇的处境都凶险万分，这或许就是他只字不提的原因。 可是…… 林小芽的眼前有一次浮现出高晨生主动送死的那一幕，她并不明白高晨生当时的用意与心情，但直觉向奇很可能也在以同样的目的奔赴死亡，心底的不安如同湖面的涟漪，正一圈圈地逐渐扩大，她再也坐不住了，从沙发上弹起，飞奔地跑向通往卡多幻域的时空之门。 第3章 新的征程（三） 卡多幻域的塔楼是斗奴比赛期间供各界各族身份尊贵的主顾居住的地方，林小芽曾来过好几次，因为精灵王帕里斯在高耸入云端的某一层也有一套房间，只不过她此番前来是为了阻止向奇，所以目的地当然是哈迪斯的房间。 塔楼门外的守卫几乎都认得这豆丁妹是西部精灵王的人，而且入口的灵力机关也自动识别了她的气息，所以她在此间出入守卫也不做阻拦。林小芽每次来时都会扮天真装可爱笑得眉眼弯弯同这些守卫打招呼，但这一次却是心急火燎，行色匆匆，待她跨进大堂才想起自己并不知哈迪斯所在的楼层，便又折了回来，找个守卫打听消息。 “守卫哥哥，你知不知道哈迪斯住在哪一层呀？” “哈迪……”守卫闻言骤然变色，还以为自己听说了，压低声音惊疑地问：“小芽公主说的可是冥界那位神上？” “嗯，就是他，那家伙住哪里？” 众守卫面面相觑，敢对那位神祇如此大不敬的人天下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了。 守卫面露难色，要说眼前这位背后的靠山也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可卡多幻域有卡多幻域的规矩，没得到本尊或幻域主人的允许，他们是不能随意将贵客的信息透露给他人的，众人不由得左右为难，不过当中一位突然想到这些时日这里并没有来自冥界的人入住，于是据实相告，也算是两边都不得罪。 林小芽想了想，陡然记起哈迪斯在这儿用的是莱克的假名，便改口说要找莱克。守卫无奈之下只好搬出幻域的规矩，希望芽公主不要令他们为难。 林小芽大怒，用力地哼了声，说：“你们不肯说就算了，我自己问叔叔去！”末了冲几人扮了个鬼脸，赌气走了。 其实她也就嘴上说说而已，心里清楚这事儿就算去问帕里斯非但问不出答案，怕是还得挨训，什么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她和向奇同年同月同日生，前后也就相差几分钟的事，怎么向奇就是大人，而她则是小孩了？这么野蛮的划分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那又怎样？她以往能拿来让帕里斯妥协的手段除了撒娇就是撒野，虽然那些路数对以前的叔叔来说还能屡试不爽，可现在故技重施却说不出的别扭，自从得知那个又当爹有当娘亲手拉扯她长大的叔叔，不过是帕里斯以自己的气息和灵力复制出来的替身，一切都变味儿了，尤其是这位帕里斯本尊曾两次用利剑刺穿她的心脏，回收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的替身临终前传给她的灵力和生命力，以及后来自己好不容易才积攒的一点神力，虽然小命侥幸得保，虽然阻止了身体神化进而被神族和泰坦族列为宿体的风险，然而事实上过去那个为自己而死的叔叔是现在的帕里斯，但是现在的帕里斯却不是过去的那个他，感觉既疏离又陌生。 既然帕里斯这边她指望不上，那就求人不如求己了。不知道哈迪斯在哪个楼层没关系，不过她清楚，住在这里的人上下都要通过拍卖厅西面的那面灵力传送门，她只要在门前候着，来个守株待兔就行，就不信那两人一辈子躲塔楼上不下来，再说她手腕上还戴着向奇以前硬塞给她的智能手表，再不行她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不休地给他打夺命连环call。 卡多幻域这一年在绝地城的斗奴决赛已经结束，被选中的斗奴拍卖会也已圆满结束，虽然塔楼正门前方的广场上往来的各族斗奴们依旧熙熙攘攘，但是住在塔楼上的来自各个族类的权贵望族们却已走得七七八八了，从这道灵力传送门穿行而过的人少之又少，林小芽蹲在一边候了许久，好不容易见有人从门上流转的绿色灵力中出来，结果一看不是，立马又耷拉个脑袋蔫了下来。 她双臂交叠于胸前，在偌大的传送门前来回走动，走几步，停下来，啃着指甲盯着门上的灵力，抖着脚，然后又继续走，活像刚被关进动物园里的烦躁的野狼。 或许守株待兔行不通。尽管这个幻域的主人要求入住的客人进出最好都通过幻域里的设施，不过住客若是用飞行或者越行魔法直接从房间离开他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更何况哈迪斯可是牛气哄哄至高无上的神祇，卡多一介魔族的摄政王哪里管得了他？ 莫非他们已经离开了？ 林小芽略有不安，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古堡里的时间跟着外边不一样，即便她在里边迷糊了几天，对于这外边来说也不过是转眼一瞬，这会子向奇一定正跟那人商量着什么。她一个劲地安抚自己冷静冷静，再等等。才刚说完，手指就按捺不住拨打向奇的电话号码，才刚响一声，那边马上就接通了。 林小芽气急败坏冲着电话那头喊：“混蛋小奇，你究竟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我正好要找你。”向奇声音听起来异乎寻常地冷静，接着他的声音忽然就变得立体真实了，“哦，我看到你了。” 林小芽扭头看向传送门，那英姿挺拔的少年已在门前立定，正平和地望著她。 林小芽余怒未消，大步过去，照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臂膀就是一拳，愤然控诉：“你个混蛋，竟然对我使用那种妖术，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可以那样对我！为什么你们都把我当小孩，什么事都把我蒙在鼓里，难道我就一废柴让你们难以放心？一无是处到不能成为你的依靠？混蛋，我力量不如你强大，可是完全有能力养活你，也有能力给你提供庇护之所，你怎么就不信我啊……”林小芽说到最后，鼻子一酸，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笨蛋，那句话应该是男生说的吧？”向奇啼笑皆非，这是他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柔和的表情，使得他那张疤痕如蛛网密布的脸看起来少了几分狰狞，向奇低下头对林小芽轻声说：“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由我亲自去了结才行。” “什么事？”林小芽仰望着对方，发现这家伙这段时间又长高了，心想如果自己也能正成长的话，或许对着小奇说话时就不用这么吃力了。 “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不如先回幽冥城的秘密基地，到那以后，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向奇总喜欢玩文字游戏，林小芽以前就没少吃这种亏，这回算是学精了，特意强调：“不是我想知道的，而是你所知道的统统给我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交代清楚。” “好。” 林小芽突然反应过来，问：“为什么回秘密基地？回古堡不好吗？” “比赛已经结束了，神族和各路知情人士为我们搭建的舞台也已经落幕了，很快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在那之前，把他们都叫来聚一聚，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林小芽心头一沉，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心想：又是离别，这两个讨厌的字眼总在人生中反反复复，上一次的离别，她和向奇各自都经历过生死，这一次之后，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再见。 “过来一点，我们用越行魔法直接过去。”向奇说着，开始手打法结。 这时，林小芽瞥见向奇脚边蹲距着一只毛色油亮的黑猫，神态高冷，威风凛凛，不由咦了声，对向奇说“等一下，小奇快看，这里有只流浪猫。”说着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黑猫道：“不过它的毛发一点都不脏，应该是有主人的，可是它为什么跟着你？”林小芽把猫抱在怀里，一边抚摸黑猫顺滑的背脊，一边问道：“小黑豆，你怎么跟着小奇？是不是你的主人不要你了？” 向奇看着林小芽把猫抱在怀里，不由皱眉。 其实，那只黑猫并非普通的家猫，而是冥王哈迪斯的化身，这也是刚才他们谈判的结果。 昨夜，他已从高晨生残留在灵力中的意识知晓了神族三王的计划，同时也明白了高晨生假借他之手自杀的原因：减少作为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数量，提高容器神体的纯度，以至达到克洛诺斯明知是诱饵却别无选择地踏入陷阱中来，说白了，就是要向奇献出自己的躯体，当做捕捉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让克洛诺斯借着他的躯体重生，而他自己的意识将被彻底抹杀，身体则随着克洛诺斯的元神一起囚禁在塔尔塔罗斯深渊。 向奇并没有高晨生那样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也没有那种为天下苍生牺牲奉献的崇高精神，他唯一在乎的只有林小芽一人，为了把林小芽排除在宿体候选的名单之外，为了换取她今后的自由，他愿意助神族一臂之力，尽早结束克洛诺斯之灾祸，但作为交换，在以后的日子里，神族要成为林小芽坚实的后盾，在必要的时候需得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此外，哈迪斯曾在一年前对他做过令人不齿之事，向奇有严重的心理洁癖，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令他每次见到哈迪斯的面孔都忍不住恶心想吐，因此坦言无论如何都无法都不想再看到他的那张脸，正是这种契机，堂堂冥王不得不会化身成黑猫才能待在他的身边。 第4章 新的征程（四） 向奇见林小芽把哈迪斯化身而成的黑猫抱在怀里，心下不悦，一把夺过黑猫往地上一扔，说：“一只猫而已，别为它浪费时间，走吧。”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黑豆无依无靠来投奔你，你好歹就收留人家嘛，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月几袋猫粮的事。” “我不喜欢猫。” 林小芽重新把猫抱起，笑道：“要不你带回去给毛大壮和毛二壮当玩伴吧，反正又不用你亲自来照顾。” 向奇不由分说命令小芽道：“你就别瞎操心了，把猫扔掉。” 林小芽噘嘴，把猫拎到眼前上下打量，嘀咕道：“黑豆，小奇好像很讨厌你耶，难道是因为自来猫穷的缘故？还是因为黑猫不吉利？唉，算了，他不养你，我养你好了，不过我已经有一个超能吃的大白了，再加你一个可能有点够呛，希望你饭量不会太大。” 向奇只好让步，“我养行了吧？你快放它下来，它自己会跟着的。” “欧耶~”林小芽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把黑猫放向奇脚边，抚摸着猫头说：“恭喜你获得新猫奴一个，以后要乖哦，不可以欺负你的主人，还有，要跟毛大壮和毛二壮好好相处哦。” 哈迪斯也很无奈，只好勉强地“喵”一声，当做应答。 关于元神宿体一事，林小芽所知不多，直到向奇对她说起，才知晓作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其实全天下只有五个人，而她和向奇很不幸地都成了其中之一。泰坦旧族的人在秘密改造宿体期间不慎走漏了消息，五个诞生与人界的宿体便悉数被控制在现任神王的手里，宙斯等奥林匹斯山的神祇淡然不希望克洛诺斯通过宿体获得自由之身，泰坦旧族的势力在上一次诸神之战中并未消除殆尽，现在盘踞在北方大陆似有死灰复燃蠢蠢欲动的迹象，他们都在等待旧主的回归，也在等待着复辟王权的机会，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给他们的主人无以依托的元神寻找一具能够承载其强大神力的躯体。 现下，神族的两股新旧势力之间的第一场战争就是围绕着宿体展开的争夺战。如今克洛诺斯的五个宿体当中，高晨生死了，唐氏兄妹落跑了，林小芽两次被夺走了灵力至今身子仍未保留在人类的状态，剩下的向奇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新旧神族双方都寄予厚望的种子。向奇已选择站在奥林匹斯山神祇这边，同意协助他们找回落跑的宿体，以及与三王之一深入泰坦旧族的腹地诱捕克洛诺斯的元神。 林小芽听完向奇的讲述，半信半疑，直觉向奇仍对她有所隐瞒，事情恐怕比他轻描淡写的更加凶险复杂，否则他们这些年也无需讳莫如深。 林小芽是个不擅掩饰表情的人，她的疑虑马上就被向奇看穿。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向奇只好说：“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更怕你要跟我们一同前往。”对于猎杀唐氏兄妹，夺取他们的力量以及自己的灵魂将被抹杀，身子作为克洛诺斯的神体连同后者的元神永囚于地狱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林小芽一个激灵，立马说道：“我当然要跟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再说我也是宿体，尽管弱了点，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帮上大忙。” 向奇不暇思索断然拒绝：“不行！那条路太过凶险，你跟来的话，成为累赘的可能性会比助力大许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每天都你报告我在那边的情况，其他就免谈。” 这话既直白又伤人，可也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林小芽无趣地咂嘴，忽然想到还有一事不明，“三王之一，不是还有神王和海王吗？为什么非得是冥王？你应该很抗拒跟那个人同行吧？” 一提到这个人，向奇的脸倏然变色，神情不太自然，但还是应道：“他拥有隐身头盔，那是连克洛诺斯都能隐瞒过去的神器。” “可是……你的心情呢？”林小芽不无担忧，“难道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若无其事地跟那个人相处吗？” “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以不用每天对着那个人的嘴脸。” 林小芽立马会意，哈迪斯准时戴上隐身头盔隐身随行，这样也好，既可以确保向奇的安全，又不用出来碍他的眼。 “不瞒你说，刚才在和神族的谈判中，我有提到你。” “我？我也是你们谈判的一个环节吗？”林小芽有点错愕，不过以她对向奇的了解，想必也是为她争取了些什么吧，“你拿你自己给我换了什么？” “自由。” “啊？自、自由？”林小芽顿时产生了某种像是对地主家傻儿子的同情，“我最不缺的就这东西，根本就不需要拿什么交换，你说你是不是傻？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我说的是从帕里斯那儿解脱了的自由。” “叔叔从来就没有束缚我，我不觉得跟着他自由有受到限制。” 向奇摇头，继而问：“你想不想回家？回我们在人界的家，跟爷爷和大伯父他们一起生活？” 林小芽神情一僵，总算明白对方对方的意思，回到人类的世界过上她原本应该过的生活，向氏富可敌国，而且所在的国度繁荣安定，在那里一定可以过得无忧无虑的，可是她在精灵的族地生活多年，那里俨然已是她的第二故乡，她喜欢那片热土，也喜欢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族民。 这些年精灵内部的摩擦不断，而周边的强族又不停侵扰，战火正逐渐向腹地蔓延，到处都弥漫着对战争的恐惧，尤其是布雷顿领地上的人们，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有许多人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家园、亲人，不得不过着妻离子散、颠沛流离的生活，一年半以前，林小芽曾亲眼目睹过那个笼罩着死亡阴影的人间地狱，尽管她没有能力结束战争，但是她还是想尽己所能为那里的人们做点什么。 林小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向奇，向奇显然是不大赞同，沉默了许久黯然说道：“我真搞不懂你们，不管是高晨生还是你，为什么会有那种不求回报为他人牺牲奉献的精神？你们都太傻太善良了。” 他的心情非常沉重，总是想不通在角斗场上，高晨生为何要把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力都给了他，当时应该被剥夺力量和生命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高晨生却把吸取灵力和生命力的金蛇臂环摘了下来，套在他的手上，然后握住他执剑的手拉向自己，使利剑刺得更深，还对他说“抱歉了向奇，原谅我的自私，我没有勇气背负那沉重的责任，对不起，小奇……” 林小芽莞尔一笑，说：“小奇你又何尝不是？甘愿为他人去冒险、去受苦受难，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善良的孩子。” 向奇沉声道：“不，我跟你们不同，我没有你们那么高尚的情操和伟大的精神，我只不过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的善良并非出于本意，而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 “才不是，不管初衷是什么，你最终做出的选择就足以表明一切。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接下来将要做的不就是阻止那一场浩劫，救众生于水火吗？小奇，前路艰险，你一定要保重，还有，我预祝你百战百胜。” 短暂的相距过后，大伙儿就各奔东西了，向奇带着一只高冷霸气的黑猫前往泰坦旧族所在的北方大陆；邹来迟已恢复了大天使的力量，他先回一趟人界的家，看望他生而为人时的双亲和七个姐姐，然后回到云中城复职；御菲菲已重生为魔，跟神族和人族都再无瓜葛，所以和卡多一起回到魔族的国都，大头是他们队伍里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斗奴，他们的小队获胜，它本只是获得前往曙光之城的资格，但卡多看在御菲菲的面子上，索性放它自由，所以它也将回到自己熟悉的那片海域。 送别了众人，林小芽有几分怅然若失。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东躲西藏了，尽管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在那之前，她还是想先去向帕里斯道喜。 帕里斯昨天离开古堡时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迎娶王后了，对方是海妖族的大祭司，一头银发，淡色的瞳孔，美艳绝伦，与金发的帕里斯简直就是一对相得益彰的璧人。可林小芽当时听见这消息时，陡然间觉得晴天霹雳，愣了半天没说上话，现在想来自己昨天的表现非常糟糕，她应该衷心为他二人送上祝福的，虽说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叔叔，但于她而言却也有着养育之恩，此外，顺便向他道别，他们要成亲了，她这个拖油瓶也该早点离家直立才是。 然而她在塔楼下徘徊了许久，要面对那个人始终有一些胆怯，正迟疑间，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罗兰。这个一百五十岁的精灵“小少年”，是她小时候在精灵皇家学园的玩伴，也是精灵族地显赫的古特雷斯世家的家主，小小年纪，本事十分了得，曾是帕里斯麾下的得力干将，后来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帕里斯判处死刑，林小芽为其再三求情，才赦免了死罪，改为贬斥为奴，卖到了卡多幻域。 古特雷斯世家财力雄厚，势力遍布多个族地，听说不只是在精灵族地的西南部，就连诺丁的东部和两栖族地也有许多他们家族的人，即使他在斗奴角斗场上不拿出真本事，也照样能花钱换回自由。 罗兰终于说出自己叛国的原因—— 帕里斯身为精灵族的王，却对兽人族南下进犯我精灵族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布雷顿领地的遭到侵袭时，他非但不与自己的同族合力御敌，反而还趁火打劫，抢占布雷顿的城池和矿藏资源，如此短视而又自私的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帕里斯的做法无异于与敌人狼狈为奸，戕害我们精灵族民，兽人族性情暴戾，行径野蛮，而且贪得无厌，他们的势力一旦在精灵族地里扎根，必将后患无穷，精灵的力量相互削弱，日后即便有机会团结统一，那也是一个羸弱的族群，拿什么与凶残彪悍的兽人族抗衡？他对这位冷酷无情而又没有危机意识和战略目光的国王极其失望，或许他应该相信他父亲所说的话，只有诺丁才能给这片土地上的族民带回昔日的荣光和希望。 林小芽见罗兰把帕里斯说得如此不堪，不由得暗暗生气，忍不住为其申辩：“你凭什么说叔叔与兽人族狼狈为奸！换做是你难道会主动送出去为自己的敌人挨刀子吗？” “布雷顿不是敌人，他们也是精灵族的人。” “可他跟诺丁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要灭了叔叔，把西部族地并入自己的版图。别忘了，叔叔才是上一任国王陛下指名继承王位之人，布雷顿和诺丁心下不服，分别在自己的领地自立为王，他们才是分裂精灵势力的罪魁祸首。” 第5章 新的征程（五） 罗兰见林小芽越说越激动，若继续在这话题上做无谓的争执只会伤了和气，当即软下声，赔笑说：“好啦，我跟你说这些纯粹是就事论事，没有要吵架的意思，消消火，消消火，别生气了。” 林小芽直眉瞪眼，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如同一只虚张声势的吉娃娃叫个没完，“谁跟你吵架了？我也是就事论事！叔叔趁机抢占近旁的几座城池和矿藏资源有什么不对？反正布雷顿自己也守不住，与其让给兽人族壮大势力，还不如便宜自己的同胞。再说，你怎么不想想，兽人族的兵力有多少，我们西南部的所有族民加起来都没有人家军队数目的一半，而且还兵强马壮，一个个都那么骁勇善战的，换做你是叔叔，你会倾举国之兵去帮自己的对头抵御外敌进攻吗？这等同于引火烧身，你有没有替西南部的族民想过？人的胳膊肘都是往内拐的，我宁可布雷顿或者诺丁遭受攻击，也不想看见叔叔这边的领地狼烟四起。” “好好，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跟你一样，不希望咱们西南部的族地出事，只是这么一来，咱们精灵的实力恐怕会被逐一削弱，以后就算三方势力统一了，恐怕也只是一个任人欺凌的羸弱小国，前景堪忧啊，要是布雷顿也有咱们国王陛下那手布行结界的能力就好。” 帕里斯所布行的结界没有通过气息辨识的境外生物是无法自由出入的，他们因此省去了大量戍守国境的兵力，也省下了一大笔国防开销。只是这样的结界并非单纯由帕里斯的灵力布置出来的，当中还以从大海妖身上活取下来的脊骨进行了加固，然而据说脊骨拥有空间固化功能的大海妖这世上只有海妖族的大祭司兄妹两个，哥哥的脊骨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帕里斯活生生抽走了，妹妹的则在两年前，取走的人仍是帕里斯，用在了古堡所在的空间防御上。 妹妹逐幻不日就要与帕里斯举办婚礼了，除非他们生下子嗣，否则这世上就再也找不到拥有这种脊骨的人了。 林小芽垂首不语，罗兰以为她的气还没消，便低下头窥觑她的表情，小心问道：“你还在生气啊？别气了，生气会长不高的。” “我没在生气，”林小芽背着手，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接着道：“我只是在想，你说的也没有错，这样下去，精灵的族地迟早会被兽人族吞并的。” 难得林小芽这么明事理，罗兰不由欣喜，“是吧？你也觉得像国王陛下那样偏安一隅的做法不太好吧？所以我不打算继续留在西南部族地了。”尽管被驱逐出境，但还是习惯性地称帕里斯为国王陛下。 “那你打算上哪儿去？” “东部吧，我父亲也在那边，所以……” 林小芽登时暴跳如雷，未等对方说完，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哦，你还真通敌啦？原来叔叔没有错怪你，你这个叛徒！卖国贼！” “别激动，别激动，不要骂得那么难听嘛，你先听我说呀。”罗兰好不容易把林小芽安抚下来，然后才说：“其实，当年迫使精灵国一分为三的罪魁祸首恰恰是国王陛下本人。” 林小芽冷笑，“你们自己造反还推说是被国王逼迫？还有没有再无耻一点的？” “这些都是我家里的长辈偷偷告诉我的，但看诺丁和布雷顿各处族民的反应，想来他们所说的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 罗兰接下来所说的跟外边的谣言大致类似。 时间回溯到三百年前，帕里斯跟着精灵国的国王莫迪洛从圣龙崖带回精灵族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族地里的精灵大多为他的俊美、谈吐、见地、行止和能耐所折服，他的到来为精灵国注入一股新鲜血液，在贸易和民生上提出了许多不错的建议，在工事布局和国境防御也做出颇多高效的调整，而在抵御外敌侵扰上，更是奋勇无敌，所向披靡，他的人望和才干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男人们爱戴他，姑娘们仰慕他，孩子们憧憬他。 然而蹊跷的是，帕里斯的到来才过了几年，一向体格强健、精神矍铄的国王莫迪洛突然患上了怪疾，生命力和灵力莫名流失，药石罔效，魔法咒术也毫无作用，国王的身子日益虚弱，形容逐渐憔悴，生命终到了枯竭的那一天，弥留之际，将自己的国王之位传给了帕里斯，这一决定出乎众人意料，虽然帕里斯在精灵国的声望颇高，但毕竟是异族之人，精灵的族民长期以来一致认为极具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艾琳公主将是下一任国王的不二人选，所以当告示传达到族地各处之后，所有的族民更多的是感到困惑和迷茫，只不过大家看艾琳公主并无异议，也就按下不提，但私底下非议不断。 在那之后，时间仅过去了两年，就有神秘的异族之人出现在精灵的族地，以诡谲怪诞的邪术夺走了艾琳公主的灵魂，失去灵魂的尸体无法施放重生魔法，所以艾琳公主也就这么没了。 原以为艾琳公主过世以后，帕里斯的政局就稳定下来，却不料族地里开始流传帕里斯蛊惑前任国王、勾结外敌谋害唯一继承人，并篡夺了王权，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诡计，否则凭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异族生物，怎可能只在短短数年就登上了国王的宝座，随后，各处大小世家望族自立为王，经过一段时期的相互吞并，精灵国最终分成三个相互制衡的势力。 精灵国的望族古特雷斯世家也因此分裂成两派，罗兰和他的祖父选择支持西南部精灵王，而罗兰的父亲和他的两个兄弟则选择支持东部诺丁的势力。 罗兰告诉林小芽，起初他和他的祖父对于那些没有真凭实据的流言并不完全相信，因为不少望族和权贵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自立为王，满足自己的野心。可是后来他们发现帕里斯某天从外边带回来的人类女孩儿不但眉眼与艾琳公主有几分神似，而且就连无碍穿越任何结界的技能也同艾琳公主和莫迪洛国王的一模一样。这个技能无法后天习得，只能通过遗传得来。此外，古特雷斯家族近年来打探到一些关于泰坦旧族为其旧主寻找宿体一事，所以他们怀疑林小芽很可能是艾琳公主的灵魂在人界转世重生，又或者是艾琳公主为人类时所生的宿体。 帕里斯似乎很早就知道克洛诺斯的宿体一事了，所以在神族的人将人类的女婴送往诺丁领地的途中劫了下来，为此还差点引发一场大战，虽然危机很快就让帕里斯一个人解除了，但是古特雷斯家主近几年越发怀疑当年夺取艾琳公主灵魂的神秘人就是泰坦旧族的人，而帕里斯之所以预先知晓宿体一事，很有可能如传言说的一样“勾结外敌”，而他本人也极有可能是泰坦族渗透到精灵族地的间谍。 罗兰讲述的这一切，几乎把帕里斯说成一个伪善、腹黑、擅于算计又分裂精灵势力的阴谋家，林小芽内心极其抵触罗兰这样的评判，但是一时间却不知如何辩驳，对她来说，那一切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如果单凭传言和罗兰等人的猜测就认定帕里斯的为人未免对其不公，不过克洛诺斯当年使用的神剑“天使联盟”现在为帕里斯所有，那柄神器具有吸取他人力量和生命力的能力，林小芽曾两次被刺穿心脏，夺去了灵力和生命力，若非有共生咒及时将向奇的力量和生命力补充过来，那两次她都必死无疑。 可林小芽转念一想，又觉得罗兰的设想似乎与事实相悖，倘若帕里斯确实是泰坦神族的人，他为何不把她送到泰坦族所在的北方大陆？反而还禁锢她的成长，限制她的身体神化？这么做不是背离了泰坦族复活克洛诺斯的初衷么？ 林小芽突然觉得帕里斯是一个谜团一样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其两次以天使联盟刺穿她的心脏这事背后的动机，以她现下的认知，只能理解为帕里斯为了回收自己的替身在一年半以前注入她体内的灵力和生命力。如今神族已答应小奇可以成为她的后盾，帕里斯若是想再抢夺她的力量，恐怕神族的人也不会答应，而为此公然与神族为敌显然是不明智的做法，既然她已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如索性放她自由。如此一来，西南部的精灵国就不再是她的归处了。 林小芽遥望塔楼的方向，心想：现在看来，不管是跟帕里斯道喜还是道别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罗兰见林小芽郁郁寡欢一脸落寞的表情，用手肘轻撞了撞她胳膊，提议：“要不要跟我走？去东部的族地看看，那里有很多传统的名产美食哦。” 林小芽眼皮一翻，直愣愣瞪着对方叱责：“别老用哄小孩子的那一套来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把我当作你投诚的贡品，然后再以我为人质要挟西南部族地的王。” “喂，你这家伙想到哪儿去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么坏的人吗？”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就是那么坏的人，也不想想以前在学校你是怎么整我的？” “那不过是逗你罢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我被你整断腿，还有降了三级跟你念同班的事都没怪你。” 两人自小就是冤家，互相整蛊多年，你来我往地耍着贱招，十多年下来，也分不清谁比谁吃亏了，仇没记住，感情倒还是不错的。 第6章 新的征程（六） 林小芽没去跟帕里斯道喜以及道别，也没有跟随罗兰，她幼时的玩伴一起到精灵族地的东部去，而是和大白一同前往帕里斯和诺丁的领地之间的战火重灾区，布雷顿领地上的残山剩水中。 她很感激大白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不离不弃，这只平日里没事就潜伏在林小芽的血液中睡大觉的三头狗能耐不小，不过自从认了她作主人以后，似乎现在就只剩下飞行坐骑这个用途。 精灵的族地山峦叠在，森林葱翠，风景优美，而且有丰富的木材和水晶、和黄金等矿藏资源，然而这些资源给当地的族民带来的并非富庶与繁荣，而是战争和杀戮，且不说异族的入侵，就连精灵内部的同族也相互争夺，摩擦龃龉不断，总体而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族民大多比较清贫，那些远离城镇的偏远地带更是民不聊生。 林小芽回到一年前曾独自到过的村落，放眼环顾四周，疯长的蔓草掩盖了那一出场惨不忍睹的残垣断壁以及触目惊心的斑斓血迹，四处沉寂无声，林风寂寂，一片荒凉。 她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兽人族的的一支小部队刚从此处经过不久，留下遍地横陈的死尸和发黑的血迹，滚滚浓烟从几处坍塌的房舍中涌出。那个时候，她就是用双手从这些废墟中、还有一些已经气绝了的母亲怀抱中把那几个幸存的孩子刨了出来，一共六个，最大的一个年仅十四，最小的也才两岁。要知道精灵的寿命是人类的好几倍，按比例算，十四岁在精灵中也不过是个幼儿，就更别说其余五个了。后来，十四岁的肯回到父亲的身边，剩下几个不是父母双亡，就是父亲从军暂无音讯，只得先将他们回帕里斯的领地，暂时安置在皇家精灵学园。 然而战争还没结束，由兽人族点燃的战火仍肆无忌惮地向腹地蔓延，从一个个村落、一处处小镇、再到一座座城池，布雷顿的军队根本就无法阻截敌人的进攻，节节败退，兽人族的军队锐不可当，所到之处，大肆屠杀精灵军民、洗劫城池，留下的只是破败的废墟和在惊恐与绝望中死去的精灵的尸体。 战争，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度，对于那里的人民来说都是残酷的，尤其是那些无力自保的妇孺老幼，通常要为少数高位者的政治利益埋单、牺牲。兽人族的军士凶残冷酷，不收俘虏，雄性精灵统统杀掉，雌性精灵则与牲口一起作为战利品犒劳士兵，而那些从地狱中侥幸逃出来的流民从此过上饥寒交迫、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只要战争一天不结束，悲剧就会继续。 偏安一隅的势力何止帕里斯一方，盘踞东部的诺丁势力也一样按兵不动，对中部同族的惨况冷眼旁观，令人心寒，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应该都满心期待着某一天，某些英雄能够站出来，将这片散沙凝聚成在一起，齐心协力把外敌赶出去，带领他们找回昔日的强盛与荣光。 四周一片死寂，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林小芽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继续往前，知道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她隐约瞧见远处有炊烟正袅袅升起，走了一整天，终于能遇见人了，林小芽不禁大喜过望，朝起烟的方向奔跑而去，越过几个丘陵，终于看到了一处正熊熊燃烧的篝火，火上架着一口大锅，好像在以及围坐在篝火旁边的六七个人。 林小芽是个害怕孤单的人，此时见到那伙人自是喜不自胜，不暇思索长长地喂一声，一边高举起手臂想那些人招手，一边欢快地奔跑过去。 令人不解的是，那当中立马有人大喊：“不要过来！”话刚说完似乎就遭受旁边的人拳脚相向。 林小芽不明就里，但她身姿敏捷，步子轻灵，没来得及刹住就到了近前，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七人当中，有四个毛发浓密、体格庞硕、言行粗鲁的大个子分明是兽人族的人，另外三个长相秀美，被缚了手脚的则是精灵族的人，看着装像是士兵，而地上躺着一具被砍去了四肢的精灵尸体，而被砍下的残肢正在锅里煮着，随着翻腾的水汽怪异的香气四溢。 他们在吃人！ 林小芽呕了一声，胃里的东西差点就吐了出来，而那四个兽人族的大块头见了林小芽，一个个喜笑颜开。 “哈哈，来了一只小羊羔。”大块头们粗野地大笑起来，搓着手朝林小芽走来。 精灵中一个被砍去半截手臂的男子大叫：“快逃！” 林小芽先吞了口口水，强自镇定，背过身后的双手一边抠出植物的种子，一边惊惶地后退，脸上勉强挤出笑对那几人道：“那个……那个、我不是小羊羔，瘦得皮包骨，身上没几两肉……啊，还有，医生说我有皮肤炎，不能洗澡，所以我十几天没洗澡了又脏又臭，吃了我会、会拉肚子……” “有皮肤炎也没关系，我们会先剥去皮，像你这样的孩子我们吃过不少，连骨头都嘎嘣脆，里面的骨髓……啧啧，那滋味简直跟龙肝凤胆差不多。” “你、你们还还还吃过龙和凤凰的内脏啊？”林小芽半信半疑，心想龙族和凤凰都属幻兽族的，在六界众生中地位仅次于神族，他们的力量非同小可，绝不是一般生灵能够摆平的对手，而这四个兽人族的大块头是什么来头？充其量也就食人魔，刚才的话不过是在吹牛，大可不必当真。 林小芽把偷偷抠下来的种子撒落地上，引那几个家伙从种子上踏过。 要说她为何要往地上撒种子，而她的左手掌心为何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植物种子，这其实要从她手心上的那颗红痣说起。 这颗红痣并非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而是帕里斯的替身在临死之前送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名叫“血妖籽”，植物魔，性情暴戾，专以吸食各类生物体内的灵力和生命力为生，有旺盛的生命力，能够感应主人的意念，迅速生长成出主人所期待的任何植物、任何形状，被帕里斯的替身驯化之后，现下栖居在林小芽的左手掌心，听凭她的差遣。 林小芽就是仰赖这颗血妖籽，才能在那个闭塞的没有任何生命体的古堡空间里，每天都能吃上各种新鲜的蔬菜瓜果。 当然，除了满足她每日蔬果的需求，血妖籽也是应敌的好帮手。落在地上的种子，借助主人的灵力会自行生根发芽，不过它们的根系并不扎入土壤之中，而是如同百足虫的脚，挥舞着皮鞭似的枝条迅速跑向猎物；而那些直接粘到敌人身上的种子马上就会生根发芽，根系扎进皮肉，吸收生命和力量，甚至连血肉都可以直接作为花肥，迅速生长出来的藤蔓上不满尖刺，藤蔓紧紧缠住敌人的身体，限制敌人的活动，尖刺也和根须一样刺进肌肉里吸收养分，直至敌人生命和力量完全枯竭，变成一具细小干瘪的尸体。 林小芽的灵力属性正好是极其罕见的木质属性，加上天生自带一种独特的生命技能，与血妖籽的配合可谓相得益彰，完美搭档。 至于什么是生命技能？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赋予物体生命的技能，与治疗及重生魔法相似，但两者之间又有着实质上的不同，魔法上的治疗及重生，所延续的还是魔法接受者自身的生命力，而她的生命技能则是通过灵力的转化外在给予的。打个比方，治疗和重生魔法只能对尚有生命力鲜活的躯体有效，尤其是重生魔法，生物气绝的时间一旦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再也无法挽救；而林小芽的生命技能却是连腐坏的尸体慢慢恢复生机。当然，这里纯粹只考虑躯体的生命，至于灵魂则另当别论了。 话说林小芽一边说话，一边不紧不慢地与过来的食人魔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旁的精灵焦急地催促：“磨蹭什么？快走，再不走你也会被吃掉的。” “闭嘴！”那精灵话刚说完就挨了近旁的大块头一顿暴打。 林小芽对那边的动静充耳不闻，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大个子，对方刚一扑过来，便如灵猫般从对方的手臂下钻到后面，同时把攥在手中的一把种子撒向对手的三个同伙。 身后那傻大个儿转过身又要追上来时，突然大叫一声，就见数根藤蔓入灵蛇出洞般从那傻大个儿的脚板下窜了出来，沿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上，一瞬间就缠绕住全身，那大个儿起先还只是原地蹦跳，后来扑通栽倒，在地上不住打滚，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林间。 兽人族的其余三个，仍未弄清状况，不知同伴中了什么邪术，不由得吓得面如土色，一面胆战心惊提起武器，一面相互壮胆上前查看，还没走到近前，突然惊见自己的身上也长出了同样的藤蔓，紧接着也如同伴一般满地打滚，惨叫不止。 第7章 小试身手（一） 那四个大块头表情扭曲，神情痛苦，眼泪鼻涕和着汗水涔涔而下，他们实在无法忍受这等剧痛的折磨，挣扎着爬到林小芽脚下，哀声告饶。 众人目瞪口呆，眼前这个头矮小其貌不扬的小孩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本还以为是个精力族地里的流民孩子，却不料她有如此了得的能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四个兽人族的大块头给制服了。 林小芽见他们情况惨烈，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于是以意念示意血妖籽暂停攻击。 血妖籽顿时不悦，出言顶撞：“我都还没开花，你说停就停啊？”非但没听从主人的命令，反而还变本加厉地下重手，收紧的枝条，让尖刺扎得更深，兽人族的大块头连连哀嚎，即便是仇敌，都难免心生同情。 血妖籽缠绕在兽人族身上的枝条其实是人界寻常的藤本月季，俗称五月女王，花期在五至十月期间，花色粉红，是林小芽最为喜欢的花卉，所以大多时候操纵血妖籽时，都会让它以五月女王的形态出现。过了好一会儿，才总是停下来。血妖籽吸足了能量，从枝叶中冒出繁茂的花骨朵，紧接着所有的花朵在瞬间绽放，娇艳欲滴，芳香四溢，粉色的花朵几乎覆盖了大块头的全身，远远看去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食人魔的惨叫声渐渐停歇，力量和生命力被吸取了大半，此时已是精疲力尽、虚弱无力，只如烂泥般瘫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语焉不详。 林小芽双手叉腰，居高临下问那几人：“下次还敢不敢跑到我们精灵的族地来杀害我们的族民？” 食人魔神情惶遽，连说了几句不敢了。 “马上滚出精灵的族地！还有，你们最好都给我记清楚了，以后要是再为非作歹，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食人魔头如捣蒜，唯唯诺诺。 林小芽恐吓完后，正准备放入，突然有个精灵大声喝斥：“不要放他们走！快杀了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那个……一定要杀人吗？”林小芽从未杀过人，对于精灵的要求不禁有些胆怯。 另一个稍微冷静的精灵说道：“兽人族侵袭我们的族地，掠夺我们的资源，屠杀我们的族民，就这么放他们走，犹如纵虎归山，后患无穷。难道你还要我们更多的族人都死在他们手下吗？” “可是兽人族的入侵并不是他们的决定，他们也只是被他们的王和将领利用的工具。” “你知不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知不知道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杀死了我们的伙伴，还分尸烹煮？我恨不得把这群畜生千刀万剐。如果你还是我们的族民，就马上杀了他们！” 林小芽望着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心情无比沉重，但她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他们兽人族在我们的族地上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我也知道这片土地上有很多族民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和亲人，死亡在人们心里所造成的创伤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愈合，可是用同样的手段还回去，用仇恨回报仇恨，双方杀来杀去，最终两族之间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深，难道仇恨真的要以一方的灭绝作为代价才能终结吗？” “血债血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就该记住今天国破家亡的仇恨，就算拼劲最后一口气，也要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可是，报仇也无法让死去的人们活过来，仇恨只会让人向后看，但如果要活下去，我们就都得向前看。” 林小芽的这番话换来了断臂精灵的怒吼：“人都死了还哪来的未来？你还是不是我们精灵族的人？是的话，现在就捡起地上的刀，当着我们的面，亲手宰了那四个畜生！否则，你就是叛徒，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将与你势不两立！” 这三个精灵的怒火是整个精灵族仇恨的缩影，不杀了兽人族不能平民愤。 林小芽捡起食人魔掉落地上的刀，那上面还残留着精灵的血迹，心想：是兽人族入侵了别人的领土，摧毁了别人的家园，既然如此，那么死亡也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食人魔见林小芽提刀走来，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然而林小芽从小到大连蚂蚁都没杀过，此时让她杀人，她如何下得了手？她单手提刀不稳，只好以双手握住刀柄，然而即便如此，两只手还是颤抖得厉害。 “杀了它们！” 一边眼红脖子粗，叫着喊着要杀人，另一边却惊恐惶遽，苦苦哀求，林小芽慌乱地把刀丢弃地上，颤声说道：“我不想杀人……我办不到……” 那断臂的精灵喊道：“放开我，让我来！” “如果、我说如果我能把你们的同伴救活过来，你们这次可不可以放过这几个人？” “救活过来？都这样了还能活过来吗？”精灵们不由惊愕万分，然而看着地上那具被砍去四肢的同伴的尸体，面色沉郁道：“像这个样子，活过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块带活气的肉块，活着还有什么尊严，不如死了痛快。” “我或许能让他健全地活过来，虽然不是很大的把握，但是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试试。” 一人看着同伴道：“反正最坏也就这样了，不如试试就试试。”其余二人点头。 林小芽唤出三头狗，命它用重生魔法把地上的精灵复活，而自己则去打翻了正架在篝火上的那口锅，把已经煮了七八分熟的手臂和腿脚捡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骇不已，静静地看着这位能够召唤出冥界守门犬的小姑娘，此时隐约猜到她不是普通的精灵族小孩，但不知她是何方神圣。 其实林小芽召唤出的这只三头犬并非是看守冥界入口的刻耳柏洛斯，而是它的第二代，作为卡多幻域斗奴比赛的一个参赛奖品送进了幽冥城郊外的伏龙峰底，后来为向奇所得，再之后转赠林小芽，林小芽给它取名：大白。 大白绕着地上的尸体转了一圈，然后对林小芽说：“喂，他这个样子，就算复活过来还是会痛死。” “那要怎么办？” “去，先回趟古堡把小奇上次留下的医药箱拿出来，里面有麻醉药。” 林小芽诶了声，不解地问：“你不是会类似魔法吗？干嘛还要借助药物？” “这还用问？”大白也同血妖籽一样，对这位力量弱小的主人不怎么恭敬，还经常吆五喝六的，“你现在就剩下那么一点灵力，哪够养我们，我要是再随便浪费灵力，很快就要被你饿死了。” 仍旧缠绕在食人魔身上的血妖籽说起了风凉话：“既然你知道我们的弱主人灵力不多，那你就走啊，反正你和她之间立下的也不是必死之契。” “你说什么？要走也是你走，不是必死之契怎么啦？也比你没契约的强，要搞清楚，你才是骗吃骗喝的那个。” 每次都这样，这两个魔物就不能让他们同时出来，一见面就吵架，林小芽顿觉头大，不耐烦地道：“哎呀，你们能不能别老是吵架，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不能！”血妖籽和三头狗异口同声，在面对这个没用的主人倒是难得的默契。 “好好，你们继续。”林小芽只好召唤出通往古堡的时空之门，转身钻了进去，但由于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所以就算她在那边磨蹭了许久才出来，对这边的人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间。 林小芽打开医药箱，过来跟三头狗说：“别吵了，帮我看看哪个是麻醉药。” 三头狗瞥了眼药箱，说：“不在这一格，应该是跟注射器放一起的。” “注、注射器？”林小芽的脸顿时刷白，“要打针的吗？” 三头狗的六只眼齐刷刷投来鄙夷的眼神，“又不是你要打针，是你给别人打针，紧张个毛线啊？” 林小芽直接认怂，“给人打针我也怕。” 三头狗又气又好笑，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说：“杀人你怕，打针你也怕，你怎么没出息将来能成什么事啊？真是的。” 林小芽赔笑着把针筒递过去，“要不你来？” “我是狗耶！”三头狗暴怒，但话刚说完，就伸出狗嘴刁过针筒，往尸体上一扎，然后用舌头推压注射管，另一个头则不满地埋怨：“反正他现在还是一具尸体，又感觉不到痛，怕个毛线。” 三头狗粗鲁地拔出枕头，脖子一甩将东西丢回药箱里，然后说：“这边没你啥事了，去忙你的。” “哦。”林小芽将药箱挂肩上，然后扛起地上已经冷却了的精灵的残肢，一边往时空之门走一边说：“那个，我这边可能比较费时间，我还是拿到古堡里去搞吧，省得你等太久又骂我。” 林小芽将三头狗在卡多幻域里栖身的骷髅法杖对着地上的残肢，把自己的灵力以意念传到了骷髅口，然后再由骷髅口传出去，赭色肉块在灵力不断地注入之后渐渐地向粉白色转变，直至恢复鲜活的色泽和生命的温度，这期间耗费了不少灵力，也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把活儿拿到古堡里来做才不至于耽搁了外边的时间。 第8章 小试身手（二） 众人见林小芽扛着恢复生机的精灵的胳膊腿从时空之门里出来，无不神色骤变。 林小芽还不明就里，左右看看，问：“怎么了？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三头狗大白惊疑地盯着它没用的小主人，说：“你的眼睛和鼻子……在流血，脸上也有，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 林小芽伸手往脸上一抹，再拿下一看，果然手掌上都是血，不由吓了一跳：“怎么回事？眼睛出血？我这是生了什么病吗？” “病毛线啊病，”大白三个狗头上的眼睛一致翻白眼，没好气道：“一定是你力量太弱，却强行让这些断手断脚恢复生命力，因此造成内出血，那些血没地方去，就直接从你眼眶、鼻子和耳朵里出来了。”这大白有三个脑袋三张嘴，每张嘴都会说话，而且数落起那没用的主人来也是一套一套没完没了的，“哼，说来说去都怪你蠢，居然两次让那个家伙抢走力量，现在剩下这么一丁点灵力够织毛线啊？我怎么就跟了你这么没用的主人？” 林小芽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可这会子有火也不敢发，只得不服不忿地摆出一副流氓样，翻着白眼掏着耳朵，拉长了声调有气无力地连说了几个是，然后颠着头上蟑螂触须似的双马尾，朝那被兽人族砍去了四肢的精灵走去。 那精灵已经被大白用重生魔法复活了过来，只是刚才打了麻药，现在躺在地上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只睁着双眼惊诧地看着林小芽。 林小芽瞬间冲他绽放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她知道自己这样扮天真装可爱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能轻易让人放下防备，“帅哥，不要紧张哈，我来帮你把手脚接上。”说着拿起对方的手臂左右比划了一下，最终把四肢的位置都摆放好，然后举起骷髅法杖，正要屏息凝神操控灵力，大白突然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旁，一脑袋拱了下她的肩，林小芽一个踉跄，差点就没站稳，一番狼狈挣扎过后，不由恼羞成怒，扭头怒斥：“你干嘛？” 大白不悦道：“我还要问你干嘛呢。” “我要干嘛你会不知道？当然是帮他把手脚接上了，”林小芽气的火冒三丈，话几乎是用鼻子说出来的，“这不明摆着么，还用问？” “我是说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啊？你都已经受内伤了，还敢强行催动灵力，还要命不要？” 一旁的血妖籽也凉凉地说道：“就是，逞能也要看情况，你这小鬼若是死了，那可绝对不是单纯地耗尽生命而死，而是蠢死，知道不？” 大白同仇敌忾，随后补刀：“对对，要么是死有余辜，要么是死不足惜，总之就是不值得同情。” “你们闭嘴！我要真死了，你们两个混蛋一个都跑不掉，就等着给我殉葬好了，王八蛋！”林小芽面色铁青，脑门青筋蹦蹦直跳，豆芽似的小身板气得直哆嗦，负气道：“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当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刚才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恢复残肢断臂的生机一事上，完全没察觉自己强行催动灵力已受了内伤，直到此刻才感觉心口隐隐作痛，然而，倘若就此中断救治，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也都将付诸东流。 大白见她没有罢手的意思，便又出言警告：“喂，三思而后行啊，你现在的灵力不比以前，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要我怎么向小奇交代？” “放心，我心里有数。哎呀你走开啦，不要打扰我，我要专心。” 大白见她不听劝，体型突然变大，接着从身后咬住林小芽的后领，把她拎到一旁放下，然后道：“你就不能让我也省省心吗？闪一边儿去，我来。” “摊上你这么个白痴主人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本来以为跟着你伙食会更好，早知道是天天吃素，我当初打死也该赖在小奇那儿。” “我好想念每天都从牧场空运来的新鲜牛肉啊，现在想来，麒麟和鲲鹏的狗粮味道也没那么糟糕。” 大白三个脑袋，两旁的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个没完，中间的脑袋突然暴怒喝止：“闭嘴，我现在要念诵魔法咒语。” 大白给精灵施展的是疗愈魔法，一种入门级魔法，几乎学过魔法的人都会使用，但是具体的魔效却是因人而异，以大白的魔力虽然无法令四肢的衔接处完好无痕，但好歹是成功地接上了，之后敷上药，缠上绷带，让伤患静养数月也就可以痊愈。 当然，夹上固定板以及缠绷带的事只能由林小芽来做，大白作为一只狗，只在旁边指点，但要是看不顺眼时就顺便指指点点。这时，被晾在边上许久了的血妖籽突然说：“那家伙失血过多，就算救活过来也活不了多久吧？也不知你们两个笨蛋瞎忙活儿个什么劲。” 林小芽诶了声，惊觉血妖籽言之有理，忙问：“那要怎么办？” 大白眼皮一翻，啐道：“你的智商怎么跟植物一样低啊？失血过多就输血呀，这在你们那边不是很稀疏平常的事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小芽恍然大悟，“哦，我怎么忘了还能输血，不过这血型要怎么测？” “测毛线测，不用麻烦，”三头狗看向静坐在火堆旁一直注视着他们这边的三个精灵，接着说：“从气息来分辨，中间那个最为相近，不过其余两个的血也都可以用。” 林小芽大喜，跑过去问他们：“你们可不可以每人给我几百毫升血？一人三百吧，那边的人需要输血。”走近了才惊觉这三人的手脚一直被捆绑着，当即十分愧疚道：“抱歉抱歉，刚才忙着那边的事都忘了给你们松绑了，我这就帮你们把绳子解开。” “几百毫升血是什么血？我们该上哪儿找这种血？” “啊！毫升……”林小芽突然意识到精灵国并没有毫升的概念，所以他们不知那是液体的计量单位，还以为是某种特殊血液的名称，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人界之事，当即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是说，要你们分一点血给你们的同伴，因为他失血过多，如果不输血的话，复活以后也活不了几天的。” 精灵们明白过来，都很积极响应，“尽管拿去，只要能帮得上忙，要多少都可以。”说着提刀就想割脉，林小芽连忙制止。 “不是这样，你们不懂，还是让我……啊，不，让大白来。” 三头狗暴躁质问：“怎么又是我？” 林小芽赔笑道：“你知道的，我怕那玩意儿。” 三头狗怒火中烧，三个狗头异口同声：“我不干！” 林小芽拿出了针筒，装上了干净的针头，然后像只猫一样在大白毛茸茸的脚杆上蹭，用矫揉造作的声音撒娇说：“大白，白白，别这样嘛，忙完了奖励你一包牛肉干。” “没脸没皮，天下无敌。”大白将自己的狗爪从林小芽的手臂中抽出，嫌弃地远离几步，道：“一包牛肉干就想打发我？不干！” 林小芽见大白不为所动，就问：“那两包？不能再多了，库存所剩不多了，我自己也要留一些。” “你啊，连针都不敢给人扎，以后能成什么大事？” 林小芽不悦，噘嘴嘟囔：“我又没想要干什么大事业，只要每天快快乐乐，有吃有玩儿就好。” 血妖籽不甘寂寞，见缝插针，“那你来这种地方干啥？回家当个公主或者千金小姐不是更好吗？不是说向氏富可敌国，而你们双亲好像还留下一笔丰厚的遗产。” 林小芽不语，自己虽是向氏掌门人的孙女，但是她毕竟是在精灵族地长大的，突然就这么回去骗吃骗喝，好像很窝囊的样子，她可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 大白也说：“顺从你自己的心就知道答案了。你不是一心希望精灵国有朝一日能够统一，恢复以前的强大吗？那就努力去实现它。” 三个精灵闻言，神色一凛，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林小芽身上，重新打量起这个纤细柔弱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小女孩儿。 “那个跟打针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但是跟你的胆识却有着直接的关系，要勇敢果敢。”大白说完，另一个脑袋突然问自己：“她是我们的孩子吗？为什么还要教她这些道理？真是的。” 林小芽无奈，只好亲自去抽血，让人挽起袖管，又不敢直看，把脸别过一边，一手遮掩，另一手拿着针管哆嗦着就往人手臂上扎。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精灵们颇为善解人意，从她手中拿过针筒，就自己扎进血管里。 一通折腾之后，终于从三人身上收集了足够的血液，林小芽找来了输液管，正要给伤患输血，忽然察觉到什么动静，大白警惕地竖起耳朵，然后道：“那个方向，有一路人马正朝我们这边来，气息跟那几个兽人族的很像。” 精灵面色骤变，道：“糟了，一定是被他们刚才的声音引过来的，很可能是狼骑士。” “狼骑士！”林小芽当然知道他们的厉害，不管是身为坐骑的狼还是骑在狼背上的骑士都凶猛无比，而且他们移行速度惊人，相信很快就找到这里，于是忙道：“快，我们得赶紧藏起来。” “先把伤员抬进古堡再说。” 第9章 小试身手（三） 林小芽手忙脚乱地召唤出古堡的时空之门，示意精灵帮忙把伤患抬进去。而那四个被五月女王的刺滕缠得无法动弹的食人魔一听说自己的族人正往这边赶来，忙放声大叫：“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 那断臂的精灵见状，用脚尖勾起地上的刀，闪电般飞窜过去，手起刀落，三两下就把那四人给了结了。 林小芽险些惊叫出声，急忙掩嘴惊惧地望着那人。 断臂精灵甩去刀上的血，淡然转过脸来对林小芽说：“你不是精灵，不了解我们族人的悲痛和仇恨，如果哪一天，你也经历了和我们一样的遭遇，到那时就不会像刚才那样云淡风轻地说出那番冷冰冰的大道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地选择原谅。”说完，越过林小芽向自己的同伴走去。 林小芽身子僵直，站立原地一动不动，两行泪水不声不响地划过双颊。 缚在兽人族身上的五月女王霎时间全蔫了，元神回到林小芽手心之前幽幽说道：“有生就有死，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收起你的眼泪，站在精灵这一边的人看来，你的眼泪是对他们的轻视和背叛。” 三头狗也过来劝说：“战争有自己的法则，不管是侵略的一方，还是是守卫的一方，都要有为之付出生命的觉悟，你若是看不惯死亡，就趁早回去，相信不管是在帕里斯那里，还是回到人界向氏的宅邸，这些地方一定都能让你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林小芽摇头，抹去眼泪嗡声说道：“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害怕看见杀人才哭，而是……我觉得自己太肤浅了，就像一个旁观的看客，无法感同身受，不了解他们心里的沉痛才会说出那么轻浮的话，生命怎么可能是平等的啊，我热爱这片土地，也热爱这片土地上善良的族民，他们当然比那些侵略者重要，我想看见这里的人们重拾笑容。” “你那么弱，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吗？” 林小芽负气道：“还不是因为我灵力的味道和你胃口。” “确实也有一部分是出于这个原因啦，”大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接着话锋一转，说：“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看到了你的野心，精灵国支离破碎了三百余年，那么多力量强大的领主都没能使它统一，你一个弱小的异族人类却想要完成这个宏愿，笑你不自量力之余，同时又有点好奇，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思来想去觉得余生漫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留下来看看，就当是打发时间，万一真有奇迹发生也不枉费我的耐性。” 林小芽神色一凛，双目灼灼，坚定地看着三头狗说：“那你就好好看着吧，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能够创造出让你你刮目相看的奇迹来。” “先擤干净鼻涕再说吧，你这个爱哭鼻子的小鬼。”大白大笑着走开，领着打点妥当久候在一旁的精灵先行跨入通往古堡的时空之门。 这座古堡有着将近千年的历史，六年前，它的主人维拉在精灵族地与兽人族地接壤的地方被克洛诺斯附身了的宿体所伤，恰巧当时帕里斯从那儿经过，并适时施与援手。虽然解了一时之危，但是维拉的身体被神力腐蚀，药石无用，疗愈魔法也不见半分效果，伤势迅速向心脏扩散，眼看整条命就快报销，于是帕里斯耗费了自己数亿年的灵力将维拉连人带城堡一同移到瀚宇中的某颗小行星上，而这可行星刚好落在时间的罅隙之中，上面的时空几乎是停滞的，维拉的伤在找到医治之法以前，待在这里可以减缓躯体被克洛诺斯的神力腐蚀的速度。 时间回溯到一年半以前，神族的人意图将身为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林小芽带走，帕里斯却背弃了当年将宿体随时奉还给神族的承诺，把她也带来了这里。林小芽这些年大多时间居住在人界，早已习惯了人界的生活方式，帕里斯为了让她尽快适应在座陈旧古老的城堡里的生活，送她进来的同时，也将他们在人界栖居的那套公寓用空间交叠的术法整个地移到古堡中，所以在这座古老的建筑群的某一幢建筑物的某一楼层的某一隅里，突兀地摆着一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人类现代化设计的三室一厅，屋子里一应家电俱全，电脑电视冰箱空调吸尘器热水器再到厨房用具一样不缺，后来在卡多幻域的斗奴决赛期间，向奇和邹来迟御菲菲等人还当起了电工，把电线连到了公寓左右邻近的几个房间，直接用电灯代替了蜡烛照明。 当四个精灵跟着她和大白一起来到这处充满陌生异族气息的起居室，都不由惊呆了，同时也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断臂精灵一边四下打量周遭怪异的物件，一边惊疑地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来到我们的族地？” “我叫林小芽，是个人类，我之所以会来到精灵的族地是因为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三头狗还未及制止，那实诚的傻丫头已将事情脱口而出了，无奈之下，索性不管了，嘴里嘀咕着“没听见没听见”蹭地跳上软皮沙发，身子圈成一团睡大觉去了。 众精灵顿时惊问：“在精灵族地长大的人类？莫非你是西南部帕里斯抢回去的人类公主？”整个精灵族地上就只有一个人类，这事精灵族所有的人都知晓。 十八年前，帕里斯从神族的手中夺走一个人类女婴，为此西部精灵还差点与神族交战，搅得当时精灵族地的势态都很紧张，所以关于西部精灵国的人类公主在这里是家喻户晓众所周知，虽然众人都不知这人类的孩子有何会成为东西两部精灵王和神族相互争夺的原因，但能让那堂堂的一国之王甘当奶爸又处处护短的孩子，想必能耐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地方。 林小芽笑眯眯地点头，“没错，就是我。” 几个精灵对视一眼，神情似乎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断臂精灵视线犀利，审视着林小芽问道：“西南部的人类公主跑到我们的领地来有何贵干？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来体验一下敌国灾民水深火热的生活？还是纯粹来欣赏这儿的人民在生死中徘徊挣扎的惨状？” “不是的，请你不要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我来，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过来体验、看热闹，而是想尽己所能地帮助你们。” “帮助我们？”断臂精灵突然莫名大笑，好像林小芽的话对他来说是个荒诞怪异的笑话，“你要怎么帮？” “那个……我虽然力量很弱，但是天生有一种特殊的生命技能，可以帮人疗伤治病。” “说的好听，疗伤治病？实际上是不过是假仁假义来收买人心的吧？好为帕里斯领土扩张打基础？” “你误会了，到这儿来完全是自己的主意，跟叔叔……跟帕里斯没有一点关系，他没要我为他做什么，我也没这个打算。” “外敌入侵，你们东西两部的精灵各自坚守不出，不但不出兵与我们同心协力抵御外敌，反而还趁乱抢占城池和矿藏，你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而弃同族不顾，这样的人要我们如何信任？” 他们看着林小芽一边说话，一边用人类的器具帮同伴输血的情景，嘴上虽说着不信任的话，可此实际上却无法拒绝她的帮忙。 林小芽心想对方的话也不无道理，信任这种东西不是仅凭三言两语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来的，关键在于日久见人心，便也不再多做辩解。 这一夜，她将精灵暂且安置在隔壁的几个房间，然后回到自己的那套三室一厅，蜷缩在沙发上，回想起断臂精灵杀死兽人族的那一幕，然后又想到他先后说的那些话，精灵族所背负的悲痛、仇恨以及尖刻和不信任，让她越发感觉沉郁，这一切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卷入水底，就在她几欲窒息之际，智能表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是向奇打来的视频电话，两人在分别前就说好的，每天都要通一次电话。 向奇一接通电话就感觉到来自林小芽的低气压，便问：“怎么了？拉着个脸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 “小奇，我今天亲眼见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到精灵族地了？那里现在正是战火纷飞的时候，难免会看到死人，”向奇看她情绪低落，劝解道：“我们都生长在相对和平的国度，害怕目睹那些残忍的场景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既然你决心要去那种地方，那就做好随时都会遇上各种极端事件的心理准备吧。” 林小芽摇头，“我不是害怕，而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太沉重。” 林小芽同向奇说起自己今天所遭遇的事，以及内心的想法，向奇听完后开解说她的想法并不是出于软弱，而是他觉得从长远来看，林小芽反对那种以暴制暴，以仇恨还以仇恨的想法才是对的，精灵族和兽人族的战争终有一天会结束，而战争的结果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兽人族被赶出精灵的族地，另一种就是精灵族像之前居住在沼泽地的两栖族群一样不敌兽人族，被抢占了族地所有城池和族地，两族合并，精灵族也将如两栖族那样沦落为兽人族的低等族民。 第10章 小试身手（四） 不过，第二种可能性相对来说会比较小，毕竟兽人族现在的领土已扩张为原来的两倍，实力也膨胀了许多，倘若继续壮大，恐怕要威胁到神族的统治，这一点神族、亡灵族和海妖族都不会坐视不管，所以这场战争最终就只剩下第一种可能。 那么精灵族把兽人族驱赶出去之后，双方还得继续做邻居，战后精灵族要休养生息、要重建家园，要和平发展就要同恶邻搞好关系。如果战争所造成的心理创伤愈合得越快，死亡所留下的阴影也就消散得快，战后赔款的给付和援助相对地就比较容易谈下了，甚至还有之后的商贸往来以及各方面的合作事项等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她该考虑的是笼络人心，与精灵族站在同一战线，同仇敌忾，而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注视这一切，更不要同情敌人，立场问题至关重要。 战争总免不了会有人牺牲，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事家和政治家首先要做到的是克制自己的情感，抑制感性的一面才能客观理性地分析和考虑问题，这对林小芽来说可能会很难，所以向奇最终建议她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来行事，做自己就好，因为在他看来，她的无敌之处在于善良，还有无人能及的人格魅力，说不定有些事情在她毫无城府和功利之心的天真烂漫下也能水到渠成。 向奇的一番话登时令林小芽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卸下心底的包袱顿觉轻松了不少。 向奇的眼光总是放得很远，而且非常善于谋划，一个计划往往第一步还没开始实施，接下来的几步该怎么走也早已想好，林小芽有这么个优秀的军师时不时地给她出谋划策，将眼下的时局和势态开得更加清晰明朗，从而也就不再像先前那般迷茫和软弱。 翌日，精灵们醒来见窗外的圆月始终高悬在原来的地方，无论怎么等待，都不见黎明的到来，后来终于察觉到这座古堡的蹊跷，一同前来质询林小芽。林小芽也无所避讳，都照实相告——这个空间的时间几乎是停滞的，所以他们大可先在这里好好地休息上一段日子，等他们的同伴伤势痊愈了再出去不迟。 精灵们面面相觑，都道天下哪有如此荒诞之事，林小芽唾沫横飞天花乱坠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让这三人接受了现实，却不料他们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即使知道在这古堡里多住几日也不碍事，却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躲着偷闲。 林小芽起先还以为这几人仍未对她放下戒心，但听说他们是被自己的军队落下了，另外还有二十来个受伤的战友以及十来个无处可去的族民在附近等着他们，此前他们四人出来，就是为了引开朝他们栖息地的方向而去的兽人族侦察兵，可现在这支兽人族的狼骑士军队若是发现侦察兵已死，一定会四处搜寻凶手，万一让他们寻到那些受伤同伴和十几个精灵族民的疗养之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断臂的精灵说哪怕半天，他们也不想躲在古堡里安逸度日，他们要和自己的战友和族人患难与共，一起应敌，一同进退，只有苦难才能让他们时刻记住国耻家恨，才能时刻提醒自己要奋勇直前，与敌人浴血奋战。 这样一群刚毅不屈铁骨铮铮的精灵战士，刹那间林小芽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 然而，林小芽的时空之门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开启在任何地方，而是从什么地方进来，就得从什么地方出去。可这会子要是出去就刚好跟寻来的狼骑士撞个正着。据大白的情报，这小股敌人连带坐骑少说也有二十几个，若是现在就让精灵几个出去，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林小芽抱着头在屋内来回走着，苦思良久都不得对策。大白看她焦躁不安的神情，也跟着不耐烦起来，怒问：“你这人什么毛病？走来走去的晃得我眼晕。” 林小芽苦恼地抓扯着自己的发根，转脸看向三头狗，问道：“大白，狼和狗的习性是不是差不多？” “怎么可能差不多！差远了！”大白激动地跳了起来，尖起嗓子大吼，仿佛林小芽刚才的问题对它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哦，也对，俗话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两者确实是不一样的。” 林小芽话音刚落，大白就扑将过来，一爪子把她摁在地上，龇牙恫吓：“你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一口吃掉你？” 林小芽痛苦地拍打地板叫道：“别闹！爪子拿开，我肠子都要被你踩出来了。” “哼，叫你满嘴喷粪，下次再敢胡说看我不直接把你踩吐屎。”三头狗从林小芽肚子上收起自己的大爪子。 这时，精灵过来说：“狼骑士除了速度上占优势，攻击和防御都不如食人魔，这次少了个拖后腿的，以我们三人的身手应该可以对付。” 林小芽头脑一个激灵，突然就有了个主意，一个鲤鱼打挺跳跃而起，然后兴奋地笑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我们用不着硬拼。”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三头狗尽管嘴上这么问，眼中却透露严重怀疑的目光。 “冷库里还有些牛肉……” 林小芽话刚说一半，三头狗立马暴怒，：“你敢！那些可是我的口粮，你要敢拿去喂狼，我就回娘家！”它本来是想说离家出走的，不想一激动就口误了。 “回娘家？”林小芽忍不住捧腹大笑，一边抹着泪花一边问：“我说大白，你这是嫁给我了吗？原来你是母狗啊。” 大白给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三张嘴的吻部和鼻子的皮都皱成一团，龇着牙低吼挑衅，那是随时要干架的前奏，林小芽见势不妙，急忙赔笑安抚：“你别激动嘛，不是喂，是诱敌啦，诱敌，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战术，非常有可行性。” 三头狗为壮声势，瞬间将体型变大数倍，居高临下驳斥：“引诱毛线！总之，我不同意。” 精灵又说：“我们还是硬杀出去好了。” “等一下！”林小芽摆手，又说：“我还有一计，嘿嘿……”说着不怀好意地瞅着三头狗。 三头狗顿觉不安，警惕问：“你又想打我什么主意？” “大白，借你身上跳蚤一用。” “抱歉，我干净得很，身上没那种东西。” “骗人！我都听说了，”林小芽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狗鼻子说：“你当时在幽冥城对付小奇他们的时候，那战法别提有多恶心了，又是蛆又是毒虫。” “那些都是我召唤来的，又不是我身上有的。”三头狗暴躁解释，末了还愤然嘀咕：“气死我了，跟你这家伙待久了，我寿命都要缩减几百年。”这时，体型又变回普通中型犬的大小。 林小芽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说：“那你召唤啊。谁不给你召了？现在马上召跳蚤，我要让外面那群狼和骑士好好喝上一壶。” 大白直接开骂：“你个猪！召毛线啊召，你这鬼地方连风都透不进来，我上哪儿召唤虫子？” “这样啊？”林小芽啃着指甲低头寻思，“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能硬拼出去。” “硬拼就硬拼，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这三位都是非常有血性的精灵战士，比起林小芽要智取的主张，更想堂堂正正地上去跟敌人拼杀一场。 林小芽看了眼他们手中的刀和狼牙棒，拿着似乎不太趁手，料想这些必定不是他们自己的武器，而是搜缴了外边那几个食人魔的，于是说：“你们等一下，我记得小奇他们放了好几支电棍在这里，我去找找。” 三头狗也想起有这么回事，屁颠屁颠地跟上，如数家珍地报出向奇、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他们小队此前存放在这里的好东西，“不止电棍，他还留下不少好东西，什么热能激光刀、冲锋手枪、ak47、tnt炸药、手雷、个人飞行……” “闭嘴！”林小芽咬牙骂道：“你是要把人类现代的战争模式引进到这里来吗？异界的种族寿命虽长，可是生长速度慢，生育率也低啊，我可不想做毁灭这个世界的恶魔。” 三头狗不以为然地切了声，说：“你以为异界的种族战争只用石头和棍棒啊？魔法、咒术，还有引发各种地震海啸狂风骤雨泥石流什么的，一个自然灾害所的冲击力远在人类的核弹之上。” “但那毕竟是少数，在这里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魔法，而修习了魔法的人对于攻击性魔法的使用也都非常谨慎。” “你这样畏手畏脚的还真不是干大事的料。” 林小芽不悦回怼：“你管我。小奇说我只要听从自己的本心，做自己就好。” 三头狗仍不死心，总觉得那么先进的东西放着浪费，于是又说：“你以为异界的种族都跟人类一样脆弱啊，那些小口径的枪还未必管用，除非是像麦格农又或者thunder.50那样的，一轰破一个大窟窿，不过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后坐力太大，你个细胳膊细腿的螳螂恐怕驾驭不了。” 林小芽惊疑地回身审视大白狗，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而且还飙了英语？那是英语吧？她自己都不太确定。 第11章 小试身手（五） 三头狗不免得意，咧着嘴说：“也不看看我的前任主人是谁，那位可是博学多闻，见多识广啊，而且天资聪颖又高贵优雅，跟某人不一样。” 林小芽火冒三丈，针尖对麦芒毫不退让，“可惜啊，你心心念念的前主人看不上你，人家现在养了一只跟他一样高贵优雅又威风凛凛的猫，你啊，就只配跟我这种又笨又没见识又丑又矮小的主人。” “其实你也没有自己说的那样不堪啦，虽然你小小只的，又邋里邋遢，还贪吃贪玩，贫嘴耍贱、爱装会演……” 林小芽当即翻脸打断：“你还有完没完？” “但是，我觉得你嘴坏馊主意多，贱贱的样子也挺好玩，比起跟着小奇的时候要有趣多了。” “哈，我真是谢谢你了。”这样的夸奖林小芽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但要等那几张狗嘴吐出象牙，还不如等公鸡下蛋来得容易些，于是趁早放弃了。 从杂物室里一通翻找，终于找出几支电棍，刚转身，三头狗就刁出一柄热能激光刀上来问：“真不打算带上这个啊？这么先进的武器放着不用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用。”林小芽一手夺过三头狗嘴里的武器丢回柜子里，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大白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老要人使用这么危险的东西，你要是到了人界，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 “那你说，人类绞尽脑汁制造出那么多杀伤性武器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大开杀戒嘛？是你的思想跟所有人的格格不入，你简直就是一朵奇葩。”三头狗跟他们几个混久了，说话的方式跟人类极其相似。 “震慑敌人，如果敌我双方都有大型杀伤性武器，一旦开战谁都别想是赢家，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以啊，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三头狗不由得大感意外，难以置信道：“哟，小鬼，没想到你个哭包鼻涕虫居然还知道孙子兵法哦？你不是不爱看书的吗？那么艰涩难懂的古人你居然……” 林小芽顶了句你才鼻涕虫，你全家都鼻涕虫，然后才说：“我才不喜欢看这种闷死人的书，只不过叔叔以前老拿来给我当睡前故事我也没办法啊，比起这些枯燥无味的，我宁愿听一百遍睡美人或者白雪公主的故事。” “叔叔？”三头狗马上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叔叔就是西南部精灵王帕里斯，“帕里斯还真是用心良苦啊，雕琢你这样的朽木应该要减寿数百年。” “你懂个屁！本小姐可是璞玉！璞玉！璞玉！”林小芽喷了某狗一脸唾沫星子，出去了。 林小芽之所以选择电棍，主要是这种武器不但有立竿见影的制敌效果，而且也不至取人性命，她虽一心站在精灵族一边，但内心对杀人一事还是有颇多抵触。 林小芽将电棍分发给三个精灵，人手一支。这款电棍的使用方法极其简单，她只草草讲解几句那三人就已掌握了要领。众人打点妥当，林小芽悄无声息地召唤出时空之门，自己先行探出身去，就见外边的篝火燃烧得更旺，十来个跨坐在狼背上的兽人族战士正在食人魔的尸体四周搜寻着什么，这会子完全没察觉一旁凭空出现了一道门，也没察觉正有人从门里出来。 林小芽瞪着死鱼眼，心底暗暗吐槽：这些兽人和狼的警觉性都不咋滴啊，难怪那么敏捷的速度和攻击力度都没能排上兽人族的五等兵种。她本想吹声口哨提醒，但转念觉得这样的出场未免有些平淡，于是抬起智能表，打开里面的音乐播放器，播放《命运交响曲》第一章节，开头那激昂的节奏感强烈有力的声音陡然一响，在场的动物和人（包括她这边的精灵）都吓了一大跳，所有的视线都向她这边投射过来，紧接着愣了几秒才忽然回神，朝他们飞奔过来，林小芽打开电棍开关，一马当先，奋勇迎敌。 随着音乐如疾风骤雨般强烈而急促的节奏，一群人战到了一处，林小芽的身影跟随着音乐翩跹翻飞，上下飞舞，而那群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动物和半动物被电得七荤八素，满地抽搐的情形与乱中有序背景音乐竟出奇地搭，待音乐进入舒缓柔和的节奏时，所有的狼和狼骑士都被电得外焦里嫩，眼冒金星，口吐白沫，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 自己人这边一个个目瞪口呆，僵立风中一动不动，万没料到那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子，仅凭一人之力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就打倒了那么多强悍的对手。而三头狗也大张着嘴，看她打完收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你这人、什么毛病？” “你不觉得这样打架很帅吗？而且强烈的节奏比较容易激起斗志，我觉得好嗨哦，差点就停不下来。你看，他们像不像我刚电到的鱼？”说着脚欠地往边上的一头狼轻踢一脚，不料那头狼身上的电还未尽消退，全身毛发炸开如绵羊，林小芽这一脚过去登时也跟着触电，身子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一个没站稳股跌坐在地，两根长短不一的马尾瞬间变成了冲天辫。 精灵们看着手中的电棍，都惊骇不已，没想到人类的东西竟然这么好使，完全不需费力，只要往敌人身上轻轻一碰，就立马将人放倒，干净、利落、高效、漂亮，简直堪比神器，心想这要是在精灵族中人手一支，何愁不能早日将那些贪婪凶残的兽人族驱逐出族地？可惜人界是神族下辖的地界，那片乐土是严禁异族人士踏足的。 然而这些精灵哪里知道，人类的世界其实也并非都是乐土，那里也充斥着战争、死亡、流亡、混乱、贫困、饥饿、疾病的威胁，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复杂敏感微妙，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爆发各种难以控制的局面，只不过有些战争的形式不像异界的那么野蛮和直接，但战争的目的始终不变的都是为了各自的资源和利益。 精灵见识到电棍的厉害，虽心有不舍，但物主并未言明相送，因此也不好据为己有，既然此时敌人已被解决，东西理所当然要物归原主。 林小芽看得出他三人对人类的兵器爱不释手，便爽快地将电棍送给他们，还教他们怎么拔出太阳能金属充电板进行电量补充。 由于古堡和外边的流速不同，三个精灵有一个自愿留在古堡照顾伤员，另外两个则领着林小芽和三头狗前往他们的藏身之地。 途中，断臂精灵让林小芽隐瞒自己的身份，林小芽不知对方用意，正想问，三头狗数落道：“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哪有人初次见面就把自己的底细托盘而出的？你长点心眼啊。”其实，三头狗在林小芽向众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它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林小芽一向鬼精，突然露出单纯的一面很可能是为了让对方卸下戒心，因此，倒默契地配合主人的表演，唱起了双簧。 “我觉得没必要刻意隐瞒，与人相交，贵在诚实，我诚心待人，别人自然也会真诚带我。” 精灵并不赞成她的说法，“如果你只是普通的精灵那还无所谓，可你偏偏是帕里斯的养女，我们布雷顿领地上的精灵对帕里斯和诺丁两边的部族都不待见，尤其是帕里斯，近来趁乱抢占了我们的止水城和雨点城，以及一处水晶矿，可以说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我们的许多族民都恨之入骨，所以你的身份在我们这儿也比较敏感，还是小心为上，千万别说自己是人类。” 林小芽目光澄澈，望着对方时的眼神特别真诚，“那格纳，你觉得我该怎么向大家介绍自己呢？” “就说你是从北方大陆逃到这里来的奴隶，还好你气息混杂，说是北方旧族的后裔也不会有人怀疑。” 断臂精灵虽不明说，是一众人都心照不宣，知晓所谓的北方旧族就是泰坦遗族，他们潜伏的地方自然是龙蛇混杂，她怎么说别人也无从查证。 其实，他们昨天在古堡里就已互通了姓名，断臂精灵的名字叫格纳，他是受命留下来负责护送伤员回野柳城的队长，随行的另一名精灵叫科林，留在古堡里照顾同伴的那位叫邓尼斯，受照顾的那位则是夏佐。 前两天，他们在回去的途中陆续发现兽人族的军队，也是往野柳城的方向，大家都猜到他们的目的地很快也要发生战事了，可队伍里有几个伤得很严重的士兵无法赶路，所以格纳派一个腿脚轻快的精灵先回野柳城通风报信，其余等人就先在附近找个山洞落脚暂做修整，而队伍中的十来个精灵平民其实是附近村落逃出来的妇人和孩子，他们的房舍已被兽人族烧毁，无处可去，所以只能在附近的山洞住下，于是两伙人就遇上了，之后便合成了一路人。 第12章 似是而非（一） 林小芽和格纳等人星夜赶回队伍藏身的山洞，众人见他们平安回来都很高兴，而且听说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异族小姑娘医术精湛，众人更是喜形于色，因为队伍里并没有随行医生或法师，也没有充足的药物，士兵身上的伤都只能做一些最低限度的处理，所以有不少人因伤口感染而发烧得神志不清，林小芽的到来于他们而言是久困在沙漠中的救命之水。 山洞中昏暗、潮湿，而且有野兽居住过的异味，这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居住，更不适合病人养伤。 林小芽本想打开时空之门，把所有人都安置进古堡里，然而在几个小时以前她为了复活夏佐灵力已用得涓滴不剩，当然，三头狗的灵力为这二十来个伤员医治倒也绰绰有余，但她知道大白在卡多幻域的时候已经就已耗费了大半，那期间从未做过一次补给。 要知道灵力靠自身的恢复远不及魔法消耗得快，若要恢复到自身灵力量充沛的状态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喝下魔法泉之水，这种水要么要到特定的地方去找，要么得到城镇中的魔法屋购买；另一种则是到汇聚了天地间自然灵力的方尖塔里待上一夜，不过方尖塔造价高昂，并非随处可见，一般来说，只有王都才会有那样的建筑。 考虑到时间流速的问题，林小芽决定将人安置到古堡之前先做一次物资补给，以免她只离开一两天，住进古堡的人却要等上一年半载的才能再见到她一面，这哪里还指望得上她来救治？估计收尸还差不多。 要说物资补给，林小芽直接就想到去帕里斯的领地里偷点，毕竟，这儿距离他那边的寂静之城不算太远。之所以用“偷”，是因为现在的帕里斯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跟她朝夕相处了十八年的监护人叔叔，而是叔叔的本尊。 叔叔只是帕里斯在十八年前用自己的气息和灵力制作出来的替身，然而这个替身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是单纯的傀儡，因此他背弃了本尊随时将宿体归还神族的约定，把她藏到浩瀚星宇中的某一颗小行星上，为了打造古堡这个藏身之处，叔叔消耗了过多的灵力，以至于后来无法再保持住原有的形态，在带她进古堡的那一天便神形消散了，只留下一缕栗金色的长发，林小芽将之编织成项坠的挂绳系在自己的脖颈上。 那一天刚好是她的十七岁生日。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情景，叔叔临别前最后的叮嘱：记住，以后见到我要马上跑开，跑得远远的，千万不要信任那个我。 当时她并不明白叔叔的忠告，直到帕里斯的天使联盟刺穿了她的心脏，夺走了叔叔最后传给她的力量，然后将尚未气绝的她推进了食人树的血盆大口，若非有血妖籽护体，若非有小奇的共生咒分享生命力，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正因为物是人非，她不好光明正大地上门去劝说帕里斯打开国库为邻国的难民发放赈灾粮款，只能凭借着自己无碍穿越结界的特殊技能摸到他那儿去搞点小偷小摸，而这个打算她同样也不便向格纳等人坦言，毕竟布雷顿领地上的精灵们个个都对帕里斯是恨之入骨，倘若她堂而皇之地说要到西南部去找点药物和食物，这些精灵恐怕会认为她果然是帕里斯派来的间谍，借此机会收买人心，以便渗透自己的势力。 林小芽趁三头狗给伤情严重的精灵战士施放疗愈魔法之际，出入了几次古堡，给他们换上干净的床单、毡子，并留下了些水和干粮，那之后只跟格纳说了句我出去找点东西，明天早上回来，然后匆匆跨上她的飞行坐骑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中。 林小芽从小就在帕里斯的领地上长大的，对那里的一切相当熟稔，甚至就连各处城池的兵力部署都非常清楚。不过帕里斯对他布行的结界很有信心，寂静之城虽地处边陲，却也没部署重兵把守。事先没做过气息记录的外来者若是强行闯入，先不说是否会马上招来卫兵，结界本事的反弹力惊人，防御力较低的闯入者极有可能会创下重伤。 林小芽生来就有无碍穿过任何结界的能力，帕里斯的国防结界于她而言不过是形同虚设，但三头狗就不同了，它并未获得出入的许可，所以来到边境即将触到防御结界之际，林小芽就让大白停了下来。其实，要让它安然无恙地进入结界中也并非难事，三头狗是她的召唤兽，只需让它先化作清气收入自己的血液里，待穿行过结界再命它现形即可。 林小芽驾轻就熟，和大白两个轻易就摸到了寂静之城下。此时已是深夜，四面的城门都已落锁，可若要从上空飞进去，还得先想个法子引开瞭望塔上边的士兵的注意才行。 什么法子呢？林小芽寻思片刻，到古堡里拿出两支烟花，绑在遥控玩具车上，一点燃就往反方向飞驰，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守卫都望向同一个方向，而那一人一狗趁机如离弦之箭射入城中。 林小芽一进城就从半空中跳下，收了大白，自己依托房舍的掩护迅速向军营的物资仓库移动。她体格娇小，身手敏捷，且步履轻盈，腾挪跳跃时动静微乎其微，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仓库。 在卡多幻域的斗奴比赛期间，向奇和他们小队在古堡留下不少从向宅带来的好东西，就连夜视眼镜都有，她刚才拿烟花的时候顺便就戴上了，有了这玩意儿，她夜间行窃起来也就方便了许多。 林小芽动作非常麻利，将那些止血草、消炎退烧的药物一个劲地往大胶袋里装，看着差不多了又四下里翻翻找找，发现有军用的干粮，一看是自己爱吃的压缩草籽饼，第一时间抓起一块先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装，正忙得不亦乐乎之时，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声“小偷”，太过突然，林小芽毫无防备，被吓得失声惊叫，一屁股跌坐地上，嘴里叼着的压缩草籽饼也掉了下来，碎渣散落一身。 林小芽惊魂未定，扶正了夜视眼镜，才看清身后之人，身形颀长挺拔，栗金色的长发直垂至腰际，眼眸碧蓝深邃，无与伦比的秀丽面容中隐隐有几分邪魅之气，拥有这等容貌的人曾被誉为六界众生之中空前绝后的唯一，他就是西部族地的精灵王帕里斯。 林小芽对这个男人情感颇为复杂，虽然自己这十多年并非由他本人亲自养育长大，但是那个代替他来照顾她的人，正是他用自己的头发和灵力复制出来的替身，要说没情分，这份间接的养育之恩还是不可抹杀的，可是这个男人又两次刺穿她的心脏，几乎夺走了她所有的力量和生命，甚至连她的双胞胎哥哥也险些一同被害，而且那个作为替身的叔叔在弥留之际曾嘱咐过不要相信这个“他”，然而，看着这张跟叔叔一模一样的脸，她却无法讨厌起来。 “叔、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帕里斯双臂交叠于胸前，斜倚着置物架上静静地打量林小芽，片刻方道：“他们向我汇报说公主大半夜跑这儿放烟火来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林小芽大惑不解，茫然道：“他们怎么知道是我放的烟火？” “我们这里用魔法放出来的烟火跟人类的不一样，而且这里有人曾经见你在王都玩过，还捡回了你的遥控玩具车。” 虽然不一样，但视觉效果上看起来也差不多，不得不说那个汇报的人眼睛很毒。 帕里斯说完，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林小芽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地上起身，拍去自己衣服上的食物碎屑，装作很忙的样子，而帕里斯依旧头抵住木架，默默地注视着她。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林小芽不得不没话找话，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啊，对了，你和逐幻姐姐马上要大婚了，我还没向你们道喜呢。” 帕里斯神情淡然，语气幽幽，听不出喜怒，“你就这样向我道喜？” “我怎样道喜？”林小芽看着帕里斯眼睑低垂，眼睫扇动，那长而翘的睫毛曾令不少女生为之失神。她还记得初中的班主任，在一次家长会上见过了叔叔以后，就频频找她的茬，不是让监护人往学校跑，就是亲自上门家访，为此，她还曾建议叔叔干脆就娶了她们班主任，省得以后还找她麻烦。 当然，那只是一句玩笑，在她看来，这天下还没哪个女子能配得上帕里斯，仿若一件毫无瑕疵的艺术品，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直到她遇见了海妖族的美女大祭司，肌骨莹润，气质超凡，长长的银发秀美飘逸，银灰色的双眸带着某种吸魂慑魄的魔力，令人见之忘言，两人金发银光，相得益彰。那简直是为帕里斯而存在的女子，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帕里斯的身旁。 第13章 似是而非（二） “你来偷我东西是为了跟我道喜？还是来道喜顺便偷我东西？” 帕里斯表情淡淡的，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心思令人难以捉摸。林小芽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腆着脸笑着说：“既然遇上了，就顺便嘛。对了，你们大婚的日子定在哪天？” 帕里斯没有应答，而是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审视她，天就这么被聊死了，两人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林小芽心想：这帕里斯本尊可比作为替身的叔叔难搞多了。被人这么打量着，林小芽心里不由得就来了气，抬头迎视着对方负气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帕里斯走了过去，打开胶袋随意看了眼里头的东西，然后问：“这些东西你打算拿去做什么？” 林小芽想着既然被逮到了，干脆就坦言得了，也省得绞尽脑汁找理由，于是说：“布雷顿领地上的人们现在过得很艰辛，物资也很匮乏，所以我想帮一下他们。” “用我的名义？” 林小芽一怔，虽然不知帕里斯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趁此机会她何不顺水推舟促成这事？于是马上问道：“叔叔愿意赈济那些难民吗？自从兽人族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屠杀他们的亲人，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都无家可归，而且每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他们什么都没有，真的很可怜。叔叔，你为什么不肯出兵帮他们御敌？他们可是我们的同族啊，也是整个精灵族的有生力量，就这么被兽人族一点点消耗，你不会心痛吗？” “眼下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当然是等到时机成熟了才能出兵，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嘴角，是不出所料的冷笑，也是无可奈何的苦笑，说：“他们说你和诺丁东西两边的部族其实就是自私自利，只想保住自己的实力，捡热果子，眼睁睁地看着同族被杀害却事不关己般无动于衷，难怪他们会那么地厌恨你，其实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些人对我的看法怎样我并不在意，倒是你，每个部族的物资和装备都有各自的标识，这些药瓶子底部可是刻有我们的徽章的，你若是带着这些东西回去，他们会领情吗？” 林小芽立马说道：“我不需要他们领情。” 帕里斯又道：“他们会怎么看你？从西部族地出去的间谍？还是替你的养父在敌人的阵地里收买人心？” 林小芽低头不语，帕里斯说的没错，这个顾虑恰恰也是格纳所在意的，所以在前往他们藏身之地的途中才会事先提醒她不要在布雷顿的领地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跟我来。”帕里斯说着就往外走。 “诶？去哪儿？去干吗？”帕里斯不作声，林小芽见抛出的问题就如同打在狗身上的肉包子，有去无回，又气又没办法，只好气鼓鼓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库房，这里的几个管事和守卫的领队早已侍立门外等候国王陛下的差遣。 帕里斯问他们从兽人族那儿收缴来的粮草辎重都收放在何处，于是那几人把他们带到另一间库房，帕里斯又命他们将一些常用药物和食物捡装入袋，交给林小芽，然后对她说：“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你和物资的来路了。” “叔叔，你这是要我伪装成到兽人族阵营劫掠物资的样子吗？”林小芽这才明白帕里斯的用意，心里感激不已，同时却也不懂帕里斯为何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没错，你记住了，以后若是还要留在中部，最好就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帕里斯那话的意思是说以后这类事情别再来找他，既然要留在中部，以后遇到什么难题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林小芽点头应道：“嗯，我明白了，不过这次还是要谢谢你。” 帕里斯意味不明应道：“你不用谢我，因为很快你就会把我的这点善意从你心底抹掉了。” 林小芽狐疑的望着帕里斯，脑中瞬间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由警惕问道：“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又……”帕里斯颇为玩味地重复这个字眼，难得一见地笑了，“过去的事你记起了多少？” 林小芽在第一次被帕里斯夺取了力量之后便失去了所有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忘却的往事又逐一被找回，“全部，包括你为了得到力量，两次差点把我给杀了。” “不，你没有。”帕里斯回答得很轻，语气却是很笃定，然后又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过去发生过的和没发生过的，以及那些本已发生实际却又没有发生的，你统统都还没想起，等什么时候你的灵魂变得足够沉重了，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难得帕里斯会说出这么长的句子，可好像前后矛盾，严重影响听者的理解。 “啊？什么意思？”林小芽张大了嘴，云山雾罩完全摸不着头脑，“你要我告诉你什么答案？” 帕里斯没有回答，只低头看着她，伸出的手掌似乎是打算摸她的头，但是不知何故最只僵在半空，迟疑片刻又缩了回来。 “走吧，我送你离开。” 看来帕里斯完全没有留她的意思，他果然不是叔叔……林小芽这么想着，神情不由黯淡下来，“等一下，我先把东西收好。”说着她手打法结，正要召唤出通往古堡的时空之门，但马上就被帕里斯制止。 “不必，你该召唤的是那只坐骑。” 林小芽大惑不解，“为什么？” “你需要营造出某种给人以仓皇逃跑的错觉，别忘了，这些东西是你从兽人族的营地里偷来的，而不是从我这儿拿的。” 林小芽立马明白了帕里斯的意思，仓促间哪容得了她将东西一点一点搬进古堡？于是依言改为召唤三头狗。 不知为什么，大白一见帕里斯，似乎很是畏惧，它那聒噪的本性放在平时定是动如癫痫，而此时却是静若瘟鸡，安静地趴在地上，让那些侍卫把兽人族的物资搬到它背上。 待一切打点妥当，帕里斯说：“虽然这么做未免有些残忍，但是演戏要演全套，不然怎能让那些人信以为真？” 话音刚落，忽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过，林小芽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得三头狗大叫“快闪开”，紧接着就被人甩出了数丈开外，身子在地面滑行了五六米才得以停下来，半边身子蹭破了皮，手臂和腿脚外侧一片血肉模糊。 林小芽未及起身，就听见三头狗昂一声惨叫，抬头看去，大白一个脑袋已被人从身上劈开，连同上半截前臂上的皮肉垂挂在腿侧，而此时帕里斯的手中正握着一柄金光闪耀的长剑，沾在剑身上的血沿着剑尖滴落到地上。 若非大白及时把她甩开，刚才被劈开的那个就该是她了。 “大白！”林小芽急得差点哭出来，撒腿奔跑过去，双手托住那颗几乎与身体脱离的脑袋，安回原位，一边压住从前腿切开的皮肉，惊惶无措道：“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现在就帮你治疗。”说着口鼻便直接往大白的伤口上凑。 林小芽天生自带生命技能，受伤时从来都不用特意处理，只需自己的舌头舔上一舔，伤口就能立马愈合，后来虽已习得如何以意念来操控这项技能，但在情急之下，用舌头舔伤的习惯还是没能改过来。 “还不走？现在不走一会儿可就逃不掉了。”帕里斯说着举起手中的剑，作势要连人带狗一起削，三头狗立马叼起林小芽一飞冲天，侥幸躲开那一剑。 大白不敢多作逗留，忍着剧痛往边境飞去，帕里斯也不命人追赶，只朝上一样手，将刚才从存放兽人族的物资库里抓来的一把箭矢悉数脱手飞出，他那劲道，根本就无需借助弓弩。 大白闻得身后追来数道破风之声，急忙凌空翻转，避过了几支飞射而来的箭矢，怎奈箭矢数量太多，且来势迅猛，有三支没能避开，而这三支，一支从身后穿透了林小芽左边的肩胛骨，两支则钉在了大白的后腿上，那个瞬间，三头狗吃了痛直接从高空摔落，但好在它当时还勉强保留了几分神智，咬一咬牙，下坠途中迅速施放了御风魔法，借着风力，在半空中画了个u型，然后如流星般朝东飞去。 三头狗的血一直流个不停，林小芽实在放心不下，便对它说道：“大白，我们先到下面的林子里去，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三头狗勉强应道：“不能停，停下……恐怕就……难再前行。” 林小芽颤着嗓子苦劝：“你的一直在流血，必须马上止血，大白，快停下，你听我话好不好？” “那些……不是血……是我的、灵力……”三头狗固执地继续往前飞，而林小芽自己也伤得不轻，此时已无力再争，便伏倒在大狗的背上，祈盼着能尽早回到格纳等人的藏身之地。 第14章 自力更生（一） 话说格纳这一夜彻夜未眠，索性代替当值的人到洞口守夜。 林小芽走得匆忙，而且临走时也没交代清楚缘由，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异族人来说，要取得众多精灵的信任并非易事，格纳力排众议，一边安抚众人不安的心情，一边也在暗自担心，是否林小芽真如众人所说的那样向敌人泄露他们的行踪。 格纳心神不宁地熬到了破晓之时，终于等来了那一人一狗的动静，而且还是很大的动静，把洞里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 三头狗身受重伤，本已无力飞行，所幸神智混沌中还勉强保持了一丝清明，是以给自己施放了一个御风魔法，托着自己的庞然身躯驮着同样带伤的小主人飞回精灵的藏身地。眼看着目的地在望，便再无力支持，身子一软，从上空直接掉落，连同身上的人和物资哗啦啦如天女散花撒落下来，先打在林间树梢上，而后散落一地。 三头狗灵力流失过多，已无法继续保持它那庞硕的体型，格纳等人赶到时，它已缩得只有柯基的大小，靠左边的脑袋基本已跟躯干分离，倒挂在脚杆边就靠那么点薄薄的皮肉吊着，后腿上两支长约一米、粗约一公分的箭矢，那是兽人族特有的弩车专用的弩箭，射程远，穿透力惊人，轻易能将人的骨头击碎，近几年来两军交战，精灵之所以节节败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吃了不少这些弩炮车的亏。 格纳在三头狗的不远处找到了林小芽，她的后背也插着一支同样的弩箭，趴伏在地上，人事不省。 “小姑娘！” 格纳和夏佐急忙过去将林小芽扶起，林小芽身子稍动拉扯到伤口，痛得马上恢复了神智，左右找寻她的狗，“大白，大白。” “在这里，大白在这里。”科林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大白到林小芽面前，说：“它伤得很重，气息变得很微弱。” “快，干净帮我把它送到古堡里去。” 古堡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只要待在里面，就能保持住原来的状态，这也能为接下来的抢救争取时间。 林小芽打开了时空之门，又对几人说：“闹出这么大动静，一定会把附近的敌人引过来，让大家都到古堡来，要快，我支持不了多久了，这么很快就消失。” 见到林小芽和三头狗如此惨状，众精灵所有的怀疑和顾虑便都烟消云散，他们为了给这些伤兵和流民找来食物和药物，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如今身受重伤，生死难料，即使他们身份可疑，但此时是敌是友却已不言自明了。 精灵的转移工作做得相当及时，待所有的人和物资都搬进古堡，就有兽人族的侦察兵来到附近，林小芽隐去时空之门，他们这一伙儿人在那几个侦察兵看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 整座古堡是一个宏伟壮观的建筑群，里面的房间就有六七百间，入住的人数即使比现在再多十倍也是绰绰有余，二十几个伤兵多是外伤，只要敷上创药很快就会好转，目前状况最糟糕的要数林小芽的召唤兽，途中流失了大量的灵力，使得它一直陷于昏迷中，被砍断了的脑袋只能暂时用绷带固定在脖子上，体型不到平时的一半，像只家猫的大小，只需一个座垫就足够它容身。 林小芽察觉即使来到这时空停滞的古堡，三头狗的状态仍不容乐观，气息越来越微弱，似乎随时都有气绝的可能，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先取下自己背上的弩箭，忍痛拿出骷髅法杖来为其疗伤。 林小芽的灵力之前复活夏佐时就已经耗尽，此时为三头狗治疗实际上是在转移自己的生命力，所以意念才刚动，血液就从她的眼眶和鼻孔里涌了出来，格纳几人见状不由大骇，他们都知道人类的生命在所有种族当中最为脆弱，而三头狗显然是魔物，以人类的生命力为魔物提供给养，其结果恐怕非但不能唤醒三头狗，很可能连她自己的性命也跟着搭进去，于是慌忙上前制止。 林小芽当然也明白格纳他们的担忧，可低头看了看抹过脸的殷红的手掌，再看看依旧不减半分起色的三头狗，不由得六神无主，怔怔地望着她的狗，内心绝望得不知所措。 突然，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响起了电话进来的电子提示音，是向奇打来的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向奇急切的声音就传来过来：“你是不是受伤……”对面的人陡然见到虚拟显示屏里林小芽那满是血迹的脸，不禁大惊失色，“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这样？” 看到向奇关切的声音和慌乱的神情，林小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别哭，快告诉我你的伤要不要紧？”向奇和林小芽之间有着共生咒术的联结，所以林小芽刚才被弩箭刺穿肩胛骨的时候，远在北方大陆的他同时也感觉到了疼痛，无奈当时有几个泰坦遗族的人在近旁，不便立马电话询问，这才拖延到现在。 “不是我，是大白……”林小芽声泪俱下，摄像头往座垫上的三头狗照去，大哭着问：“大白快要死了，可我却帮不了它，我的灵力用光了，小奇，我该怎么办？” “灵力用完了？怎么会？我们的共生咒不是还没解除吗？”向奇先是一怔，旋即转头问道：“难道是这块禁灵石的关系？”显然在他边上还另有人在。 这时，一只黑猫的影像出现在虚拟屏幕中，“照说不会有太大影响才对，那边的小姑娘，四周照一下，让我看看你所在的地方。” 这黑猫林小芽曾在卡多幻域的塔楼里见过一次，当时以为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此时见它说话，才意识到这家伙也非寻常的宠物。林小芽将摄像头缓缓转动一圈，黑猫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狗应该是被天使联盟所伤。” 林小芽一擦脸上的血泪，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天使联盟！”帕里斯所持的宝剑就叫天使联盟，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稀世神兵，拥有足以弑神的力量，即便是万神之王也对这柄古剑忌惮三分。 “那就对了。”黑猫点点头，然后对向奇说道：“这应该是同时受到了几个因素的影响，禁灵石是其一，再者是那里空间是封闭的，还有就是你的身体的变化减弱了共生咒的效应，而偏巧那狗还为神器所伤，伤口的疗愈相对于一般兵器所造成的伤要难上数倍。” 黑猫话刚说完，向奇立马就把口袋里的禁灵石丢到一边，然后对林小芽道：“把狗带到外面治疗。” 黑猫见状，无奈地嘀咕：“看来这地方很快就要被找到了。” 林小芽隐隐感到那边神色凝重，便不安地问：“拿掉禁灵石，你们那边会怎样？” 向奇坦言相告：“我来到北方大陆一事好像被克洛诺斯的人知晓了，他们现在正命人到处搜查，所以我才戴上禁灵石隐匿行踪。” “那你现在拿掉那东西岂不是很危险？” “没关系，一时半会的并不碍事。” 向奇说得云淡风轻，黑猫再一次闯进视频说：“所以啊小姑娘，你那边一定要快，不然我们恐怕就要被抓了。” “嗯，好，我马上出去。” 林小芽双手连着座垫将大白一并托起，才要打开时空之门，格纳立马说道：“现在出去一定会跟外面那伙人撞个正着。” “我不出去不行，大白会死的。”林小芽用力将带血的鼻涕又抽回鼻子里，然后望着那几个精灵哀求说：“帮我抵挡一阵子好不好？拜托，我保证一阵子就好，一定很快就能完事的。”况且向奇那边的情形也不容许她拖延时间，所以给大白疗伤的时间必须越快越好。 “不用拜托，说到底你们还是为了帮我们盗取食物和药品才受的伤，帮你抵挡敌人也是我们分内的事情，再说，我们也想试试这东西的威力。”格纳晃了晃手中的电棍，昨天看林小芽用这东西仅凭一己之力就放倒了十几匹狼和兽人族的骑士，早对此有莫大的兴趣，巴不得立马亲自体验一番。 林小芽很是感激，连声道谢。这时，向奇在屏幕那边提醒：“小心敌人队伍里有远程攻击手，带上透明防爆盾牌，有备无患。” 向奇果然很有先见之明，外边来的伙兽人族的人当中，有几个是昨天才被电过的狼骑士，身上的毛发直到现在还竖立着的，蓬松松，像炸毛的肥胖橘猫，看起来滑稽可笑。 这时他们一见到林小芽，立马大声道：“就是她，就是她。”接着瞥见格纳、夏佐、科林和邓尼斯四人手中的电棍，变得更加激动，“看，他们手里拿的黑咕隆咚的棍棒就是那贼丫头昨天用来对付我们的邪物，厉害得很，我到现在还觉得浑身上下麻麻的，千万不要靠近。” “当然，我可不想也变得你们那副蠢样。”兽人族的领队不屑地说着，然后抬手示意，身后立马站出一排弓弩手，然后得意洋洋道：“我也是有备而来。” 第15章 自力更生（二） 兽人族的弓弩手大约有十五六个，在二十开外的地方一字排开，手中的加强弩接连不断地向林小芽一众人飞射来。 多亏了向奇有先见之明，也多亏了他们拿出的盾牌是那种稍比人高的透明警用防爆盾牌，不但能够挡下飞来的弩箭，同时还可以看清对面敌人的一举一动。 格纳、夏佐、科林和丹尼斯四人并排立于林小芽身前，为她挡下弩箭的攻势，而她则取出骷髅法杖为三头狗疗伤。 自向奇拿掉身上的禁灵石，而林小芽自己也从古堡那个闭塞的空间里出来以后，催动术法时明显感觉到大气之中有一股沁凉的力量正从表皮渗入体内，然后再经由法杖上的骷髅头传到三头狗伤患处。 天使联盟的神力所致的伤虽不似寻常伤痕那样立马愈合，但慢慢地略有起色。 敌阵的领队起先以为林小芽拿那根黑咕隆咚的手杖是要用魔法来对付他们，披上了抗魔披风，接着仔细观察了一阵，发觉对面只是用来给软垫上长着三个脑袋的小白狗施救，料想那骷髅杖是件法宝，便起了贪念。 兽人族见射出的弩箭都被精灵手中的透明盾牌给弹开了，继续这种攻击方式不过是浪费弩箭，于是命远程攻击手掩护，而他则领着三十几骑人马驱狼前来。 精灵等人不得不跟着调整应敌方法，但见敌人过来，紧张之余却又有几分欣喜，在见识了林小芽那么高效的制敌手法，惊诧地意识到弱小的人类用他们高超的智慧弥补了自身力量的不足，制造出来的各种武器和异族的相比不可同日而语，高压电棍拿到手后还未有机会试用，眼下兽人族主动出击，这他们几个自是求之不得。 格纳和丹尼斯二人打开了电棍的开关，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夏佐和科林昨日在古堡中养伤，没看到林小芽那夸张的打发，所以不似那二人那般兴奋，继续留在林小芽身前抵挡远程部队的攻击。 兽人族的骑兵很快就到了近前，双方立马短兵相接。兽人族里头有近半数的人和狼吃过高压电棍的亏，对那东西颇为忌惮，哪里敢轻易被碰到？交战时多为蜻蜓点水似的接触，挥刀时即便一砍不中也会马上闪开，不过有些未尝过高压电厉害的人尝试用手中的刀与敌人的电棍相抵，结果立马触电，连人带坐骑一起滚倒在地，炸毛抽搐，其余等人见状，更加谨慎起来，而远程弓弩手顾及到己方战友，投鼠忌器，所以攻势也不如开始时凌厉。 兽人族的领队见他们几十号人一时间竟拿这几个精灵没辙，不由得怒火中烧，甩开手中的连枷亲自上前应敌。连枷跟普通骑士所持的长刀不同，握手的部分是一截一米长的木棍，前端为狼牙锤，中间已铁链相连，整个的构造扩大了打击范围，而且木棍部分不会导电，即便与敌人兵器相抵，也不会有触电的危险。此外，连枷也属于钝击类武器，它除了威力大、用法简单，还有另一个特点，棍棒打在防爆盾牌的边缘时，中间的铁链会将狼牙锤甩到盾牌里面，从而击中手持盾牌的人。 格纳见丹尼斯频频后退，招架得非常吃力，于是弃了其余对手过来帮忙。 相对而言，兽人族在体格和体力上占有种族优势，两个精灵联手同战一个兽人族的领队居然还略占下风，眼看落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于是其余的骑士都罢了手，围聚成一圈，为他们的领队呐喊助威。 打斗中，兽人族的领队竟不按常理出牌，连枷陡然一个出其不意打向林小芽，意在抢夺她手中的骷髅法杖。林小芽当时正凝神静气，以意念操控灵力为三头狗疗伤，对当头而来的狼牙锤浑然不觉，而格纳见状大惊失色，想将脚边的盾牌踢飞过去帮她挡下，可那盾牌太大，这一挡恐怕会伤到自己人，正迟疑间，距离较近的丹尼斯横飞过去，已手中的电棍去挡狼牙锤。林小芽的危机立解，但他手中的电棍却被对方卷了去，手背还被狼牙锤上的尖刺划出了几道伤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电棍被夺，接下来他们这边将会更加被动。格纳当机立断，立马将自己手里的电棍丢到敌人身上，那兽人族领队体格庞硕，孔武有力却灵敏不足，电棍过来时躲避不及，结果应声栽倒，兽人族的毛发系统较为发达，这一触电，活脱脱又炸出一蓬松松的毛球。 围观的兽人骑士见局面骤变，便要一拥而上，格纳率先冲到那领队身前，抽出腰间佩刀抵在那家伙的咽喉怒喝：“谁敢再上前一步！” 众兽人骑士被镇住了，不敢冒然上前，但一个个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格纳只有一只手，另一边去年在战场上被兽人族一个将领齐肩砍下了，如今他手上握着刀，掉落在地上的高压电棍只好用脚尖勾起，然后张嘴咬住手柄。丹尼斯见了，立马过去收起自己的电棍，缴了敌人的武器，至于俘虏，他也不敢直接用手去碰，因为昨天目睹了林小芽踹被电倒的敌人一脚，自己也跟着抽搐了好一会儿，知道敌人身上的电还未完全消失，所以脱下自己的外衣拧成一股，缠住俘虏的手臂拖回己方阵营。 那些狼骑士不甘心就这么让敌人拖走自己的领队，正一点一点地缩窄包围圈，弓弩手也从刚才的一字阵势改为半弧形，以五十几人之众围困五人，就不信他们能安然逃脱，再者，相比于压迫自己的顶头上司，兽人族的人更忠于战果，一个小队长而已，下面有的是随时可取而代之的人，这群野心勃勃的家伙岂会白白浪费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用人质要挟兽人族，只能压制住一时半会儿的躁动，于林小芽这边而言情势仍是相当危急。 话说三头狗经林小芽一番抢救后，终于苏醒过来。 “大白，你醒啦？太好了。”林小芽喜极而泣。 三头狗一睁开眼就看见林小芽那张血迹斑斑的脸，登时从软垫上惊坐而起，然而伤势过重，刚挣动一下便又倒回软垫上，有气无力道：“不可……你会没命的。” “没事，用的是小奇的灵力。”直至现在，林小芽身上的箭伤仍未处理，就连那弩箭此刻依然插在背上，她此时的状态也是虚弱异常，面色苍白如纸，眼前发黑，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林小芽和向奇的视频电话直到现在还保持接通的状态，向奇刚在那边提醒她赶紧给自己疗伤，黑猫突然又窜了出来，惊慌地催促道：“他们找到这儿来了，快，拿上禁灵石，我们必须离开了，现在、马上，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林小芽强打起精神急道：“小奇，你快走，我的伤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等你到达安全的地方再联系我。求求你，赶紧走。” “那好，我现在就走。不过，我不会再把那块禁灵石带身上。”向奇的后半句是对黑猫说的。 黑猫急了，不满道：“开什么玩笑，那些家伙的狗鼻子灵的很，不带上禁灵石怎能甩掉他们？” 向奇匆匆挂了电话。情势危急的不止有他那一边，林小芽眼看四周逐渐围拢过来的狼骑士似乎时刻准备往前冲来。 她慌忙打开时空之门，兽人族里的侦查兵记得刚才有一群精灵就是通过这道漆黑的入口之后凭空消失的，当即大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说着众人一涌而上。 格纳和丹尼斯且战且退，掩护同伴进入古堡以后自己才跨进时空之门，虽然有些慌乱，但好歹所有人都全身而退了。 林小芽一放松戒备就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就要倒下，夏佐及时上前搀扶。 格纳问：“你还有没有剩余的灵力给自己疗伤？”见林小芽摇头，便又说道：“你打开时空之门，我出去药水给你补充灵力。” “这样子是行不通的。”夏佐和科林都无奈地摇头，他们曾在古堡里待过，外面才过了几个小时，他们在古堡里却已过去了好几个月，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指望他从外边带着魔法药水回来，恐怕需等上好几年。 “大白不是醒来了吗？能不能让它帮忙医治？”丹尼斯此时已从林小芽手中接过了三头狗，可看它此刻萎靡不振的病容，后半句就没好继续说下去。 三头狗沉郁地耷拉着脑袋说：“抱歉，我刚刚试过了，灵力一点都使不上来。”它现在除了三个脑袋这一点看上去比较怪异，其它就跟普通的家狗一般无二了。 众人一筹莫展，林小芽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以前有两次伤得比现在还严重都没事，这点伤，死不了的。而且这里有人类的药，你们谁帮我把背上的箭拔出来，然后再给我打一支破伤风的针和青霉素什么的，退烧、消炎，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之前在卡多幻域里没少受伤，这叫久病成医，她现在俨然成了个治疗创伤的专家。 第16章 自力更生（三） 林小芽的城堡里确实备有不少人类使用的药物，可要仰赖那几个毫无经验的精灵来帮她动手术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那期间所经受的痛苦无异于一场漫长的炼狱，尽管打过麻醉，但是箭伤离心脏很近，处理时必须万分小心，在把那根足足有一公分粗的弩箭从肩胛骨的碎骨中间一点一点拔出的时候，她仍是数度昏厥过去，然后再数次从剧痛中醒来。 在那之后，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期间就连向奇打来的电话还是夏佐代接的。 林小芽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一坨毛茸茸的白色团子，脑袋稍往后缩才看清那是她的狗大白，靠左侧的脑袋依旧用绷带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如今的大白体型充其量只比猫大一点，还是因为茸毛蓬松的缘故，若用手掌轻抚就会发觉它其实只剩下皮包着骨，这一点林小芽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就营养不良瘦骨嶙峋，现在又受了伤，因此身形越发瘦削，双颊内陷，使她那两只澄澈明亮的吊稍眼看上去更大更无辜了。 大白被撸了两把毛之后，悠悠醒来。 一人一狗说起帕里斯，林小芽对帕里斯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气愤和失望，而三头狗的意见却与她恰恰相反。 “帕里斯的力量深不可测，出手也是干脆利落，后来我想，如果他真要杀你，绝不会拖泥带水让我有机会过去救你，他出手之前，必定已预测到我的行动，况且凭他的能耐，砍我脑袋时就不会特意给我来留下那几公分的皮肉，遇到他这样的对手，绝无侥幸可言，所以这些伤都是他刻意留下的、具体伤到什么程度想必也都拿捏好分寸，他自己不也说了吗，演戏演全套，为的就是让布雷顿领地的精灵们尽快相信我们、接纳我们。” “那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有没有点主见？就算他真是出于那种想法，也该尊重下我的意见，事先有问过我吗？我同意了吗？你是我的狗，打狗也该看主人，他这么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出发点就让人难以接受。” 似乎是因为林小芽的那句你是我的狗，大白内心大为震动，动作滞了滞，沉默了片刻方道：“在他看来伤我总比伤你强吧？” “放屁，他就是个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的大变态！他两次差点害死我也就算了，竟然为了那种目的而不折手段，连你的性命都可以拿来当筹码，实在是太恶劣了，这辈子都别指望我能原谅他，那个混账王八蛋！去死！去死！痛痛痛痛——”林小芽稍一激动扯到了后背的伤，顿时疼得嘶嘶直抽冷气。 大白见状不禁后脑冒汗，无力感油然而生：“能叫得这么大声，看来还挺精神的嘛。” “精、精神你个大狗头。”林小芽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这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精灵孩子在门外朝她这边探脑袋，两人视线一对上，又胆怯地缩了回去。 林小芽忙叫道：“那个……你是来看我的吗？进来呀。” “格纳说你需要休息，让我们不要打扰你，可我在外边听见你的声音，所以就想着偷偷看你一眼。” 那孩子尽管这么说，但纤瘦的小身子还是轻轻地从门缝钻了进来，那是一个衣衫褴褛却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个头稍比林小芽矮半头，若是按照人类寿命的比例算，这孩子约莫八九岁的年纪。他一进来，林小芽马上就注意到他拄着拐杖，左边裤管里空荡荡的。 “你的腿脚……” 那孩子一边走到林小芽的床边，一边说：“这是去年从止水城逃出来的途中，被兽人族经过的攻城车压断的。” 林小芽看着那孩子一脸平静的表情，不禁为他感到心疼，挣扎着坐起，拍着床沿示意那孩子坐下，问：“可以让我看看吗？” “可以啊。”那孩子轻轻将拐杖靠在床头柜旁，然后侧身坐上床沿，卷起裤管，就见膝盖以上只剩下一截肌肉萎缩的细腿，被压断的地方没凹凸不平眼中变形，看着叫人触目惊心，这样的伤，即便找到断掉的那一截残肢也再难修复原状。 林小芽指尖轻抚那块疤口，问：“还疼吗？” “有时候还是会感觉到疼，不过只是失去一条腿，比我的母亲和妹妹要幸运多了，”那孩子像是在安慰林小芽，说完脸上刻意展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至少我还活着。” 活着，在她所熟知的世界，那是人们所享有的最基本的权利，可在这里却成了奢侈的诉求。 林小芽顿觉如鲠在喉，豆大了泪珠簌簌下落。 那孩子见林小芽掉泪，立马手足无措，慌张地问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林小芽泪如雨下，连连摇头：“不，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既贪得无厌又凶狠残暴的侵略者！” “呐小芽姐姐，对不起，我惹你哭了。”这孩子经历过生死，懂事得让人心疼。 林小芽泣不成声，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一个劲摇头。 那孩子又道：“我听科林哥说你很厉害，不但复活了夏佐哥，还为我们潜入敌人的营地，带回了那么多的食物和药品，大家都说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到这儿来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柯达。” “我说，柯达，”林小芽止泪，说：“既然你叫我姐姐，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是不说谢谢的。” 柯达又惊又喜，“真的？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当然，不只你，在这里所有的精灵，只要你们都愿意接纳我，我们就是一家人。”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家，他们知道以后，一定都会很高兴的。”柯达起身，拄着拐杖笑眯眯地出去了。 林小芽和三头狗在疗伤期间，大家都不好意思提出去的事，但日子久了，她带回来的粮食很快就见底了。古堡里当然也储备了大量的食物，但那些都是人类的食物，对于吃惯了未经加工的纯天然食品的精灵来说不太合胃口。 栖息在林小芽手心上的血妖籽本也可以依照主人的意愿长成各类谷物和蔬果，然而她此时的灵力全都用在给自己和其余的精灵疗伤上了，没有多余了力量来促使植物生长，而他们所在的这个空间里，终年没有四季轮回昼夜更替，也没有日升月落，植物无法自然生长，为此，林小芽也是一筹莫展。 所幸的是向奇聪明过人，而且电话也接得很勤快，林小芽抛过去的难题一到他那儿就迎刃而解，顺便还给她科普了一堆植物光合作用的的原理，什么叶绿素、叶黄素、胡萝卜素吸收什么什么波长中的光子然后转化成能量，这些理论性的东西听得她云山雾罩，不过至关重要的一点她是听明白的了，那就是植物也可以在灯光下进行光合作用。 这个提示对她大有启发，电话一收线，立马就张罗着从各个房间拆几盏电灯下来，挂到中庭去，她这古堡里就连柴油发电机都有好几台，让格纳等人一并搬出来，向奇隔着虚拟屏幕讲解操作步骤，牵到中庭的电灯很快就都亮了，众人不禁齐声欢呼。 然而血妖籽却不太乐意，本来林小芽没有多余的灵力供奉它就让它很不满了，如今还要它吸收这种低劣的人工光波以及肮脏的草木灰，一群人每天都巴巴地盼着它快速生长，这更是令它忍无可忍，偏偏三头狗还嘴欠，时不时地激将一把，说它明明也是魔物，还好意思跟普通作物一样讲究什么生长周期，简直是火上浇油，所以长出来的谷物和蔬果都不怎么美味可口，只能当作不得已时聊以充饥的口粮，饿不死他们就是了。 大家都知道古堡里的时间跟外边的世界不一样，他们这这里度过大半年，外边才过去了一两天，长此以往，待在这里纯粹是浪费粮食。况且更重要的是点是如今精灵族地的情势不允许他们躲在世外桃源之中悠闲度日。 众人在古堡里疗养数月，大家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便寻思着照原计划回野柳城与他们的军队汇合，而十几个失去了家园的流民也可以一并安置在野柳城中，可眼下让他们头痛的是聚集在外边那支由三十几号狼骑士和弓弩手组成的军队，尽管此前俘虏了这支队伍的头头，可后来发现那小头头似乎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 林小芽不同意精灵杀掉人质，也不让他们虐待俘虏，然而那大块头食量惊人，一人就能吃掉五个精灵的分量，大家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在林小芽手术后醒来的当天，就把那家伙赶出去了。 虽然在放兽人族那小队长一条生路之前，曾要求他除去以后马上收队，但是那家伙是否信守承诺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兽人族的言而无信跟他们的野蛮悍横一样在六界中是出了名的，万一他非但不收队，还领来更多的同族在附近设下埋伏也不是没可能。 第17章 自力更生（四） 经过数月静养，众精灵身上的伤都已痊愈，便开始商议起回野柳城一事。 由于古堡的时空跟外面的世界不同，大家躲在这里只会消耗大量食物，对于其他事情毫无助益。再者，所有的精灵对于他们的族地都有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领土被入侵，家园被摧毁，只要是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的人们就都不会坐视不管，任由异族杀戮掠夺。 眼下他们所面临的困境有两个：其一，时空之门的附近可能会有大批兽人族的军队设下埋伏，以便守株待兔；其二，此去野柳城，路途可谓山长水远，等待他们的绝非跋山涉水这么简单，物资匮乏以及与敌人狭路相逢，都将是严峻的考验。 后来他们当中的十多个平民包括三个孩子自愿留在古堡作为后勤队伍专事生产，其余的人抄家伙一齐冲出敌人包围圈。 古堡里有不少向奇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几个在卡多幻域时留下的武器，大多是从人类带来的诸如热能激光刀、ak47、格洛克冲锋手枪、手雷、tnt炸药等热武器，威力猛、杀伤力强劲，用于战斗可大大提高效率，只是林小芽不愿拿出来分发给众人使用，她不是个热衷于杀戮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己方，都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去。坦白讲，像她这样的性子适合作为医护人员留在后勤队伍里，然而，古堡的时空之门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开启在任何地方，而是必须连结在林小芽本人所在的位置，她若是不离开，队伍（至少是后勤的队伍）就无法与精灵战士们一同行进。 如今大白失去大量的灵力已无法使用魔法，体型变小，就连坐骑的功能也丧失了，现在除了三个脑袋这点看上去怪了点儿，其他基本上就跟一只普通的家狗差不多。林小芽本打算将它留在古堡，可它一听说就立马跳脚大闹，说什么也不肯留下。 林小芽的话也很直白，“以你现在的状态只会成为大家的累赘，你就不能懂事一点，让我这个主人省省心？” 大白为力证自己是一条有用的狗，当场就给大家示范了一次飞行，告诉众人自己可以充当队伍里的警卫兵和侦察兵，此外它的灵力也并非完全归零，直接的攻击魔法没法办到，但是用在御蜂御虫御鸟等技能上还是绰绰有余的，接着又私下告诉林小芽，出去以后它可以帮她实现跳蚤战术，既可驱敌，又可以将伤亡降至零。 林小芽确实对大白的提议动了心，于是同意让它跟大家一起行动。 大白一来为了查探敌情，二来顺便召唤些跳蚤，所以时空之门一开，它率先飞了出去，其余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四周远处灌木中不时有窸窸窣窣之声传来，大家心领神会，都道果不其然，兽人族已在四周设下埋伏。如果只是那些狼骑士倒也不足为惧，因为他们早已有了应敌之计，但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就怕兽人族的弓弩手躲在灌木丛中放冷箭，所以他们一出来就将几面等人高的透明防暴盾牌并排立于阵前加以防备。 林小芽玩心颇重，一想到自己之前随便提出跳蚤战术的设想马上就要用到实战中来，心情雀跃不已，一面兴奋地分发去虱粉，一面眉飞色舞地讲解自己的计划，敌众我寡，大家不必与敌人过多纠缠，可在跳蚤发挥作用时，趁乱逃跑。 然而精灵等人却持有不同想法，他们是打算由有电棍的几人先把近身战的兽人骑士放倒，然后再让后边的队友补刀，这些兽人族的敌人杀一个就少一个，绝不能留下活口继续在精灵族地上肆意妄为。 林小芽虽然给过大家许多帮助，但是个头瘦小，面容稚气，而且玩心又重，在这群人当中根本就不具号召力，而且，这些精灵对她此前放走兽人族的俘虏一事颇有微词，此时又看她对敌人似乎心慈手软不忍痛杀，嘴上不说，但都心下不满，贪婪的兽人族侵占他们的领土，抢占他们的矿藏资源，还杀死他们的族民，摧毁他们的家园，这里的精灵对那些侵略者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林小芽对敌人手软的行事风格他们打从心底不认同。 三头狗就在附近收集跳蚤，林小芽和精灵们的谈话它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回来时见它的小主人因没能说服众人而神情沮丧，马上就想出一个说服这些精灵的计策。 它一面忙着把收集来的跳蚤分装到小胶袋里，一面对众人说：“昨天那些家伙果然在这四周设下埋伏，前往野柳城方向的道路上也设有陷阱，不过，在西北方向距离这里有一公里的地方有一支大约三四千人的兽人族大部队正朝这边快速过来，这些埋伏的人按兵不动很可能就是在等大部队的人马。” 林小芽立马说道：“不可能！咱们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鱼，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对付二十来号人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格纳等人闻言确实神色骤变，急问：“那支部队是不是还押送了许多粮草辎重？” 三头狗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看起来像是弩车和攻城车。” 格纳不由喟叹：“那支军队不是专门冲我们来的，他们的目标很显然是野柳城……想不到前方隘口这么快就失守，后面的两个据点恐怕也挡不了敌人多久，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既然打算迅速脱身，不如就试试我们的战术吧。”大白叼起一只小袋交给格纳，“这些跳蚤我改良过啦，肯定比普通的跳蚤带劲，相信我，撒过去保准立竿见影，就不信那些家伙被叮咬后还能安然无恙行动如常。” “怎么个改良法？”林小芽好奇，自己拿起一只透明胶带举到面前打量，“里面这些小东西好像湿湿的，难道是从水里召唤出来的？” “不是不是，刚才分装前，我先在大胶袋里撒了泡尿……” 林小芽听完一惊，胶袋险失手掉落，无比嫌弃地改用兰花指捏住小袋子的边上一角，皱起脸道：“你这臭狗怎就这么恶心。” “你懂个屁！”大白立马回呛，“那些兽人族一个个皮糙肉厚，神经迟钝，不搞点猛的他们怎会有感觉？等着瞧吧，这些小东西够他们喝上一壶。” “你好毒啊，大白的血一定和心肝一样都是黑的。”林小芽瞅着胶袋里的小跳蚤，不怀好意地龇牙笑开了。 “你个坏丫头！你有资格说我吗？这馊主意还是你想出来的。” 大白话还没说完，林小芽已迫不及待冲出阵地，她身姿灵巧、步履轻盈，敏捷度远在一般精灵之上，这脑门一热，就如灵狐般钻进了兽人族藏身的灌木丛中。 “笨蛋，快回来！”大白见状大惊失色，急忙紧追过去。 “哈哈，你们身上的臭狗味儿那么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藏在这里。”林小芽说着打开小胶袋的封口，把里边的跳蚤抖出来，“我给你们送惊喜来啦。” 躲在此处的几个半兽人没想到近旁突然会闪出个人，不由骇然，都吓得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上空传来箭矢的破风之声，电光石火中又有一团白色的毛球飞射过来，俩后爪在林小芽的脸上一蹬，林小芽立马应声倒下，几只箭矢从顶上飞过，而三头狗的嘴里也各咬着一两支。 林小芽一倒地，立马滚地大叫，双手在自个儿身上又抓又挠，近旁的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紧接着她近旁的那几个半兽人也跟着满地打滚惨叫连连，有的滚到树旁，忙骨碌起身，拿后背在树干上死命地蹭，而林小芽是情状跟几个半兽人一模一样，此时也不分什么敌我了，大伙围着粗壮的树干忙碌着同一件事。 众人看着一脸茫然，都不明就里，可三头狗却似乎看出点道道，惊问：“笨蛋，你该不会……” 林小芽哇哇大哭，“我是笨蛋啊，我刚才忘了给自己撒祛虱粉了，好痒，好痛，又痒又痛，大白，帮我，快帮我捉跳蚤啊啊啊——”静谧的丛林突然让他们几个这么一闹腾，附近的鸟都受了惊，陡然扑腾着翅膀仓惶逃离。 居然还能闹出这种乌龙？！ 三头狗大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蠢主人，欲哭无泪。 精灵一见林小芽出事，急忙冲过去，兽人族的弓弩手见状，立马朝他们放箭，众精灵一面举着盾牌遮挡一面疾步飞奔，恶狼骑士见弓弩手拦不住他们，便策狼掩杀过来，他们对于手中握有电棍的几个精灵颇为忌惮，但对其余的人却是百无禁忌勇往直前。而那些人亲眼目睹了林小芽等人的惨状，都了解了毒跳蚤的厉害，见敌人冲杀到近前，便匆匆打开胶袋，将里面一粒粒如芝麻般大小的恶魔都释放出来。 果然是立竿见影，那些跳蚤一沾身就开咬，就连恶狼也无法幸免，恶狼上的兽人骑士大叫着，纷纷从坐骑上滚落，一群人和畜满地打滚，忙乱抓挠，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这场面看上去何其壮观。 远处的兽人族不知精灵用了什么邪物，一个个吓得心惊胆裂，哪里还敢上前半步？ 第18章 以少胜多（一） 林小芽和中招的恶狼骑士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已经惊动了正往这边赶来的兽人族大部队，敌人的援军很快就到，他们这二十几个人也不敢继续耽搁，火急火燎地扛起满地蹭痒的林小芽撒腿就跑。 林小芽一路仍旧控制不住地挣扎鬼叫，不管跑到哪儿都精准地将自己与同伴的位置暴露无遗。夏佐急忙捂住她的嘴，可即便如此，动静还是不小。 三头狗看这么做也不是办法，忙道：“先把她敲晕。” 夏佐略一迟疑，格纳手已伸到林小芽的后颈，轻轻一捏，刚才还像蛆一样扭动的人登时如同一根被煮熟的豆芽，软趴趴地挂在夏佐的肩上。 大白为她祛除了身上的毒跳蚤，但它此前为帕里斯所伤流失了大量的灵力，此时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林小芽全身上下起了又红又肿的大包，由此引发高烧，神智不清，直说胡话。古堡里倒是有人类用的退烧药，可林小芽这时脑子已烧糊涂了，哪还知道如何打开时空之门。 那一夜，他们只能寻了一处僻静之处稍事休整，夏佐用沾水的湿布条为林小芽物理降温，三头狗则到林子里找回了些草药，捣烂了为其敷上，但见收效甚微，不由焦躁不安地在旁打转，还三不五时地上前查探状况。 林小芽眉头紧皱，似乎正困在某个悲伤的梦境里，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眼角渗出滑落至发际，口中含混地喊着“叔叔、叔叔……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会听你的话，你回来好不好……回来……爸爸……” 大白抬起狗爪帮自己的小主人擦泪，轻叹道：“唉，她能帮别人治病，可偏偏这种时候却帮不了自己。” “爸爸？她是在叫帕……”科林话还没说完，见格纳投来一记警告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小芽的真实身份，便立马住嘴。 “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黑漆漆的……门后面有……阿、阿飘……不要过来、讨厌、走开、走开……上帝保佑！佛祖保佑！真主保佑！” 众人无计可施，只静看着林小芽，无计可施，这时，一阵林风吹来，大白耳朵抖了抖，突然警惕地注视林子深处。 格纳见其神态有异，忙问：“怎么了？” 三头狗站起身，警惕道：“有东西往这边来了，很强大，大家小心！” 众精灵听完，立马从地上起身，手放在刀把上，都望向同一个方向，摆出防御的姿态。 突然又一阵风起，卷着翻飞的落叶迎面而来，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危险之物现身，可不知不觉间，整个空间突然停滞在某一个瞬间，所有的人都定住了，就连空中翻飞的花叶以及篝火上窜动的火焰也静止不动，火、花、树、人仿佛都通通入了画，可却没一个自知。 林子里一袭英挺颀长的身影进入了火光中，栗金色长发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五官立体，面容英俊，丰神飘洒，气质出尘，来者正是西部的精灵王帕里斯。他越过身姿被定格了的精灵战士，来到林小芽身旁。 在这片静止了的天地间，唯有林小芽的梦呓与周遭的沉寂格格不入，她哭泣着，不停地喊“叔叔”。 帕里斯蹲下，拿起小芽的手臂，将她衣袖捋起，仔细察看那密密麻麻又红又肿的包，林小芽似有所感，又唤了声“叔叔”，那是她小时候在学校被人欺负回来告状时的委屈语气，帕里斯虽没亲身感受过，但在回收替身的力量时，顺带着把替身的所有记忆也一并回收到自己大脑中来，此时亲耳听见小芽这么唤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一动，不禁应道：“我在。”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这里黑黑……”林小芽眉头紧锁，在帕里斯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时，下意识地握住他那只冰凉的大手往自己脸上贴，舒展了眉头梦喃喃道：“凉凉的，我爱凉凉……” 帕里斯没抽回手，而是将另一手放在她额头，屏息凝神，体内的灵力随着心想念动来到了手掌上，再通小芽的过额头渗入四肢百骸，不多时，林小芽的呼吸平稳了下来，发烫的额头和双手也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此时，她似乎已从某个缠绕已久的梦魇中出来，不再哭泣，也不再害怕，梦话也恢复了平日刁蛮任性的赖皮味道，“我肚子好痛，叔叔帮我向学校请假。” 帕里斯正要帮她捋一捋凌乱的头发，忽然听她说“要叔叔不要帕里斯”，伸出手顿时停滞在半空，双眸中难得的一丝柔和神采慢慢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淡漠，打量了林小芽的脸许久，然后默默地曲起食指，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林小芽睡梦中不满地“唔”了声，却也没有醒来。 帕里斯起身离开，在那一袭淡金色的身影完全隐入漆黑的林间，停滞在半空的花叶顺着风势飘飞而过，橙色的火光跳跃，而三头狗和格纳等二十几个精灵战士仍旧警惕地盯着前方，不过都已从画中出来。 等了好一阵子，三头狗困惑地嘀咕了声“奇怪。” 格纳疑问：“哪怪？” “那危险的家伙突然就消失了。” “啊？你是不是太过于神经紧张所以搞错了？”众人愕然，收起架势，刚才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唔……” 三头狗自己也不太确定，这时就听见身后林小芽傻呵呵的梦语：“我、我实在吃不下了。” 众人面面相觑，仔细打量林小芽，发现她双颊已不似刚才那般烧红，也没哼哼唧唧喊痛了，才这么一转身的工夫，状态就好转了。 格纳伸手探她额头，不可思议道：“不烫了。” 其余几个还不信，纷纷伸手亲自确认，这个探完到那个，最后当一某狗的肉爪搭上来的时候，林小芽的铜铃般的大眼陡然睁开，斜斜地瞪着那毛茸茸的脚杆，就是不说话。 众人见状，喜不自禁，“小姑娘，你醒啦？” 林小芽一脸茫然，“你们这是在给我做什么仪式吗？” 大白收爪，急切地问：“觉得怎么样？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痒，不过不像刚被咬的时候那么难受了。”林小芽坐起身，挠了挠手臂上的包，然后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试着擦一擦，那红肿居然消了，不禁喜道：“快看，这包口水一擦就消，你们有没有谁被咬？也可以这么试试。” 大白起先还不太放心，这会子见她已无大碍，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那也因为是你，所以口水才有效，别以为经过我改良的跳蚤那么好对付，想来兽人族那些个被咬的，现在还在痛苦煎熬中。” 林小芽听说“改良”二字，猛地想起这丫所谓的改良就是往装着跳蚤的胶袋里撒一泡狗尿，停在嘴边的手指哪里还敢再伸进去？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大伙儿还没意识到什么，林小芽突然大怒，照狗屁股上就是一脚，“你个混账王八蛋！改良毛线啊改良，你是要恶心是我吗？” 大白终于明白她怒火的缘由，但那完全不是它的错，当即也怒了，激动地数落起这个不懂事的主人来，“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反省？自己犯错还好意思踹人？是谁第一个拿到药粉却不用的？又是谁冒冒失失不管不顾地冲到敌人的地界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蠢，这才的教训希望你能长点心，以后别再这么冒失，给人添麻烦。” 大白说的没错，林小芽心知是自己理亏，被它这么一怼，也只能乖乖闭嘴，虚心接受批评。 林小芽这次突然醒来之事未免蹊跷，但是此时众人也无暇仔细推敲，因为兽人族的大军就在后面不远处扎营，未免生事端，大家决定连夜赶路，尽早回到野柳城。 一行人徒步行进个把小时，听见前方有水流之声，林小芽忽然想起精灵族地有一条河叫银砂之河，起源与西部的林间圣地，一路蜿蜒向东流向大海，河流在中部的走势尤为奇特，几乎呈一“几”字，而几字型的最顶端则是绕到了野柳城的背面，所以野柳城的位置正好是坐落在几字了内部。 而兽人族这支部队一路带着攻城车和弩炮车等辎重，不便过河，所以才特意绕远路从西北的方向斜插过来，准备从正面进攻，而他们移行为了避开这支队伍，取道东南方向，一路行进， 林小芽忽然停下脚步，低头不语。 格纳见她不走，以为她是累了，便回身问道：“要休息一下吗？”对于他们这些常年行军打仗的战士来说，这点路程不算什么，但林小芽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此星夜兼程身子恐怕吃不消。 林小芽抬头望了下天空，说：“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格纳瞥了眼天，然后指着西南的方向说：“往这个方向直走，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到野柳城。” 林小芽道：“我在想，就凭这里的二十来个人去帮忙守城也起不来多大的作用，倒不如想法子在这里做点什么拖住那支军队的攻城车和弩炮车。” 众人知她鬼点子多，听她这么一说，便都围上了问：“你有什么办法？” 林小芽在地上画出这附近银沙之河与野柳城的位置，以及兽人族的军队行进的路线，然后向众人讲述自己的御敌之法。 第19章 以少胜多（二） 据悉，兽人族的这支军队自从入侵精灵族地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所倚仗的就是他们无人能及的精湛弩炮术，倘若他们的物资车和重型器械被困住，那么这支队伍也就没了嚣张的资本。 林小芽心想不如从银沙之河的上游炸开一个口子，将河水引到通往野柳城的道路上，精灵族地的土质普遍松软，若是再经河水浸泡，路面的地质湿滑泥泞，即便是轻骑也难以行于其上，更遑论笨重的攻城车和弩炮车这一类庞然大物。 他们只需待敌人困于烂泥中，便趁机烧了他们的粮草辎重，没了攻城车和弩炮车，没了弓弩箭矢的敌人就如同被拔了獠牙的狼不足为惧，到那时再想攻占野柳城，胜负可就难料了。 林小芽这主意立马得到大多数精灵的认可，但也有个别精灵提出疑虑，虽然她这想法不错，但是眼下他们只有二十几号人，而且又都不是工程兵，引水淹路的事在天亮之前完成恐怕难以办到。 其实这点他们大可不必担心，古堡里放有许多向奇以前在卡多幻域时里留下的炸药，他们只需将眼前的河堤炸开一个口子，再派个人到上游炸毁水坝，这事自然就可水到渠成。 林小芽打开了时空之门，众人一齐进去取炸药，就连在古堡里专事生产的妇孺老小也都加入队伍中，大伙儿兵分三路，一路赶往水坝，一路留在河堤，还有一路前往通向野柳城的公路，他们队伍有半数的人来到这里毁坏路面。 林小芽又让人从古堡搬出二十几桶本来是用来发电用的柴油，这东西比水轻，遇水照样可在水面上燃烧，为了能尽快将敌人的物资车引燃，她还把古堡里唯一的一台无人机也拿了出来，挂上一罐柴油，等兽人族的军队过来，就用给农作物喷药的方式从上空往物资车上喷洒柴油，然后埋伏于道路两旁的人同时扯掉道路上柴油罐子的牵引绳，倒出柴油，并以烟花之火点燃。 这一计果然生效，兽人族的物资尽被烧毁，混乱中有一军从野柳城中冲杀过来，兽人族的军队立马被杀散，溃不成军，四处奔逃。 精灵大获全胜，抓获不少俘虏也缴获不少战利品，众人都涌上去清理战场了，林小芽忙着收回无人机，这东西是现代人类的高科技产品，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为免麻烦，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一个人远离了人群。 无人机的遥控软件安装在智能手表里，而这智能表原来的主人是向奇，里面的许多功能她还没研究透，尤其是无人机的操控还不太娴熟，因此不得不躲在没人的地方对着虚拟屏一通乱点。 让她没料到的是兽人族的将领不但趁乱逃脱，而且还追着无人机找到了这里，陡然见到一个头上长角的大个子，不由吓了一大跳，瞪着那长相怪异的人惊慌问道：“牛、牛魔王？” 其实头长犄角的并不都是牛怪，兽人族中的半兽人活到一定年龄以后也会长出犄角，眼前这位将领其实就是一个强化了的半兽人。 大白从一旁跳出大吼：“牛魔王个毛线，还不快跑！” 林小芽恍然大悟，撒丫子就跑。 “站住。” 她刚跑出几步，身后忽有破风之声传来，咻咻两声，有两支箭贴着她的耳边飞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林小芽当即倒吸了口凉气，哪里还敢再跨出一步，转过身，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不要吃我，医生说我有皮肤炎，吃起来又酸又臭，而且我一共才三十四公斤，就皮包骨，根本就没有肉可以吃。” 那兽人族的将领先是一怔，旋即幡然醒悟，怒道：“你胡说什么？谁要吃你了？”接着指了下她手腕上发光的虚拟屏幕问：“那是什么？” 林小芽急忙关了虚拟屏幕，将手腕藏于身后，惶遽地摇头。 “天上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小芽摇头，稚气未脱的脸上，两只澄澈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特别无辜。 这也怪不得兽人族孤陋寡闻。人类世界的发展速度可谓是日新月异，就算兽人族的人曾经到过人界，也未必有见过这么些高科技电子产品，更何况人界是神族下辖的领地，异族之人禁止前往，他不识人类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这些年他的军队不论是在两栖族还是精灵族的领土上都横冲直闯锐不可当，不想今日折戟于半道，要他认栽也行，但栽在什么东西之下总要先弄个明白。 “拿来我看！”半兽人将领见她遮遮掩掩，便直接上来抢。 “妈妈，有坏人欺负我。”林小芽突然像一个被吓坏的小孩，哇地大哭了起来，三头狗斜眼偷觑，这小主人装得还挺像，鼻涕眼泪都一块儿出来了，而且声音极具穿透力，相信很快就能把格纳等人引过来。 “住口，不许出声。”半兽人将领也担心这一点，上来就给林小芽一嘴巴子，林小芽倏地猫腰钻到对方身后，顺势将偷偷拿在手的电棍伸了出去，大傻大个就如癫痫发作似的一阵狂抖，紧接着摔下之前脑袋还在树干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倒地以后便彻底不省人事。 林小芽见状，慌道：“他该不会是撞死了吧？” 三头狗白眼一翻，说：“怎么可能，要是兽人族这么脆弱的话，布雷顿领地上的精灵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哦，没死就好，就算防卫过当我也不希望成为杀人犯。”林小芽如释重负，关掉电棍的电源开关，把加长的伸缩金属棒推回去，然后塞裤兜里，刚蹲下准备搜那半兽人将领的身，立马就被三头狗喝斥住了。 “住手你这个蠢货！明明被电过怎么还不长记性？我看你以后要死也一定是被自己蠢死的。” 林小芽猛然缩手，这才想到大块头身上的电可能还没有完全导入地下，就这么直接下手，自己恐怕也得跟着遭殃，但由于三头狗太过毒舌，当即扭头怒怼：“你才蠢，你全家都蠢，别以为自己长三个头就了不起，其实脑袋里面空空如也，不信自己试试看，敲起来肯定还有回音。人家吃肉进肚子里，你吃进去的肉全上脑了，塞一脑子肉丸的笨狗居然还敢说我蠢？” 三头狗脑门冒汗，立马软下来，“是是是，吵架我吵不过你，你聪明，你厉害行了吧？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把鼻涕擦干净吗？看着难受。” 大白总爱这么出其不意地贬损她，要不是自己脸皮厚，还真得被羞得无地自容。 “哼，要你管。”林小芽鼻子一抽，将鼻涕又收了回去。 三头狗白眼一翻，三条舌头都伸了出来做了个将要呕吐的动作，心想还是眼不见为净，然后就背过身去了。 林小芽先把无人机收好，让回古堡，然后戴上橡胶手套开始在半兽人将领的身上一通翻找，一张类似手枪的单手连发弩、十来支弩箭、一把刀身刻有精致暗纹的短刀，一只装有若干枚宝石和金币的小袋子、以及一包野味肉干和一只还剩下一半的酒囊。 林小芽一见有吃的，二话不说抓起一片就往嘴里塞，兽人族的咬合力远在人类之上，他们食物的口感自然不太对人类的胃口，林小芽这种吃货是啥啥都觉得好吃的，但韧劲这么大她的牙口还真嚼不动。 三头狗听到某人吧唧嘴的声音，忙过来问：“你在吃什么？” 林小芽费劲地咬下一口，吃力地嚼，敷衍地应：“不知道，可能是野兔子肉。” 三头狗忍不住伸爪搭林小芽手臂上，期待地问：“好吃吗？” “凑合。” “别都自己吃，也给我点啊。”三头狗说着急吼吼走到另一边，伸长脖子想自己叼肉，结果林小芽“啪”地按住袋口，正色道：“道歉！” “对不起。”其实三头狗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要为什么事道歉，那三个字很没骨气地就脱口而出了。 林小芽不由得噗哧一笑，拿开袋子上的手，任由三头狗自己叼食，而自己吃剩的半块也索性塞进狗嘴里，随意在半兽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继续搜身，后来在他领口里找出一串挂链，坠子里夹着一张画像，凑近了打量一番，不禁啧啧：“看不出来，这么凶残冷酷的家伙居然会把兄弟的画像带身上。” 三头狗瞟了眼画像，凉凉地说：“那是他老婆。” “看清楚点，还长着胡子呢。” “兽人族的毛发都很发达，有些雌性也长胡子。” “我去，真是长知识了。”林小芽一听乐了，又仔细端详了会儿那长胡子的雌性半兽人，然后把挂链物归原主，“这种纪念性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大白说：“那挂链是水晶石，能值几个钱。” “算了，东西对他来说更有价值。”林小芽一边说一边忙着把搜来的短刀、单手连发弩往自己身上挂，掂了掂装着宝石和金币的小袋子，老实不客气地揣自己兜里，说：“我好像明白行军打仗的乐趣了。” “那也要打胜了才有乐趣，战败的话就只有悲伤和屈辱。”扭头瞥见林小芽提刀朝一旁灌木走去，便问：“干嘛去？” 林小芽拖回一堆藤蔓将半兽人的身子掩盖起来，“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你不杀了他啊？这样说不定会纵虎归山哦。” “要杀也是在战场上当做敌人堂堂正正地杀，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招架之力的人，我们私下并无仇恨，我不想当杀人凶手。” “敌人就是敌人，不管到哪儿都是，真搞不懂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林小芽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催道：“走吧，再不回去汇合，格纳他们可就要找过来了。” 第20章 莫名入狱（一） 诚然，野柳城的精灵军队这次能把兽人族的攻城部队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这当中的最大的功臣非林小芽莫属。 众人回到了野柳城，格纳等人为林小芽和自己的长官引见，期间把林小芽先水攻后火攻的妙计巨细靡遗地讲述了一遍，众人无不称奇，都想见识一下可以在水上燃烧的“柴油”。 要知道，有魔法存在的地方，所用的能源来自于灵力或者是具有能量的晶石，可以用魔法完成的事情就不可能绕个大圈子以繁琐的自然规律达成，人类世界的那一套工业体系对于这些异族生物来说既陌生又神奇，自然不知道原油为何物，更不知道柴油是从原油中提炼而来的东西。 林小芽年纪尚小，城府不深，对这些人又不太防备，最终拗不过众人，只好打开时空之门从里边取出一小瓶柴油来给众将士看。然而，这些人此前见识了人类的高压电棍、透明防暴盾牌，现在又亲眼目睹她打开时空之门，都不禁对她的身世起疑，格纳先前为她准备的那套说辞根本就站不住脚，倘若纯粹是从北方大陆潜逃而来的奴隶，怎可能有那么一座宏伟的古堡建筑群，和那么怪异的一个藏身之地？她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逃奴，反倒更有可能是外族势力渗透到精灵族地来的间谍。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镇守野柳城的最高指挥处，于是林小芽又被引见这里的主帅。 野柳城的主帅阿尔伯特，同罗兰一样是精灵族地八大显赫世家之一的家主，其家族的势力不仅仅只局限在此处城池，说白了这些家族势力错综复杂的家主可让部族的王既笼络同时又十分忌惮，因为他们分分钟可威胁到国王的王权，成为与国王分庭抗礼的存在。 林小芽气息复杂，长年生长在精灵族地，心脏又因克洛诺斯的一截手指而神化，加之生而为人，所以在她的身上同时有精灵、神族和人类的气息，这一点一般人或许难以察觉，但是埃尔伯特并非泛泛之辈，在见着林小芽的第一眼便已心中有数。 阿尔伯特屏退旁人，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她到此来是否是帕里斯所授意，是否以为抢先一步击退兽人族的军队就能够收买这里的人心。 林小芽当时听了对方的质问惊诧不已，没想到自己的底细竟被一眼看穿，简直是无处遁形。不过，对方也没有从她这儿挖掘到西部族地的任何情报，也没有配合对方的要求打开时空之门让人进入古堡中调查，后来被关押入狱的结果也毫无意外，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关押她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她收取了兽人族将领菏泽拉的佩刀和宝石等贿赂品，私自包庇和放走了他们精灵的敌人，至于要将她如何处置，则要等主帅与各部将领于次日商议过后再做裁决。 包庇和放走兽人族的将领罪责恐怕不小，就算判处死刑也不为过，只是林小芽搞不懂阿尔伯特为何要隐瞒她是西部间谍的身份而绕那么大个圈来判她的罪，难道是间谍罪的判决力度不够包庇敌人来得重？但是身为帕里斯的养女这一点不是应该更有利用价值才对吗？ 难道真就想这么砍了她？可林小芽仔细回想起阿尔伯特当时的神态，感觉那人对她并无敌意，而且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好像就一直在打量她、审视她，期间还有那么一瞬的恍神，仿佛是勾起了关于某个人的回忆。 林小芽独自蹲在牢房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百无聊赖的同时又庆幸大白没有一同跟来，它留在外边至少还能指望帮忙偷个钥匙什么的。白天从兽人族将领那儿顺来的战利品以及自己的高压电棍统统被阿尔伯特的人搜走了，不过万幸的是藏在袖管里的智能手表没被发现。 她扯起衣袖，拨了向奇的号码，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向奇气息微喘，心情似乎很不错，视频电话一接通便兴高采烈道：“刚才我差点就被泰坦族的那些个喽啰给抓了，结果他们一看见我这张脸马上被吓傻了，我就趁机跑掉了。”向奇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显然非常高兴有人会被他现在这副尊容吓到。 向奇原本五官精致、样貌出众，尤其是身体完全神化以后，长相更加绝美，且又不失英气，到哪儿都备受瞩目，万众中的焦点，而他也打小就习惯了周遭艳羡和炽热的目光，然而自从他在斗奴决赛上获得高晨生的力量并解开了哈迪斯禁锢他记忆的封印以后，便开始对自己的这张脸深恶痛绝，甚至就连见到自己在镜子里的映像都会呕吐不止，他总说自己肮脏，频频在午夜梦醒之后冲进盥洗室，然后在淋浴头下在冰冷的水中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那段时间他的精神已完全崩溃，林小芽知道那个令他既畏惧有憎恨的男人就是始作俑者，虽然向奇只字不提，但是很显然那个男人过去对他的所作所为最终成为他的噩梦，在他的记忆里在不停地折磨他的神经，令他无比地自我厌恶，他砸碎了盥洗室的那面镜子，用尖锐的玻璃碎片在自己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直至皮开肉绽，面目全非，他拒绝让她医治，似乎只有这副疤痕密布面目狰狞的样子才能使他从那段往事跳脱出来。 尽管他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密如蛛网令人触目惊心，可林小芽每次看了内心却总隐隐作痛，她忘不了他和衣傻站在淋浴头下发呆的样子，忘不了他满脸是血对着破碎的镜子疯狂大笑的样子，神体有着很强的自我疗愈能力，但是只要那个心结不解，他就不会让自己恢复原貌。 这是小奇心中的痛，同样也是她的。 林小芽问：“是不是只要不带上禁灵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自从那天为了与她共享灵力，向奇就把身上的灵力石丢掉了，尽管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向奇这两天的情形似乎有些狼狈。 “也没那么容易，况且就算被找到，凭那些个虾兵蟹将也未必有能耐抓住我，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想使用灵力都没有关系。” 林小芽见向奇的身后好像是一片皑皑白雪，便问：“你现在是在雪地里吗？” “没错。”向奇的将摄像头四周照了一圈，然后说：“在一个空旷的雪域里，然后我照着野外生存的教程在地上挖出这么个洞，待在洞里风吹不到，而且还挺暖和。” 向奇从小就生活中家境优渥的向氏，名副其实的娇贵少爷，几曾吃过这种苦，现在见他为了躲避泰坦遗族的追兵而躲到这种地方，林小芽顿觉于心不忍，劝道：“你还是把禁灵石带上吧，现在即使没有灵力，我一样可以应付自如，这还多亏了你跟邹干部留下的那么些厉害玩意儿。” 接着，林小芽将这一天他们炸毁河坝、引水淹路、火烧兽族物资，以及自己如何毫发无伤地放倒了一个个头几乎是自己三倍的庞然大物等事迹一一告诉向奇，接着又把自己在野柳城的遭遇，还有阿尔伯特令人捉摸不透的做法也都巨细靡遗地讲述一遍。 关于阿尔伯特的做法向奇一时也没有头绪，不过对于林小芽如何从牢房出去一事却给出了极具建设性的建议。 古堡里的武器库里有几支热能激光切割刀，威力惊人，削铁如泥，而且操作时几乎是悄无声息的，所以她要从这儿出去简直是易如反掌。 第21章 莫名入狱（二） 林小芽回了趟古堡，戴上夜视眼镜，再带上向奇在卡多幻域当作武器的热能激光刀，回到牢房开始实施她的越狱计划。 激光刀特别好使，跟同切豆腐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牢房的铁门上给割开了个小口子。林小芽先悄悄地探出个头，确认四下无人才钻了出来，一路畅通无阻，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不禁令她犯嘀咕阿尔伯特是认真关押她的吗？直到她陡然感应到身体似乎碰到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才明白这处牢狱的四周已有人事先布行下了结界，一般人经过时都会被结界上的灵力弹开，所以阿尔伯特才没有特意命人看守。 然而结界这种东西难得倒别人却难不倒她，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一种结界是她过不去的，即便是令人谈虎色变的西部精灵国的防御结界，那个由帕里斯以自己的灵力张开，再以海妖之髓骨加固的结界，就算强行穿过时也伤不了她分毫。 林小芽心想既然野柳城上下都把她当作叛徒来定罪，而且审判之日就在明天，那么此地真不宜久，但走之前是不是该跟格纳几个说一声呢？在她看来这几人还是值得信任的，还有柯达，她新认下的弟弟，倘若就这么不告而别一定会寒了那孩子的心的。 林小芽出了结界，正准备召唤她的三头狗，冷不丁发现旁边有个人影，吓得差点跪下，推了下夜视眼镜定睛一瞧，才看清那人正是这里的最高统帅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神情激动，迅速朝她走来，遇上这等级别的强者，林小芽索性放弃逃跑的念头。 “你到底是谁？” “啊？”林小芽一头雾水，对方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准确无误地说出她的身份，怎么现在又这么问，不由莫名其妙地应道：“我是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知道你是十八年前帕里斯从神族手中抢来的那个人类孩子，但是你实际上是谁？” “呃——”林小芽感觉对方是在考她哲学上那三个终极问题中的一个，为难地挠了挠后脑，然后不太肯定地说：“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什么？”阿尔伯特不由一怔，二人都一脸茫然，相对而立，大眼瞪小眼。 “你问的是啥意思？” “你明明没有灵力，为什么可以安然无恙地穿过我的结界？” 林小芽长长地哦了声，“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我也不知道，生来就如此，可以无碍穿梭任何结界。” “生来就如此？”阿尔伯特激动得难以自已，“这种能力来自遗传还是只有你才有？” 林小芽一抽嘴角，这问题问她也不知道啊，出世的第三天双亲就车祸亡故了，而她则被神族带到异界，后来又被送来精灵族地，她对父母的事知之甚少，又怎会知道他们是否跟她和小奇一样也有异能？毕竟他们的祖父和大伯就只是普通人类。 林小芽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想说艾琳公主吧？” 话音刚落，阿尔伯特突然紧扣住她的双肩，急切地问道：“你果然知道她！她在哪里？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放放放手！痛啊！”林小芽咬着牙嘶嘶倒吸凉气，对方松手后，揉着肩头不满地嘀咕：“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真是的。”偷瞄了眼那竹竿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不觉好笑，忍不住想作弄他一番，于是说：“具体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不过啊，我经常会梦见一些从没见过的人，对了，这么说来梦里好像有一个人张得跟你还挺像的。” 阿尔伯特半张着嘴，双唇翕动，顷刻惊疑道：“你、到人界重生为人了？不可能，这些年我多次到过冥界，都没查到你灵魂的去向，你……” 林小芽见他信以为真，忍不住捧腹大笑，弓着背拍着腿一边指着对方说：“你还真信了？” 阿尔伯特知道自己被戏耍却也没生气，只是面色沉郁了下来。 林小芽忽然瞥见对方脸上滑落的两行清泪，笑声旋即戛然而止，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作弄你。” 阿尔伯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沉默了许久，说：“那人跟你一样，喜欢作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我虚长她几岁，却老是被她耍得团团转，虽然我总说她烦，可现在没人烦我了，却又让我感到无比空虚。” 林小芽偷瞄灵力眼阿尔伯特落寞的神情，心想他所记挂的那个人恐怕不只是儿时玩伴那么简单。在离开卡多幻域之际，她从罗兰那儿听说古特雷斯家也曾调查过精灵国公主艾琳的灵魂被夺走一事，由于她有着和艾琳公主一样的能力，且眉眼也有几分相似，尽管不清楚自己是否真是精灵公主的转世亦或是她在人界所生的孩子，但是不知怎么的，她也开始在意起这个人来。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好动，一刻都停不下来，而且总喜欢惹麻烦，然后扔下一堆烂摊子丢给别人去收拾，表面看上去不怎么可靠，实际上却非常地足智多谋，应敌时鬼点子多，总能出奇制胜。” 林小芽又问：“她长得好看吗？” “美极了，精灵族地上的姑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而且有一副清脆悦耳的好嗓子，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她唱歌，就会感到体内充满力量。”阿尔伯特言辞中似乎充满了对那个人的眷恋和思念。 “这么说来，我妈妈也很擅长唱歌呢，对了，我这儿存有她的mv。” 提起唱歌，林小芽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安琪.贝利尔，其生前是一个创作型歌手，非常有才华和天赋，她的美貌、身材、歌声以及作品都风靡全球，备受追捧，是个令人仰慕艳羡却难以嫉妒的天才歌星，甚至是她那个时代的标志。正因如此，死去多年仍留下诸多生前的记录和痕迹，林小芽的智能手表和电脑里存储了这位天才母亲几乎的所有歌曲、演唱会视频、单曲mv、甚至连访谈节目以及广告。 林小芽点开智能表上的虚拟屏，找出安琪.贝利尔刚出道时的成名曲mv，然后与阿尔伯特一起欣赏。 第22章 莫名入狱（三） 两人同看了几个视频之后，林小芽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单刀直入问道：“有没有从我妈妈的身上找到那位公主的影子？” “你母亲是个吟游诗人？” 林小芽更正：“在我们那儿叫歌星。” 阿尔伯特没到过人界，不知何为歌手、巨星，见到视频里有无数观众聆听其唱歌，有点像他们这个世界里的吟游诗人，只不过演唱会观众的人数远比围坐在吟游诗人身旁的听众多得多。 “除了眉眼，也没找到其他相似的地方，所以也不太肯定。” “那歌声呢？你不觉得她的歌声也很有感染力吗？据说她创作的这首歌使那两年青少年的自杀率下降了两个百分点，很不可思议吧？” “是吗？不过你的母亲在演唱上的气场很强大，有点王者之气，艾琳公主唱歌可从没有过这个样子。” “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嘛，专业的表现出来当然跟业余的不太一样，不过……” 视频的镜头掠过观众席的刹那，阿尔伯特突然打断了林小芽的话：“等一下，刚才那个人……” “哪个人？”林小芽把视频倒了回去，当最前排vip的席位上并排出现三个熟悉的面孔，便把画面停下，“你问他们？” 阿尔伯特先指着其中一人问：“这个人是谁？” “他？我和小奇都管他叫莱恩大舅舅，是我妈妈的大哥，中间这个是我爸爸的哥哥，我们的大伯，边上这个少年就是我爸爸啦。” 阿尔伯特一开始是被莱恩吸引了注意，但一听说英气逼人的少年是她的父亲，便忍不住开始打量起少年来。 林小芽继续道：“我爸爸比妈妈小六岁，听说从小就疯狂追星，是妈妈的骨灰级脑残粉，妈妈的每一场演唱会他都没落下，几乎是追着满世界跑，后来妈妈被爸爸的痴心打动，同意了爸爸的求婚，他们甚至连几个月也不愿意等，所以爸爸未成年就举办了婚礼，新郎十七，新娘二十三，据说当年两人结婚的消息在各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几乎同时占据了全球各大媒体财经报和娱乐版的头条，真是够疯狂的，如果我那奇葩爸爸还健在的话，今年也才三十几，这要是在人界我还不敢跟同学说，有个上高中就结婚的爸爸，有够丢脸的。”林小芽完全不觉得这么当着外人的面挤兑自己已故的父亲有什么不妥，但说起他们的趣事还是绘声绘色滔滔不绝的。 阿尔伯特的神色似有几分沉郁，林小芽见了便不好再往下说，忙转移话题，“对了，为什么刚才你看到大舅舅要特意让我把视频倒回来？” 阿尔伯特视线转移到莱恩上，说：“这个人我好像见过，虽然样貌有些不同，但给人的感觉非常像，不过视频里无法辨别气息，所以我也不太肯定。” “诶？这么巧？说不定大舅舅也是异界的灵魂在人界转世重生的哦。” 阿尔伯特不置可否，只平静地述说：“精灵国在分裂以前与各族之间都有着通商往来，境内常有各国商队出入，我记得三百年前一个境外的商队来到我们的族地，那一伙人里，有几个的气息相当陌生，跟平时出入的那些个不太一样，所以当时我还特意留意上那几个，命人暗中监视，但是后来我派出的人都没有回来，而他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那之后不久，艾琳公主就出事了。” “什么？”林小芽顿时不淡定了，惊问：“你是说大舅舅很可能就是杀害艾琳公主的凶手？” “我之前还不太肯定，不过如果你的母亲真是艾琳公主的转世，那么这个叫莱恩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事发之前出现在族地的神秘人物。” 林小芽猛的站起身道：“你不要乱说，大舅舅对我们可好了，他才不是坏人，再说了，他要是真喜欢艾琳公主，夺取了灵魂到人界去也不该是做兄妹啊，正常来说夫妻关系不是比兄妹关系更亲近吗？” “这事显然跟感情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阿尔伯特轻叹：“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这么多年来我寻访了几乎所有跟精灵国有利益牵扯的族地，可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但是我终于找到可着手的线索了。” “什么线索？在哪里？”林小芽此时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口中所说的线索就是她本人。 “你，很可能就是查找艾琳公主死因的线索。”埃尔伯特直视林小芽缓缓说道：“十八年前，你本在神族手里，但是后来被帕里斯抢了去，偏巧你的眉眼跟过世了的艾琳公主有些相似，所以我想或许可以从你身上寻找答案。” “呃……”林小芽不由脑门冒汗，“这就是你把我关押起来的理由吗？” “没有错。” 林小芽负气道：“可我也不知情啊，我才十几岁，三百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对方这么不可理喻的话，她即便知道了也未必肯说出实情。 “你显然不是普通人类，如果嘴巴不肯说，我可以让你的身体来坦白。” 林小芽闻言立马双手抱臂惊恐道：“你什么意思，说出这种下流的话是想要干嘛？我还只是个孩子啊，你个滚蛋禽兽。” 阿尔伯特见她那惊慌的神态，旋即会意，不由愠怒，骂道：“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把你解剖了，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查找。” “哦，那还好。”林小芽如释重负，刚放下胸前双手忽然惊觉不对，慌道：“诶，不对，一点也不好。别啊，千万别杀我啊，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全说。” “你明白就好。”林小芽卖力的表现令得阿尔伯特不禁哑然失笑，随即站起身说：“跟我来。” “要、要到哪儿去？”林小芽毛骨悚然，该不会是解剖室还是手术台吧？也可能是审讯室！“我都说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交代的。” 阿尔伯特回头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上来。” “我觉得挺好，月黑风高夜……”林小芽突然想到后半句不太吉利，赶紧打住，“风清月朗，凉风徐徐，多、多浪漫啊。”故作镇定地说着，发颤的声音却出卖了内心的慌张。 “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问完以后我会放你离开。” 基本上，阿尔伯特为人不错，而且也颇懂礼数，林小芽随他一同回到主帅的宅邸之后，吃喝等招待甚周，跟审讯犯人不一样，而且他想知道的在林小芽看来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至今以来跟帕里斯的相处怎样，神族的人有没有让她做一些非比寻常之事等等，于是两人像是多年的朋友对坐于桌前，喝着茶，吃着甜点，轻松愉悦地秉烛夜谈起来。 林小芽告诉他自己打从懂事起就一直待在帕里斯身边，帕里斯走哪儿她跟哪儿，甚至就连他跟重臣元老等重要会议也扒着不放，同吃同住同席而卧，在精灵国如此，到了人界也是如此。帕里斯是个极其护短的大人，不管是在精灵国王都的学园，还是在人界的学校，但凡欺负过她或是同她关系恶劣的学生，最终都被他以各种手段逼得转学，此外，帕里斯还会经常帮她写作业，甚至变换成她的模样代替她考试，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一年半以前，在她十七岁生日的那天，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那个帕里斯把她带到了一座时空停滞的古堡，把所剩的灵力都传给了她，然后就消散于大气中，只留下了一缕头发。 林小芽说完自动自觉地把脖子上系着的栗金色挂绳连同银质坠子一起解下，给阿尔伯特递过去，阿尔伯特一眼就明白，那一缕编织成吊坠挂绳的金发是帕里斯用来制作分身的媒介，接着发现那枚椭圆形的银质吊坠其实是一个相片夹，打开一看，里边放着一张帕里斯同这丫头的合照，一个闭着一只眼鼓起腮帮比剪刀手，俏皮灵动，另一个手拖在她的头侧亲吻她额角，视线望着镜头柔和煽惑充满溺爱，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确实很好。 林小芽戴上对方还回来的挂链，继续讲述自己在过去一年半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帕里斯消失之后，她以帕里斯传给自己的灵力和生命力复活了古堡的主人维拉，由于古堡的时间跟外边的世界不一样，他们在里面度过了将近四十年，也就是外边的两个月，她的双胞胎哥哥向奇也来到了古堡，时间又过了十年，古堡的结界被神族的三王撕开了一道口子，并派人进来捉拿他们俩，后来兄妹在维拉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向奇被冥王擒获，而她则逃到了精灵族地，混迹于流民之中度过了十个月，在那之后她再一次见到了帕里斯，被他一剑刺穿心脏，夺走了几乎所有的力量和生命力，尸身抛进食人树的腹中。幸亏她和向奇之间有着共生咒的连结，那期间全靠向奇的供给才挺了过来，三个月之后，她被挖了出来，送到了卡多幻域，参加了那里的斗奴比赛，直至结束，才得以自由，然后时间就到了现在，人也来到了这里，野柳城。 第23章 莫名入狱（四） 待在古堡中的那几十年经历，林小芽讲述得比较混沌，只大概说了在里面的几十年，她一直用帕里斯留在她体内的力量为维拉疗伤，那期间维拉则传授她魔法，后来宙斯、哈迪斯和波塞冬这三王找到了古堡所在的位置，撕开那里的结界，并派人到古堡里捉拿她和向奇，多亏有维拉的帮助，他们才得以逃脱。 “神族要捉拿你们？”阿尔伯特听着不由犯糊涂了，低头思忖：“既然要捉，当初为何又把你送到精灵族地？而且要捉拿的还不止你一个……” “嗯，还有小奇，他是……是我哥哥。”哥哥两字似乎很难出口，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阿尔伯特视线立马投了过去，“不是亲哥？” “是啦，同父同母，还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只是……”林小芽打住，一挥手说：“这不重要，还是言归正传。” “不，对我来书也许很重要，我希望尽可能了解所有事件的始末才好加以决断，所以请你言语不要有所保留。”阿尔伯特措辞温和客气，但是语气却丝毫不容违逆。 林小芽甚是不满，噘着嘴直瞪瞪地注视对方，但最终就连视线的较量也一并败下阵来，别开脸破罐破摔地说：“小奇……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彼此之间是兄妹，所有的人都以为十八年前我们的双亲只生下小奇一个，在人们的记忆里、所出生的那家医院的所有证明里都没有留下关于我的存在，一切都被篡改了，不过灵力和血液是篡改不了的，后来叔叔悄悄取了我跟小奇的dna送去做亲缘检测，结果证明我跟他是双生兄妹的关系。” 阿尔伯特可谓是洞若观火，脱口而出出的问题直击靶心，“你似乎不太乐意有他这么个哥哥。” 林小芽被说中心事，不觉火大，恼怒地应道：“是啦，我们本来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难得有个那么帅而且又不嫌弃我吃得多也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的男生的说，做哥哥实在太浪费！满意了？” 阿尔伯特哑然失笑：“你是不是误会情侣之间的感情了？” “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清楚，怎么可能会误会！” “那他呢？” “谁知道！”林小芽赌气地抓了块糕饼往嘴里塞，嘴里一边喷着粉末一边嘟囔：“那混蛋一看到检测结果以后，马上就跟菲菲姐订婚了，而且现在好像还有别的女朋友。”说着鼻子一酸，眼圈也开始泛红，然后赌气说：“这种情报你收集了又有什么用？” “那就说说神族这边的事。”阿尔伯特切换到下一个问题，“神族的人要捉拿你们做什么？” “这我哪知道！”林小芽又忙了起来，吃喝个不停，摆她面前的俩碟已空，见阿尔伯特面前的吃食碰都没碰，自己的爪子老实不客气地伸了过去，“小奇应该很清楚，不过他们一个个都瞒着我，神神秘秘的，一定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你怎知他们有事瞒着你？” “小奇在一年前曾被哈迪斯那老混蛋擒获，那期间应该遭受极其痛苦不堪的凌虐，小奇他也只字不提，但是那之后的种种我都看在眼里，自他恢复了那段记忆以来，几乎每天都从噩梦中惊醒，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后来就更加沉默寡言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严重的自我厌恶感和自虐倾向，明明那么憎恨、那么害怕那个人，可最后却克服恐惧主动找上门，还答应帮他们做事。我知道不该跟神族的人为敌，可是既然是神族自己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一定是万分凶险艰巨的事情，可惜他们谁也不肯说，不过我知道我被淘汰在外了，所以现在我自由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抓我，也不会再有人需要我了。”这份自由于她而言来得没有一丝欣喜。 “你是说在卡多幻域的斗奴比赛结束以后，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林小芽发红的双眼冲着对面狠狠直瞪，阿尔伯特的措辞直白地有些伤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克洛诺斯宿体的五个候选人之中，只有她被禁锢了生长，身体无法神化，力量也近乎凡人，克洛诺斯的元神根本就无法在她身上复活，可以说她这个宿体已经报废。 阿尔伯特又说：“前段时间我的人从卡多幻域传来消息说，莱克大人身边有个侍奴长相与艾琳公主有七八分相似，是个人类，力量却十分了得，还亲手杀了坦桑城的少主，那个少年是否就是你的双生兄弟？” “侍奴？”林小芽觉得这俩字十分刺耳，差点就当场前桌子，站起身大声说：“小奇才不是什么大人的侍奴，那纯粹是谣传！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做别人的小白脸。” 阿尔伯特示意道：“别激动，坐下慢慢说。” “你们这么没凭没据地污蔑小奇，我能不激动吗？” “抱歉，我轻信了不实传言，为此在向你和你那兄弟道歉。” 林小芽不服不忿地哼了声，重新坐下，拉长这一张脸，东西也不吃了。 “你的兄弟现在身在何处？” “北方大陆，说要去找唐氏兄妹。” “兽人族的两个人类斗奴？”阿尔伯特的情报网也不少，即便身在精灵族地，各处发生的事情也都能很快就知晓。 “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阿尔伯特似自言自语地说：“让那三位神上在意的几个孩子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是从人界带来的，除了眼前这一个，其余的都非常优秀，尤其是能让时空停滞的那个，这能力堪比天神。人类……神力……普通的人类也生不出有神力的孩子……” “诶？”林小芽双膝上了座椅，前倾这身子追问：“那你的意思是说，艾琳公主真有可能是我和小奇的妈妈咯？” 阿尔伯特摆手示意她坐下才道：“就算是精灵所生的孩子也一样没有神力，除非另一半也是神。”想到这里，扭头看向林小芽，“关于你父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多，还都是小奇告诉我的，我只知道爸爸疯狂追星，不过除了妈妈之外的其他影视歌坛的明星他都不放在眼里，大概是从九岁开始就想尽一切办法搜集了妈妈发行的唱片、还有海报、明信片、贴纸之类的，他们有一处海岛别墅，里边有个房间存放的都是关于妈妈的东西，甚至连吸过的烟头，就像集邮册那样排放得整整齐齐，而且还是个跟踪狂，简直就是一变态。” 阿尔伯特先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没忍住道：“有人这么说自己父亲的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有这么狂热的粉丝，妈妈居然没被吓到，看来明星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这么说你父亲真的很迷恋你的母亲，而且从小就为她着迷？” 林小芽点头，“可以这么说。这对奇葩父母婚礼就举办过两次，一次是对外的，场面盛大，来参加婚礼的就有好几千人，第二次是在三个月之后，两人私下又举办了一次，而且那个时候新娘已有孕在身，肚子微显了。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为什么要举办两次婚礼？难道是对第一场旷世盛大的世纪婚礼不满意？哦，对了，小奇说他们度蜜月的时候曾因为游轮触礁沉没而流落荒岛，是不是为了庆祝劫后余生所以再结一次婚呢？”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林小芽摇头，阿尔伯特轻叹一口气，显然他也没能从这些情报中理出点头绪，于是调查对象又转移到下一个。 “那么你们的大舅舅莱恩呢？” 一提起这个人，林小芽立马两眼放光，“莱恩大舅舅为人可好了，他的工作重心在中东，但是却频频搭专机过来，每次来都带了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各地的特产小吃，有好多我都说不上名字，还有，就算我不化妆他也时常送我这些东西，因为他知道我喜欢收集那些漂亮的瓶子……” 阿尔伯特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打住，我想知道的不是你爱吃什么爱玩儿什么，而是莱恩是做什么的，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小芽无趣地咂嘴，然后说：“大舅舅接管了家族的企业，而且自己好像也创办了一家大型的佣兵机构，有钱有势，有才有貌，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兼钻石王老五，小奇那一身功夫都是他教的，为了看望小奇，基本上每个月都乘专机过来，而且就住在小奇他们家，跟大伯父情同兄弟，跟小奇情同父子，爷爷也很喜欢他过来，要邀他下国际象棋。”说完嘴巴又寂寞了，拿了根麦秆管子往熟透的蜜桃上一扎，接着美美地嘬着。 阿尔伯特等了许久不见有下文，便疑惑地看过去，林小芽立马会意，耸耸肩说：“就这些。” 阿尔伯特听完不由大失所望，同时又不甘心道：“你别只顾着吃啊，再想想。” 林小芽打了个饱嗝，然后抓耳挠腮苦思良久，脑中灵光一闪，接着非常八卦地说：“我发现啊，大舅舅这人有时候挺蛮不讲理的，大伯跟女明星传绯闻他都要管，爷爷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同辈就这么爱管闲事，明明自己的妹妹早已过世，还好意思老是赖人家家里白吃白住，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阿尔伯特心想：看来再说也掏不出什么有参考价值的情报了，只好换下一个问：“说说维拉吧，他又是何许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时空停滞的古堡里？” 第24章 莫名入狱（五） 林小芽告诉阿尔伯特，维拉是在帕里斯将整座古堡建筑群移到那个停滞的空间的时候就被一并带进去的，当时他身受重伤，处在濒死边缘，帕里斯临消失前，把自己所剩的力量和生命力都注入她的体内，而她天生就有给予任何物件生命的能力，凭借帕里斯留下的充沛灵力，耗费了三十年的时间，终于让他死去的大半躯体恢复鲜活。 由于古堡所在的空间坐落在浩瀚宇宙中的一颗小星球上，那颗星球又正好深陷在时间的罅隙之中，加之有结界的笼罩，因此整座古堡都屹立在一个停滞的时空里，那里没有四季交替、没有昼夜更迭，也没有出口，两人在那座封闭的牢笼里相依为命，依靠帕里斯从人界带去的几百个房间的物资度过了四十年，后来神族三王通过向奇体内的共生咒术感应到了古堡所在的位置，然后先后两次合力将古堡的结界撕出一道口子。 向奇是第一次被派进来的人，然而他并未依照三王的意思带她出去，反而也留在了古堡，并和她一起学些魔法。三王时隔月余再度派人进来擒拿他二人，然而彼时他们已在古堡中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时光，她和向奇的力量在这期间可谓突飞猛进，尤其是向奇，躯体的神化速度极其迅速，而且天生自带学习技能，天赋异禀，悟性极高，记忆超群，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古堡中所有卷轴中的魔法和咒术都习得，魔法咒文烂熟于心，有些初级和中级的魔法甚至无需念诵咒语或手打法结，也无需酝酿时间，仅凭心想念动魔法就能施放出来，较之初来之时，力量已有了天差地别，此外，维拉身上的伤已痊愈，力量也恢复如初，三人合力，即便是宙斯等神祇也不敢小觑。于是，双胞胎在维拉的掩护下先行逃离了古堡，从那以后就再没见面。 阿尔伯特无语地看着林小芽重复几个小时前才讲述过的内容，神情颇为无奈。过了许久，林小芽才察觉对方神色有异，打住了问：“干嘛？” 阿尔伯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说：“天快要亮了，你再不切入正题恐怕就走不了了，别忘了，今天是你的审判日。” 林小芽闻言大惊，“你不是说只要回答你几个问题你就会放我走的吗？” “是啊，我说放你走可没说让你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而是睁只眼闭只眼让你自己逃出去。” 林小芽不满说道：“干嘛这么麻烦，你豁免我不就完事儿了吗？” “小鬼，我们这里不搞独裁，顺应民心才是正理，他们要是决定将你处死，我这个最高统帅也帮不了你。” 一种被骗的感觉油然而生，可现在落人手上她除了服从也无计可施，只好老老实实地把维拉给出卖了。 “我也不知维拉是什么种族的，不过从气息分辨，有点像是神族的人。在古堡的那段年月，我帮他疗伤，他教我魔法，他曾多次我帮我解除体内的生长禁锢咒术，但我都没答应。” 阿尔伯特不解问道：“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想正常长大成人？” 林小芽立马说：“当然想。可是维拉之所以想解开我的咒术主要也是因为他不喜欢跟小孩打交道，我才不想迎合他的个人喜好呢。” “个人喜好？” “那个老不正经的家伙说反正也出不去，搞不好可能一辈子要困在古堡里，不如生几个孩子出来热闹热闹。” 阿尔伯特闻言顿时明白了，重新打量林小芽，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但是五官极其精致，尤其是那双澄澈明亮的吊稍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若是少晒点太阳，长大以后必定绝色倾城，姿色绝不在艾琳公主之下。 “人类的生长速度跟精灵不一样，以你现在的年龄应该已长成妙龄少女的样貌，你拒绝解除禁锢，难不成要一直保持黄毛丫头的样子？” “这个咒术是叔叔给我下的，虽然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想来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叔叔一向都很疼我，总不至于害我，所以在明白他的用心之前，我是不会考虑解除的。” “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吗？”阿尔伯特抱拢双臂，倚着座椅靠背直视着林小芽说：“那禁锢咒术就是为了让你保持人类的状态，包括他把你藏到那座古堡里，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从神族的甄选名单中淘汰出来。只不过，那个维拉如果真的也是神族的人，那么他为何要庇护你们不惜与三王作对？莫非……”事关重大，他没敢把心中的疑惑说将出来，注视着林小芽命道：“你过来，让我看看。” “干嘛？看什么？”林小芽满腹狐疑，但还是依言起身，绕过桌子来到阿尔伯特一旁。 “这么说来，你身上也有神族的气息。”阿尔伯特伸手将她拉近自己，似乎在用鼻子确认她身上的气息，一边嘀咕道：“明明是个人类，精灵和神族的气息是怎么来的？” 被人这么凑近了嗅，林小芽感到很不自在，然而对方却丝毫不以为意，从她的头发一路往下，刚到胸膛，林小芽顿时大窘，涨红着脸大骂“流氓”，同时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阿尔伯特被打得背过脸去，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举止不太得体，但看了眼那双颊烧红的豆芽妹，倒也没发火，只转回头来郁闷道：“不过就一个长不大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小芽双手攥紧了领口怒目而视，“我只是看起来小，可实际上再过三个月就满十九了，别拿当小孩子看。” 阿尔伯特闻言不觉轻扬嘴角，劝慰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对你这样的小鬼出手的，这么做只是想辨认一下你的气息，你要是觉得不自在，那放几滴血出来让我瞧瞧也行。” “放血？怎么放？”林小芽声音发颤，脸上的愠怒瞬间被惊恐取代，她从小到大连打针都怕，更别说用利器割破手指。 阿尔伯特忽然觉得这小孩颇为有趣，“怎么？这你也怕？” 林小芽鼓着个包子脸杵在原地，不摇头，也不点头。 阿尔伯特向她伸手，说：“算了，手就行了，给我。” 林小芽迟疑片刻才把手伸过去，阿尔伯特握住她纤细的手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低下头，鼻尖直接贴在她手腕的动脉处。 林小芽是见过美人的，眼前这位长得虽不似帕里斯那般妖孽，也没有向奇那么魅惑，但是要知道，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特色，精灵族在所有族类当中，长相是占绝对优势的，不管男女，一个个都貌美如花，气质不凡，阿尔伯特当然也不例外。林小芽注视着面前这美男子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阿尔伯特似有所感，一抬眼，两人视线不期而遇，林小芽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抽回。折回轮到阿尔伯特作弄她了。 “你的脉搏突然变快了，心跳也加快了，是因为我吗？” 林小芽嘁了声，虚张声势道：“笑话，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又不是没见过帅的，叔叔和小奇随便哪个都比你好看百倍。” 阿尔伯特点头：“没错，帕里斯的俊美在各族之间确实是个传说，可是他是你的养父，你自小看着他长大，长得再帅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吧，至于那个人类之子，他可是你同父同母又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哥哥，再怎么好看，将来也是别人的，你是不能心动的。” 林小芽恼羞成怒，开启了机关枪模式连呛：“关你什么事？正经的你查完没有？找到线索没有？什么时候才放我离开？你该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那些人审判我吧？” “别激动。”阿尔伯特抬手示意她噤声，然后接着说：“你的血液里确实有神族的气息，帕里斯之所以禁锢你的生长就是为了阻止你躯体神化的速度。这么说来，那个叫维拉的男人想要为你解开咒术，目的恐怕不是纯粹要跟你生孩子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为了促进你身体的神化。” 林小芽立马驳斥：“不要胡说八道，照你这种习惯用小人心度君子之腹的人，看谁不是坏人？维拉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实际上也没强迫我啊，而且后来小奇来了以后，他更是绝口不提这事了，甚至连我都不怎么接近了，教我们魔法的时候也是，他先教会小奇，再由小奇来教我。” 阿尔伯特沉吟良久，狐疑道：“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出现的缘故吗？小奇到了古堡以后，维拉的言行是不是变得不同寻常了？” 林小芽甩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说：“古堡里本来只有两个人每天大眼瞪小眼无聊得要命，突然增加一个人，情况不同了，言行举止自然也就有所不同，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阿尔伯特不以为然，让林小芽把向奇来到古堡以后维拉的种种异常都仔仔细细地向他讲述一遍。 第25章 莫名入狱（六） 向奇躯体神化的速度非常迅速，每一次见他，有着明显变化的不单单只是力量方面，就连样貌也越发俊美。 林小芽记得他初到古堡之时，那潋滟明媚的笑靥瞬间躲在了她的呼吸，维拉也不由得看呆了，回过神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吐槽两人明明同一对父母所生，可一个俊逸潇洒、华贵优雅，另一个却形容狡诈、刁蛮任性。 维拉一向没什么耐心，以前不管是教她辨识魔法咒文还是手把手传授魔法法结都极其斯巴达，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的聪明别一天到晚只放在吃的方面，也稍微分一点在学习上啊。” 后来向奇来到古堡以后，他的教导重心就明显转移了。 向奇极其聪慧，不管多么艰深晦涩的高阶魔法和咒术，基本上都是一点即通，这一点深受老师喜爱，而他又是个善解人意之人，向维拉主动请缨担任林小芽的魔法老师，自己也好借此巩固已学内容，这个主意立马得到其余两人的赞同，比起啰嗦个没完的维拉，林小芽更愿意懂得如何因材施教的美少年来给自己上课，而维拉也乐得轻松，每天只需给向奇稍作指导，然后大多时候就窝在阁楼的画室里忙自己的事情。 在向奇到来之前，林小芽和维拉准备三餐的分工是林小芽掌勺，维拉打下手，但是自向大少爷来了以后，掌勺的人就换成了他，林小芽转做下手，维拉被挤出了厨房。所以在古堡的最后十年，林小芽跟维拉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也没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向奇，那么个冷漠孤傲、沉默寡言的大少爷竟多次主动接近维拉，两人关系要好，时常在三楼的藏书室里相谈甚欢，可林小芽一加入，那两人立马噤声，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到后来她才搞清楚维拉在偷偷给向奇开小灶，传授他共生咒的逆施方法。 向奇和林小芽幼时就被神族的人下了共生咒术，这种咒术能让令人共享力量和生命力，但这种共享有主次之分，当遭遇不测之际，次就成为主的供给方，直至死亡。原先两人的共生咒中向奇占据着被供给的主位，林小芽则在随时作为牺牲品的次位，向奇在得知实情以后，才恳请维拉帮忙改变二人共生咒的主次方向。 阿尔伯特听完不由得糊涂了，心想既然维拉诱导向奇做了咒术的牺牲品，那么神族为何淘汰的却是面前这小丫头？但不管怎样，这两人都牵涉在神族之间某个不为人知的争端中。这件事是否跟艾琳公主的死有关却为未可知，不过至少他已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一趟人界，先确认一下莱恩是否就是三百年前杀害艾琳公主的人。 林小芽瞥了眼窗外逐渐泛白的天色，若是继续耽搁一会儿就算要走也走不了了。埃尔伯特明白她的顾虑，起身说：“我本来是打算就在这里放了你，能不能逃出城全凭自己的造化，不过看在刚才那些情报的份上，我索性大发善心用魔法送你一程。” “诶？”林小芽大感意外，但同时也舒了一口长气，“那真是帮大忙了，不过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帮我把大白也一起送出去。” “大白？” “我的宠物，长着三个脑袋的蓬松松毛茸茸的小白狗。” 阿尔伯特哦了声说：“你说的是那个魔物，昨晚你刚被抓的时候它就跟一伙精灵离开了。” 林小芽惊诧万分，大声道：“什么？走了？那个叛徒！”本来还指望它来救人的，居然第一时间就溜了，林小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气得浑身直哆嗦。 阿尔伯特用越行魔法把林小芽带到城外的林子里，临别之际，林小芽假惺惺地抓着阿尔伯特的衣袖说：“你要是我爸爸那该多好啊。” 阿尔伯特一眼就看穿她那点小心思，毫不留情面地当场戳穿道：“少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妄图利用别人的感情来为自己铺路的小伎俩在我这儿是行不通的，况且你是不是故人的孩子还不好说，不过就算是，现在首先要看的是你立场，你帕里斯带大的孩子。” 林小芽被当面揭穿，这扮天真装可爱的戏也没法接着演了，不爽地撇嘴，悻悻然放开对方的衣袖，小声嘀咕：“懂不懂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啊？做人这么直来直去只能说明你情商低。” 话虽小声，但是阿尔伯特一字不落地劝听进去了，当即回敬：“奉劝你小孩子还是少点弯弯绕绕的心思比较好，城府太深就不可爱了。” 林小芽鼻孔朝天脸转一边，不屑地哼了声道：“要你管！” “你自求多福吧，告辞了。”阿尔伯特说完转身走了。 林小芽想着这些长得好看的人性格怎都这么恶劣，说话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越想越不忿，便伸出食指压下下眼睑，冲那臭竹竿的背影翻白眼吐舌头，偏巧那人想到了什么突然停步转身，林小芽的小动作来不及收就被撞个正着。 两人都没心理准备，蓦地一怔，旋即感觉气氛无比尴尬。林小芽僵硬地咧嘴，慢慢把手放下，殷勤地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阿尔伯特甚是无语，皱眉看着她良久才道：“往北直走，他们在河堤那儿等着你。” 林小芽一脸茫然，“诶？他们？谁？” “你的狗，还有跟你一道的那些个精灵。” “哦，知道了，谢谢。” 林小芽像个做错事被逮到的孩子一样，规矩了许多，阿尔伯特见了，不觉好笑，注视着她久久不语。 林小芽被瞅着不禁火大，不爽问：“干嘛？” 阿尔伯特意味不明地笑道：“有个事儿要先跟你说清楚，我和艾琳公主不是那种关系。” 林小芽双眉倒竖，更加气愤地顶道：“关我什么事！莫名其妙！”说完扭头往北而去，就听见身后的人道：“喂，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不需要！” 林小芽照着阿尔伯特的话来到银沙河边，此时的河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想必是野柳城的人连夜将上游的水坝修好了，只是她站在空旷的河堤上，却四处不见大白和格纳等人的身影，想着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这时就晨曦中有一坨白色的东西朝她飞来，手搭凉棚定睛一看，是她的狗大白。 三头狗还未落地就焦急地问道：“我的祖宗，怎么现在才来？” “放屁，谁是你祖宗！”林小芽指着狗鼻子质问：“你个混蛋，我还等着你去救我，你个混蛋自己漏夜就跑了，还讲不讲义气？” “等我去救？你能无碍穿越任何结界，又有那么多人类的先进玩意儿，什么牢笼能困得住你？一听说你被抓，我们就立马出城了，躲在这里等了一夜都没见你出来，我正准备回去找你，就看到你到这里了。” 林小芽问：“你们？还有谁跟你一起出来了？” “之前的，全部都跟出来了，就连你那腿脚不便的弟弟也在其中。” 第26章 水无常形（一） 大白所说的全部果然是一个不少，此前遇到的那二十六个伤兵还有十四个妇孺老幼，众人一听说林小芽被关押入狱，便都焦急地来找格纳几人以及大白商议对策。 三头狗心知古堡里各种人类的高科技工具齐全，加之林小芽天生有着无碍穿行任何结界的体质，像这种守力量薄弱的牢狱根本就困不住它的小主人。于是断言她最迟会在天亮以前出来，并逐个询问这些精灵是打算留在野柳城还是一同离开。 夏佐选择一同离开的理由最为直白，自己这条命是小姑娘复活的，所以他的这条命和人在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属于她的了。 其余精灵也都见识过林小芽的能耐和智谋，同时又普遍对野柳城抱持悲观情绪，与其在城里坐等再次沦为无处可归的流民，不如跟林小芽一起，到处去看看，寻找和帮助那些在战争中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同伴。 至于柯达，他的的确确是个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孩子，明白自己腿脚不便，跟着队伍只会成为大家的累赘，所以此来不过是为了同林小芽道别，告诉她，自己会留在野柳城，并且会每天都为他们祈祷，愿他们平安无事，愿族地能早日恢复和平。 然而，虽然兽人族的先锋部队才被击溃，野柳城近段时间内暂无战事，但兽人族的主力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而精灵的军队则节节败退，战火已经在几十里之距的关隘燃烧得如火如荼，城中居民个个人心惶惶。 倘若让一个孤苦伶仃失去了左腿的孩子独自回到那朝不保夕之地，林小芽也放心不下，所以在柯达说明去意之后，便毅然决然地把人留了下来，还把古堡里唯一的一台个人飞行器拿出来，教会他如何操作，并将他同大白一起编入侦查小队。 昨天那场奇袭的战利品全搬进了野柳城，他们漏夜出城，除了身上的装备，其他什么都没带，为了解决吃饭问题，原先作为后勤队的精灵女子还小孩继续到古堡中耕作，其余则继续发扬人道主义救援的精神，深入惨遭战争摧残破败不堪的族地去寻找幸存的同伴，以及伺机抢夺敌人的物资。 当然，凭他们这二三十号刚病愈的精灵战士与强大彪悍的兽人军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林小芽依稀记得幼时叔叔给她讲过的诸多睡前故事中曾说过柿子要挑软的捏，打仗专拣弱的欺，又好比做生意，赚钱就来，蚀本就不干，再加上她长期待在帕里斯身边，军政事物从小耳濡目染，用兵之道自然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所谓上兵伐谋，所以能用智取就绝不动武。 不过，就目前的实力而言，他们敢下手的也只是兽人族一些落单的散兵游勇。 时至今日，兽人族的入侵已两年有余，布雷顿的领地也几乎被侵吞了四分之三，在那失去的那四分之三中，又有小半是被东西部族的同族趁虚而入抢走的热果子，那些生活在被同族抢占的领地上的族民倒还不至于被惨遭俘虏或屠杀，所以林小芽他们进发的方向是兽人族势力驻足的土地。 他们沿着一个个失守的隘口和要地一路迂回北上，这一天他们照常穿梭在葱茏密林之间，忽然隐约听见前方有动静传来，似乎在粗野狂放的笑声中还混杂着女子的悲鸣。 格纳和丹尼斯略一分辨便已明白前方状况，登时气血上涌，抽刀就要往上冲，林小芽当时还按住他们示意不要冲动，结果看见两个兽人族的男人正凌辱一个头发凌乱衣不蔽体的精灵女子，不由瞠目欲裂，二话不说，一把夺过格纳的刀，咬牙切齿，怒吼着冲上去，她的速度快如闪电，留在空中的残影还没消失，人已到了那近前，未待那两个魁梧庞硕的雄性兽人反应过来，她已手起刀落，刹那间砍掉了一个人壮汉的脑袋，另一个兽人男子见状，顿时大骇，刚起身心脏已被刺穿，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可即便如此林小芽仍不肯罢手，倒提刀柄跨在那具尸体的身上疯狂地猛扎，殷红的鲜血溅了她满身满脸。 众人都被她狰狞可怖的情形震慑住了，谁都没有想到那双纤细瘦弱的胳膊竟能在瞬间爆发出那么骇然的力量，但是更令人震惊的是她此时的举动，要知道这个女孩在几天前就连给人打针时手都会抖个不停，现在居然亲手砍死了两个！ 格纳几人愣怔了许久才陡然回神，过去拉住那抓狂的人，劝解道：“够了，人已经死了，这样就可以了。” “别拦我，我要杀了这帮畜生，我要它们一个一个死无全尸！”林小芽怒火中烧，表情扭曲，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浑身难以自抑地颤抖着，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盛怒，伴随着某种想要摧毁一切的憎恨排山倒海侵袭而来，一股脑通过手中的钢刀宣泄而出。 那刚被救下的精灵女子此时已裹上了科林给她的外套，上前安慰道：“我已经没事了，会过去的，这一切都会过去了。” 林小芽余怒未消，一边摇头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过不去！我过不去！不将这些人渣禽兽统统杀绝我过不去！” “谢谢你，谢谢你。”精灵女子上前来半弯下腰，双臂紧紧地拥住林小芽，泪眼婆娑，连声道谢。 林小芽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簌簌下落，双臂环住对方的背哽咽道：“过不去的，怎么可能过得去？那些人侵犯我们的族地，抢占我们的资源，摧毁我们的家园，还欺凌、残害、屠杀我们的族人，格纳的手、柯达的腿，还有千千万万死去的同胞，这些都回不来了。” “化悲愤为力量，才能更好地前行，不是吗？”精灵女子眼泪涟涟，可是却对着林小芽绽放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接着说：“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力气去愤怒，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那个流着眼泪的笑靥，坚强地让林小芽为之震撼，笑容里传递出的是这个种族的族民不屈不挠的意志，以及永不放弃的决心，这个笑容即便多年以后依旧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永世难忘。 第27章 水无常形（二） 距离林小芽等人不远的一处地方有一支押送战俘和战利品的兽人族军队，附近村落被抓来的精灵女人、孩子以及牲口家禽也在其中，林小芽救下的那名女子就是从那支押送队伍中逃跑出来的。她告诉大家据守要塞已经失守，兽人族的大军长驱直入，直取野柳城，留下两百余众的步兵到附近各处村落烧杀掠夺，如今这队人马正准备将搜获的人和物资押送往兽人族主帅屯兵的雨点城。 二百余人的队伍人数说多也不多，但相对于他们这二十几号人却足有八倍之多，若是要救下被俘的同胞，事先不做周详的计划而仅凭一腔怒火上去跟敌人厮杀是行不通的，林小芽沉吟再三，心想敌众我寡，要想解决掉这撮敌人唯有出奇制胜。她让飞行部队的一人一狗先去侦查敌情，接着拿出无人机到附近一带查探地形，抓拍了数百张同步到智能表虚拟屏幕上的照片，回到古堡投放到墙上让众人集思广益。 他们发现附近有一处狭窄的山谷，想着若是在峡谷的两边山顶设下埋伏，再将敌人诱入埋伏圈，然后再往下砸石头，至少也能解决掉数十敌人。 古堡里全员出动，包括专事种植蔬果粮食的十三个妇孺老幼和刚被救回来的精灵女子，分成三路人马，两路分别埋伏山顶两侧，剩下一路人负责将敌人引入峡谷。林小芽特意换上了华贵的服饰，扮作落难的贵族千金，只可惜能传下她这些华服的除了她自己就剩下另外连个精灵男孩儿，可一个腿脚不便，另一个身手不够矫健，不适合做诱饵，其余等人扯下了古堡的窗帘各自赶制出一身不太寒碜的行头，假扮成千金小姐的侍女和随从。 一行人高调地落入那队人马的视野便立马就引起躁动，见到了贵族就意味着见到了金币，即便这些人身上暂且搜刮不出什么油水，但是留着将来或许也能换到一大笔赎金，再不济的还可以送到奴隶市场上卖个好价。 林小芽见二十几个兽人族的士兵追来，扭头就跑，这队伍的将领生怕大鱼就这么溜了，留下半数的人马看守俘虏和物资，其余的都穷追不舍。 为首的是个骑着恶狼的将领，未等她们进入峡谷就赶在她们前面截住了去路。林小芽弹弓飞射出一枚石子正好打中狼眼，那恶狼坐骑嗷的一声惨叫，差点把背上的人甩了下来。恶狼很快就站稳脚，然后驮着它的主人直奔林小芽而来，林小芽再次弹出一枚石子，不过这次恶狼早有准备，石子未到便咻地闪开，紧接着下一秒就跃到林小芽近旁，坐骑上的人探出手就来抓林小芽的脖颈，林小芽就地打滚避了过去，骨碌起身时，恶狼驮着主人再次到了近旁，身后的追兵眼看就要到了，林小芽不敢恋战，从手心抠出两枚血妖籽的种子，丢过去马上就跑。 种子一沾身迅速生根发芽，转眼的工夫已长出若干条带刺的藤蔓缠住敌人的躯体。此时其余追兵已赶到，有的停下来帮忙扯掉刺滕，然而那领队还未知晓血妖籽的厉害，只一边扯着枝叶一边让人别管他，追那帮精灵的娘们儿要紧。 于是两拨人先后进了峡谷，林小芽召出时空之门，让大家躲进古堡，林小芽则跳上个人飞行器，直接飞出峡谷，埋伏在两边山坡上的人一见她飞上来就立马往山谷里投石，霎时间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山谷，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林小芽在上空偷偷擦去泪水，然后同众人会合再一同赶去救被俘的精灵。 自从她的灵力用完了以后，每天所恢复的量还不够做血妖籽的给养，所以她现在能操控的血妖籽数量也不多，加之古堡里的作物还要仰赖血妖籽自己的力量才得以生长，因此她这些时日来都不太敢借用血妖籽的力量。 然而，血妖籽是最高效的生物武器，只要把种子播撒出去，它就会自己捉住敌人，而且可以是活捉。 虽说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但是刚才峡谷底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仍萦绕于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她痛恨敌人的冷酷残忍，可是如果做了跟他们一样的事，自己跟这些人又有什么不同？难道看惯了生死，就会自然而然地漠视生命了么？ 她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尽管自己在几个小时以前才亲手砍死了两个人，可事后冷静了以后，发觉自己竟已成了杀人凶手。 古堡里的有向奇以前留下的格洛克冲锋手枪，ak-47，还有口径堪比小火炮的thunder.50，以及手雷和炸药等人界带来的热武器，可她至今仍不敢轻易拿出来，交到这些人的手里，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法则，她并非害怕自己擅自打破这种平衡而招致天谴神罚，而是于心不忍。 第28章 水无常形（三） 林小芽把事先准备好的血妖籽种子分发到每个人手里，三头狗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血妖籽索性冷嘲热讽“伪善”。 这两个召唤兽自然都明白它们这位小主人的真正用意，用血妖籽长出的五月女王缚住敌人不假，但最终意在制敌，而非杀敌。 林小芽来自一个法治制度逐渐健全的文明社会，知晓罪犯终将要为其所犯下的罪行埋单，但制裁的权杖却不是在某一个人之手，而是应该由公信的机制审判裁决，有仇当场就报的方式固然快意，但“狭义”往往是在社会体制缺失、公信机制不完善的背景下才会投众所好，而她更适应的是那种有事找警察的方向感、依赖感和安全感。 留下来看守俘虏和物资的敌军仍有百余人之众，他们见先前的精灵贵族一伙去而复返，而且同来的还有另外的二十几个精灵，不由大惑不解，己方追去的五十余人都哪儿去了？尽管一时不明所以，但既然有敌情，自然是要拿起兵器迎敌的，只不过精灵这边人人都拿到了血妖籽，就不必同敌人短兵相接进行近身肉搏战，兽人族还未来到近前，众人就已将手中的血妖籽抛撒出去。 血妖籽此前虽不满林小芽的过度利用，还埋怨说肆意压榨劳动力，就别怪我延长古堡里那些农作物的生长周期，林小芽哪顾得上那么多，眼下当然是救人要紧，而且只要干掉这白几十人，缴获的物资就也勉强够他们几十人撑上一阵子。 多数的兽人族士兵被迅速长出的五月女王的枝藤捆住了，少数还没被制服的也迅速被格纳、丹尼斯、科林手中的高压电棍放倒，林小芽自己本来也有一支，但在野柳城的时候被阿尔伯特命人收去了，后来也没还回来，当时她也不在意，想着古堡里武器有的是，可事到如今却开始后悔了，因为相比起来，电棍是她所有的武器当中最高效而杀伤性有是最小的武器。 林小芽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把逃狱时带上的热能激光刀拿出来，那东西放出的热能切割光束可达数十米，手腕轻轻一转便能让人身首异处，杀人无声，所以她拿出的是骷髅法杖，像个手持水管的街头古惑仔，对着敌人一顿猛揍。她手中那玩意儿在她和三头狗大白力量尚在的时候，能够借以施放魔法，可自从那次被帕里斯重伤之后，现在和普通棍棒并无二致。 幸得血妖籽助力，敌人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在双方战士拼杀之际，女人们和孩子趁机打开俘虏的囚笼，那些先前镇守隘口和据点的被俘精灵也纷纷加入战斗，他们捡起地上的刀戟，毫不犹豫地将那些被缚的兽人一并屠戮。 林小芽面色刷白，僵立一旁沉默不语，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发声，也制止不了这些杀红了眼的精灵战士。 黄昏时分，众人已结算了战斗，大家欢声笑语地清理战场，林小芽却没有办法跟这些人一起欢庆胜利的果实，满地的尸体令她不忍直视，于是召出时空之门，迫不及待奔回自己的房间。 三头狗见状，紧随其后道：“在战场上两军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这么做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林小芽轻轻应道：“嗯，我知道，我并没有怪他们。” 血妖籽此刻已经收回了元神，仍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口吻讥讽道：“你可不可以收起那副令人作呕的伪善？这个样子对得起帕里斯多年来对你的栽培吗？你以为他为什么从小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为什么睡前故事讲的是兵法？他这些年的良苦用心难道就为了培养出你这么个为了杀死几个敌人就悲伤哭泣的窝囊废？你气量这么狭小能成什么大事？” 林小芽刻板地应道：“他自己都偏安一隅躲在一角安享太平，教会我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觉得讽刺么？” 血妖籽气结，半晌方道：“愚不可及，懒得跟你说！”说完潜回林小芽的手心充电去了。 三头狗无奈叹道：“你啊，明知那家伙不太好说话，就不能让这它点吗？我们现在都没了力量，很多地方都还得仰仗它才行，要是下次召唤出来不听话可怎么办？” “他是叔叔降服的魔物，本来就不是我的召唤兽，可是偏偏又被留在我这儿，心里自然不忿，所以难免说话阴阳怪调的。”林小芽一边说一边拨打向奇的电话号码，但是提示音刚响一声就断掉了。 向奇接她电话时一贯都很积极，可这次挂她电话，很可能是因为他现在不太方便，想到阿尔伯特说过的话，不禁也跟着怀疑莱恩大舅舅很可能就是艾琳公主遇害前伪装商人出现在精灵族地的神秘人物。 阿尔伯特并不知晓克洛诺斯宿体一事，这个关乎神族王权甚至是所有种族命运的惊天秘密林小芽当时受审时并未托盘而出，但她心里不免怀疑莱恩大舅舅是否是泰坦神族的人，若真如此，小奇身在北方大陆的情况恐怕不妙。想到这里，刚才的沉郁瞬间被焦虑和不安所取代。 林小芽刚跨出时空之门就见到格纳几个正与人争论着什么，问了人才知那与他起争执之人原来是格纳一众人的上峰，是据守隘口的佐将，隘口一战失利，他所领的军队被兽人族击溃，他和队里五十一守军一同被俘，此时获救以后，见格纳等人收缴了敌人的物资往时空之门里搬，当即便制止说这些都是敌人从附近村落和镇上搜刮来的财物，如今缴获应当充公而非据为私有，接着又教训起这些下属，野柳城危难关头，他们不思报效国家为国王效忠，反而做了逃兵，躲在这里做起劫匪的勾当。 那人完全忘了自己才刚被解救的事实，非但不心存感激，反倒端起官长的架子训这个骂那个，而且那话还越说越难听，居然连劫匪的帽子都扣得下来！ 林小芽不由火大，过去与他理论，一开腔就反咬一口：“兽人族的大军还不是你们据守不力放过去的，要不然野柳城也不至陷入现在的处境，你自己想去送死也不能硬拖上别人垫背呀。” 那佐将立马严肃地质问：“身为将士，为国捐躯是理所应当的，即便情势再严峻也要誓死守护最后一寸疆土，如果个个都当逃兵，还有谁来守护我们的族地？谁来驱逐入侵的敌人？” “谁说他们是逃兵了！”林小芽针尖对麦芒直顶了回去，连连质问：“你懂不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懂不懂什么叫保留有生力量，像你这样脑袋空空一味只知效忠效的也是愚衷，现在敌我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与其守着城战死还不如趁早做战略转移。” 那佐将冷笑反问：“你们这小撮人躲在这里就叫战略转移？保留下这么一丁点的有生力量除了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小勾当还能有什么作为？” 林小芽大怒，“人少怎么了？人少有时候也能干大事，特洛伊之战打了十年，最后不还是要靠藏在木马里的那几个人开了城门军队才杀得进去，要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可是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突然想起人界到后来已是异族禁入之地，说道几千年前由神族那三个女人所引发的特洛伊之战异界之人或许多少还有所了解，但是人界的近代到现代时期所出现的人、发生的事绝大多数异族人士都无从知晓的，于是话没说完就闭嘴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尽管未曾耳闻，但听着似乎也很有道理，那佐将沉吟片刻，转而说道：“但这也不是士兵叛逃的理由。” “你不了解实情就不要血口喷人，”林小芽岔着两杆细长的鹤脚，一边叉腰一边盛气凌人地说：“他们才不是叛逃，而是被我解救了，所以现在都是我的人了，你也是被我救下的，所以你现在也是我的，既然还活着，就应该懂得知恩图报。” 那佐将不由得恼怒地问：“你是哪来的傲慢丫头，竟敢这么跟大人说话？” 林小芽时时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尽管自己个头矮人大半，但气势上丝毫不减，不甘示弱地教训道：“傲慢的是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还要一个小孩来教你，你说，你除了徒长年纪还有什么？” 那佐将平时在军中威严甚盛，几时有过这般难堪，此时脸色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气极反笑，“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不过说的再多不如做点实际的，什么星火燎原，你们若真有那本事也攻下一座城来看看？倘若真能攻下你要我做你的人也没有问题。”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林小芽大怒，刚想骂他无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这个时候对方这个刁难倒也不是绝无可能之事。 第29章 水无常形（四） 林小芽寻思着兽人族上次攻打野柳城的先锋队在半道上被她施与巧计击溃，不得不铩羽而归，后来又从雨点城调派主力前去攻打，眼下雨点城军力空虚，搞不好他们这伙人还真能趁机干他一票。这么想着，当即头脑一热，应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是我们真能拿下一座城，你们就都得是我的人了，说话可算数？” “当然，说话算话，只要你能凭这么一点人就能收复一座城，我们以后都跟你干。” 三头狗在一旁暗自捏了把汗，狗爪挠了挠林小芽的后脚跟悄声说：“喂喂，别乱夸海口啊，装逼是要被雷劈的。” “去去，别拆我的台。”林小芽一摆脚把三头狗划拉开，然后对那佐将伸出手，说：“好，那我们请在场各位见证，你我今日在此立下君子之约，事成之后你不可以食言。” 言之凿凿，还真煞有介事了！ 那佐将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道：“慢着，先说好，要是你拿不下来呢？” “拿不下来自然就不能让你们跟着我混咯，还想怎样？”林小芽挠挠后脑，心想这丫不会是想要我赌命吧？难道抢不下一座城还要我以死谢罪不成？ “拿不下来，所有的人都要跟我回野柳城应援，包括你这小丫头在内，还有今日所获物资也要全部充公。” “呃……” 林小芽为难了，首先，其余的人愿不愿跟他走不是她能决定的，那些人现在虽然跟着她，但是并不等于听命于她，其次，野柳城上下一致认为是她释放兽人族攻城先锋队的将领菏泽拉，要给她判罪，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岂有再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 那佐将见她迟疑不决，当即哂笑，“连这点赌注都舍不得下，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终归是小鬼头的游戏，恕不奉陪。” 林小芽见那人要走开，赶紧叫住，“等一下！我并不是舍不得下赌注，而是他们并不是我的奴隶，而是同伴，我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去留，我能决定的只有我自己一人而已。” 那佐将看向众人，众人皆不语，格纳第一个站出来打破沉默，“小芽姑娘，我去留的决定权可以交到你的手里，你可以不用顾虑我的想法。” 夏佐道：“我也是。我本来已经被敌人杀了，还分尸煮了，是小芽姑娘把我复活的，所以我这条命是属于小芽姑娘的，你要我现在赴死我也毫无怨言。” 柯达单脚站在个人飞行器上，滑行到众人面前说：“小芽姐姐，说好的，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其余众人纷纷表态，就连刚救下的妇女和儿童也都站到了林小芽这边，林小芽非常感动，但同时也感到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不过该庆幸这个“君子之约”并没有限定时间，她拖个一两年十年二十年对方也无话可说，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窃喜，如意算盘就被打乱了。 那佐将看了众人的话反应，尤其是夏佐的话更令他暗暗惊诧，心想这小孩竟然习得了高阶的重生魔法，显然能耐了得，或许她真有办法收复失地，不妨就跟她约定一个时间，观察一阵子看看。拿定主意之后，冲林小芽伸出一个指头道：“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好吧，两个月就两个月，但是在这两个月内，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都要听凭我的调遣。” 若要奇袭，除去路程，一个月的时间也已绰绰有余，时间再长对她来说也无多大意义，如今兽人族的主力军队在攻打野柳城，其它城池留守的兵力空虚或许还有可乘之机，但时间长了，野柳城可能已被攻克，到那时兽人族便会分拨兵力回城镇守，再想捡热果子可就难如登天了。 “可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有了这一批俘虏的加入，林小芽的队伍扩大了一倍有余，如今战斗人员有七十九人，非战斗的人员有二十二个（其中包含三个小孩），狗一只。 显然，古堡的时间相对而言是静止的，这么多人都安排到古堡里一天之内将会消耗所有的粮食，于是大家除了进古堡中休息，其他时间不论昼夜都在向北行进。 古堡的藏书室里有帕里斯早前留下的精灵族地的详细地图，林小芽在众人继续清理战场的时候便争分夺秒地回古堡里研究各处被占城池的地理方位。 三头狗忙跟了进去，“喂，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现在甩下那些人跑路还来得及。” 林小芽大怒，骂道：“还没出师你就泼我冷水，你个臭狗头军师！” 三头狗学着小主人标志性地诶了声，急问：“我来当你军师？别啊，这可是不可完成的任务，就算我有通天本事也搞不来啊。” “那么多座城池，不可能每座城都有重兵把守吧？” “兵力再少也不可能是咱们现有的这百来个老弱病残能可以打下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他们有许多人类新型的热武器，只要对手中无人使用魔法，那么以人类现代的战争方式对决还停留在原始作战方式的异族，这些军火多少可弥补人数的不足。 “别忘了，我们有枪，还有手雷和炸药，打得好的话，一个可当十个。” 三头狗却不这么乐观，“你也不想想，那些人又没经过射击训练，要是打不准的话，有枪在手也百搭。” 林小芽哑口无言，不要说那些精灵，就算是她这个人类也不一定用得来。 沉吟间，智能手表发出了来电铃声，向奇终于回拨了。他气息不稳，似乎有些狼狈，视频电话一接通就道歉，说刚才情况有些混乱没法接听电话，跑了好久才将追兵甩掉。 林小芽此时又想起之前从阿尔伯特那儿听来的事，甚至怀疑她和小奇的大舅舅莱恩很可能是泰坦遗族的人，可向奇从小就很依赖这个舅舅，两人感情深厚，那些疑虑便难以说出口，只好先问他知不知道总是被发现踪迹的原因，向奇也甚是困扰。 “自从到了北方大陆，我一次灵力都没有动用过，而且隐蔽工作也做得很好，可每到一处城镇或村落，不知怎么的马上就被人盯上，他们甚至只要见到跟我一起的猫，就能锁定目标，就好像装了追踪器似的。” 林小芽看着虚拟屏幕，欲言又止，向奇见状，挑眉，示意她有话直说。 林小芽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先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这边，把自己刚才脑子发热当众夸下的海口和与人立下的约定告诉向奇。 向奇听完以后平静地说：“其实这问题不难解决，哈迪斯答应过我说只要你有所需，神族和亡灵族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的后盾，不过在我看来这张牌能不用就暂时不要用，你在精灵族地首先要先立起个人威信，否则以后恐怕难以服众。” “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两个行之有效的建议？” 向奇让她把精灵族地的地图拍下传过来，给他传过去，然后叫上那只在卡多幻域就开始跟着他的黑猫过来一起制定作战方案。 一见到出现在虚拟屏幕里的黑猫，林小芽当即惊异道：“你的黑豆是不是又胖了？这还是豆吗？这都赶上黑美人西瓜了吧？吃的是高级猫粮吧？真好，你看我家大白，”说着把大白抱起来对着手表上的摄像头，“从上次重伤到现在就一直没恢复过来，瘦瘦的，我也好想要一只胖猫。” 向奇很显然不喜欢这只猫，关于猫的话题压根就没打算加入，黑猫只好自己在那边解释说：“其实我这不是胖，是这边天气冷，我稍微长了点冬毛……” 屏幕前那一人一狗根本就没在听，正吵的起劲。 大白三张狗嘴同时龇牙，“哦，你现在嫌弃我了嚯？当初我一身膘的时候你就叫人家小甜甜，现在瘦了就说好像要一只肥猫。” “呃……”林小芽恶寒，鄙夷地问：“那么恶心的台词你从哪儿学来的？” “除了你那些没营养的光碟里还能从哪儿？” 作为一只狗，居然敢鄙视主人的品味，居然敢说没营养！林小芽不由火大，“没营养你还看？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乱动我东西不要乱动我东西，要说几次你才听？” “我是替你陪那些人看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奴隶主，只知道让那些老人孩子没日没夜地给你干活儿，就从没想过偶尔也要让她们娱乐娱乐？你就不怕她们那天奋起反抗你这个奴隶主吗？要是闹罢工谁来给你们种植食物？” 林小芽一怔，幡然醒悟自己平时有多恶劣，以为提供住所让战争难民们有个安身之处就行了，看来还多亏了大白考虑周到，当即道：“你做得对，是我疏忽了，以后想用什么直接拿，不必一一来问我。” “知道啦，所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才没跟你说啊。” 她一人一狗在这边讨论着员工的管理问题，屏幕那边的少年已同他的猫一起研究起地图来。 第30章 水无常形（五） 由于搬运不便，所有缴获的资财都放到了古堡里，这次奇袭的收获颇丰，他们不仅救回了六十一个俘虏，还缴获了兵器、盔甲各200套，牛羊18头，家禽33只，金币1500枚，宝石10颗，水晶石6块，干粮若干，以及押运车6辆。 林小芽看着堆积在古堡中庭的战利品，第一次感受到打胜仗的喜悦，这份喜悦竟多少冲淡了自己对杀人的罪恶感，甚至还未自己的贪婪开解：兽人族是侵略者，他们入侵到别人的族地，烧杀掠夺，罪不可赦，所以死亡是他们应付的代价。 林小芽将那些个行动不太迅捷的妇孺老幼安置到古堡里，便与众人轻装上阵了，一路北上，目标明确，绕过雨点城直奔玛力申，这是刚才在古堡中跟小奇推敲斟酌之后的结果。 如今布雷顿的兵力被压制在东边四分之一的领地上，同入侵的兽人族隔着一道九曲十八弯的银沙之河，双方分河而治。 玛力申和雨点城都坐落在河畔，与对岸布雷顿驻守的翡翠城成不规则三角形，雨点城地处整个精灵族地的中心，城墙固若金汤，里边设施完善，布雷顿的王都就在这个城中，兽人族占领了之后便作为主力驻扎之地。 林小芽这一队人马打着布雷顿的旗号，绕过雨点城向玛力申的方向迂回前进，途中人手一旗，并一路以树枝扫尘，做出人多势大的假象，而布雷顿得知兽人族的主力南下攻打野柳城，便打算趁机渡河收复距离己方较近的玛力申，然后再往西南夺回自己的王城，顺势切断兽人族南北之间的策应。 虽说驻守雨点城和玛力申的兵力都不多，但兽人族天生骁勇善战，攻防极佳，且这几十年不停扩张疆土，一个个驰骋沙场，作战经验丰富，几乎可以一当十，当他们探知精灵族有两路人马从东西两翼合击玛力申，便将两座城的守军兵合一处迎击敌人。 林小芽本就没打算攻打玛力申，之所以作势迂回前往不过是要把雨点城仅剩的兵力引过来。她的无人机一直在高空探察敌情，半道上从同步到智能表虚拟屏的画面得知雨点城的守军已经向玛力申进发，众人于是便弃了手中旗帜，迅速调头，悄然奔雨点城而去。 雨点城城墙坚固，城外四周种植了大量的毒蒺藜，城头上有成排的弓弩手居高临下，就算城里兵力空虚，凭她几十号人也是无法强攻进去的。 不过，所谓上兵伐谋，若能智取自然就不必动武。 雨点城里有一个巨大的船坞，因此银沙之河的分支从城市中穿插而过，林小芽等人先将出水口堵上，然后又把入水口的水闸炸毁，银沙之河水流湍急，滔滔之水直往城里灌，水越积越深，不出半日，整个城市化作一汪泽国。 三头狗趁乱飞入城中，打开城门，林小芽和众精灵战士一拥而入，几个小时内就控住了几个守将，和平缴械，并将关押在牢狱中的俘虏和奴隶都施放出来。 兽人族的主力在野柳城久攻不克，忽然收到雨点城沦陷、玛力申告急的消息，不由大惊，急忙弃了野柳城，引兵回城。 林小芽等人一开始就知道己方势单力薄，无力守城，所以一控制住局面以后就立马动员所有精灵（包括刚从牢狱中释放出的俘虏和奴隶）四百余人往古堡里搬运物资。雨点城可说是兽人族盘踞精灵族地的一个战略要地，各处搜来的资财大多送到此地，如今大意被人捡了热果子，兽人族分散在各处的人马自是急不可耐地朝这边集结。 兽人族财大气粗，资财充沛，林小芽兵不血刃就捞了这么多东西，乐得眉眼弯弯，见牙不见眼，据粗略统计，单单食物就有二十大车，药品八车，此外还有不少兵器箭矢，军士装备，三台连发的弩车，几十头马牛羊，成群的家禽，以及三十万枚金币。 一众人不停不歇、争分夺秒地搬运物资，然而兽人族有一路从北面赶来的人马，清一色的骑兵，所以脚程最快，在次日凌晨便已兵临城下，若是在城外遭遇平原站或者运动战，这支队伍自是锐不可当，但此时他们被隔在高墙之外，且没有远程攻击的兵种，单凭两部攻城车和两台弩炮车应付城墙上的守卫，一时半刻还攻不进来。 待那支骑兵撞毁城门冲杀进来是，所有的人和物资都已安全转移进了古堡，林小芽登上个人飞行器迅速升至高空，然后嘚瑟地朝下边的人挥手，无比欢快地说“拜拜~” 地上的骑兵领队见追之不及，不由大怒，将三台连发弩车直朝上空射去，紧接着一阵凌厉的破风之声由下而上，在她身边咻咻而过，林小芽不由大骇，以前的确听说兽人族的弩车非常了得，射程远，杀伤力大，但万没料到力度竟到了这般境地，她曾经被帕里斯以臂力飞射来的弩箭射穿了肩胛骨，在古堡里修养了大半年才恢复过来，所以知道这种加强弩箭的厉害，于是不敢继续逗留，一边继续升空，一边往银沙之河飞去。 然而她低估了河岸上空的气流，加之她身材娇小轻盈，稍一升高差点就没能站稳，只好摇摇晃晃地降下高度，却不料才刚出雨点城飞行器底部的发动机被弩箭射中，顿时连人带机器一起坠落，飞行器直接砸落地面，四分五裂，零件飞散，而她运气不坏，像根腊肠直接挂在树上，虽不至粉身碎骨，但刚才后脑重重地撞上了树干，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林小芽很快就被追过来的兽人族骑士寻着，由于都没到过人界，没见过飞行器这种东西，所以以为她刚才使用的是飞行魔法，所以那些半兽人把她从树上拎下来就马上将她双手捆在身后，并挂上了禁灵石。 其实，林小芽刚被碰到时就立马恢复了神智，但为了创造出其不意逃跑的机会，她始终闭着眼睛佯装昏迷，半兽人捆了她之后便放置一边不顾，全都凑一块儿研究起飞行器那些散落了一地的稀奇古怪的零件，林小芽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起身，猫着腰，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准备偷溜，不料它们的恶狼坐骑警觉性高得令人瞠目，学着狗低低地发出威胁的警告，紧接着所有的人立马转过头来，林小芽见势不妙，动作不由僵住了，冲虎视眈眈的半兽人以及狗视眈眈的恶狼谄媚一笑，紧接着往众人身后一扬下巴大叫“看飞机”，然后撒丫子狂奔，所有人望向身后，空空如也，再回头，那豆芽妹已绝尘而去。 第31章 水无常形（六） 半兽人与一众恶狼面面相觑，坦白讲林小芽开溜的速度即便在以敏捷著称的精灵族中亦是少见，然而不管她的速度如何了得，终究还是敌不过半兽人那些奔跑如飞的恶狼。 林小芽双手被缚在身后，没法以手打法结召唤出时空之门，这时才懊悔当初没有好好背诵魔咒，如今一边狂奔一边磕磕巴巴地念诵咒语，情急中难免频频出错，不得不重头开始，然而召唤时空之门的时候必须要站定原地，而召唤出来的门也不会随着召唤者的移动而移动，她眼看兽人族的骑兵马上赶到，不得不暂停召唤，继续奔逃。 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恶狼骑士很快就追到了身后，并对她大喝：“站住！再不站住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才不！你当我傻啊？我比猴儿还精。”林小芽愈加奋力前冲，原先一只鞋子在半空跌落时就摔不见了，如今单脚穿鞋跑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影响速度，索性奔跑时把剩下的一只鞋子也甩飞了。这乌泱泱一大群人风驰电掣，领头的突然被落下的鞋子砸中脑袋，登时大惊，以为林小芽丢了什么武器过来，猛地停下，其余一众不明就里，叫停了坐骑上前一看究竟，结果见是一只肮脏破旧的鞋子，知是被耍，顿觉奇耻大辱，便又大骂着驱狼追来。 由于雨点城坐落在银沙之河的支流边上，而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支流和主河道之间的湿地，这一带土壤肥沃，日照充足，草木繁茂，尤其在靠近主河道的地方，水草长势要比别处好上数倍，密密丛丛，且又高又壮，林小芽一头钻进去便不见了踪影。 一众恶狼骑士紧随其后也追了进去，然而脚下湿滑，草高没顶，且茂密遮眼，行走艰难，半兽人不得不抽出佩刀，一边挥砍草叶一边缓慢行进。 这些水草叶片都长着锯齿，林小芽穿行期间，身上的衣裙早已褴褛不堪，脸上被割破了十余道血口子，两只光着的脚丫伤痕累累，她忍着痛悄然前行，行至草丛的尽头，视野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河面在晨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目测河宽数十丈，且水流湍急，白浪翻涌，林小芽水性一般，且双手被缚，她没有信心和勇气仅凭双脚就能游到对岸去，可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她此时已是退无可退，正进退两难之际，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咻地滑入河里，水一下子来到脖子，林小芽心里一咯噔，忙扭头咬住一株草杆。 林小芽身子刚一进到河里，就感觉到河水的汹涌，她那营养不良的瘦小身板直被往下带，若非她牙口好咬合力大，恐怕早被河水卷走。紧追不舍的恶狼骑士终究还是找到了河边，林小芽无计可施，只能尽量把脑袋也往水里沉，心里不住地向老天祈祷，希望此刻这些半兽人和他们的恶狼坐骑眼瞎鼻塞耳朵聋。 这些半兽人所进行的几乎是地毯式搜索，二十余骑并排来到河边却都没找着人，不禁大惑不解，几十道目光一齐在宽阔的河面上搜寻个遍却一无所有，他们纷纷说那贼丫头双臂被捆绑得死死地，如此湍急的河水想必也没那能耐游过对岸，刚才一定是在两骑行进的中间侥幸躲过了，不如大家再回头找找。 众人商议完便调头往回找，林小芽在水下一口气就快憋不住了，此时见他们转身，便迫不及待地从水里冒出头来，本以为虎口脱险了，不料被她咬住的那几支草茎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及水的冲力，开始慢慢从草杆上剥离，刚转过去的半兽人突然听见身后似有动静，回头一看大叫：“找到了，在这里！” 而就在这时，最后一根草茎也已彻底从杆子上脱落，林小芽陡然被卷离了岸边，顿时六神无主，在水中慌乱地扑腾，甚至还向岸边的敌人求救：“救命啊！快救我，我才十八岁还不想死啊！”挣扎中被迫咕咚咕咚地喝下几大口水，再看向岸边，自己离那些恶狼骑士已越来越远，什么都指望不上了。 林小芽惊惶无措，身子在河水里起起伏伏随流而下，银沙之河的水里含有大量银色的沙子，而她被水呛得难受，七荤八素中，感觉自己的口鼻和肺里满是沙子，巨大的水声由远及近，那是瀑布之水飞流直下的巨响，瀑布地下应该有尖锐的石头，还可能有暗流、漩涡，林小芽绝望之际，仿佛看见她已故的双亲在冥河的彼岸冲她招手。 我才不想过去，我才十八岁，还没有活够！ 这是在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个执念。 当然，不知是自己求生欲过于强烈，还是老天垂怜，总之最终她没有前往那对跟她不太熟稔的双亲所在的彼岸，而是回到了几年前她和叔叔在一起在人界生活的地方。确切地说，那个时候的点点滴滴又回到她的梦中，自从一年半以前她和小奇从古堡里逃出来以后，就再没有做过关于叔叔的梦，可是人在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最想依赖的那个人，那个十七年来既当爹又当娘的监护人。 她梦见当时自己和叔叔同在车里，叔叔开着车，而她担心迟到，在副驾驶不停地催促：“快一点，就不能再开快点吗？” 叔叔被她催得直皱眉，“前面是学校，你叫我怎么快？” “可是赶不上的话又要迟到了，你不知道新来的教导主任有多恐怖，昨天迟到就被罚跑了八百米，跑到最后我都吐奶了。”说着还耍赖地摇着他那只扶着方向盘的手，“快点啦，我不想再被罚了。” “别乱来！”叔叔一惊，猛踩刹车，正色命令：“你给我坐好！”待她收回双手后才重新启动车子，一边数落道：“怕迟到就早点起床呀。” “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你还好意思说？每天不叫你个五六次你都起不来，每天晚上闹到半夜三更还不肯睡……” “哎呀叔叔好烦啊，天天唠叨你不嫌累，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怎就这么难沟通？难道进入了叛逆期？明明还这么小只……” “才不小，我快要满十七岁了，对了叔叔，十七岁生日那天我想跟我的朋友过可以吗？” 提到生日，叔叔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然后画面转眼来到了那座时空停滞、永远陷在黑夜中的古堡，叔叔的身影化作淡金色的光点在她面前慢慢消散，空气中回荡着哀伤而眷恋的话语—— 抱歉了，小芽，原谅我选择在你生日的这天向你道别，因为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记住我，记住现在的这个我而不是帕里斯，好想陪你度过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以后每一年你的生日，以后自己一个人要坚强一点，有空的时候不要只看电视，偶尔也要看些书，多学习点知识也是好的，小时候教你的那些魔法不要荒废了。还有，作息要规律，不要熬夜，要早睡早起，不要挑食，营养均衡才能健健康康，漂漂亮亮，以后洗了头发要自己吹干，别放着不管容易着凉。呵，叔叔总是这么啰嗦，你又嫌烦了吧？不过，最后一点我还是要说，以后找男朋友，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轻易被食物博取了好感，那个男人不单单是对你好的，还必须是你真正深爱着的。永别了，小芽，我的孩子…… “不要走，叔叔……不要走……”林小芽哽咽地呼唤着，朦胧的意识中，似乎有一只沁凉的手轻抚过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我在，睡吧。” 第32章 时空交叠（一） 林小芽在阵阵鸟啾虫鸣声中醒来，睁开眼映入眸眼帘的是头顶上方的一片锦簇的粉色花海，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味儿，沁人心脾，凉风吹过，花瓣漫天纷飞。林小芽发现自己躺在一大团枯草叠垒而成的圆形草垛上，像是某种大体型野生动物的窝，松软舒适，丝毫不比她那张铺垫着天鹅绒床垫的大床差。 林小芽扭头望向繁茂的花海边际外的一那方湛蓝的天空，碧空万里，白云徜徉，其下方则是一面与天空一样湛蓝的巨湖，平静的湖面倒映这蓝天白云，以及环绕在岸边或葱郁或瑰丽的草木，远处有一大一小两只梅花鹿正在湖边低头喝水，如此风景优美、气象祥和的光景宛若一方世外桃源。 林小芽环顾四周，心中疑惑不已，她记得自己此前被兽人族的恶狼骑士追到了银沙河边，不慎打滑跌入水中顺流而下，之后被冲到了瀑布下，再之后？ 这里是天堂？我这是升天了还是上天了？林小芽从草垛上起身，可脚刚落地，左边扭伤的脚踝有些隐隐作痛，身躯还在，顿时明白答案应是后者。 她低头检视自己的状况，双臂还残留着被绳索勒过的红痕、以及水草叶边锯齿割破的伤痕，身上衣着褴褛，这件用精灵国上等云丝手工织成的布料再以王都的名匠亲手裁制而成的公主裙就这么报废了，她看了心直得哆嗦，如今叔叔送的衣服是破一套就少一套，叫她怎不心疼？ 在这处仙境中，她似乎感觉自己浑身灵力充沛，抬起手臂，试着舔了下上面的伤痕，不出所料，被舔过的伤痕消失了。她舔着伤，一瘸一拐地来到湖边，极目远眺，忽见湖心水下好像有什么在游动，由于距离太远，看得不太清，但凭那矫健迅敏的身姿可以猜出那是一只海豚，不过当海豚半身从水里钻出来之际，她才看清那是个人形，姿态优雅，立马想到那可能是美人鱼。 林小芽当即冲湖心招手，大声招呼：“喂，你好吗？美人鱼姐姐，请问这里是哪里呀？” 那美人鱼听见她的呼声，先是扭头看看，紧接着从水里跃上半空，然后缓缓地朝她这边飞来。 “诶？有脚？原来不是美人鱼呀。”那人越来越近，林小芽这才看清对方身姿英挺颀长，栗金色的长发过腰，宛若仙人般从天而降，看着那人抬手随意地拨了下身后的长发，身上的水汽瞬间荡然无存，林小芽不由心口怦然，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凝望着那张酷似叔叔的脸，她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了，涌上的泪水模糊了视野，她很想唤他叔叔，尽管知道这位并不是陪伴了她十七年的那一位。 “你醒了？” 帕里斯的声音一如既往淡淡的，像个木偶，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这一点跟她的叔叔有着根本的差别。 林小芽不做声，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哪儿痛吗？” 林小芽摇头，背过脸去用手袖擦掉眼泪，然后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带大的，总不能见死不救。”这个人一会儿伤她，一会儿又救她，喜怒无常，叫人捉摸不透。 林小芽嘟囔：“我才不是你带大的，你又不是叔叔。”而且叔叔临死前说过不要把他看做是帕里斯，而是另一个单独的个体。 “你说的也不完全错，他是我，但我不是他。”帕里斯越过林小芽往林子里走，林小芽转身跟上，问他：“这里是哪里？” “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林小芽立马应道：“不可能，这地方我以前从没来过。” “不，你来过的，只是不记得了。”帕里斯偏过头，见林小芽一瘸一起地走着，便问：“脚还疼吗？给我看看。”说着回身来到她身前，蹲下，手刚伸出，还未触碰到脚踝，林小芽咻地单脚跳开了一步，倔强道：“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也能治。” 帕里斯没吭声，但也没退让，冰凉的手执意覆上了她的脚踝，两人固执的脾性倒是非常相似。林小芽不再推辞，低下头，视线落在帕里斯的头顶，忽然想起以前叔叔帮她系鞋带的情景，那种时候她总会学着大人的模样抚摸他的头说可以摸到你的头了，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抬手，但几乎与此同时，帕里斯抬起了头问她还疼不疼，她的手慌乱地来到自己的后脑，作势挠了挠，尴尬地摇头。 林小芽脚伤已好，这回步履轻灵地赶到帕里斯面前边倒退着走便问：“你说这里是我们相遇的地方，那是什么时候？我们第一次相遇不是在精灵族地西南边境那儿的毒雾崖吗？叔叔说那时候我还不到半岁。”尽管她和叔叔都不愿承认，但叔叔是帕里斯用自己的头发和灵力复制出来的傀儡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在这些年的相处之中，慢慢地产生了属于自己的情感与认知。 “在毒雾崖那儿是你第一次见我，而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这里。” 林小芽此时退到了草垛的位置，后脚跟抵上草窝，身子失衡，一屁股坐到了草垫上，张口结舌，仰望着帕里斯好半天才问：“八百年前？你说的是前世还是前几世的那个我吗？” 林小芽一坐下便索性闲适地盘起退，帕里斯看了眼她那放松随性的神态，转而走到一旁，倚在树下，“就是这一世的你，确切地说是未来的你。” 错愕接踵而至，林小芽张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敢情自己在未来还玩起了穿越，同时又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随口胡诌戏耍她，但打量着那俊美的脸上恬淡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同她开玩笑。 “未来的我跟过去的你说了啥？” 帕里斯沉默不语，抬起头，从树枝上拈下一片花瓣拿到面前把玩，林小芽发觉他神情可疑，直起背追问道：“你果然在瞎掰对不对？根本就没那回事吧？我要真能穿越也不可能是穿越到八百年前。” 第33章 时空交叠（二） 帕里斯沉默不语，林小芽便直瞪瞪地盯着他，一双吊稍眼平时里目光灼灼，坚定有力，而此时看着更似目录凶光，凌厉的视线与其说是在等待答案，不如说是在逼迫。 帕里斯瞥了眼那气鼓鼓的包子脸，终是没能拗过这场无声的较量，于是道：“只是一些寻常琐事，再过些年你自然会知晓。” 没事穿越到八百年前找你闲话家长里短？这分明是在敷衍！ 林小芽愤然移开视线，赌气说：“不愿说就算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说完手打法结，正准备召唤出古堡的时空之门，帕里斯忽然来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 “先不着急，你在这里是召唤不出古堡的时空之门的。” 林小芽大惑不解，“为什么？”看了眼对方包裹在自己手掌外白皙修长的手指，然后默默抽回。 帕里斯回身在她身旁坐下，平静地说出来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这里就是那座城堡的位置所在地。” “骗人！”林小芽又惊又疑，固执地重新再召唤一次，果不其然，时空之门没有显现出来，不由大急，“怎么会这样？维拉的古堡哪去了？还有之前送进去的那些人怎么办？他们要怎样才能回到自己的族地？” “别急，他们只是留在黑夜里，而我们现在是在白天，所以错开了。” 林小芽目瞪口呆，试问：“那我只要等到天黑了，那座古堡还有现在住在古堡里的人就会自动出现在眼前？” 帕里斯摇头，“这个空间落在时间的罅隙里，所以时间几乎是静止的，我们在这里永远都等不到黑夜，就像在黑夜中也永远不会有白天的到来。” “意思是说白天和黑夜被分成了两个空间？” “可以这么说。” 林小芽缄默不语，脑筋一时还转不过来。帕里斯又道：“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昼夜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所以你不必急着赶回去。” 然而林小芽心想这不是什么急不急着赶回去的问题，而是自己有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身旁这位冰山美人嘴闭得跟贝壳一样紧，只要是他不愿回答的问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掏出答案的，既然如此，继续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帕里斯好像会读心术，目视前方道：“你好像很讨厌我。” 林小芽转过脸直视着对方反问：“你有让我喜欢的理由吗？” 帕里斯轻扬起嘴角，神情似有几分落寞，不过，像他那样绝美的容颜不管做出什么表情来都能入木三分，所以关键还要看那个看得人情绪是否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对于林小芽来说，不管对方曾经伤害过她几次，只要看到那张酷似叔叔的脸，她对这个人就完全生气不起来，但有一点她能确定，那就是这份宽容来自于对叔叔的情感，而非出于对眼前这个人的好感，说白了就是用以移情的替代品。 她很想听眼前这个人亲口告诉自己三次险置她于死地的真正用意，但最终却下意识地问出了萦绕在自己脑中多时的疑惑。 “为什么叔叔一定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替身的作用在于代替自己完成某一些特定的事情，而不是取代自己。” “他从没想过取代你！”林小芽粗鲁地打断对方的话，“就算到最后，他都希望我以单独的个体看待他，而不是把他当作帕里斯、当作你。” 帕里斯注视林小芽怒不可遏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说：“所以到最后，你和那个替身不都企图把我这个本尊架空吗？他有了自己独立的意志和感情，许多事情都自作主张，一个脱离了真身意志控制的替身甚至还妄图把本体杀掉并取而代之，这样的替身你说我能留吗？所以在一切脱序以前，他必须死。” 林小芽的手紧紧攥住胸口的那一枚夹有她和叔叔合照的银质项坠，此刻旧事重提还是忍不住泪水滂沱，其实，叔叔消失以后，在古堡中度过的那漫长四十年仍不足以让她心底的伤痛转为麻木，时间并不是治愈一切悲伤的良药。 她的没一个举动一旁的帕里斯都看在眼里，眉宇间不由笼上一层郁色，兀自说道：“他是我用带有自己的气息和灵力制成的傀儡，而且明明就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是我。” “才不是，叔叔是叔叔，你是你，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尽管帕里斯的表情是浅笑着，可眼神却逐渐流露出迷失与动摇，困顿地问：“那我呢？我成了什么？” 林小芽大惑不解，问：“你存在的意义难道需要旁人来赋予吗？难道是由我？”这话说着自己都觉得荒唐，“好沉重，不要用我来思考你的人生好吗，我又不是你的谁。” “的确。”帕里斯陡然起身往前跨出几步，然后迅速召唤出时空之门，然后面无表情道：“你走吧，从这里出去就是你雨点城附近的瀑布。” 林小芽此前同雨点城的骑兵周旋了许久，后来又失足落水，顺流而下，后来还冲到了瀑布下，要知道外面的时间流速与古堡的相差很大，外边一天就相当于古堡里的八九个月，她这么一耽搁，那些被困在古堡中的人恐怕会着急。于是，她一看帕里斯召唤出时空之门，立马就起身，但走到门边时，还是不死心地回头问：“你可不可以把叔叔还回来？” 帕里斯眼望着平静的湖面冷冷地说：“不可以。” 林小芽失望地点点头，客气地致谢：“这次谢谢你救了我，那我告辞了。” 林小芽刚转过身去，突然脖子上用栗金色长发编织而成的挂绳被身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扯了去，回头一看，就见帕里斯一扬手，将银质吊坠和挂绳一起丢进了湖水里。 那是叔叔给她留下的唯一用以睹物思人的念想，此时见状，不禁冲帕里斯怒吼：“你干什么？”接着毫不犹豫地朝巨湖奔去，可刚迈出几步，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紧接着下一秒就被狠狠甩到了草垛上，还未及起身，帕里斯身形一闪，已到眼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将她摁住，怒道：“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我我才出去的，结果现在却想用一个傀儡来代替我，我成什么了？” 林小芽拼命地挣扎，双脚在草垛上乱蹬，并伸手去掰帕里斯紧扣在她脖子上的五指，却始终没能扳开。 帕里斯看着她的脸憋得发紫，双目翻白，舌头也吐了出来，挣扎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微弱，陡然从狂怒中惊醒，惊慌地收回自己的手。 空气猛冲进气管，林小芽被呛地猛咳，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手捂着被掐过的地方，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突然暴怒的男人，那是她从未在叔叔的脸上见到过的陌生表情，困惑、惊慌、恐惧如疾风骤雨般侵袭过来，瘦弱的小身板如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帕里斯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了声“滚”，林小芽如获大赦，立马飞身夺门而去。 第34章 时空交叠（三） 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我回去的，如今却想用一个傀儡来取代我，我成了什么？ 林小芽反复咀嚼着帕里斯狂怒时道出的那翻话语，除了莫名其妙不明就里却也无计可施，毕竟那个人什么都不肯说，她也无从得知，唯一可做之事只有等，等待未来的自己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穿越到八百年前，去寻找那个也有可能是谎言的答案。 林小芽双脚刚踏上精灵的族地，身后帕里斯召唤出的时空之门瞬间就消失了，她回头看到的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宏伟瀑布，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然而，手拍到的地方空荡荡的，这才想起那条用叔叔的头发编织而成的挂绳以及夹着两人合照的银质吊坠已被帕里斯丢进了那个空间的湖水里，叔叔留下的灵力在八个月以前被帕里斯夺走了，如今他留下的挂链也没了，林小芽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叔叔真的离开了，彻彻底底地永别了。 回忆起以前叔叔叫她起床的情形、帮她梳头发的情形、为她系鞋带的情形、替她写作业的情形、和她一起在学校家长会上挨批的情形……过去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重现，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呜呜咽咽地召唤古堡的时空之门，然而刚一落脚在那个停滞的空间，不由得立马就止了泪，因为此时在古堡后园的菜地里劳作的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一处，打量起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打着赤脚浑身是伤，而且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横膈膜抽筋个没完的小屁孩。 人群中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大叫着：“姐姐！姐姐回来了，她回来了。” 是柯达，此时正拄着拐杖从菜地里走了过来，而格纳、科林、夏佐、丹尼斯以及一众在之前大家都已熟稔的精灵一见是她也都喜出望外地赶来，其余从雨点城释放的奴隶和俘虏也放下手头的活儿慢慢靠拢。 但这群人最终被闻讯而来的三头狗赶超，甩到身后，第一个跳进林小芽怀里，两只前爪搭她肩上，左看看右看看，急切道：“丫头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你不召唤我我也没办法出去找你，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说着从她身上跳下，绕着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个遍。 这时，众人已将她团团围住，仿佛欢迎一个凯旋归来的英雄。 “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看着她被吹草叶片的锯齿刮花的脸和手臂，无不心疼，“你受苦了。” 林小芽心里顿时感到委屈，哇哇放声大哭起来，众人惊慌，忙问：“怎么哭了？哪里痛吗？” 林小芽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摇头，瓮声哭道：“我是高兴，我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有你们都在，我真的好高兴，谢谢你们……” “不，是你救了我们，也是你收留了我们，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们。” 格纳眼尖，发现她脖子上清晰的紫青色指痕，以及手臂上绳索捆绑时留下的勒痕，惊问：“你被他们抓住了？” 林小芽点头，“不过我很快就逃脱了。”接着将自己从飞行器被弩炮车击中坠落到冲下瀑布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与众人，不过对于为帕里斯所救以及到过镜湖（湖面平静如镜，林小芽姑且称之为镜湖）之事却是绝口不提，末了向柯达道歉，说她摔坏了他用以代步的个人飞行器，柯达则说飞行器本来就是她的，而且现在的拐杖他也用得挺顺手，所以只要她人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大家本还想同林小芽再说会话，三头狗说这丫头从抢夺雨点城到现在一直都没休息，再加上一路遇险，九死一生，想必现在一定非常疲惫，所以让大家先暂时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她休息够了大家再找她说话。 三头狗熟悉这里的一切，俨然成了古堡的管家执事，说话也颇具分量，众人听了想想也是，便都散了。 林小芽先回到自己房间所在的公寓，这套公寓是叔叔担心她不习惯古堡的简陋设施，特意用时空交叠的魔法从人界移到古堡中来的，这里面一应家电齐备，小到自动扫地机，大到空调冷柜热水器，保证了她这里数十年来仍可延续这在人界安逸舒适便捷的生活。 林小芽开了灯，背靠着门，眷恋地环视这套她和叔叔一起居住了过多年的三室一厅，心酸无比，忍不住滑坐到地上低低地悲鸣出声。 这时，就听见三头狗在门外挠抓门板的声音，还一个劲地催道：“开门开门，让我进去。” 林小芽只得开门，放狗进屋。 三头狗于林小芽面前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地问道：“怎么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林小芽死鸭子嘴硬，“怎么可能！从小到大就只有我欺负人，没人能欺负我的。” 三头狗六只眼同时往上一翻，刻薄地道出真相：“啊啊，以前能欺负人还不是有得狗仗人势，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以为……”偷眼瞧见它的小主人正憋着嘴，眼里噙着泪，后半句残酷的现实就没再往下说。 “以为怎样？”林小芽挑衅地问，明明摆出的是一副够胆就接着说的架势，但此时强忍着泪，眼泪是控制住了，鼻涕却情不自禁地钻了出来。 “不……没怎样……”那情形作为一只狗都不忍直视，转身进客厅，将桌子上的纸巾整合叼了过来，劝道：“先擤擤鼻涕，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注意卫生。” “到底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你只是一只狗，凭什么管我？竟敢嫌我脏……”林小芽恼羞成怒，话说道一半，突然抓起三头狗，把脸埋进蓬松的狗毛里，用力“噗噗”几声，鼻涕全擤到了狗的身上。 “啊，你这个肮脏鬼！”三头狗瞬间一声惨叫，紧接着凌空蹬了几下小短腿，然后像是一坨剔了骨的肉，无力地挂在小主人的手臂上。 第35章 时空交叠（四） 一人一狗这么一闹，林小芽满腹的悲思就这么被冲淡了。 在盥洗室里洗狗时，林小芽问起了有关时空穿越之事，然而大白这只三头狗虽说已活过了数千个年月，但在魔族当中却还算是一头幼兽，在它至今所见所闻所经历所知晓的人事物当中，并未有过半点关于时空穿越的资讯，也许是它孤陋寡闻，但也可能现实中并不存在。 林小芽低头思忖，这也只是三头狗自己的认知与猜想，倘若现实真如它所说，那么帕里斯也不会那么激动地说出那番话。 三头狗见她低头不语，便把身上的水和泡沫使劲甩掉，林小芽被甩了满头满脸，身上也湿漉漉的。 她皱着眉，抹了把脸，再吐掉进了嘴的泡沫，旋即一个爆栗敲在了那头的脑袋上，威胁它再甩就准备姜葱蒜。 待状况渐趋和平后，三头狗单刀直入问她的主人，刚才在外边同众人讲述的经历中，后面那些被隐瞒的事实是什么，林小芽神情一黯，闭口不答，三头狗仍不死心地追根究底。 为何你视之比自己姓名还重要的项链不见了？为何要一个人躲着哭泣？为何问起时空穿越之事？在冲下瀑布以后，你遭遇了什么人什么事都给我仔仔细细地交代清楚！ 三头狗再三追问，并且要求主人必须尊重它这个作为召唤兽的知情权，林小芽被纠缠了许久，实在没辙，只好将事情托盘告知。 当提到那片湛蓝的巨湖时，三头狗便问说那片巨湖是否是非常规则的圆形，湖水平静无波，看上去就像一面巨大的圆镜，林小芽疑惑地点头，三头狗又问那个地方景色优美、气候宜人，灵力充沛，而且跟古堡所在的空间一样，时间几乎是静止的，没有四季更迭，也没有昼夜交替，林小芽再度称是，眼中惊疑更甚，问它如何得知，莫非以前也到过那里，三头狗却不急着回答，而是追着问湖底是不是有一座废弃的神殿，这令林小芽更为震惊。 由于她自己未曾下水，更未潜入湖底，哪里知晓水下光景，听三头狗这么说，更加笃定她这召唤兽曾经到过镜湖，于是急不可耐地摇晃着三头狗问它怎会知晓得如此详细，是不是在它还是野狗的时候曾经到过镜湖。 然而就连三头狗自己也感到惊愕愕万分，声称，甚至敢用自己的真名发誓，它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到过那样一个地方，但只要对那个地方稍加描述，它的大脑里自然而然就可以将那里的情景勾勒出来，就好像曾经身临其境一般，至于原因如何它自己也说不上来。 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我回去的，如今却想用一个傀儡来取代我，我成了什么？这是在镜湖时，帕里斯掐住她的脖子怒吼出来的话语，在他的怒火中，似乎有着谴责她背叛的意味。 求他回来？他？为什么是他？林小芽疑惑不解，倘若自己真有所求，那么她所渴盼回到自己身边的人是那个将她养育成人的监护人叔叔，也就是帕里斯用自己的气息与灵力复制出来的傀儡。 当林小芽把镜湖和他们所在的古堡其实是同一个地方，只不过一边属于白昼，另一边属于黑夜的事实告诉她的召唤兽以后，三头狗脑袋一激灵，陡然又想到了什么，草草甩干身上的水，说了句跟我来就冲出了盥洗室。 上哪去？林小芽未及擦掉衣服上的泡沫，便急追了出去，三头狗此时已到了玄关，正跳起来用嘴扳开门后的把手，这家伙除了三个脑袋与众不同，所养成的习性已同人界那些成了精的宠物狗并无二致，居然还会自己开门。 林小芽跟在三头狗后面一路奔跑，一人一狗穿过了主建筑幽暗狭长的走道，和开阔宽敞的中庭来到另一栋圆顶高塔后面的莲池边站定，三头狗扭头看了看她又转回去看看满池的荷花问怎样。林小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怎样？ 来到这里有没有想到什么？ 该在池子里养些鱼和虾，现在住进来的人多了，真的要好好利用这里的空地搞些渔业和畜牧业。 三头狗暴怒，脑门的青筋蹦蹦直跳，先不耐烦地说不是在谈项目开发的事情，然后言归正传说它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有种特别的感觉，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刚才说到镜湖，脑子里灵光乍现，就好像看见了灵魂所带来的前世的记忆一样，它从自行浮现于脑海中的影像中看到自己的主人从莲池的水底穿到了镜湖的那一边，所以说这莲池下面可能存在着这一域空间白昼与黑夜之间的重要连结。 也就是说这方莲池的水与镜湖是相通的？林小芽半信半疑，当即就像一跃而下亲身验证一番，可转念一想到帕里斯那张因狂怒而扭曲的脸，顿觉心有余悸，电光石火中闪现的念头立马就被恐惧所打消。 三头狗又道你要是过去别忘了先让我潜回你血液里，到了那边再召唤我出来，这里除了你好像谁都过不去。 你怎知道？ 这莲池几乎每天都有人下去挖莲藕采莲蓬，七八个月过去了，到现在也没听说有谁发觉异样。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就可以？ 直觉。 魔物的直觉有时就跟女人的一样不可思议，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是又不由得你不信服。林小芽望水兴叹，最终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镜湖和古堡这边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刚才她离开时，帕里斯还留在那里，现在过去没准还会碰上，俗话说好奇害死猫，她可不想赶去再触一次霉头。 如今古堡里收容的人数达到四百之众，人多事情也多，她作为这里的主人，总该出面照应照应。 古堡里用来发电的柴油已然告罄，除了林小芽的这套公寓还剩下一点备用电量，其余房间一律以蜡烛或壁炉之火照明。此外，从雨点城缴获的食物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而且她听说有绝大多数精灵战士是不愿留在古堡里安然度日，身为战士，就应该跟留在自己的族地，与战友一起奋勇杀敌，保卫他们的族民和国家。 至于这些人的去留全凭他们自己的主意，早在林小芽回来以前，这方面的数据都已按照个人的意愿统计好，除了奇袭雨点城之前的那位佐将和他的直属不下五十一个人因有赌注的原因不好擅自决定，其余的都已明了。 所有的雌性精灵和孩童都希望留在这个地方，她们远离战场远离杀戮并非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不希望成为战士们的累赘与负担，只有安置好了非战斗人员，战士们才没有后顾之忧，同敌人开战也就不至于畏手畏脚不敢放开了打，再者，林小芽这么个个头儿矮小、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子，却格外地足智多谋，屡次出妙计击溃敌人，从敌人手中夺回自己的族民和物资，跟着她，或许她们这些柔弱的女性也可以派上出人意表的大用场。 精灵国虽然也有专职的军人，但现在强敌入侵，除了妇孺老幼，其余的雄性精灵几乎可说是全民为兵。 这次在雨点城获救的精灵战俘为135名，已确定分批前往野柳城和基利，林小芽也不勉强他们，开放物资库，每人给发放一套护甲装备和兵器，以及半个月的口粮和两百枚金币。 路资的数目一经报出，众人无不震动，那可是布雷顿军人一年的军饷，也难怪格纳等人频频侧目暗示，林小芽自幼生活在王宫，后来又到了人界，所以对于异界的金币和消费水平都没什么概念，本来这些战士能够获救就已心满意足，如今见她出手大方，无不感恩戴德，纷纷行礼致谢。 林小芽从镜湖出来时，落脚之地在银沙之河的东岸，布雷顿所剩的势力大多压缩在河东，因此出入古堡的时空之门也是在这一处打开，这倒为那135名准备离开的精灵战士省去不少脚力。 送走了这一波人，林小芽转而问此前同他们一起奇袭雨点城的佐将和其余的五十一命士兵。尽管当初说好只要她占领了雨点城，他和他的五十一名部下都听候她的差遣，可那城池他们都没能守住，如匆匆过客般一夜之间又易了主，是以林小芽尊重他们的决定，要走的话也可以像之前的人一样每人可得一套武器装备，以及相同分量的钱粮，想要留下来与这里的人同甘共苦的，她也表示欢迎，毕竟人多力量大，以后要对付小股敌人也不似先前那般艰险。 那佐将思虑良久，首先声称关于他们抢占城池的约定确实做到了，至于能否守住成果不在赌约之限，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言而有信，怎可钻此等空子失信于人？其次他们很欣赏林小芽的行事与作战风格，而且期间还不时利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宜行事，让他们折服之余也大开眼界，故此，他们愿意留下来和她一起对付外敌。 第36章 时空交叠（五） 由于之前从雨点城劫来的粮草已消耗得差不多，那些自愿留下的人都不得不面临物资短缺的问题。 仓库里用来发电的柴油已经告罄，没电，古堡再度陷入黑暗之中，照明的问题倒也不难解决，林小芽从镜湖回来以后，体内的灵力便已自动回复全满状态，只要将灵力注入血妖籽，就能照意念催长出幻光树，这种树能发出莹莹亮光，精灵族的居民常以其叶片照明。 然而在耕作方面的收成恐怕就要锐减了。要知道古堡所在的是一个时间几乎停滞的空间，没有四季更迭，没有昼夜交替，高悬于空中的永远是一轮清冷的圆月，此前他们采用灯光来给作物进行光合作用，现在没电了，单凭血妖籽和林小芽的灵力加以催长，所收获的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法满足近三百人的温饱。 向奇的时空之门连接的是自己在人界的房间，所以不论他身在何处都无需担心吃用的问题，甚至连金币都可以让家里按照异界的标准炼制，古堡里绝大多数东西，诸如枪支弹药、无人机、飞行器、发电机、柴油、以及各种食物日用品都是先前在卡多幻域斗奴决赛期间，从他那儿搬来的，有他在就可以随时随地从人界补给物资，可现在他远在北方大陆，林小芽又尚未习得异次元越行魔法或飞行魔法，因此从人界免费补给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由于之前从雨点城那儿捞一笔，他们现在啥啥都缺，就是不缺钱，无法从向奇那儿拿免费的，他们还可以到周边城市去采买。 此时古堡的时空之门在银沙之河的东岸，这一带属于布雷顿势力的驻扎地，然而他们所有的城镇都处于战时状态，物资紧缺，要想从他们这里补给，恐怕不太现实。 后来一众人决定到越过边境线前往东部精灵国，诺丁的势力目前尚未卷入战争，与外族的商贸往来仍未中断，是以他们可以到那里进行补给。 为了节省用度，所有的人都从古堡里回到族地上来，近三百人的队伍穿行在林木繁茂的崇山峻岭之间，虽然为了照顾妇孺老幼不得不放慢队伍的行进速度，但是即便需要半月才到达边境也比留在古堡里消耗五六年的粮食好，关键是——没得耗。 队伍里有个别腿脚不便和身体羸弱的人便以马代步，林小芽恢复了灵力以后，作为召唤兽的三头狗终于从主人那里得到了一点力量，个头又长到了小牛犊般大小，因此这一路便充当了柯达的飞行坐骑。 林小芽此前跟向奇通电话时曾向他提起柯达和格纳的事，看着他们空荡荡的袖管和裤管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心里很是难过，要是在人界的话，或许还可以给他们装上假肢。 向奇当时告诉她人类在神经学上又有了新的突破，不久前已研制出一种新型的假肢，这种假肢内部骨架为特殊的轻金属，外层肌肤则是以硅胶和仿真皮肤做成，而且带有意识神经感应触头，只要把触头夹在发根，假肢便可随心所欲地活动，末了劝解她再等一阵子，等他在北方大陆的事情一了就马上到精灵族地来找她，到那时格纳的胳膊和柯达的腿脚便都可恢复如初。 林小芽听说向奇要来精灵族地不由喜不自胜，如今的向奇力量堪比天神，若是有他相助无异于如虎添翼，可是林小芽预感这将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尤其是上次奇袭雨点城之前，自己最终还是没忍住把从阿尔伯特那儿得知关于莱恩大舅舅以及精灵国的艾琳公主之事告知向奇，当时他听说自己从小就非常信赖的大舅舅身份可疑之时，脸色就不太好，而他旁边的黑猫冷不丁冒出一句“难怪不管我们藏哪儿那些家伙都能很快找来，看来是有人泄密呀。” “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要乱说。”其实他一开始内心就有些动摇，只是在情感上比较难以接受。 “那不妨从今天开始，先试着关掉你身上所有的卫星定位器，也暂时不要接大舅舅的电话如何？” 向奇幼时曾被恐怖分子绑架，从那以后他衣服的扣子、皮带扣、智能表、甚至连耳钉都装上了卫星定位器，方便家人了解他的行踪。本来对于林小芽的质疑也只是默不作声，但是一听完黑猫提议就直接翻脸怒怼：“大舅舅是你叫的吗？”尽管心里有些抵触，但事后还是听了林小芽的劝照做了。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还真没再有泰坦族的人寻来，但这也意味着泰坦族的人在他们出生以前就已渗透到内部，需要解决的事情远不止寻找潜逃的唐氏兄妹这么一件。待找到那两个从卡多幻域遁逃的宿体以后，他恐怕还要先回人界一趟，所以也不知他何年何月才能到精灵族地来。 话说他们这队将近三百的人马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就这么进入别人的地盘很可能会引起当地守军的警惕，而他们此来纯粹是为买东西，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决定只派几人带上订金到城里采办各类所需物资，其余等人暂时在边境安营扎寨，等货物送达，但快也要三五天。 古堡主建筑的三楼整一层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藏书室，里边满满当当摆放着帕里斯从各处搜集来的魔法卷轴和书籍，林小芽曾在这里浸淫四十载，但以人类的悟性她目前所掌握的不到这里的百分之一，而且尽是中低级的魔法和咒术。 在悟性方面，她的确与她的双胞胎哥哥存在着天差地别，向奇紧花了十年时间就习得了这里所有的魔法，甚至连那些稀奇古怪的古老咒文都能准确无误地默写出来。 正所谓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丢，谁叫人家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学习技能呢，天赋异禀这类东西还是不要拿来比较的好，否则自己会被虐得体无完肤一塌糊涂。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她的灵力是木水属性，又天生自带生命系魔法技能，因此重生和祷祝类等高阶魔法却能无师自通，这点在战火纷飞的精灵族地上给了她充分的“英雄可用武之地”。 话说回来，如今来他们这支队伍人数将近三百，其中有半数是不具战力的妇孺老幼，要提高整支队伍的战斗能力，就还得进行一番打磨，赋闲时候，他们除了一手抓搏击、格斗、射击、剑术等体能训练之外，还开设魔法课程。 然而全队中只有林小芽和大白一人一狗懂得施放魔法，可两个都属好动坐不住的类型，压根就不是传教授业解惑的料，所以他们的魔法传授课进度缓慢，收效甚微。 第37章 时空交叠（六） 林小芽一向性情毛躁，是个心里有点什么疑问都恨不得马上去翻找答案的人。 自打三头狗领她到莲池边并向她讲述镜湖的景象之后，那一整天她坐卧难安，无时无刻不想着去亲自确认一番，而且是立刻马上。 好不容易将一切大小事务打点妥当，就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未及叫上三头狗便独自一人再次来到池边。 她心想此时距她从镜湖回来已过了九个小时，帕里斯好歹也是一国之王，应该不至于现在还杵在镜湖，况且他一个快做新郎的人，有闲工夫在湖边发呆还不如早点回去陪陪他那美艳动人的未婚妻，于是便不再担心这么过去会遇上那个恐怖的男人。 这个名之为“夜”的空间里终年不见阳光，古堡陈旧幽暗，看上去鬼气森森，天与地之间冷月、阴风、水寒，她刚一下水就忍不住哆嗦，实在受不住赶紧又爬上岸，用血妖籽的种子催长出一蓬幽莓果，这种果实是精灵用来酿酒的原料，吃多了便也同喝了酒一般通体暖和。 再次下水，很快就适应了池水的寒意。池塘差不多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前身是游泳池，后来林小芽不顾维拉反对，自作主张改成了荷塘，然而当初改造时并未发觉池子里有何蹊跷，如今池子被层层叠叠的荷叶覆盖，水下一片漆黑，要找起来更加困难。 林小芽从荷叶间冒出头，一筹莫展，望月兴叹，忽然想到小奇送的智能表有手电筒的功能，当即开启，然后又潜到水下。 这时三头狗来都了岸边，问她：“你这是要挖藕还是要干嘛？” “废话，我有那么贪吃吗？当然是在找你说的那什么入口啦。”林小芽钻出水面，将手电光束往三头狗那边照，就见它六只眼睛反射出幽青色的光，心想这招子够亮，于是招手说：“下来帮忙找。” “不是肉眼看得见的入口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该怎么找？”三头狗似乎不太情愿，嘴里碎碎念着，但也还是下了水，“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还是用意念去感应比较容易些。” “感应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也跟你一样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要是肉眼能瞧见，那他们在挖藕的时候应该就能过去镜湖了。”三头狗旋即不耐烦道：“总之你要用心找，用心！” 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子不晓得，用心寻找的法子也不晓得，三头狗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但没搞懂。 林小芽索性关掉手电，闭上眼，待在水中一动不动，果然真如三头狗所言，她感应到一个声音，像是来自远方，又像是来自自己的意识层，那是叔叔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叔叔，是你吗？你在哪里？”她在水里划拉着，急切地回应那个声音，紧接着水底似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引导着她往下、继续往下…… “笨蛋，带上我啊！”三头狗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似真似幻。 仿佛穿梭在时空隧道，只一眨眼的工夫，视野豁然开朗。林小芽惊异地环视四周，淡金色的阳光从上空折射下来，柔和了澄澈的湖水，绿意盎然的水草丛中，色彩绚丽夺目的小鱼成群结队地嬉戏其间，她看见自己脚边的细沙里露出了半截透明雕花玻璃罐，看上去似乎格外眼熟，扒开罐子上的细沙一看，是个糖果罐，她记得那是和叔叔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从某个商场活动上迎来的奖品，里边五彩缤纷的朱古力在回来的路上就被吃光了，当时叔叔在开车，她将三四颗塞叔叔嘴里，剩下的三四十颗全塞自己嘴里，总之，就是两个人一起吃完的。 林小芽原以为叔叔已经把罐子扔了，此刻在这里重见，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刚拿起那只玻璃罐，打量着里边装着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物体，然而那罐子忽然从她手中凭空消失，再一看时，又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刚才的沙坑里。 林小芽的水性一般，在水下憋气不到两分钟就已到了极限，她鼓着腮帮奋力往上游，可这湖泊实际上要比她以为的深许多，还未上到三分之一的高度便开始喝水吐泡，手脚力道渐失，身子慢慢地往下沉，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朦胧中见有一人从天而降，周身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在水中散开的长发以及飘荡的衣摆，看上去宛若天神，美丽得令人窒息。 叔叔从天国降临，他来救我了…… 林小芽到有一股气从对方口中进入自己的嘴里、肺里，那股迷糊的意识登时又清醒过来，她难以置信地捧着叔叔的脸，怔怔地注视着，眼眶里似乎有温热的泪水涌出来，同明净澄澈的湖水融为一体。 林小芽迷迷糊糊地被带出了水面，神情痴呆，愣怔地望着那张熟悉的侧颜，视线久久未曾移开。 “没想到你这么快又回来，就不怕我再次出手伤你么？” “是你？”林小芽大骇，猛地缩回双臂，从对方的臂弯里挣脱开来，后退了几步，警惕地问：“你怎么还没走？”一想到刚才和她嘴对嘴的人不是叔叔，而是这个讨厌的家伙，双颊不由发烫，一边用手背厌恶地擦嘴，一边瞪着对方说：“不要顶着叔叔的那张脸对我做那种恶心的事！”她也没细想这些年来其实是叔叔顶着本尊的脸。 这话似乎成功挑起对方的不悦，之间他眉头微蹙，冷冷的视线从林小芽的脸上扫过，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讥讽：“恶心的事？换那个傀儡来就不恶心了？” “你胡说什么！叔叔才没你想的那样肮脏。”林小芽暴怒，她从小就把叔叔当做自己的亲爸亲妈看待，两人之间的感情绝无半点男女之情，帕里斯这么说明显是对叔叔的污蔑。 “那么你呢？你对那个男人是有所期待的吧？” “放屁！”林小芽直接爆粗，“叔叔就是叔叔，对我来说，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第三性别的人，是亲人。” “这么说让你感到恶心是因为我了？”帕里斯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浅笑，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意味。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在过去十七年里，林小芽从未见过这样没有温度的眼神和表情，林小芽没敢吭声，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如同一只竖起尾巴进入戒备状态的猫。 “你还真把我们两个区别看待了？那么你是因为我是男人而厌恶？还是因为我？” 帕里斯步步逼近，林小芽则不不退让，力图与对方保持安全的距离，不料脚后跟被地面的杂草绊了一下，结果一屁股坐到地上，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你懂的。”帕里斯在她面前蹲下，单手托腮慢慢说道：“再过两个半月就是你十九岁生日，人类到了你这个年纪早已情窦初开。” 林小芽一本正经地解释：“可是我十二岁就开始停止生长了，所以实际上我还是个小孩。” 帕里斯似乎轻笑了下，随即站起身说：“刚才只是为你渡气，不是接吻，你不必大惊小怪。” 第38章 双重记忆（一） “为什么要救我？你一会儿杀我，一会儿又救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的很难搞懂你。” “你想要懂我？” 帕里斯明明长着跟叔叔一模一样的面孔，可是一言一行的神态表情却截然不同，至少叔叔怎么看也不像个坏男人。林小芽闭口不语，吊稍眼瞪得溜圆，她虽只有十二三岁的形貌，但好歹也活了快十九年，才不会轻易落入对方的陷阱。 帕里斯又问：“我三番两次险要你性命，你恨我吗？” 林小芽坦言：“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个人长着一张酷似叔叔的脸，又或许是感觉不到这个人对自己的敌意，尽管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变态没有敌意也会无缘无故地杀人，但直觉这个人并非与变态同类，“你还是不愿告诉我那么做的原因吗？” “你以后会知道的……也许。” 又是这样的话，而且，也许二字意味着她也有可能永远都不知晓答案。 林小芽无奈，“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让叔叔来到这个世上，谢谢你让他陪伴了我十七年。” “我说过，他就是我。” “你也说过你不是他。叔叔在临死之前说过，不要把他当作你，还叮嘱我不要轻易接近你，要我一见到你就跑开，跑得远远的。” “人是会变的，他所害怕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当初所知晓的样子。我是来……” 帕里斯的话停在了关键的地方，林小芽忙问：“你是来干嘛？”见帕里斯摇头，不觉火大，在旁小声嘀咕道：“真是的，每次都这样，非要把人急死才舒服，有毛病！” “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小芽负气应道：“开门，我要回去了。” 帕里斯没动，只淡淡说：“你还是原路返回吧。”林小芽顿时气结，帕里斯又接着说：“你不用那样瞪我，我刚才是从王宫的议政厅直接进来的，除非你想你们那伙人都从我那儿出入。” 怎么可能！布雷顿的士兵跑到仇敌的领地，那还不等于自投罗网啊？再说格纳他们一个个都是反帕里斯的，若真到了他的王宫，说不定还真敢趁势活捉西部精灵王。 可是原路返回…… 林小芽一想到那湖泊的水深便不由得犯愁，自己这点肺活量恐怕憋不到水底，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大多水生植物为了在水下获得足够的氧气，根茎叶都是空腔的，比如说荷花、水葱等，只要将茎秆掐头去尾就能做成一根吸管，虽然普通的植物长不到三四百米那么长，但是她拥有的血妖籽可不不同，加之此地灵力充盈，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此当做吸管的植物茎秆可以随心所欲地想伸多长就伸多长。 林小芽从左手掌心抠出一颗血妖籽的种子，以意念命它生成水葱的形态，不料种子刚丢地上，忽然就幻化出人形——居然是一个样貌秀美、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来到帕里斯面前，恭敬地拜伏于地称其“主人。” 林小芽在古堡的那四十年间从未见过血妖籽化出人形，此时一见，不禁目瞪口呆，指着那美丽女子，连诶了数声，就是说不出话来。 帕里斯泰然自若地受了那女子的跪拜礼，然后说：“既然已将你交于她，你就视她作你的新主听命于她吧，以后见我时可不必再向我行礼。” “是，主人。” 林小芽此时仍是惊诧不已，手指着那女子难以置信道：“主、主人？收服你的不是叔叔吗？” “我认得主人的气息，他们是同一个人。”血妖籽平日里牙尖嘴利，说话尖酸刻薄，可这会子在帕里斯面前却表情端肃，神态恭敬，丝毫不敢有半分轻怠。 看来只有林小芽自己是凭感情区分，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做是养育她十七年的监护人叔叔。 “你不是魔物吗？怎么会是人？” 帕里斯道：“她是魔物，当然可以化出人形。” “这样，那像大白那样的魔物是不是也可以？” “大白？就是上次为你挡剑的那只小狗？” 林小芽点头，“嗯，如果它也能化出人形，那以后我们三人就可以凑一起斗地主了。” 帕里斯啼笑皆非，下巴示意了一下血妖籽，问：“你召她出来做什么？” “哦，我需要水葱的茎秆，潜水的时候方便呼吸。” “原来如此，还是这么笨的方法，就不怕被水里的鱼咬断么？” 林小芽恍然大悟，“对啊，得换一种比较粗壮的杆子才行，什么水生植物的茎秆比较粗呢？” “不必了，这个给你。”帕里斯先示意血妖籽退下，然后手掌一张，掌心上凭空出现了一遍色彩奇特的鳞片，那鳞片之所以奇特是因为通体晶莹，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这是什么？” “从海妖身上取下的鳞片，带上这个即便在水中也能像在陆地上一样呼吸自如。” 林小芽惊诧地抬头，狐疑地审视着帕里斯，说“难道……这是逐幻姐姐的……”逐幻是海妖族的大祭司，也是帕里斯即将迎娶为王后的人，她之所以如此惊诧，是因为活取鳞片时的剧痛非常人能忍受，帕里斯怎么能对自己的未婚妻如此残忍？再说她平时也没常下水，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简直是浪费。 林小芽非但没接，反而还后退两步，摇头说：“我不能收下。” “为什么？”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帕里斯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冰冷，“你不愿再来见我了？哪怕把我当作那个傀儡的替身也好，你可以依赖我。” 本尊竟然愿意被当做自己傀儡的替身？ 林小芽双眼睁圆，万没料到会从帕里斯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在她看来，帕里斯是个孤高冷傲的人，又是堂堂西部的精灵王，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卑微？ 林小芽摇头，说：“逝者已逝，我不该继续这么耽于往昔，或许接受现实，我才能够继续往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该长大了，也该学会坚强和独立了。” 第39章 双重记忆（二） 林小芽心想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要是能把叔叔留下的唯一遗物找回来就好了，放下并不等于遗忘，对她来说，怀揣着对已故之人的念想才会有力量继续前行。 她朝湖泊走去，寻思着这里的湖水清澈见底，只要多花些心思，没准能把被帕里斯丢到水里的挂件找回来。她刚跨出两步就被帕里斯扣住了手肘硬拽着转过身。 “喂，干嘛这么用力，骨头快被你捏碎了。”林小芽不满地念叨，但抬头望见帕里斯森冷的表情，突然间恍然大悟，这个人在生气，因为刚才她婉拒了他的好意，这么骄傲唯我独尊的一个人想必是未曾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紧扣在她手肘上的力道并未松开，林小芽忍痛问：“你希望我依赖你？可你不是准备迎娶王后了吗？将来你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而我一个拖油瓶夹在你们一家子中间不太好吧？再说，三个月我就满十九岁了，就算你真的是叔叔，也是时候放开我了，不让我独立，我可怎么长大？我可不想一辈子都依赖长辈心安理得地在王宫里混吃等死啊。” “我并不打算要你把我当做那个傀儡，你不是想知道我屡次三番将你重伤的原因吗？我允许你向我寻求答案，只要你想见我随时都可到这儿来。” 林小芽满腹狐疑，帕里斯此前不是啥啥不肯说吗？怎么突然就愿意配合调查了？机会难得，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不问白不问！ “你说穿越到八百年前哭着喊着求你从这儿出去？”她选择了一个最匪夷所思的问题着手，见帕里斯点头，又问：“为什么？” 帕里斯陷入沉默，顷刻，方无奈道：“抱歉，有些事情你只能靠自己调查，我所要做的是确保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我不能让事情偏离预想。” 林小芽瞬间睁大了眼，不可思议道：“原来的轨迹？说得好像你能够遇见未来一样。”帕里斯依旧只默默看着她闭口不语，林小芽越看越火大，直接去拍对方拽住她的手，“这不能说那不能说，要我怎么查？爪子松开，我要回去了。” “到湖底的神殿去看看吧，或许你能在那里得到点什么提示。” 林小芽顿时一个激灵，心想大白说的没错，这湖泊下果然有一座神殿！ “听说是一座废弃了很久的神殿，那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比如说藏有食人鱼，或者妖魔鬼怪什么的。” “水下一片静谧祥和，没什么危险。”末了，帕里斯轻叹，似自言自语般道：“看来你的领悟性还不如那条狗。” 林小芽心头火蹭地就上来了，怒道：“大白是魔物，而我只是人类，而且还两次被你夺走了力量的弱小人类，也不想想我领悟性低是谁还的。” “抱歉，是我害的。” 既然他都承认错误了，林小芽也不好继续发作，于是试探道：“其实我听小奇说你两次夺走我的力量就跟叔叔禁锢我生长的用意一样，都是为了阻止我的身体神化而最终成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这就是当初在卡多幻域的时候，你和小奇还有那个黑衣人极力隐瞒的事实？” 帕里斯不答反问：“他都告诉你了？” “嗯，小奇还说作为宿体的人一共有五个，他、我、晨生、还有逃跑了的那两兄妹，如今晨生已经不在了，而小奇又得到了他的力量，在我们四个人当中，他是猎捕克洛诺斯元神最有希望的一个，所以神族才会委托他到北方大陆去，一是为了把那两兄妹抓回来，二是调差克洛诺斯元神的下落，而我，则被彻底排除在这场游戏之外。” “从那场游戏之中脱身而出不好吗？小奇好不容易才帮你从神族那儿争取来自由，你以后都不必再躲在那暗无天日的古堡里了，这不好吗？” 林小芽倔强地眼神直视着帕里斯说：“你们一个个都擅做主张地帮我安排好一切，也不问问我的本意，我又不是布娃娃，也有自己的想法好吗？” “你自己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回到精灵族地，同当地的族民一起抵御外敌，事到如今再去顾虑那些又有何意义，专心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帕里斯说完又将海妖之鳞递给小芽，“拿去吧，到神殿去看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林小芽接过鳞片的刹那，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她疑惑地将鳞片举到眼前细细打量，不可思议地嘀咕：“奇怪，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这鳞片，可是我跟逐幻姐姐只见过两次而已，而且两次都没见她露出原形，又怎么会感到熟悉呢？还有，湖底那只雕花玻璃罐里的东西也是……” 帕里斯劝解：“不用勉强自己，那是一段被时间掩盖了的历史，以你现在的力量和悟性是没办法追溯到的。” 帕里斯的遣词让人难以理解，一般来说，历史是发生在时间里的，林小芽怎么也不明白时间要如何掩盖历史。 “别像个猴子似的在这里抓耳挠腮了，赶紧下水。” 帕里斯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被迫迈出了几个小碎步，然后又回头审视帕里斯的表情，严重质疑道：“你明明啥啥都不肯说，却又催我自己去查找真相，到底是咋个意思？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帕里斯先是轻叹，随即正色问道：“那么我问你，我说什么你都信么？” 林小芽一怔，陡然想起叔叔临终前的嘱咐，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帕里斯。“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既然是神殿，搞不好还能收到一两个神谕。”说完，把海妖之鳞装进口袋，然后下了水，当整个人都没入水中，发觉自己真的能像在陆地上一样呼吸自如，不由得雀跃不已，想着以后若是再被敌人追至河边，直接水遁便可逃出生天了。 林小芽划拉了几下水，见帕里斯没有跟来，便又冒出水面，冲岸上的人喊：“你不打算一起来吗？” “你不是说要自己去看看么？” “我是说要自己辨别真相，又不是自己看……”感觉越说越乱，干脆放弃解释：“总要有个人带路吧，神殿啊，我又没来过，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第40章 双重记忆（三） 林小芽跟着帕里斯向湖心游去，然后一路往下潜，虽说她身上带着可在水下呼吸自如的法宝，但见周围渐渐变得幽暗，心里不由有些发怵，她依稀记得组成阳光的那七中光谱中，只有蓝色光线能照到水下五百米深的距离，这也是为什么深水呈现出蓝色的原因。 “好深，还要多久才到？”林小芽的声音有些虚，不由自主地与下方的人拉近距离。 帕里斯往下一指，说：“从这里也能看见了。” 林小芽朝下定睛一看，隐约可见他们的下方是一大片黑幢幢的建筑物，咽了口唾液，心想还好刚才有让人跟来，否则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她是决计不敢一个人进去的。 最终他们落到了水底，进入了一座沉睡在湖底的古老陈旧的建筑物之中，暗青色的巨石砌成的高墙，粗壮的圆形石柱，虽有些建筑已经坍塌，石块和石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但仍不失恢弘壮阔而又神圣庄严的之感。 神殿？是哪位神祇的殿宇？又为何隐藏在这深湖里？隐藏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时空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静谧的青岩石阶上，林小芽恐怖片看了不少，像这种幽深昏暗的古老建筑轻易就能激发她丰富的想象力，总担心不是从哪处废墟里露出一张青面獠牙表情狰狞的脸，就是突然在拐角处赫然出现一披头散发鬼气森然的女人，以前刚到古堡的那阵子，曾被维拉吓出了心理阴影，因此走在这气氛相似的地方，难免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她脑海里正天马行空地臆想出各种惊悚画面，忽然一旁的水草从中突然传出什么动静，不禁惊骇，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帕里斯近旁，伸手捏住他的衣摆，再扭头看去，才发现刚才的动静不过是地下的沼气冒出来的一串泡泡，不由长舒一口气。 帕里斯低头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别怕，这里很安全，除了鱼虾也不会有别的东西了。” “谁怕了，我刚才只是没心理准备。”林小芽哪肯承认，牵强地为自己辩解一句，而后环顾四周说道：“叔叔说过，你……你们从小生活在水里，难道是这里？” “是我。” 林小芽茫然问：“什么？” 帕里斯再次更正：“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不是我们，而是只有我，那傀儡是在我出去以后才复制出来的。” 林小芽无意同他争论这个问题，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那就是说你是这里的主人了？” “这座神殿的主人另有其人，我只是被人放养在这儿自生自灭。” “被谁？” “一会儿见了便知。” 两人沿着主干道左拐右拐地进入了一处开阔的空间，一道淡金色的灵力结成的封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那空间的正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颗散发出淡金色光芒的明珠，而空间的各处摆放着若干座石墩，每块石墩上都有一面古香古色的铜镜，看着年份久远，估摸着价值连城。 林小芽扫了一眼立马就明白这些铜镜的用途，捋起衣袖走向一处铜镜，说：“这种光线折射原理我们初中学过，只要把同一直线上的两面镜子各转到四十五度角的朝向，就能把光导向左边的那道门，而这光应该就是解开封印的钥匙。” 原理她是知道，无奈摆放铜镜的石墩几乎与她等高，要够着中间的铜镜有点吃力。 林小芽踮起脚尖，费劲地伸长手往石墩中间探，这时帕里斯忽然来她身后，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还是我来吧。” 林小芽感受到身后笼罩而来的男性气息，心底一慌，忙从那人的手臂下钻了出来，手足无措地杵在一旁，偷觑着忙碌的帕里斯，看着那张自己明明无比熟悉的酷似叔叔的侧颜和身姿，却总有种说不出的陌生与好奇。 帕里斯将最后一面铜镜的朝向摆好，整个空间瞬间亮堂了，淡金色的柔光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弥散开，石台上的明珠之光从每一面铜镜上折射而过，最终来到通道口的灵力封印上，封印瞬间消散。 帕里斯见林小芽大张着嘴四下张望，便叫上她：“走了。” 林小芽哦了声，急忙跟上，看着身后的金色光柱从头顶上方穿过，映在在狭长的走道尽头的巨大铜镜上，由于那面镜子正对着周道，光线又被折射了回来，使得整条走道格外明亮，看来到了那边还需要继续转动镜面朝向。 按说既然帕里斯从小就居住在这里，这些铜镜的位置应该早就摆好才对，为何此番进来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林小芽不禁满腹狐疑，莫不是有什么机关或神力在一定时间之后又自行打乱铜镜的方向，“这里的铜镜每次进来都得调整一次朝向的吗？” “不用。” 林小芽闻言一怔，不解地望向帕里斯，帕里斯低头瞥见她疑惑的目光，便说：“我们的视觉不同，我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不必花费那工夫。” 林小芽顿觉受宠若惊，“难道这些铜镜是为我准备的？”这可是年岁悠久的远古神殿啊，她何德何能让神祇特意为她准备这些东西？陡然惊觉是自己想多了，不禁背过脸偷偷吐了吐舌头。 帕里斯见状，莞尔一笑，说：“这些是神殿原有的装置，不过物尽其用，它们也是在你这儿才有了存在的价值。” “呃……”林小芽心想这个人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果然跟叔叔大不一样。 “怎么了？” 林小芽笑道：“以前叔叔偶尔也跟逐幻姐姐往来，但是从没听他说过要迎娶王后的事，没想到是事到你这不到两年就落实了，看来你比叔叔更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那我刚才的话有没有讨到你的欢心？”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似乎有男女之间调情的意味，不管承认与否都可能陷入暧昧的陷阱，当即就事论事地说：“我是说你这人比叔叔油腔滑调。” “所以我才问我的油腔滑调能不能讨你欢心？” 林小芽嘴角抽了抽，立定了问：“我还小，不懂你那一套。” 帕里斯无奈地扶额，轻叹道：“真古板，还是小时候可爱。” 林小芽不满地鼓着腮，小声嘀咕：“以前照顾我的又不是你本尊，说得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帕里斯指指自己的头说：“当然了，傀儡的记忆全在我这里，过去十数年发生的事我通通都知晓，不管是你在外面和人打架哭着回来告状的样子，还是打翻了牛奶跟小猫一起趴伏在地上就地舔喝的样子我都记得，唯一遗憾的是这些间接得来的记忆感觉上像隔了一层薄纱，没有自己亲身体验来得真实。” 林小芽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帕里斯只是回收了自己的分身，而她却彻底失去了养育了自己十七年的最心爱的监护人叔叔。 来到神殿的另一座宽阔的空间里，帕里斯忙着摆弄铜镜，而她这蹲坐在墙角，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那道金色的光束从这面镜子折射到那面镜子，不禁开始沉思。 想到古堡里用来发电的柴油已经耗尽，如今大家只能用幻光树的叶子照明，但这一类的冷光中庭里的作物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仅靠血妖籽的灵力作物的周期长不说，产量也不多，或许她回去以后也可以像这样用镜子把她那套公寓的灯光传到中庭，多少也能解决点粮食的问题。 当帕里斯一切打点停当，过来打断她的思绪，林小芽才赫然发现眼前的这座殿堂有多宏壮磅礴，四周金碧辉煌，一座巨型神像高高地矗立在殿堂之上，神像前面摆放着一方纯金打造的王座，旁边是一台剑架，剑架上空空如也。 林小芽惊疑地左顾右看，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都格外眼熟，就好像自己曾经到过这里。她疾步来到神像前，瞻仰那尊俊美的、栩栩如生的雕像，陡然意识到眼前这尊神像是被自己儿子颠覆了王权的前任神王克洛诺斯，而边上的剑架本应放着的是帕里斯两次用以刺穿她心脏的神剑天使联盟。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体内的血液汹涌奔腾，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不停在呼唤着她，她几近着魔地想要回应，可那呼唤来自何方她却无从得知。 帕里斯已察觉她的异样，过来问：“有想到些什么吗？” 林小芽双手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视线落在空荡荡的黄金剑架上，说：“那里应该是放置天使联盟的地方。” 帕里斯似在有意引导，双手抬至胸前张开，手心朝上，转瞬间一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长剑凭空出现，悬浮在双掌之上。他把这柄剑放到了剑架上，然后审视着林小芽的表情，问：“像这样？” 林小芽望着那耀眼的金光，不禁半眯起眼，眼前出现了自己在触碰到那柄神剑的刹那，体内的禁锢咒术立马解除，一瞬间变成大人的样貌。她着了迷似的朝神剑慢慢伸出手，然而指尖即将触到剑身之际，猛地缩回手，涨红着脸，难以置信地转脸瞪向帕里斯，眼中充满了错愕、愤怒、惶遽和警惕。 第41章 双重记忆（四） “你得到的神谕是什么？” 林小芽又羞又恼，面红耳赤，紧盯着帕里斯如临大敌般连连后退，后者刚上前一步，她二话不说便扭头朝出口飞奔而去。 帕里斯后发先至，身形一闪来到了出口，林小芽未及刹住，一头撞到帕里斯身上，帕里斯握住她双腕问：“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林小芽大叫：“什么也没有，快放开我！不要碰我！混蛋！”一面叫骂，一面如惊弓之鸟扑腾着、挣扎着，可双方力量悬殊，她如何挣得开对方坚实有力的大手，情急之下张嘴就往帕里斯手背上咬。 “乖，不怕不怕。”帕里斯忍着痛，温言安抚林小芽，却始终没放开她的手，而是双目紧闭，默念起咒语，试图用魔法读取她大脑的信息。 林小芽咬不开帕里斯的手，便改而踢踹他的脚杆，边哭边骂：“放手，放手！我叫你放手！” “怎么会是这些？”帕里斯一怔，一脸茫然，林小芽趁其不备，从他手中挣脱，紧接着夺门而去，帕里斯也不追赶，怅然望着那矮小纤瘦的背影，再困顿转脸看向剑架上的神剑，喃喃自语：“为什么偏偏是这一些，你果然还是站在他那边……” 话说林小芽刚才究竟见到了什么？为何仓皇而逃？ 其实那道神谕给了她过去、现在、将来的三个提示。 刚才在神殿中，她不但看到了自己身上禁锢咒术的解除之法，而且还看到了叔叔被帕里斯用神剑刺穿身体的一幕，那应该是发生在他们来到古堡以前的事，难怪后来叔叔灵力会急剧流失，无法保住人形，所以在灵力耗尽之后只留下一缕本体用来复制傀儡的金发，帕里斯才是杀死叔叔的凶手。 此外，她之所以惊慌逃离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在恢复正常形貌以后，帕里斯对她施暴的情形，这也是她最终缩手不敢去触碰神剑解开体内禁锢咒术的原因，过去的无法改变，但是现在马上要发生的和未来将要发生的却还可以挽救，只要她不解开咒术，一直保持现在这副小孩子的形貌，那样的恶魔就永远不会发生。 这片湖泊的底部形如漏斗，克洛诺斯的神殿就落在湖底的最深处。 林小芽从神殿中出来，几次回头都不见帕里斯身影，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在水底刨了许久才回到亮处，找到她刚从古堡过来的那片水域时业已筋疲力尽。 那只会自行从手中消失的糖果罐依旧半掩半露地躺在金黄色的细沙里，与来时不同的是罐子里那一截晶莹润白的东西在她走近时会发出忽明忽暗的幽光，她察觉自己口袋里的海妖鳞片似有异动，掏出一看，就见这鳞片好像在回应那东西，也以同样的频率忽明忽暗地闪着幽光。 林小芽手指捏着海妖鳞片朝糖果罐走去，这一次托在掌中的透明糖果团没再像之前那样自行回到细沙里，而是静静地待在她左掌上，罐子里的东西正与她右手手心上的鳞片互相应和。 其实，记忆这种东西不单单只有人才有，存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件物体都有自己的记忆，也都有自己记录记忆的独特方式。显然她手上的这两件东西都来自同一个人，当两件东西叠放在一起时，林小芽的脑海中突然同时出现了两个画面，就是它们从主人身上剥离时的情形。 林小芽惊骇不已，万万没想到手中这块晶莹润白光洁剔透的东西竟然是从大海妖逐幻身上活生生取下的一截髓骨！从背景看来，发生之地是在她和叔叔居住的那套公寓，林小芽马上想起两年前的一个雨夜，浑身湿淋淋的绝色海妖出现在屋外，当时是叔叔开的门，然后把人领进自己的房间。那一夜，他们两人的动静很大，林小芽依稀记得逐幻哭泣呻吟的声音从墙的那边传来，在那断断续续难以成言的气音中勉强捕捉到这样的话语——帕里斯，我爱你。 那时候，林小芽以为他们是一对，所以在雨夜里相拥着互诉衷肠，可哪知实际上却是在做活取髓骨这等残忍的事。 难怪叔叔在弥留之际会说出那样的话—— 我这一生辜负了许多人，这双手沾染了太多人的血，直到最后仍在不停地让人受伤，可是，对他们我虽然感到愧疚，却始终不后悔，只是……我很抱歉，偏在你生日这天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想要你记住我，不是把我当做帕里斯，而是以单独的个体记住我。 林小芽知道，被活生生抽取出来的海妖髓骨可作结界加固之用，西部精灵国境的防御结界所仰赖的就是用三百年叔叔从海妖之王那儿夺取而来的髓骨，如今这镜湖和古堡的结界所仰赖的是海妖王之妹海妖族大祭司的髓骨，居住在古堡里的她是叔叔的共犯。 她能够将这块间接得来的海妖髓骨的来龙去脉缕得清清楚楚，可至于逐幻当着她的面从自己手臂上剥下鳞片赠送于她的情景却是全无印象。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与海妖族的这位大祭司仅仅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是在海底海妖族的栖息之地，第二次是在人界自己的房间门口，但海妖之鳞传入她大脑意识层的画面却是在古堡里的荷塘边，这应该是发生在近两年以内的事，没理由会忘得这么彻底、这么干干净净，而且大海妖逐幻当时对她说的那番话也甚是蹊跷—— 谢谢你让我进来这里，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接受现实，可是当我知道我的髓骨不但可以加固空间的结界，而且还能够穿越到不同的时间节点的时候，我心里不禁又燃起了希望，我想回到过去，回到三百年前，让我的亲人和族人避免那场灾厄，我想让我们海妖一族延续三百年前的强盛的荣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势力没落，躲在偏远的海域苟延残喘。 可事实上这些年来海妖族势力强盛，加之与精灵族之间往来甚密，何来没落、苟延残喘一说？ 帕里斯也说过未来的她将穿越到八百年前的镜湖去哭着喊着求他回来，莫非真有穿越到过去修正历史这么回事？ 可是如果真能穿越，她为何不回到几年前和叔叔一起度过的那段快乐时光？又或者是回到精灵族与兽人族之间的战争爆发之前，让各个部族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怎么也不可能到八百年前去，除非是穿越时出了意外。 林小芽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海妖之骨，心里跃跃欲试，可又担心万一出了差错该怎么办，现在古堡里还住有数百之众的精灵，她不能随便拿那些人的性命当儿戏，最终还是抑制住心底的好奇与蠢蠢欲动，重新将那截髓骨装进糖果罐，埋入沙子里，然后屏息凝神以意念示意海妖髓骨把她送回古堡的莲池。 第42章 双重记忆（五） 精灵族地中部的局势日益严峻，兽人族的野心越发膨胀，所觊觎的不仅仅是中部地区，而是企图连同东西两部的地盘也一并拿下，因此未待沼泽一带的残局收拾完便将那边的主要兵力往西南方向调派。 如今帕里斯和诺丁也难以偏安一隅独善其身，整个精灵族地乱成一锅粥，虽然精灵族三方内部势力不合，甚至还趁势夺取地盘和资源，但都各自出兵阻截敌军的入侵进程，而且三方也在开始尝试洽谈合作御敌事宜。 自从林小芽从克洛诺斯的神殿逃离以来，时间已过去两月有余，尽管他们的队伍在精灵族地里还成不了什么气候，人数却也扩充到了近千人。然而，兽人族的军队多的数十万，少的也两三千，所以不管遇到那一队，他们都没有正面交锋的胆量与实力。 林小芽打小就跟在精灵王身边，在军事上也并非一窍不通，加之十几年来叔叔给她讲的床头故事绝大多数是各界经典战例，所以各种战略战术早已了然于胸，信手拈来。在她看来队伍小有小的优势，灵巧、易于组织、能动性强，与敌作战时，只要做到避实击虚，也可以少胜多。此外，精灵族地多为高山丛林，便于他们开展游击战和丛林战，多以侵敌、扰敌的进攻方式搞搞偷袭，敌人被搅得烦不胜烦，意欲大举围剿时，他们又如同速溶咖啡迅速消散于林间，无处可寻。 于是，他们这支小军队很快便被冠上了“幽灵军”的称号，也引起了兽人军的注意，甚至还曾特意出动数万大军搜索他们的行踪，捣毁他们临时驻扎的基地，若非有个古堡这个随性的隐身之处，恐怕也在劫难逃。 这些天，三头狗探得兽人族约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直取野柳城，五万从西面进攻，三万五攻打南面，一万五从北面佯攻，唯独留着东门，这意味着这三路兽人族大军忌惮阿尔伯特那五万的守军，没信心打歼灭战，所以意在逼退敌军，只要占据了野柳城，布雷顿的势力便全线压缩在河东，一来可稳固兽人族在河西的势力，二来缩小敌人盘踞范围便于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围剿，只要吃下布雷顿，精灵族东西不能相顾，他们的合作也将彻底沦为空谈。 野柳城的百姓在上次菏泽拉前来攻城时就已陆续向河东转移，剩下的五万精灵战士坚守贯通东西两个部族的要地。 兽人族之所以这样部署兵力，主要是担心西面帕里斯的军队以及东南面诺丁的军队前来“应援”，说白了也有可能是等双方兵力损失差不多了就出兵捡热果子，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此前帕里斯就是以这种手段顺走了两座城池和一座水晶矿，诺丁则是抢占了一座城池和三处矿藏。 话说这场战争林小芽等人当然也想去凑个热闹，他们这支迷你军队在所有势力中是最弱小的、也是最穷的一支，只有大胜仗了才能搞到吃穿，这也是他们这群家伙为什么热衷打仗的原因。 他们盯上的是从北面进攻的一万五千兽人军。当然，以一千挡一万五无异于以卵击石，要想吃下这支队伍，还得依靠人类的热武器，以及灵活的战术。 他们把古堡里所有的炸药都搬了出来，提前埋在通往野柳城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埋伏在两侧等待敌人出现。 他们这几个月从兽人族那儿缴获了好几台弩炮车和不少的弓弩和箭矢。在古堡里大家最不缺的就是训练时间，外边的一天就相当于古堡里的八个月，所以在射箭术上，差不多一个个箭无虚发、百步穿杨，作战素质都非常高。 林小芽给那些没能分发到枪支和手雷的战士每人十几颗血妖籽的种子，在危急关头可用来制住敌人，争取脱身的机会。 他们二八分兵在道上埋伏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敌人终于出现了。 林小芽命所有人沉住气，待敌人兵力过去了三分之二，才引爆了事先埋好的炸药，将这支军队截成两段，林小芽先让那二百个拥有先进装备的小队用手雷和机枪给被截下的五千兽人军狠狠一通招呼，边打边退，把兵力吸引过去，林小芽这边的八百人从敌人的后方夹击。前方断开的队伍想要回顾，却被也野柳城背面的防御军队牵制，不得不迎击正面的敌人。一时间，兽人族这只队伍守卫不能相顾。 而被夹击的五千兽人军士，有半数被引开，剩下一半又被人从后面掩杀，由于情势来得突然，许多半兽人都还没搞清楚状况，被前后夹击，自己就乱了阵脚，相互踩踏，死伤无数，其余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野柳城据守北门的兵力仅有八千，但城墙上射手居高临下，火力全开，在这点优势上弥补了兵力上的不足。 林小芽等人解决了被缠上的那五千军队以后，两处兵力合一冲杀回来，再度从敌人后方掩杀，很快北面的敌军露了败相，不得不丢下辎重，仓皇撤退。 他们这边是最早开战的，但是双方交战激烈的时候，南门和西门的战争也打响了。由于西面的守军告急，北门这边的守军不得不放弃战利品急奔西门支援。 如此一来，清理战场这等肥差就落到了林小芽这边。 林小芽打开时空之门，让人先把己方五个死伤人员送进古堡，进行紧急救治，以她目前体内的灵力流一次只能够复活一个人，不过镜湖那边的空间灵力充沛，她随时可通过古堡的莲池到那边去“充电”，因此再也不用为灵力的事发愁。 只是每次过去都鬼鬼祟祟，来去匆匆，刚一出现马上又回来，生怕撞见帕里斯那个变态。 林小芽复活了两人，又治愈了三个伤员，见外边战场尚未清理完毕，便又出去帮忙，顺便查探附近的情况，她从无人机同步到智能表虚拟屏幕上的画面发现，此前仓皇撤退的兽人军队不知为何半道上又折返回来，可战场还没清理完毕，为了帮大家争取时间，她招集了三百号身手矫健的精灵前去阻截。 第43章 意外惊喜（一） 林小芽带来的这三百名精灵战士，不单擅长近身战，远程射击也十分了得。他们当中除了十来个骨干成员手握着现代人类先进的热武器，其余众人基本用的还是从兽人族那儿缴来的连发弩弓和自制的角弓，虽然在便捷和连发威力上无法与枪械匹敌，但是杀伤力却也不弱。 他们临时组建这支队伍的目的就是为了托住、引开半途折回的兽人军，为后方还在清理战场的同伴争取时间。 虽说这一路兽人军才刚吃了败仗，不过他们这么一去一回，有将先前溃散的逃兵汇聚起来，从无人机同步到智能表虚拟屏上的画面来看，人数少说也还有七八千人。 双方人数天差地别，林小芽这点人马若是直接上上去还不够人塞牙缝，所幸的是，精灵族地属于山丘丛林地带，便于开展游击战术，而他们这些精灵从小就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对自家的环境自然是非常熟悉，加之队伍的成员训练有素，彼此之间的默契度高，相对而言，占了地利与人和的优势。 一众人从敌军的两翼扰袭，也不冒头，在丛林中东放一枪西射一箭，也不在原地停留，打完就迅速移位，如幽灵般迅速在林间穿梭，敌军中不时有人倒下，而他们东张西望却始终没见着一个精灵的身影。而有些半兽人才吃过子弹的亏，一听见枪响，无不胆战心惊，有的甚至吓破了胆、跌坐在地、惊叫不止。领军见状，不由大怒，怕他们动摇军心，提着战锤过去，照着他们的脑袋一锤一个，直接把几个吓破胆的打得脑浆迸裂，应声而亡。 兽人族凶残好斗，骨子里就没有坐以待毙的概念，为了肃清来犯之敌，将队伍一分为二向两边发散开，进行地毯式搜寻，林小芽等人立马化整为零，像速溶咖啡消融在了苍翠葱茏的林间。 林小芽仗着自己身形瘦小钻进树洞，成功躲过朝这边过来的敌人，但是缩在附近的夏佐却没那么走运，半兽人士兵往他那边过去了，即便没见着敌人手中的军刀也一路挥砍个不停，他此时若走必定暴露形迹，可待着不动也是必死无疑。 就在危急关头，林小芽故意清了清嗓子，从树洞中出来，对那几个回头发现她的半兽人头舌头扮鬼脸，紧接着转身撒丫子狂奔，一边跑还一边扯开嗓门唱起了约德尔歌—— 高高的山上有一个牧人嘞哦嘞嘞哦嘞嘞哦嘞 他放着歌声嘹亮的歌唱嘞哦嘞嘞哦嘞嘞 歌声甜美在林间回荡嘞哦嘞嘞哦嘞嘞哦嘞啊——嘞哦嘞啊——嘞哦嘞哦——嘞~ 林小芽不愧是天才歌星之后，唱腔和功底无可挑剔，只是这种唱法并未在异界传开，再加上林小芽为了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引过来，故意长得滑稽怪异，使得所有人都形同鸭子听雷一脸懵逼。 论膂力林小芽比不过这些凶狠彪悍的半兽人，但是论敏捷度，这里所有人，包括己方的精灵没一个是她的对手，她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腾挪跳跃，滑溜得堪比泥鳅，只不过敌军人数太多，包围圈太大，要想一口气冲出去也绝无可能。 而且那使双锤的领军也已率众来到近前，旁观了一会儿，摸清了林小芽的路数之后，突然从坐骑上纵身一跃，挥动重锤砸向林小芽，林小芽凌空翻身一个回旋下蹲落到地面，眼看对手跟着落地来到面前，急忙从腿侧枪套里掏出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thunder.50，听说这款枪口径大，子弹内填装的是散弹，在击中目标以后会迅速散开，造成碗口大的创伤面积，威力惊人，与其说是手枪，不如说小火炮来得更贴切些。 林小芽双手握枪，对准敌人的脑门扣动扳机，不料巨大的后坐力将她掀翻在地，子弹也失了准头，轰在了斜上方十公分粗的树枝上，那树枝应声断开，砸落下来。 众人见状，无不大惊失色。 林小芽双臂发麻，两手虎口隐隐作痛，刚才被掀翻在地时，枪也脱手飞到两米开外某个半兽人的脚边。她心想那东西危险，落到敌人手中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于是也顾不得疼，急忙过去拾枪，但最终还是迟了一步，枪被人拾起，旋即交到那将领的手中。 那将领上下翻看，疑问：“这是什么？”由于人界是神族的下辖之地，未经神族允许，异界的人不可擅入人类的领地，因此人类近现代的先进武器这里的人都从没见过，自然就无从知晓“枪”为何物。 林小芽堆着笑装疯卖傻，笑嘻嘻道：“这这这位大大大人，这这这这……这个，是是是……哥、哥哥给我我的……玩玩玩具，呵呵呵，打打……打山猪用的。” 那将领皱眉，打量着着眼前这个着装怪异的小孩。见她身穿的是异族制式的衣服，墨绿色的兜帽卫衣，两根一长一短的麻花辫从兜帽下露了出来，肚子有个鼓鼓囊囊的大兜，军绿迷彩裤的两边屁股和腿侧上各有一个鼓鼓的口袋，胯上还系着一个枪皮套，腰上挂着一支能开启激光刀的刀柄，浑身透着一股与异界格格不入的迥异气息。 “你这小丫头鬼得很，刚才歌还唱得那么利索，这会子说话怎么结巴了？少装蒜，快把你的同党都叫出来，要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气！”那将领说着学着林小芽刚才的模样双手握枪，把枪口对准了林小芽的脑门。 林小芽大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浑身僵硬，一动也敢不动。那家伙的手指已扣在了扳机上，只要稍一用力，她的脑袋非得轰烂了不可，可她怎能让同伴出来送死？ 林小芽脑子里一片空白，被人用枪口这么指着什么计策都想不出来。 那将领上前一步威胁道：“你叫是不叫？” 林小芽脑门的冷汗直流，慌乱地请求：“不要杀我，我是西部精灵王国的公主，你们留我性命将来可以用来换金银财宝，土地或者资源也行，真的，叔叔可疼我了，就算是要他把国王的宝座拱手相让他也一定会答应的，相信我，不要杀我，我很有用。” 那将领冷笑：“你当我是白痴吗？帕里斯是出了名的疼爱他那养女，有怎可能让她独自一人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用你换王座？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说完大声喝令众人：“你们继续搜，一个逆贼都不许放过！” 众人领命，便继续搜查。 “反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就让我试试这玩意儿的威力好了。”那半兽人将领说完对着林小芽扣下扳机。 随着“呯”的一声巨响，林小芽的双目差点凸出了眼眶，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突然眼前一晃，一个挺拔宽阔的背挡在了她的眼前，背上披散着长至腰际的栗金色长发。 “连我的人都敢动，你们胆子不小。”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股森然的冷意。那是林小芽听了十七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人便说着直立而起，将手中的东西丢下，接着就听见子弹头叮叮掉落地上撞击到石头的声音。 “帕、帕里斯？”并非人人都有幸目睹过这位西部精灵王的真容，只不过那令人窒息的绝美容貌以及超凡出尘的气度，让人马上就联想到他就是传说中那位俊美得无人能及的精灵国国王。 “跪下！”帕里斯冷喝一声，周遭的半兽人立马双膝跪地，而那位将领使双锤的半兽人将领神情痛苦，浑身肌肉紧绷，似乎正与一股无形的力量相抗着，帕里斯又喝令一声“跪下！” 这一次，半兽人将领再也支持不住，不由自主地四肢着地跪了下去，紧贴在地面的手抬不起一丝一毫。 帕里斯拾起地上的枪，回到林小芽面前蹲下，把枪递给她说：“驾驭不了的东西就别带在身上，多危险啊。” 林小芽劫后余生，惊魂未定，惊恐万状地望着眼前的人，浑身哆嗦个不停。 “好了，没事了，把枪收起来。” 林小芽没伸手接枪，而是双臂支着地尝试站起身，然而双脚没有半点力气，软绵绵地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始终没能站起来。 帕里斯见状，双手卡在她的腋窝把人托了起来，“真是的，我以为你在这几个月里见惯了生死，没想到胆子还是这么小。” 见惯的是别人的生死，又不是自己的，一旦事到临头，有哪个不怕死？ 林小芽惊慌地将自己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单孔之后，终于长舒一口气：“没死，没伤，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说着从对方手中拿回枪，装进枪套里。 帕里斯啼笑皆非，“你谢天谢地干什么？救你的人是我。” “啊啊，谢谢你救我，谢谢，谢谢。”她刚才是真怕了，所以此时尚未反应过来其实这位对她而言也是个头号危险人物。 “口头感谢有什么意思，要谢我等离开这里再说。”林小芽尚未来得及表示什么，帕里斯已开始默念魔法咒语，紧接着两人身形一闪便从原地消失了。 第44章 意外惊喜（二） “你要我怎么谢你？”林小芽话音刚落，陡然觉得眼前一黑，待视觉适应了之后，才发现周遭的环境都变了，树林不见了，那些被喝令下跪的兽人军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繁星、半山腰地徐徐凉风，以及远处闪烁的霓虹以及缤纷的万家灯火，这样喧嚣繁华的夜景显得格外熟悉，不由惊问：“这里是哪里？”她疑惑地打量着帕里斯，刚才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惊魂甫定，直到现在才发现帕里斯身上穿的是人类制式的着装，休闲西装，里边是卡其色隐扣衬衣，品味不凡，加之五官立体，相貌俊美，英气逼人，一副国际大腕儿的派头。 “你怎么这身打扮？难道这里是……”林小芽惊异地环顾四周，难以置信地问：“人界？” “没错。”帕里斯抬起手臂盯着腕表好几秒，然后放下手对林小芽说：“生日快乐。” 林小芽一怔，旋即想到今天是自己的十九岁生日，神色骤然黯淡下来，自从进了古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因为那也是叔叔离开人世的日子。 “我不过生日的，生日对我了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再说精灵的族地现在正在打仗，怎么还有心思跑来这里浪费时间，快回去吧。” “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野柳城安然无虞，东西两边部族都派出了援军，兽人军这一次是拿不下来的。” 林小芽急道：“可是我的人还在清理战场，你刚才也看到了，还有近万的兽人军就在附近，要是不回去通知他们尽早撤离，所有的人都会被杀的。” 帕里斯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云淡风轻地口吻说道：“那些兽人军不是还在林子里跪着嘛，而其余的人马还在野柳城的西南两面打得起劲，所以暂时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的人。” “暂时？”林小芽半信半疑地问：“那支兽人军会在林子里跪多久？” “看我高兴，只要我不解除魔法，让他们在那儿跪上个三四天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三四天足够格纳他们安全撤离，“可是我在那附近打开的时空之门并没有闭合……不行，我必须马上回去。” “要回你自己回，我回酒店了。”帕里斯说完，留下林小芽一个人走了。 林小芽的气息魔法技能还只是初级阶段，而且像异次元越行这样的顶级魔法也尚未习得，凭她自己那点能耐怎么回得去？看着帕里斯渐渐走远的身影不禁又气又急，暗骂了句混蛋，忙追赶上去，怒道：“你不走我怎么走？” 帕里斯瞥了她一眼，得意道：“那就等过完今天再回去咯，反正游乐园的套票我都已经买了，不去多浪费啊。” 啊？游乐园？到底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 林小芽敢怒不敢言，只好认命了。“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两个星期以前。” 林小芽小声嘀咕：“什么呀，搞得好像你很期待似的。” 帕里斯直言：“当然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在哪天，只好过你的生日了。况且我本人也未曾到过人界，所有的记忆都是从傀儡那儿得到的，看着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好像隔着一层纱，所以就亲自来体验一番了。” 林小芽偷觑着对方，心里暗想：明明长着一副大人的样子，感觉上却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这个帕里斯的本体跟作为分身的叔叔果然有很大的不同，叔叔沉重稳重，又温柔体贴，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然而这个本体，却有些任性，做事随心所欲，而且不分轻重缓急，明明精灵族和兽人族正在交战，他却还有闲工夫到人界来玩乐。 帕里斯连酒店房间都是先提前订好的，林小芽一路上还担心两人要住同一个房间，到了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房间是分开的，左右相邻的。 林小芽他们为了伏击兽人军，从前天夜里开始就一直在道上趴了两天两夜，而今天一整天都在打游击，此时早已累得虚脱，所以她一进房间也没多想就直接洗洗睡了。后半夜迷迷糊糊地起来找洗手间，结果一开门，赫然瞧见帕里斯坐在对面沙发，敲着大长腿，叼着烟，读者报，身穿着白色毛巾袍，胸口半敞，一蓬栗金色的头发似乎还滴着水，察觉到有人开门，便抬起头朝她看来。 林小芽没想到两个房间之间竟然会有一道门，乍见帕里斯，猛地一个激灵睡意尽失，语无伦次道：“洗、洗手间……我以为这边是……” 帕里斯不以为意，平淡地说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套房，房间当然是相通的。” 林小芽心虚地哦了声，正要关上门，帕里突然叫住她。 “等一下，你来得正好，我刚给你买了明天外出的衣服，你来看看合不合身。” 也就是说他送她回酒店以后又出去买东西了？可是大晚上的哪里的商场还有营业？ 林小芽惊诧不已，走过去，并问：“现在这里就连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服饰店也有了吗？” “我到南半球去买的，那边还是大白天。” 帕里斯说得云淡风轻，林小芽却不禁嘀咕：“真夸张。”是在向她炫耀自己的异次元越行高级魔法吗？ 林小芽从纸袋里抓出衣服一看，是一件粉红色的叠层荷叶裙，还搭配了一条薄披肩，质地轻柔，做工精良，设计别出心裁，看上去品味不俗，价格也不菲，只不过…… “明天不是要去游乐园吗？穿这个不方便吧？” “这个是晚上穿的，白天穿的在另一个袋子里。” 哇咧！还分白天和晚上！ “你一天要我换几套衣服？”她在另外的几个袋子找到了一套简便的休闲装以及两个装着鞋子的纸盒，不用想也知道，连鞋子都给她搭配好了。 帕里斯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望着她的侧脸，“其实我不止预定了游乐园的套票，还有电影票、交响乐门票、歌剧院的门票，你最喜欢的那支乐团的演唱会的票，就看你想选哪一个。” 以前，叔叔每年给她过生日，也像这样给出多个选择，现在想来眼圈不由得红了，她忍不住问道：“你是要代替叔叔吗？” “他是我，但我不是他。我的傀儡一开始所做的一切都遵照我的意思，只是后来时间长了，慢慢地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不过总的来说他大多时候为你做的事也是我愿意为你做的，所以我们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林小芽摇头，“叔叔不抽烟的。”房间的空气有点呛，她不太适应充满烟味的房间。 帕里斯把烟熄灭，道：“他也抽，只是没有在家里抽，也没在你面前抽。” 林小芽惊诧地睁圆了眼，她以为自己对叔叔无所不知。 帕里斯的话无可辩驳，“他是我的分身，我当然比你清楚。” 第45章 意外惊喜（三） 林小芽随便看了下衣服的尺码，然后塞回购物袋，“你没记错，我这么多年一直都穿这个尺寸，不用试了。” “还是试穿一下吧，让我看看。”帕里斯突然来带身后，手伸到前面纸袋里抓出那件粉红色的长裙递给她。他倾身拿东西的时候，林小芽感觉到他半湿的长发轻拂到自己的后颈，脑海陡然浮现出那次在神殿中所预见的画面，刷地面红耳赤，当即惊慌逃离原地，但脚步凌乱险些碰掉桌上的水杯。 帕里斯见状，问：“你好像很怕我？” 林小芽别过脸，涨红着脸道：“叔叔让我不要相信你。” 帕里斯轻叹一声，把裙子放回去，然后说：“他对我的认知还停留在很久以前，殊不知人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 林小芽审视着对方，神情中带着明显的怀疑，“我不晓得以前的你，也不了解现在的你，但我相信在水下的神殿看到的神谕，你……你是个很糟糕的大人。” “你果然还是在意那个神示……”帕里斯困顿地捂额，接着又道：“你大可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林小芽心惊，听对方这么说就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便试探地问：“做、做什么？” 帕里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山脚下如繁星点点的都市夜景，平淡地说道：“你在神殿看到的景象，那种事在你点头之前我是不会做的，我不想强迫你。” 林小芽脑子里轰的一声，难以置信地追道：“为什么你会知道？难道你也得到了和我一样的神谕？” “我从没得到过什么神谕。” “那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读心术。” 林小芽恍然大悟，旋即脸红至脖颈，支支吾吾问：“你、你真的不会对我做那种事？” 帕里斯转脸看向她，如宝石般迷人的眸子里充满真诚，表情恬静淡然地腔调：“我不会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那么做，所以你放心，直到你点头为止我都会很安分的。” 林小芽不悦，“什么话！说的好像我迟早会同意似的，怎么可能！”这张长得跟叔叔一模一样的脸是她从小就被视作亲人的脸，又怎可能会作他想？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信任这种东西也需要时间来建立，没关系，我可以等。” 林小芽直截了当地拒绝：“等也没用，严格意义上说，你也是我的监护人，即使哪一天我和你建立起信任，我也只可能把你当做叔叔，我们不可能还会发展成其他关系。” “没关系，即使你以后喜欢上别的男人，做了别人的妻子也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帕里斯遥望着远方，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言语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落寞。 林小芽茫然地注视对方，始终没搞懂十八年前这个人为何冒着与神族开战的风险把她抢过来，作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之一，她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已经报废了的，不管是对神族还是泰坦遗族来说都没有了利用价值。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为何还要特意给她过生日？甚至还说出那种像是对心爱女子才会说的话？ “你和逐幻姐姐的大婚定在哪一天？” 帕里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催道：“你们这些天都在打伏击，现在也累了，去睡吧，我明天会叫你起床。” 林小芽本想再问些什么，但一想到这个人不愿回答的问题再怎么问也纯粹是徒劳，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瞄一眼帕里斯的背影，说声晚安，转身走了。 连续几天都没合眼，林小芽回到房间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直到次日早上，帕里斯过来叫她起床，她也只是嘟囔了一句“请假”，抓个枕头把自己整个脑袋罩住，翻个身，接着又呼呼大睡。 朦朦胧胧中听见帕里斯问她：“难得到人界来一趟，难道你的生日真打算就这么睡过去啊？” 确实，阔别了两年，加之在时空的罅隙中度过了四十年，她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回来了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怎可白白睡过？ 于是挣扎着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勉强睁开惺忪睡眼，就见帕里斯坐在床沿，表情柔和，眼中笑意满溢而出，在某个瞬间让她有种多年前叔叔叫她起床的情形，心间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暖意，想着要是这个人是叔叔就好了，可以像以前那样冲他撒娇，缠着他给自己梳头编辫子，可尽管睡意朦胧，这样的错误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犯的，因为她觉得那样是对叔叔的背叛，毕竟叔叔临死前说过，希望能把他当作一个单独的个体，而不是帕里斯的分身。 帕里斯见她对着自己发愣，便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赶紧起床洗漱，该出门了。” “哦。”林小芽回过神，慌乱地跳下床，直奔盥洗室而去。 尽管时间才过去了两年，但是对于在古堡里生活了数十载的人来说，故地重游时顿生恍若隔世之感。她完全忘记了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人们——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们对于帅哥超乎寻常的热情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而这种热情，在他们来到酒店大堂的时候就明显感受到了。 起初帕里斯和林小芽都不以为意，毕竟帕里斯在异界也没少遭遇到来自四周那些毫不掩饰的灼热炽热狂热的目光，所以早已习惯，然而在他们到了游乐园以后，周遭生机勃勃而又热情似火的女孩子们可就不像酒店的服务生以及成熟客人那般矜持了，如同翻腾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过来，那待遇比起偶像巨星有过而无不及。 两人马上就被欢腾雀跃的女孩子们团团围住，也很快就被人群冲散。 林小芽个头矮小，转眼就被挤出了圈外，而帕里斯则被误以为是某个国际巨星，甚至有不少人挤过去索要签名。 林小芽站在圈外看得目瞪口呆，但惊愕马上又被怒火所取代，她粗鲁地扯开人群，最终又挤回帕里斯身边，像极了被吓坏的小孩，紧揪住他的衣角，脆生生地唤了声“爸爸”便哇哇大哭起来。 第46章 意外惊喜（四） 林小芽向来演技精湛，假哭也能流出真泪，而且她的体质，每每流泪鼻涕也会跟着出来，于是伴随着每一次呼吸，鼻孔就吹出一个又一个的鼻涕泡，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爆破。 所有人错愕万分，没想到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竟然已为人父，而且还有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而帕里斯听她这么叫顿觉头疼，迟疑片刻，将那会老不会大的小鬼一把抱起，一边为她擦泪一边柔声哄道：“乖，不怕不怕，没事的，”说着纸巾捂住她的鼻子说：“来，用力，把鼻涕擤干净了。”这标准的亲子互动是幼时她和叔叔持续重复了好多年的模式，帕里斯有着叔叔的记忆，所以两人轻车熟路，配合得格外默契，俨然经验老到的父亲与娇气胆怯的女儿。 “抱歉，你们吓着这孩子了，可以给我们留一点空间吗？” 两人逃离人群，来到僻静处，林小芽四下张望，见左右无人，边愤愤然叱令：“放我下来。” 帕里斯也因她刚才那句“爸爸”而心情不爽，把人放下后，阴阳怪气道：“我可是连婚都还没结，什么时候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林小芽不客气地回嘴：“整个地球的人口年龄加起来恐怕都没你大，老不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似乎是被说中了实情，帕里斯竟无言以对，转而不悦地嘀咕：“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林小芽叉着腰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训斥：“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就不知道反省？明知自己长什么样，就不要来这种人多的地方招惹麻烦。” 帕里斯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驳：“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 “可出来制造混乱就是你的不对了，出门之前怎么就没想过先幻化一下容貌？” “现在化也不迟啊。”帕里斯刚要默念咒语，林小芽便粗鲁地制止了。 “现在化有屁用！你没见到处都是摄像头啊？别又惹出更大的麻烦来。”林小芽往远处的服饰店一指，说：“进去买副眼镜和口罩，把你的脸遮起来。” 其实不止眼睛口罩，林小芽还给他挑了帽子，又把他那蓬闪瞎所有人的钛合金星眼的栗金色长发塞进了衣服里，直到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放心地从店里出来，可即便如此，他那英挺颀长的身姿依然很惹眼，加之与生俱来的超凡气度以及举手投足在不经意间散发出王者的威严霸气，所以不管到哪都如鹤立鸡群，永远是人群中最靓的仔。 两人也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排队了，寻思着找个人少又有趣的项目，忽瞧见一旁树下有个孩子仰望着树桠上的乞求哭泣，孩子的母亲除了温柔哄劝却也无计可施。 林小芽见状，马上大步流星走过去，一边挽起衣袖一边劝说：“小妹妹不要哭，姐姐这就帮你拿下来。”她身手极其矫健，说完转身，蹭蹭几下就爬上了树。 帕里斯看了无奈地摇头，不得不疾步赶过去，在林小芽从树上翻身跳下时，及时把人接住，然后数落道：“你这家伙，长得像猴子就算了，别做得也像个猴子啊。” “你说什么！”林小芽暴怒，心想正常人不是应该先关心安危的问题吗？这家伙倒好，一上来就损人，她本想发作，但碍于旁边有人，只好先隐忍下来，笑得眉眼弯弯，将气球递到孩子手里，柔声劝解：“呐，气球已经拿下来了，不哭啦。” 那小孩接过气球，终于止住泪。小孩的母亲拉着孩子的小手问：“应该跟这位姐姐说什么呀？” 那小孩抬头看着林小芽好一会儿才说：“你真懂事。” 林小芽和小孩都母亲都不由一怔，帕里斯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遥望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最终决定去划船。以前她和叔叔也经常到公园划船，不过那时候气力小，一直都没机会划桨，这些年在古堡和战地里磨砺的数十年，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于是一上船就自告奋勇由她来划船。 帕里斯也乐得轻松，静坐在小船的另一头，见四下几乎没人，便索性摘下帽子墨镜口罩等防护，将藏衣服下的栗金色长发散开来，一副轻松悠闲怡然自得的派头。 四周湖光潋滟，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正有意无意地向外散发着异界魔物的致命诱惑，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林小芽移开视线，接着惊喜地发现芦苇从中有几只形态优雅的天鹅，于是兴奋地划动双桨，迅速往那边而去。 “天鹅，你们好吗？”林小芽同天鹅热情地打招呼，见它们爱搭不理的，便掬了一捧水撒了过去，那些高傲的猛禽本来就不喜人接近，如今来了个这么没眼力见的一头热，一个个都提高了警惕，其中一只最为健壮的大鹅伸直了脖子，拍打一双强健的翅膀气势汹汹地向林小芽游来，那是进攻的姿态。 林小芽见状，大惊，想要划开已来不及，那大鹅杀气腾腾，直接从水里飞起，鹅喙猛啄咬她后脑。 “干嘛啄我？我又没干什么坏事，走开！”林小芽大叫着，抱着脑袋左右闪躲，其余几只鹅见她退怯，便也过来加入了群殴。 小船晃得厉害，林小芽被围攻得狼狈不堪，连连惨叫无处可躲，帕里斯坐在对面一个劲地笑，这戏似乎看得还挺欢。 那些鹅不但用喙啄咬，大而有力的翅膀扇得她眼冒金星，见对面的人非但不帮忙，还笑吟吟地看戏，气就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你笑毛线啊笑，还不快帮我把它们赶走，嘶——好痛！” “我听说没被鹅霸欺负过的童年不是完整的童年，你啊，就好好体验一番这样的童趣吧，多年以后你会发觉这样的记忆在人生中显得弥足珍贵的。” “还敢说风凉话！什么弥足珍贵，既然你那么羡慕也来体验一下好了。”林小芽说着朝对方那头靠去，本打算祸水东引，哪知那些猛禽趋吉避凶的本能似乎格外敏锐，并不敢招惹帕里斯，见林小芽鼠窜到对面也不追过去，只在原来的地方观望。 林小芽的举动似乎正中帕里斯下怀，顺势就把身前的人搂进自己怀里，林小芽触电般猛地将人推开，踉跄了两步没能站稳，直接掉水里了。帕里斯见状，又是一阵捧腹大笑，林小芽脑袋冒出水面，俩腮帮股成了包子脸，直瞪瞪地瞅着某人，气得身子直哆嗦。 第47章 意外惊喜（五） “快上来吧，别着凉了。”帕里斯笑盈盈地伸出手想要拉林小芽一把，后者却不领情，自行绕到小船的另一边，几只鹅霸见她靠近，又张开了翅膀进入战斗模式，林小芽勃然大怒，喝斥道：“你们有完没完？差不多就得了，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啊？”说着从手心里抠出几颗血妖籽赌气丢了过去。 血妖籽一沾到天鹅身上立马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瞬间生成的藤蔓把几只鹅捆绑得严严实实。横行霸道的猛禽大概是还没吃过这种亏，此时突然被魔物缠身，顿时吓得够呛，发了疯似的挣扎，一会儿扎入水里，一会儿又浮出水面，水下俩蹼拨得跟发动机似的，眨眼的工夫就冲上了岸，远处岸上的游客纷纷谴责什么人虐待动物，手段如此歹毒，但也有个别曾被鹅霸欺负过的人拍手称快。 帕里斯望着岸上的小骚动，啼笑皆非，“你啊，又何必跟几只鹅置气。” 林小芽严重怀疑地审视着帕里斯，恶狠狠质问：“那些家伙攻击性那么强，真的不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坏吗？” 林小芽一边翻身上船，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比这过分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两次用剑刺穿我心脏，还有一次打碎了我的肩胛骨，你不坏还有谁坏？” 帕里斯立马举爪以示清白，“天地良心，这次的鹅真的与我无关。”接着话锋一转，道：“还有啊，你看事情别总是只看表象，我先前那么做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林小芽闻言，不由气结，抢白道：“你拿剑捅我叫为我好？既然这样，那你也让我捅你个十刀八刀让我对你好怎样？” 帕里斯张开双臂，摆出一副欢迎的姿态说：“你若是真想这么做就来吧，今天是你的生日，随你高兴。” 林小芽刚才水里出来，浑身湿淋淋如同落汤鸡，正忙着拆解她那两根长短不一的麻花辫，一听帕里斯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劲，目光灼灼逼视着对方问：“随我高兴？不管我要做什么要什么你都答应？”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时值中秋，尽管艳阳高照，可她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淌水，被风一吹，不免打起了哆嗦。 “没错，我什么都答应你。”帕里斯对着林小芽张开五指，隔空将她身上的水汽尽数手出来，水在他手心渐渐汇聚成球，待她头发和衣服都干透以后，才把水球丢进湖里。“你该不会是记挂那边战场的情况想早点回去吧？” “你不是说那些兽人军现在还跪着吗？”见帕里斯点头，便接着说：“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难得回人界一趟，要不这样，你带我到西半球的军火市场逛逛吧，我想再搞些枪支弹药回去，要口径大的、射程远的，杀伤力猛的，人手一支。” 帕里斯不容分说一口回绝：“不行，你现在小打小闹的还可以，若是玩儿大了，可是会把神族激怒的，现在的精灵族地的局面不太有利，万一把神族也逼到对立面，恐怕精灵族永世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啊？小气。”林小芽大失所望，不过仍未完全死心，退而求其次，“那小打小闹也行，你给我买两百支枪和两万发子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帕里斯面露难色，皱着眉头看着那丫头说：“你啊，你不能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问我要点什么好吃的或者好玩小玩意儿吗？满脑子除了军火还有什么？” “有，我还要柴油和其他日用品。” 帕里斯愕然：“柴油？” “古堡里没有太阳，我们要靠柴油发电照明，用灯光促进作物生长。” 帕里斯捂额道：“这个不用麻烦，我不限制血妖籽从我这儿取走的力量就是了，以后你们爱种多少种多少。” 林小芽一脸茫然：“限制什么力量？” “你也知道我的分身也就是你的叔叔与血妖籽立定了契约的，虽然他不在了，但是我这个本体在，所以自己的召唤物力量不足时，作为主人当然可以自身力量作支援。” 林小芽恍然大悟，旋即不安地问：“那是不是意味着血妖籽第一遵照的是你的意愿？然后才是我的？”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那实际上呢？” “我的意愿就是让她遵从你的意愿，上次在镜湖你也看到了。” 这血妖籽是叔叔驯服了的，如今叔叔已不在人世，血妖籽的主人也换成了帕里斯本尊，然而他非但没把血妖籽收回，甚至还愿意以自己的力量作为供给，这一点不禁令林小芽心里泛起阵阵暖意，只要力量足够，以后他们的队伍就再也不用为粮草之事发愁了。 帕里斯接着又道：“至于古堡里所需的日常用品我已经照着两年前那傀儡所列的清单让人帮忙准备了，准备好以后我会给你送去。” 林小芽疑惑地打量眼前的人，不解问道：“你一会儿想置我于死地，一会儿又对我这么好，究竟是为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的。”帕里斯摇头，还是不肯说出原因。 林小芽无奈却也只好放弃，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对了，小奇上次说让大伯找人给格纳和柯达做的假肢已经做好了，我想这次既然来了，就顺便带回去。” “那你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们一会儿过去拿。” “嗯。”林小芽刚点开智能表里的联系人列表，突然又关掉了，神秘道：“难得来一趟，我要给爷爷和大伯父一个惊喜，走，我们现在马上去小奇家。”其实小奇家也就是她的家，只不过从小在精灵国长大，后来回到人界也是跟叔叔一起住，所以在她心底，所谓“家”更偏向于精灵族地或者是曾经和叔叔一同生活过的地方。 “现在？”帕里斯一怔，指着远处传来欢声惊叫的方向说：“什么项目都还没玩，这就要走了？” 林小芽鄙夷地斜觑着他说：“到底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 帕里斯忍不住笑了，并作出了让步，“好，听你的，现在就去向宅。” 帕里斯默念着越行魔咒，两人瞬间就出现在从大门通往住宅区之间的林荫道里。 林小芽左右看看，道：“怎么不从大门进来，万一这里的保镖把我们当贼怎么办？” “你不是要给大家惊喜吗？”帕里斯话刚说完，突然就察觉到了什么，神色陡然变得警惕起来。 “怎么了？” 帕里斯下巴示意道：“里面有人。” 林小芽顿觉虚惊一场，白了他一眼，“废话，那么大的宅子单单安保人员和帮佣就几十个，当然有人。” “我说的是异族之人，那气息像是精灵族的。”这种刻意隐匿了的气息也只有像帕里斯这种高阶的生物才能察觉出来。 林小芽不由讶异道：“精灵？是谁？到这儿来做什么？” “别做声，进去看了就知。” 林小芽隐匿了气息，跟随帕里斯匆匆来到画作、雕塑等艺术品的收藏搂，果不其然，就见几尊高大的雕塑之间站着一个人，那人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结果双方一打照面都不由愣了一下，几乎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难怪那人看着眼熟，原来是两月半以前才在野柳城见过一面的守城统帅阿尔伯特。 林小芽疾步过去，指着那人问：“野柳城现在正在打仗，你作为守军统帅怎么没留在城里？” “没事，我的侍从现在很优秀，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阿尔伯特莞尔，双眼朝帕里斯一瞟，语气不太友善地问道：“倒是西南部族的王，既然同意出兵相助，关键时刻却跑到人界来，未免也太轻慢了三个部族之间的协议结果了吧？” 帕里斯神情倨傲地反唇相讥：“这等战事就连二三流的守城将帅都不当一回事，又何须我这国王御驾亲征呢？” 林小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气氛不太对，想必三百年前精灵国闹分裂之时，两人可能发生过不愉快。 阿尔伯特把林小芽拉到一边，悄声问：“你们不是不合吗？怎么又走到一块儿了？” 林小芽皱眉，“喂喂，注意你的措辞，什么怎么走到一块儿了，不过是同路而已。倒是你，鬼鬼祟祟的到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调查你母亲和你大舅舅的事了。” “你该不会是上次听我说完之后立马就到人界来了吧？” “是啊，艾琳公主可是关系着整个精灵国的命运，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呃……”这个人的执着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林小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问：“那调查得怎样？可有什么结果？” 阿尔伯特一耸肩一摊手，说：“毫无头绪，而且你那个莱恩大舅舅也太能跑了，做事滴水不漏没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过表面越是完美无懈可击的人反而越可疑。” 第48章 意外惊喜（六） 在林小芽与阿尔伯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期间，帕里斯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见他们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便疾步上前一把将林小芽拽开。 “别忘了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排得很满，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若是叔叔的话林小芽或许还会乖乖听从，但换做这个本体，她却不怎么服气了，愤然抽回被拽住的手肘，负气道：“谁说没事，你没见我正跟人谈事情吗？” 帕里斯瞥了阿尔伯特一眼，冷笑着说：“你指望从他那儿打探情报还是省省吧，他从一开始着手的方向就错了。” 阿尔伯特不甘示弱地讥讽：“是啊，比起幕后的策划人，我确实所知甚少。” “既然所知甚少就不要肆意胡说，血口喷人，逞口舌之能只会显得你跟当年一样幼稚。” “我血口喷人？如今七零八碎破落不堪的国土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明明先王驾崩时艾琳公主还在，要不是你在暗中捣鬼，又怎么轮到你坐上那个位置？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怪物，是你的权欲把整个精灵族推进了覆灭的深渊。” 帕里斯目似冷电，神色倨傲地斜睨着阿尔伯特，慢悠悠道：“怎么？当年我登基时你和艾琳公主曾当众宣誓对我效忠的，现在却跟我玩起了选择性失忆？还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你的忠心还真是一文不值。” 阿尔伯特面如寒霜，针锋相对道：“我效忠的是精灵国真正的王，显然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心家并没有得到族民的认可，如今四分五裂的疆土还没能让你从国王的迷梦中醒来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扯着几百年都没能扯清楚的纠葛，而且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场争执也不可能马上就有结果，林小芽也没劝架，瞪着个死鱼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地走了。 帕里斯发现她开溜，便问：“你上哪儿去？” 林小芽拉长了语调，有气无力地应道：“我去找大伯，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们吵架了。” “他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林小芽话刚出口，马上就意识到帕里斯凭气息就能够感知，既然他这么说了，定然是没有察觉到大伯的气息，于是小声嘀咕：“狗鼻子还真灵。” “信不信我揍你？” 林小芽别过脸偷偷吐了下舌头，然后说：“我还是直接打他电话好了。” 她拨了大伯的号码，得到的语音回复却是已关机，不由得惊诧不已，要知道大伯在向氏可是头号决策人，管着那么大的集团自然是日理万机，平时几乎是不关机的。 这时，阿尔伯特道：“如果大伯是这个家的大少爷的话，那我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林小芽折回来，“大伯现在在哪儿？” “我刚才听这里的管家在电话里跟人说他去海岛的别墅了，如果你的脑子里能想象出那个地方，我可以用魔法带你过去。” “好啊。”林小芽大喜道：“正好那里小奇以前带我去过。” 帕里斯一把拉住林小芽的后领，把人拎开，然后冷冰冰地对阿尔伯特说道：“我们自己会过去，用不着你费心。” 林小芽本想让阿尔伯特一起来，毕竟那座海岛是她的双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让他来或许能查出点什么，谁叫帕里斯对她守口如瓶呢。可帕里斯话音刚落，魔法就启动了，她还未来得及拉住阿尔伯特，人就已经来到了小岛的沙滩上。 林小芽失望之余，不由得又兴奋起来。 这座总面积不到四千平方米的小海岛风景如画，一望无际的湛蓝色天空与辽阔无垠的澄澈海水在天际相接，温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上金黄色的沙滩。整座岛上就只有一幢非常气派的宅子临崖而立，一方壮阔的恒温泳池开到了高崖的边沿，宅子里有四间卧室、两间收藏室、一个健身房、一个影视厅，还有一间通到海底的酒窖，酒窖的四周和地板由透明玻璃板构成，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隔着玻璃就能将外边绮丽旖旎的海底风光一览无余。 其实，那酒窖的下方连结着一个海底的逃生口，上次来过的时候，她就曾经待在酒窖里看着向奇潜水捞海货，然后再看着小奇进入透明管道似的口子，关上玻璃门，开启抽水装置把管道里的海水抽干，然后再开启连通到酒窖的封闭门，直接搭乘升降梯就可直接上来。 林小芽和帕里斯两人沿着斜坡攀登而上，刚来到宽阔的草坪外围的棕榈树下，就见停机坪上停放这两架直升机，其中一架的螺旋桨开始转动，接着便缓缓升空，而草地上有两个相貌俊朗仪表堂堂的青年，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 这两人一个林小芽和向奇的大舅舅，莱恩.贝利尔，欧洲贵族，也是航天和军工界巨头企业的继承人，也是跨过佣兵机构的创办人，有着军政商的强大背景，神通广大、杀伐果决，在业界中无不令人谈虎色变的风云人物；另外一个则是他们的大伯，名字向纪扬，向氏集团的大少爷，也是现任掌门人，为人精明能干、行事雷厉风行，这两人虽然都已到了不惑之年，可外表看上去却仍是几年前的模样，甚至跟二十几年前他们在视频里的样貌也差不了多少，在众人眼里他们是令人羡慕的逆生长族群，甚至还盛传他们其实是靠吸取年轻女子的血液为生的吸血鬼。 林小芽以前觉得没什么，毕竟人类现在的美容技术已很先进，随便注射几针玻尿酸就能让满面皱纹的老人一夜之间恢复十几岁的样貌，但是自从那次阿尔伯特提起艾琳公主灵魂被盗之事，此时再看到那两位亲人不老的面容，不禁开始起疑，莫非他们真的是曾经出现在精灵族地的神秘人物？甚至有可能是泰坦神族的人。 帕里斯见她杵着不动，便问：“你不打算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林小芽担心这大个子被发现，急忙把人拉到树后面，低声说：“等一下。” 直升机的嘈杂之声终于远去，那两人争吵的声音逐渐清晰，向纪扬似乎在责怪莱恩贝.利尔干涉他的私事，质问对方凭什么让人强行把他的未婚妻送走，而莱恩也是满面怒容，劝对方不要无理取闹，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犯不着利用个女人来威胁他。 “你说我这是在威胁你？我都这年纪了娶妻生子有什么不对？你不婚并不等于人人都跟你一样！”看得出向纪扬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现在的你对女人根本就不行，都这么多年了还没认清现实吗？”莱恩话音刚落，脸颊便挨了一记右勾拳，踉跄地后退两步，手指揩了下唇角被牙尖磕破皮流出的血迹，挑衅地反问：“难道我有说错？” 他这话一出口，立马又遭致对方拳脚报复，接着两人便在草地上扭打起来，最终向纪扬用膝盖把莱恩压在地上，拳头一通狠抡，这期间莱恩没有还手，直至对方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罢手后才问：“气消了？” 向纪扬捏着莱恩下颌，难以置信地冷笑了声，道：“这张脸挨了三十几拳居然只伤到这种程度而已，哈，你果然是个怪物。” “你在试探我？” “有有必要试探吗？”向纪扬将膝盖从对方身上移开，颓丧地坐到一边，闷闷地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了好一会儿才道：“从一开始，你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计了，就连你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当年我竟然蠢到为了促成他们的婚事不惜……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到头来才发现我成了你的帮凶，你把我们大家都卖了我却还满心欢喜地帮你数钱。” 莱恩闻言脸色骤变，猛地坐起身，惊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向纪扬低垂着头，视线落在地上的某一点，木然不动，“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双胞胎，一个每天在战火纷飞的前线奔走，一个却被迫夹在两大神族的权势斗争中，生死未卜……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老爷子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这两年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了，时常独自在奇仔的房间里发呆，或是对着相册偷偷抹眼泪……我们家啊，财运还可以，人丁却很单薄，这么个实力雄厚体量庞大的向氏帝国，外边看着光鲜，可实际上却是一座冰冷的牢笼……或许你有你不得已的苦衷，你设计我们、利用我、欺骗我、隐瞒我，这些我都不怪你，我只求你以后别再束缚我了，放我自由，我想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而且也是时候该由我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 向纪扬说完，将烟头熄灭，然后站起身，轻轻地说了句：“就这样吧，我们不要再见了”没有回头，说完便径直朝直升机走去。 莱恩没有追上去，只静静地站着，看着那背影上了直升机，然后看着直升机从大变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彻底地消失在海天之间，由始至终，像没了灵魂的躯壳，一直僵立在原地。 第49章 意外惊喜（七） 话说林小芽躲在棕榈树后，听到了大伯那番心灰意冷的话语，以及目睹他登上直升机独自离开而大舅舅神情惆怅地僵立原地目送他离开的画面，眼泪便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帕里斯见状不由得疑惑不解，由于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莱恩不愿，生怕她抽泣的声音被对方察觉，急忙用魔法将两人传送到斜坡下的沙滩上，然后才问：“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林小芽摇头，一边抹泪一边抽噎：“我也不知道，大伯和大舅舅以前真的很要好，可是他们现在这样就好像以后再也不见面了，变成陌生人了似的，还有爷爷……他们都是我和小奇的亲人，我不想看到他们这样……”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建立在谎言之上，一旦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那段关系自然而然地就会崩塌殆尽。” “什么真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大舅舅真的也是异界的人吗？” 帕里斯缄默不语，林小芽不由怒骂：“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那一堆的秘密可以对任何人讲，就是偏偏不让我知道……” “嘘——小声点。”帕里斯急忙掩住林小芽的嘴，警惕地瞥了眼停机坪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嗓门这么大会被发现的。” 林小芽勉强压下怒火，降低了声音说：“叔叔以前就是向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他走了，你就以他的身份继续跟向氏共事对不对？” 帕里斯见缝插针地说：“你的叔叔是我的分身傀儡，从一开始他就以我的身份办理各种事务，在人界的投资也是，现在只不过是换做本人亲自出马而已。” 林小芽直接忽略帕里斯的辩解，继续道：“是你告诉大伯的对不对？所以他才清楚我每天在战火中穿梭，小奇夹在新旧两大神族势力中左右为难，还有十九二十年前我爸爸妈妈的那桩婚姻的背后所隐藏的阴谋，以及他们遇害的真相，全是你告诉他的对不对？” 帕里斯极力撇清关系，“不要小看你大伯，他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只要告诉他一个大概的方向，他自己会去查，况且这二十几年来他跟你大舅舅走得近，多少也能察觉到些蛛丝马迹，此外，他所接触到的异界人士不止我一个，在卡多幻域斗奴比赛期间，就已经有人主动找上他了。”说完，大手轻搭在林小芽头上，宽慰道：“我理解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心情，别着急，你很快就也会知道一切的。” 林小芽气鼓鼓打掉帕里斯的手，不满地嘀咕：“什么都瞒着我，是怕我破坏你什么好事么？” 帕里斯坦然承认：“嗯，要非常小心，不能有任何的偏差，因为事关重大，我输不起。” 林小芽审视对方的脸讶异道：“你也有害怕的事？” 帕里斯点头。 “是什么？” 帕里斯又成了闷葫芦，静静地注视着她，就是不说话。两人四目相对，帕里斯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包含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林小芽澄澈明亮而又灼灼逼人的吊稍眼在瞬间萌生了退怯之意，闪躲地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嘀咕：“小气，不说就算了。” “走吧，大伯应该快到家了。” 林小芽立马呛道：“大伯是你叫的吗？要脸不？” “不要。” 帕里斯回答得一本正经，林小芽瞪着大眼，大为意外，心想果然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这里是爸爸和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难得来这一趟，我想再进去看看。” 帕里斯用下巴往停机坪的方向示意，说：“大舅舅还在那儿傻站着，要怎么进去？这幢豪宅可是安装了安全识别系统的，没通过外边的扫描装置就这么直接传送进去，可是会发出警报的。” 林小芽惊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 帕里斯直言不讳，“前不久我才刚被大伯逮了个正着。” “连你都不能幸免啊……”林小芽若有所思，接着突然想到什么，惊喜道：“海底也有一个入口，在酒窖下面，我们从那里进去就可以了，正好小奇的钥匙在我这儿。”说着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的智能表。 林小芽身上一直带着海妖之鳞，这东西可以让她在水下也能自由呼吸和说话，跟在陆地没什么差别。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别墅的水下入口，林小芽将智能表靠近密封玻璃门上的感应器，打开了虚拟键盘，单手敲下了一串程序指令，玻璃挡板缓缓升起，海水瞬间灌了进去，直到升降梯里的空间都被海水灌满以后，两人才走了进去，重新放下玻璃挡板，接着开启抽水和送风装置，电梯井里的海水不到半分钟便被抽干，之后才开启升降机的上升功能。 帕里斯是第一次体验，不由对人类的智慧所创造出的高新科技慨然赞叹：“人类虽然弱小，可他们的智商却强大得令人震撼。”他一边说，一边忙着用魔法将两人身上的海水吸取出来，把汇聚在手心的水球丢进排水管。 原本紧贴在身上的头发和衣服立马恢复原样，林小芽小声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环视着透明的升降梯，大惑不解道：“不过好端端的干嘛要在海底开个出入口啊，就好像隐蔽的逃生通道，还有，整栋宅子的安保设施做得那么完备，搞得像是电影里什么中情局的秘密基地似的。” “恐怕有过而无不及。”帕里斯接着道：“这座宅子的四周有灵力布行的结界，这可不是一般人类搞得出来的，而且要防的也不是普通人。” 林小芽低头沉吟：“显然这栋宅子的主人在别墅落成之前就已经预知自己会有危险，又或者说是在那之前就已遭受攻击，而想要杀害他们的人一定来自异界。为什么，为什么会盯上他们？难道是预知将领他们的孩子适合作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是神族的人？还是泰坦遗族的人？” 帕里斯虽闭口不答，但注视她的眼中流露出激赏的意味，林小芽顿时心领神会，得意地问道：“被我猜中了？原来我也是聪明人啊。” 帕里斯当即泼冷水：“别沾沾自喜了，该提示的信息我都提示了，是个人都能猜到这一层。” 林小芽用力地哼了声，愤然别过脸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酒窖，映入眼帘的是当中摆放着十几排酒架，各种名贵佳酿琳琅满目，一旁有个小吧台，靠着玻璃墙又一张方形的品酒桌，除了天花板上的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其他全是特殊的钢化玻璃。四周的玻璃墙和脚下的玻璃地板全是透明的，在外边天气好阳光充足的时候，可将外边的海底景致尽收眼底，不过可惜现在已日头偏西，而且酒窖的位置在小岛的东面，因此背光，尤其是开了灯以后，玻璃墙和地板就变成了镜子，映照出室内的事物。 林小芽看着玻璃镜子，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时间不对，要是在早上或者中午的时候，外边的景色一定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有时候还会有很多颜色艳丽的小鱼从外边游过。” “水下的景致我看了很多年，已经没什么新奇感了。”帕里斯这么说，林小芽从想起帕里斯亿万年来一直都住在镜湖里。 帕里斯将偌大的酒窖环视个遍，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浅笑，林小芽瞅着心里发毛，便问：“笑得这么奸，是在酝酿什么坏水？” “没。”帕里斯望着玻璃镜子中林小芽的倒影一步步来到她身后，“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送你个生日礼物……”说着弯下腰，嘴唇贴上林小芽的脸颊亲了一口，柔声说：“生日快乐。” 林小芽惊诧地望着镜中两人亲密的姿态，脸刷地红了，慌乱地从帕里斯身边逃开，恼怒地一边擦脸一边跺脚大骂：“谁稀罕你的破礼物，我才不要！” 帕里斯略带痞气地扬起嘴角，退坐到品酒桌上，单手撑着桌面冲林小芽勾勾手指，然后又戳戳自己的脸颊说：“不要就还我，你可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求我给我都不给，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当心遭雷劈哦。”威逼利诱？还是炫耀加诅咒？ 林小芽恶狠狠地呸了声，两只凶光毕露的吊稍眼极度怀疑地审视对方，质问道：“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帕里斯闻言一怔，不明就里，“为什么突然提这事？” 林小芽老实不客气地训诫：“都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轻浮，你对得起逐幻姐姐吗？” 帕里斯先是讶异地看向林小芽，半晌，又是一个意味不明的复杂笑容，手指来到耳畔，有意无意地拨了下那齐腰的栗金色长发，落寞地说：“他亲你的时候你却那么坦然……” “都说了，你不是叔叔！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把你当做叔叔的。” 帕里斯的手按在胸口，说：“你第一次在睡前跟他交换晚安吻的时候，他的这里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那股暖意刻骨铭心，直到现在，我都能强烈感受到他当时的欣喜和幸福，在过去那十七个年月里，是你逐渐让他变得有人情味，渐渐地变成一个有感情的人。我时候，我真羡慕他，但仅仅是羡慕，却也不希望你把我当做他。” 第50章 意外惊喜（八） 帕里斯自相矛盾的话搅得林小芽一脑子浆糊，但抛出的问题却很尖刻：“你羡慕叔叔，是因为你自己是个没有人情味，也不懂感情的人么？” 帕里斯倒也无意隐瞒，坦然道：“曾经是，不过后来我遇见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我也被她改变了。” 帕里斯仰着脸，眼神很遥远，似乎在思念着远方的人。林小芽望着他那无可挑剔的完美侧颜，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一阵酸意，“她是你的真命吗？” “她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是我不论几次都愿意为其付出一切的人。” 林小芽心知帕里斯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海妖族的绝美大祭司，而且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不由打从心底羡慕他们，于是不无憧憬道：“真好，我什么时候才能遇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呢？” “期待吗？” 林小芽笑说：“还好，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听小奇说要，喜欢一个人并不难，难得是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而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最终若要走到一起更需有奇迹的加持才行，再说感情也不是人生的全部，在这短暂的生命里，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完成，比如说，把侵略者赶出去，比如说，帮助小奇从两大神族争权夺势的狭缝之中解脱出来，再比如说，和家人团聚，同爷爷和大伯一家人共享天伦……”说着说着，心情越来越沉重，话锋一转，问道：“今晚的交响乐我可以不去吗？” “你想做什么？” “生日……我想在家过，跟爷爷和大伯一起庆祝。” “好，随你高兴。” 林小芽抱歉地笑了笑，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为我安排了这么棒的庆生节目，门票浪费了也很可惜，不如你跟逐幻姐姐一起去吧，等音乐会结束了你们再来接我回去。” 帕里斯眸光黯淡了下来，摇头说：“我和她随便什么时候都行，不必凑在今天。” “那你打算……” 林小芽话还没说完，帕里斯便问：“我可以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吗？” 林小芽心跳怦然，随即不失礼貌地笑道：“好啊，欢迎。” 帕里斯似乎轻叹了口气，随后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林小芽到这儿来的目的并非只为了睹物思人，缅怀双亲，而是来拷贝她父母结婚典礼上所拍摄的视频资料，因为她突然想起视频里好像有出现过某个神祇的身影，所以想把视频传到智能表里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二人进了升降梯，准备回陆地上的住宅，可电梯刚升到一半的时候，帕里斯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糟了，莱恩在上面等电梯。” 林小芽不由慌乱，忙问：“那怎么办？你不是会隐身魔法吗？隐身隐身。” “他可是神，应该能识破魔法。”帕里斯沉思片刻，解开外套扣子，对林小芽道：“你先躲进来，我再用魔法隐身，而你千万要屏住呼吸，等我说可以了你再呼吸。” “啊？”林小芽张大了嘴，望着帕里斯敞开的外套傻愣，她所在意的不是呼不呼吸的事。 “快。电梯马上就到了。” 林小芽脑子一片空白，一头扎进帕里斯怀里，脸贴上那坚实的腹肌，顿时心脏狂跳，一股令人窒息的晕眩蓦然袭来。 帕里斯将她包裹在大衣里，至于电梯的门何时打开，而他们又是如何与莱恩擦肩而过，从电梯里悄然出来的，林小芽是浑然不觉，只觉得一口气憋得难受，双颊涨红得厉害，双腿发软正不住打颤，帕里斯一放手，她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不到三分钟就把你给憋坏了？”帕里斯伸手去要去拉她，林小芽脚跟蹭着地面身子慌乱地往后挪。 “不、不要碰我。” “那你倒是起来呀，要坐到厅里的沙发坐去。” 林小芽尴尬地摆手说：“等一下，我现在双腿发软，没力气走。” 帕里斯不住叹气，在她面前蹲下了说：“你啊，要是以后也总是这个样子就什么也不能做了。” 林小芽一头雾水，狐疑道：“做什么？” 帕里斯直勾勾地看着她不答，顷刻，看向一旁的电梯，说：“还好刚才莱恩失魂落魄的，若是他平时的状态，那么近的距离没准还真被发现。” “要真的被发现也没关系吧，卖个萌撒个娇应该也能糊弄过去。” 帕里斯瞥了她一眼，“以前你这一招在我那傀儡身上是屡试不爽。” “那对你有没有效？” “你可以试试。” “与其对你撒娇，我还不如撒野。”四目相对，林小芽慌乱地起身，逃也是的跑开了。 莱恩搭乘电梯，有可能是要到酒窖去借酒消愁，但后来听见下面的小码头传来游艇的声音才知他正准备走水路离开。 如此一来，两人就不必时时小心谨慎慌里慌张的了，坦白说，也只有她在自己家里还搞得跟个贼似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林小芽曾和向奇一起看过双亲结婚典礼的视频光碟，两张光碟，两场婚礼，时间间隔三月有余，第一场婚礼举办得非常隆重，当时各界的名流都来捧场，宾客人数少说也有四千，气氛很活跃，不过小奇当时却说这两个新人的笑容看起来很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演戏。 起先她还不大相信，不过看了向奇几次特意暂停画面，发现他们脸上僵硬的表情以及后来新郎左手尾指被掰断的情状，她才觉得事实似乎真如向奇所说，新郎新娘关系恶劣。 林小芽此时第二次观看，再加上刚才大伯在停机坪上的那番话，对于此前的困惑便更加深信不疑，双亲的这桩婚姻是在莱恩大舅舅的算计之下，和纪扬大伯联手促成的。 如今她已肯定莱恩大舅舅是神祇，而且很可能是泰塔神族的后代，那么阿尔伯特所说的三百年前那个出现在精灵族地的神秘人物十有八九也是他了。是他杀死了艾琳公主，然后将她的灵魂带到了人界，让她以安琪拉.贝利尔的身份转世为人。 这么说来她父亲向纪恒恐怕也是从异界的某处盗取而来的灵魂所转世重生的，两人的结合就是为了得到一两个适合改造成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 林小芽把上一辈的往事缕出了头绪之后，明白了他们一家子不过是神愚弄的傀儡，便不由得愤恨不已，盯着屏幕一个劲冷笑，心想她和小奇果然是备受期待的孩子，但是不是父母的期待，而是那些要把他们作为容器的混蛋。 小奇很可能也是抱着和她同样的心情所以才愿意与神族现任的当权派合作，当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材健硕、气宇轩昂的黑发男人，她立马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她认出那个人正是冥国之王哈迪斯，不久之前曾和帕里斯一起来到古堡找向奇，尽管向奇曾被这个人折磨到精神崩溃，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为他们效力。 然而，造成他们双亲罹难的那场意外显然是出自当权派的手笔，他们最不愿见到宿体降世，所以这栋宅子的安保做得如此周密所要防备的对象想必也是宙斯和冥王的人。 向奇那么聪敏的人一定也能想到这层，却还要跟杀了自己父母的仇人合作，内心一定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煎熬。 那么帕里斯……他在这当中又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林小芽忽然看向帕里斯，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脸问：“你看我干嘛？” “你说……你是未来的那个我穿越到八百年前哭着喊着求你出来的？” 帕里斯装傻，反问：“我有这么说过吗？” “装什么蒜？你明明就是个大人，还是堂堂的精灵国国王，怎么可以耍无赖？” “好吧，我承认有说过，然后呢？” “然后就是……目的，我为什么要求你出江湖？” “……”果然不出所料，帕里斯又开启了哑巴模式。 林小芽尽管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但仍旧不死心，自顾自地辩驳，企图引起对方一起加入讨论中。“骗人的吧，这种情况前后矛盾啊，如果未来的我回到过去请你出山，那么现在的我应该还没遇见你才对，你给解释解释，既然现在的我就已经遇见了你，就用不着再回去请你一次，对吧？对吧？”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又不是我，怎就知道我不懂？” “你的智商我很清楚，在吃的方面或许会有惊人的表现，但是在其他事情上呢，就让人难以恭维了。” 这时推拒的同时顺便还把人损了一通，林小芽恨得牙根发痒，可脸上却越发堆起了谄媚的笑，“我求你出来干啥捏？难道是图你长得帅，找你出来满足广大妇女群众的眼福？” 帕里斯鼻子闷哼了声，说：“拍马屁就免了，我不吃这一套。” 林小芽想到刚才才说到卖萌撒娇的路数，以前在叔叔身上是屡试不爽的，现在不妨拿来试试，搞不好还能挖出点有价值的信息来。 第51章 意外惊喜（九） 尽管林小芽有心要试试扮天真装可爱的手段，可坦白讲，明明本尊和分身外边看上去毫无二致，但是不知为何，面对帕里斯本尊，她就是没敢拿出对付叔叔的那一套缠、磨、摇、晃、哭的路数，不要说触碰，单单只是这么与之同坐在沙发的两头就已令她陷入周身神经紧绷、无法自如的地步。 借着更换光碟的空档，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吃哪套？”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把自己压箱底的那些小心思和小花样都拿出来试试？搞不好还真有一两套能让我缴械投降的。” 林小芽干笑了声，说：“确切地讲我还是你带大的，我那点小心思小花样还是你教我的，在师父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是徒劳而已。” “你们人类有一句古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帕里斯看着瘦小的身影道：“我听说兽人族的兵营里都在盛传精灵族地有一小股如同幽灵般神出鬼没的军队，杀了他们不少人还抢了他们不少战利品，而那支军队的头领说是狡猾奸诈、诡计多端，一肚子的坏水和满脑子的馊主意，我本还不信，以为他们为了给自己开脱罪责而夸大其实，不过昨天看你们在野柳城北郊的战役大获全胜，当真令人佩服。” “哪里哪里，”林小芽被赞得心花怒放，却还假惺惺地谦虚一番，“我们也只是趁敌不备搞了场偷袭而已，后来他们反应过来不是马上又杀了个回马枪吗？要没有你出手帮忙，我们可能就全军覆没了。”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的功劳。”帕里斯闲适地翘起长腿，手支在头侧歪着个脑袋悠悠问道：“呐，帮你拖住敌人，为你们争取清理战场的时间，还缴获了那么多战利品，这么的的功劳你要怎么答谢我？” 林小芽听着对方这话越说越不对味，猛地回身质询：“你家大业大的，该不会还想要分我们那点战利品吧？” “你们那点东西我还真看不上。” 林小芽怀疑地审视着某人，问：“那你要我怎么答谢？” “要不把刚才你不要的生日礼物还我？”帕里斯唇红齿白，笑容明媚似骄阳，令人目眩。 林小芽移开视线，鼓着包子脸小声咕哝：“这分明就一无赖嘛。” “你说什么？” 林小芽忙应声：“没，”接着又道：“人都说大恩不言谢。” “那是施恩者才有资格说的话，而你应当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是是是，”林小芽敷衍地抱拳道：“大恩大德当铭记于心，永志不忘，来世必报。” “来世？”帕里斯啼笑皆非，摇头道：“你还真能赖。” 此时播放的是林小芽的双亲时隔三个月的第二张婚礼的光盘，婚礼的举办地点就在这座海岛上，没有观礼宾客，从头到尾就只有主角两人，看得出这时候那两人已有了真感情，于是整场婚礼就看那两人各种甜蜜撒狗粮，活脱脱成了虐狗现场，林小芽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被甜得虫牙隐隐发疼，不自在地拿起遥控，正准备关掉电源，就听帕里斯说：“新郎官当时还未满十八岁，可一言一行却透着不一样的老成。” 林小芽听他这么说，顿觉事实上确实如此。尽管新郎比新娘小六岁，但是感觉上却异乎寻常地沉着稳重，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向氏的人从老到小好像都这样，沉稳、冷静、理智、内敛，就连小奇在举手投足间散发的也是大人所独有的从容魅力。 “老成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说小奇、比如说邹来迟，再比如说大小英两兄弟，他们这些上过情商培训课程的少爷们大多如此。” 帕里斯摇头，“话虽如此，但浑然天成的和后天培养出来的还是能看出之间的差别，你的父亲在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年轻的躯壳里装着一个承载了亿万年岁月的灵魂，可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搞清这灵魂来自何方。” 林小芽道：“阿尔伯特说我妈妈很可能是精灵公主的转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爸爸的灵魂来自异界也不奇怪啊。” 帕里斯再次摇头，“不一样，一般来说，灵魂转世投胎时是不带有前世的记忆的，所以人们从小到大、从稚气到成熟，在时间上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比如你的妈妈，不管前世是谁，她在这时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年龄只有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 “那你看我爸像几岁的人？” “看不出。” “那你刚才的话是根据什么才说的？” “感觉。” 林小芽不禁抽了抽嘴角，“能说点靠谱的吗？” “人类的感觉或许不可靠，但我可是从漫长的年月中走过来的，见得多、经历得多，感觉在大多时候比确凿的证据还要可靠。” 林小芽瞪着个死鱼眼，半死不活地说道：“见过扮年轻装嫩的，炫耀年纪大的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你这家伙皮痒了是不是？”帕里斯笑着丢了个靠垫过去，林小芽灵巧地接着，顺势抱在怀里，歪着脑袋斜睨着对方问：“我觉得论辈分也不该叫你叔叔。” “那叫什么？” “曾叔叔，不对，应该是曾曾曾曾曾……” “有完没完？”帕里斯说着起身朝林小芽这边过来，林小芽见势不妙，立马弹跳而起，绕到了沙发后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两人先绕着沙发转了一圈，帕里斯笑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你当我傻啊？自己送过去挨揍。”接着两人又转了好几圈，眼看帕里斯的手就要沾到林小芽后领，林小芽忽然一个跨马纵身落到了另一头，刚站稳见帕里斯似乎要用魔法，马上指着他大叫：“不许作弊，不可以用魔法！谁要是先用魔法谁就是小狗！” “对付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还不需要借助魔法。”说完单手在沙发靠背上一撑，翻身跃过，林小芽见状夺门而出。 林小芽自幼在精灵族地长大，练就了一身好身手，尤其是在反应上极其灵敏，在以速度见长的精灵当中，她的敏捷度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她从未见识过叔叔或者帕里斯本尊的真正能耐，这个平日里从容优雅的大魔物身手如何也无从得知，然而当她一头撞进某人怀里时才陡然意识到对方速度快如闪电，且形同鬼魅，竟后发先至提前堵在门外。 “还跑不跑？” 林小芽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就被人弹了一记，不禁捂额哎呀大叫“好痛！” “你现在不怕我了？连话都不听了，造反了是不是？” 林小芽死鸭子嘴硬，翻着白眼说：“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话还没说完小身板就被按在了墙上，帕里斯把她限制在自己双臂之间，弯下腰，平时着她，不怀好意地笑问：“真的吗？那为什么现在你的脸会这么红？” 林小芽转开脸道：“什么蒸的煮的，我脸红是因为气色好……你干什么！”见帕里斯双唇贴了过来，不由惊慌失措，双手一通乱挠。 帕里斯挨了她几爪子，光洁白皙的脸上多出几道红痕，不禁捂着脸退开，皱起眉头问道：“你这野丫头是猫吗？” “谁叫你……谁叫你……”林小芽支支吾吾，话还没完整说出来，鼻子里似乎有什么先流出来了，急忙伸手捂住。 帕里斯见了从她指缝漏出的殷红液体，不由一怔，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同时托着她的头示意她把仰起脸来，说：“这你都能流鼻血，你是不是变态？” “我是刚才来的时候巧克力吃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巧克力会流鼻血。” “好好，就算是巧克力的错吧，来，头再抬高一点。” “什么就算是，本来就是！”林小芽恼羞成怒，打掉帕里斯的手说：“你不要碰我，我嫌我鼻血流得不够多啊？” 两人手忙脚乱地往回走，抽出纸巾塞住鼻孔，这时，忽然响起了手机来电来铃声。 林小芽惊诧地看向帕里斯，就见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坦白说，以前叔叔也有使用手机，但是叔叔和她长期在人界生活，入乡随俗纯属正常，可是这个魔物感觉上与人界格格不入，没想到他也带着这种东西。 帕里斯只简单地应了几句“我们这边差不多了，嗯，不用麻烦，对，好，一会儿见。” 待他挂了电话，林小芽不禁好奇问道：“你在人界居然有朋友？” “之前我的分身在这里结识到的朋友现在自然而然也成了我的朋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神经质，把本体和分身区别对待啊？” “什么我神经质？那是他们迟钝分不出来。”林小芽为自己辩解，接着话锋一转问道：“谁找你？男的女的？你们约好几点在哪儿见面？不是说要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我是无所谓，反正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帕里斯没好气地摇着头，“是大伯，催我们赶紧回去，还问我要不要派直升机过来。” “诶？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自然是我跟他说了，古堡的物资补给也是一月前就麻烦他去找人张罗的。” “所以说爷爷和大伯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咯？”林小芽见帕里斯点头，不由得激动不已，郑重其事地给帕里斯来了三个鞠躬，连声道谢。 那三个鞠躬分明是给死人的，帕里斯见状咬牙切齿骂道：“我看你是很久没挨揍皮痒了。” 第52章 冤家路窄（一） 向氏的人不但照帕里斯所列的清单为林小芽准备了大批的食物和日用品，还另外调集了一批新式的护具和新型武器，便携式火炮、连发冲锋手枪、子弹、手雷、炸药、甚至还有热能激光枪和微型核弹头！ 大伯果然是个狠人！ 帕里斯和林小芽当时看了不由骇然失色，要知道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到异界，不仅仅会触怒神族，而且还会突破那个世界战争的底线，起到一个极其恶劣的带头作用，造成不可控制的毁灭风险。 起初帕里斯不肯收下清单以外的物资，大伯向纪扬当即威胁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女置身险境，倘若不把武器一并带走，就把他们家的人留下，后来双方经过一翻讨价还价，最终各退一步，带走半数的枪支弹药，当然，还有可感应头皮神经元的智能义肢，一个是格纳的，一个是柯达的，以及高倍数望远镜、数架侦查用的无人机和个人飞行器。 两人当天夜里回到精灵族地野柳城北郊，那边天已大亮。 帕里斯把人和物资往某处隐蔽的山洞一放，自己就先回去了，留下林小芽一人守着山洞。 那些被帕里斯喝令下跪的兽人军已在林子里跪了一天一夜，在魔法解除之前，还得继续跪下去。而林小芽这边的人早已将战场清理完毕，可众人见她一直未归，便都彻夜不眠，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她遭遇不测，所以他们留下一部分人留守古堡的时空之门，其余人等分成若干小队连夜到四周的山林找寻。 话说原来跟着林小芽一同与兽人军周旋的那三百名精灵战士也曾试图从跪在林间的数千名兽人军那儿打探她的消息，可那些个半兽人一个个都中了言灵咒，关于帕里斯的事是只言片语都无法吐露，于是众精灵大怒之下缴了他们所有的武器、装备，以及每个人身上一两天的储备粮，然后将他们统统都绑好当俘虏通知野柳城派兵出来接收。 林小芽起先还发愁要怎么通知众人来搬运物资，后来陡然想到还是抠出了二十来颗血妖籽长出荆棘把洞口封死，自己才骑着飞行器回到野柳城北郊与众人会合。 从人界回来，林小芽的队伍装备彻底换了一茬，由于穿戴配备全是参照特种兵的标准，战力直线上升，尤其是格纳，手臂装上了义肢以后，简直就成了科幻电影里的改造人，不但刀枪不入，而且手指还能发射子弹以及热能激光光束，武力值瞬间窜至全队第一。 自那以后，不论他们打的是游击战、埋伏战还是遭遇战，都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然而，换装备一事也带来了两个负面影响，首先队伍里知晓林小芽真实身份的人就只有格纳、科林、夏佐和丹尼斯几个，由于族地东部和中部的精灵将帕里斯视作篡夺王位致使精灵国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对其恨之入骨，因此，林小芽作为西南部族的公主身份也不便向众人表露。其次，随着队伍不断壮大，他们这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军队自然而然就成了各方势力视线的焦点，对于兽人族而言，这支军队是他们向南开疆拓土的一个阻碍，如若不尽早除去，好不容易攻下的军事要塞和据点稍一疏忽便又易手。 据悉，兽人族针对林小芽这支令人咬牙切齿而又烦不胜烦的队伍，特意将攻克了两栖族地盘的精通攻击性魔法的干将调派到精灵族地。 就林小芽所知，兽人族的绝大多数将领擅长战术、炮术、箭术，但在魔法（尤其是高阶魔法）上见长的却是寥寥无几，除了他们的王和大祭司，以及同样被泰坦神族改造成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的一对人类兄妹，似乎也没别的人选。 然而，那对同是宿体的人类兄妹根本就不在沼泽一带，因为几月前他们便从卡多幻域的比赛途中，潜逃到北方大陆去了，向奇也正是为了帮当权派的神族找回那两人，才会只身涉险，独自深入泰坦遗族势力的腹地。 至于兽人族的王和大祭司，若是为了剿灭他们这支人数不到三千，且几乎有半数是妇女儿童的队伍而御驾亲征的，那简直是大炮轰麻雀，杀鸡用牛刀，以林小芽他们目前这点微博的势力，还不足以让敌人重视到这等程度。 林小芽因此断定，所谓“精通攻击性魔法的干将”不过是兽人族危言耸听，动摇敌心的计策，倘若信以为真，只会使军队的行动畏手畏脚顾虑重重。 第53章 冤家路窄（二） 林小芽的军队之所以行动敏捷、行踪飘忽不定完全是仰赖维拉的古堡以及她所召唤出来的时空之门。也正因此，这支不甚壮大的队伍才能在敌人的重兵屡次围剿之下得以保全实力。 然而，古堡里的确很安全，可是那个空间的时间流速与外面差异颇大，尽管没有昼夜交替、四季更迭，但若以手表的时间标准来区分，外面的二十四小时相当于古堡里的八个月。以前队伍规模尚小的时候，大家长期躲在古堡里倒也勉强能以缴获的粮草度日，如今队伍已经扩展到接近三千，每日所需粮草数量惊人。 因此，他们不得不在精灵的族地的偏远地带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基地，首先可避开兽人族大军南进的锋芒，其次也好让那些无家可归的战地难民有个安身之所，再来以便他们招兵买马扩充兵力。 由于他们的根据地位于东部和中部精灵以及两栖族的交汇处，中部部族布雷顿和和东部部族诺丁势力尽管算不上是盟友，但大家都同属精灵族，（除了林小芽是人类）也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在这个关乎整个精灵族命运的危急时期，布雷顿和诺丁对于他们这支军队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宽容态度，而两栖族的族地虽说大部分都已并入兽人族的版图，但他们所毗邻的那一带可谓是穷山恶水之地，到处都是吞噬生命的沼泽，如若没有当地向导，冒然闯入必定有去无回。 林小芽生日那天从人界带回不少的好东西，除了食物、日用品、护具、枪支弹药、飞行器和打察一体的无人机，还有十多只可作为队伍通信用的智能手表，临走时，祖父又另给她塞了一个大盒子的神秘礼物，回来一看，居然是向氏集团新开发的微型无人机群，一共有两百架，每一架只有蜜蜂体型的大小，非常适用于战地侦察以及基地的安全监控。 智能表都已分发到各个队长的手中，微型智能机每天也分派到各地搜集情报，若是发现哪里的敌军防御松懈，便会不失时机地大干一票。当然，大多时候还是寻找那些流落荒野的精灵流民。 这两个月，兽人族不断从本土大后方向雨点城增兵，两栖族地的方向也有三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向西推进，意图很明显，这前后五十万大军直逼银沙河东岸布雷顿的利基城，想一口把布雷顿的大本营吞并掉，利基城顿如山雨欲来之势，野柳城、翡翠城、精灵城、以及幽谷之城也迅速向利基城增援。 至于西部帕里斯的军队和东部诺丁这两处盟军，由于上次应援野柳城之后所得的回报远不及当初布雷顿所答应的，而且还以一个珍稀的水晶矿藏为诱饵引起东西两部族的矛盾，用心险恶，动机不纯，所以这次各自按兵不动，作壁上观。更甚者，诺丁的部队在野柳城附近蠢蠢欲动，似乎想趁其兵力亏空捡个热果子。 眼看利基城战火一触即发，不料兽人族准备渡河的大军竟分拨出半数沿河而下，转而进逼野柳城。 野柳城的主帅阿尔伯特擅离职守，这时候还在人界，他的侍从艾德森作为代理行使主人在野柳城主帅职能。他见当下诺丁的军队在一旁虎视眈眈，兽人族的精兵又突然调头南下，野柳城情势危急，朝不保夕，无奈之下想起主人的嘱咐，万不得已之际，可请林小芽的军队来帮忙守城。 于是艾德森命人急奔林小芽的基地，转告野柳城主帅和代理主帅的意思，林小芽等人却不由得迟疑不决，进退两难。毕竟，他们这支队伍的优势在于灵动性，一直以来打的都是小规模的游击战和扰袭战，却从未参加过攻坚战和守卫战，此时若是应邀前去守城，这点有生力量恐怕在这场战役之后将不复存在，可倘若不守，势必会被兽人族抢去，那么布雷顿在银沙河西岸的势力便彻底消亡殆尽，剩下河东的几个城全在敌人的包围之中，半兽人要拿下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精灵国的势力一旦失去三分之一，剩下的东西两个部族便也岌岌可危了。 经过一番权衡，林小芽一众精灵将士有许多来自野柳城，那里有他们的亲人和朋友，况且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因此众人极力主张出兵野柳城，不管敌人兵力如何骁勇悍横，誓必浴血奋战，与野柳城共存亡。 林小芽虽顾虑重重，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众人的主张。 兵贵神速，为了尽快到达野柳城，飞行器只有三架，林小芽、格纳以及野柳城的来使一人一架，此外还有本身就会飞行魔法的召唤兽三头狗，其余等人全部先行回到古堡，待他们到了野柳城，再重新召唤时空之门让他们出来，这是他们全军最快的行进方式。 两个小时之后，林小芽的队伍空降到野柳城内，然而众人翘首以待的援军竟然只有两人一狗，而且其中一个身形瘦小看上去还是个小孩，更令人惊异的是她那身诡异的着装，鸭舌帽帽檐几乎遮去大半张脸的，墨镜加黑口罩，身上所有的口袋一个个看上去既沉甸甸又鼓鼓囊囊，腰上挂着从未见过的怪异武器，大腿两侧的皮套里各塞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金属物件，尽管不晓得你东西有什么用，但警觉性强的人却一眼就能辨识出附着在那上面的危险气息。 格纳本来就是野柳城的一个官职不大也不小的将领，所以大家认识，而有着三个脑袋的奇特白狗上次曾与众人打过照面，所以大家也算认识，至于着装怪异的小孩，就算不说，艾德森也知晓她就是近来名声鹊起的幽灵军的总指挥，也是上次受到阿尔伯特亲自招待的传奇人物。 埃德森上下打量着林小芽，不解地问：“小芽姑娘为何这副装扮？” 林小芽警惕地环视四周，然后挨近了对方低声道：“上次你们主帅还有这座城里的各位大佬不是说我放走了敌人的将领，所以要治我的罪吗？我这次来，你们不会还等着秋后算账吧？” “治罪？”艾德森似乎被弄糊涂了，“可是主人却说你是故人的孩子，所以才亲自接待你，难道当时还另有隐情？” 林小芽不意瞥见艾德森身后的人，便伸手一指，说：“就是那个人，就是他把我关押进大牢的。” 那人显然也知晓他们此刻说话的内容，于是冲着林小芽耸耸肩，无辜地说道：“当时主人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当时吓得他们漏夜潜逃，一个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现在却说只是个玩笑？ 林小芽愤然摘下帽子和口罩，直接出口成脏：“我了勒个去！” 第54章 冤家路窄（三） 银沙之河水流湍急，尽管河道蜿蜒曲折，在短短几公里的陆地内其拐八绕九曲十八弯，但若是航行技术了得，从雨点城出发，不出一日便能抵达野柳城。 兽人族四百艘战船已如离弦之箭顺流而下，想必此刻已到半途，时间急迫，不容耽搁。 林小芽迅速召唤出时空之门，让古堡里的战斗人员全部出来，半数的人编入野柳城留守的卫队部署到四面城楼以及十多处瞭望塔上，每个防守点配备一挺机枪。 另外半数的人分成三路，第一路驾驶个人飞行器或者野柳城的银飞马前往河道上游从空中对敌人进行袭扰；第二路的人以防万一敌人会半道登陆，从陆路分取野柳城南北西三门，便故技重施，用上次林小芽初次伏击兽人军的办法，炸开河道防波堤，引水淹路，阻碍攻城重器的前进；第三路人马直接北上，穿插到已被兽人族攻占的腹地，目标直取雨点城西北方向防守薄弱的湿地城，此举一箭双雕，要么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要么截断兽人军南北贯通的要道，与南边的野柳城和东边布雷顿的利基城对兽人族设在雨点城的指挥中枢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要说她为何敢无所忌惮地插入敌人腹地，直奔湿地城，首先，主要是因为湿地城的北方势力正与帕里斯镇守在止水城的兵力之间相互掣肘，倘若南下救援，帕里斯的军队势必会趁虚而入抢占思强格之城，那里可说是守住通往兽人族族地的关键隘口，倘若思强格失守，他们本族的领土将门户大开，直接遭受来自西部精灵的威胁。其次，林小芽在这决策当中抱有赌徒的心态，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林小芽率领飞行部队从空中对敌人进行袭扰，包括她本人在内小队一共有十五人。这个小队有着极其优秀的作战素质，尤其在远程攻击上，一个个箭术精妙、枪法精准，早在古堡里练就了箭无虚发、百发百中的本事。 空袭小队所携带的不止有枪支和弓弩，还有许多的炸药，目的是要炸毁敌人的船只，尽量减少登陆部队的人数。 此外，林小芽还给每个人分发了一把血妖籽的种子，这种子可根据使用者的意念生长出任何形状的植物，而且长出来枝条还会主动攻击敌人，如今帕里斯不再限制血妖籽的灵力，因此，在数量上她可以大胆任性随心所欲地使用。 扰袭战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起初她们从敌人战船的上方低空掠过，丢下点燃的炸药，紧接着迅速升空。 兽人族为了多运送些兵力，每艘可容纳两百人的船硬是挤下了三百，甲板上的半兽人士兵都略显拥挤，所以伴随着爆炸声响，每一次都有数十个没气浪掀飞到半空，而穿身也因此急剧晃动，摇摆不定。 林小芽等人的攻击目的明确，炸毁炸沉敌人的战船，然而敌人的船只异乎寻常地坚固，扔了三五次炸药除了飞人，也不见有沉船迹象，后来，她们改而轰炸船舵，好让敌船失去控制，只能顺着河道上随波逐流，最终被冲下瀑布。 扔下的血妖籽一落到敌船甲板便立即生根发芽，长成布满尖刺的藤蔓。像灵蛇一样爬到人身上，把人捆住，尖刺和根须使劲往敌人的皮肤里钻，吸食灵力与生命力，被刀刃削断的藤蔓其实是被动进行了分裂繁殖，一分为二继续袭击敌人，霎时间，当先的十几艘敌船上顿时鸡飞狗跳，惨叫连连。 这些藤蔓遇人缠人，遇物毁物，船上的桅杆、舵盘也尽数被绞断，于是整艘船便如飘零的树叶在水中打转着，漫无目的地漂向下游。 然而奇袭也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得手，很快那些训练有素的半兽人就反应过来，将那些被植物缠住的士兵丢进河里，而后面的船只纷纷架起跑弩车，射手们也朝空中的敌人开弓放箭，万箭齐发，如疾风骤雨般飞射而来。 众精灵迅速散开。 林小芽在躲避时忽然一个疏忽从飞行器上摔落下来，一头扎紧水里。尽管她身上带着海妖的鳞片，即使潜入水底也能像在陆地上一样自由地呼吸，然而这一截水域的流速太急，她被河水带着撞到了身后的船体，顿觉眼冒金星，一阵晕眩。众同伴见状无不大惊失色，夏佐等人冒着箭雨想要下来救人，林小芽急忙冲他大喊：“不要下了，我没事，你们马上撤退，去跟第二小队汇合。”见夏佐略微迟疑，便又大声喝令：“服从命令！” 于是夏佐领着其余精灵离开了。 话说此时林小芽手心里的血妖籽直接长出根须，紧紧地吸附着船身，林小芽因此才稳住了身子。 她本想遥控飞行器下了，但突然摸到侧腰上挂着的激光刀立马就改变了主意。取下激光刀，钻到水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船底凿开了几个大洞，河水迅速往船体里灌，整座船体渐渐倾斜，一边漂流一边往下沉。 林小芽带着海妖的鳞片，因此一直藏在水下不冒头，她祸害完一艘转身又去祸害另一艘，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口气毁掉了十余只敌船。 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半兽人见到前方战船陆续下沉的惨烈情形，无不胆战心惊，最终不得不改在中途登陆，从陆路向野柳城开进。 然而兽人军并不知晓自己的行动都在林小芽的计算之中，下游的防波堤早已炸毁多时，河水无所忌惮地闯入林地，银沙之河在野柳城一段形成一个巨大的“几”字，而城池刚好坐落在几字里面，兽人族大军不管是进攻野柳城的北面还是西面，都得从潮湿的林地走过，要知道敌人有十二万之众，即便是轻装步兵反复踩踏在同一片土地上也会使得路面变得泥泞难行，更遑论他们此次还带来了大批重型攻城车、投石车、和跑弩车，所有的辎重都陷入烂泥之中，半天都推进不到几公里。 于是这支被困在林中的兽人族大军不可避免地又一次重复上次菏泽拉的悲惨命运，林小芽命人埋伏在这附近的第二纵队等他们进入林中便放火烧林，兽人军惊慌失措，丢弃了所有辎重原路逃回，然而等他们回到河边，发现几百艘战船底部都已被凿开了多个大窟窿，有的船已经完全没入水下了，有的还有一半露出水面。 兽人军水路被断，而南下的道路又被大火烧阻，无奈之下只好绕道而行，从野柳城的北面兜一个大圈往南面进攻，然而这途中，不管他们如何隐蔽前行，却依然总被敌军发现行踪，一路扰袭不断，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升火造饭的时候、在半夜入睡的时候，不是“biu biu biu”和持续“bo bo bo bo”的声响，就是火药爆炸之声，要么是就地长出上百株会杀人的藤蔓，或是从哪里射来火箭烧掉他们的帐篷，这一路被搅得人心惶惶，疲惫不堪，稍有点风吹草动便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好不容易野柳城在望了，却又听见四面周围同时有个怪异的声音传来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警告：“前面的人听着，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劝你们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则大火无情，所有的人都将有来无回。” 众人胆战心惊，从各处声音传来的地方搜到了五六个扩音喇叭，这东西多在人界街道的两元店出现，播报的内容大多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商品通通两元，全部两元，件件两元……”又或者是“跳楼大减价，平价益街坊……”一类的商务用语。 第55章 冤家路窄（四） 兽人族大军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几个扩音器吓退，更何况他们这些年东征西讨戎马倥偬，一个个都身经百战经验十足。敌人出言恐吓要用火攻，但这一带显然没有几天前在野柳城西北面的林间被烧时周遭充斥的硫磺、火药、汽油（来自人界，兽人族并不知散发出那种刺鼻气味的液体叫汽油）等气味，四周也不见堆有干柴枯草，是以知是疑兵之计，便继续前行。然而，行不数里，见前方道路路面有新土翻动过的痕迹，远处灌木丛中似有人影闪动，担心其中有埋伏，于是四下看看，最终取道无人留下痕迹的蜿蜒小径迂回前进。 一路寂然，无惊无险，领队的将官以为所走的这条道是万无一失的选择，不由开始得意起来，心想那幽灵军的将领能耐也就这样不足为惧，（他们这一路遭遇了敌人多次阴招贱招的袭扰，虽素未谋面，但已然料到自己的对手是近来名声大振的幽灵军）于是不禁得意洋洋起来，对众手下道：“都说幽灵军的头领如何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我看也不过如此，换做是我，必定会在这条道上设下埋伏……” 他话刚说完，树林里的某处忽然又有扩音器发出那种单调、枯燥、平淡、干哑的叫卖声，不过内容是：“前面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遗言！” 什么叫你们有权保持沉默？林小芽那从人类电视里学来的台词在这些人听来却不伦不类，不知所云。 众人惊疑不定，请示将领是否撤退，那将官又说：“不过是动摇军心的雕虫小技，无需多虑，走这条路必能安然无虞。”说完命士兵全速前进。 然而林小芽料定他们会走这条道，早已让人为他们打造了各种机关陷阱，起先还只是做些类似于小型的猎兽陷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花招，意在使对方麻痹大意，以为他们黔驴技穷，再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便更加放心大胆地继续进军，等他们行至中途引爆了事先埋好的炸药，接着再来一波血妖籽夺命荆棘的绞杀，再之后还遭遇了诺丁驻扎在附近的一个部队的梯次截击，一路过来损兵折将无数，似乎经历了千灾万劫，最终兵临城下时，人数所剩不到来时的一半，且辎重尽失，军容不整，军心涣散，人人自危。 野柳城这边料定兽人族大军会从南面进攻，早已将大部分兵力调集到南门，三个塔楼上各安置了一挺重机枪，城楼上还有两门火炮和从兽人族那儿缴获的连击弩车，装备精良的射击手和弓弩手早已各就各位，只等指挥一声令下就开火。 林小芽此时也是一身迷彩，头戴钢盔，身穿防弹护具，两根长短不一的辫子收进了钢盔里，扛着一杆狙击枪，一扫平时不修边幅的凌乱邋遢样，尽管个头矮小，身板纤瘦，但是英姿飒爽，目光灼灼，立于城头扫视敌军时周身透出一股如小狮王一般的威严，令人见之无不肃然起敬。 虽说敌军这一路人数折损过半，而且也没了攻城车和投石车等重型器械辅助，但野柳城以三千抵御六万骁勇善战、刚猛悍横的半兽人还是力有不逮，若是没有出奇制胜的法子，这座城被攻破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显然双方都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因此兽人族的主帅才会让手下的佐将领着士兵与敌军对峙，自己坐镇大军后方，为此，林小芽才会特意准备了狙击枪，这是她在此次战役中获胜的唯一希望。 两军都纷纷放出箭雨，互相对射，由于兽人族皮糙肉厚、身强体壮，在攻防方面相对精灵而言有着天生的种族优势，加上身上的护具也不错，因此很快就攻到了城下，战火打得如火如荼。 林小芽架好枪，将枪口瞄准敌军主帅的脑门，可刚扣下扳机的刹那，目标竟弯下了腰，子弹从他的头顶上方飞了过去。虽然子弹的速度大于音速，但是在飞射过程中与空气摩擦还是会产生一点声音，刚才一枪一定引起了目标的警惕。 林小芽一击不中不由大怒，捶地飙了句脏话，身边一众雄性精灵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察觉到众人惊诧的眼光，她非但没收敛，更是粗鲁地叱令：“看什么看，给我专心打，狠狠地打，要是受不住谁他娘的都别想活！” 兽人军已经开始攀登城墙了，城门也开始被巨木频繁地撞击，战况于他们这边确实非常严峻，众精灵也没敢吭声，更加英勇地投入战斗。 林小芽寻思着退敌之策，转脸就见那敌帅狐疑地遥望城墙，并没有移动方位，林不由大喜，再次瞄准目标脑门扣动扳机，第二枪得手了，敌帅浑身一震，脑袋后仰，林小芽担心一枪要不了他的命，紧跟着在对方脸上又补了几枪，随后，那航空母舰般的庞硕瞬间轰然倒下。这还多亏了他没见过人类的新式武器，否则子弹从他头上飞过时就该引起警惕并另找藏身之处的。 这支兽人族大军从雨点城一路赶来一路吃瘪，兵临城下时不但丢了所有的辎重还折损了半数人马，本来就没什么斗志，如今见主帅被千米之外的敌人一遭击毙，顿时就乱了阵脚，哪里还有心恋战？ 城头上众将士见敌人仓惶退兵，都难以置信地看呆了，林小芽大声号令：“城头留下二十人，其余的给我追上去！”说着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出城门追杀上去。 众精灵精神振奋，高喊着杀了出来。兽人族大军听见身后喊杀声大起，更是吓得肝胆俱裂，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经此一战，精灵斩获颇丰，城中上下无不面露喜色，而两天前三头狗和格纳他们也传来消息说已经拿下湿地城，这对于林小芽这边的人来说更是双喜临门，本打算今晚跟众人一起大吃大喝庆祝一番的，不料才料理停当，湿地城便又传来消息说西部精灵王帕里斯亲自带了一队人马来，名义上说是代为把守，实际上却是就此抢占了，三头狗和格纳一众人不敢明着违抗帕里斯，只好发来信息请她火速赶去，凭着她与帕里斯的关系，或许可以劝说对方归还湿地城。 帕里斯也太不厚道了，人家在前面费尽心思辛辛苦苦的，他却在后边候着，见人一拿下城池就立马过来捡热果子，还说得好听，帮她守城？ 林小芽一听说此事，顿时火冒三丈，庆功的饭也不吃了，迅速招集自己的人马便火急火燎地奔湿地城而去。 林小芽的飞行器一落到湿地城的市政大厅前，就立马气急败坏地咆哮：“帕里斯，你给我出来！”说着不忘召唤古堡的时空之门，让所有将士都出来为她壮声威，还一边骂骂咧咧道：“哪后人这样的？缺不缺德？有本事自己带兵跟兽人族抢去，凭什么抢我们的呀？” “才多久没见，你行市见长了不少。”帕里斯领着一众精灵出来，很多都是西部精灵的老面孔，她以前的老师格鲁也在其中。 林小芽没向众人打招呼，而是怒不可遏地逼近帕里斯质问：“你说，你凭什么抢我们的城？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话还没说完，她幼时的魔法老师格鲁便训斥道：“放肆，不可对陛下无礼。” 帕里斯倒不以为意地莞尔，旋即云淡风轻地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还跟我分什么彼此，你地城就是我的城。” 林小芽嘴角不禁抽了抽，斜睨着那张恬不知耻的脸问：“我的就是你的，那你的是不是也是我的？” “开什么玩笑，我的当然还是我的。” 林小芽气得直哆嗦，连珠炮似的直怼：“臭不要脸的你玩什么双标？亏我几阵子还觉得你为人不错，哦！感情只是为了那我当托黄牛，给你开疆拓土来着。我就说你哪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稍安勿躁。”帕里斯慢条斯理地劝道，旋即为自己的卑鄙行径辩解：“我这么做是为你好，这里毗邻兽人族控制下的玛力申和雨点城，凭你这点兵力是守不住的，所以由我们的人来帮你守岂不更好？” “帮？”林小芽气得连连冷笑：“谁要你鸡婆？我有说要你帮吗？说得比唱的好听，你这是帮吗？分明是抢！” 帕里斯双手一摊，颇为无辜的神情说道：“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由我来抢你的城至少还保全你的人，若是换做兽人族的人来，就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了。” “我的人呢？还有我的狗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别对我抱持这么大的敌意好不好？真是的，越大越不可爱！”帕里斯先数落她一番然后才说：“他们都没事，暂时被安置在一处院落里休息。” 林小芽身后的夏佐和薇诺拉上前小声提醒：“现在人质在对方手上，还是不要硬来。” 林小芽顿悟，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态度就放软下来。 第56章 冤家路窄（五） 帕里斯独自步上通往二楼露台的阶梯，蹬上几步，回过头朝林小芽投来绵长的一瞥，林小芽会意，便跟了上去，夏佐和薇拉诺几人刚要跟上，就被帕里斯的随从拦住了，于是两边的人都在市政厅外的广场上待命。 林小芽随着帕里斯远离了众人，然后才质问：“你什么意思？一会儿给我过生日一会儿又抢占我们的城池，你究竟在搞什么？” 帕里斯回身，倚靠在露台栏杆上，表情淡淡地望着林小芽说：“是你们抢占了我们的城才对吧？我们很久以前就打算拿下这座城了，况且就算让给你，你们也守不住，与其让它重新落到兽人族手中，还不如一开始就由我们来防守。” 帕里斯说的也没错，只是她们的人好不容易收复了一座城池，还没捂热这便又易了主，是谁都难以咽下这口气。 帕里斯见她面带怒容，显然是意难平，便又道：“养了你那么多年，也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这座城就当作是你送给我的结婚贺礼吧。” 一听对方提起婚礼，林小芽心头一震，旋即怒意不知不觉地便转化成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声音也降了下来，蔫不拉几地问：“那我该怎么跟我的同伴说？前两天大家还很高兴地说终于有了个像样的安身之所了的……”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只帮忙守，等什么时候你们有能耐自己防御了，我什么时候归还。” 又是这种画大饼的空头支票！ 林小芽明白自己再怎么讨要也纯粹是浪费口舌，便退而求其次，寻思着该如何让己方的利益在这次谈判中最大化。 “算了，就照你说的，这湿地城算是我送给你和逐幻姐姐的结婚贺礼好了，不过这礼物您老人家收了却也不能不照顾我那些同伴的心情，毕竟是他们打下来的，如果让我们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大家心里都感到憋屈的。” 帕里斯沉吟片刻，道：“那这样吧，我给你们二十车粮草，加上你们今天缴获的，应该够你们宽裕地过上大半年，另外再给你们十万枚金币、十颗宝石、十个根水晶，如何？” 林小芽皱眉，显然不太满意，嘟嘟囔囔道：“粮草装备还可以，这年头缺的是物资，你给我金银财宝又有什么用？” “笨蛋。”帕里斯啼笑皆非地摇头，“你们的军队该扩充了，两栖族已陷落，但是他们那边还是有些各方面资质都不错的人才，去那边看看吧，买些奴隶或者招募些雇佣兵，总不能一直依赖从人界带回来的那点军火，撑不了多久的。” 帕里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小芽幡然醒悟，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道：“是呀，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我们还可以通过雇佣兵来提高战力啊。”转头又对帕里斯道：“那这样，我们饭量有点大，你再多给我们十车粮草，我就祝你和逐幻姐姐永浴爱河，百年好合……哦，不对，是万年好合，永世好合。” 帕里斯的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撂下一句“你的祝福没那么值钱”便走开了。 林小芽紧随其后，仍不死心地磨道：“你当我叫花子，那么点物资就把我们打发了？” “你要不乐意，也可以把城抢回去，”帕里斯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只不过，奉劝你们最好要有自知之明，你们目前的境况可说是瓮中之鳖，我们随时可关门打狗。” 林小芽在心里顶了回去：你才是鳖，你们全家都是鳖！“这事我自己可做不了主，快把我们的人放了，我们要召开一次全体大会。” “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唉，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首先，这事很大，其次，我们队伍讲究民主，你以为各个像你这样君主专制啊？” 帕里斯命人把林小芽那支被拘禁的攻城队伍带过来，一个个都上了脚镣锁链，连武器全被没收了，而三头狗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禁灵石，一见到帕里斯，便立马龇着牙挑衅地低吼。 林小芽指着同伴责问帕里斯：“你这叫做安置他们休息？” “做大事的人就不要在这种小事情上斤斤计较。”帕里斯说完用下巴示意他的人为那些人卸下锁链。 “十车粮草加定了！”林小芽对帕里斯说完，回身抱起三头狗，安慰说：“好了好了，先消消气，你们的遭遇一会儿我们会向他们讨回个公道的，现在大家先到古堡里集合，我有事要跟你们商量。” 古堡的时空之门一阖上，众精灵便急不可耐地围上来，问她是否真的是西部精灵国的人类公主，甚至还有的问她是不是和帕里斯串通好的，来骗取中部精灵族民的信任，以便将西部的版图扩张到中部。 林小芽见瞒不过，只好承认，并道出事实真相。毕竟十八年帕里斯从神族手中夺过一个人类女婴之事在精灵族地里传得沸沸扬扬，于是林小芽就同众人说起，他们双胞胎兄妹因为体质特异的关系被神族认定为神使候选人，并分别寄养在精灵族和亡灵族，十八年过去了，她的双胞胎哥哥资质优异被神族选上了，而她太过平庸，所以被淘汰了，没有了利用价值，帕里斯因此也就将她放生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她的这番解释并未完全取信于这些中部的精灵，而且这些年帕里斯对他那人类养女没有下线的宠溺程度在精灵国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即便对神族失去了利用价值，却也不至于会因此翻脸，此后甚至还有人质问她今天湿地城这出戏是不是和帕里斯唱双簧。 林小芽几度被众人不太友善的质疑和指责逼到无言以对，但也有半数精灵是坚定地站在林小芽这边的，格纳和夏佐等人实在看不下去，便挺身而出为其辩驳，让众人扪心自问，若非林小芽的收容，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必须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若非有她救助，这里的一些人是不是已经丢了性命，又或者终身残疾；若非有她的谋略和赞助，这么一群妇孺老幼、散兵游勇又怎可能攥成一支如此有凝聚力、攻击力的军队？是她让大家在沙场上一次又一次见证了奇迹，是她的聪明才智一次次扭转乾坤，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族民的重新看到希望的曙光。此外，帕里斯固然可恨，但他治下的西部精灵也是他们的同族，眼下外敌当前，所有的精灵都应该同仇敌忾，团结一心抵外族的入侵。 众人最终被格纳等人点醒了，决定摈弃疑惑，放下成见。 第57章 冤家路窄（六） 林小芽把刚才和帕里斯商谈的结果说与众人，以一座城池换二十车粮草、十万金币、十颗宝石、十块水晶，表面上看确实是笔亏本买卖，但是帕里斯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以他们这点兵力根本就守不住城，哪天兽人族大军杀回来，湿地城必将易手，到那时很可能要面临的是人城两空的局面，倒不如现在大方点，索性把城让给西部的精灵，如此不但能将领土留在精灵的手中，还能把西部的势力卷进这场对抗兽人族的战争中来，壮大抗争势力。 双方达成交易，林小芽军队将所得的资财搬进了古堡便离开了湿地城。临走时，帕里斯手里捏着一只微型无人机还给林小芽，并奉劝她不要太迷信人类的东西，毕竟这里有这里的法则，战争的胜负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器和装备。 尽管林小芽也赞同对方的看法，但是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她们可以依赖的只有人类的高新科技，以此来弥补兵力和战力等方面的不足。 兽人族这次的军事行动以失败而告终，不但利基和野柳城都没能打下来，还被西部精灵趁机又抢去了湿地城。凶残悍横的兽人族坐镇精灵族地的统帅当然咽不下这口气，然而他们也不希望同时拉开多条战线，按照之前的入侵计划，他们是打算利用精灵之间的不合，实施逐个攻破。其实，自从他们吞并了两栖族的领土以后，实力迅速壮大，现下在各个种族之中除了神族就属兽人族最强，以他们的实力同时应对两个战场也不算太吃力，只不过两栖族那边某些被镇压了的反抗势力似有死灰复燃的征兆，而与之毗邻的北方大陆也有些地下武装在边境蠢蠢欲动，因此能够调派到精灵族地的兵力也不是非常充裕。因此，这次收兵以后，各方就进入一个短暂的修整时期。 林小芽见各处没什么空子可钻，便领着她的队伍暂时回原来的基地去了，如今手头宽裕，于是花钱购买奴隶或聘请雇佣兵之事就提上日程。林小芽生性好动，本想趁此机会出去逛逛，但如今众人已将她视作首领，作为首领自是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队伍和根据地，于是前往奴隶交易市场和竞技场的美差就落到了有兵员素质审核经验的几个人身上，而她只好留在根据地负责抓生产以及士兵的操练，同时，还得继续她自己的魔法修习。 自从被大家推荐为军队的首领以来，林小芽如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比以前自觉自律勤勉上进多了，尤其在学习上，以前是被格鲁和维拉各种威逼利诱才含泪上课的，可现在却无需人督促就和自觉地碰起书，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地研究兵法和魔法来。 这一日，林小芽循例察看基地周边的监控设备，确认安全之后便自行到古堡里的图书室发愤图强去了，可没过多久，忽然有人神色惊慌地进来汇报，有一小股敌军陡然出现基地里，趁人不备，大肆烧杀。 林小芽听后大惊，因为她刚才才确认过周边环境，并未发现这小股敌人，可此时突然凭空出现，显然是通过越行魔法瞬移到这里的。 越行瞬移属于气系魔法中的终极魔法，异界之中，即便是神族，习得这种魔法的人数屈指可数，而其他种族里的就更是凤毛麟角，外边突袭之人必定大有来头。 林小芽急忙出去，刚一跨过时空之门就看到基地地面崩裂、房舍坍塌，触目所及之处皆已陷入一片火海，人们在慌乱中四处抵抗、闪躲、奔逃和倒地。 敌人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但他们就像是一支受过专门培训的特种部队，尤其是他们的领队，身手极其敏捷、形同鬼魅，林小芽的军队连枪都还没来得及拔，就觉眼前身影一闪，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的枪支都被毁坏了。其余的人也在使用各种诸如地裂、火雨等攻击性魔法。 林小芽不暇思索，急忙施放魔法降雨，她的灵力属性是水，而且水系魔法技能已修习到了中级，故此小范围的召唤雨水可说是事半功倍，雨水很快就将四周房舍以及人们身上的大火浇灭了。 林小芽冲众人高喊：“快到古堡里去！” 于是众精灵护着妇女儿童往通向古堡的时空之门急奔。 然而，这场雨似乎正中敌军领队的下怀，微微偏过脸来瞥了林小芽一眼，接着双手迅速打起法结。 林小芽顿觉如坠冰窟，惊恐地喝道：“住手！” 然而，语毕，就见万道闪电从天而降，林小芽这边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刹那间全都倒下了。 第58章 堕入地狱（一） 林小芽挨了一道雷电，顿觉浑身麻痹，在地上不住抽搐，未及庆幸自己大难不死，模糊的视野中有人双手在胸前迅速地打着法结，她知道倘若再召一次闪电己方所有的人都必死无疑，可即便心急如焚，想给众人施放抗魔大法，双手却还未恢复知觉，根本就无法动弹。 林小芽绝望地默念着抗魔魔法的法咒，忽然有个似曾相识的女孩子的声音钻进鼓膜，依稀听见她说：“哥，万一这丫头死了怎么？她背后的那位咱可惹不起。”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都死不了，这些个老弱病残就拿去野柳城换回咱们的人，其余的押送到奴隶市场。” 林小芽陡然想起这两人她曾在卡多幻域的斗奴比赛期间有过短暂的接触，男的叫唐若，女的叫唐迅，人类，兄妹，也是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备选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在泰坦遗族的腹地么？难道小奇和神族得到的是错误的情报？又或者是调虎离山之计？ 然而，林小芽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这些，所有的疑问都在那稍纵即逝的瞬间一闪而过，随后万道雷电降落，意识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她在一阵摇晃和颠簸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和二十来个不同种族的战俘像沙丁鱼罐头似的挤在一个囚车里。 她随身配带的激光刀和冲锋手枪都已不翼而飞，手腕上的智能表此时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沉甸甸的手铐，脚上也锁着脚镣，囚车里人人如此，但她与这些人唯一不同的是脚上除了脚镣，还吊着一块黑黢黢的禁灵石。 近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雄性精灵见她醒来，长舒一口气道：“你总算醒了，这一路上我们还担心你会不会就这么直接睡死过去再也醒不来了呢。” “我昏迷了很久了吗？”林小芽下意识抬起手腕想看看智能表上的时间，但马上又想到智能表已被人搜去了，便沮丧地把手放下。 “多久我不清楚，不过从大家被丢进囚车里那天算起，今天是第四天。” 囚车里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原先的人都被分散到了各处，从此前从唐氏兄妹的言语中可知，大家都还活着，老弱病残的精灵的待遇相应好些，因为他们将有幸作为交换俘虏送回野柳城，其余的应该是被押送到奴隶市场贩卖，又或者直接送到某些权贵的宅邸或作坊。 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军队就这么散了，不知以后大伙儿还能否再见，当初要是让他们都留在野柳城，大家也就不会面临现在的局面。 林小芽深深地感到愧疚与自责，豆大的泪珠无声地滴落。旁边的精灵见了，不由叹道：“唉，明明你还只是个孩子，却要跟着遭这样的罪，也是难为你了。” 听说在她昏迷期间，这支队伍从精灵族地边陲的背水城出发，一路北上，这会儿很快将要进入兽人族的族地。林小芽眷恋地遥望来路，不由得悲从中来，智能表丢了，就再也不能同小奇、格纳、还有人界的祖父和大伯联系，脚上挂着禁灵石，因而无法叫出她的召唤兽三头狗，也无法打开连通古堡的时空之门，这些都意味着没人知道她的下落，没有人为她提供帮助，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如若无法逃脱，那么等待她的将是被奴役到油尽灯枯的悲惨命运。 这支押送队的最终目的地是兽人族的采石场。这里不像人界拥有先进便捷的机器设备，而异界作为能量石的水晶价格昂贵，主要用在军士力量的提升上，至于其余民生方面的产业，绝大多数工序还是要以人力来完成，像采石场、洗染坊这些苦力活儿当地的族民一般都没有人愿意干，因此只能由抓来的战俘完成，如此技能安置俘虏，又能解决劳力问题。 只不过被送到这儿来的奴隶普遍是体型强健的男子，当人们见到长长的铁链锁着的成串的奴隶当中有一个个头矮小、身板瘦弱、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儿时，无不惊讶万分。 胡子拉碴的采石场老板一脸嫌弃地盯着林小芽，问押送队的领队：“怎么不先筛选一下就送过来？我这里可以收半兽人，但不收纯猴子。” 林小芽有许多外号，诸如豆芽妹、迷你芽、小不点芽、铅笔、牙签一类的，但是瘦猴儿这种称谓在她看来简直是一种侮辱。尽管身为奴隶，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申辩一二，于是在一旁弱弱地应了句：“我不是猴子。” 嘴上这么说，可举止却没什么说服力，由于多日未曾洗澡，总觉得身上这儿痒那儿痒，然后手忙脚乱地这儿挠那儿挠，尤其是她歪着脑袋极力伸手到背后抓痒的样子，活像一直无尾猴儿。 第59章 堕入地狱（二） 胡子拉碴大腹便便的采石场老板眼看向林小芽这边，却是同身前的兽人族押送队的领队说着话，他不明白这些军人把这么个矮小瘦弱的孩子送到他的采石场来是何用意。 那领队表情神秘地低声说：“这只猴子白送的，不收你钱。我只是奉命行事，这是坤提斯将军的命令，听说是上头的意思……”说着附耳嘀咕了句什么，采石场老板听了神情骤变，不无同情道：“竟然得罪了那位大人，啧啧啧，看来以后的日子有她倒霉的了。” 两个半兽人说完心照不宣地笑了。 林小芽虽请不请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陡然感觉到那两人向她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由得寒意顿生，有种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 林小芽与其余二十九个同锁在一条铁链上的奴隶被蒙上了双眼带到了一处山洞的洞口外，虽然目不能视，但是隐约可听见洞中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令人胆战心惊惶遽不安。战俘们惊慌失措，无不想立马逃离，然而双手被缚于身后，脚下还带着戴着沉重的脚镣，几十个人犹如串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行动相互制约，根本就无法逃脱。 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自己沦为待宰羔羊的残酷现实。 恐惧随着锁链前端的人一个个被带走而迅速逼近，当轮到林小芽时，她不由得惊颤地问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不要碰我，我哪儿也不去！”她的双脚抗拒地在地面上划出两道直刹留下的痕迹，然而领着她的那两个半兽人叱令她老实点，便直接将人拖进了洞里，林小芽虽然隔着眼罩，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周遭光线随之一暗，被拖行了十来米，两旁不时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显然是刚才遭受了什么残酷的折磨。越过那片呻吟声，她被带到了一间热浪逼人的狭小室内，隔着眼罩隐约可见热源处有橘红色的亮光在闪动。林小芽陡然一激灵，立马明白过来，开始猛烈地挣扎，上下跳动，并大叫着：“放开我！根据日内瓦公约，我要求你们善待俘虏！快放开我！” “日什么瓦公什么约，给我老实点臭小鬼！”其中一个兽人族粗鲁地拍了下林小芽的后脑，然后把她搡到柱子前，另一个半兽人便利索地把柱子上的皮带往她身上套，凭一一将扣子系紧。 林小芽顿时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全身动弹不得，只好不停地大喊大叫，当一块少得通红的烙铁抵在她的侧腰上滋地一声响时，伴随着她凄厉的惨叫散发出一阵阵皮肉被灼伤的焦味，钻心的剧痛直逼着眼泪哗哗直流，刚才中气十足的叫骂声顿时消歇了，换成了微弱的哼唧。 “真是的，人小声音大，小鬼就是麻烦。”柱子边上的半兽人一边松开皮带一边发着牢骚。 现在想大声也大声不了了。 林小芽再无力站稳，捆在身上的皮带一松开，双脚一软便跌倒在地，再然后她就像一只孱弱的流浪猫一样被人提着后领拎了出去，丢到一处已经挤下了好多人的牢房里。 此时眼罩已经扯掉，她得以看清这些人是此前跟她关押在同一辆囚车里战俘，那个一路上与她紧挨在一块儿的亚麻色头发的精灵男子也在这里。 这名精灵男子名叫迪蒙，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泛着贵胄的气质，在一众战俘中先得极其显眼，他的侧腰上也烙着同样的烙印，红肿得吓人，可神情依旧那么坦然，受他的影响，同一牢房的其他战俘似乎也不像其他几个牢房里的战俘那么软弱。 迪蒙见林小芽哭得涕泪四流，便勉强挪到她身边安慰道：“别哭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如果连这点程度的痛苦都忍受不了，以后就更没法活了。” 这时哪门子的宽慰！ 林小芽意识模糊的眸子陡然燃起两簇火焰，似迁怒地又似辩驳：“你是大人，当然要坚强，而我还只是个小孩，难道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吗？” 维权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的确少见，众人闻言都不由一怔，继而投降似的说道：“你想哭就哭吧。” 林小芽望着众人投在她身上的关切目光，不由止住泪水，鼻子抽了抽气，生怕扯到伤口，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迪蒙见状问道：“怎么又不哭了？” 林小芽瓮声应道：“你说的没错，痛苦才刚刚开始，现在就哭，以后肯定会哭个没完的。” 一旁的战俘道：“难得你这么懂事，只是小小年纪就被送到这里来……”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这时，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终年大叔说道：“我有个孩子也像你这般大，两年前，村子遇袭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他，生死不明，有可能也像你一样被卖到哪个地方做奴隶了吧……”言语中尽是苦楚与担忧，同时又有点希望人还活着的期待。 远离故土，沦为奴隶的悲苦的愁云惨雾在牢房里蔓延开来，每个人的心情越发沉重，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没必要身陷囹圄，心也跟着堕入地狱！ 林小芽心想虽然我不能将他们带离这里，但是却能稍微改变一下大家的心情，这种时候，众人更需要精神上的鼓舞以及心灵的慰藉。她的眸光陡然恢复了往日的坚毅，左右看看，深吸一口气，然后清唱出久石让的天空之城。 林小芽从母亲那儿遗传了一副好嗓子，用人类的话说那是被天使亲过的嗓子，即使在没有任何乐器伴奏的情况下吟唱出的歌声也宛如天籁，开嗓的刹那间便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渐渐地平静下来，侧耳聆听那清脆声音哼唱着动人的曲调，歌声似乎附着着某种治愈心灵的力量，让众人暂时忘却了身心的苦痛。 据说，每个被送到这里来的奴隶都要先用烧红的铁烙印上采石场的专属标识，从此一生都将属于这家采石场的私有财产。每个奴隶主对落跑的奴隶惩罚方式各不相同，而他们所在的这家采石场的老板为人冷血残酷，手段毒辣，对待被逮回来的奴隶，是命人当众剁去手脚，然后丢到重病等死的奴隶集中营，任其在那里自生自灭。 采石场设备落后，许多道繁重的工序都需要奴隶们人工完成，这里的奴隶终生不得自由，从进来的那一天开始，日复一日地被无常地压榨劳力，直至油尽灯枯，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由于环境恶劣，空气中弥散着浓厚的粉尘灰末，呼吸带着辛辣的刺激感和灼热感，毋庸置疑，这一切是由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尖锐的石渣碎屑导致的，它们随着呼吸进入体内，划伤了气管也污染了肺部，所以在这儿劳作的奴隶大多患有或轻或重的咳疾，此外、呼吸困难和胸痛也是普遍现象，再者繁重的体力活儿严重缩减了他们的寿命，这也是采石场频频购买廉价战俘的原因。 当然，这也是林小芽后来才慢慢弄明白的情况。 这是个同时有几千人在劳作的大型露天采石场，兽人族的的领地上石矿资源丰富，像这样大型的采石场几乎是随处可见，由于兽人族的军队四处征战，许多族地在休战以后开始重建，因此这些年来采石场的生意越发兴隆，不过这也意味着有更多被午读压榨劳动力的奴隶在这里劳累而死。 这里的奴隶大多是沦为亡国奴的两栖族的——沼泽地的居民，他们也算是兽人族的一个旁支，如今已被凶狠彪悍的兽人族用最残暴的方式给统一了，两栖族沦为兽人族中最下等的族民，但是他们的处境不是罪糟糕的，因为现在有了精灵族的战俘源源不断地填充进来，分担他们的苦难与耻辱，不管是谁在这里待就了目光都会变得呆滞、神经麻木，在绝望中病倒、在挣扎中死去。 采石场生产工艺和作业方式，以及在现场综合管理、凿岩穿孔、爆破物品领退和运输、爆破、边坡管理、采掘、剥离、装载和运输等等都是原始的模式，根本就没有人类那些先进的设备，诸如石矿开采、破碎选洗全靠人工。 他们这批新来的奴隶因身上的烫伤还未痊愈，所以被安排去做石矿装载和运输活计。 林小芽虽然是整个采石场工地上唯一的小孩，也是唯一的女孩子，但是混迹在装载组里，黑得跟一泥猴儿似的，半兽人自上而下的所有监管人没一个当她是女孩子，该干活儿的时候还得卖力干活儿，动作稍一迟滞，皮鞭马上就抽过来，而且她也是上头特意交代要好好盯住目标，所以挨抽的次数比任何一个奴隶都多。 林小芽的敏捷性在精灵中可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换做在平时，那些监管头子的皮鞭又怎能够抽得到她，只不过如今手脚都戴着锁链，行动不太方便，再者她若是刻意避开，可能会招来变本加厉的毒打。 好在同一处牢房的伙伴们还不错，尤其是迪蒙，对她多番照顾，包揽她所有的重活儿，甚至还时常“不小心”帮她挨鞭子。 第60章 堕入地狱（三） 采石场的开工时间从天蒙蒙亮的时候开始，到正午日头猛烈，未免奴隶中暑，会给他们中途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待大地热气稍褪便继续劳作至夜幕降临，有时为赶工期，还会四处支起用以照明的紫石矿，奴隶们加班加点继续劳作。总之，就是奴隶主极尽所能地压榨劳力。 有些奴隶适应不了这样工作强度，很快就累倒了，然而在奴隶主的眼里，这些卑微低贱的人的性命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意和账本，而且只要兽人族一日不停止征伐，奴隶主们就一日不用愁没有新的劳力补充进来，因此，那些倒下的奴隶便被直接丢到了伤病奴隶的安息之家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林小芽来到采石场已是第三天，凭她异于常人的体质，后腰上的烙铁所致的烫伤已经不疼了，不过场上的监工受了采石场老板特意的嘱托，所以这两日对她格外“照顾”，没少抽她鞭子，她痛着痛着居然适应了，只不过满身的鞭伤看上去像极了虎斑猫。 中午时间所有的奴隶都争先恐后去拿食物，林小芽却没跟着去，这换做是以前，她吃饭一直都是最积极的一个，而且饭量惊人，几乎是同龄男孩子饭量的五六倍，来到采石场，大量的体力劳动意味着消耗大量的体能，大多数人还没到饭点就已饥肠辘辘，可奴隶主提供的餐食难吃也就罢了，分量还不够，一般被送到采石场的战俘起初都是身强力壮的，但是由于工作、居住、饮食个方面的条件都太过恶劣，所以再健壮的奴隶也会日渐消瘦，看着有些背脊弯曲提前进入衰老状态的孱弱背影，林小芽就不忍过去跟他们抢那口吃食。 再者，她也需要趁现在四下无人之时赶紧先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鞭伤，以免人来了不方便，虽然在众人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但好歹性别是女，理所应当需要避嫌。 林小芽脚上的禁灵石一直没能解开，体内灵力阻滞，因此所学魔法一概没法使用，当然两个召唤兽也都召唤不出来，不过她天生自带生命技能，但凡是皮外伤只要沾点口水擦一擦就能不药而愈。 当她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刻意清嗓子的声音，于是忙整理好衣服，坐直身望去，就见迪蒙一手端烫一手抓着两块面包朝她走来。 “前两天开饭的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今天是怎么了？伤得很重吗？” 林小芽摇头，“已经不碍事了。倒是你，还连带着被抽了几鞭子，对不起啊。” 迪蒙咧嘴说：“别往心里去，刚好被抽到的那两下也不是很疼。”说着往林小芽旁边一坐，把手里的食物递了过去，“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林小芽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浓汤和面包，不由一怔，突如其来的关怀有点令她受宠若惊，“给我的？那你呢？”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林小芽心口一暖，接过食物，道声谢谢，然后接着说：“其实你不用拿这么多过来的，我吃不了多少。” 迪蒙不禁笑道：“算了吧，不用装，你的食量在第一天就把大家都给吓坏了，从没见过有哪个小孩像你这么能吃的，而且还是个小女孩。你说你吃这么多怎么还这么瘦小呢？” 林小芽呵呵一笑，边吃边说：“我也不知道，以前就有同学说我肚子里一定有蛔虫，让我没事吃点打虫药，可是打虫药我吃了不少，也没见拉出什么虫来，所以我想我上辈子很可能是饿死鬼来投的胎……”说着，浓汤喝得西里呼噜地响，忽然觉察一旁异样的目光，便停下动作问：“怎么了？”然而在对方回答之前就已幡然醒悟，旋即又是呵呵两声，说：“你一定是觉得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应该说这种话题吧？以前叔叔就经常数落我吃饭的时候不要说恶心的话，其实我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再恶心的话题饭一样吃得溜香……” 一提起叔叔，林小芽顿觉心生委屈，便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怎么了？” 林小芽用手背抹去眼中泛起的泪花，若无其事地笑说：“没什么，只是突然犯起了思乡病。” “是吗？”迪蒙伸手揉了揉林小芽那头凌乱的头发，宽慰道：“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 林小芽格开了对方的手，继续进食，鼓着腮帮说：“别拿我当小孩，我才没有想哭。” “前天才说自己是小孩，有哭泣的权利。” “人往往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你不知道吗？” 迪蒙有些无奈地吐槽：“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一点也不了解，不过感觉上你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而且好像还很调皮，小时候一定很不让人省心。” 林小芽惊讶不已，竖起拇指赞叹：“准！真准！你还会帮人看相哦？” 迪蒙瞥见林小芽手臂上午才留下的鞭伤已经结痂，不由大奇，抓过了仔细打量，“你的伤……” 林小芽这一鞭子是几个小时前当着迪蒙的面挨的，而且对方也有意无意地帮她挡了，当即便不再隐瞒，反手拉过迪蒙的手，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神秘兮兮地说道：“来，我给你变个戏法，让你看看本姑娘的厉害。”说完食指伸嘴里沾了点口水，然后便轻轻在其手背上的鞭伤处涂抹，不一会儿，那道皮肉绽开的血痕便愈合了，上边的血迹也结成了黑色的痂皮。 迪蒙顿时大开眼界，惊呼：“你脚上不还戴着禁灵石吗？怎么还能施放魔法？” 林小芽立马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对方噤声，然后才小声说：“这个不是魔法，而是一种技能，效果跟治愈魔法一样，只是我的技能不需要用到灵力。” 迪蒙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有这种技能，难怪你不怕打，这几天反倒还越打越皮了。” 林小芽白眼一翻，凉凉道：“幸亏本姑娘还留有这一手，要不然还不得被那几个狗日的给打死了啊？” “狗日的？”迪蒙一脸茫然，显然这是人界才有的说法，当然，这种骂人三字经说得顺溜但解释却让人难以启齿。 “骂人的话，不必深究。”林小芽手随意一挥就这么含混带过，然后话锋一转，说：“不过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而且我昨天就已经提前把今天的仇给报了，所以算是扯平了。” 迪蒙狐疑问道：“你说的报仇……是往他们的浓汤里吐口水吗？” “啊！你看到了？”林小芽不由吃惊，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迪蒙点头，看着林小芽继续给他疗伤，又道：“这么说来，你的唾液有疗伤的功效，难怪那几个监工今天没怎么听到咳嗽，你这仇报的跟报恩差不多，应该是提前以德报怨。” 林小芽动作一僵，听他这么一说仿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好半天才及不甘心地蹦出句“我去年买了个表！这么说来还真便宜了那帮孙子。” 迪蒙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一脸痞气的小丫头，问：“你这些随口就来的骂人的话是从哪儿学来的？” 林小芽又是一呵呵，似乎有装傻充有扮猪吃老虎之嫌，但是对方不容糊弄的眼神，只好如实相告，“跟菲菲姐学的，”一提起过去的朋友，林小芽立马就精神了，开始滔滔不绝道：“你不知道，菲菲姐不但是个绝色大美女，而且还是女中豪杰，力气非常大，二十几个男生一起上都不是她的对手，还有，她这人很独立也很有志气，明明家里很有钱自己却每天都出去兼职，码头装卸工、搬运工、保镖什么工作都做得来，而且出手大方，每次发工资都会请我大吃一顿，几乎整条街上所有的小吃店，什么烤章鱼啦、烤鱿鱼啦、烧仙草啦、蛋挞啦、香蕉薄饼啦，对了，我已经好久没吃到炸牛奶了，还有榴莲酥，你不知道，那榴莲酥烘烤得金黄金黄的，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酥脆爽口，对了，叔叔做的萝卜酥口感跟榴莲酥很像，就算没有榴莲味儿也很好吃，不过叔叔最拿手的还是提拉米苏和黑森林蛋糕……” 明明一开始是介绍人，可说着说着最后就说到吃的去了。 迪蒙手托在脸侧，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眉飞色舞说个不停，林小芽对上他眼中满溢而出的笑意，陡然住了嘴，旋即僵硬地咧咧嘴说：“抱歉，一不小心我的思乡病又发作了。”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所谓的思乡病其实思的全是吃的，犯病越重就越说明对某一样美食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你的叔叔……很会做吃的？”迪蒙似乎对林小芽的叔叔颇为好奇。 “嗯嗯。”林小芽连连点头，显然这也是她乐意谈论的话题，“叔叔的厨艺可好了，几乎无人能及，有人说世界上最好吃的是妈妈做的菜，因为那里面蕴含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既无私又伟大的爱，我之所以觉得叔叔做的饭菜好吃，说不定也是因为饭菜里有妈妈的味道……”林小芽下意识伸手去捏领口的银质挂坠，忽觉空空如也，才想起那穿用叔叔留下的发丝编织而成的吊绳挂链已经被帕里斯丢到镜湖里了，后来她多次潜到湖底打捞，可每次都无功而返，如今唯一留作念想的遗物都不见了。 第61章 堕入地狱（四） “妈妈的味道？”迪蒙感到不可思议，再度确认似的问道：“你把叔叔当作自己的妈妈？” “不一定非得是妈妈啦，该怎么说好？”林小芽尝试着向对方解释自己和叔叔之间的那种情感，“我从小就失去了双亲，是叔叔一手把我带大的，这十多年来，他在我人生中的角色像爸爸像妈妈也像哥哥，总之是亲人，他一个人就填补了我没有双亲、不能和家人一起生活的所有遗憾。” 迪蒙的神色中透出一丝不认同，“既然他对你那么好，又怎忍心让你流落到危险混乱的地方？真在意你的话，应该是把你藏到安全的地方，或者是时时留在自己的身边吧？” “叔叔也说了想一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说想看我一天天长大的样子，想陪我庆祝没一个生日，可惜……” “可惜什么？” “叔叔已经不在人世了。” 迪蒙顿感疑惑不解，扭头看向林小芽，见她嘴角的笑看上去掺杂了几分寂寞，这种久经沧桑的成熟感与她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很不搭，但却又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在众人眼里，这孩子的五官相貌相当不错，只是头发凌乱、衣着邋遢，皮肤在采石场的烈日和灰末下日益黝黑和布满污垢，这些外在因素致使她在形貌上大打折扣。然而她平日里那乐观开朗天真烂漫的笑容极富感染力，而且澄净空灵的歌喉宛若天籁，给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带来一丝精神上的慰藉和心灵上的救赎，短短数日，她便成了这偌大的采石场上必不可少的存在，就连那些半兽人监工，抽打在她身上的皮鞭的力道也不似头两日那样狠厉辛辣。 迪蒙还想问些什么，这时用餐后回来的奴隶渐渐多了，其中有两拨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两个精灵，另外的是三两栖族的蜥蜴人，他们都带着从自己分量不多的午餐里匀出来的食物，这令林小芽很是感动，先是一番推辞，但最终盛情难却便都接了过来，默默地啃着面包，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未免尴尬，她强笑着抹泪说：“奇怪，我心里明明是很高兴的说，可眼睛却好像进沙子了……”林小芽吃过无数的珍馐美味，但是不知怎的，觉得此刻这干硬无味的面包是她吃过最可口美味的美食。 蜥蜴人掐掐豆说：“这么说虽然对不住你，但是我真的觉得你来了以后，日子不再像采石场那样灰蒙蒙地一片了，其实在你到来之前，我有好几次想寻死，可是这几天听了你唱的歌，我感觉自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我很想跟你说谢谢。” 一个名叫特洛克的精灵说：“总觉得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这么恶劣的境遇里依旧笑容灿烂，而我这么一个大人更没理由就这么消沉下去，你的歌让我愿意相信奇迹、等待奇迹。” 大家突然把她捧得这么高，令她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其实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啦，脚上还绑着禁灵石，我现在纯粹就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普普通通的弱小人……生物啦。” 朝他们这边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将林小芽围拢在中心。从中有人立马应道：“你看上去确实矮小瘦弱，但是你有一个聪明的脑袋，你昨天的那个点子就胜过我们几十个人的蛮力，小姑娘，你是怎么想出那么好的一个方法来的？” 说话的是负责爆破和采掘那个一组的终年大叔，面容沟壑分明，褐色的头发如深秋的荒草干枯杂乱，双鬓已染白霜，看上去像是将近花甲之年，然而异族的生物年龄跟人类不同他们的寿命一般都有数千年，而且大部分时间的样貌和体质都处在青壮年状态，显现衰老则意味着时日无多，将不久于人世。然而既然是被当做战俘抓来，也就说明他们其实还没达到行将木就的年龄，之所以提前衰老，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环境艰苦工作疲累。 林小芽自小在精灵国长大，当然清楚这样的事实，因此每当看见这些沧桑衰老的面容，内心不由愤慨和唏嘘。 “其实那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学校里学来的，说是古时候一个好像是叫什么米的……哦，是阿基米德，他说过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就能撬动地球。昨天下午帮你们撬动大石头其实用的也是阿基米德的原理。” 林小芽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众人一脸茫然，他们对于空间的概念还停留在“次元”，对于人类将自己居住的那个次元称作什么完全是一无所知，更加无从知晓什么是阿基米德原理，正当她苦恼着要如何将自己一知半解的初中物理理论简单明了地讲解给全然不知的受众时，采石场的一个小监工过来传话，说他们的监工组长有事找她，林小芽如释重负，问也不问就屁颠屁颠跟那监工走了。 林小芽来到几个监工组长的办公室，见那几个形象粗犷的大块头一个个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当几人视线刷刷地将她上下扫了个遍以后，面容越发地苦大仇深、沉痛凝重。 工头甲眉头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望着林小芽无比嫌弃地说：“分明还是个小鬼，身上又没几两肉，怎么可能提得起兴趣。” 其余几个也纷纷附和。 “又矮、又瘦、又脏又臭、头发还乱七八糟，跟街上的乞丐没什么差别。” “你们看看她黑成什么样，我们这里是采石场，她搞得跟挖煤的似的。” “阿布先生太过分了！他自己下不了手就叫咱们来，简直是强人所难。” 林小芽感到莫名其妙，心想这几个监工组长是闲得无聊找她来就只是为了品头论足对她说这些尖酸刻薄冷嘲热讽的话么？ 林小芽听着那些不中听的话，尽管心里非常窝火，表面却还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问：“你们找我所为何事？”说话间，后腰烫伤处因结痂长新肉有些发痒，便伸手挠了挠，顺带着勾出了满指甲盖的污黑泥垢，她只淡淡看了一眼，完全不以为意，随随便便就弹飞了，那三人见状，立马噤声，盯着她的视线既厌弃又惊悚。 最终有个组长忍不住问：“你多久没洗澡了？”印象中，这只猴子一直很忙，总是东抓西挠，从没一刻安静过，估计她身上虱子跳蚤一类的长了不少。 林小芽抬头，边想边说：“路上二十五天，来到这里三天，就不知道我昏迷了多少天，按正常情况从我被抓的地方到精灵国最北部的边陲小城应该也得花上个十天半月，全部加起来至少也有三十八到四十天……”说着她自己也愣住了，难以置信道：“我靠，居然又破纪录了！” “你……经常不洗澡？”问的人脸部肌肉忍不住抽搐，另外两个正强忍着呕吐的反应。 说得好像她是不爱洗澡似的，林小芽不由恼怒，俩吊稍眼凶光毕露，不爽地应道：“这是个人的隐私问题，我不方便回答。还有，你们找我了就为了问我这事？” 三个监工组长面面相觑，迟疑片刻最终决定豁出去了，对林小芽直言：“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让你到这里来是老板的意思，你应该也清楚在你到这里的第一天阿布先生就命大家好好招待你了，所以现在……” 林小芽总算明白过来，警惕地问：“你们叫我来是打算给我点颜色看看吗？今天上午打了我几鞭子还没完啊？” “抽你鞭子不过是例行公事，不算，阿布先生是要我们隔三差五给你下点猛料，不过你这个样子，我们实在下不了手。”监工组长摇着头，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你连个人都算不上，更别说是女人了。” 林小芽嘴角抽了抽，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话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到高兴，挠了挠后脑讪讪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们手下留情了，那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林小芽刚想开溜，那几个监工组长立马叫住她“等待！” 林小芽不得不站住，不安地回头，瞪着无辜的大圆眼睛不安地问：“不、不是下不了手吗？我又脏又臭，而且还有皮肤炎，碰到的话会传染的，没见我一直都在挠痒吗？” “你这么快就出去我们怎么交差？” “要不这样，你先留在这里，迟一点再出去。” 林小芽紧张地抓紧领口，瞪着那三人道：“你们该不会看着看着就兽性大发了吧？” “放屁！看着看着只会想吐，你自己没闻到你身上的酸臭味儿吗？” 真是没礼貌！ 林小芽心里不爽地嘀咕，鼓着个包子脸，默默地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假装自己有皮肤炎，更加忙碌地左挠右挠了。 四人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做声，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做那种事应该会闹出很大动静才对，你得出声叫骂才行，装得像一点，还有要大声一点，声音最好能传到阿布先生那边。” 其余几个顿觉有道理。一场四个人的暴力大戏全凭林小芽一个人来演，不过她自幼口齿伶俐，且又擅长演戏，还会转换嗓音，一人分饰几角开始了她精彩绝伦的表演。 第62章 堕入地狱（五） 林小芽起先骂的还只是些诸如混账混蛋龟孙王八羔子一类的，到后来越骂越顺溜，什么三字经各地方言名骂甚至连人家祖上十八代都一一问候个遍，粗口城脏，粗鄙不堪，有许多中骂法在异界是闻所未闻的，一旁三个监工组长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要不是为了确保她戏演的逼真，不至露馅，既然早就动手揍人了。 林小芽一个人自导自演只差没玩脱了，打砸摔撞，还不时换了那三人的嗓音咒骂几声，演得风情并茂，惟妙惟肖，三个组长看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得不承认，这贼丫头在演戏方面，天赋超群。 林小芽人小声音大，嗓音极具穿透力，不止采石场老板能听得一清二楚，几乎整个采石场的奴隶也都听见，那惨叫声相当凄惨，画面感十足，一个个不由悲愤交加，见一些忍无可忍的奴隶不顾监工阻拦向林小芽那边的房舍冲去，便也抄家伙奋起跟上。 场上的监工和周边全副武装的半兽人士兵立马闻风而动，双方的人一对上边起了冲突，整个采石场上空顿时风起云涌，气氛紧张，稍有不慎就会演变为造反的节奏。 人声嘈杂，由远及近，林小芽这边很快就听到采石场监工的喝斥声，以及器械相抵的响动，三个监工组长坐不住了，立马出去喝问：“怎么回事？都吵什么？” “你们几个畜生对小姑娘做了什么？她现在怎样了？快把人还回来！” “我们又没对她做什么，你们激动什么，还不赶紧散去，难道就不怕受罚吗？” 林小芽探头望向窗外，就见躁动的人群推推搡搡地来到近处，心想这些战俘也并非全是心系她的安危前来搭救，主要缘由还是众人不堪重负，一个个人心思变，她和不趁热打铁，借这个机会直接就反了。 林小芽主意一定，便故意拉开领口，露出一边肩头，宽松的衣领斜斜的耷拉在瘦削的胳膊上，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刚刚遭受一番暴力对待的意味。 她从小就是个戏精、贱精、说谎精，情绪只稍做酝酿，眼泪说来就来，于是她一瘪嘴，涕泪滂沱，呜呜咽咽地走出去，手朝那三名监工组长一指，对众奴隶泣诉：“他……他们非礼我……”说完泣不成声，情状悲戚，令人心疼。 然而，众人将她打量一番过后，两两对视，都不由半信半疑。 林小芽此时映入人们眼中的形象似乎不太有说服力——两根长短不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细脖子细腰细胳膊细腿，显得脑袋大，眼睛更大，皮肤黝黑，满脸污垢，看上去好似一只被火烤焦了的螳螂，更不堪的是她鼻子下方两条长长的鼻涕虫，那形象简直惨不忍睹，不堪入目，她说人家非礼她，这—— 让人如何相信？ 那三名监工组长听了更是连连冷笑，“说我们非礼她？我们也是有眼睛有鼻子的好吗？你们看看她，好好看看，这个样子有多寒碜你们是瞎了没看到吗？”为自己辩解的监工组长越说越生气，指着林小芽的手不住地抖，“还有她身上那味儿，自己都说四十天没洗澡了，不是四天，是四十天！身上都长蘑菇了，我们下得去手吗？” 在场几千个人啊！ 林小芽本来还想博取同情，可转眼间就变成了自己的揭短大会，顿觉老脸无光，恼羞成怒地抢白道：“又不是我不想洗，是你们没条件给我洗，还有啊，你们缺乏人性管理，对待奴隶跟对待畜生没两样，我们强烈要求改善伙食，改善居住条件，改善医疗条件，缩短工作时间，我们要假期要休闲要娱乐，要是老板不同意我们就罢工！” 林小芽脑子灵活，见局面不利自己，马上就转移话题，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工会和福利会的主席，而她提出的诉求立马得到所有人的响应，大家整齐地喊着“改善伙食、改善居住条件、我们要假期要休闲要娱乐！” 奴隶的数量虽然占据优势，但是每个奴隶都戴着锁链和脚镣，行动不便，和全副武装的卫兵以及采石场的监工们是无法相匹敌的，前者为鱼肉，后者为刀俎。 闹得最凶的几个包括林小芽很快被关了起来，其余的奴隶遣散回工地，采石场的管理人以为这样就能恢复到平时的秩序，然而林小芽所提出的诉求完全迎合了所有奴隶的心声，反正都是一死，与其慢慢被耗死，不如干脆现在就把命用在关键的节点上。 被关押起来的都是同林小芽走得较近的人，大家免不了要遭受一番毒打，当然，林小芽也没得幸免，所有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数度昏厥，直至最后体无完肤奄奄一息才被拖出去示众，企图以此震慑罢工的奴隶，然后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然而林小芽在被丢到“安息之家”之前，举起剪刀手冲着众人微微一笑，忍痛呼吁：“在我的家乡我们信奉的神明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胜利，头可断，血可流，诉求不达成誓不罢休！兄弟们，革命还未成功，吾辈仍需努力！” 采石场的管理们本想用这些伤员打压下奴隶们的气焰，哪知林小芽一脸慷慨就义说去那么些提气的话，众奴隶大义凛然，群情激昂，没有一丝退怯的意思。 那些诉求一经提出，就如同一颗火星迸进了枯草堆里，轰一声便形成了燎原之势，劳资双方对耗着，采石场的老板一日不同意，采石场就一日不开工。 在那之后，林小芽、迪蒙、特洛克、掐掐豆以及其余几个重伤患者被丢去安息之家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采石场上后续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根据后来陆续有人被送来安息之家推断，罢工仍在继续，但在后来又送来了三批人之后，就没再有人送过来，这也意味着采石场恢复正常状况。 具体也不知是哪一方做出了让步，不过从此前紧张的赶工期来看，耗不起时间的是采石场的老板，再说奴隶们提出的那些要求并不算过分，因此后者十有八九已经争取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第63章 堕入地狱（六） 所谓“安息之家”其实是让病患伤患自生自灭等待安息的地方，那是一间四面围墙加个顶盖的简易茅屋，实际上就像一处宽阔的室内球场，室内晦暗、滞闷，臭气熏天，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然而所有的伤病患者获得安息之前都还要先在这里经历一番病痛的折磨。 林小芽等人入住时，那里已人满为患，目测人数大约有好几百，蜥蜴人和精灵各占一半，每一个人都精神萎靡，意志消沉，目光呆滞，神情漠然，当然，也有的面容扭曲、表情痛苦，梦呓、呻吟、咳嗽、抽搐，这些是多是神志不清，随时启程前往幽冥的人。 林小芽浑身是伤，趴在一张不满发黑血迹、散发着恶臭的毡子上轻易不敢动弹，而和她一样受了鞭刑一起被送来安息之家的奴隶此时正横七竖八地摆放在她的四周，大家的状态都很糟糕，一个个血肉模糊，体无完肤，尤其是掐掐豆，此时已人事不省，他的伤势最为严重，每一道鞭伤都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林小芽惊恐地伸手过去探他的呼吸，好像气若游丝，又好像似有若无，许久未能确定，正要挪过去附耳倾听，就听见躺在她另一侧的人宽慰道：“他的气息很微弱，不过可以确定现在还是活着的。” 掐掐豆的同族朋友戈果倒在他的另一边，勉强地支起身子，望着同伴不无担忧地说：“不过，看情形可能熬不过明天……我们早死晚死迟早都得死，那这样早早离开也好，不用继续忍受痛苦煎熬。”话虽如此，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林小芽顿感愧疚，一边勉强朝掐掐豆那边爬去，一边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头脑发热不顾后果就说出那样的话，是我拖累了大家。” “什么话，怎么会是你的错，这是战争的错，这是兽人族的错，沦为亡国奴，像这样屈辱地客死他乡是我们逃不掉的宿命。” “什么宿命，我才不相信那种狗屁东西！在我很小的时候叔叔就告诉过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只有懦弱的人才相信命运，才会甘愿接受命运的摆布，只要一息尚存，就应该去斗下去，跟命运斗、跟死神斗，不止是你，还有你！你！”林小芽说着说着越发愤慨，突然体内勇气一股力气，使她中气十足地冲着所有的人高喊道：“还有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只要还带气儿的，都他娘的通通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曾经是血气方刚、铮铮铁骨的战士，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丢不丢脸？战士就该战士的样子，不管是在沙场上，还是在敌人的囚牢中都要抱持军人的尊严和血性，死并不可怕，况且这里也不是等死的地方。”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大家的身体一天天衰弱，许多人突然哪天睡过去就不再醒来，我们每天都在跟死神打交道，你跟我们说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跟我们说这里不是等死的地方，可是我们拖着这样的病体也没力气去杀敌啊？” “我不是要你们现在去杀敌，我是要你们振作起来，坚强地带着斗志活下去，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我们也不想放弃，可是我们看不到哪怕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啊，眼前的现实每天都在告诉我们，我们时日不多了。” “别浪费口舌了，那小孩是今天才送过来的，等过几天看清楚现实就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了。” “希望是吧？只要看到希望你们就会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是吧？好，你们给我看仔细了，”林小芽说着往自己手掌吐了口口水，高举过头顶继续道：“我会治好你们的伤和病，我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能动的都凑过去围观了，大家看着林小芽将自己的口水往蜥蜴人的伤口上涂抹，众目睽睽之下，掐掐豆血肉模糊的伤痕正迅速愈合，众人无不震惊万分。 掐掐豆这时悠悠醒来，睁开眼就见到头顶上方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全是脑袋，仿佛见证了什么奇迹，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惊叹连连。 “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太厉害了，你是神祇吗？还是侍奉神明的祭司？” “请您赐给我们一点活命之水吧。” 众人如对神祇般恭敬虔诚，纷纷跪伏于地，乞求灵药。林小芽见状，慌了，连连摆手道：“那个，我不是神祇，也不是祭司，我只是刚好有一点可以帮人疗伤治病的特殊技能……” 众人哪里会在意她究竟是神祇还是祭司，亲眼目睹伤口迅速愈合的过程，现在一心只想着她能施舍自己一些唾液。 林小芽望着周围乌泱泱一群人，不禁手足无措，“那个，我现在口干，已经没有口水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治疗的伤病我一定不会不管的，我保证说到做到。” “水，喝点水润润口是不是就有了。”有人即使地拨开人群，端着半碗水走进来。 林小芽接过那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陶土碗，低头瞧见碗里的水污浊不清，担忧地问：“这就是你们平时喝的水吗？” 这样肮脏的水质就算是没事的人也会喝出问题来的。 林小芽再一次环视四周，窗户紧闭，空气污浊，蚊蝇肆虐，墙上、地上、破烂的毡子上，黑色的、褐色的血迹随处可见，这样的环境根本不适合疗养，看来得尽快先来个大扫除。正沉吟间，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什么粘稠的液体低落在手背上，低头一看，是鼻血。 一定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在恢复的同时还在为别人疗伤，犹如两头烧的蜡烛损耗了生命力，因此才会造成内伤。 “不要意思，请让一让。”迪蒙从圈子外挤了进来，尽管衣着褴褛、浑身是血，但他此时动作利索，看起来却像完全没事一般，拉住林小芽的手说了句“跟我来”就直接往门外带。 “啊——”林小芽自己一身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迪蒙这么拖拽便扯到了肩背的伤，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迪蒙只好放慢脚步，同时对身后那些想要跟过来的人道：“你们不要跟过来。”目光狠厉，气势慑人，语气不容违逆，众人不自觉停了下来，不敢继续向前迈出一步。 林小芽心想对方特意避人耳目叫她出来，显然是要不便当众说出，不过此时距离安息之家已有几百米，即便顺风耳也未必听得到他们说话了，随即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迪蒙劈头盖脸道：“你不要逞能，帮别人疗伤可以，但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林小芽立马会意，不由惊叹道：“哇，你的眼睛是在鹤顶红里泡过的吗？好毒，只看一眼就知道我刚才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她此时鼻血还流个不停，一边说话，一边扯下衣服上的布条来堵鼻孔，自己忙活着眼角余光还不住往对方身上扫，见他身上血迹虽在，不过鞭伤似乎已经愈合，显然是经过了魔法的治疗。 这个人不显山露水的，原来也是修习魔法的人，只是他脚上并没挂着禁灵石，不知他被俘虏时，是如何逃过这一关的。 “我听说帕里斯从神族手中夺来的公主虽然是个人类，却天生具有一两个异能，可以无碍穿越所有结界，也可以给予事物新的生命，只不过现在看来，在带着禁灵石的情况下，后者似乎只是在转换自己的生命力而已。” 林小芽闻言浑身一震，要知道这等机密之事，即便是帕里斯王宫里的那些女官和近卫军团的长官都无从知晓，这个人是从何得来的情报？ “你是谁？”林小芽重新审视眼前的人，亚麻色的头发，端正的五官在精灵中算是相貌一般，但是直觉上这个人并非等闲之辈，名字可以假，形貌当然也可以是假的。 “你猜。” “精灵国八大世家之一？” 迪蒙笑着点头道：“你很聪明。” “哪一家的？古特雷斯？”据她所知，古特雷斯家族的情报网非常强大，几乎渗透到北方大陆，而且他们的家主罗兰算是她的青梅竹马，这个秘密自然瞒不过他，这个情报迪蒙很可能是从他们家主那得来的，然而，迪蒙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不禁又令她怀疑自己的判断。“到底哪一家？” 迪蒙不答反问：“听说帕里斯将你视若掌上明珠，宝贝得不得了，怎会舍得让你到这种地方来受苦？” 林小芽低头不语，总不能说她的帕里斯叔叔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在外人看来，帕里斯的本体和分身都是同一个人，只有她才会细致地以回忆、情感这一类东西来将两人区分开来。 “莫不是他也来打俘虏的注意？派你过来笼络人心？好替他扩充兵员？” 林小芽确实有这打算，但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并非受命于人，而且她现在也不是在为帕里斯效力，异界的生物寿命远比人类的寿命长，但是繁殖率却不及人类高，不管是兵力的补充还是战后恢复经济的生产力都必须要，因此每一个生物都非常珍贵，若是留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这战争再打几年，很可能会面临种族灭绝的危局。 第64章 堕入地狱（七） “也？”林小芽敏感地注意到这个字眼所表述的意思，惊道：“你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林小芽倒不是担心对方同自己抢人，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帮助这些努力脱离苦海重返故土她都乐见其成，只不过她此时所惊疑的是对方的身份，刚才的推测可能是错的，东边部族的诺丁假使真要得到这些奴隶，也未必会动用古特雷斯家的力量，且不说这些宿敌的俘虏会否效忠于自己麾下，单单古特雷斯家族的力量就令人颇为忌惮，本就有同国王分庭抗礼的实力，倘若再获得中部精灵奴隶的支持，势必如虎添翼，到那时东部精灵王的宝座很可能会易主，由此推断，迪蒙并非古特雷斯家族的人。 “我用不着笼络人心，他们本来就是我的人，我把他们从这里带走是理所应当。” “你是布雷顿？”林小芽大吃一惊，旋即又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布雷顿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好歹也是堂堂中部族地的王，不可能会亲自驾临这种地方……” 迪蒙听她嘀咕，面色不悦，捏着林小芽的面颊迫使其正对自己，然后说：“既然你都猜到布雷顿这一层了，就算我不是他本人，也应该是他的部下，你当着我的面对我们的王出言不逊，就不怕我处罚你吗？” 林小芽脸颊吃痛，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连连告饶：“好痛，快松手……我错了，再也不敢说你们王的坏话了。”待对方放手，她才揉着发红的脸言归正传，“既然都到这儿来了，你为什么不以自己原来的面目示人？” “你怎知我现在的不是自己原本的面目？” “废话，不是说那些俘虏都是你的人吗？要真是你的人总有那么几个能够认出你来的吧？” “也是。”迪蒙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随即又道：“我本来有这个打算，不过你一来就抢了风头，我只好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你了。” “人命关天，又不是在表演节目，你要真为他们着想，就赶紧帮他们疗伤治病，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我不需要他们对我感恩戴德，我甚至可以帮你笼络人心，但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开始我只看和听，其余的事一概不管，你可以无视我的存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需要帮助时随时可以找我。” 林小芽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狐疑道：“意思是说你打算撒手不管全丢给我了？”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迪蒙一摊手，道：“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完转身走了。 “等一下。”林小芽急忙叫住对方：“帮我把这个拿掉。”说着晃了晃挂在脚上的禁灵石，只要能够使用能力，把整个采石场的奴隶都带走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恕难从命。” 林小芽忍着痛快步跟上去抗议：“你刚才说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你的，做人怎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摘掉那东西可能会影响我的判断，你暂时还是先戴着吧。”迪蒙突然停步，扭头看着她，道：“不过我可以先带你去洗个澡，你真的很臭，该不会真如监工头说的那样吧？几十天没洗澡，身上长出蘑菇了？” 林小芽听完顿时恼羞成怒，龇着獠牙反唇相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大家同是奴隶，你能比我香到哪儿去？” “至少没你臭，整个采石场几十天没洗澡的可能就你一个。”说着不忍窃笑，“明明贵为公主，却像个市井泼皮似的，又坏又无赖，还有那么些脏，真搞不懂帕里斯是怎么教养的你，真可怕。” 林小芽见迪蒙不住摇头，鼻子冷冷哼了声“要你管！”然后提鼻子凑近了对方嗅，不得不承认，确实没闻到什么异味，不禁惊异道：“采石场连喝的水都很紧张，你哪来的水洗澡？” 然而迪蒙见状，立马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接着皱眉道：“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这么做不妥吧？稍微懂得避嫌啊。” 林小芽白眼一翻，无所谓地掏着耳朵，道：“那些工头差点都没把我当人了，你还当我是女孩子啊？再说了，我还是个小孩，属于无性别人士，无所谓避不避嫌的。” 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女孩子了，迪蒙不由的啼笑皆非，无奈地摇了下头。 “走吧，这附近有一条小溪，被派去打水的奴隶都是在那儿洗的澡，我带你去。” 林小芽欣然大喜，只要找到水源，安息之家就能来个彻底的大扫除大清洗，干净的饮用水也就不成问题了。 迪蒙所说的不远其实差不多在二里地之外，还没到一半，林小芽就有点坚持不住了，她确实有那么两个异能，但是终归还是凡人的体质，背上的鞭伤还没得到妥善处理，没有灵力，没有法杖，也没有抗生素消炎药，在这期间，除了口水就只能靠自己的体质硬扛，只是她感觉自己晕沉沉的似有发烧的迹象，如果不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做些紧急处理，昏迷以后自己想做也做不来了。 迪蒙也看出林小芽体力不支，便扶她到阴凉处坐下，并试图用自己的灵力为其疗伤，但出乎意料的是魔法毫无效果。 林小芽谢绝了对方的好意，然后解释：“我的伤除了叔叔之外，就只能我自己才能处理，其他人的治疗和祝祷类魔法我的体质一概不受。”林小芽话刚说完马上就后悔不迭，心想这样的弱点怎可以毫无防备就告诉对方，但是转念一想只能顺势装作天真烂漫心无城府的样子来取信对方倒不失为一个良策，于是握住对方的手殷切地说道：“我是看你为人不错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你可不要告诉第二个人了哦。” 事到如今，即便她不说，这个秘密也无法隐瞒。或许迪蒙已经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双眸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问道：“从小就这样？可只有帕里斯一人可以，这又是何道理？” “我也不知道，就连我的双胞胎兄弟都无法办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为什么叔叔可以，难道是过去十多年里我和叔叔一直吃同席寝同榻的缘故？”林小芽此时已掌心已准备了不少自己的唾液，瞄了迪蒙一眼，见他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便道：“那个……我要抹药了，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迪蒙哑然失笑，转过身去，道：“刚才是谁说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怎么这会子又害羞了？” “不是嫌我臭吗？那就离我远一点。”林小芽心想有这么个大男人待在一旁，她怎可能毫不顾忌地撩起衣服涂抹伤口？ “背上的伤你自己擦不到吧？这种时候真的没必要害羞，可以让我帮你。”迪蒙虽然这么说，但是没获得允许因此还是保持背对的姿势。 “我自己能行，暂时不用，如果有需要我会喊你。” “那好，我到那边的石头背面等你，有事喊我。”迪蒙说完走到百米开外的大石块后边，为了让林小芽放心，便开始吹起口哨，曲子是精灵国祭典时的祝祷的曲子，从祖祖辈辈传唱至今，不管是东西部族还是中部的精灵，几乎每一个居民都会唱诵这首古精灵语的歌谣。 林小芽背上的衣料都已紧紧地痛血肉模糊的伤口粘到了一块儿，只轻轻一撕，痛得她眼泪立马飙了出来。 “叔叔，我好痛。”她一边轻声呼唤着，一边吃力地将手伸到后背，一想到便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下落。 正当她一边啜泣一边忙着处理伤口的时候，泪眼朦胧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英姿挺拔，长发及腰，熠熠生辉的栗金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陡然间，四周陷入一片沉寂，风止了，被风卷起的枯叶停滞在空中，时空似乎静止了，连同林小芽自己，但在时间的罅隙里，她隐约听见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充满磁性极易令人沉醉的低沉声音，梦呓般低喃：“乖，睡吧。”于是林小芽便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又回到了和叔叔一起生活过的人界，那是叔叔第一次带她去逛动物园的情形。 当时她骑坐在叔叔的肩膀上，指着围栏下边的鳄鱼惊诧道：“原来这边的壁虎是这么大只的呀，有点吓人。”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忍不住大笑，有人赞道：“好可爱的孩子。” 叔叔耐心解释：“那是鳄鱼，属于两栖类动物，而壁虎是陆地爬行动物。两者可不一样哦。” 然而她这么一闹笑话，马上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来观看动物的人后来都改成观看他们两人了。 她是个混血娃娃，小时候的模样确实招人喜欢，而叔叔更不用说了，他那即便是神族也难以匹敌的俊美面孔几乎有着吸魂慑破的魔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四周寂然无声。 许久，有个孩童指着叔叔奶声奶气道：“我也想要那样的爸爸。” 她立马抱住叔叔的头坚决地应道：“不行，叔叔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给！” 第65章 堕入地狱（八） “好撑……吃不下了……”林小芽从梦中笑醒过来，擦去嘴角的口水，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蓬头垢面却欢欣鼓舞的脸，周遭的一切破败晦暗，意识陡然从精灵国恢弘壮丽的王宫回到了现实的努力集中营安息之家。 原来是梦啊…… 林小芽眸光黯淡，叔叔早已不在人世，可不知为何她总之痛苦无助的时候梦见那张恬淡柔和的脸，梦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低语，宽慰她、安抚她，遥远、缥缈，可同时又有那么几分真实，就好似叔叔的英魂一直伴随在身边，从不曾离开。 身上的鞭伤一夜之间便已痊愈，就连密如蛛网的伤疤也了无痕迹，她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自己的那点口水真有那么神效么？还是自己与向奇之间的共生咒在发挥作用？可脚上的禁灵石还在不是么？ 林小芽满腹狐疑，正思忖间，迪蒙来到近旁，由衷赞叹：“你的口水实在太神奇了，居然连疤痕都不见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周围的奴隶也是惊叹不已，纷纷道：“真的很神奇，我觉得这孩子到这儿以后，只一个晚上的时间，我的胸痛缓解了，也不咳了。” “我也是，昨晚是我到这儿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我的伤也结痂了……” “我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我觉得今天不用拄拐也可以站得起来……” “这孩子一定是天神赐予我们的福星。” 这些人昨天还一副萎靡沮丧了无生趣的神情，今天却变得容光焕发精神鼓舞，原来是身体状况得到了改善，而他们都以为这些是林小芽的功劳，将她视若救世主，敬如天神。 林小芽瞄了迪蒙一眼，心中便已了然不惑，只是这等贪天之功为己有总觉得于心不安。 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五六个身材粗壮的兽人族妇人，每人手臂都挎着一只篮子，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的食物。 也许这是她们第一次听见安息之家传出的欢声笑语，因此人还没进来就听见洪亮的声音在问：“大家都这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吉鲁娜大妈，你们来啦？” “这是又有人被送过来了？”为首的半兽人妇人毛发发达，甚至还长着胡茬子，若非声音和身材，还真不敢断定她是一位女性。 几位妇人的视线越过人群，齐刷刷地落到了林小芽稚气未脱的脸上，都不由一怔，随即痛心疾首地说道：“就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抓？那些家伙是越来越分了。” 兽人族的族民也并非个个都凶残冷血，他们当中也有许多是心地善良的普通百姓，这几位身材略微臃肿的兽人族妇人就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她们时常悄悄地给安息之家的伤病俘虏送来食物，用她们自己的话说她们的汉子跟随着军队在外打仗，好些年音讯全无，她们都非常担心汉子们的安危，如若汉子也沦为地方的俘虏，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善待，怀着这样的心念，这些妇人自发地来到这里，隔三差五给敌人的战俘送点吃的。 “孩子，你多大了？” 林小芽如实回答，众人惊呼“才这么小！”这里的人们并不清楚十九岁这个年龄在人类里头已算成年，而林小芽又被禁锢了成长，身形样貌嗓音都还保持在二次发育之前的状态，因此在他们看来她的形貌和年龄相符。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林小芽打量着吉鲁娜，总觉得很是面善，好像不久前在哪儿见过。 “有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是清楚地记得你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的异族小孩。” “菏泽拉！” 林小芽思忖了许久，忽然一拍脑壳想起那次在野柳城郊电倒菏泽拉之后，从他领口里搜出的项链，吊坠里夹着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正是眼前这位妇人。 吉鲁娜一听是自家汉子的名字，不由浑身一颤，激动地上前问道：“你见过我家男人？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他现在在哪里？果然是被俘虏了吗？” “不不不，大妈，你先别激动。”林小芽连连摆手，安慰道：“大概是半年前，我在野柳城郊外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吃了败仗，一个人落单，不过你放心，他那时候还好好的，没伤没痛，只是……” 妇人急问：“只是什么？” “只是遭了贼。他的钱袋和佩刀都被偷了。” “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 林小芽没敢跟他们说那场伏击战是她策划的，也没敢告诉众人是她用高压电棍放倒了菏泽拉，毕竟这里既有精灵族又有兽人族的人，不管是杀是放总会引起其中一方的猜疑，因此尽量简单带过，但此时被问，迟疑了片刻半虚半实地告诉对方：“我就是那个贼。”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只好继续说道：“那个……起先我见到他躺在隐秘的灌木丛里，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想从他身上搜点值钱的东西，我搜到了十几枚金币还有几颗宝石，但是后来都被人抢走了，你的画像我就是在他的项链坠子上看到的，不过那种有纪念性质的物件我没拿，而且当时我才扯他项链时，他动了，像是要醒过来，所以我就赶紧溜了。” 相较于三年的杳无音信，半年前的新消息足以令吉鲁娜略感安慰。 在那之后，林小芽请求几位半兽人妇人留下来帮忙打扫安息之家并清洗所有的毡子床单。 室内通风、敞亮，病人们躺在散发着阳光气味的洁净床单上，心情舒畅，似乎开始相信安息之家并非等死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异界的生物体质远比人类强，不像人类那般脆弱，即便和下稍有污染的水也不会怎样，但是现在安息之家里的都是孱弱的病患和伤患，体质自是不可与强健的人相提并论，因此饮食上也需格外小心，因此，林小芽烧了些木炭，又找来些沙子和石块，做了几个简易的污水过滤装置，然后再将过滤的水烧开才可放心让伤病员饮用。 吉鲁娜大妈几人和大家一起忙到很晚，不但昨晚了室内的情节，还帮那些行动不便的伤病患擦拭完身子才回去。 待得暮色四合，林小芽才寻得空闲开溜，然而才刚跨出大门几步，迪蒙就追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林小芽二话不说，伸手进衣服里，从身上搓出一条污黑的泥垢举到对方面前不答反问：“你说呢？” 迪蒙随即明白，惊恐地将头向后仰，尽量拉开距离，同时又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么晚了独自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可不安全，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好好洗洗。” 林小芽勃然大怒，愤然质问：“我们是兄弟吗？说什么一起洗？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 “昨天你不才说小孩子属于第三性别人士，要我不要在意的，忘了吗？”迪蒙言语甚是无辜不过去厚颜无耻地亦步亦趋于林小芽身后。 林小芽见状气得跺脚，指着对方的鼻子横眉瞪眼地怒喝：“我在意！你给我站住！不许再跟着我！要不然本姑娘要你好看。” 迪蒙只好停步，对着那匆匆而去的纤瘦背影道：“现在正是野兽出来觅食的时候。” 林小芽鼻子冷哼了一声，应道：“少吓唬我，你以为本姑娘是吓大的？” 迪蒙本想既然她不愿让人随行，就只能暗中护着了，毕竟那荒无人烟的地方随时都会有野兽出没，她一个细胳膊细腿而且还被禁了灵力的小孩子独自到二里地外实在无法让人放下。 林小芽细想迪蒙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一带多为矿山荒原，水源匮乏，野兽到那里去找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当即心下不由地不安起来，行不几步刹住脚步，回头腆着脸对那人道：“要不你也一起吧，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可不许偷看，否则我就把你两颗眼珠都挖出来。” “好凶的小煤球。”迪蒙无力地吐槽了句，然后走到前边带路。 林小芽盯着面前挺直宽阔的肩背，想到早上醒来时众人的话，便道：“你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只不过人情都给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迪蒙没有回头，边走边问：“你做事都要先考虑利益得失的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年头像我这么心地善良心思单纯的人不多，更何况你还是个活了几千年深谙人情世故的大人。” “呵呵，心思单纯……”迪蒙在前面忍不住发笑，“你是我见过的小孩当中城府最深的一个，而且你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名声远播，幽灵军让多少兽人族的军队闻风丧胆，在这方面我可远不及你的万一。” 林小芽心里嘀咕：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在人界，我们有一个伟大的领袖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则要想严冬一样冷酷无情，所以你放心，我是不会对自己人使什么阴谋诡计的。” 第66章 堕入地狱（九） 迪蒙停步，回身，在暮色中困惑地审视着林小芽的表情，“自己人？你可是帕里斯的样女，西部精灵国的公主，布雷顿的人也可以成为你的自己人？” “不单是布雷顿的人，还有诺丁的，甚至那些王国的沦为奴隶的两栖族和其他有助于精灵抗击兽人族战争事业的各方力量和反战人士都可以成为我们的自己人，非常时期，我们应该摒弃以往的偏见，尽可能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将所有力量紧攥成拳，才能给予强敌沉重的打击。” 此时两人并肩而行，迪蒙看着身旁只有自己半截身高的小家伙，越发觉得这孩子不容小觑，“我还以为这些年你纯粹是被帕里斯放养的野孩子，没想到政治觉悟很高嘛，看来他真把你当接班人来培养。” 林小芽立马应道：“怎么可能！人类的寿命要比你们的短许多，他培养一个将要死在他前头的人不是做无用功吗？再说，叔叔根本就不希望我卷入这个世界的纷争，他只希望我躲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我看不像吧？我听说幽灵军神出鬼没，各种匪夷所思的作战方式信手拈来，那些谋略和战术若没经过长期的浸润和熏陶，可是无法使得这般娴熟老道的。” “呃——” 林小芽猛地惊觉这些年来，叔叔给她讲的每一个睡前故事都是人类历史上的经典战例，诸如牧野之战、巨鹿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还有克雷西战役、阿金库尔战役、坎尼会战等等她几乎全都了然于胸，房间的书柜和古堡的图书馆里解蔽鳞次地摆放着无数的兵书和各个战役相对应的手绘地图，叔叔早年为她准备的这些显然与后来将她藏身古堡的行径自相矛盾，他究竟是希望她卷入这时间的纷争还是不希望呢？ 她依稀记得帕里斯的本体说过叔叔是一个产生了自我意志的傀儡，那么将她藏于古堡中必然是出于叔叔的真心实意，而将那么些治国平天下的理论灌输给她的很可能是帕里斯本体的意愿。 “接班人吗？似乎不太可能……”林小芽喃喃自语，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的帕里斯很快就要结婚了，将来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若要培养接班人，自己的亲生孩子不是更好么？又或者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得力干将？ 毕竟精灵国分裂出来的三个势力互不统属，各自为政，座下的部属似乎摇摆不定，就连罗兰——这个古特雷斯家年少有为的家主也叛离了西部精灵国，然而另外两个部族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八大世家的实力太过强大，各部自立为王，但是却存在着国中有国的现象，为了保住自己家族的利益，有些地方势力并不肯听从中央的调遣，布雷顿目前的形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个问题同时也是三个部族之间无法凝聚力量一致对外的症结所在。 然而，倘若帕里斯真需要一个忠诚的得力助手，留在身边不是更有意义吗？现在的情况完全是将她弃之不顾了，那个人真叫人捉摸不透！ “你独自在这里吃尽苦头，为他收买人心，真相都这么显而易见了，你又何必继续矢口否认？” 林小芽目光灼灼，坚定有力的视线透过凉月的清辉直射在对方的面庞上，语气也不容得人质疑，“我说过，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帕里斯，如果要伪装成俘虏，我也会跟你一样从一开始就隐藏我的魔法和灵力，你要知道，带上了这劳什子，我特么就失去了主动权。”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昨天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两人都停下脚步，四目相对，林小芽犹如云遮雾罩不明就里，“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努力回想，昨天她当着众人的面为掐掐豆疗伤，因耗能过大而流鼻血，那之后被面前这人带了出来，之后她为自己疗伤，再之后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是对方带她回到安息之家，这些有什么不对的？ 迪蒙见她一脸茫然，便给了点提示：“我不但亲眼见过你给自己，也见过你给别人疗伤，甚至还亲自体验过你为我疗伤，知道你的魔力大概到达哪个等级，可是昨天你给自己疗伤的效果是不是好得有些异乎寻常？” 林小芽闻言不禁长大了嘴，今天忙碌了一整天确实将这个细节给忽略了，昨天她先给掐掐豆疗伤，之后才轮到自己，然而掐掐豆的伤虽然都已愈合，但是痂皮却还没脱落，而她自己身上的伤却已消失得干干净净，皮肤光洁如初——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魔力所能达到的效果！ “难道那个时候他真的来了吗？”她以前昨天见到的叔叔只是自己疼痛时产生的幻觉，难怪她昨天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将衣料从伤患处剥离的情形。 “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吧？”迪蒙又开始审视起林小芽的表情，因为印象中这个孩子很擅长演戏，那些半兽人监工总被她耍得团团转。 林小芽托着额角，细细回想着当时自己哭泣时，出现在模糊视野中的那一袭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身影，仿若天人降临，但那情景极其炫目，令人怀起其真实性。 “那应该是梦才对啊……” “梦？你梦见什么了？” “起先好像是梦见有个小孩好像想要叔叔当她的爸爸，后来一下子又梦见他带我回王都参加春神的祭典情形，梦里具体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一直吃个不停。”看着迪蒙困惑的表情，便问：“你昨天是不是见到他了？” “没看见，但是昨天我确实有那么一刹那察觉到强大魔物的气息，非常短暂、稍纵即逝的瞬间，让我误以为那可能是错觉，但是后来看你身上的伤都不见了，所以我怀疑那个错觉很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真实的吗？”林小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短暂的一瞬，速度迅捷的程度已到了肉眼无法捕捉到地步？根本就不可能吧？因为这期间还要停留下来帮她疗伤。 迪蒙忽然伸手捏住林小芽的脸颊逼近了问：“你这副呆头鹅的模样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林小芽顿时化身爆竹，被人一点就爆，“装你妹啊！我自己都想搞清楚好不好？” 一下被这丫头一口粗话顶回来，迪蒙不由无语，放开那家伙的脸皱眉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还真是张口就来，听说上次你帮我们据守野柳城的时候也是，骂骂咧咧的粗鄙不堪，明明是个公主，怎么一点淑女的形象都没有？” “关你什么事啦？要管也是叔叔和我的亲人，还轮不到你来管多管闲事。” “这可不好说。” 林小芽疾步走开，脑子里却还寻思着帕里斯的事，总觉得像昨天那样在神情恍惚之时现身的情形并非是第一次，莫非那次被毒跳蚤咬伤神智不清的时候也是他出手相救？可大家都守在近旁，他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想到救自己的人不是叔叔，而是帕里斯，林小芽的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遗憾的同时似乎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掺杂其中。 二人走了许久，来到了这片荒原上唯一的一小片绿洲，远远地就听见泉水潺潺，林小芽扭头盯着迪蒙，而迪蒙也低头看着她，一个的意思是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而另一个的意思则是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林小芽忍无可忍，质问：“还说我不像淑女，你要是稍微有点绅士风度也该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回避的吧？” 迪蒙嘻地一笑，“是谁说自己是个小孩子，不用在意性别的？” 林小芽刚要发作，迪蒙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啊，一会儿说自己是小孩，一会儿又不让人把你当小孩，反反复复的让人怎么配合？算了，不逗你玩儿了，我到那边守着，你先请。”说着转身走开。 第67章 堕入地狱（十） 林小芽瞪着某人的背影，仍不太放心，于是恶言警告：“不许偷看啊，敢回头看姑奶奶我怎么治你！”她没察觉自己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对一个上千岁的精灵男子自称姑奶奶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就起不了恐吓作用，不过好在迪蒙只是说话刻薄了点儿，人品还过得去，这点让林小芽略为宽心。 “行啦，我会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你啊专心把身上的蘑菇洗干净就可以了。” 关于蘑菇一事还要回溯到几天前，她本想趁机发动群情激愤的奴隶起来造反，而诬告采石场几名监工组长非礼自己，打算是不错，只是自身的形象丝毫没有说服力。自从她被卖到采石场当俘虏以后头，一直都蓬头垢面的，加上每日在烈日下暴晒，整个人只剩两点眼白和一把牙齿是白的而已，那样貌可说是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监工组长当着几千人的面揭穿她几十天没洗澡的糗事，身上长蘑菇的“美誉”也是由此而来。 “你才长蘑菇！你全家都长蘑菇！” 林小芽火冒三丈，这一世英名可能就毁在这“蘑菇”二字上了，可那又不是因为自己不讲个人卫生不爱干净，而是采石场条件恶劣，水比血还珍贵，每天连喝的都不敢敞开地牛饮，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在润喉的程度，就更别说用来洗澡了，而且作为采石场上唯一的女孩子，也多亏了她一身污垢以及熏得人头脑发涨的酸臭味儿，那几个监工组长才没敢对她出手，她也因此才逃过了采石场老板的毒计，所以说她那身又脏又臭的泥垢是护甲也不为过。 林小芽听他莫名其妙地哀叹一声，没再说话，便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你说你要长相没长相，要涵养没涵养，长大可怎么办啊？如果我是帕里斯估计得愁死。” 林小芽不由气结，毫不示弱地顶回去：“你这人无礼当直率，涵养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是吗？那我们还是有不少共同点嘛。”迪蒙打了个哈哈，随即话锋一转，问：“身上的伤养好了，奴隶的烙印也消除了，你已经恢复自由，接下来怎么打算？要回精灵族地吗？” 林小芽歪着脑袋拆解辫子，听他这么问，双眉一挑，哂笑着反问：“你就那么担心我跟你抢人？” “既然你都说我们是自己人了，那还要分什么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打住、打住，”林小芽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对方的话，几月前帕里斯从她的手上抢过湿地城的时候才给她上过一课，譬如“你的就是我的但我的还是我的”这样血淋淋的教训她是打死也不愿再经历第二次的了，“少给我套近乎，人家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要真不跟我分彼此，那就用自己的真名向神发誓永远效忠于我，这样我们才可能站在同一阵线上。” “只有这一方案吗？结盟就不行吗？” “结盟？不靠谱，不靠谱。”林小芽扑棱着脑袋说：“结盟的双方一般是在共同的利益驱使下暂时走到同一阵线，一旦利益达成，结盟的意义就不复存在，到那时盟友之间必然会因为新的利益反目成仇，关系破裂，所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迪蒙的语气充满感慨与担忧，“你说的没错，就精灵族眼下的局势，三方即便合力击退外敌，最终也还是改变不了先前对峙的僵局。” 林小芽神补刀：“还是会有改变的，从之前的三足鼎立到二元对立，说到底你们中部精灵比较倒霉，兽人族的入侵你们首当其冲，而东西两部趁乱向中部蚕食，目前等于三方在消耗你们的势力，对外战争一旦结束，两边的势力马上就会抢着瓜分你们的土地和资源，你信不信？” 迪蒙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那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他对林小芽提出的二元对立的说法不太赞同，“三足鼎立的局势一旦瓦解，整个精灵族地将是一盘散沙，别看诺丁和帕里斯这两边政局稳定，实际上却也不是铁板一块，八大家族的家主并非绝对遵从王命，他们富可敌国，势力在精灵族甚至是外族之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古特雷斯家的家主回归家族在东部的领地，既摆脱了西部精灵王的挟制，同时又与东部的王抗衡，不就是很好的证明么？” 这还只是政治层面的矛盾，在经济上，东西两边部族也有诸多问题，由于地缘关系，东部领土对内与中、西部国土都有接壤，外部连同两栖族和魔族，而且拥有内陆河和出海口，他们的贸易条件优渥，不过主要的财政收入控制在各大世家的手里。 西部精灵国在地缘上处于劣势，北面是兽人族，东面和东南面毗邻布雷顿和诺丁部族，西面到西南面一整片都是毒雾崖和死亡之森，虽然那边有一个连接冥界的传送口，但是冥界并不与外界有任何贸易关系，因此只剩下南面狭小的出海口可与孤悬海外的岛国以及水下的海妖族稍微有所往来，但体量不大，国内主要还是依靠居民自给自足，还有国王帕里斯以在人界的投资所得进行经济补血，所幸依托险要地势以及强大的边防结界，西部精灵国在国防的开销上省下了大笔军费。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最终埋单的都是无辜的百姓，他们才是最冤的。” 迪蒙仰天长叹：“这混乱的局面已经持续太久太久，精灵族几百年来一直在自我消耗，继续这么想去，就算不被外敌灭族，我们迟早也会自己灭了自己……族地里要是能够出现一个有号召力的、众望所归的王就好了。” 林小芽若有深意地月光下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试探道：“你对你们的王忠诚度好像也不够高啊。” “所谓王，不过是用以换取国泰民安的祭品，相较之下，我效忠的是我的民族。” 林小芽闻言，目光不禁柔和了许多，垂下眼睑，轻声道：“尽管我不是精灵，但是自我懂事以来就一直生活在精灵的族地里，那里风光秀丽、民风淳朴，是我热爱的家乡，我也希望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能够和平、幸福、富庶、安乐。” 迪蒙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她，林小芽陡然回神，急忙蹲入水中大叫道：“混蛋，不许看，快转过去！” 迪蒙纯粹是无意识的动作，此时见她惊慌失措才惊觉自己失态，急忙背过脸去。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不过，你看上去真的还只是个小孩子呢，以人类的生长速度，十九岁应该算是成年人了吧？” 林小芽暴怒，咬牙切齿地骂道：“王八蛋，你看了就算了，竟还敢给我说三道四品头论足？信不信我把你俩眼珠子都抠下来？” “女孩子家别这么凶嘛，别生气了，我告诉你个情报当作赔罪可好？” “那也要看你的情报有没有你的两粒眼珠值钱。” “对你而言，情报的价值一定远在我的眼睛之上。” 林小芽想想也是，他的眼珠她挖来也没什么用，当即鼻子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说道：“先说来听听。” “兽人族族地东南部的思强格城郊起暴乱了，说是开采铁矿的和码头运营方争抢奴隶。” “然后咧？关我什么事？” 第68章 高枝自来（一） 据说押送俘虏的士官收受贿赂，将优质的奴隶以低廉的价格送到思强格码头，消息走漏之后铁矿老板不干了，数次向当地政府提出抗议都遭到了无视，于是剑走偏锋，撺掇那些被不断填充进来的奴隶挤掉工作的当地居民起来闹事。 起先闹事的范围还只是局限在码头，但是后来这股势头竟迅速向思强格的其它产业扩散。由于兽人族这十余年一直向外扩张，先吞并了两栖族后又进犯精灵族，连年带回的俘虏在当地日趋饱和，当这些俘虏消耗大量的资源、并挤压了当地居民的生存空间，人们便引起了他们本族底层族民的不满，于是借此机会纷纷走上街头抗议，反对俘虏的浪潮此起彼伏。 林小芽在一旁若有所思，兽人族这些年主要收入来自于掠夺异族财富，连同他们带回的奴隶导致本土生产力过剩，从而两头打压了本族传统经济产业的发展，他们打下异族的领地并无意去经营，那么以后对待成为累赘的战俘的唯一方式就是屠杀，其实这一现象在些年在精灵族地已频频发生，不但不留俘虏，攻克的城镇会纵容士兵大肆屠城，照这个趋势，精灵族以后的局势会更加严峻，甚至有种族灭绝的危险。 “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林小芽倏然回神，蹙眉反问：“你问我？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别闹了，你一定也有自己的主意，告诉我。” “为什么你那么在意我的看法？”林小芽从溪流中出来，套上吉鲁娜大妈给她的长袍，又宽又长，如同一个麻袋直没脚踝，但也比她自己那身衣不蔽体、破烂不堪的卫衣好。 “好奇。”迪蒙随便搪塞了句，觉察身后林小芽朝他走来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惊问：“这么快，你有认真洗过的吗？” “滚！”林小芽跳上石块，在他一旁坐下，并歪着脑袋忙碌地拨弄滴水的长发，眼角瞥见月光下迪蒙正直愣愣地凝望着她，当即扬起头一脸挑衅地问：“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见惯了你脏乱差的样子，洗干净以后也没那么惨不忍睹嘛。你现在还小，样貌还没长开，不过长以后一定是个魅力十足的大美人。” 前提是她能够长大，叔叔为了延长她的寿命以咒术禁锢了她的生长，而帕里斯显然也无意为她解开咒术，或许她的寿命会比寻常人类的长，但是最终很可能会以现在幼小的模样死去。 林小芽确实曾经急不可耐地希望自己长大成人，想以正常女孩子的样子与向奇约会，但是后来在得知自己和向奇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妹，那个执念瞬间就幻灭了，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然而没有了那个悦己者，容与不容都无所谓了。 迪蒙的眼神似乎在望着另一个人，林小芽立马想起那次在野柳城时阿尔伯特也是用这种惊异而又略带伤感的眼神打量她，还说她的眉眼与精灵公主艾琳有几分相似，或许迪蒙也从她这儿找到了那位公主的影子。 林小芽单刀直入地问：“有那么像吗？” 迪蒙先是一愣，旋即摇头说：“一点也不。她比你高贵比你优雅更比你有修养，而且不会往别人的身上放虫子，不会往别人的食物里吐口水。更不会骂骂咧咧满口粗话。” “我去！连这些你都知道？”林小芽直接蹦了起来，指着迪蒙的鼻子质问“老实交代你干嘛老偷窥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迪蒙忍不住噗地笑了，撂了句“你哪来的自信”便跳下大石块，一边解扣一边朝溪流走去。 林小芽向来脸皮厚，被人这么揶揄却也不以为意，自觉地背过身去，说：“没意思那你老是看我又是什么意思？” 迪蒙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忽道：“我打算后天到思强格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诶？你要离开？”林小芽大感意外，“那采石场的奴隶怎么办？你想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了？” “当然不会，走之前先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你也看到了，这边的奴隶不管是精灵族还是两栖族的，他们都很团结，而且领悟性很强，易于组织和策动，虽然采石场的老板目前还没妥协，不过照目前的情形看，离妥协也不远了。” 林小芽眉头紧蹙，狐疑道：“你该不会只是帮俘虏争取一点福利就完事了吧？” 迪蒙不答反问：“那么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跟着这些奴隶在这里熬到老死？” “怎么可能！但至少也要等到安息之家的伤病员状况好转了才行，然后再策反采石场那边的奴隶，寻个时机两边的人里应外合把采石场的武装和监管人控制住，到那时逃跑就容易了。” “眼光不能只局限在这一刻，被虏获的精灵不只这里才有，其他城镇还有很多，我们得先到各个城去造势，让各处的俘虏同一天起义，趁着现下时局的混乱往东南方向去，两栖族地与思强格交界附近有我们的接应。” “你……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林小芽忽然想到布雷顿势力的分布点大多击中在银沙河东岸，按理说兽人族攻占了两栖族的沼泽地，布雷顿东边的领土在敌人东面与背面的包围圈之中应该更易陷落才对，可反而是西半的城池先被攻克，这有点出乎人的意料，难不成那是战略撤退？ “其实我们的人在很早以前就向东渗透了，沼泽地地势险要，兽人族的大型器械难以运达，因此他们的城池大多易守难攻，所以只要将蘑菇城和蜥蜴之城连结起来，那么利基城这边就稳固了。” “等等！”林小芽提醒道：“你别忘了，你认为易守难攻之地是最早被兽人族攻下的，还是以闪电战的入侵方式，听说负责那条战线的主帅几乎和神一样强大，无需攻城重器，打的是魔法战争。” “嗯，我知道，不过他们已经离开了，所以从两栖族的族地迂回南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小芽疑惑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们离开沼泽地了？” “你被抓到这里之前不是遇上他们了么？” 林小芽惊呼：“什么？你说那对人类兄妹是兽人族进攻沼泽地的主帅？” “你说他们是人类？从气息上分辨更像是神族，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气息跟那对兄妹有几分相似，莫非他们果然也是人类？”迪蒙转念一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对，你们实力悬殊，那对兄妹施放的魔效与神祇无异。” 林小芽蓦然惊觉异状，急问：“我们遇袭之事你为什么这么清楚？就好像你当时也在场似的。” “没错，我当时确实在你们的队伍里。” “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林小芽越想越慌，自己的队伍中混进奸细竟每一个人察觉。 “我又换了一副容貌你当然没印象，至于混入你队伍的时间嘛，应该是在你们帮忙据守野柳城的时候，当时你在城楼上骂骂咧咧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混进来了，林小芽无语，外加一脑门冷汗。 “跟我走吧，到思强格去。” 林小芽摸不透这个人的意图，“你如果是想用我要挟帕里斯，那你就打错主意了，我对那个人已经没什么价值。” “没价值他会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救你？不过我接近你并不是为了拿你做人质，否则在野柳城的时候我就可以这么做了，不必等到现在。总之我不是你的敌人，你大可放心。” 身后传来衣料的窸窣声，林小芽冷冷的目光投向林木暗影处，说：“但也不是朋友。” “我就那么让人无法信任吗？” “一个刻意隐瞒真实姓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人，我看不到一丝半点令人信任的真诚。” “我的真名叫克劳斯，弗兰西斯的家主，也是现任的中部精灵王布雷顿。”一个面容英俊、金发飘然的精灵从阴影里走出，款款步入如洗的月色中。 话说布雷顿不过是中部精灵王的代称，聚集在中部的世家并不愿向弗兰西斯家俯首称臣，因此克劳斯若要坐上王座，就需脱离家主的身份，以布雷顿的名义诏令部下。 “你、您是布雷顿国王陛下？”林小芽心下慌乱，想想这些日子对这位身份尊贵的人吆五喝六的，甚是不敬，此时不由得双腿发软，膝盖半曲，惊疑着要不要给他下跪行礼，但是她好歹是西部精灵国的公主，而且也从未对叔叔或帕里斯行跪拜礼，犹豫间双膝迟迟没有跪下。 克劳斯轻轻一笑，手了下摆，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说：“阿尔伯特跟我提起过你的事，我很好奇，所以想亲自来看看你。” 敌军攻打野柳城的时候，据守野柳城的主帅阿尔伯特跑去了人界，兽人族大军围攻利基城的时候，身为布雷顿国王的这位居然也擅离职守，布雷顿的人从上到下都那么散漫，原来是上梁不正的缘故。 第69章 高枝自来（二） “见了本尊一定大失所望了吧？”林小芽心想对方既然是从阿尔伯特口中听说了她，自然会将她与艾琳公主作比较，一个是高贵典雅货真价实的精灵公主，另一个则是被监护人宠坏的刁蛮任性的小丫头，两人除了眉眼有几分相似，恐怕再难找出别的共同点。 克劳斯并不否认：“到目前为止，失望大于希望。” 林小芽有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思维模式，心一横暗道：天差地别又怎样？我就是我，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没必要成为别人的翻版，再说你对我失望，我还对你失望呢，自由散漫，明明自己的国家在打仗，身为国王却不留在领地里指挥作战，却跑来她这里满足好奇心，在她看来这个人没有身为国王的自觉和担当，根本就不配那方王座。 “那道在见到我之前你还对我抱有希望？什么希望？” “你虽然贵为公主，却没有贵族该有的修养，言语粗鄙、行止粗鲁，跟艾琳完全不一样。” 林小芽直瞪着克劳斯，每一个犀利尖刻的言词从他嘴里蹦出来时，她内心都在眼中怀疑：这丫是真有诚心跟我交好吗？既然这么嫌弃干嘛还邀我一同前往思强格？越听越不爽，包子脸不知不觉便鼓了起来，负气地说：“那我问你，你们伟大的艾琳公主是坐镇在主帅阵营指点江山还是亲自领着士兵冲锋陷阵的？一言一行高贵优雅有涵养固然是好，可是在苦寒出身的士兵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难道不是竖起一道无形的藩篱么？与自己的士兵产生疏离感怎么带兵打仗？你们出身名门的子弟固然个个都有修养，可是打仗的时候你指望这些贵族出来给你卖命么？” “你这番话颇为新奇，而且好像也不无道理。” 林小芽不吐不快，同时又有意试探对方怒意的临界点，于是作死地继续：“强敌入侵，你们八大家族还不是各顾各的利益实行战略收缩，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舍弃一部分利益不一定会伤及根本，可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族民呢？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克劳斯也没生气，月光下他那双墨绿色的瞳孔中似乎仍有期待，“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我才十几岁。不过，叔叔治下的西部精灵国就不会像你们中部这样一盘散沙，纵然世家的家主说话再有分量也盖不过王权，用个书面的说法这应该就叫做中央集权吧。” 克劳斯神情似乎有些激动，突然上前，伸手捧住林小芽双颊，并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林小芽大惊，从对方身前挣开，一边擦拭额头一边怒斥：“你干什么！” 克劳斯直视着她，言语中充满真诚，“跟我走吧，我需要你。” 林小芽难以置信，“我可是从西部精灵国出来的，你、你们就不怕我是间谍吗？” “占卜师说，我只要凭着感觉向北走，就能找到结束一切混乱的那个人。” “哈？占卜？你那是封建迷信思想，要不得的。” 语毕，克劳斯的脸骤然变色，双眼望天边投去凌厉的一瞥。 林小芽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然而月朗星稀，并无异状，疑惑问道：“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 “有东西过来，魔物的气息。”克劳斯说着缓缓走到林小芽面前，并伸手将她拦在身后。 林小芽只好探出头，紧张地盯着天边，待一团如云絮的白色身影出现在清朗的夜幕下，她从看清那是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白狗，她的召唤兽刻耳柏洛斯二世，不由得欣喜若狂，从克劳斯身后走出，冲着上空招手大叫：“大白大白，这里啊，我在这里。” 三头狗从上空斜斜的飞下来，林小芽张开双臂，兴奋地朝那狗飞奔去，本想来个热情的拥抱，结果三头狗一肉爪扇得她背过脸去。 “干嘛打我？”林小芽感觉脸上隐隐作痛，估计被扇的地方已留下了某狗的一朵梅花印。 “混账！电话话不接，短信不回，也不召唤我，随便跟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偷偷摸摸跑到这种地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三头狗情绪激动，骂着骂着第二肉爪又盖了过来，“你个熊孩子，就不能有一刻让我省心的？” 林小芽既愤怒又委屈，捂着脸抢白：“喂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好不好？谁和来路不明的男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了？这位的身份可是大有来头……” “重点是这个吗？你该解释的是后半句……等等！”三头狗似乎发现了什么，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三张嘴的狗牙都龇了出来，低吼着问：“为什么你们的头发都是湿的？说！你们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林小芽搞不懂这狗究竟在生什么气，莫名其妙道：“没什么啊，不过就一起来洗了个澡。” 三头狗惊声尖叫：“什么？一起、洗澡？” “哎呀，不是时间上的一起，只是地点上的一起……”林小芽越解释越混乱，情急之下，一个爆栗敲在狗头上，怒喝：“你冷静一点，是他洗他的，我洗我的，好吗！真是的，几百岁的狗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能不能成熟点？” “他是谁？”三头狗看着面前来路不明的男子，眼神中充满着警惕。 “中部的精灵王。” “布雷顿？”三头狗大惊，立马跳到林小芽身前，冲着克劳斯龇牙低吼，浑身紧绷，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林小芽双肩一垮，上前轻拍狗头安抚：“安啦，自己人自己人，别那么凶嘛。”见三头狗仍低吼不断，一副随时冲上去要人的架势，便喝斥：“不听话了是不是？坐下！” 三头狗生怕林小芽真被惹恼，只好闭嘴，耷拉着耳朵沮丧地坐下了。 克劳斯看着，不觉莞尔，“不错，护主就跟护崽似的，是条好狗。”说完又对林小芽道：“我刚才所说的话你不妨先考虑考虑，明天答复我也不迟。你们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第70章 高枝自来（三） 克劳斯一走，林小芽立马扯起裙摆，将一边腿脚从裙裾下伸了出来，对三头狗道：“诶诶，快帮我把这玩意儿咬开。” 三头狗一看她脚踝上套着的禁灵石，这才明白这月余来都没召唤自己的原因，它把三个脑袋都扭向一旁，神色倨傲地说道：“不是攀高枝了吗？还用得着我来帮忙？” “什么话！你是我的召唤兽，让你帮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快点，帮我咬掉。”林小芽走到三头狗面前再次命令道。 哪知那狗学着主人平日的傲娇样用力地哼了声，三个脑袋又转向另外一边，“偏不！” “哎呀，你该不会是咬不开吧？难道三副狗牙没一副是好的吗？” “激将法对我没用。” 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毛怪，一眼就看穿了，林小芽只好变换路数，瞬间眉眼弯弯，堆出一副谄媚的假笑，狗腿地地恳求：“大白，白白，白爷，帮我嘛帮我嘛，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逼你吃劣质狗粮了。”说完指天划地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 三头狗果然是吃软不吃硬，最终同意帮忙，然而禁灵石坚硬如铁，且阻断灵力流动，若没有钥匙，单凭蛮力无法打开，大白三副牙口挨副试了个遍，禁灵石牢固地贴在脚踝上纹丝不动，只留下林小芽一脚的口水。 “不行，我的牙快崩了，这种石头非得用钥匙或者特殊的工具才打得开。” 林小芽大失所望，刚才殷勤谄媚的表情瞬间一扫而空，拉长了声调道：“真逊——” 三头狗本就很沮丧，听她这么一说，暴躁地问道：“你跟那个精灵王看起来关系不错，都一起洗澡了，怎么不叫他帮你弄？” “喂喂，说话注意点啊，都说只是一起来洗，又不是一起洗，我先他后，懂了没？”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大大方方地当着男人的面，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害臊？” “你的狗脑袋里一天到晚究竟都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才没你说的那样龌龊，再说我现在就一小屁孩，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只是看起来是小孩子，别忘了你们人类在你这个年龄已经长大成人，如果帕里斯当年没给你下禁锢咒术，你现在应该有向少的长相、那个叫狒狒女魔的身材了。” “假设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林小芽拉着慵懒的腔调道：“再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虽然我跟小奇是双胞胎兄妹，不过两人体质不同，灵力的属性不同，就算我正常成长，也决计长不到他那么俊俏的程度，至于菲菲姐的身材，那就更不用说了，想都别想，除非我基因突变，所以啊，即使我咒术解开，最多也就蹿点个儿，其他方面应该还跟现在差不多。” 三头狗蛮不讲理地数落起来：“我不管，反正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说话做事就该有成年人的样子，别老仗着自己看起来小就到处扮天真装可爱，更不要随随便便就跟男人嘻嘻哈哈……” 林小芽没耐心听它碎碎念，一个爆栗直接就敲了过去，质问：“到底是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区区一只宠物竟敢教训主人，是不是太久没挨揍开始飘了？” 三头狗这次竟然异乎寻常地固执，即使挨了揍也是寸步不让，反而还更加严肃地斥责：“林小芽，不要搞错了，我们缔结的是平等契约，说到底你才是宠物，我是主人。” “哈？”林小芽瞠目结舌，心想这货是要造反了是吧，“我只见过人养狗，没见过狗养人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区区一介人类，还敢妄自尊大，平时无关紧要的事我不跟你争就是了，但在原则问题上你得听我的。” 林小芽心想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召唤兽要真造反，以后助力可就变成阻碍了，不由惊疑地问：“什么是原则问题？” “像刚才我说的那些就是原则问题。” “那种事？”林小芽难以置信，心想这狗是不是也管得太宽了？ “你别不当一回事，你想想，小奇在的时候，就连见到你跟邹来迟那小子打闹都会不高兴，更何况是其他男人，如今既然你跟了我，我就有义务教导你、指引你，避免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哈？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监护人？” 三头狗大言不惭：“没错。” 试想，哪天自己养的宠物翻身做了主人，原先的饲主该是怎么样的心情？林小芽错愕、无语，同时又感到啼笑皆非，“你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跟我争这个？” 第71章 高枝自来（四） “争你个头！我是出来找你的。” 三头狗说起它和格纳、科林几人同基地失联的当天，便不敢多做停留，带着从附近的佣兵竞技机构和斗奴黑市雇佣和买来的新成员匆匆赶回基地，可落入眼中的尽是一片废墟和焦土，大地开裂，房舍倾塌，所有物资都付诸一炬，而所有的人也不知所踪，唯有地上留下被损坏的枪械证明基地不久前遭遇了袭击。 格纳通过智能表的定位功能查出同伴所戴的那十来只的方位都集中在兽人族的已攻占了的雨点城里，唯独林小芽那只智能表的方位显示在兽人族族地里的王城特里尔。 众人抢占了附近的一个盗贼窝点权且安身，然后几个骨干成员便分散到各处寻找失踪的战友。 或许是智能表的电量耗尽，后来他们没再能搜索到定位，只得隐瞒身份，潜入敌人的族地里。时间过去了月余，他们在兽人族的各个城市徒劳地寻找，却不知他们要找的人其实有大半时间在精灵族苍翠葱茏的崇山峻岭和兽人族风沙弥漫的荒原中川行，后来到了采石场，大多数时候又是在地牢中度过的，加上禁灵石掩盖了气息，要找到人更加不易。 直到前天他们才离开特里尔，格纳到了思强格继续寻找，夏佐前往兽人族的北方，三头狗会飞，所以负责搜寻西部和南部地区，这些时日越寻越心焦，后悔当初与她缔结的是仅以魔咒牵绊的对等契约，只要她不召唤，就无法感应到她的存在。 因此三头狗找到人之后，坚决要进一步加强双方之间的契约。然而，三头狗刚才的那番话已透露出它想翻身做主的野心，这一点令林小芽着实不安，尤其是对方提出交换血液，便更加警惕起来，死也不肯进入三头狗在地上做好的法阵，更加不肯拿自己的血液开这种玩笑。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三头狗只好做出让步，只要她肯吃下它的一滴血液就好，至少以后若是再次失散，它可以马上就感应到她的所在。 林小芽勉强答应了，可当她见到毛茸茸的狗爪上渗出的血，不免又心生退怯之意，苦着脸皱着眉，无论如何也舔不下去。 “会不会鞋带什么病菌啊？喝下你的血万一得狂犬病怎么办？” “不要拿普通的狗跟我相提并论，那些跟我能一样吗？” 林小芽掩着口鼻，不住摇头，嫌弃中带着深深的恐惧：“我不要！你知道的，我晕血。” 三头狗步步紧逼，“那是半年前，上次野柳城城楼拿枪崩人脑袋的时候你不还笑得很开心。” “我不要！大白你臭臭的，我不要喝你的血。” 林小芽连连后退，三头狗的耐性彻底被消磨殆尽，体型突然变大，接着将人扑倒在地，一爪子踩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渗血的爪子递到林小芽嘴边，命令道：“快喝，不然我可要咬人了。” 林小芽无可奈何，只好伸舌轻舔了一下，腥甜的铁锈味在嘴里扩散，口感着实不太好。 “多来点。” 拗不过这只大狗，便又再舔了舔，直到伤口愈合，那大狗才从她身上跳开。 “走了，我们先到思强格跟格纳会合，再到背信之城叫上夏佐，然后就动身回精灵族地。” 林小芽本来还对克劳斯邀她后天一同前往思强格的事迟疑不决，可听三头狗说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也是思强格城，不如索性就答应对方的邀请，再说安息之家这边的伤病员以及采石场那边的奴隶也还需要做些安排。 于是林小芽就把自己准备策动采石场和安息之家的奴隶的打算告诉了自己的召唤兽，并且将克劳斯的计划也撤退路线也对大白全盘拖出。 三头狗低头沉吟，想到他们这次的人员和装备损失惨重，虽然奴隶市场带回了白来个斗奴以及收服了一窝盗贼，但人数加起来也才六百，还不到原先队伍的三分之一，他们需要补充兵员这一点毋庸置疑，此外，他们新的根据地就在精灵族和两栖族的交界处，那一带穷山恶水，而且兽人族驻扎在那里的大半兵力已调派到精灵族地，因此他们在占据盗贼的窝点时，就打算趁兽人族不备抢下原本属于蜥蜴人的苔藓城。倘若布雷顿的势力从沼泽地的西北方向渗透，在与银沙之河以东的城池连城一片，那么对于他们在苔藓城的站住脚的计划是有利无害的，只是布雷顿的意图让人捉摸不透，这是与对方结伴同行唯一难以预控的风险。 “而且，我也想去看看当日跟我一同被俘虏的那些伙伴有没有被当成奴隶卖到那一带，我想带大家离开。” 林小芽最终说服了三头狗，于是这晚一人一狗暂且先回安息之家。 三个脑袋的狗总能让人立刻联想到冥界的看门犬，尤其是安息之家的伤病员，长期限于对死亡的恐惧，想必对这大白的存在更为顾忌，毕竟那是跟亡灵为伴的不祥使者。 听说大白在认主之前，一直生活在卡多幻域的卧龙峰山洞里，与尸体为伴，同毒虫为伍，以杀戮为乐，天生一副凶相，可谓人见人怕，花见花蔫。 为了避免魔物给众人带来恐慌，林小芽命三头狗将身体缩到吉娃娃那般小巧的体型，然后训练它学会吐舌头、咧嘴笑，总之就是扮出各种可爱讨喜的模样来中和它那既凶恶又不祥的外貌。 一人一狗磨蹭到深夜才回到安息之家，本想趁众人入睡以后再偷偷把狗带进去，明天早上再向众人解释，却不料远远地就见安息之家里还有亮光透出，克劳斯又换回了迪蒙那张相貌平平的脸，正斜倚在门边，见她回来，转身便进了屋内，随后听见里面的人欢呼“她回来了，回来了。”接着有掐掐豆、戈果、特洛克和另外几个比他们先来到安居之家的精灵便迎了出来。 林小芽率先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啊？” “我们还想你要是还不回来，我们就出去找你。” “啊，你脚边上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你们说它啊？”林小芽笑靥如花，弯下腰，将脚边的三头狗一把抱在怀里，然后一边给顺毛一边对众人道：“它叫小白，是我们家养的宠物，从精灵族地循着我的气息一直找到这儿来，厉害吧？”说着这一人一狗开始卖力地表演。 三头狗咧嘴伸舌眯缝眼，呵呵呵地喘气，最边上的一个脑袋讨好似的猛舔林小芽的脸，林小芽一边闪躲一边嬉笑：“小白别闹，大家在看呢。” “宠物？可它、它是魔物吧？”有人畏惧地问道。 林小芽一副自己也不太确定的表情应道：“应该……是吧……我爸爸捕猎时捡到的，刚带回来那阵子，邻居们也都很怕它，不过过去了这么多年，只见它拆家，没见它害人，渐渐地就不怕了，甚至还经常来找小白玩儿。” “它真的没有危险吗？”尽管他们的互动看起来真如普通家养的宠物，但是却还不是完全能放下心来。 “完全没有，人畜无害……啊，不对，”林小芽陡然想起什么，接着道：“这家伙喜欢追邻居家的鸡鸭，而且还是个兔子杀手。” “听起来好像跟普通的家狗没什么区别。” 林小芽一本正经道：“有差别的，小白很聪明，不但会学青蛙叫，有时候还会说几简单的语言。”说完柔声对狗道：“来，小白，跟大家打个招呼，证明一下你也有语言天赋。” “芽芽笨蛋，芽芽笨蛋。” 众人见状，不由都笑了，刚才的不安氛围瞬间了无痕迹。 第72章 高枝自来（五） 虽然三头狗长相怪异，但神态憨厚，性情温驯，而且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瞬间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扮猪吃老虎的招数林小芽早已用的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不管对象是谁都是屡试不爽，大白不擅演戏，但仰赖着林小芽同唱双簧，如此轻而易举地赢得他人的信任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当即不由对它这心机加戏精的小主人深感佩服。 翌日早上，林小芽将愿意一同前往思强格城的决定告知克劳斯，但前提是克劳斯要用魔法先把安息之家的伤病员医治好，其实这事即便林小芽不说，克劳斯也会这么做。自前天他们被扔来安息之家，就没再有死尸被抬出去，众人的病情明显改善了许多，这些都是克劳斯这位中部精灵王的功劳，只是大家亲眼目睹林小芽将一个濒死之人抢救过来，便误以为这里所有人的病痛都因她的特意能力而消失，因此将她视作天神般敬仰。 林小芽尽管不知克劳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愿意卖她这个人情，她不如顺水推舟大大方方承情便是，所以在克劳斯暗中给众伤病员施放治疗魔法的时候，她就装模作样地用古精灵语为众人唱诵祝祷魔咒。倘若她脚上没有禁灵石的限制，这个魔咒倒也可以生效，因此，那些曾经接受过魔法治疗的伤病员在听了她的咒语之后便都信以为真。 当林小芽问起大家是否愿意随她一同回去自己的族地，众人无不精神大振，当他们被卖到这里，身体被烫上奴隶的烙印以后，就绝望地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乡，可眼前这位给众人带来奇迹的女孩点燃了希望之火，于是都急切地点头。 至于采石场的奴隶，克劳斯在此前就已打点好一切，其中几个有组织能力的精灵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愿听凭诏令，誓死尽忠。 当天夜里，在克劳斯和林小芽偷了采石场牢房的钥匙，放出了奴隶，同安息之家已然康复的奴隶们里应外合控制了采石场的监工以及附近半兽人的兵营。 从采石场逃脱的这路人马并没有沿着最短的路线直赴南方的精灵族地，而是向东迂回，半兽人因此扑了个空。 一行人按照克劳斯此前制定的撤退路线潜入兽人族地与两栖族地的交界处待命，而克劳斯带着一人一狗径直朝思强格城去了。 思强格是兽人族地上最靠近异族领土的城邑，尽管邻国的城池已在本族的控制之中，但两栖族和精灵族的流民甚多，为了控管好城内治安不被流民波及，因此出入城门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 要通过那道门对于普通异族百姓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但是会飞行魔法的人不在此限。 三头狗的灵力在这半年里略有恢复，虽然还无法像一线那样随心所欲地施放各种大型攻击性魔法，但要变换体型并驮着它的小主人飞进城中却并非难事。 两人一狗趁人不注意偷偷飞进了思强格，寻了处无人的巷子落地，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一只健硕如牛的黑獒犬从旁边窜了出来，冲着三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龇牙低吼。 林小芽起先被吓了一跳，转脸一看，见是只大黑，旋即松了一口气，一边靠边一边撺掇自己的召唤兽：“大白，你上！你们体型相当，去给那挖煤的一点颜色看看，咬它，去咬它！” 三头狗跟那獒犬对视着，双方似乎正处在精神层面的较量中，作为一只魔兽，从出生以来，还没有像普通的狗那样用牙打过一场野蛮的架，心里没什么底，被林小芽这么鼓动，不由怒从心头起，呛道：“不用你教我怎么打架，你行你上！” 林小芽顿时被顶得无语，片刻才闷闷地说：“你是狗耶，这是狗跟狗之间的较量，我个人类怎么好插手？” 兽人族民风彪悍，就连他们养的禽畜也同样凶猛，那大黑见了形貌怪异的狗妖，非但没退怯，反倒还一步步上前，似乎有心要与之一较高下。 三头狗慢慢后退，谨慎地与大黑保持一定的距离，林小芽见状，顿觉脸上无光，开始说起了风凉话，“大白，你该不会是连只普通狗都打不过吧？当初菲菲姐和邹干部还说你多厉害多牛掰来着，哦，敢情是嫌你饭量大，打发到我这儿来骗吃骗喝的啊。” “我饭量大？你好意思说我饭量大？拜托你说这种话之前先反省反省一下自己，十个大老爷们一天的饭量都没有你一顿的多，我们军队粮草之所以消耗那么快难道你心里都没点数吗？”三头狗一张嘴在吵架，另外两张嘴却各自念念有词。 那大黑趁三头狗说话之际飞扑过去，三头狗就地一滚迅敏避开，同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好劈中黑狗。黑狗昂地一声惨叫，立马倒地上抽搐，这时从上空忽然传来嗡嗡声响，林小芽抬头一看，才发现大白施放闪电的同时还召唤了野蜂，不过黑狗一招就被放倒，所以这些野蜂也用不上了。 “不好，有人来了。”克劳斯最先察觉到周围的异动，连忙脚上林小芽：“快走！” 林小芽也听出有一伙人正朝这边赶来，当即撒脚开溜，同时回头对她的召唤兽下达命令：“大白你别跟来，那些人是你引过来的，你得先想办法把他们引开。”林小芽话音刚落，咻地一转出拐角人就没影了。 “哈？竟然丢下我一个狗，你们不是人！”三头狗尽管满腹怨言，但最终还是理智地从另一边窜出了街巷，主动出现在追兵面前。 半兽人士兵立马大声叫道：“是魔物！大家小心！” 虽然三头狗和半兽人都跟个“兽”字有关系，但是前者是魔族，后者属于兽族，一个最明显的区别在于魔族天生自带灵力和魔力，半兽人绝大多数不会魔法，即便个别佼佼者拥有灵力，那也是靠后天修习才能得来。 第73章 高枝自来（六） 三头狗引着追兵往别路去了，林小芽和克劳斯这边的危机因此得以解除，二人暂且先到预定地点与弗兰西家族的几位要员会合。 这些年布雷顿在精灵族地的势力渐渐退缩，林小芽本以为他们大势已去，却不曾想克劳斯的家族势力竟在多年前就已渗透到敌后方。这座城市的骚乱可以说是弗兰西家族的暗中扶植当地代理人起头闹事的手段之一。 克劳斯说战争不仅仅是前线上的血与火，也可以是敌后方各种骚乱暴动的政治活动，林小芽深以为然，毕竟她在人界生活多年，知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除了枪林弹雨，还可以推及到诸如经济战、电子战、货币战、间谍战、文明价值输出等多个领域，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果可以不需流血牺牲，单凭智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佳的战术战略。况且，布雷顿与兽人族在军力根本就不对等，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伐谋”才是唯一的出路。 话说兽人族地处异界中心地带，与多国地界接壤，国内交通贯通各大族类，以前的财政收入主要来自采矿业和贸易，然而从侵略两栖族地开始尝到了掠夺资源和财富的甜头，便开始逐渐向战争型经济模式转型，从战场上带回的大量奴隶取代了原来各个底层行业的从业者，而本族的人口则加入了军队，从事更大规模的战争侵略活动。 要维持这种掠夺型经济模式的前提是战胜，这一点对于骁勇善战、勇猛无敌的兽人族来说不成问题，在攻击和防御力上他们有着其他族类都无疑比拟的等种族优势，因此十余年来几乎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一个国家的生产力被大肆破坏之后，财政税收无以为继，多次搜刮便再难挤出什么油水，因此兽人族的兵峰才会从沼泽地转向精灵族地。 然而精灵族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沃土千里，农耕和手工业经济发展得不错，但经济命脉大部分可以说是掌握在八大家族的手中，这些家族一旦察觉时局不稳就提前做了资产转移，是以兽人族在精灵族地的战场上的投入远远大于回报，说白了做的是亏本的买卖。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兽人族周边市场遭破坏，本国的贸易活动因此被打压，而采矿业的大量财富击中到了少数经营者手中，加剧了国内贫富差距，也由此激发了阶层之间的矛盾，弗兰西家主就是利用兽人族国内底层族民的不满肆意煽风点火，制造动乱。 兽人族的行政和军事机构对本族的族民较为宽容，但是对待起义的异族奴隶却实施血腥残酷的镇压，过早策动各地奴隶造反只会白白牺牲有生力量，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还只能砸钱继续鼓动兽人族内部的伺机夺权的势力。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思强格城的现状，林小芽和克劳斯乔装成异族的商人在城里视察，几天下来，两人也看出了形势并没有他们期待的那样乐观，到街上和行政办公厅抗议的民众的规模似乎还够庞大，不足以动摇不了当地政府的统治，林小芽寻思着给这群人再添点什么猛料，好让民众反抗得更激烈些，于是同克劳斯寻了个偏僻窄巷先好好地谋划谋划。 兽人族生性多疑，且非常时期，对于城中的异族商旅更是格外留意，若是被半兽人的巡逻兵撞见，少不得要被审查一番。 “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巷头一声喝，然后就见两个体格健壮、手提长刀的超她二人走来。 林小芽忙上前一步扯住克劳斯的衣袖，怯生生地冲来人摆手道：“我们不是坏人，我生病了，所以爸爸带我到这里来看病，可是我们的钱袋刚才被偷了，我们是追着小偷来到这儿来的。”说完拼命地咳，夸张地咳，看上去病得不轻。 克劳斯听见她说爸爸二字，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弯下腰装模作样地帮她掩了下领口，说：“衣服裹紧些，别着凉了。” 克劳斯生疏笨拙的动作，两名巡逻兵看着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 林小芽生怕他们起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宝石举到巡逻兵面前，无助地说道：“军爷，爸爸的钱袋被偷了，我们现在就只剩下这两颗宝石了，可不可以帮帮我们，帮我们换点金币？我们好看医生。” 在异界，宝石不仅仅是作为配饰用，它其中含有的能量还可以使人提升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雇佣或者培训高等兵种的时候，除了金币，宝石、水晶一类的稀有资源也是必不可少的，价格不菲，在市面上一颗可值三至五千金币，而且大多时候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两名巡逻兵一见宝石顿时两眼发光，哪还记得刚才的疑惑，刚想拿过林小芽手里的宝石，后者的小手倏地缩回，先来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装得有模有样，脸都咳紫了，克劳斯终于拿出一点做父亲的样子，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对巡逻兵说：“你们行行好吧，换点金币给我们。” “你打算换多少？我们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钱。” 看情形半兽人似乎还打算讨价还价，然而这事越磨蹭越不利，林小芽趁人不注意抠了下喉，呕一声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全出来了。 那是她出门之前才塞下的早餐，要不是那俩半兽人嫌味儿太难闻，看地上那一大滩估计就怀疑上了，这么个不久人世的小屁孩怎就能吃下那么多的东西。 几人惊慌地退开一段距离，其中包括孩子的父亲。 “你们现在有多少可以换？” 两名巡逻兵拿出钱袋看了看，加起来金币不到五十，银币八十有余，但他们说这些钱不能全给，他们自己也需要留些熬到出饷日才行。 看来还要继续废话，林小芽突然又呕了一声，这时没吐出来，而是鼓涨着腮帮，捂着嘴又一点一点地咽下去。半兽人见了这情形差点没跟着吐出来，哪里还有心思讲价，直接把钱袋递给克劳斯道：“所有的钱跟你们换，想换就赶紧把宝石拿来。”两人急着走人，窄巷里弥漫着一股呕吐物的酸爽味儿，实在令人待不下去了。 克劳斯迟疑地望着林小芽，毕竟宝石是她的，这样的亏本买卖也要她愿意才行。 林小芽颤巍巍地把宝石交出去，还哼哼唧唧地说道：“爸爸我肚子好痛，有了钱，我们赶紧上医馆吧。” 交易成交，货银两讫。 两名半兽人捡了便宜，脚底抹油溜了，克劳斯刚想说什么，林小芽忙道：“赶紧走，那宝石是假的，要是被那俩呆瓜发现，找回来可就麻烦了。” 克劳斯目瞪口呆，“所以你刚才是拿着假货招摇撞骗了？” “快走啦，我又饿了，去给我买点吃的。”林小芽催促着，两人出了窄巷，她又接着数落道：“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明明是个国王，连戏都演不好，哪有你这么冷漠的爹，闺女都快要死了你却在一旁傻站，要不是两颗宝石吸引那两人的注意，刚才我们保准露馅。” “谁说国王就得会演戏的？这什么道理？” “国王不是应该无所不能吗？以前叔叔就啥啥都会，你跟叔叔比起来真是没用多了。” 克劳斯惊愕不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那个冷血腹黑的帕里斯会跟着你一起骗人？” 林小芽显然没抓住重点，白眼一翻，不以为然道：“骗人怎么了？要不是刚才我随机应变，我们恐怕要缠上大麻烦了吧？” “难怪，也难怪他会带出你这样的小孩。” “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 克劳斯突然哼笑出声，道：“虽然跟想象的不一样，不过你这孩子还是蛮有趣的。” 第74章 高枝自来（七） 克劳斯从林小芽出兵据守野柳城开始就混进了她们的队伍，见过她英姿飒爽豪气干云的一面，也见过她言行粗鲁形貌邋遢的一面。这个孩子似乎总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军事上战略大胆，战术灵巧多变，非常擅长利用地理地物，打出漂亮战绩，而且也很有政治头脑，稍微了解全局就能从中找出突破点，并迅速制定出相应方针。满脑子馊主意，一肚子坏水，而且平日里喜欢扮猪吃老虎，是个地地道道的戏精、贱精，作为敌人是相当地棘手，但作为自己人却非常安心踏实。 他们此前就眼下思强格的情势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总结出单凭当地的底层族民的暴动无法撼动政府的根基，必须要煽动更多的族民加入游行队伍中。 由于兽人族在近几年的战争中没能刮到什么油水，投入大于回报，加之大量的战俘充斥了他们的奴隶市场，也严重消耗了当地的资源以及打破了当地的产业结构，于是他们的族民中有不少人开始产生了反战情绪，基于这种情形，散布谣言制造恐慌是个不错的选择。 兽人族的主食是肉类，林小芽提议让人暗中将几具战俘腐坏的尸体带到思强格几处肉类加工厂，并且在他们准备出售的食物上添加一些肉眼不易察觉霉菌用以加速肉类腐化，然后在让一些人假扮食客，在城中各大餐馆上演吃出蛆虫、蜥蜴人或者精灵的脚指甲或是其他部位的器官的戏码，随着肉源在城中市场的扩散，导致食物中毒的人越来越多，伴随着这些异象的还有动摇人心的谣言——各大矿场、染坊、码头消耗了大量奴隶，而这些死去的奴隶则被黑心商家送上了居民的餐桌。 于是街头骚乱更甚，加的游行队伍的人数也更多，矿场、染坊、码头的奴隶也相继奋起，力争自由，骚乱由此演变成暴动，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正当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前去兽人族族地北方背信之城与夏佐会合的三头狗忽然行色匆匆地赶回来见林小芽，并带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向奇已落入兽人族之手，现正在被押送兽人族王城特里尔的途中。 自半年前，向奇接受了神族的请求，一人一猫深入北方大陆泰坦遗族的腹地去寻找唐氏兄妹，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另外两个候选人。当权的现任神王生怕被他兄弟几人合力推翻的上代神王借着宿体重生，于是便想先下手为强，把另外的两个宿体也控制在自己手里。 然而很显然，神族收到了虚假的情报，唐氏兄妹并没有逃到北方大陆，而是潜藏在精灵族地，林小芽和她两千多的部属以及基地就是栽在那对兄妹的手里的。可不管这当中有什么玄机，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向奇救出来。 向奇可是上次卡多幻域斗奴比赛里最终的优胜者，还获得了高晨生的灵力，现在的力量堪比天神。 林小芽不敢想象，向奇这般强大的人兽人族里究竟是什么人有能耐将他活捉，但不管是谁，对她而言都是棘手的对手，仅凭自己、三头狗、格纳和夏佐几个根本就救不出向奇，万不得已，林小芽只好恳求布雷顿的精灵王，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 克劳斯出乎意料地爽快，不暇思索就同意了，只不过不是白帮，而是要她承诺自己以后答应他一个要求作为报答，当然，林小芽在接受约定以前已事先规避掉所有让自己陷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坑里。 三头狗回来通风报信之前，让夏佐继续跟踪押送向奇的那一路人马，因此一行人循着气息很快就找到了夏佐，也很快就摸清了那一路半兽人军队的情况。三百余骑狼骑士，其中有五十骑是远程射手，林小芽脚上的禁灵石已经取下，来之前还补充了灵力水，加上克劳斯也是擅长魔法攻击的高手，敌人这点人数放在平时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向奇在他们手里，投鼠忌器，因而不敢冒然出手。 兽人族的族地主要是丘陵地形，气候干旱、植被较少，大多地方都是漫天风沙的荒原，光秃秃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几人候在那支队伍的必经之处，寻了个土坡隐蔽在石块后，伺机而动。 当半兽人的队伍出现在视野时，林小芽一眼就看见了行在队伍中间的囚车以及被关押在里边的俊美少年，尽管双手和双脚被缚，可表情淡漠、神态超然，半躺半靠在囚笼上，像一只慵懒的狮子，边上是一只他半年前才收养的黑猫，此时正蜷缩成一团乌黑亮泽的毛球，神态跟主人一般散淡闲适，哪里像被人俘虏的阶下囚，反而更像是搭乘旅游大巴四处观光的游客。 囚车经过林小芽等人藏身的巨石的正下方时，向奇陡然一震，视线立马朝上方投去，而他脚边的黑猫也似有所感，抬起头，收窄的瞳孔望向同一个方向。 向奇已然感应到他的双胞胎妹妹就在那块巨石后面，急忙对前方领队说了个“停”字，整列队伍应声止步。 “小芽，是你在那里吗？”向奇推开囚笼的门，和他的黑猫先后从囚车上跳下，自行扯断手上的锁链和脚镣，林小芽等人见了无不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林小芽从石块后面走出来，笑道：“你这唱的是哪处？牛魔王羁押唐三藏吗？牢门居然是从里面打开的……” 向奇脸上的肌肤又恢复了以前的莹润光洁，吹弹可破，如今身体神化以后，容貌气质更胜以前，一双深邃的紫眸似乎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霎时间令人神迷目眩，心跳怦然。 林小芽看着他的脸，想到半年前那个回复了记忆的少年陷入几欲崩溃的痛苦之中，在盥洗室里用镜子的碎片把自己的脸划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如今这般模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对那段不堪的过去释怀了？是不是已经原谅了那个曾经令他在无数个夜晚噩梦连连而又自我厌弃的人，并与之握手言和了？ 不管怎样，如今他能够从那段痛苦中走出来，林小芽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倒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向奇还是一如既往地耍酷，说话依然这么沉稳冷静，林小芽见状也不由抑制住久别重逢的欣喜，原本准备送出的热情拥抱转而抱起了他脚边黑猫。 “小黑豆，好久不见，你好吗？哎呀，沉甸甸的比以前胖了好多，现在个头儿都跟黑美人西瓜差不多了。” “胡说，我们刚从北地的雪域来，我身上的冬毛还没来得及褪掉而已。”黑猫显然很享受被人抱在怀里抚摸的感觉，心情大好，话也说个没完，“几个月都不跟我们联系，再忙也别忘了发条短信报平安啊，要不是查了你智能表的地理定位，还不知道你到兽人族的族地来了。” 林小芽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如同两个菜市场偶遇的大妈站一块儿就开聊了：“说来话长啊，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们都遭遇了什么，哦！对了……”林小芽刚要说起唐氏兄妹一事，向奇在一旁看着她俩的亲热劲儿，面上明显不高兴了，疾步上前从她怀里拎起黑猫丢在地上。 “那么脏的东西随随便便就抱住，不恶心你吗？” “那换你吧。”林小芽说完冷不防张臂拥抱住向奇。 那少年浑身一僵，双手投降一般，不知所措地高举过头顶，错愕地僵立原地，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刚才的冷酷帅彻底破功，支支吾吾道：“喂、喂，我、我们是东东方人，一一言一行都讲究含蓄。”最终慌乱地把怀里的人扒拉开。 “我们也有一半西方的血统啊，来个西式的问候有什么关系。”林小芽抬头觑了少年的面颊，不禁噗哧一声作弄起对方：“你的脸好红，跟煮熟的虾子差不多了。” “笨蛋，你自己不也是。” 第75章 高枝自来（八） 林小芽故作娇羞地捂着脸，矫揉造作道：“人家气色好嘛。” 向奇无言以对，瞅了她一眼，默默拉起衣袖，将手臂举到对方眼前，示意她看上面密密麻麻浮起的鸡皮疙瘩和根根竖起的寒毛。 林小芽假装不明他的意思，认真地对那截手臂做一番点评：“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露来玉指纤纤软，行处金莲步步娇。” 向奇不由气结，抬手捏其双颊，咬牙恨道：“你用曹植的美女篇和形容名妓的诗句套我身上？你是不明其意还是故意为之？” “放、放手！再捏就成包子脸了。”向奇不但捏了，还左右拉扯，林小芽吃痛，不得不哀声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大侠饶命，再也不敢了。” 向奇终于放手，用下巴示意了下山丘上僵立于巨石边上望着他发呆的三名精灵，问：“那几个是怎么回事？” 林小芽扭头看去，见克劳斯、格纳和夏佐三人视线直直凝望着向奇，眼神中震惊、惊艳、失神兼而有之，要知道像向奇这样的相貌即使在有着俊逸秀丽徽号的精灵族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整个精灵族地上恐怕也只有帕里斯能与之分庭抗礼，平分秋色。 林小芽捧腹大笑，“哈哈，他们的反应跟维拉初见你时一模一样，眼睛发直，神魂颠倒。”说着冲那几人招手呼唤：“山顶上的朋友，快下来吧，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几人鱼贯而下，林小芽一一为他们做了介绍，先是夏佐和格纳，因为这两人林小芽以前时常在电话中提及，一个是她平生第一次用了自己所有的灵力才复活的人，另一个就是撞上了向奇特意让向氏集团找人定制的高智能义肢，格纳也因此成为一个经强化的半生化人。而克劳斯的身份较为特殊，此时有夏佐和格纳在旁，未经同意，林小芽不敢擅自暴露他的身份，正左右为难之际，向奇率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有着双重身份，既是中部精灵王布雷顿，又是精灵族八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克劳斯。” 向奇话音刚落，所有人惊愕不已，格纳和夏佐更是直接下跪行礼，惊呼陛下。 林小芽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远在北地？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向奇应道：“我的情报怎么得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知他的身份，却还跟他一道，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安啦安啦，”林小芽连连摆手，然后过去用手肘捅了捅克劳斯手臂接着说：“这个人笨笨的，连戏都不会演，你要是知道他精灵王的宝座其实是抽签得来，就不会对他那么紧张了。” 林小芽说笑中冷不丁又爆了个惊天大秘密，所有人都不由瞬间瞪圆了眼，克劳斯无奈地嘀咕了句“你这个大嘴巴”，林小芽才陡然意识自己说漏了嘴，便立马掩嘴噤声。 “该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了吧？” “哦”林小芽这才恍然醒悟，挨到向奇近旁嘻皮笑脸道：“各位，这位是我姐……”话音未落，就感觉头顶上方有两道凌厉的视线射向天灵盖，担心脑壳被射穿，赶紧改口：“我哥我哥好了吧？抱歉了各位，这货是男的，我的双胞胎哥哥，让你们失望了。” 然而，众人一脸惊愕，视线在他兄妹脸上来回地扫。 比起向奇的性别，更令人诧异的两人竟然是双胞胎兄妹，乍一看，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一个资质风流，仪容俊秀，一个灰头土脸，形容邋遢，尽管仔细分辨他二人面容五官仔细倒也颇为相似，尤其是眉眼更是如出一辙，可气质却大相径庭，一个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另一个目露黠光，狡诈顽劣。 林小芽瞅见几人既怀疑又怜悯的眼神，顿时就火了，“干什么这样看我？不像啊？我告诉你们，我稍微收拾一下，再美一下白，看起来就跟小奇小时候一模一样。” 三头狗这时过来问：“那些半兽人是怎么了？一个个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众人的注意这才从向林二人移开，望向那一纵队伍，那些半兽人骑兵纪律严明，甚至连他们座下的灰狼都特别规矩，目不斜视地立于原地待命。 “诶？对了，你明明是他们羁押的奴隶，为什么反倒听命于你？还有你刚才是自己开的牢门，自己开的锁，怎么回事来着？” 向奇解释道：“他们是中了蛊惑魔法，因为你一直没跟我联系，又发现你的地址定位在兽人族的王城，那地方有结界，进出不便，所以只好假扮成奴隶，让他们把我送进去，没想到在这儿就见着你了。” “啊？奴隶？”林小芽嘴咧得跟荷花似的，“就算你真的被当做奴隶进了特里尔也见不着我，像你这样粉雕玉琢的人儿被送去的地方肯定也是些名门望族的豪宅里，而不是又苦又累的采石场。” “你被卖到露天采石场了？难怪晒这么黑。” 林小芽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然后补充说明：“而且还是思强格城郊偏僻荒野里的采石场。” “你到那儿干什么？” “不是我自愿去的，而是被那俩贱人……”林小芽突然闭嘴，瞄了眼一旁的人，拉着向奇到无人处才说：“小奇，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北方大陆，一个半月以前他们来到精灵族地，还毁了我们的基地，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被唐若一个闪电就劈晕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押在那种囚笼里，直接送去了采石场，而我的智能表就是那时候被他们摘下的，你查到的定位一定是被那对贱人兄妹带到了特里尔城。就不知他们特意把我的智能表带回王城有什么用意？” “莫非是请君入瓮？其实早几个月前我就隐约发觉入了人的套，把我引到北方大陆，然后又把我引来这里。” 林小芽不由一惊，压低了声问：“谁敢给你下套？这分明是在跟三王作对，跟整个神族作对啊。” 向奇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缕黑发，说：“我在北方大陆见到的那个唐若没有留下尸体，而是这个。” 林小芽心里一咯噔，立马捂住了嘴，这一缕头发让她想起两年半以前的光景。那时候叔叔在她眼前化作一阵淡淡的光点慢慢消散在黑暗之中，没有尸体，只留下一缕栗金色头发。 背后下套之人？答案显然已呼之欲出。 第76章 心之所系（一） 荒郊野岭始终不是谈话的地方，而思强格那边趁乱策动奴隶起义的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于是向奇决定先将中了蛊惑魔法的半兽人军队遣返回背信之城，然后暂且先同林小芽和克劳斯等人回思强格。 一众人刚回到克劳斯在思强格的宅邸，弗兰西家族的几个成员在一见到向奇的瞬间，脸色骤变，慌忙上前跪拜行礼，并恭恭敬敬地称他为“公主殿下”。 “这位并不是艾琳公主，而是小芽姑娘的哥哥，叫向奇。”克劳斯抬手示意几人起身。 “可是……”那几人面面相觑，上上下下打量着向奇，半信半疑。 弗兰西家族在精灵族分裂以前，曾是八大家族之首，家族的要员多是在宫廷的近卫队任职，因此他们自是知晓精灵公主的长相，至于格纳和夏佐原是野柳城低等士兵的小队长和成员，未曾有幸一睹公主的风采，自然就不会在初见向奇时闹出那样的误会。 “有那么像吗？”林小芽不禁大笑，可回头见向奇面色惨白，神情凝重，脸色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担忧问道：“小奇，你怎么了？” 向奇恍然回神，紫眸沉郁，只是摇头。 林小芽知是一旁有人他不便言说，于是迫不及待地召唤出时空之门，将沉默寡言的少年拉进了时空停滞的古堡。 这处封闭的空间原是帕里斯自幼生活在期间的镜湖，但古堡的建筑群却属于维拉的，是帕里斯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分身自作主张将偌大的建筑群搬移进来，占据在镜湖的黑夜时空。 向奇再次回到古堡，冷月下望着眼前黑幢幢的宏伟建筑，神态愈加忧郁。 八个月以前，向奇曾在卡多幻域的斗奴决赛上被迫吸收了同为元神宿体的高晨生的力量，由于灵力属性不同，在转化过程中致使其暂时性双目失明，那之后他便来到了古堡静养，正是在这里，新得的力量帮助他冲开了记忆的封印，曾经被神族刻意隐瞒的往事如同剥茧抽丝般被一点一点地重现脑海，令他噩梦连连，自我厌弃。他总说自己肮脏，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在冰冷的淋浴喷头下一站就是一整夜，也曾极度痛恨自己的相貌，用尖锐的镜子碎片在那张俊俏绝伦的脸上划出密如蛛网的血痕。 尽管向奇对那段痛苦不堪的往事只字不提，可当帕里斯带着一名身材健硕、仪表堂堂的黑发男子来到古堡时，林小芽从向奇惶遽的神情、惊恐的瞳孔以及战栗不止的身体隐约猜到，这位来自冥国的神祇就曾经对他施加伤害的罪魁祸首。 如今向奇自毁的容貌已然恢复如初，林小芽以为他已经对那段往事释怀了，毕竟后来还答应神族的请求，一人一猫前往泰坦族的腹地为他们寻找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哪知此刻他再次回到古堡，会是这般清冷落寞的神态。 林小芽不安地问：“小奇，这里是不是让你又想起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向奇神情哀伤，抬头仰望着古堡最高层圆顶下的窗户，幽幽说道：“维拉死了。” “你说什么？”林小芽刹那间仿佛晴天霹雳，踉跄地后退两步，险些没能站稳。 向奇无力地重复一遍：“维拉死了。” 维拉是她和向奇的魔法老师，在叔叔神消形散、在这座黑暗沉寂的古堡中，是他陪她度过了那段伤心欲绝的日子。 林小芽此刻忽闻噩耗，双眼瞪圆，豆大的泪珠瞬间夺眶而出，“他、他……”如鲠在喉，终是难以成言。 她记得自己初到古堡时，维拉总是行踪飘忽，装神弄鬼地吓唬她，也多亏有他，让她不至一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沉痛中无法自拔，他是个严厉的老师，同时也是个热心的朋友，厨艺糟糕，却总争着下厨，时不时就捣腾出一些近似惩罚性的黑暗料理，这种状况一直到后来向奇的到来才得以改善。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三人曾经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可现在，古堡已然物是人非，离开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前些日子，我在北方大陆遇见他，还有大舅舅，他们都是泰坦神族的人，你、我、晨生、和唐氏兄妹的出生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结果，他们明明一早就将我们视作克洛诺斯重生的祭品，可是我不明白在祭坛上，维拉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剑，为什么临阵变卦带我逃离……” 突然涌来大量的信息，林小芽泪水连连，且愕然无语。 大舅舅的身份在野柳城的时候便早有怀疑，可是维拉是泰坦族的人这点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他最终还是为了小奇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选择跟他站在同一边。 向奇继续说道：“他临终之际留下一句话：吾心之所系，命运的钥匙就在你的眼睛里。” 林小芽不明就里，拭去眼泪嗡声问道：“什么意思？” “我之前也一直没想明白，可是进来这里，看到那扇窗，突然就觉得答案应该在那里。” 那间圆顶屋的阁楼是维拉的画室，整个古堡就唯有那一处是用灵力锁住的。不过是一间画室，林小芽和向奇都搞不懂维拉为何要做得如此严密，出于好奇的驱使，兄妹俩曾私底下试过了无数的办法，甚至每人想住三百句咒语都没能把门打开。 现在维拉已不在人世，可在他临终之际，是不是想过要把自己心里隐藏多年的秘密袒露出来？ 他的遗言是否就是打开画室那扇门的钥匙？ 向林二人攀着回旋楼梯来到主建筑的顶楼，这是维拉闲时作画的地方，六根粗壮的圆柱支撑着圆形屋顶，形似一座壮丽的凉亭，画室前是一方空旷的晒台，愿是最佳的作画之地，不过维拉却喜欢在室内作画，站在窗前，一边画画，一边监督他们兄妹两人在中庭练习魔法的情形。 “吾心之所系，命运的钥匙就在你的眼睛里。” 林小芽对着画室的木门重复了一次维拉的遗言，然而那道有着繁复花雕的木门却是没有丝毫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这次换向奇对着木门念出前半句：“吾心之所系。”片刻，那木门“咿呀”一声自行打开。 第77章 心之所系（二） 画室的四面墙上挂满了人物画，地上也层层叠叠排放了许多，素描、水彩、油画，有的是双子的，但更多的是向奇个人的画像，姿态各异，或低头沉思的、举目远眺的、或浅笑凝望、或神情忧郁，不论作何表情都令人神往、心跳怦然。 挂在对门正面墙上的一幅画，画着向奇仰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模样，面颊绯红，双目紧闭，眼睑下的睫毛浓密而长。 林小芽记得那是向奇初来古堡的第一天在喝完接风酒后的情景，兄妹两人的酒量都不怎么样，不过酒品却是天差地别，与她酒后又唱又跳又哭又闹不同，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子在酒醉之后更是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倒在一旁沙发上睡大觉。 这幅画或许就是维拉在那一晚所作的，也可能是一眼之后便深刻心间再难忘记。 开门的咒语是“吾心之所系”，林小芽的眼前蓦然浮现向奇初来古堡时的情景，那也是维拉第一次见向奇，不由目光艳羡、神情恍然，但这并不足为奇，大多数人初次见到此等神采俊逸器宇不凡的少年，都似他这般反应。 在这个时空停滞的古堡里，三人一起度过了钟表刻度意义上的十年，这期间，维拉只有最初时所表现出的异样，其后大多时候都表现得极其冷淡，甚至还刻意回避，反倒是不喜与人热络的向奇时常借着请教晦涩艰深的古魔法咒文之机主动接近对方，以至于这些年林小芽以为维拉对向奇是心怀嫌恶之感的，没想到那个人隐藏得如此之深，若非最终舍身为向奇挡下致命一剑，若非这句“吾心之所系”的开门咒语，若非眼前这成百上千的人物画，她恐怕将一直继续这样的误会。 此刻，林小芽瞻望着那幅画，不由心生羡慕，而羡慕的对象却是维拉，至少他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袒露心声，而她自己的那份心声却只能深埋心底，小心翼翼地不被发现，直到某一天有另外一个男子走进去取而代之。 向奇一向冷静沉稳，然而眼前光景却令他震惊万分，身子僵立不动，睁大的双眼却出卖了他内心剧烈的动摇。 林小芽非常清楚他的洁癖深入到精神层面，此前冥王对他的所作所为就几乎使他的整个精神世界轰然崩塌，而维拉情意也绝对不是他能够欣然接受的。 果不其然，向奇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画像片刻，然后一声不吭地扭头离开。 林小芽紧追出去，见少年步履凌乱直奔向回旋楼梯，担心他疏忽而导致什么闪失，急忙出声叫道：“小奇，等等我。” 向奇眼眶微红，待林小芽来到身旁后，才僵硬地笑了下，怆然说道：“大家都只看到了我光鲜的外表，却不知我污浊的内在和肮脏的心，姑息、丑陋，若无其事撒谎，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到头来不管是高晨生、安琪，还是他，为我付出一切最终不过成为一个接一个的笑话，笑话……”说完肆意大笑，可笑声中却掺杂着痛哭时才有的悲伤。 他对那段不堪的往事果然还是不能释怀，林小芽不由为之心疼，温言劝解：“小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好吗？不要让那些不堪的往事继续折磨自己，不要活在过去，因为你还有明天。” “明天……”向奇又是凄然一笑，干净的嗓音里透出一丝绝望，就好像那是个跟他没有关系的字眼，听着叫人莫名心疼。 他停下脚步，慢慢敛去刚才狂笑的姿态，深沉的紫眸哀伤地凝望林小芽，言语恢复了刻板、平淡：“林小芽，恭喜你已经放下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深陷在那片沼泽里无法自拔，我已经失去回应别人的能力了。” 林小芽闻言，顿时浑身一颤，立马会意，原来，他放不下的是过去的过去，那段只属于她和他的昙花一现的快乐时光。 他们以为那么做就能及时地把他俩的感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可事实上在分手以后却像夏天的绿竹在各自秘密的心田恣意疯长。 “傻瓜。” 林小芽声音沙哑，眼泪就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落下，心里头说不上是喜是悲。 两人从时空之门出来都红着眼，众人见状都愣了一下，三头狗挨到林小芽身旁低声问：“你们怎么了？” 林小芽扯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瓮声应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干嘛哭？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三头狗刚才就想跟着进古堡的，然而在它刚要纵身跃入之际，连通古堡的时空之门瞬间就消失了。 “他自己刚才也哭……”林小芽话音刚落，向奇凌厉的视线立马就射过来，意识到自己失言，便马上改口转移话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思强格搅成一锅粥，开辟新战线，等这边事情一了，就马上回精灵族地去跟柯林斯他们汇合，重整旗鼓，重建基地。哦，对了，我们的队伍将会加入一位超级厉害的战将。” 林小芽话音刚落，黑猫似乎不乐意了，问向奇：“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我说过不要直接掺和精灵的事情吧？小奇你这么做会令我的境地变得很尴尬。” 林小芽见这猫居然还管起主人的事，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召唤兽也试图翻身做主，气就不打一处来：“喂喂，怎么对主人说话的你？现在的宠物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个都想造反了！”说着拎起黑猫往她的大狗身上一放，接着道：“你们两个，给到后园去好好反省反省，反省不深刻不给饭吃！” 三头狗无故躺枪，愤怒诘问：“又关我什么事？” 林小芽指着狗鼻子，刚想发飙，这时向奇对黑猫道：“那是你的事，我对你、你们已经迁就得够多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迁就一下我？” 第78章 心之所系（三） 向奇的话似乎没什么回旋的余地，黑猫也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向奇在兽人族背信之城郊外给林小芽看的那一缕黑色发丝，并描述唐若的尸体化作淡金色光点慢慢消散，只剩下一缕头发的情景，两人马上就想到了帕里斯的分身——养育了林小芽十七年的监护人叔叔，当时体内所有的力量和生命力都耗尽以后，便再也保持不住原来的形体，现出了最初的形态，一缕栗金色的头发。 尽管各族在制作分身傀儡的手法相似，就结果而言也都大同小异，但以自身气息和生命力为分身胚体制作方式却极其罕见，制作出来的分身几乎等同于另一个独立的个体，力量与生命力在除了最初的胚体来自于本体，之后的修行靠个人，在意志上并不一定时时事事都坚定不移地遵从本体的意愿，从关系上说本体和分身之间更类似于双胞胎。 帕里斯的分身形体化作光点消失的情形林小芽是亲眼目睹过的，也曾向向奇描述过，因此向奇在北方大陆与唐氏兄妹过招时，唐若的力量被夺走之后所发生的情形就与林小芽向他描述的一模一样。 就不知帕里斯和那唐氏兄妹是否有关系，林小芽恨不得马上飞到精灵族地找帕里斯直接问个明白，可现在远在异族城邦，而自己又尚未习得异次元越行魔法，要她忍耐到把思强格的事了结了再去找人，恐怕会憋出毛病来。 林小芽正自焦躁时，突然想到她这边的古堡其实和帕里斯那边的镜湖是同一个地方，只不过一个是在黑夜另一个是在白昼，由于时间停滞，时空里没有四季更迭日夜交替，因此白昼不会降临古堡这边，黑夜也不会出现在镜湖那边，一个空间就这么被两个时段给明显分隔开来。帕里斯曾对她说过，倘若有什么事，可以到镜湖找他，也就是说只要她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虽说此前古堡莲池下通往镜湖的阵眼只有林小芽一人可以穿过，其余的人包括她的召唤兽都无法穿行，但她不确定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是否也同她有一样可穿行两处时空的阵眼的体质，坦白讲，她不太愿意让小奇也知道那个地方，万一他听说那是她跟帕里斯私下会面的地方心里会怎么想？或许会介意，就像她，即使分手到现在，若是见他和哪个女孩子往来稍微密切，表面上没什么，但心里却还是会吃味的。 为了把向奇支开，林小芽特地给他开了张单子，长长的列表，从日用品到军火，从食物到医药，林林总总，几乎可追大型超市的补货订单。 向奇的时空之门连通的是人界自家宅邸自己的房间，以前古堡的物资补给都是通过他的时空之门从人界向氏的人帮忙采办，如今向奇就在眼前，机会难得，当然是让他马上回家一趟搬东西了。 古堡的时间流速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外边一天里边相应的钟表刻度走过的时间是八个月，所以向奇一进入他自己的时空之门，林小芽转头钻进了古堡并迅速收起了时空之门。 再次被留在外边的三头狗对着时空之门消失的方向叫骂：“那个家伙又自己躲进去了，老是不带上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林小芽穿过莲池下的阵眼，瞬间眼前一亮人就到了镜湖，金色的阳光透过澄澈的湖水从上空照射下来，四周繁茂的水草似乎笼罩在暖黄色的薄纱之中，就连脚下的细沙也染成了淡金色。 林小芽水性非常一般，不过所幸的是上回被人俘虏时贴身收藏的海妖鳞片并没被人一并搜走，仰赖那件神物，她才得以在水中呼吸自如，否则这几百米的水深恐怕还没到顶就得溺水而亡了。 爬上湖岸，林小芽环顾四周落英缤纷的花树，静谧祥和，可她内心却忐忑不安。坦白讲，帕里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监护人叔叔，他的心思并不像过去十七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分身那么容易拿捏，两次被他以利剑刺穿心脏的恐惧以及几月前陪她过生日时的贴心让人留下强烈的矛盾感，因此她在精神上对这位“监护人叔叔”的本体并不存在幼时的依赖。 第79章 心之所系（四） 镜湖里四下无人，那如同兽巢的巨大椭圆形草垛也空空如也，虽说帕里斯声称要见他随时可到这儿来，可是真来了却也不见人随时都在。 “叔……”林小芽试图喊人，可刚出声猛地有打住，想起叔叔临终前的那番话，希望她把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言下之意是说他并不愿意作为帕里斯的分身存在，他才是她唯一的“叔叔”。 林小芽改口：“帕里斯。” 语毕，在碧蓝湖泊上空现出一道灵力流转的时空之门，一个英姿挺拔的颀长身影从灵力的亮光之中款款走出，栗金色的头发长至腰间，深邃的眼眸映照出碧色的水光，性感的唇角轻扬，笑容灿若骄阳，耀眼得无法直视。 帕里斯如降临凡间的仙人，踩着如镜的湖面缓缓向林小芽走来。 “芽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林小芽本来还凝望着美人儿陷入失神状态，结果咋听得肉麻的“芽芽”二字，顿时一阵恶寒将她带回了现实。 “芽芽……”林小芽抽了下嘴角，心想就连叔叔都不曾这么叫她，这个本体倒还好意思摆出一副监护人的样子。 看出林小芽一脸的不乐意，帕里斯扬眉问：“怎么？狗都可以这么唤你，难道叔叔就不行么？亏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唉，你竟这么对叔叔，叔叔的心很难过。” “打住打住。”林小芽急忙出言制止，“这个问题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你是你，叔叔是叔叔，就算你们外表一模一样，实际上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帕里斯这次却也不辩驳，面露得意之色，“也对，你跟那家伙同吃同睡十七年，他对你做什么都没事，而我还没亲到你你就流鼻血了。”说着挨近了低声说：“其实，你之所以拒绝将我视作养父，是因为心里纯粹将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吧？” 林小芽立马跳开，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不要胡说八道，我都说了，上次流鼻血是因为吃了太多的榛子巧克力，才不是因为你要吻我。” “真的？”帕里斯歪着脑袋斜睨着她，浅笑时，唇红齿白分外迷人，“那你让我亲一口，若是没流鼻血，我保证以后都不再提这事。” 林小芽见对方伸出手来揽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旋即又羞又恼，凶相毕露，怒吼：“这么小的小孩子你都亲得下嘴？你变态啊？” “也对，你现在这个样子亲起来还真会有种罪恶感。”帕里斯蹲下，懒散地拨了下垂落胸前的长发，笑盈盈道：“要不趁此机会就让我来帮你把体内的禁锢咒术解开了吧，十九岁了，你也该尝尝恋爱的滋味了。” 如今精灵族地的局势越来越严峻，周边各地的势力暗潮涌动，加之不久前她的一整队人马才吃过亏，这时候若是能解开生长禁锢咒术，恢复正常形态，想必力量也会随之增强。念及此，林小芽直接忽略了对方的调侃，转怒为喜，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帕里斯见状，脸倏然变色，审视着林小芽的表情正色问：“怎么？你真想谈恋爱了？谁？不过我得先警告你，小奇不行，别忘了你跟他是亲兄妹。” 林小芽面色一沉，那种龌龊的念头怎敢随意滋生，大眼一瞪，愤然道：“我又不是为了小奇才想要解开禁锢咒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近两月的情况，几乎全军覆没，我需要力量，我不想让我的军队再吃那种亏了。” 帕里斯席地而坐，凝望着湖面道：“确实，为了那事我也想过要帮你把咒术解开，可是……” 对方总之关键的时候闭嘴，林小芽不免心急，追问：“可是什么？” 帕里斯转脸看着她，沉默不语，林小芽不由火大，“你每次都这样，净说些废话，关键的时候就跟个哑巴似的，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在林小芽灼灼的目光逼视下，帕里斯终于吱声了，“你现在还不能长大，否则精灵族地的局势会更加混乱。” 林小芽一脸懵，挠了挠后脑，说：“不懂。” 帕里斯俨然不愿久留，站起身道：“你以后会懂的。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林小芽一把拽住帕里斯的衣角，仰面注视对方，憋了会儿，忽然软糯糯地叫了声：“叔叔。”这招撒娇的路数以前用来对付她的监护人叔叔可谓屡试不爽，但是对付叔叔的本体似乎不太管用。 “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的确不是你的养父。” 林小芽仍拽着他衣角不放，还是原来的路数恳求：“一点点就好，透露一点嘛，每次都像个傻瓜似的，我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帕里斯最终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重新又坐回她身旁，“不久以后，克劳斯会以布雷顿的名义向你求婚，这就是我不愿帮你解开咒术的原因。” 简直是天方夜谭，林小芽难以置信地诶了声，“你是说他要以中部精灵王的名义……向现在这副小孩子模样的我求婚？” “没错。”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能预知未来？”见对方不置可否，林小芽只好谨慎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没有感情的婚姻……最终目的应该就是政治性联姻，中部可能想通过我来拉拢你。” 帕里斯补充道：“还有东部古特雷斯家族的势力，如今诺丁跟这个家族的权势之争已上升到明面，而你和他们的家主罗兰.古特雷斯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此外，你和小奇是双胞胎兄妹，这就意味着你的手中还握有一张神族的王牌，这片土地迟早要在你的治下回归统一，因为你是艾琳公主在人界的女儿。” 林小芽半张着嘴，果然正如阿尔伯特所料，克劳斯之所以待她特别很可能也是因为艾琳公主的这层关系。 “八大家族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我真的是艾琳公主的女儿，那也只是一个象征性人物，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就归顺于我。” 第80章 心之所系（五） “得民心者得天下，过去十数年我不是都给你灌输这类思想么？这道理你应该懂。” 林小芽偷瞥了帕里斯一眼，明明叔叔和他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却还恬不知耻地把叔叔的功劳全归于自己，亏他好意思说出口，于是特地更正：“是叔叔。” “你对我那分身还真是忠诚。”帕里斯轻笑一声，接着说：“不过那家伙起先是尊重我的意思行事的，只是后来跟你相处久了就开始有了自己的一套育儿观，也才会为了给你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不惜耗尽力量也要把维拉的古堡移到这里，若非神族三王合力破开结界，恐怕你这辈子都要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坟墓里。” 林小芽半信半疑，“就连你也打不开？” 帕里斯仰头看着天空，“构筑这结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来自天外的黑洞能量，随着时间推移，结界的能量还在不断增强。” “可是我可以无碍穿越任何结界，所以这里也困不住我。” “理论上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又坐落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向奇在初次来到古堡时就已告知，说这个空间其实是瀚宇中的一颗体积非常小的行星，受黑洞能量的吸引陷进了时空罅隙，正因如此，这个空间的时间是停滞的，没有四季更迭也没有昼夜交替。当初向奇还是仰赖天王、海王和冥王三神合力缚住了行星并从外将结界撕开一个口子才得以进来。 林小芽如实说道：“听说是个落入时空罅隙里的小行星。” “那么我问你，就算你出了结界，在太空中要如何找到人类居住的地球又或者是我们各族所在的大陆？” 林小芽恍然大悟，在太空中没有空气她可活不成，而且她又不会异次元越行魔法。 “那你当初又是怎么从这儿出去的？”林小芽记得叔叔曾说过他从出生就一直在这片镜湖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直至三百年前才得以离开。然而那时他并没有提到结界一事，可现在想来当时他的离开就成了一个迷。 “帕里斯你以前是怎么离开的？” 帕里斯道：“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 而且接下来还有更多，可知晓答案的人却已意兴阑珊。 林小芽噘嘴抱怨，“还说想见你随时可到这里来，可是你什么都不肯说，这不是见了等于没见嘛。”说着偷瞄了眼一旁的人，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又道：“你不是说你是我将来穿越回去哭着喊着求你出去的吗？既然你都答应了，不妨就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吧，我好歹也算是促成你离开的当事人。” “不是的，你那时是哭泣着要我醒来，而我当时只是在睡觉。” “哈？”林小芽长大了嘴，“我特意从将来穿越到过去只为了叫你起床？”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以这么说。这里的时间太过漫长，亿万年的时间里大多数时候我都在睡觉，直到有一天有个美丽的姑娘来把我唤醒。” 林小芽咧嘴，嘿了声说：“听着怎么像是睡美人的故事咧？只不过故事里的睡美人是被英俊的王子吻醒的，而你却是被我哭醒的，对不对？” “是啊。”帕里斯眼神遥远，似乎忆起那时情形，脸上绽放暖阳般的浅笑，“你啊，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爱哭，不过那个时候，你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的很美。”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林小芽的手，并低头在她的手心轻轻印上一吻。 林小芽忽觉心神一荡，头晕目眩，鼻子里似乎有什么正流了出来，有点痒，看了下手背上的血迹不禁惊呼：“鼻血出来了！” “你还真是……”帕里斯见状无语了，伸手刚要托住林小芽的头，就被后者慌乱地躲开。 “你不要碰我，不然鼻血会流得更凶。”林小芽张嘴抬头，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止血。 帕里斯只好在一旁郁闷地看着，言语中甚是愁苦：“你这样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呐？” “以后你别碰我就行，还有别离我太近，”说着自己往边上又挪了挪，然后问道：“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帕里斯闷闷不乐，“那不过是用来拒绝各路权贵把他们的女儿塞到我宫里的借口。” 像他这么个集权力、地位、力量、容貌于一身的单身贵族，自然是各路美女倾慕的对象，以前叔叔就曾被这些事扰得烦不胜烦，听说那些贵族的千金为了挤进他的王宫使劲了各种手段，还没入宫就玩起了宫斗，直到再后来，叔叔带她去往人界定居，一年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月的日子留在精灵族地，情况才稍微有所改善。 林小芽知道海妖族的大祭司逐幻对帕里斯一往情深，甚至不惜让叔叔活取她的髓骨作为古堡莲池里的穿越阵眼，更进一步加固结界的防御。 “借口？逐幻姐姐长得那么好看，而且还是海妖族的大祭司，你干脆就娶了她，绝了那些贵族千金对你的痴心不久好。” 陡然察觉帕里斯投来的目光透着冷意，林小芽立马闭上嘴。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等一下等一下，正事都还没说，你别走啊。”林小芽急了，疾步过去扯他手袖，抬着头，可怜巴巴地乞求着，鼻孔上还塞着两条卷成象牙的纸巾，模样着实滑稽，“别那么快走好不好？那种话你要是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个……你先坐下。”林小芽扯着帕里斯的袖子让他重新坐下，然后才道：“刚才你说如果现在帮我解开身上的禁锢魔咒，会把精灵族地的局势搅得更乱，那是为什么啊？” “既然克劳斯与你的联姻是出于政治目的，那么就让事情更加纯粹一点，不要掺杂其情感，要知道精灵族地里有不少权贵是艾琳的仰慕者，你若是以大姑娘的形象出现，可能会引起其他势力的竞争。” 林小芽嘿了声，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小奇，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抢我。”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暗喜着的，因为帕里斯言外之意是说她长大以后将是个大美女。 “防患于未然才是明智之举。” “你放我在外边野，是不是在指望我这个象征性人物出来帮你收拾三百年前留下的烂摊子？” 帕里斯夸赞道：“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放手两年而已，现在已进步了许多，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精灵族一代伟大的国王。” 林小芽喜不自胜，可帕里斯话锋一边，她的表情顿时又凝固了。 “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些吧？东拉西扯了这么久，不妨直奔主题如何？” 林小芽一脸难色，说实话，那样的问题可能会把对方激怒，但是既然他这么说显然已是心中有数。 “两月前，我们的基地被唐若唐迅兄妹袭击了……” “嗯，我知道。” “在兽人族安息之家那会儿，克劳斯说我的伤是你帮我治的……” 帕里斯莞尔，“尽管你不是我亲自抚养长大的，不过那傀儡的记忆现在都到了我这里，我当然也会想他那般心疼你，自然就舍不得让你吃那些苦。” “谢谢你。” 帕里斯见她欲言又止，便自己说道：“你见到了小奇，而他告诉你自己也在北方大陆遇见唐氏兄妹一事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遇见的那两个人也同你的叔叔一样是以本体的气息和灵力复制而成的分身，所以你怀疑我暗中庇护那两个小鬼？” 第81章 心之所系（六） 林小芽偷瞄着帕里斯的表情，实际上她确实就是那个意思，可话又不能过于直白，面前这位可不像过去养育了她十七年的监护人叔叔那么好说话，她可不敢冒然触怒这头表面看似温顺的大狮子。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可是我特意从未来穿越到几百年前叫醒的人，倘若没有信任，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对吧？”说着，免费送上一个谄媚笑。 这一招果然有用，帕里斯冷厉的眼中果然添了些许潋滟波光，不过他思维缜密，逻辑清晰，是个难搞的主。 “未来信任并不等于现在就信任，这期间需要有个改变的契机，没有那个契机，你现在对我的信任不过是构筑在沙土之上的堡垒，随时可能崩塌。” “对我是还没发生，可是对你来说却发生在过去，既然是真实存在的，就不要纠结什么时间的节点啦，看在那份信任上，你可不可以向我透露一点实情？一点点也好。” 那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眨起来俏皮灵动，帕里斯不自觉便做了让步。 “我制作分身的手法确实稀奇罕见，但会使用这种手法的也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说唐氏兄妹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帕里斯转头冲她粲然一笑，说：“那就要看小芽芽现在对我能拿出几分的信任了。” 林小芽慌乱地移开视线，抱住双膝，眺望着蔚蓝的琥珀，道：“小奇这次在北方大陆的行动失败了，铩羽而归，你也知道他被后是新三王的神权势力，我只是不希望你得罪了神族。” “你在担心我？”与其说帕里斯是个不吝啬笑容的人，到不如说他是个非常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人，难怪有人说只要长得好看，人生就已赢了七八成，因为单凭相貌就能轻而易举地赢得信任。“不过得罪神族的事又不是没做过，而且这一得罪还是同时得罪了神族新旧两边的势力。” 林小芽明白他说的是哪一桩，十九年前神族为了笼络各族势力，将她这个作为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候选人送往精灵族地的东部寄养，而帕里斯却在半道上把宿体抢回了自己的王宫。 “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养了我这么个吃白饭的人对你来说根本是吃力不讨好，而且禁锢了我的生长，也就相当于废掉了克洛诺斯的一个宿体备胎，得罪两边势力对你有什么好处？” “呐小芽芽你想想，神族当年把你送给东部的举动其实就意味着承认东部诺丁部族为精灵国的正统，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难道你纯粹只是为了泄愤？”林小芽惊诧不已，仔细端详帕里斯的表情，总觉得这么理智的一个人是不会单凭意气用事的，“还是另有所图？” 帕里斯单手托腮，意味不明地瞟了小芽一眼，笑问：“是啊，你说我图什么呢？” “我要是能猜到你的心思就不用特地到这儿来找你了。”说着不满地小声嘀咕：“而且你超难搞的，要从你嘴里问出点东西来还真是费劲。” “你不过是随便撒撒娇卖卖萌就套了这许多话，哪难了？” “那你倒是说啊，你从神族把我抢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两次用天使联盟刺穿我的心脏，夺走我的力量，还禁锢了我的成长，让我一直保持这副小孩子的体形，显然是把我从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候选人列表中剔除，对于神族和泰坦族来说，我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帕里斯劝解：“别心急，你迟早会知道的。” “看看，看看，又拿这种话搪塞我，我现在就想知道。” “那么你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你说。” 帕里斯直视林小芽的双眼正色问：“如果有一天，中部的布雷顿真向你求婚，你会怎么做？接受这桩婚事吗？” 林小芽不暇思索地应道：“怎么可能！婚当然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啦，而合作的话，以战友、朋友、盟友这样的关系就能够达成，又何必把各自的生活搞得那么复杂。” “喜欢的人？克劳斯英俊潇洒，又温柔体贴，从精灵族地到思强格对你诸多照顾，而你又刚好在少女怀春的年纪，他的所作所为应该很讨你的喜欢才对吧？” 林小芽边听嘴角边抽搐，“什么少女怀春，我身上的禁锢咒术都还没解开，小孩子一个哪里懂什么春，不要把我跟普通女生相提并论。” “所以即使克劳斯真的向你求婚，你也不会答应了？” “那当然，先不说我现在还小，就算恢复正常成人模样，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婚姻来做政治筹码的。” “很好，小芽芽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哦，别让我失望。”帕里斯说完飞向湖心上空的时空之门。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走了？” “抱歉，我还有事，下次再陪你玩儿。”语毕，那道颀长的身形连同时空之门一起瞬间消失，杳无踪迹。 “你耍赖！”林小芽冲着湖心骂了声，但好歹她和小奇最在意的事情已问出了答案，只要帕里斯没跟唐氏兄妹牵扯上关系，她便大可放心了。 第82章 心之所系（七） 林小芽回到古堡，本想第一时间就把帕里斯与唐氏兄妹无关之事告诉向奇，然而刚要出门，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太久没照顾形象了，虽然到了思强格终于有条件天天梳洗，但是却没什么心思打扮自己，头发依旧乱蓬蓬的，如今小奇来了，总不能继续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于是出去之前索性先好好地捯饬一番。 衣柜里的衣服都过了一遍，发现各种风格似乎跟自己这张塞得黑黢黢的脸都很不搭，两根长短不一的辫子拆了编编了拆，但越是在意就越是弄得歪歪扭扭，镜中的人黑、瘦、矮，一想到向奇姿容俊秀风度翩翩的模样便不由得自惭形秽，最终她祭出了几月前生日那天帕里斯给她买的长裙才勉强找回一两分自信。 林小芽盛装出来，众人瞬间眼前一亮，看惯了她平日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如今这般讲究，简直像换了个人。 三头狗绕着她转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怪里怪气地道：“啧啧啧，这半年里从没见你梳过一次头，今天怎么突然就大变样了？” 林小芽岂会听不出大白言语夹带着戏谑意味，不过除了在意的人，在其他人面前她对自己的脸皮的厚度颇为自得，轻佻骄傲地哼了声，“要你管！”四下环顾，不见向奇，但他的猫极不合群地坐在门边，便过去撸了一把，问：“小奇呢？” 黑猫弹了下耳朵，跟三头狗一样阴阳怪气地应道：“跟你一样，回家梳妆打扮去了。” “他都那么帅了，还打啊？” “谁知道。” 林小芽知晓一般来说猫要比狗高冷，因此对于黑猫爱答不理地态度完全不以为意，一把将猫抱在怀里，悄声问：“你们这一趟北地之行，小奇有没有邂逅一两个美丽的姑娘啊？” “起先他脸上的伤疤还没消，所以也没什么桃花运，不过后来面容恢复以后，一路上确实有不少姑娘秋波暗送，不过他身边一直有个倾国倾城的安琪姑娘，一般段数的狂蜂浪蝶也贴不上来。” 林小芽一激动，嗓门不觉就开大了几十个分贝：“你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克劳斯和格纳几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才惊觉自己失态，急忙尴尬地冲众人堆出个僵硬的笑，然后贴近猫耳用气声问：“你说的安琪姑娘是不是半年前在卡多幻域赖上小奇的那个女巫术师？” “没错。” “这、这半年来那女的一直跟着你们？可是视频电话里我一次都没见到她呀。” “他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怎可能让你瞧见。” 林小芽顿觉心口如压了块大石般堵得慌，突然觉得盛装打扮的自己蠢得可笑，她闷闷地扯下系在辫子上的缎带发饰，黑猫见状，又道：“安琪姑娘是泰坦族安插在小奇身边的卧底，不过后来为了掩护小奇逃跑被他们自己人杀死了。” “呵，泰坦族的人……”林小芽霎时间眸光黯淡下来，想到那个丰神俊朗、神采飞扬的维拉，曾在黑暗的古堡里陪伴她度过数十载岁月的魔法老师，也是泰坦族的人，也是为了小奇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没办法，谁叫我们深入泰坦遗族腹地，遇到泰坦族的人也不足为奇。”黑猫说着似负气又似无奈地叹息：“这一路可谓凶险万分，也多亏了小奇那张脸，才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小奇能平安脱险当然是好事，可是维拉却再也回不来了…… 林小芽黯然神伤，低头不语，片刻，向奇打开了时空之门，捧着个银色的小箱子从灵力流光中走了出来。他此刻已洗净身上尘土，换了一身俊俏的行头，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出现，顿时蓬荜生辉，光彩照人。 瞧见林小芽眼眶发红，诧异道：“小芽怎么哭了？”旋即想到什么，面色一沉，质问他的猫：“你跟她说了什么？” 黑猫慵懒地舔着爪子给自己洗脸，懒洋洋道：“也没什么啊，不过是随便聊聊你那几个红颜知己罢了。” 林小芽惊呼：“还几个？” 向奇不悦道：“没有的事，你别听它胡说。” 林小芽夸张地长叹一声：“唉，明明我们是同个爸妈生的，结果好基因全让哥哥给抢走了，剩下丑丑的都遗传给我。” “哈，好开心，这应该是妹妹第一次叫我哥哥吧。”向奇气得脸色铁青，负气把银色的小箱子塞进林小芽怀里。 “你本来就是我哥，我怎么就不能叫了？” “我什么时候不给你这么叫了？刚才不是还说好开心了吗？” 林小芽哼了声，不愿继续吵，“这是什么？”赌气地打开小箱子，发现这原来是个化妆包，里边满满当当的各式化妆品，当即勃然大怒，愤然质问：“吼！你也嫌我丑对不对？” “说什么呢？这是你要我带的东西，自己刚才才写的清单就忘了？” 林小芽这才依稀记得刚才好像真把这玩意儿也写进补给清单里了。 向奇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便放软了说道：“好啦，别生气了，清单上东西太多，我让他们先去准备，这化妆包是赵姐多出来的，你暂且先用吧，等他们买新的来再换。” 林小芽也后悔自己不该乱发脾气，于是也退了一步，假意拿出一支口红问他：“小奇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 向奇从化妆盒里拿出另一支问：“要不你试试这个？淡粉色起来跟你这身衣服比较搭。” “哦，试试就试试。” 林小芽把自己手里的口红放回去，刚要伸手去接，向奇早已帮她拧开盖子，递了过来，“来，我帮你，抬头。” 林小芽翁的脑子一片空白，刚才在背信之城的郊外给他一个西式的拥抱时他还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可转眼就下意识地撩起人来，撩的还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三头狗见状，有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啧啧啧啧，旁若无人地撒狗粮，你们不觉得这把狗粮的味道很奇怪吗？” “某只狗正在羡慕嫉妒恨。”林小芽夺过向奇手中的口红，狠狠地在自己唇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然后坏笑地逮住她的狗，一面往三个狗头的脑门上盖章一面说道：“来来来，你也给大家撒一把奇怪的狗粮好了，省得你酸成个柠檬精。” 一人一狗扭打了一阵，林小芽突然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 “喂喂，你怎么了？好好的干嘛哭？”三头狗有点懵，其余的人也摸不着头脑。所有人当中，也就只有她的双胞胎哥哥能明白她反常真正缘故——不管跟谁闹，也不管怎么闹，关于维拉的死所带来的悲痛始终萦绕于心会，挥之不去。 向奇眼眶微红，遥望着北方的天空。 永别了，维拉…… 第83章 高枝自来（八） 思强格的局势在各方势力暗中推波助澜之下日益混乱，克劳斯见时机成熟便命人联络潜伏在各处兽人族的工厂、矿场、码头部下带领奴隶起事，然后按照原定计划往两栖族的族地迂回撤退。 克劳斯在部署工作时，林小芽提议：“为确保各地起事万无一失，最好再搞点事情先把思强格至少是半数的兵力引开，让他们无暇旁顾。” 格纳问：“那要怎样才能把那么多人引开？” 向奇虽是局外人，但是闲来无事便也同众人一起集思广益，这时说道：“要把城中的驻军引开也并非难事，只要在他们不得不引兵回救的地方做做文章就可以了。” 众人一时不得要领，“不得不引兵回救的地方？” 向奇继续道：“这座城市的中央有灵力缓缓流出，显然他们已在这儿修筑了魔法楼，兽人族体格健硕孔武有力，但魔法可以说是他们的短板，这些年的征战想必从各处搜刮了不少魔法典籍，倘若他们的野心不止于两栖族地和精灵族地，那么接下来的扩张就不得不用到魔法了。因此，从长远来看，相对于异族那么些不值钱的奴隶，珍贵的魔法典籍才是他们重点保护的物件。” 林小芽蹭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掌在桌上一拍，道：“烧！而且还要连同市政厅、训练营和神庙这些一起大范围地烧。” 克劳斯的随从卡尔迟疑道：“神庙就算了吧，这么做似乎对天神不敬，而且那里毕竟也没有什么珍贵的物件。”其余几人深以为然。 林小芽却摇头道：“神庙里确实没什么东西，但是那里是这个城市居民和士兵的精神支柱，烧掉他们的守护神，势必会造成恐慌，况且烧的是敌人的守护神雕像，又不是我们的，你们担心什么呢？” 原本一直趴在窗台上懒散地晒着太阳的黑猫突然直起身，严肃地告诫：“最好就不要动那些雕像，神族的人向来小器，莫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林小芽惊疑不定：“诶，只是雕像而已，怕什么？” 向奇先轻声嘀咕了句：“还有点自知之明。”然后对林小芽说：“神庙就算了，我们只要烧掉他们的魔法楼、市政厅和士兵训练营几处就足够了。” 林小芽听他说“我们”二字，不禁欣然问道：“小奇也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当然。” “等一下，小奇。”黑猫闻言立马制止：“你不能跟他们一起行动，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向奇极不友善地呛道：“急什么？难不成你明知对方准备请君入瓮却还要我巴巴地往人瓮里送？” “在查明真相之前自然不会让你冒然涉险，只不过我跟你说过不要直接插手精灵族的事，你忘了？”黑猫跳下窗台，来到向奇座椅的扶手上，毛茸茸的猫爪搭上少年的肩膀，闻言劝道：“别把局势搞复杂了，不然以后会更被动。乖，跟我回去，我们可以趁这期间先把咒术解了。” “你要带小奇回去哪里？”林小芽急了，上来就扒拉掉向奇肩头的猫爪，“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跟小奇见面，小奇哪儿也不去，是吧小奇？我们才刚刚见面，而且，维拉的画室我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别走好不好？再陪陪我。” “好。”向奇先答应了林小芽，然后才对黑猫说：“我不会耽搁太久的，还有，这期间我会尽量隐瞒好身份，不会令你为难。” 黑猫不语，直视着向奇，片刻才让步似的别开脸。 林小芽一直以为这黑猫是在卡多幻域随意赖上向奇的魔族流浪猫，可从他俩的对话隐约听出点端倪，将向奇叫一旁低声询问：“小奇，那猫难道是神族派来监视你的？” 向奇瞥了黑猫一眼道：“可以这么说。” “难怪你对那猫就不像对毛大壮和毛二壮那样。对了，你当初答应帮他们找人也是被胁迫的咯？” “没，公平合作，不存在胁迫。” 林小芽这才放心，“那就好。”旋即又觉得哪不对劲，“怎么觉得你的人身自由权都被它限制了似的。” “你放心，事实上并没有你觉得的那样糟糕。”向奇微笑，抓起林小芽一边就快散开的辫子说：“这边松了，要不要帮你重新编过？” “好。” 于是向奇一边帮她编辫子一边继续道：“那个……猫也许是以前强势惯了，所以让人觉得它盛气凌人，可实际上主动权在我这边。” “真的？” 向奇点头。 完成火烧魔法楼的任务是向林二人主动请缨的，他们主要是想看看那里是否有收藏一些古堡图书馆所没有的魔法，反正都要烧了，不如顺便再搜刮些回来。 当夜，向奇用次元越行魔法把一人一猫一狗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了思强格的魔法楼，一看这里边的典籍和卷轴竟然是原型摆放，不由得有些失望，因为只有初级和中级魔法的典籍和卷轴才会以原本形态存放，高级和顶级魔法一边都是灵力汇聚成一簇五彩之光，要以意念触碰才能显现出灵力卷轴里的咒文。 林小芽嘴一噘，道：“这里好像都是些中低级魔法，就不知道上面几层的有没有惊喜。” 黑猫环顾四周的架子，说：“他们这些大多是从两栖族那边搜刮过来的，想想那个尚未开智的种族，是不可能藏有什么了不得的魔法书的，这两个种族所有的魔法卷轴加起来可能还不及你们精灵族的三分之一。” “啊？”林小芽顿时蔫了，“早知道就换别人来了。” 向奇一边迅速翻找一边说道：“你啊，到现在也属于为开智一类，所习得的不也都是这类低级魔法，还敢瞧不起人家，被杵在那不动，快过来一起找，说不定能捡到几颗沧海遗珠呢？” 然而，两人几乎浪费了成宿最终一无所获。 两人一猫一狗分头到各个楼层施放了火系魔法，整栋楼轰地就烧了起来，火光一现，外边看守这栋楼的巫师和守卫立马就赶来抢救。 双方一打照面，向奇便要开杀戒，但被林小芽制止了。在施放越行魔法离开之前，向奇又召唤出一条巨大的火龙，盘绕住魔法楼加大火势。 第84章 双子联手（一） 当夜，思强格各处军政重地火光冲天，大半城邦灿若白昼，兽人族驻扎在城中守军倾巢而出，全都奔赴火线参与抢险救灾，而各处矿场和码头准备起事的奴隶闻风而动，迅速突破了当地武装的防线，按照克劳斯的指使赶往东南边境，与之前安息之家和采石场跑出来的数千奴隶汇合。 向奇的越行魔法一天之内只可使用五次，不过这也足够他们安全离开思强格，剩下的路程改用飞行魔法。 他们是最先到达目的地的人，从采石场出来的奴隶有半数是精灵族的战俘，这些人当中，有些曾在数百年前见过精灵公主艾琳，所以当他们见到向奇时的第一反应与弗兰西家族的几名要员一样，既震惊而又不失恭敬地跪地称他为“公主殿下”，其余等人见状也是又惊又喜，纷纷下跪行礼。 林小芽转过脸去掩嘴窃笑，向奇见状又是尴尬又觉得无奈，“我跟你们的艾琳公主真有那么像吗？” 众人一听他声音浑厚，显然是男孩子，一时间愕然无措，面面相觑。 林小芽先笑嘻嘻地让大家都快起来，然后才踮起脚捏住向奇的下巴解释：“抱歉，让大家失望了，这位不是公主，而是我家哥哥小奇同学。” 林小芽此番从思强格回来，衣着装扮较之前在采石场脏乱臭的模样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若非她的声音，这些曾经的工友还差点没认出来。 “你是小芽？”安息之家的人以及采石场上同她关系较好的一众不由大喜过望，“你可算是回来了，前些天布雷顿陛下派人来通知我们思强格各处的奴隶将在近两日起事，让我们在这儿接应，现在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呃……各处的具体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只需在这儿等就好。” “恐怕不行。”向奇脚边的黑猫发话了，仰头看着天上飞过的鹰隼，说：“那是从思强格到附近城邦传递消息的雷鸟，相信不出半日，你们这支装备简陋的军队将会面临兽人族前后夹击的局面。” 有人问：“那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先藏起来避开敌人啊？” 林小芽立刻否决：“不行，我们人数少，装备差，如果不能跟后面赶来的队伍汇合，那就会被敌人逐个吃掉的。” “难道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稍安勿躁，容我想想办法。”林小芽抬手示意众人冷静，然后转身问向奇：“小奇，那个……我昨天问你要的那批军火今天能不能先交一部分？” 向奇哭笑不得，斜睨着她道：“笨蛋，又不是变魔术，哪有那么快？” “那你说该怎么办？”林小芽一旦有了依赖，自己连脑子也懒得动了。 却不想向奇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林小芽顿时跳脚：“你说的倒轻巧，这可是关乎生死啊，分分钟出人命的好不好！” “那么林小芽同学可有什么好法子？” 都是懒虫，问题又像乒乓球似的打了回来。 林小芽啃着指甲低头沉吟，半晌，脑中灵光一闪，喜道：“有了！” “想到什么妙计了？” 林小芽摊开自己的手掌，让他看手心上的红痣，“有你在，就意味着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从现在起，我可以不用再抠抠索索的节省灵力了。”说着开始不停地从手心里抠出一枚血妖籽，用意念操控，那枚血妖籽迅速在她手中抽枝发叶，眨眼的工夫就在她手里长成一杆木质的猎枪，接着她又抠出数十枚种子塞进枪膛里，然后双手端起枪，瞄准前方一块石头连开数枪，几枚种子击打目标的方式各不相同，一枚是一飞镖的形状钉在石头上，一枚是以铁蒺藜的形状嵌入石头里，还有一枚是张开成网状的藤蔓，将石头紧紧捆住。 众人哗然，向奇也惊骇不已，一双灼灼吊稍眼直勾勾地盯着林小芽看，直到那丫头装模作样地在枪口上吹了一口气，然后再洋洋自得地冲他抛了个媚眼，才回过神来。 “可以让我看看吗？”向奇接过对方递来的木枪，端起就朝空中开了一枪，一只云雀应声掉落。 向奇上上下下打量着木枪，不可思议道：“真是匪夷所思，你这家伙堪称生化人了。” “你干嘛随意杀生啊？小鸟是无辜的。”林小芽疼惜地跑过去，将地上的云雀捡起来，托在手上仔细察看，发现云雀已死，便用意念将打进云雀身上的种子取出来，然后指尖抵住伤口往小东西的体内传送灵力。 向奇过来，一边看她给云雀救治，一边说道：“你以为你昨晚啃的鸡腿和牛排它们原本就是死的吗？” “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复活的云雀恢复了生气，在林小芽手里开始扑腾着翅膀，林小芽一扬手，把云雀放飞了，然后才道：“昨晚吃的是食物，那些是特意养殖出来作为粮食的，我吃是为了帮忙拉动内需，为人类经济出一份力。而这些野生的小鸟不同，它们是大自然的一份子，和我们一样，生命是平等的，所以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滥杀无辜。” “你现在越发地口齿伶俐了，”向奇正说着，抬头瞥见林小芽刚放飞的云雀此时已被附近的鹰隼盯上了，那情形看似凶多吉少，于是端起枪，正要瞄准那鹰，林小芽却伸手压下他的枪杆，沉郁地摇头。 “刚复活的一转眼就这么被猎杀你不心疼吗？” 林小芽不忍再往上空多看一眼，难过道：“当然会心疼，可是老鹰没东西吃也很可怜不是吗？动物世界本来就很残忍，身在食物链之中，它们想要活下去都不容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心软，不过倒是看得开，半年不见，小芽你也长大了。”向奇言语中深感欣慰。 居然是长辈的口吻，林小芽当即啐道：“屁啊，我们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充其量就比我大几分钟，少给我扮家长的样子，本小姐不接受你这样的夸赞。” 第85章 双子联手（二） 向奇体内灵力充沛，林小芽仰赖两人之间的共生咒，因此也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有了充足的灵力，掌中的血妖籽自然就能随心所欲地令其发挥到极致。 他们这支松散的军队全员很快就换上了新式的装备，人手一杆枪，数十枚种子子弹，还有藤甲、藤盔和坚木盾牌，此外，她还用血妖籽催长出各类水果分发给大家充饥。 武器军粮无中生有，就地解决，林小芽的神技令在场所有的人眼界大开，就连神族派来的那只神秘的黑猫也对此甚为新奇，惊叹道：“没想到小小一个植物妖还能有这么多种功效，以前我还真是小看它了。” 林小芽洋洋自得道：“那也要看是谁在使用，这血妖籽呢若是落到力量强大的人手里，它充其量不过是一枚妆点用的朱砂痣，也只有像我这么力量弱小的人才会挖空心思琢磨该如何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黑猫不禁哑然失笑：“把弱小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比起你这古板而又沉默寡言的哥哥风趣多了，要不我以后还是跟着你好了。”黑猫说着跳到林小芽肩头，歪着脑袋去蹭对方的脸，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向奇，眼神之中似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向奇怨毒的视线直直射了过去，冷冷地拎起黑猫往地上一摔，对林小芽道：“那东西脏，别被它沾上病毒了。” “诶？脏吗？我觉得黑豆比大白干净多了，而且身上还香香的，小奇像你这种有严重洁癖的人，一定是每天都给它洗澡的吧？” 向奇惊疑地问：“难道你给大白洗过澡？” 林小芽不明白向奇的神情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紧张，茫然点头，问：“洗过啊，怎么了？” 向奇面色铁青，“大白是魔物！” “嗯，我知道啊，但它也是狗啊，虽然是长着三个脑袋的畸形狗，但也是宠物啊，小奇你以前不也经常帮毛大壮和毛二壮洗吗？” “那不一样！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魔物？它们是可以化形的。” “我知道啊，我见过血妖籽化形，超级大美女！不过大白就从没化过形，也不知道我家这只狗狗化成人形是什么样子的。”难得见向奇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过即便如此，林小芽还是不免看得发花痴，心里哀叹这妖孽货怎么就是哥哥可惜是哥哥。 “这种事没必要好奇，还有，以后不准再给那狗洗澡，也不准跟它过于亲近。” 向奇那口吻似乎是在吃醋，林小芽纳闷他怎么连一条狗的醋的吃，这时瞥见一旁理毛的黑猫，陡然一个激灵，惊问：“难道你见过这猫化形了？它公的母的？我看看。”说着便要抓猫亲自确认，黑猫吓得直炸毛，倏地钻到向奇身后惊慌道：“这丫头也太生猛了吧，吓死本猫了。” 向奇则张开双臂将人拦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林小芽，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林小芽笑弯了腰，弓着背拍着腿乐不可支道：“你们别紧张，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这时，三头狗驮着格纳和夏佐二人从天而降，刚一落地就急来汇报：“兽人族有两万兵马兵分三路从东南方向的莫思顿城朝这边包抄过来，而码头那边的人也被思强格的守军绊住了，克劳斯带了七千人马赶去施援，不过恐怕难以脱身，因为特里尔和库巴也有兵马往思强格进发。” 林小芽惊诧不已，“啊？绊住了？可是思强格的守军不是都忙着救火去了吗？哪里还有那么多兵力？” 三头狗道：“他们根本就没花多少时间在救火，那火龙魔力太强了，几十分钟整座魔法楼就夷为平地，连渣都没剩，而且市政厅和训练营那边的火情也有思强格的居民参与抢险救灾，所以守军很快就得以脱身，奔赴码头。” “魔力太强……”林小芽斜了向奇一眼，正巧向奇也朝她偷瞄了一眼，两人视线一对上，向奇当即一脸无辜道：“抱歉，当时一心想着务必要把他们的魔法书销毁，施放魔法时忘了要控制魔力。”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林小芽啃着指甲沉吟道：“克劳斯他们要想脱险只能抢在兽人族援军赶到之前速战速决才行，可是就目前他们的装备恐怕要吃亏。” 格纳焦急道：“那该怎么办？陛下还在思强格，如果他遭遇不测，那整个精灵中部就要玩完了。” “嗯，我知道，所以我们必须要马上过去同他们汇合。” 向奇却制止道：“你们所有人马加起来不到两万，而兽人族的援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围剿过来，你这是要送上门去给人当饺子馅儿？” “就是人数不足，所以才要抢速啊，要赶在被特里尔和库巴的援军咬住之前脱身，不然这次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咱们这一路人马赶到时，说不定刚还碰上库巴那边的援军。” 林小芽问向奇：“休息了大半天，你的越行魔法应该可以用了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可没本事同时把这几千人一起瞬移过去。” 林小芽拍胸口道：“你只要能把我瞬移过去就够了，其余的人由我来带。”说着召唤出时空之门，向奇立马会意。 林小芽将众人领进古堡，用血妖籽催长出大量的作物供队伍屯田垦荒，格纳和夏佐循例仍留在古堡里负责管理。 一切安置妥当，向林二人刚准备离开，就见三头狗跟了过来。 林小芽扭头对狗说道：“大白你也留下，这里人太多，就格纳和夏佐两人管不过来，你得帮忙。” 三头狗不悦，“每次都是，老是支开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召唤兽，你现在灵力充沛了，是不是该把我收回血液里了？” “哦，这事……”林小芽似乎想到了什么，先瞥了向奇一眼，然后断然拒绝道：“不行，大白你以后要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有我们不能太亲近，而且你自己也说过，男女有别，让我保持女孩子的矜持的。” “什么？我那是叫你不要随随便便跟别的雄性精灵勾肩搭背，又没说连我也要保持距离，我可是你的召唤兽啊，当然可以不在此限。” “你也是雄性，不能搞特殊，所以乖乖地留在这里帮忙啦。” 三头狗郁闷，愤然道：“可恶，我要在你床上放跳蚤。” 林小芽寸步不让，“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三头狗学着她平日刁蛮的模样哼了一声，转身朝古堡走去。 而黑猫却异常懂事地说道：“我留下好了，省得你们觉得我这电灯泡碍眼。”说完也转身进了古堡。 第86章 双子联手（三） 向林二人赶到思强格的人工河码头时，克劳斯的队伍已经转移，而后通过察打一体的无人机获悉他们被拦在码头以南四十里开外的平原地带。 阻拦的敌人只有一个，但能耐却极其了得，似乎还施放过什么土系攻击魔法，大地开裂，许多精灵和蜥蜴人士兵被困在沟壑之中，死伤不计其数。军士们忙着将同伴从深沟中救出，克劳斯的几个手下抓紧时间施法抢救伤员，而克劳斯本人此刻正与敌人陷入单打独斗的局面当中。 双方实力相当，一时间难分胜负，然而敌人似乎只求拖延时间，等待巴库方向的军队过来。 林小芽一赶到现场便立即召出时空之门，在古堡里待命多时的军队鱼贯而出，加入抢救行列。 向奇张开手掌，屏息凝神间，一道黑紫色灵力流忽然凝聚成一张强弓挂在他手掌上。林小芽知道那张弓曾经是高晨生的武器，名叫紫云，可以根据主人的意念变化成诸如刀剑锁链等任何形状，高晨生临死之时，把自己全部的力量连同这副神器一并赠给了向奇，作为击败他的奖励，如今乍见此物，想起了那个如骄阳般爽朗的大男孩儿，不由鼻子一酸，眼眶湿润。 向奇另一手以自己的灵力凝化出一支深紫色的箭矢，拉弓射箭，箭头对准上空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箭矢飞射而出，划破空气发出一声清脆的哨响，如一道紫电般朝敌人迸发过去。 那黑衣人眼疾手快，几乎是一个瞬移闪到克劳斯的另一边，不想箭矢竟追着他转了弯。原本他与克劳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可此时骤然有另一个力量袭扰，稍一分神，克劳斯的利剑当头砍下，黑斗篷横杖一挡，顺着对手从上压下的力道跳落地面，并完美地避开箭矢的追击。 这时，向奇数箭齐发，可对方身法奇快，箭矢悉数落空。然而向奇发出的灵力之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紧追着目标不放，但一时半会儿却也奈何不了敌人。 向奇望着半空中兵刃相交的两人，对林小芽说：“你来为我祝祷，我要活捉上面那个穿黑斗篷的人。” 林小芽有点懵，“怎么祝祷？是要我给你施放水系的祈祷魔法吗？”祈祷随时高级魔法，但是由于她自身的生命系魔法技能，所以对于祝福类的魔法领悟性都比较强。 “不是，就像在卡多幻域那会儿，你们打比蒙巨兽时，你给高晨生唱歌那样。” 经他一提，林小芽想起那时的情形，高晨生的战斗力明显暴增，将体型数十倍于己的怪物一击毙命。事后她才知道自己用意念传递出的歌声附着着类似祈祷的魔效，能够给予同伴提升各项技能的强度。 然而此刻睹物思人，黯然神伤，为了强行转换心情，突然张口就来了一句“爸爸妈妈去上班，我上幼儿园……” 向奇一怔，旋即转过脸来，无语地瞪着她。 “我开玩笑的。”林小芽俏皮地吐吐舌头，然后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次来真的了。”说完，深吸一口气，然后清唱出宫崎骏的《天空之城》，她的声音澄澈空灵，宛若天籁，歌声中附着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使人的身心瞬间变得轻盈而又充满力量。 这处平原的上空因那两人力量相抗而使得周遭风云激荡，尘雾弥漫，林小芽的歌声忽如引来圣光从天而降，那一道道金色的阳光驱散了惨淡迷雾，投射在平原上，霎时间众人感到精神振奋、状态提升，体内生出许多力气，所有人都被这壮丽的场面惊呆了。 向奇也惊诧不已，环顾四周一眼，不住赞叹：“比起你卡多幻域的时候强了太多，简直是天渊之别。” 林小芽用手指指对方，意思是说：应该是你的力量变强了，我此时不过是通过共生咒借助了你的力量而已。 歌声响起，向奇闭目凝神似在酝酿灵力，旋即天地间顿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就见天空倒悬着数十万支黑紫色的利箭，密密麻麻，遮云蔽日。向奇双目一睁，精光爆射，所有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黑斗篷。 那黑斗篷见无处可逃，索性立于原地不动。 众人原以为就此得手，不料那黑斗篷的身形突然在变成幻影，所有的利箭从他身上透体而过。 所有人惊愕万分，向奇却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数百米开外的，一扬手臂，凌空甩出一条紫色的锁链，接着往回一扯，锁链在空中绷直，末端似乎锁住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物体。 毋庸置疑，那看不见的物体就是那个身穿黑斗篷的人。 一个熟稔的声音突然说道：“奇仔，见到你如此惊人的力量，大舅舅我深感欣慰。” 向奇大惊，这时就见黑斗篷再次显现于面前，紫云化形而成的锁链一端正紧紧缠绕在对方的手臂上，那人褪下斗篷的宽帽檐，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大舅舅？”向奇和林小芽几乎同时惊呼，而克劳斯喊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奥瑞里欧。 莱恩扭头冲林小芽绽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并招手道：“小芽，好久不见，你现在也进步了不少。” 林小芽上一次见到莱恩是在半年前的生日那天，当时大伯在海岛别墅的停机坪上对他说了一些类似决裂的话，之后他留在草坪上茕茕孑立的身影孤单无助得让人心疼，林小芽心想莱恩舅舅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就离开了人界。 “大舅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抓我的吗？”向奇没有放开莱恩，但是此刻紫云锁链在两人之间依然垂成一个松垮的弧形。 “抱歉了奇仔，大舅舅也不想跟你们作对，可是我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不过显然舅舅已不是你的对手，手下败将只能任凭你处置了。” 向奇手一抖，紫云锁链以及满地的灵力之箭顿时化于无形。“什么任我处置，你明知道我对你下不了手的。” 莱恩喟然叹气：“奇仔，太过于执着于往日那些虚妄的亲情总有一天会让你吃大亏的。” 第87章 双子联手（四） 尽管向奇对莱恩的劝诫深以为然，可毕竟这个人自幼就对他关怀备至，在他过去的人生里，可以说是担任了相当于父亲的角色，他记得自己曾在他背上骑大马、无数次被他托举过头顶，他所有的格斗技能都来自于这位大舅舅的亲身传授。 他生长在一个优渥的家庭，相貌绝美俊秀令人艳羡，不但承袭了舅舅的贵族爵位，还是自家巨头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如此天之骄子自然惹人注目，各方黑暗势力或暗网组织不管是为了求财还是出于其它目的，他都名列在这些组织猎物榜单上的首位，若非有莱恩明里暗里地严密保护，他也不能无忧无虑地度过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莱恩显然是在逼迫他做选择，然而过去的点点滴滴不会因为身份的转变就瞬间就抹杀干净。 “虽然只有短短十数载，可是大舅舅你能舍弃过去吗？” “已经舍弃了……”莱恩话虽这么说，可是眼中流露出的疼惜与不舍却骗不了别人，“我现在是奥瑞里欧，泰坦族克洛诺斯神上座下的神使，这些年陪护着你不过是为神上栽培宿体的果实，既然你都已经知晓真相，就大可不必再对我心慈手软。” “就是你不肯再认我这个外甥，可你始终都是我的大舅舅。”向奇收回缠住莱恩手臂的紫云锁链，“你走吧。” 林小芽此时已踩着飞行器来到他二人近旁，莱恩语毕，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林小芽出手，企图用灵力缚住林小芽作为人质。 林小芽的反应也极其迅敏，一个翻身跳下飞行器，掌中的血妖籽迅速伸出藤蔓缠住飞行器将自己倒挂半空，待躲开了射来的灵力，再以纵身跳上飞行器，冲莱恩笑嘻嘻道：“舅舅你还真是偏心，舍不得对小奇下手，却要拿我来开路，小芽心里好难过。” “你这丫头古灵精怪，滑得跟条小泥鳅似的，不过在六亲不认上却做得比你哥哥优秀。” 林小芽抓耳挠腮，咧起嘴角看着越发痞气，“舅舅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六亲不认是个好词儿吗？” “当然是在夸你，今后奇仔就拜托你多开导开导了。” 莱恩说完正要转身离开，克劳斯突然叫道：“慢着！”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克劳斯，就见他横剑挡在莱恩质问：“三百年前你到过精灵族地，然后艾琳公主就失踪了。还要请你告知我们精灵国的公主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莱恩哂笑，“你都已经贵为一隅之主了，却还不忘寻找旧主的下落，不愧为莫迪洛养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啊。” 莱恩话音刚落，克劳斯的剑尖便指到距他眉心只有几公分的地方。 “废话少说，你们把艾琳殿下怎么样了？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 “我们势力相当，而我这两个宝贝外甥也不愿与我为敌，就凭你能不能制服我还不好说，”莱恩面不改色，转脸用下巴示意远处，慢悠悠地说：“眼看这兽人族的各路大军马上就到，你确定要为这事继续浪费时间？” 望向对方示意的方向，就见那边扬起了滚滚烟尘，兽人族的千军万马确实正朝他们这边迅速开进。 “哎呀，糟糕！”林小芽惊呼，她明白此刻向奇内心的纠结，自然也不愿同这位便宜舅舅为难，于是对克劳斯道：“迪蒙，我们这点人不利于平原战，现在得赶紧撤了。” “看，你还不如我的外甥女明智。”莱恩颇为得意，见克劳斯不愿撤剑，只好又道：“你只要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她的生命的延续就好了。” 向林二人闻言都不由得浑身一震，这可是莱恩亲口承认他们的母亲来自精灵国的事实。既然母亲并非凡人，那么父亲肯定也来自异界，也正因如此，他们所孕育的后代才可能成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 林小芽急切地追问：“那爸爸呢？我和小奇的爸爸又是谁？” “当然是向氏集团的二公子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说我爸爸的灵魂又来自于何人？” 莱恩抬手冲向奇指了指，道：“奇仔知道的，你不如问他。”言罢，身形一闪便消失无踪了。 “小奇你知道？” 向奇点头，望着平原四周逐渐围拢过来的兽人族大军，道：“这事以后再告诉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让大家抓紧时间，迅速撤回古堡，由我们几个冲出去才能避免无谓的伤亡。” “嗯。不过小奇你今天之内还能使用越行魔法吗？”她记得来的时候向奇已把他一天可施放的魔法次数用完了。 “那个人应该也会越行魔法。”向奇看了克劳斯一眼，紧接着剑眉微蹙。 林小芽顺着他不悦的视线望去，就见克劳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陡然想起此前到镜湖时帕里斯说过的那番话，中部精灵王布雷顿在不久之后会出于政治考量而向她求婚，莫不是这人在确定了她是艾琳公主之女的身份之后便开始寻思起这个主意来？或许真被那帕半仙给说中了，只不过克劳斯为了一个象征性人物还真愿意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娶她这么个矮黑瘦丑营养不良且尚未发育的小屁孩啊？ 念及此，林小芽不觉冲对方咧嘴一笑，对上她了然不惑的眼神，克劳斯先是一愣，旋即回以会心一笑。 向奇在她两人之间来回看看，接着便面无表情地别过脸，猛地隐去背上以灵力具现而成的暗紫色双翼，直接从半空跳下。 林小芽见状不禁为其捏了把冷汗，见他安然落地，才长出一口气暗骂了声疯子，随后踩着飞行器降落，并扯开嗓门呼吁众人抓紧时间，迅速往时空之门撤离。 向奇原本打算让克劳斯用越行魔法把他们几人带离这里的，但刚才见到他与林小芽二人眉来眼去，心里顿时就来气，转头去找同他一道而来的黑猫。 第88章 双子联手（五） “喂，一会儿你把我们几个传送回精灵族地。” 向奇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向黑猫发号施令，素日这黑猫也不以为意，可此时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神态倨傲地窜回了时空之门。 向奇不明就里，紧随其后问：“你在生什么气？” “生气的人是你吧？”黑猫也没回头，由于此前在雪域里长出的冬毛还没褪，看上去像极了黑色的巨无霸汉堡。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一人一猫离开了喧闹的队伍，一前一后地登上古堡主建筑的幽暗的回旋楼梯。 “我当然知道，你每次都这样，只要看到那丫头跟谁关系稍好一点就自己生闷气，甚至连一条狗的醋都吃。” 向奇陡然驻足，寒着脸俯视地上的黑猫，居高临下地质问：“关你什么事？” 黑猫转过身，收窄的瞳孔迎视少年倨傲的目光，尽管在高度上矮了一大截，但在气势上却毫不示弱，“你真觉得这事跟我无关？” 向奇端出他惯常拒人千里的架势，冷冷说道：“哈迪斯，不要忘了我们先前的协定，我可以不计前嫌帮你们猎捕克洛诺斯的元神和清除他的宿体，而作为交换，你们神族要不留余力地保护小芽的周全，并全力助她达成心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所以请你摆正立场，不要干涉我的私事。” “不计前嫌？你把我们的过去当做一场嫌隙？” 冷寂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掩映在向奇的脸上，素日的白皙在此时看来几近病态地惨白，那些旧事是他这一生都不愿再记起的黑历史，然而此刻由一个始作俑者重提，听起来是那么的无耻和讽刺。 “你还敢跟我旧事重提？” “我有什么不敢？之前我的确对你抱有愧疚之心，觉得那么做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不过当我看了这座古堡的记忆里残留着你们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个男人在你的画像里留下那番热情的遗言，我就在想，你之前那副受害者的可怜模样是否都是装出来的，你之所以感到恶心并不是因为男人，而是因为我。” 向奇的脸骤然变色，惊问：“你说什么？你进过维拉的画室？” 维拉临死之前曾告诉他，解开命运的钥匙就隐藏在某幅画作之中，而身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其命运自然与神族息息相关，这样至关重要的信息在自己确认之前是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的，是以昨天打开画室的门以后，他并不急着寻找答案，而是先把林小芽引开，可没想到画像里的秘密这么快就让人捷足先登了，而且偏偏还是神族的人，这岂能不令他惊慌？ 黑猫不置可否，向奇三步并作两步登上阶梯，直奔阁楼的画室而去。 画室的门正敞开着，向奇在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了异样。正对着门口挂着的是他酒后侧躺在沙发上的等身画像，只不过这幅画像中的他在昨天看时是双目紧闭的，可此时却却睁开了眼，被灵力染色的紫眸目光困惑迷离，没有一丝防备，向奇不知道自己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会是这样的神态，更没想到维拉当时只那么不经意地一瞥就捕捉到这样令人难为情的瞬间。 根据维拉临终时的遗言推断，秘密就藏在这画像的眼睛里，然而向奇看了许久都没发现端倪，于是走到近前，伸手触碰，隐约感应到画像的紫眸还残存了一丝维拉的灵力，但灵力里什么也没有，这才意识到信息已被某人抹去。 向奇愤然扭头，质询脚边的黑猫：“你把维拉留下的信息销毁了？” 黑猫好整以暇道：“你想知道啊？求我啊，只要你让我开心了，我就将那信息原原本本地还原给你。” 黑猫话未说完就被少年拎住了后颈一把提到面前。 “你没资格碰我的东西，现在马上给我还原！” “你跟我说资格？” 向奇拎在手中的黑猫忽然变成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立体的男人，乌黑亮泽的长发垂至腰际，一袭玄色锦袍华贵雍容，向奇见状，霎时间面无血色，急忙从对方后颈缩回手臂，惊慌地退开，直至背部抵到墙壁从勉强站稳。 “说好了在我面前只能以畜生的形貌示人，你现在这样是打算毁约么？”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向奇见对方朝他这边逼近，当即二话不说便阔步离开，才刚到门口，哈迪斯手臂一扬，厚重的木门“嘭”一声阖上了。 向奇试图拉了几下门，然而门纹丝不动，随即转身喝问：“你要干什么？” “我们需要谈谈。” “我和你无话可谈。” 那黑衣人走到画像前，视线专注地勾勒着画中人的轮廓，兀自说道：“我本可以对你死心了的，这三年来，你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冰川，我以为除了那丫头就再没有第二个人入得了你的眼，可没想到你竟然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这样柔和的表情，更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向少爷还会主动接近别的男人。” “别用你那种肮脏的想法来揣测我的行动，我那么做只是不希望维拉和小芽走得太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向奇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义务向这个人解释，话锋一转，冷冷道：“再说，我跟别人怎么往来是我的自由，你无权过问。” 黑衣人转脸看着少年，似笑非笑地问：“这么说来，只要我去接近那丫头，你也会主动来勾搭我？” 向奇默不作声，本来看上去就极不友善的吊稍眼此刻迸射出的怒火足以将人灼伤，哈迪斯直立于他面前，迎视少年的目光，一派从容。 “那丫头样貌虽远不及你，但至少你们气息相近，而且她也有不少讨喜的地方，古灵精怪，娇蛮可爱，又是女孩子，我的妻子神隐多年，冥后的位置一直悬空至今，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纳她为妃，甚至尊她为后。” 哈迪斯显是故意刺激，想要以此试探这少年怒意爆发的临界点，却没料到对方生气归生气，竟然还认真考虑起他这番话来。 “如果她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哈迪斯愕然，瞪着少年无言以对，半晌方皱眉道：“我以为你会对所有接近她的男人都心怀敌意。” “我希望她能幸福。” 第89章 双子联手（六） “你就那么讨厌我？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亲妹妹推给我？”哈迪斯意外意外之余，深感失望，接着问道：“你觉得我可以给她幸福？为什么维拉就不可以？” “维拉现已不在人世，提他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少年越是想要回避的问题，这人却越发有兴趣深入发掘。“维拉不好吗？你初到古堡就千方百计地找各种借口接近维拉，甚至找些浅显的古咒文频频向他请教，凭你的聪明脑袋问出那样的问题，难道他会看不出你是刻意为之？如若真如你所说你的举动不过是减少那丫头和他接近的机会，那么你们每天深夜都在图书馆里独处又作何解释？” 向奇难以置信地审视对方，没好气道：“窥探他人隐私还能问得这么理直气壮，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 向奇别开脸，冷冷道：“你没资格质询我。”语毕，见对方朝他走来，立马警告：“你站住！” “资格？我觉得凭我们过去的关系就已够格，你要真与我抱持距离，就先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哈迪斯似乎也不太敢冒然上前，毕竟向奇在不久前几乎被那段恢复了的记忆折磨得精神崩溃，他依言止步，哂笑着拿起地上的一幅人物画，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交叠起两条略显碍事的大长腿，肆无忌惮地欣赏起画中的人。 向奇无法忽视这位神祇压迫性的存在感，他的这幅模样只会勾起以往的不快，这种状态下根本就没办法好好沟通，于是软下姿态商量道：“你可以先变回猫的样子吗？” 哈迪斯眼神透出一丝受伤的意味，但仍就不放弃为自己极力争取：“变回猫的样子的话，可以让我到你那边吗？”见向奇点头，顿时欣然大喜，倏然变身，跳下座椅直奔过来，并纵身往少年怀里跳，而后者往旁移了一步，完美避开。 哈迪斯无奈，只好学着猫的神态在少年的脚上蹭来蹭去，幽幽叹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宙斯当年为了能够顺利亲近美人丽达不惜纡尊降贵变身为天鹅是何种心情了。” 相传宙斯对斯巴达的王后丽达一见倾心，于是变身为天鹅碰瓷美人，后来两人剩下了特洛伊的红颜祸水海伦，哈迪斯此时拿自己比作宙斯，这让向奇颇觉突兀，心知倘若就此较真，只会正中对方下怀，因此明智地选择充耳不闻，不解风情地无视掉。 “你也知道这古堡里的时间跟外面大不相同，外面短短两月这里就过去了数十载，在我来这儿之前，维拉和小芽就已共度了四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他们两人建立起各方面的默契，而我作为一个后来者，要想融入其中，就得尽快打破他们之间经年累月所形成的那种稳固模式，这也是我一开始强行介入他二人的初衷。” 因此，他这个养尊处优十数年的富家少爷愣是练就了十八班厨艺，揽下了大部分的家务活儿，为了就是把同时混迹厨房里的其中一人挤出去，仅留下一个打下手，而这个人自然就是好吃如命的林小芽。 “然后？”黑猫示意他继续。 向奇来到窗边，望着楼下中庭士兵忙碌的身影接着说：“坦白讲，小芽的在魔法上的悟性不高，对那些晦涩的古咒文记性也不太好，维拉这人又没什么耐心，而且教育方式还很斯巴达，每次上课时他两人都闹得鸡飞狗跳，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提议由维拉教我，再由我来教小芽。” 黑猫纵身跳到窗台上，靠坐在向奇手边，“可我以前就教过你一些入门级的魔法，而且你天生自带学习技能，简单的中低级魔法几乎可无师自通，却为何还要频频向那人请教？” “起初维拉似乎对我颇有成见，而且大多时候都在刻意回避我，所以……” 黑猫不待他说完就抢白道：“所以你就主动勾引他？” 向奇闻言不由眉头紧锁，打从心底反感对方极其轻浮无礼的措辞。黑猫仍旧犀利地苛责：“你故意拿那么些浅显的咒文去向他请教，那人岂会看不出来？” “我并非每次都假意拿着浅显的古咒文向他请教，说到底还不是你给我和小芽下了共生咒的缘故，要把咒术逆向更改耗费了我不少时间和经历。” 哈迪斯冷笑：“你可知逆向改咒由第三方来完成要比当事人自己来做省事得多？” 向奇不禁一愣，问：“你的意思是说维拉故意教了我一个繁复的方法？” 黑猫收了四肢，蹲伏成团状，阴阳怪气道：“你那么卖力撩拨，试问有几个人能经受得住？他会动这种心思也是再正常不过。” “你的话能不能别说得那么低级？你明知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这是夸赞你魅力无边，随便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能俘获一大片。”黑猫奚落完接着道：“难怪他收藏满屋子你的画像，甘愿为了你赴死，死就死了，还留下那么热情似火的告白，真是叫人火大。” 向奇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是不是该把维拉留给我的信息还原了？”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干那种无聊事。” “那至少把关键的信息告诉我。” 黑猫不语，干脆迷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向奇迟疑片刻，最终伸手在它背上顺了下柔顺亮泽的毛，问：“这样心情能好点吗？” 黑猫精神为之一振，仰起头催促道：“再撸几下，从上到下从头到尾给我仔仔细细地撸个遍。” “你还真把自己当猫了。” 黑猫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想以原来英俊潇洒的形貌待在你身边的，你又不肯。” 向奇一边撸猫一边问：“维拉说他的留言里有解开我命运的钥匙，那钥匙是什么？” 黑猫不暇思索应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他给你的建议，但也很可能是临死前给你挖的坑。” “就这样？” “就这样。” 向奇严重怀疑，“你把他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其余的可以说是无聊的表白，你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既然人都死了，即便明了他的心意又能怎样？” 反正已经得到了关键信息，因此撸猫的动作就此打住。 “喂，别偷懒，继续摸我。” “已经没必要了，不是吗？” 黑猫大怒：“可恶，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过河拆桥！既然如此，那你求我啊，不然就别指望我帮你开门。” 向奇二话不说张开灵力之翼，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第90章 双子联手（七） 精灵和蜥蜴人还未来得及全部撤退，半兽人的大军便已从四面围拢过来，由于地处平原，没有掩体可做依托，还没撤入古堡的人都悉数暴露在敌人的弩炮之下。 相较于平原运动战，林小芽更擅长的是丛林战和游击战，以灵巧的机动弥补军队人数和装备的不足。 而如今敌军以十数倍的兵力从各个方向包抄而来，他们这点人马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战，作战是最为关键的制胜原则是要有主动性、灵活性、以及计划性，被动作战可谓兵家大忌，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克劳斯看出林小芽的担忧，便对她说道：“你们走吧，凭你们兄妹俩的能耐要逃出去并非难事，没必要一起留下来送死。” “那你呢？” “我不想丢下他们。” “可是这样你也会死的，你可王啊，要是死在这里中部精灵势力也将不复存在了。” 克劳斯无所谓地笑笑，说：“不会的，弗兰西家的布雷顿没了，还会有别的家主顶替上来，阿尔伯特也是不错的人选。布雷顿不过是中部精灵王的名字，当初我被推上王座时开始起用这个名字，以后换下一个人只需换冠上这名字即可，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中部的精灵王始终都是布雷顿，所以乱不了。” 这时三头狗咬住林小芽的衣角将她带到一边悄声道：“咱们真的没必要蹚这趟混水，要不趁现在还来得及就先走了吧，一会儿我可以飞高一点，保证在敌人弩炮车的射程之外。” 向奇也过来劝说：“它说的没错，现在走还不至于全军覆没，至少保住已经进入古堡的那三分之一的力量。” “要走你们走，反正我不走。”林小芽回身来找克劳斯，就见他默念着魔咒，召唤土精灵，仅仅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就已唤出了六七十个来。 召唤土精灵是土系魔法中的顶级魔法，召唤的人魔力越强则每次召唤的数量就越多，不过每一次召唤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一般来说，优秀的魔法师，能够召唤出的土精灵数量最多也就两三百个，克劳斯的灵力和魔力或许远胜于那些魔法师，可即使是一两千对于十数万半兽人大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 林小芽分好不敢闲着，抓紧时间抠血妖籽，制造枪支弹药，并分发到士兵手中。 伤员和妇孺老幼都已转移到了古堡，而那些又作战能力的雄性精灵和蜥蜴人又自觉从时空之门里回来。虽然他们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兵员素质也不及体格强健骁勇善战的半兽人，但是队伍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却也不容小觑，这一点在调配起来更显其灵活性。 兽人族最先赶到的是从思强格发出的野猪骑兵和野狼骑兵，这支半兽人军队显是低估了精灵与两栖人这边的战斗力，为了争夺战功，没有等其余几路人马抵达就轻率地向他们发起了进攻，这于林小芽他们是求之不得的，敌众我寡并非必败无疑，倘若可分而击之，再多的敌人来了也不过是添油战术，不足为惧，况且他们还可以从这个方向突破敌人的包围圈。 此时，克劳斯召唤出来的土精灵也有六七百个之多，它们跟来袭敌人一样都属于近战兵种，为了给后边的中远程射手制造战略纵深的缓冲地带便都主动冲出去应战，然而，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多，成千上万的野猪骑士和野狼骑士如山洪暴发般汹涌冲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几百的土精灵根本就阻挡不住他们冲杀的步伐。 向奇见状，忙将自己的灵力释放出去，然后在空中凝结出密密麻麻的灵力之箭，然后意念一动，那些紫黑色的箭矢便如疾风骤雨般飞向敌人，仅此一招就放倒了一大片。 向奇手臂一甩，一杆三米来长的紫色十字槊立握在手中，接着脚尖点地，人就像离弦之箭飞射出去。 林小芽惊道：“小奇你回来！”话都还没喊完，向奇已落入敌阵，奋力厮杀。林小芽放心不下，急忙吩咐三头狗：“大白，你去跟着小奇，可别让人给伤着了。” 三头狗拒绝道：“放心，他那么强，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这边都是射击术不太娴熟的远程攻击手，要是被敌人冲到近前，你辛苦做出来的枪支就报废了，所以我不能离开你。” “到底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要你听话怎么就那么难？” 向奇在敌军中越杀越勇，挑戳刺扫，腾挪翻飞，姿态迅敏，动作潇洒，每当群敌潮水般围上，便立马有数道闪电降下放倒一片，又或者是放出水系魔法冻住一撮敌人，接着又勇猛打杀。 黑猫在一旁不悦地嘀咕：“那小子明明就有不少省事的战术，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冲锋陷阵？他以为这是在打三国无双还是在耍帅？真是的。” 林小芽看着心跳怦然，视线紧紧跟随那轻灵曼妙的英姿，情不自禁地失了神，喃喃道：“小奇真的好帅……”这么耀眼帅气又这么优秀的大男孩，将来会便宜谁家的姑娘呢？ 三头狗斜了她一眼，怒斥：“混账！口水赶紧擦一下，该回魂了。那边烟尘大起，巴库的敌军就要到了，你还发什么愣呢？” 那些冲到近前的半兽人被精灵和蜥蜴人的植物枪射出的种子击中之后，便被长满了尖刺的藤蔓连人带坐骑捆得严严实实，再也无法动弹。 后面的敌人见他们装备奇怪，而且有神人相助，攻势便不似开始时那样迅猛了，他们逐渐由攻转守，意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赶到再前后夹击，合力围剿。 于是短兵相接的双方各自归队重整队伍。 这时，克劳斯过来对林小芽说：“还要麻烦小芽姑娘打开时空之门，趁这个空档，让我们的人全部撤回你的城堡里，只要你能安全离开，我们此番救出来的人就都保住了。” 敌人巴库和特里尔的援军眼看就要杀到，而眼前又有一队人马虎视眈眈，从两栖族地的方向还有两万的人马兵分三路围追堵截，若是硬拼，他们这点人根本就讨不到半点便宜，倒不如由他们几人寻隙冲杀出去还比较稳妥。 林小芽再次打开时空之门，大声说道：“大家动作快一点，都到古堡里去，我们必须要在敌人下一轮进攻之前全部撤离这里。” 克劳斯又问：“这门还能不能再宽一点？” “我没试过，不知道可不……” 林小芽话还没说完，向奇便阔步走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可以的，屏息凝神，用意念控制灵力，再试一次。” 向奇沁凉的灵力从两人箱贴的手心传了过来，然而，十指相扣顿时令林小芽心跳加速，哪里还有能专心？ “无法专心的话就大声念出魔法咒语，其他事情由我来。”向奇说着放开林小芽的手，改而站在她身后，双掌贴在她的头两侧。 林小芽轰地头脑一片空白，念出的咒语支支吾吾断断续续，要么反复，要么漏词儿，根本就无法生效。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到他二人身上，大白狗敢怒不敢言，黑猫却直接开喷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儿？你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个性还真是不分场合和轻重缓急。” 向奇此前还因林小芽与克劳斯眉来眼去而耿耿于怀，此时却已心情大好，嘻地一声从林小芽身后退开。 林小芽恍然大悟，她和向奇之间有着共生咒的联系，即便无需肢体接触也能借助对方的力量，当然距离越近发挥的威力越大，但凭着他现在已然神化的力量，根本不用做到这一地步，很显然这小奇是在戏弄她，当即恼羞成怒，指着少年警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向奇无所谓地挑眉，莞尔间，唇红齿白分外迷人。 第91章 双子联手（八） 话说精灵和蜥蜴人在往时空之门里撤退期间，从巴库方向追来的半兽人大军已然抵达，他们生怕敌人就此原地消失，急忙赶去扰袭，而思强格这边暂且按兵不动的骑兵也趁此发动第二次攻击。 为了确保部队顺利撤退，林小芽在己方阵前撒满了血妖籽的种子，这些种子由意念操控，一旦沾身就立马长出带刺的藤蔓，连人带坐骑一并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尖刺扎入皮肉，吸食灵力与生命力，若是主人不稍加控制，这么些强壮健硕的活物不出一刻钟就会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半兽人骑士刚才已有不少人栽在这妖物上，现在还有百来骑被俘，因此一见满地的种子便立马止步。 从巴库过来的半兽人器械完备，见近战施展不开，便派上了他们的弓弩手以及弩炮车，漫天箭矢飞射下来，其间还砸来不少巨大的石块以及燃烧的。 向奇叫道：“小芽，唱。” 林小芽立马会意，开始为他唱诵祷祝，众人顿觉力量大增。向奇的灵力在空中凝聚出数十万的灵力之箭，将敌人飞射而来的箭矢一一打落，然而那些大块的石头以及燃烧的大火球因来势过猛，被灵力之箭击碎之后，宛如天女散花纷纷落下，这些碎片虽不至于砸出人命，但掉下的火雨却有可能把人烧伤。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克劳斯双掌往上凌空一推，霎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落下的碎片悉数震碎成粉末，随着原野的风吹散了去。 危机解除，林小芽虚脱地轻拍胸口：“吓死我了。”回头看看队伍还剩有三分之一的人数尚未转移，便催道：“大家抓紧时间，敌人第二波箭雨又要来了。” 向奇看了克劳斯一眼，心想既然这人能一招将所有飞来之物化为无形，那他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防守了。想到这，便又对林小芽说：“你别管其他事情，尽管继续唱。” 林小芽哦了一声，开始用古精灵语唱诵起士兵出征前祭司们为他们祝祷的圣歌，向奇顿觉体内灵力翻涌，双唇微启，无声地念诵了一段咒语，紧接着他们阵前忽然凭空出现排列整齐的骷髅士兵，数量少说也有三五千。 原野上所有的人都被这场面镇住了，就听见敌阵中有人惊呼：“他们当中有亡灵族的人。” 而一旁自始至终都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的黑猫见此情形，不由得慌乱了，直接跳到向奇肩上，低声质问：“喂，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召唤出这些东西，你知道我们目前还不能表明立场的，这么做不是在给我添乱吗？” 向奇连戏都演得很敷衍，一句云淡风轻的“抱歉，我忘了”，然后就对骷髅下令“出击”，所有的骷髅便朝敌军的远程攻击手迅速前进。 “你是故意的吧？一定是。赶紧给我收了！” 坦白讲，向奇这一招确实是故意为之。当初神族答应成为林小芽的后盾，可是这半年来也不见神族有什么表示，因此他擅做主张直接把亡灵族的力量介入精灵和半兽人两族的矛盾中，“现在木已成舟，所有人都看见了，收去又有什么意义？” “不行，亡灵族不能直接与兽人族为敌，他们可也是效忠于神族的势力，你这么做是在逼他们造反。” 向奇哂笑，美人五官精致，面容绝美，不管作何表情，效果都入木三分，“精灵族和两栖族呢？也是你们神族的信徒，而你们却任由兽人族大肆扩张而不作为，难不成你们神族徒有其表，不过是帮欺软怕硬之辈？” “不可亵渎神祇，”黑猫不悦斥责，接着又道：“你也知道泰坦族那边的势力蠢蠢欲动，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所有神族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兽人族闹僵。” “想必你也听说攘外必先安内吧？况且继续让兽人族的势力扩张下去，迟早有一天这些野蛮人连你们神族也不放在眼里。” 黑猫正色命令道：“把骷髅都收了。” “不收。”向奇慢悠悠回答，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黑猫没再说话，收窄的瞳孔看向前方，似乎在默念着咒语，就在两军短兵相接之际，数以千计的骷髅士兵突然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干干净净，无迹可寻。 林小芽惊讶问道：“诶？怎么回事？小奇，你的召唤魔法失灵了？” 向奇脸色阴沉，二话不说将肩膀上的黑猫推掉，然后在背上具现出灵力之翼，挥动双翼，身子瞬间腾空。 黑猫望着半空中的少年，惊问：“小鬼，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时他们这边的队伍都已撤进了古堡，向奇没有理会黑猫，而是指着野猪骑士军团和野狼骑士军团，方向对林小芽道：“我来绊住这路人马，你们往思强格的方向撤，我迟点去同你们汇合。”接着又正色警告一旁的精灵王，“克劳斯，这家伙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烧光你所有的领土。” 林小芽也急道：“你胡说什么，要走当然是一起走，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迪蒙现在就可以用越行魔法带我们离开，没必要再同敌人纠缠。”林小芽情急之下，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克劳斯在采石场的假名。 说话间，半兽人的箭雨又飞射过来，向奇甩出紫云锁链，把飞向自己的弩箭悉数打落，而克劳斯则以灵力具现出盾牌，护住自己和林小芽以及她的召唤兽，至于黑猫，它什么也没做，但所有的箭都落到了它的边上。 “在我看来很有必要。” “理由是什么？” 向奇转脸看向黑猫，“某人似乎没想过要信守承诺，所以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争取重新谈判的筹码。” 黑猫顿觉头大，“你不要混搅蛮缠好不好？我又没毁约的意思，只不过是另做了安排。” 向奇冷笑，显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话，“是吗？还真把我当小鬼敷衍了？时间过去了大半年，请问你的安排何时实施？” 说话间，从两栖族地以及特里尔发兵的半兽人军队也来到了平原，四面受敌，包围圈越收越小。 第92章 双子联手（九） 向奇也没指望黑猫给他个交代，四下环顾，见敌人越来越近，索性振翅高飞，猛地冲上云霄，然后再来个急速俯冲落入敌阵，顿时如龙潜水翻江倒海，半兽人的阵营仿佛炸开了花，他身姿敏捷，出手如电，一杆紫云十字槊刺挑挥扫，频频转出朵朵枪花，那些体格庞硕的半兽人总不时被打飞到空中，而后又跌落地面。 兽人族的弓弩手和弩炮车由于投鼠忌器，在敌人靠近时就失去了作用，不得不靠长矛兵围堵，但这少年身手了得，一时半会儿也奈他不得。 黑猫望着向奇在敌军重重包围圈中翻飞腾挪的身影，没好气道：“什么争取重新谈判的筹码，杀得那么欢，我看他是把这个当游戏打了。” 一年前向奇初到卡多幻域的时候还是个心善手软的娇贵少爷，就连镗一条鱼还同邹来迟推来推去，迟迟下不了手，可是现在出手狠辣，招招夺命，跟那时的少年已然判若两人。林小芽忽的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大地上，死在她或直接或间接的杀戮下的敌人也不计其数，当死亡成为一个数字时，生命似乎也变得轻如鸿毛微不足道了，而当初那个善良的自己还能照得回来吗？ 黑猫对克劳斯说：“你先带这丫头回精灵族地，我们迟些时候再去找你们。” 克劳斯虽然不知黑猫的真实身份，但是从这些天它与少年的对话中隐约察觉这位的来历并不简单，恐怕也是神族的人，因此不敢怠慢，刚要应答，林小芽却摇头道：“我要在这里等小奇，他不走我也不走。” 黑猫的前爪扒拉了下自己的耳朵，无奈说道：“你要是出了什么状况，那家伙就更不会原谅我了。” 林小芽翻白眼，呛道：“那也一定是你言而无信毁约在先，你到底是谁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契约精神啊？” 黑猫无语，一人一猫一上一下对视了许久，黑猫方道：“一个牙尖嘴利，一个毒舌腹黑，不愧是兄妹，都一个德行。” 林小芽看向远处，敌人阵营如同下了锅的饺子上下翻腾，喧闹不已，不由得担忧道：“小奇该不会是想把这十几万人都打趴吧？” “怎么可能，他可没那么好体力，像他这么打，别人没趴他自己就先得先趴了。” 兽人族应该也是仗着这一点，所以才同那胆大妄为的少年继续纠缠，就等着他累趴了好活捉。 向奇从小运动量就很大，在体能方面也远胜于一般的同龄男生，但如果单靠蛮力摆平这么多敌人确实也没那可能，由此推断，他这么做要么是泄愤，要么是逼迫黑猫表态，而以他沉稳冷静的行事风格，是断然不会做毫无意义的发泄的，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小芽催道：“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去帮忙？” “我只是一只猫。” “我管你啊，总之能够制止小奇发飙的就只有你了。” 克劳斯说道：“不过半刻钟，那孩子以一己之力打伤了近千人，那支军队已人心不稳，恐怕再过一会儿必定心生退意。” 心生退意的又何止是小奇搅阵的那支队伍，另外的三路人马见敌人只剩下三人和一猫一狗，即便捕获成功估计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更何况他们一个个身手了得，且又擅长魔法，能不能捉到还难说，自己这边肯定会折损不少人马。这打仗就跟做生意一样，有赚就来，蚀本就不干，况且要打也是专挑软的欺，像这么几块没有油水的硬骨头，硬啃磕牙，不如趁早回去，沿途寻几处没什么难度的村落打打秋风还比较实在。 “你倒是快点妥协啊！你要是现在寒了小奇的心，以后就别指望他会积极配合你们的工作了。”林小芽见那猫没点反应，便气势汹汹过去，将它按在地上一通逆毛撸。 黑猫一身冬毛被逆着撸成炸毛球，浑身骨头有种快散架的感觉，告饶道：“别着急呀，马上就有惊喜，耐心点，再等一下啦。” “等什么？快告诉我，你知道小奇没什么耐性，我也是。”林小芽把刚准备溜开的黑猫又拽了回来，死命撸，当然还是极不舒服的逆毛撸。 “帮手，我给你找的帮手。”黑猫实在顶不住了，叫道：“疯丫头别薅了，快放开我，再薅毛都要掉光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敌方阵地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抬头望去，就见前方上空汇聚了密密麻麻的燃烧着烈焰的碎陨石，宛如末日大片的场景，有两个爽利的身影从天而降，跳到了向奇的身边。 两个帮手，一男一女，都是熟人。 男的名叫邹来迟，向奇在幼儿园就结识的发小，邹氏国际货运巨头的继承人，因他前头有七个姐姐，双亲老来得子，故取名来迟，面如冠玉，神态飘洒，背上有一双光泽梦幻的白羽之翼，曾经是人类，在卡多幻域激发并恢复了生而为人前神使的力量与身份；女的叫御菲菲，重生为魔以前曾是个人类，御氏掌门人的私生女，也曾是向奇名义上的未婚妻，相貌美艳，身材曼妙，扛着一柄暗火流转、不停地滴着岩浆的重剑。 “赤炎魔心剑！”克劳斯果然是识货的人。 据传这柄宝器的主人是魔族之王塞尔伦的佩剑，在数百年前塞尔伦无故失踪以后，这柄剑也跟着下落不明，此刻见着，不由得震惊万分。 这场面当即令平原上所有的人都惊骇不已，几路兽人族的军队阵脚大乱，陨石尚未落下便已丢盔弃甲，惶遽溃逃。 御菲菲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见半兽人落荒而逃，连跟熟人的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大叫道：“诶——你们别跑啊，老娘的火雨还没下下来呢。” “兄弟，好久不见。”邹来迟先伸出手来和向奇碰了下拳头，然后热情似火地朝林小芽挥手：“迷你芽，我来啦。” “邹干部，狒狒姐。”林小芽欣喜若狂，迈步飞奔过去，然而跑出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对黑猫道：“他俩是我们的朋友，就算没有你，我们的事他俩也会出手帮忙，所以不许敷衍，这次不算，你再好好想想要怎么过了小奇那关。” 第93章 得力助手（一） 林小芽匆匆给黑猫抛下个难题，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朝自己的朋友飞奔而去。 其实，他们距上一次见面也不过八个月的时间，然而这期间各自都遭遇了许多事情，高晨生死了，小奇获得了他所有的力量，那力量促使他的凡胎肉骨迅速神化，却也越发加大了被克洛诺斯的元神附体的风险；邹来迟本来就是天庭的神使，投生到人界，与向奇成为发小，两人一起长大不过是神族当权者的安排，但在生而为人期间，两人情同兄弟，交情甚笃，即便后来真相大白，也丝毫没有影响二人的关系；而御菲菲在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所杀之前，曾是向奇的未婚妻，后来仰赖了大魔王塞尔伦的魔力得以重生为魔。四人当中唯一不变的只有林小芽自己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又矮又瘦。 如今重逢，再忆起以前几人在人界时打打闹闹的时光可说是恍若隔世。 邹来迟刚到近前就一把将林小芽像个孩子一样高举过头顶，兴奋叫道：“我的迷你芽，小不点芽，暌违多年，有没有想我？” “快放我下来！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林小芽握拳抗议，接着说：“而且时间才过去半年，哪里多年了？” “一日三秋嘛。”邹来迟把她放下，然后忙着左看右看，并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你？” 林小芽像个刚收到的快递一般被他扳过来又扳过去地打量，刚要发火，那边御菲菲也热情洋溢地过来，从邹来迟身边将她一览入怀。 “林妹妹，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御菲菲相较以前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林小芽这一被揽，脸就埋到了对方丰满的胸，当即百感交集，羡慕嫉妒恨，红眼病立马就发作了。 邹来迟见她俩热情拥抱，也不甘寂寞地张开双臂紧贴过来，林小芽顿时有种被两条亚马逊巨蟒缠绕的窒息感，颤抖地向向奇伸手求救：“小奇救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向奇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人，嘴角的浅笑似有一丝寂寞。当这两人转而拥抱他的时候，林小芽瞬间明白刚才他那浅笑中的寂寞意味着什么——谁都可以亲近他，唯独她不可以，反之亦是如此。 向奇冷淡地将缠自己身上的两人扒拉开，指着邹来迟看向御菲菲，问道：“他来我并不意外，但是你怎么也来了？” 御菲菲矫揉造作地骂道：“向少你好讨厌，人家来看望自己的未婚夫还需要问理由的吗？” 邹来迟毫不客气地吐槽：“少来，你们的婚约在你死后就不复存在了，你当年是人的时候也不过是名义上的未婚妻，现在都已经不是人了，还想进向氏的门？” “你才不是人！”御菲菲双眉倒竖，一把揪住邹来迟领口，咬牙叱责：“姓邹的，是不是太久没挨揍皮痒了？信不信我把你的公鸡翅膀掰折了？” 邹来迟慌乱地隐去双翼，讨好地求饶：“女侠有话好说，咱是文明人要讲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当年你罗里八嗦的诱骗和叽叽歪歪地游说老娘跟你上道馆，不就是为了快意恩仇，能动手的就绝不逼逼。” “你误会了，我当年劝你学武只是要你自保，可没让你横行霸道到处欺负人，而且都这么久了，你的暴力倾向怎么还没治好啊？” “你特么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敢说老娘有病？” 林小芽在一旁看着乐了，咧嘴说：“邹干部以前还是学生干部的时候说话还蛮好听的，怎么一出学校就变毒舌了？狒狒姐那叫个性，一言不合就开打，多帅啊。” 其实林小芽初识御菲菲那会儿，后者是就以向奇的未婚妻出现在她的视野，因此可说是百般厌恶的。 御菲菲的长相跟行止是完全不搭的，有着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从无可挑剔的外表上看可说是所有男生的梦中女神，然而却满口脏话，一天到晚叼着根烟，加之天生蛮力过人，又爱寻衅滋事，到处惹是生非。 尽管在她的身上可以找出诸多不讨喜的地方，但慢慢地，林小芽发觉这个女孩子也有着令她敬佩的一面，坚强、独立、潇洒、勇敢，在她的母亲故世以后，作为一个私生女，她根本就无法也不愿融入父亲的家庭，宁愿在诸如搬家公司或者码头兼职，也不愿向御氏女主人——杀害了她母亲的幕后主使者低头，虽说她复仇的手段有点极端，但林小芽在不知不觉中为她的魅力所吸引，后来在战场上的杀伐果决和干脆利落的作风应该都来自这位的影响，当然近墨者黑，跟御菲菲一起待久了，一些问候别人祖宗的三字经也说得特别顺溜。 第94章 得力助手（二） 邹来迟是神族的人，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但是御菲菲现在是魔族的人，她与邹来迟一道出现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魔族的祖先是被神族流放到不毛之地的火山岩地带的奴隶和罪犯，幸存下来的人在那个环境恶劣的地狱建立了自己的族群，在漫长的岁月中艰难地繁衍生息，故此他们对神族的敌意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 向奇两次问御菲菲原因，可后者不是避而不答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因此他只好直接去找黑猫要答案。 黑猫见他过来，便问：“少爷，对我们安排的这两个住手可还满意？” “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的朋友。” “言下之意是不领情？”黑猫狐疑地瞄着少年，语气颇为无奈：“不愧是兄妹，连想法都一模一样。” 向奇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望着林小芽等人的方向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黑猫洞悉了对方的心思，“毕竟是熟人，配合起来无需再磨合，我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这么安排的。” “菲菲是以个人名义来的还是以她背后整个魔族的名义来的？” “如果单单只是以个人的名义而来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既然答应尽全力成为小芽姑娘的后盾，当然要把整个魔族也一起牵扯进来了，只有这样，战争的天平才会向精灵这边倾斜。” 向奇不解：“魔族和神族自古势不两立吧？你们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今时不同往日，各方的局势都非常不稳定，所以两族之间也可出于利益的考量而化干戈为玉帛。”黑猫的视线追着着远处那一袭明艳的红衣，解释道：“那名女子曾经也是宙斯王庭下的神使，三百年前被魔族的人诱拐了去，殊不知魔族和神族之间体质无法相合，对于双方来说是致命的毒药，没有人知道大魔王的下落，不过我想既然那女子以恶魔之姿重生，而塞尔伦的魔心剑又追随了她，想必大魔王已经不在人世，魔族现在的摄政王是卡多，那个浪荡公子突然接下这么个重担，必定是焦头烂额，若能与神族修好，自然是求之不得。” 听他这么说，向奇也大概缕清了头绪，这半天来他们一直在泰坦遗族的腹地行走，对于他们日渐壮大的势力也有所了解，尤其是整个泰坦族都在致力寻找可供元神依附的宿体，借以复活他们旧日的神王克洛诺斯，他们的行径当然会引起神族现任当权者的注意，所以在寻找规避新旧神族的王权之战爆发的途径，同时也致力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因此除了不明着与兽人族撕破脸，又络了长久以来处于敌对状态的魔族。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把你们的神使也一起派来，就不怕暴露了身份引起兽人族的猜疑？” “刚才米加现身时并未出手，而且精灵族因为人心不齐而分裂了太多年了，他的存在主要是在内部起到一个号召力的象征作用，因为他代表着神族，只要有他在，就意味着小芽姑娘是神选之子，人心向背的问题自然而然就可迎刃而解了。” “谢谢你们。”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既然你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天下苍生的福祉，我们势必也要尽己所能满足你的心愿，消解你的后顾之忧。” 向奇迟疑片刻后，问：“可以让我和他们待几天吗？” “你想待几天？” “你能让我待几天？” 黑猫少年和他那些相谈甚欢的同龄人之间来回看看，轻声叹气：“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十天够吗？” 向奇总算满意，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刚迈出几步，黑猫突然叫住他：“小奇，以后我可不可以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恢复真身？” 向奇面色一沉，偏过头淡漠地说道：“当然不行，你也只有现在这个样子勉强能让人看得顺眼。” 黑猫仍不死心，追到他脚下，“过去我所做过的那些事真的无法获得你的原谅吗？” 向奇毫不掩饰抵触的情绪，沉郁道：“你也知道我时日不多了，过去的事原谅或不原谅又有什么意义？” “对你来说或许确实不值一提，可对我却意义重大。” 向奇冷笑，“即便原谅了又怎样？难道你还想在我所剩不多的余生里极尽所能地那我消遣？” 黑猫耷拉下脑袋，悻悻道：“你为什么总要用恶意来揣测我的用心呢？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就这么不了了之。” “我从不认为那是你跟我的一个开始，又何来不了了之一说？如果你希望以后还能跟我和平相处的话，就不要再提那件事，那对我来说是毕生的耻辱。”向奇说完阔步走开。 黑猫凝望少年决绝的背影，沮丧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第95章 得力助手（三） 几人当中就只有克劳斯和向奇已习得越行魔法。 这越行魔法跟其它普通的魔法不太一样，并非是又灵力便可使用，而是根据每个人修习的气系魔法技能所达到的阶数来决定每天使用的次数，没修习气系魔法的人每天只能使用一次越行，气系魔法在基础阶数的则为两次，低阶三次，中阶四次，高阶五次。向奇的气系魔法虽已是最高阶数，然而不熟悉环境，无法落在具体的目标位置，因此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把自己当天的越行次数用到了极限，因此他们就只能依靠克劳斯一个人的魔法返回精灵族地。 克劳斯双手打着法结的时候，见向奇的视线正四下搜寻着什么，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向奇摇头不语，林小芽却立马察觉，问道：“小黑豆呢？跑哪儿去了？” 其余几人这才发现一只跟着向奇的那只黑猫不见了，正要分头寻找，向奇劝止道：“没关系，我们先走，它很快就能找来。”毕竟那并非一只寻常宠物，而是冥国之主，能耐可谓神通广大，没什么难得到他。 林小芽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我们还是先找找吧，这里离精灵城十万八千里远，万一找不到呢？想当初大白从族地找来都要好几个月……” 三头狗马上更正：“是一个半月！” 林小芽充耳不闻，继续道：“而且它有三个鼻子，还是我的召唤兽，都好花那么长时间……” 三头狗不服不忿地顶嘴：“那还不是你蠢，被人挂了禁灵石。” 林小芽困扰地转头对狗说：“你闭嘴啦，我在跟小奇说话，宠物不准打岔，没礼貌。” 三头狗“哼”了一声，几个脑袋同时转向一边，这狗跟着她久了，主人刁蛮的个性学得惟妙惟肖。 向奇道：“他是神，会找到的。走吧。” 克劳斯召唤出时空之门，一行人身形一闪就来到了野柳城。林小芽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很是感激，因为这里有她的人（尽管此前是野柳城的兵），而且是距离他们新建的根据地最近的一个精灵城。 据悉，她的军队在遇袭之后，几乎全都被带到这里来交换上一次战役中抓获的半兽人俘虏。此外，格纳和柯林斯用此前花钱买来的奴隶和雇佣兵抢占了基地附近的一个贼窝，收编了那窝贼不说，还顺势在那儿建立起新的根据地。 按理说他们这次从兽人族各处带回来的战俘应五五开对半分，但在提及此事之前，克劳斯支开了旁人，单独留下林小芽表示要私下商榷。 克劳斯这边的人自是听命于自己的王，毕恭毕敬地退下了，但是向奇邹来迟和御菲菲几个却两两对视，迟疑不决。 林小芽道：“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事都可以不用瞒着他们。” “事关精灵族的机密，还请各位见谅。” 既然克劳斯都这么说了，三人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赖着，御邹两人先后出去了，唯独向奇视线不太友善地在克劳斯和林小芽的脸上来回地扫。 林小芽与之四目相对时，报以灿然一笑，宽慰道：“没事的。” 向奇只好带上门出去了。 室内只剩两人时，林小芽灵望向克劳斯问：“要跟我说什么？” 克劳斯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头迎视林小芽灵动而澄澈的吊稍眼道：“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小芽姑娘，你可否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这个国家的王后？” “求婚？” 这也太单刀直入了！不过这也证实了帕里斯的确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料事如神，果然被他说中了。 林小芽不禁咧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对方。 克劳斯扬眉：“你好像并不惊讶，莫非你会读心术？” 林小芽不敢将帕里斯先知的能力说出来，干眨眼，笑着摇头应道：“没。” “那为何不问原因？” “你的想法我大概了解。” “哦？”克劳斯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堂堂精灵国的国王向我这么一个小孩求婚，除了政治联姻，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意图。”林小芽故作了然不惑地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现在中部精灵国两面受敌，势如累卵，两边同族的名义上的盟友不太给力也就算了，现在半路却又杀出我这么一号人继续弱化你们内部的势力，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嘛，在你看来，或许招安我的最佳方式就是联姻，况且我既有政治觉悟，又有军事才干，外交方面也颇具优势，你应该也知道我那几个朋友背后所代表势力，神族、魔族，而我好歹是西部精灵王带大的孩子，身份特殊，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宝藏女孩儿了。”其实后面那些是那次在镜湖时帕里斯给她做的评价，由她本人说来，不免有种王婆卖瓜之嫌。 克劳斯忍俊不住：“即使是事实，你就不能稍微谦逊点儿？还是说你这么向我推销自己也就意味着你接受了我的求婚？” 林小芽无赖地咧嘴：“你想多了，像我这么好用的牌，当然要待价而沽啦。” “待价而沽？你是还打算让东西两部也加入争夺你的行列？西部帕里斯是你的养父，你做得再好也只是个公主的身份，东部诺丁看似三方势力中最强的一方，可是近来格特雷斯家族的势力迅速壮大，一山不容二虎，那王位稳不稳还不好说，能应许你的恐怕也是个未知数，而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给你的条件绝对是另外两边都无可比拟的。” 林小芽不暇思索笑问：“王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既然国王求婚，她能得到的自然是王后之位。 克劳斯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女王，只要我们结婚，我马上让位。” 林小芽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地凝固了，并非她有权欲，而是对方表露的诚意着实令人震惊，这应该所有谈判中能做到最大限度的让步了，简直是匪夷所思。林小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记起之前这货曾经说过他这个布雷顿的王位其实是几个世家的家主抽签而来的结果，像阿尔伯特那样的闲云野鹤连作战的指挥权都可以丢给随从自己跑人界去逍遥，自然是没什么责任感，因此肯定也不稀罕那方王座，另外一个家主不好说，但既然王位可用抽签这么儿戏的方式决定，说明参与方都不上心，克劳斯抽中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你想得美！”林小芽差点跳起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吗？你想我跟你结婚，自己就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啦？我告诉你，不可能！那么重的担子压我这么瘦小的肩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不妨跟你说，我跟你们一样，每天只想过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第96章 得力助手（四） 克劳斯不禁莞尔，从座椅上起身，走到林小芽面前，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扶手上，倾身笑道：“没关系，只要你嫁过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随你，我不会用王后的那套行为准则规范你，你要爬墙上树还是吃了睡睡了吃都行，我不介意一辈子把你当猴儿或者猪来养。” 林小芽眼望着俯到近前的脸，不由暗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娘咧，长相俊俏秀美果然是精灵族的种族优势，随便哪一个都这么秀色可餐！ 从外表上看她确实还是个没长身体的小学生，可实际却已经是十九岁的大姑娘（被帕里斯禁锢了生长，所以这些年会老不会大），尽管见识过帕里斯和向奇那样的顶级美男，但一个必经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养父，而另一个又是同个父母所生的亲哥，这样的关系哪能给她带来美男子的免疫啊？ 脑袋极尽往后靠，自己的两杆鹤脚不知不觉中已缩到了椅子上，故作镇定地咧嘴道：“阿叔，那个……我还是个孩子，你把妹的路数还是留着撩别的姑娘吧。” 克劳斯错愕：“阿叔？” 林小芽嘻皮笑脸地说：“你想想啊，三百年前你就已经存在了，我们家祖孙四口加起来都没有你岁数大，虽然精灵跟人类不同，按人类的标准对你或许有失公允，但你至少算是帕里斯的同辈，我叫他叔叔，叫你阿叔有什么不对？”林小芽小心翼翼地从对方和座椅靠背之间的空隙钻了出来，刚要从椅背上翻过去，手臂却被拽住了。 “你可以不用同我论辈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克劳斯顺势侧身坐下，笑眯眯地仰望着林小芽接着说：“听说你从小就皮实，帕里斯王宫里的女官、近卫官还有学校里的师生对你都相当头疼。” 既然被拉住，林小芽只好暂时保持扒在椅背上的姿势，“既然知道我以前劣迹斑斑，还敢让我做你的王后，就不怕我拖你后退？” “经过这两月的观察，我发觉你还蛮有趣的，难怪帕里斯当年不惜与神族为敌也要把你留下，看来还真是个宝藏女孩儿啊。” 林小芽眨眨眼，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有趣你就娶？那天下有趣的人多了去了，你娶得完吗？” “有趣而又像你这么好用的一张牌，天下就仅此一个。” 林小芽好奇地问：“你活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遇见一个让你心动想与之白头偕老的女子？”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记忆一片模糊。”克劳斯幽幽叹息，旋即转脸，展颜笑说：“但当年的遗憾或许就是为了对以后的成全。” 林小芽从对方扫视自己的眼神中，隐约感觉他似乎正在她的脸上寻找某个人的影子，如果向奇真的长得跟艾琳一般无二，那么当年这位精灵公主一定是众多年轻男子心目中的女神。“别指望拿我当代替品，就算我真的可以正常成长，相貌也不可能美到那种程度，毕竟我只是个凡人。” “你们不同，即使你长大以后拥有与她相同的脸，但是在性格上、言行举止上、气质上，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不会有人把你误认成她。” 林小芽不禁疑惑：“那小奇呢？小奇在气质上是不是更接近你们的公主？”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富家少爷，从小就有良好的教养，不像她，虽然也是个挂名公主，不过这十几年来监护人几乎是将她当野生猴子放养，所以什么修养、气质、谈吐之类的通通与她无关。 “你那哥哥？虽然他们在相貌上确实非常相似，不过只要稍微分辨还是能看出两人的差别，那小子过于沉郁，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较之艾琳少了几分活泼，而你又太过闹腾，你兄妹两的个性若是中和一下就差不多了。” “哦。”林小芽心想那位精灵公主不但有着向奇绝美的相貌，而且个性沉稳又不失活泼，这么完美的人，难怪会令诸多权贵和世家家主倾慕，也难怪被泰坦族的人盯上，无可挑剔的外貌，而且还天生自带无碍穿越所有结界的技能，当然是孕育神祇宿体的理想母体。 克劳斯打断她的沉思，“你还没给我答复。” 林小芽愣了一下，“啊？答复什么？” “我的求婚。”克劳斯勾起林小芽较长的那根辫子，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印了一下，然后眼皮一撩，问道：“你需要多久的时间考虑？” 这货贼特么会撩！ 林小芽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寻思着该怎么拒绝，“那啥……你见识过我满口粗话的时候，也见过我几十天不洗澡全身长蘑菇的时候，我真的又粗又脏又懒又贪吃，我的唯一优点就是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个优点，这样的人作为一国的王后，这你是不是应该三思啊？” “没关系，你还小，有很强的可塑性。” “问题是我们没有感情。”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林小芽从椅背翻了过去，绕到克劳斯对面的座椅，坐下，不可思议地打量对方，然后竖起拇指说：“啧啧啧，你可真伟大，为了国家的利益，甘愿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娶一个糟糕的对象为妻。” 克劳斯背靠座椅，闲适地翘起二郎腿说：“你不必把我想得那么好，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虽说你有不少缺点，不过既然见识过你最不堪的时候都不觉得你讨厌，所以我想我是可以接受你的。” 林小芽嘴角不住抽搐了下，看怪物似的望着对方，惶恐地试探：“你该不会是有那恋什么童的嗜好吧？” “你放心，我对小孩没兴趣，绝对比帕里斯更可靠。” 林小芽一听对方含沙射影攻击她的监护人，顿时勃然大怒，挺直背拍了下座椅扶手痛骂：“你什么意思啊？叔叔怎么了？他养育我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说过要娶我，倒是你向我求婚，你才是变态吧？” 克劳斯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说：“抱歉，我没那个意思，刚才是我一时嘴快失言，还请小芽姑娘别往心里去。” 林小芽黑着脸，但好歹背又倒回座椅靠背上。 克劳斯又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便我们成为夫妻，在你长大之前，在你点头以前，我都可以等。” 林小芽余怒未消，粗鲁地将自己一杆鹤脚架到座椅上，断然给出答复：“不好意思，我的价值观跟你不一样，我的结婚对象必须是我喜欢的同时也喜欢我的人。国家的利益固然重要，但是这跟我的婚姻并无冲突，你我之间也并不一定要做夫妻才能合力驱逐外敌，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战友、也可以成为你的助手，但不可能做你的妻子和王后。” “你喜欢的人不可能跟你结为夫妻吧？毕竟你们是兄妹。” 克劳斯语毕，林小芽差点从座椅上滚下来，恐惧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和神态就跟别人不怎么一样。” “有那么明显吗？” “还好，如果不做细致观察倒也不易察觉。” 林小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眼神和神态上还是有迹可循，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些。 克劳斯又说：“既然除了那位，你目前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倒不如索性喜欢上我，于公于私岂不都皆大欢喜？” 林小芽从座椅上弹起，撂下一句“那等我 第97章 得力助手（五） 林小芽刚要开门，克劳斯已赶到身后，一把按住门板，低头对她说：“你不嫁过来，我该如何把王位还你？” 还？ 林小芽转身，费力地抬头扫视着身后这根竹竿的表情，不明就里地瞪着下文。 克劳斯接着道：“你是艾琳殿下在人界的孩子，王位本就该是你的。”看来这些野鹤一只只都只想享乐，而不愿担负责任！ 林小芽不由火大，差点就跳起来：“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你们公主的孩子？这天底下的人那么多，稍微长得几分相似的人又不是没有。” 克劳斯用下巴示意了下门外，“你也看到了，你的那个双胞胎兄弟，所有的人见到他时是怎样的反应。” “那国王也应该是让他来当才对啊，干嘛推给我？” “他现在恐怕是身不由己吧？所以你才是合适的人选。” 林小芽断然拒绝：“没门！我这人没什么权欲，那个位置对我一点吸引也没有。” 克劳斯仍不放弃，“嫁给我，以后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林小芽发现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难缠，“你真的不用做到这一步啦。我说过，我是你的盟军，就算不联姻，也会全心全意抵御外敌的，你就放心吧。” 克劳斯摇头，“我也说过，我向你求婚并非完全出于政治目的，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只是想早点定下，以免别人捷足先登。” “荒唐！这事谈不拢！老娘再重申一次，”林小芽拍着胸口郑重其事地说：“我，只愿意嫁给我喜欢的同时也喜欢我的人，抱歉，政治婚姻不是我的风格。告辞。” 林小芽拉开门，陡然见邹来迟和御菲菲两人以饿虎扑食之势跌了进来。 竟然扒墙根偷听，林小芽错愕不已，“你们……” “我们什么都知道，只是刚好路过而已。”那两人嘻皮笑脸，笑得一样谄媚，跟她平常一个路数，原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刚才那些话林小芽却也不怕他们知道，只是向奇…… 她迅速探头出去，就见向奇双手抱臂倚靠在窗边，一个个偷听都这么坦然，反倒是她心虚了，赔笑地说：“你放心。” 向奇没看她，只冷冷应了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即便知道结果，态度还这么恶劣，这点令林小芽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更让她捉摸不透的是那之后向奇都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样子，总独自在树下发呆，高挑的背影略显单薄，散发着一种叫人心疼的孤独感。 “苦大仇深的，在想什么呢？”尽管林小芽一早料到问了也白问，但她还是不放弃尝试。 果不其然，向奇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又把视线定格在远方。 “闷闷不乐的，明明就有心事，却不肯说出来，你这么怄着不怕憋出毛病来吗？”林小芽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等待对方的回应。 “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可以不用管我。”意思是请你走开，让我一个人静静。 这个抗拒沟通的问题儿童！ 林小芽故作神秘地握着拳头伸向对方：“手伸出来。” “干什么？” “给你个东西，让你快乐的秘密。” 向奇半信半疑，伸出手掌，林小芽将自己握成拳的手放在他的手掌心，慢慢张开，说了句：“心跳大惊喜哦！” 她一缩手，向奇见到自己掌上赫然爬着一只大蟑螂，不禁惊叫地甩手，仓惶间踉跄地退了几步，跌坐地上。 林小芽拍着腿笑得前仰后合，向奇开不开心她不知道，不过自己倒是被对方的狼狈相逗得乐不可支。 “跟邹干部的反应一模一样，你们这些大少爷怕的东西还真让人意想不到啊。” “林、小、芽！”向奇恼羞成怒，铁青着脸从地上起来。 “不服就来追我啊。”林小芽冲对方摆摆胯，然后撒丫子跑开。 论敏捷向奇不如林小芽，但他早已习得飞行和瞬移等终极魔法，林小芽也知道这一点，因此直接钻进枝叶茂密的林子中，如此一来向奇的飞行优势无法展开，而繁密树干成了林小芽弱化对方瞬移的屏障，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在林间上蹿下跳。 林小芽自小就在林间长大，因此那身手跟女泰山有得一拼，加之她体型瘦小，乍一看还像极了猴子。 “追不到追不、啊……。”她一边洋洋自得地挑衅，一边荡着藤蔓飞向另一棵树，不料藤蔓不牢，从顶端断开，林小芽大惊失色，嘚瑟的挑衅变成狼狈的惊叫。 向奇眼疾手快，一个瞬移托住了对方，顺着惯性落到树枝上，然而那树枝撑不住两人的重量，两人还没站稳就随着咔嚓掉落河水中。 所幸河水不深，虚惊一场，两只落汤鸡从水里冒出来时，头上都顶着一团杂乱的水草。 林小芽指着向奇大笑：“天线宝宝。” 向奇跟着笑了，抓掉自己头上的杂草，然后过来帮林小芽清理，“你不也一样。” 林小芽感慨：“没想到我跟你有这么一天能一起在精灵族地里嬉戏，感觉真奇妙。” “原以为你表面看着像野猴儿，没想到实际上就是只野猴儿。” 林小芽直翻白眼：“喂喂，会不会说话的，我们同个爹妈生的，我是野猴儿，你是什么？” 向奇眸光瞬间黯淡，唇角扬起的笑有一丝僵硬。 “呐，小奇，你要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一点，要是不方便告诉我，你找邹干部或菲菲姐倾诉也可以，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我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好吗？” 向奇笑了笑，“好。” 林小芽也回以一笑，然后道：“赶紧上去，这水好冰凉。” 她刚转身，向奇冷不防从侧面圈住她双肩，几近哀求地说道：“一下就好，拜托，就这样一下下。” 感觉到对方手臂传来的颤抖，林小芽没有拒绝，而是抬起手，安抚似的轻拍他的头。 话说林小芽既然拒绝了克劳斯，就不好继续赖人地盘上不走了，然而走之前得先把从兽人族地带回来的战俘分一分，毕竟在战地同敌人周旋，当然是己方的队伍越壮大才越有优势。 这事克劳斯也不反对，不单是从兽人族地带回的战俘，就连野柳城现有的编制，所有的兵员都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留在野柳城，还是同林小芽一起回到她们现有的基地——靠近沼泽地的某个偏僻的贼窝。 林小芽寻思着目前她们的条件较为恶劣，要想多争取些人回去，不免要还得费一番唇舌。别看她平日牙尖嘴利，正经的政治演讲和军事演说却不怎么行，邹来迟当了n年的学生会会长，本来这种游说工作让他来是再合适不过的，结果他却断然拒绝了，毕竟最终带兵的人是她，不过他可以帮忙写演讲稿。 这一夜，林小芽通宵背诵，次日一早还把手心上留下不少提示用的蝇头小字，结果上台之后还是磕磕巴巴，频频闹笑话，而邹来迟御菲菲向奇几人起先还为她捏了把冷汗，但后来也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全场场面异常欢脱。 林小芽眼看着就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公然背叛，笑作一团，起先有些茫然无措，但后来索性破罐破摔，丢弃了邹来迟那些装模作样的书面言词，直接用自己浅显易懂的话语向众人传达她的愿景，让众人了解她组建的军队不单单只是与敌人正面对抗，最主要的是发扬人道主义理念，给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妇孺老幼提供救援和庇护，夺回失地，重建家园，而且在她麾下的人没有阶级制和种族制，无论精灵还是蜥蜴人，不论性别和此前的遭遇，人人平等，一视同仁。 某人脱稿之后随意发挥，由开始的支支吾吾慢慢地渐入佳境，再到后来越说越顺溜，简直天花乱坠日月无光。 邹来迟望着台上的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惑道：“这家伙以前政史科目的考分不是从没及格过的吗？” 御菲菲应道：“确切地说是科科都垫底，有她在，我考前都可以不用复习的。” 邹来迟一脸鄙夷，斜眼看她：“你跟她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吧？还好意思说。” 御菲菲瞬间翻脸，咬牙质问：“姓邹的，你不说话会死吗？信不信老娘揍飞你？” 向奇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双臂交叠胸前，歪着脑袋瞅着林小芽，此刻冷不丁来了句：“那家伙，你们不觉得她有邪教教主的资质么？” “传销头子。” “像，很像。”说着几人再度捧腹窃笑。 林小芽的演说热情遭到几个损友的严重打击，不得不草草结束。不过从结果来说，她也还算成功，最先表态愿意追随她的是之前跟过她的精灵兵，还有兽人族采石场和安息之家的战俘，后来其余的人也根据各自的情况作出选择，最终决定跟林小芽回基地的人数大约有八千之多，其中三分之二的人是两栖族的蜥蜴人。 克劳斯出手大方，在林小芽部队开拔之前还送给他们不少的粮草和被服，但作为回报，布雷顿这边需要支援时，她需得及时出兵施援，此外，她基地的大门他随时都可出入。 都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所以林小芽也就都答应了。 第98章 得力助手（六） 沼泽域业已被兽人族并入自己疆土的苔藓城的街道上，有两名面容俊秀的少年堆着僵硬地笑，一脸怀疑人生地在人群中翩跹起舞，而他们身后几个姿色可以技艺却不怎么样的伴奏正卖力地吹拉弹唱。 卖艺的这伙人正是林小芽向奇邹来迟御菲菲格纳和夏佐几个，他们以街头艺人的身份混进苔藓城，为的是兵不血刃，智取这座从两栖族易手到兽人族的城池。 林小芽此前从兽人族地和野柳城带回的兵员有八千余众，再加上招募来的雇佣兵以及收编了一个盘踞在野柳城和苔藓城之间的一个贼窝，队伍一下壮大到上万人，原来的贼窝显然有些挤，于是众人便寻思着迁移据点。 他们队伍里人数占了六七成以上的是两栖族的兵种，这个族群在数年间不断遭受兽人族的侵袭，兽人族凭着骁勇善战的士兵以及他们独特的弩炮术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如今已吞并了所有的疆土，两栖族的族民因此也沦为了亡国奴，遭到入侵者的大肆屠杀、贩卖、奴役，流落他乡无家可归的战争难民渴望得到庇护，渴望寻到一处安稳的栖身之所，林小芽若想赢得他们的绝对忠诚，那么在战略方针中就得将这个族群的利益也一并考虑进去，况且兽人族之所以能够腾出手来对付精灵族，就是因为两栖族这边基本上都已服帖了，倘若有人在把那边的局势搅乱，兽人族必定首尾难以相顾，一来对于精灵族可谓围魏救赵纾解压力，二来也可以为两栖族夺回故土重建家园，总之双管齐下，东边不亮西边亮。 这就是林小芽的战略目光从精灵族地向外扩展原因。 苔藓城地处在险恶的偏远沼泽之地里，依托周边有利地形易守难攻，兽人族并没有留下重兵驻守这座城邦，林小芽等人认为那里作为他们军队的驻扎点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两名少年被迫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人前表演才艺时，不由得心里产生了动摇，开始怀疑林小芽这个决策的可行性，最主要是两位脸皮薄的大少爷丢不起那个脸，而更有甚者，台下某些见色起意的观众不时伸出手来企图揩油，弄得两人到后来都一肚子怨气却又不便发作。 当夜回到旅店，向奇和邹来迟就对着林小芽轮番轰炸，先是一大通牢骚，然后提出质疑，妄图让林小芽改变策略。 邹来迟平日暖阳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苦大仇深的脸，“你知道我这一天下来遭了几次咸猪手？你知道奇仔遭了几次？”说着颤抖地竖起手指，“不下五十……” 林小芽敲着二郎腿，舔着雪糕，不痛不痒道：“我后来不是有帮你们制止了吗？” “你那叫制止？你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深受各族权贵青睐？向往自由和献身艺术所以谢绝他们豢养的好意……” 向奇话还没说完邹来迟又抢着说：“你这不是拐弯抹角骂我们是小白脸吗？” “喂喂，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林小芽白眼一翻，忙为自己辩解，“我这么说是为了警告那些对你们动手动脚的人金鱼佬不要乱动吗？” “你传达出的意思是有钱随便，没钱眼看手不动。” “但起效了不是吗？后来动你们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事实胜于雄辩，这也是两张嘴为什么争不过一张嘴的原因。 向邹二人对视一眼，都被整得没脾气了，调整了情绪换另一个劝说理由：“我觉得还是奇仔之前说的办法比较好，先让我们的士兵在古堡里待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放出来，然后放火制造混乱，就像木马屠城记那样，也可以有效地控制和接管整个城邦，而且还高效、快捷。” “驳回！”林小芽刚吃完雪糕，又抓起了一包薯片，一边撕包装一边懒洋洋说：“都说了不能搞破坏，这里是我们军队将要进驻的地方。” “不破不立嘛，再说了，向氏不是同意资助我们了吗？物资装备和金币，稍微破坏花点钱马上就能修复。” 御菲菲叼着烟在一旁看热闹的，听到邹来迟这番话，忍不住啧啧了几声：“有钱人家的少爷都他娘的不知挣钱的辛苦，有钱就能这么浪费？再说了你们以前不也经常跟那些猪朋狗友到处跳舞狂欢吗？现在给你们机会表现不正投你们所好？” 林小芽附和：“就是就是，做人要懂得感恩，哪那么多叽叽歪歪的。” 两位少爷怒极反笑：“那怎么一样，以前跟人斗舞是娱乐自己，现在街头卖艺是娱乐他人，我们自己可了不起来。” “那就是你们的心态问题了，为了顺利引起那个好色的守军头子主意，明天还麻烦你们要加倍努力。好了，会议就此结束，”林小芽说完立马转移话题，号召大家：“接下来是娱乐时间，六个人斗地主怎么样？” “慢着！”邹来迟板着脸严正要求：“明天轮到我们吹拉弹唱，你们上台跳。” 御菲菲呵呵了声，手臂从身后圈住林小芽的肩膀，另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冲着向奇别有意味地问道：“老娘是无所谓，不过这么可爱的林妹妹要是被那些糟老头子欺负，向少不觉得大煞风景吗？” 向奇无语，邹来迟看着流里流气的烟枪女也哑口无言，最终什么都没有改变，为了制造更大反向，成功引起半兽人驻军将领的注意，他们次日唯有更加积极卖力地表现，否则这种丢人现眼而又憋屈受气的窝囊事还得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 第99章 得力助手（七） 第二天他们这个小艺团果然引起了很大轰动，这不单单是因为表演的精彩，更因两位少年过于俊美，第一天亮相就成了当天全城上至名流下至贩夫走卒的谈资，因此他们很快勾起了众多达官贵人的兴趣，于是第二天他们才刚开始表演，有不少人仗着自己的权势直接命仆从抢人，向奇等人本来还在迟疑是否直接与人动武，但后来加入的人数众多，争抢的人相互打了起来，骚乱变成了暴动，他们几个反倒事不关己作壁上观起来。 事情越闹越大，后来竟然惊动了军队，将所有闹事的人全部带走。 当驻军的将帅和城主见到林小芽等人，都不由眼睛发直，尤其是见了向奇和御菲菲，一个冷月清辉，一个艳若骄阳，更是神魂颠倒，差点没酥倒，然而其他涉事的权贵虽然职权在他二人之下，但是在整个半兽人王国的权势体系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也不好明着得罪，众人争执不休，将帅和城主一筹莫展间，御菲菲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踱步众人面前，用极具诱惑的声音娇滴滴道：“既然大家僵持不下，不如干脆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把城中所有的官大人都聚在一起看我们表演岂不更好？” 虽然欣赏歌舞并非这些权贵的最终目的，可一时间又不能强抢，所以御菲菲的提议暂时得到一致认可。 当天的晚宴在城主奢华的宴会厅了举办，林小芽等早已盛装就绪，然而向奇在见到出席宴会的人数只有三十几人，顿时就耍起大牌拒绝配合了，傲慢地问道：“整个城邦就只有这么点官大人么？” 因为人长得太好看，即便态度狂妄傲慢，众将官也全部在意，望着面容绝美资质风流的少年一个个都直眉愣眼口水直流，城主好不容易从定住心神说：“当然不止这些，一些人有任务在身不能前来，不过出席今晚盛宴的都是城里最为位高权重的将官和行政长官，大家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美人的风采。” 向奇冷笑，“人太少气氛不够热，你们什么时候把人叫齐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表演。” 将帅和城主都为难了，但为博美人一笑，还是做出妥协，吩咐人去请，让那些差事并非十万火急的人暂且先放下工作赶紧过来赴宴。 林小芽暗暗着急，悄声问道：“干嘛叫那么多人来？人少点不是对咱们更有利吗？只要制住那两个军政的一把手，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多来点人到时候一锅端更省事。” 林小芽不明就里，他们一共只有六个人，“怎么端？” 向奇不语，冲她神秘一笑，便抬手要解自己领口的纽扣，林小芽惊慌后退，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察觉四周的看客双眼几乎都冒着绿光，充满着热切的期待，不禁正色警告：“没必要做到这一步！谁准你脱衣服？” “笨蛋。”向奇见她行止慌乱，就好像恶作剧得逞，住了手在她面前蹲下，“我说的是我现在戴的这枚黑宝石。” 林小芽顿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 向奇所佩戴的这枚黑宝石其实是一件远古时期就已存在的宝物，叫“邪神之眼”，附着着蛊惑人心的魔法，若是意志力不坚定或者定力不足的人只要看一眼那枚宝石，立马就迷失心智如木偶般受人操控，之前在卡多幻域时成见识过着宝物的神威，如今向奇力量更上一层楼，要操控这宴会厅里所有的敌人心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只不过这枚宝物来历不明，每每问起，向奇总是闪烁其词不肯明说，不过现在想来，这么件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定然是从冥国之王那儿得来的，这些年他一直贴身佩戴，极少示人。 林小芽曾多次为这东西感到吃味，不过此刻听说向奇一会儿打算用，旋即又像吃了定心丸——苔藓城今晚就能尽收囊中。 宴会陆陆续续又有三四十人加入，除了官员，还有一些城里的社会名流富贾。 林小芽等人深谙心理术，越是期待出场的就越要用来压轴，总之就是要吊足这些家伙的胃口，因此先由全队颜值最低的林小芽来开场，当然，所谓颜值低也是相对而言，但好歹是跟向奇同个爹妈所生，不过是发育不良相貌还没长开，但跟一般的美人儿比起来却也是个五官精致招人喜爱的小姑娘。 众人起初见她第一个出场，都不由大失所望，但是待她一展歌喉，宛若天籁的空灵嗓音唱出涤荡人心的歌曲，便都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如痴如醉。 林小芽连唱两首之后，便轮到御菲菲上场了。 御菲菲这人没什么才艺，以前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也没接受过任何艺术的熏陶，在于向奇订婚之前，就读的是流氓学校，而她凭着过人的蛮力以及跟邹来迟学来的一招半式打遍全校无敌手，在找到兼职以前，她的零花钱基本上都是靠勒索和恐吓得来。可以说在生而为人的大部分时间里，她的个人史劣迹斑斑。然而她长了一张万中无一的美丽面孔，身材高挑匀称，而且肌肤白皙莹润，只要不说话，只要不干架，绝对是个完美无瑕令人倾慕的绝世美女。为了今天的这场表演，她已连续五天都跟着视频里的网红学舞蹈，结果还算差强人意，像他们这些美人儿，才艺是其次，一张万人迷的脸就可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 她平生第一支舞蹈甚是成功，一袭红衣光彩照人，一直红色折扇更衬出她妖娆妩媚的神韵。宴会厅的水晶灯朦朦胧胧地勾勒出红色薄纱下肢体修长优美的线条，以及裤管两侧特意开出的高叉，随着舞蹈的摆动，白皙的长腿时隐时现，着实撩人，即使是女性也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本以为照这样下去表演会很成功，却不料这绝无仅有的一支舞蹈就是她程咬金的三板斧，舞完就没了，后来画风突变，林小芽一曲柔婉绵长的歌曲唱毕，马上鼓着腮帮唾沫横飞地秀起b-box口技，而御菲菲也随之转换成了街舞，林小芽看她跳得起劲，便也下场共舞一场。 这类舞蹈近几年在人界颇为流行，但在异界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看着那两人似癫痫发作，一会儿满地打滚，一会儿又倒转陀螺，不由得目瞪口呆，全场除了台上那俩女的，其余的人都定住了，别侍酒女奴仍定格在倒酒的姿势，而杯中的酒早已满溢而出却都浑然不觉，个别看客大张着嘴，口中食物掉落衣服上也毫不自知。 后台的同伴见状不由脑门冒汗。 第100章 得力助手（八） 若非向奇和邹来迟救场及时，那犹如癫痫发作的俩女生可能会将整长宴会变成广寒宫。虽然同是人界时兴的舞蹈，但是比起林小芽和御菲菲脑袋顶地疯狂转陀螺的街舞，两位少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现代舞姿对于这些异界的权贵来说显然更易于令人沉醉，尤其是当他们脱去松垮的外套只穿着修身的阔领t恤的瞬间，满堂欢呼不止。 向奇脱去外套的目的在于将项圈下的黑宝石项坠显露出来，以便借助“邪神之眼”的魔力向台下的观众施放蛊惑魔法。 其实换在以前，向奇是宁死也不愿使用这枚宝石的魔力的，正如林小芽所想的那样，邪神之眼来自于冥国之王，但并非是作为赠送的礼物，而是两年前被哈迪斯擒获时强行套在他脖子上的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都无法摘下的“狗项圈”，虽然物品本身的确是稀世珍宝，但实际上最主要的目的是用于“监视”，只要有这东西在，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神族的人也能立马查到他的行踪。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已跟神族站在同一战线，那么稀世珍宝也好，狗项圈监视器也罢，自然都该物尽其用。 如鸽蛋大小的邪神之眼上有许多平滑的棱面，将宴会厅里水晶灯的光线折射到各个角落，此等神物在亮相的刹那立马成为在场所有视线的焦点，凡是对上那光线的人无一幸免地都中了蛊惑魔法，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如提线木偶般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一个个甚是乖巧驯服。 苔藓城的城门大开，林小芽早已在外待命的军队不费一兵一卒就占据了这座城池，兽人族全体官兵井然有序地缴械投降，各个库房和部门的物资和行政工作也都得到清晰明了的交接，军政商农的等方面即便在换了政府之后，城邦各处也没出现什么混乱。 林小芽一接掌了苔藓城的管理权，第一时间就废除了城中的奴隶制，恢复所有奴隶的自由民身份，将房舍、土地、资财按登记在案的记录归还当地两栖族族民，城中上下无不欢喜，林小芽也由此获得当地人的鼎力支持。而至于原本驻守苔藓城的三万五千的兽人族全体官兵，林小芽力排众议通通都留了下来，按照人界对待战俘的那套，善待俘虏，派人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试图感化他们，并向他们宣扬反战、和平共进的思想，说白了就是洗脑。 起初除了向邹极少数人能够明白林小芽的意图，其余的人都一头雾水不明就里，这些入侵者摧毁他们的家园、屠戮他们的亲人、抢占他们的土地资源和财富，这些战争的受害者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当然不知道思想的控制其实比武力来的更高效、长久，影响也更为深远、广泛，其实用宗教或某种普世价值来治国的手法在人类历史上早已存在，即使到现在，许多国家和民族仍热衷于文化输出同时又警惕文化入侵等，其实与几千年前的人类兵法：用兵之道攻心为上不谋而合。 话说与苔藓城互为犄角的泥石城和隐士城的兽人族势力听说苔藓城沦陷，便同时从从北和东南两个方向朝苔藓城发兵，企图夺回失地，而林小芽这边早已察觉到敌情，派出两路人马前去拦截，格纳为一路，邹来迟和御菲菲随同，领两千五百人半道伏击东南方向的五万军队，而林小芽同向奇率四千人往东北方向堵截八万敌军。 并非他们狂妄，只以少数兵力迎击十数倍于己的敌人，要知道人数并非是战争致胜的决定性要素，在人类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胜枚举，除了灵活的战术外，他们还有魔法傍身，而兽人族的将领中会魔法的不多，有那么几个魔力了得的人却也不会被派驻在这穷山恶水资源匮乏的偏远地带，因为兽人族的眼光现在锁定在富庶的精灵族地上。 沼泽地这一带的战火一触即发，其他地区的各方势力也闻风而动，连同精灵族、兽人族大本营的兵力也被带动进来，克劳斯三万大军等着泥石城兵力空虚便趁虚而入，诺丁这边也对附近的隐士城虎视眈眈，雄踞沼泽地中部的兽人族十万大军兵分两路赶来泥石城附近的据点伺机而动，而兽人族的王坎德拉率领七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直奔精灵族地而来。 此前被帕里斯寻隙抢占的止水城和湿地城再度易手，从兽人族地通往精灵腹地的道路又一次被打通。近十余年，兽人族迷恋上立竿见影的战争经济，对于资源和财富已搜刮殆尽的沼泽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精灵国对贪得无厌的兽人族而言更具诱惑，坎德拉此次御驾亲征，显然是来势汹汹，势在必得。 精灵族地好不容易才缓和了的局势又一次陷入了风起云涌的紧张局面。 话说格纳这路人马本准备打伏击战，无奈对方侦察的雷鸟过于敏锐，计划败露，不得不转为遭遇战，两千五对五万，且己方的远程攻击的射程远不如对方的跑弩车，若单凭兵力，不论是远程射击还是短兵相接，这点人数都不够对方打牙祭。 尽管处在弱势一方，但是这支军队是最初就跟着林小芽打过多次以少胜多的游击战丛林战扰袭战，一个个训练有素，因此即使不清楚御菲菲和邹来迟的应敌路数却也临危不惧，加之他们的领队格纳，自从右臂撞上了林小芽从人界带回来的义肢，不但刀枪不入，而且还能放射激光光束以及发射子弹等功能，战力倍增，几乎可媲美人类的战争机器人。经过了这番强悍的改装，格纳是巴不得以冲锋队的身份抢立战功的，无奈他是队伍的总指挥，一来不得擅自离队涉险，二来队伍里还有一个比他更加按捺不住、更会来事儿的御菲菲，也不等主帅下令便迫不及待地召唤出那柄几乎与自己等高的不停地滴着岩浆重剑，二话不说便直奔敌军而去。 第101章 得力助手（九） 虽然两年前御菲菲借助了魔心剑的力量重生，如今已是魔族的体质，但是她确实所有魔类中唯一一个不会魔法的恶魔。 不过，仗着大魔王塞尔伦遗留下的赤炎魔心剑的力量，她依旧能够以一己之力挡下眼前的千军万马，因为那柄不时滴落熔岩的重剑自带流星火雨魔法。 一般来说，像这种大型的高级火系魔法是不分敌我攻击全场所有目标的，但若以赤炎魔心剑来施放，火雨的攻击对象则可由主人随心所欲地锁定，只不过以御菲菲目前那点微薄的灵力总共也只够施放一次，而且魔力值太低，总输出的效果也难尽人意，还不如她直接扛着大剑冲到敌阵一通狂砍所造成的伤害来得大，然而有终归比没有强，而且漫天汇聚着燃烧的陨石，那阵仗确实可震慑住那些不知情的人，两军对阵时最忌讳的就是军心不稳，譬如那日在思强格东郊，她仅以一记魔法就吓退了兽人族数十万大军。 邹来迟当然了解搭档的实际情况，但此刻见她一马当先冲得那么勇，不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你别乱来啊！” 御菲菲哪里肯听，一人一马早已跑远，邹来迟怕她有什么闪失，不得不拍马追上。 半兽人大军见敌将冲杀过来，便调转弩炮车头朝他们放箭，御菲菲知道邹来迟一道跟来，因此对飞来的箭矢全然不以为意，一边策马奔驰，一边打开魔法书，依照这赤炎魔心剑的提示念诵起魔法咒语。 邹来迟见箭矢已到近前，急忙现出双翼，陡然腾空，同时挥动利剑，剑花闪闪，剑气凌厉，飞来的箭矢都被一一打落在地。 两边的人见到邹来迟炫目而又神圣的白色羽翼，霎时间一片哗然——“神的使者！” 先不说神使的战力如何强大，就他背后所代表的神族，整个天下的主宰与支配者，他们的出现往往决定了战争正义和合理的导向，因此那哗然声中，有人欣喜有人忧愁。 御菲菲的魔法生成，天地间顿时风云变色，火光映天，从外空召来的陨石在疾速降临这处空间的途中，早已同空气摩擦出了通体的火焰，群敌见状，无不骇然，忙将盾牌举到头顶，但见那些陨石只在空中盘旋，半天没个动静，惶惑间却勉强保住了阵脚。 御菲菲看敌人没被吓退，便扯嗓门大吼：“喂，前面的野蛮人给老娘听着，奉劝你们马上退兵，不然姑奶奶就降下天火，把你们全部变成烧猪！” 叫人野蛮人，自己怎么样却毫不自知…… 敌方将领却也颇有见识，辨识出这是流星火雨的魔法，未免军心动乱，忙对部下说道：“稳住，稳住！大家不要慌！那个魔女绝对不敢让天火落下的，因为那火会连他们自己人一起烧。” 然而这半兽人将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毕竟大魔王之剑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见识，因此他不知赤炎魔心剑可让自己人免受魔法伤害的事实也情有可原，不过御菲菲马上就给他科普了。 御菲菲飞身下马，单手将扛在肩头的重剑举到身前，那剑身如岩浆般的暗红色灵力涌动，不是有熔岩滴落，地面顿时留下一点又一点的焦土，她卖弄地翻出几团暗红色的剑花，然后得意地喊话：“喂，牛鼻子，睁开你的狗眼给老娘看清楚了，这柄重剑叫赤炎魔心剑，有了它，上头的陨石就都长了眼睛，老娘想要它们砸哪儿，它们就砸哪儿，不信你看。” 话音刚落，那半兽人正上方的几颗拳头大的陨石立马掉下，接连砸在他的金属头盔和铠甲咚咚作响，被砸中的地方立马凹陷出一个个深坑，滚落的火石还燎了他的眉毛和络腮胡，吓得那将领直接从坐骑上滚下，惊恐问道：“魔、魔王塞赛赛尔伦的宝剑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御菲菲手握着赤炎魔心剑，就连她自己周身也似笼罩在一片暗红的火光之中，冲着对方妩媚一笑，娇滴滴地反问：“你说呢？” 半兽人眼中的恐惧在放大，其余的人神情也愈加惶遽不安，“难道……你们魔族也插手兽人和精灵两族之间的事了？” “插手？怎么说得好像我们吃饱没事干到处管人闲事似的？就不能说个专业一点的词儿？”御菲菲撩了下头发，接着说：“是结盟，我们魔族与精灵族已正式结盟，ok?所以劝你们最好识相点，现在马上撤军，否则等我们魔族大军赶到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第102章 得力助手（十） 倘若御菲菲没说那最后一句话，或许还能唬住敌军，那原本还战战兢兢半兽人将领一听她说完，马上就反应过来，哂笑道：“你若说精灵族和魔族结盟我倒还有几分信，可要说你们魔族的大军已到附近，这种话还是留着骗鬼吧，我们有六界中最杰出的侦察兵种，你当我们的雷鸟只是摆设啊？” 那将领说着抽出指挥刀，扭头对自己的部将喊道：“将士们，敌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不要被头上那些着火的石头吓住了，打下来一点都不痛，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勇士，是坎德拉国王陛下的威武之师，是兽人族帝国的开拓疆土的利刃，都打起精神来，进攻，杀光这群胆大妄为的精灵，叫他们知道胆敢反抗我们兽人族的下场！” 半兽人士兵士气大振，举着刀戟冲杀过来。 “喂喂，姓邹的杀来了，怎么办？”御菲菲见状不由得慌了，即便她所向无敌，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漫山遍野的敌人凭他们这点人硬拼还不得全军覆没？ “快降下流星火雨。” “不行的，你也知道我魔力值低，这魔法唬人还可以，死不了人的。” “别废话，快点！”邹来迟双手迅速打着法结，流星火雨落下的同时，场上忽然刮起了大风，飞沙走石，裹挟着火雨迎着敌军扑打过去。 这支半兽人队伍并非人人都有同那将领一样的坚实的盔甲，他们被大块的陨石砸中照样会头破血流，毛发衣服碰火了也会烧着起来，而且有风助火，火势更猛，此外精灵这边清一色射手，他们配备的是由血妖籽长成的木质枪支，装填的是血妖籽子弹，子弹打出去后会自动生成带刺的藤蔓，迅速将敌人束缚得无法动弹，而那些被割断的藤蔓则一分为二，吸取敌人的生命力继续生长，并主动攻击下一个目标。 惨叫声此起彼伏，兽人族士兵的阵势被打乱，锐气大受打击，开始四处溃散，单凭那几个将领吼也吼不住。 精灵族这边的军队趁胜追击，格纳更是只身深入敌军，只攻不守，左手的长刀和右手的热能激光光束所向披靡，锐不可当，跟随了林小芽大半年，如今也深谙“擒贼先擒王”的制敌之道，因此他直奔那半兽人将领而去。 那半兽人将领见他右手射出的光束削铁如泥，且不费吹灰之力，甚是厉害，哪里敢多做纠缠，可刚调拨马头准备逃跑，不料被一枚飞来的手雷凌空爆炸的气浪掀得人仰马翻，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后来见大势已去，只能束手就擒。 这一战精灵大获全胜，俘虏敌人两万有余，加上邹来迟以重生魔法救活的数百人，加起来将近两万一，此外还缴获了大量弩炮车、弓弩、箭矢、刀具、盔甲、粮草、马匹，他们本想一鼓作气杀到敌军的隐士城，但后来探知诺丁的队伍已前先一步到了附近，便只好收兵回城。 话说林小芽这边，同样带了几千精灵射手前去扰袭兽人族从泥石城出来的这一路人马，仗着时空之门和向奇的越行魔法，他们这支队伍行军神速，着实争取到不少的时间，事先在敌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不少陷阱障碍。 然而，这支队伍似乎很熟悉林小芽的路数，不但舍近求远避开了所有陷阱，甚至还分出少数人马同他们周旋，另外一支队伍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的后方，企图前后包抄，将围困在中间的精灵一网打尽。 林小芽的计策一个也用不上，愤懑之余，又感到十分困惑，她的每一步似乎都被对方看透，敌人里头显然有非常熟悉她的人，谁呢？难道是他们这边哪个被敌人俘虏了的精灵？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处处都料事如神啊，那人简直就她肚子里的蛔虫，清楚她的想法，了解她的策略，似乎天生是为了克她而来的。 林小芽当然不可能让几千精灵兵坐以待毙，既然截击的战略行不通，就只有先回苔藓城去准备守城战了。 林小芽召唤出时空之门，命所有精灵都撤回古堡，然而敌人的小股队伍行进得异常神速，她们这边的时空之门才刚打开不久，那边敌人就如同幽灵般进入了视野中。 向奇对林小芽说：“你守在这里，留意后面那一路敌人，前方的交给我。”说完手臂一甩，手里凭空多出了一杆紫云十字槊，刚要走开，就被林小芽扯住衣摆。 “等一下，还是由我来绊住敌人，我的血妖籽比较省事。” “还是我去吧。” “我去。” 两人争执不下，向奇板着脸低头问她：“我们俩谁是哥哥？” 这家伙平时就忌讳这个身份的，这会子竟然拿身份来压人了？林小芽神色古怪地偷瞄了他一眼，低声应道：“是你。” 向奇又问：“你和我谁比较强？” 那还用问？向奇早已脱离凡胎俗体，进化成神，而她不但被禁锢了生长，灵力也少得可怜，所以无论在力量还是魔法上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林小芽心虚，松开对方的衣摆，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是你。” 向奇刚迈出步子，林小芽急忙提醒：“小奇，我觉得这股敌人邪门得很，你小心点。” 向奇偏过头来，目光柔和，笑容潋滟，伸手在她头上轻揉了下，“放心。” 语毕，身后具现出一双暗紫色的灵力之翼，振翅飞上高空，双唇微启，低声念诵了一道魔咒，紧接着在两军之间突然凭空出现了数百具骷髅士兵。 林小芽见状，不由得咧嘴，心想还好那黑猫不在，不然又得听它没完没了的牢骚，黑猫是神族派来的监视人，它显然不愿神族和亡灵族卷入精灵和半兽人之间的矛盾中来，可是向奇却总把它的话当耳边风，又或者说是故意为之，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公然与神族作对，也只有小奇，仗着自己是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才这么有恃无恐。 第103章 得力助手（十一） 向奇召唤出骷髅的目的在于帮精灵争取撤退的时间，但是已经逼近了的兽人族军队却也不见丝毫进攻的迹象。 两军对峙，双方竟然只用眼神较量，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和谐的一场战争。 兽人族的领军是一个将自己罩在黑斗篷里的大高个儿，见敌人按兵不动，向奇和林小芽都摸不透那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不肯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就意味着很可能又是一个熟人。 难道是莱恩大舅舅？ 林小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首先大舅舅力量不及小奇，不久前才败在后者的手下，其次，倘若这人真是大舅舅也不可能这么清楚她的路数，毕竟她自由在精灵族地长大，即便后来去了人界，其实跟家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而这个黑斗篷显然对她极其了解，十有八九是西部精灵国的人…… 可是，帕里斯手下会出叛徒吗？那个人会是谁？ 脑海中闪过那张与叔叔一模一样的脸，林小芽不禁陷入忧虑和难过之中，一来她不希望帕里斯治下的精灵国政局不稳，二来自己从小在那儿长大，西部精灵国尤其是王都的人都将她视作家人，所以她也不愿意与自己熟稔的人站在对立面。 林小芽双手托着狙击枪，歪着脑袋透过瞄准镜仔细打量着黑斗篷颀长的身影，宽大的帽檐和高高立起的衣领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正狐疑揣度间，忽然整个空间停滞了，如同拍照般，所有人的动作在同一瞬间定格，天地间一片沉寂，然而在这个静止的三维画面中，有一袭颀长的黑影从对面阵营缓缓走来，穿过骷髅的重重阻隔行至林小芽身前，从她手中拿过狙击枪，娴熟地将枪膛里的子弹都退了出来，悉数弃于地上，然后再把枪放回她手中，接着手指勾起她较短的只垂至锁骨的麻花辫，看那别出心裁地急着的粉红色缎带，坦白说，自从向奇来了以后，她的穿着打扮精致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黑斗篷放开林小芽的发辫，脚尖点地朝悬浮在上空的少年飞去。对于这一切，除了黑斗篷本人，其余众人一概不知，直到他的手来到向奇后颈，天地间那突然暂停的画面才得以恢复动态，但唯一不同的是黑斗篷陡然从眼前消失，形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向奇身前，速度之快，少年毫无招架之力。 黑斗篷捏住向奇后颈的手指微一发力，向奇便失去了知觉，身后的灵力之翼霎时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身体骤然坠落之际，黑斗篷及时拎住他后腰，将他扛在肩上，转身便朝北方飞去。 “小奇！” 林小芽惊呼，撒脚追去，然而陡然想起她的时空之门还没收起，而她的军队也尚未全数撤进古堡中，刚跑出几步不禁又收住脚，此时前后都是敌军，她此时若是离去，这支军队必定会被敌人全歼。 林小芽左右为难，回头看看自己的军队，又眺望向奇已经远去的身影，急得差点哭出来。尽管如此，她依旧清晰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召唤出三头狗，命它叼着事先早已准备好的一袋血妖籽种子绕着队伍的周边撒落，落地的种子如童话里的魔豆般瞬间长出一大片荆棘墙。 林小芽催促道：“拜托大家动作快点，我们必须火速撤离！”说完她登上个人飞行器，自己在荆棘丛的外围又撒下了许多血妖籽的种子。 从两路包抄而来的兽人族大军见精灵这边突然生长出大片荆棘藩篱，忙下令放箭，企图借着从天而降的流箭越过藩篱射杀精灵。然而他们未曾想，这些荆棘也在精灵队伍的上空交织出密实的网，像一个巨大的鸟巢倒扣在队伍之上。 诚然，同时操控数十万枚种子长出如此宏伟壮阔的丛林需要大量的灵力，这也意味着向奇还没走远，但这么一耽搁，小奇和那黑斗篷都已踪迹全无。 “大白你留下帮我照看大家！”林小芽匆匆撂下一句，便驾着飞行器循着刚才黑斗篷离开的方向全速追赶。 幸亏有飞行器，当她升到数百米高空，视野豁然开朗，整片崇山峻岭尽收眼底。 林小芽正举目远眺，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循声望去，就见远处一座山峰轰然崩塌，山体的上端竟似被利刃削去了一截，留下一个平滑的切口。 紧接着有两个黑色的身影同时飞上高空，其中一个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事不省的少年。 扛着向奇的那个无疑就是刚才从战场上离开的黑斗篷，而另一个手持双叉戟，黑衣黑发…… 由于距离太远，而且那两人飞上高空灵力刚一交锋，便又落回山林间。 黑斗篷再一次飞跃到空中时，便一甩手，竟将下方整座山体冻结在玄冰之中，紧接着手掌对着玄冰猛地收紧拳头，就见被冻结在玄冰里的树木和山石随着玄冰一齐裂成碎块。 林小芽正担心那名手持双叉戟被困冰块里的黑发男子就此化作一滩血水，这时一股如火山喷发的力量从底部冲出，覆盖在山体表面的玄冰连同被冻结在冰块中的砂石草木一齐迸发上云霄，大大小小的冰块以每秒钟几百米的速度蹿升。 由于冲击波和气浪的作用，大地在震动，山体在颤抖，玄冰下的尘土和微粒组成的柱形尘雾在升腾。 按理说，如此惊骇的景象应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时是一片沉寂，这种寂静与喷发的庞大规模联合在一起，着实令人恐惧不安。 林小芽后来才明白当时的上升的柱子时速大于音速，因此冲击波打破了声障，因此才会在二三十秒之后听到一声“嘭”的沉闷有力的巨响，柱子在几千米的高空呈伞状发射开来。 最先是一块足足有半个房间大的巨石抛射到林小芽近旁，林吓得面无血色，从那样的高度掉落的东西，即便是鸡蛋大的小石块都能砸出人命，就更遑论如此庞然大物！ 第104章 得力助手（十二） 林小芽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景象，整座山体犹如火山喷发，地面上的所有物体都随着急剧蹿升的气流冲上几千米高空，再呈以伞状向四面八方抛射下来，望着上方当头落下的巨型玄冰块，林小芽顿时吓得无法动弹。 正当林小芽以为之际必死无疑之际，突然眼前景象骤变，定睛一看，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战场的荆棘从下，个人飞行器正安静地停放在脚边。 林小芽一脸茫然，对于自己是如何回到此处全然不知，也毫无头绪，只记得上一秒视野里一块巨大的玄冰当头砸下，可一眨眼她人已被瞬移到了数十里之外。 天上的巨伞仍在不停地抛射玄冰碎块，两支兽人族军队被砸得四处逃散，地上留下不少半兽人的尸体以及身受重伤的人，但唯独精灵的荆棘丛这一块的上空似乎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防护将落下的东西悉数弹开。 天空的抛射物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停歇，而地动山摇的轰鸣声还断断续续地传来，时远时近，说明那两人的恶斗还没结束，林小芽心下略感宽慰，至少她还有机会把小奇抢回来。 林小芽登上飞行器再度升空，循着惊天动地的声响望去，到处一片狼藉，数座大山被夷为平地，树木葱茏的林地也已被尘土掩埋，也只有神和神之间的打斗才会造成如此惊人的惨状。 黑斗篷始终没有亮武器，似乎决意与对手斗魔法，而另一个黑发男子却生怕误伤了人质，投鼠忌器，因此不敢冒然使用魔法，只能以手中的武器做物理攻击，此外，黑斗篷的附近还纠缠了许多鬼气森森的阿飘，显然是他的对手召唤出来的幽灵。 尽管林小芽至今都没能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不过凭他这样的力量，以及召唤出来的帮手已隐约猜出那个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冥国之王哈迪斯，小奇是神族牵制泰坦族的唯一法宝，见他遇险，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至于那个黑斗篷，十有八九是泰坦神族的人，他们的旧主克洛诺斯神体已毁，剩下元神无以依附，为了重振旧族威势，可是千方百计地来抢宿体，所以小奇当然也是他们抢夺的对象。 看得出黑斗篷几度想施法逃跑，但中途总被打断，而黑衣人这边虽然成功把人绊住，但小奇在对方手里，一时间也拿对手无可奈何。 林小芽见双方打成平手，便寻思或许自己可以趁黑斗篷无暇旁顾的时候把小奇抢过来，虽说像这种级别的大神要搞偷袭恐怕难以得手，但即使几率再低她也要试上一试，搞不好万一得手了呢？ 林小芽自己想得挺美，可她刚一动，那两个黑咕隆咚的家伙立马就有所察觉，黑斗篷微微偏头朝她瞥了一眼，林小芽不禁定住不动了，歪着嘴，心下暗道：这距离少说隔了个十万八千里，还偷袭个屁啊！ 然而她的出现很快就打破了僵局—— 那黑发男子忽然对林小芽说道：“小芽姑娘，实在抱歉，为了换回小奇，我只好对不起你了。”话音刚落，双叉戟划出的凌厉风刃以迅雷之势向林小芽削去。 林小芽万没料到神族的人会冲她出手，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认为这么做就能换回向奇，然而事实上，那个人确实赌对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斗篷猛地把扛在肩上的向奇扔了出去，一个瞬移飞身将林小芽扑下飞行器，两人一同从几百米高空摔向地面。 第105章 得力助手（十三） 最先着地的人是黑斗篷，虽说他们下方的山体刚才在双神的神力激荡下崩塌，地面的植被和石块早已被掀飞，土质也因树木连根拔起而变得松软，但是从几百米高空掉下去所造成的冲击力与高速行驶中的火车造成的撞击力度相当，若非有人先给垫着，凭林小芽现在这副凡胎肉体恐怕早已摔成一滩肉泥。 两人沿着陡峭的斜坡翻滚了数十米才停下来，多亏了对方的大手一直护在她后脑和后背，才得以安然无恙，可饶是如此，林小芽还是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林小芽痛苦地闷哼，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吃力地问道：“你……谁？为什么……救我？” 黑斗篷缄口不语，只伸出冰凉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霎时间，林小芽感觉到一股沁凉的灵力传过来，所有晕眩恶心等不适感便都逐渐消失，眼前也不再有重影，这时她忽然瞥见对方的帽檐处露出一缕栗金色的头发，不由愣了下，接着惊讶地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一丝淡淡的馨香，顿时浑身一震，那是她从小就再熟悉不过的味道——那是叔叔身上独特的灵力的气息——林小芽自幼就跟着监护人叔叔，同吃同住十余载，绝对错不了！ 林小芽眼圈一红，马上握住覆在额头上的手，哽咽地唤了声“叔叔”，可话音刚落，陡然想到她的监护人叔叔已经不在人世，眼前这一位应该是帕里斯，制造出傀儡叔叔的本尊。可他为什么也来抓捕小奇？为什么要跟神族为敌？眼下精灵族正遭异族入侵，局势危急，身为精灵国的国王没理由背叛现今当权的神庭啊，难道他想将精灵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小芽搞不懂帕里斯这么做的原因，正待询问，就见他双手迅速打着法结，忙道：“等一下！” 只可惜，话音未了那人已凭空消失。 这时身后有个声音问道：“看出来那个人是谁了？” 林小芽回头，就见那黑衣黑发的男子双臂托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少年走来，直到现在林小芽才得以看清这位大神的面貌，长眉入鬓，目如冷电，五官深邃立体，仪表堂堂，一派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林小芽曾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对方正是冥国之王哈迪斯，不由心生敬畏，可刚才那身穿黑斗篷的人十有八九是帕里斯，她哪里敢照实说出自己的猜疑，只含混答道：“那个……刚才从上面滚下来头昏眼花的，也没能看得清楚，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会出手救我的？” 冥王冷眸斜睨了林小芽许久方道：“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才姑且一试。” 林小芽闻言大怒，差点没跳起来：“不确定你就敢乱试？敢情不是你的命死了也无所谓。” 冥王直言不讳：“没错，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的死活自然也就无关紧要。” 尽管林小芽自己也明白，可当听到对方说得这么冷酷直白时还是不免火大，于是对着那人竖起拇指冷嘲热讽道：“不愧是冥界的王，无时无刻不想着给你们下面勾点魂壮大自己的威势，所以随便下点石头雨就要了多少条人命，对于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神祇来说，众生皆为草芥吧？厉害厉害。”跟老子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异曲同工。 冥王不屑道：“这些个低等魂灵都是些没用的垃圾，就算到了冥界，也不过是浪费各部门的人力资源。”话锋一转，问道，“我帮你击退了两路敌军，你非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还见怪我将众生视若草芥？” 林小芽无赖地咧嘴，“帮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你还想无偿压榨小奇啊？” 提到向奇，冥王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倨傲地审视眼前这个营养不良发育不全的黄毛丫头，道：“在你看来，这孩子的性命还不如那几个精灵重要？” 林小芽明白对方是在责怪她刚才没在第一时间赶去救小奇，对于这一点，她自己也非常自责，向奇的性命固然重要，可她同时也要为那数千条性命负责啊！ 她知道有时候生命的价值不该以数量来衡量，然而那些精灵战士信任她，衷心于她，愿以性命相托，她又怎忍心辜负？不过话说回来，向奇被劫这事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后怕，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小奇对神族来说那么重要，我才不信他出事了你们会坐视不管，不是还留了只猫二十四小时监控吗？没它通风报信你也不会来得这么及时。” 冥王哂笑，言语阴阳怪气，似乎还莫名其妙地泛着酸味儿：“我是说这小子对你可是极尽可能地倾尽所有，而你……”后面的没继续说下去，冷哼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小芽不用想也知道被省略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当即应道：“小奇的性命当然重要，不过那三千多名精灵士兵的性命也同样重要，我的心是肉长的，不像你们神祇那样，随便降个天灾就夺去多少无辜的生命，在你们的眼中，小奇也不过是你们用来对付旧派神权势力的一枚棋子而已，还真为他打抱不平？恐怕你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就算小奇知道了也未必会领你的情。”既然对方说话那么不客气，她也懒得拐弯抹角，索性也一样直来直往好了。 冥王似乎被说中心事，只低头看着少年俊秀的睡颜，沉默不语。 林小芽见他面露愧色，气焰更胜，撸起袖管上前问对方要人：“好了，小奇就不劳你费心了，把人还我。” “谁说他是你的？”冥王冷笑一声，脚尖点地向后一跃，人就飞到了半空，“这孩子我现在就带走，接下来的事你好自为之。” 林小芽见状大急，在下面边追边道：“什么好自为之？你给我慢着，你答应小奇十天的，还剩三天，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堂堂冥王说话不算数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106章 得力助手（十四） 冥王对那丫头无礼的毫不在意，一心只为怀中的少年鸣不平：“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他跟你在一起简直是自己找虐。” 林小芽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自己找虐也好过被动受虐！你对小奇做过什么别以为我会不知道。” 冥王陡然停下，悬浮在半空，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神情黯然道：“受虐？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她跳上了个人飞行器，升到了哈迪斯所在的高度，直到自己改为居高临下的位置时才接着说：“他对于两年前被你们擒获之后的事只字不提，我怕给他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也没敢问，不过在他得到了晨生的灵力恢复记忆以后，每天都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和衣站在淋浴头下一淋就是一整夜，他总说自己肮脏、恶心，他说他讨厌他那张脸，小奇原来是一个那么坚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从没见他那么脆弱过，他厌恶自己、伤害自己，甚至想要了结自己，若不是身心经受过非人的摧残和折磨，他又怎会崩溃到那种地步？” 冥王没再说话，但此时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个犯错了的孩子。 林小芽见他那样，反倒不好意思继续数落，话锋一转，说：“既然小奇愿意不计前嫌为你们出力，那么也请你们待他好点，不要过分压榨，也不要过分限制他的自由，不管是作为对过去的赎罪还是对以后的感恩，这些都是你们应该的。”这时见向奇的眼睫微微颤动，显是正要醒来，不由惊喜唤他名字“小奇！” 向奇幽幽睁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疏阔俊朗的脸，陡然意识到什么，顿时面色发白，如触电般从那人的手臂上挣扎滚下，然而没料到此时正停留在高空，不由心里一咯噔，身体已失重下坠。 林小芽见状，急忙从手中生出一根藤蔓缠住向奇的手臂，然而向奇下坠之势过猛，而她细胳膊细腿的也没什么力气，结果非但没能拽住，自己反而也被一并拉了下去。 林小芽失声惊叫，魔音穿脑中，向奇突然恢复了冷静，半途将她接住，两人即将着地时，背上展开了巨大的灵力之翼，失重感顿消，两人稳稳当当地落到地面。 林小芽仍在尖叫，向奇温言宽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林小芽当然知道已经没事了，只是机会难得，当然要假意害怕，才好多挂他身上一会儿，自从知道两人是双生兄妹以后，对待彼此都极其小心翼翼地避讳，生怕越过某道线，难得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抱住对方的机会，只可惜自由落体的速度太快，短暂的几秒钟就这么过去了。 林小芽不得不放开向奇，尴尬地打哈哈：“跟垂直过山车的感觉好像，挺刺激的，啊哈哈……” 向奇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神色惊慌地询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林小芽一脸茫然，用力在地面跺了下脚证明道：“没事啊，你刚才不是接住我了嘛。” “不，我是问刚才那个身穿黑斗篷的半兽人领军。”向奇一想到那个人形同鬼魅的身法，不由心有余悸。 “啊……”一提起那人林小芽不禁心虚起来，一边是自己的亲哥，一边又是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叔叔的本体，不管站哪边似乎都愧对另一边，“那个……那个人并没有伤我，不过还多亏了这位大神才把你从那人手里抢了回来。”说着下巴示意了下还悬浮半空中的人。 冥王徐徐飞下，落到两人面前，审视着林小芽问：“小芽姑娘，那个两度出手救你的男人，你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向奇见她面露难色，便也料到了七八分，但不想她为难，于是冷着脸质问哈迪斯：“谁准你以这副形貌出现？” 冥王登时气结，似乎满腹怨气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干眼瞪他，郁闷不语。 向奇不甘示弱，微微上翘的眼角平日里看上起目光就不太友善，此时更是冰冷凌厉，“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林小芽眼睛在这二人脸上来回扫，挠挠头，满腹狐疑地问道：“不以这副形貌？那要以哪副形貌出现啊？”自己刚说完，脑子一激灵，马上想起他以前名义上的未婚妻，带在身边其实是为了驱赶倒贴上来的花痴用的，这就是人长得太帅的烦恼，可是……堂堂冥界的国君，会纡尊降贵化身为女孩子帮他挡桃花吗？不过这位冷酷大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倒是格外有趣。林小芽斜眼觑着那魁梧健实的大个子，忍不住转过脸去偷笑了。 冥王似有意激怒向奇，突然搂住林小芽瘦削的肩，弯下腰一边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一边又眼神绵长地勾着少年，末了还颇具挑衅意味在小姑娘的面颊上亲了一口轻声说：“乖孩子要听话哦。” 向奇果然被激怒了，一把将林小芽拉到自己身后，冲冥王低吼了句：“滚！” 冥王就好像恶作剧得逞，歪着头对少年得以地笑，“好好享受剩下的三天吧，三天后我来接你。”说完转身，眨眼间消失无踪。 向奇转过身，见林小芽神情沮丧，忙问：“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冥王也已经猜到了黑斗篷就是帕里斯，刚才只是提醒她要提防那个男人，千万别为了袒护叔叔和坑害自己的亲哥。 林小芽耷拉着脑袋愧疚地道歉：“小奇，对不起，刚才你被那个人带走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向奇柔声责备：“说什么傻话，这种时候你就不应该追来，以后要是再遇到类似情况，你第一时间要马上逃走，知道没有？” “可是……丢下你逃跑的话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你对我那么好，我却……” “这种时候还跟我讲什么义气？” 林小芽愕然，并一本正经地询问：“义气不是这种时候讲那该什么时候讲？你这不是要我做贪生怕死之徒吗？” 向奇语气温柔地给她来了个一万点暴击：“你对自己的能力要有自知之明，明知打不过就不要逞能，确保自己安全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第107章 得力助手（十五） 说到底还是被嫌弃弱小无用…… 林小芽郁闷地“哦”了声，眼角瞥见向奇正沉着脸看着她，莫名问：“干嘛这样瞪着我？” 向奇质问：“你是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让他亲的吗？” 这话问得既直白又无礼，林小芽歪着嘴夸张地“啊”了声，然后瞪着死鱼眼问：“什么话！你看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既然不是，那刚才为什么让那人亲你？” “刚才？”林小芽一愣，这才依稀想起刚才似乎真有那么回事，只不过哈迪斯的话太具冲击力，当时直接就镇住了，以至于后来心神不宁被亲了也浑然不觉。 向奇已然察觉林小芽神色不对，便问：“怎么心不在焉的？他刚才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林小芽抬头望着向奇，迟疑了许久，最终艰难地开口说：“那个……小奇，哈迪斯要我提防着叔……提防着帕里斯一点，刚才敲晕你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林小芽心里很纠结，可是如果帕里斯真是泰坦族的人，那就意味着他要站在众人的对立面，公然挑战现有世界的神权和秩序，且不说新旧神族的谁正谁邪，若是再度引发诸神之战，那么整个天下都将陷入腥风血雨之中，而为战争埋单的最终是那些无辜的苍生。 “不管帕里斯为人怎样，但至少他不会害你，至于神族的事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替你顶着。” 林小芽的苦恼在向奇的手掌抚在她头上的刹那间烟消云散，忍不住笑道：“听你这么说我第一次觉得个子矮小也挺不错。” 由于林小芽抢占了兽人族在沼泽地的一座城而引得周边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诺丁的部族抢占了隐士城，克劳斯也攻下了泥石城，兽人族短短几天连丢三城，半兽人高傲自大的王坎德拉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立马调集八十万大军从大本营径直南下，直奔精灵族地而来，帕里斯下辖的两座城池湿地城和止水城（原属中部精灵布雷顿所有）二度易手回到半兽人手中。坎德拉的大军势如破竹，所向无敌，贯通了南北交通要道直插精灵腹地，野柳城难以抵挡这支大军的锋芒，于是城中守军和居民提前向河东利基的方向撤退。 兽人族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布雷顿的三座城池，布雷顿在银沙之河以西的领地尽收半兽人囊中。诚然，坎德拉野心不小，十数年前在两栖族地尝到了掠夺的甜头，又岂会满足于现在的这点土地和矿藏，他从中部精灵族开始，先吞并掉布雷顿的势力，让东西两个部族首尾不能相顾，然后再逐一拿下，最终把整个精灵族和两栖族的土地都并入自己的版图。 半兽人在雨点城蓄势待发，准备发兵过河东，一举荡平中部精灵王布雷顿的剩余势力，精灵族地风云际会，大战一触即发。 话说那日冥王一记“火山喷发”抛射出的玄冰巨石帮精灵们结了兽人族大军前后夹击之势，巨大的荆棘丛“鸟巢”之外一地狼藉，到处是摔落的碎石、冰渣，还有半兽人的尸体以及奄奄一息未及被运走的伤员。 向林二人复活了数十个半兽人，又救治了百来个生命垂危的伤患，和众精灵收拾完敌人落下的武器装备，带着俘虏班师回城。 派出的两路人马都大获全胜，满载而归，城中上下一团喜气，然而庆功宴上，林小芽表面上强颜欢笑，心里却想装着帕里斯的事沉重异常。 她始终不愿相信帕里斯也是泰坦神族的人，可哈迪斯临走时要她提防着他，而且他那柄天使联盟的的确确曾经是上一任神王克洛诺斯的佩剑，此外，事实证明维拉是泰坦族的人，当年叔叔将濒临死亡的这位神王座下的使者带回古堡，并把她这个元神宿体的备胎交给对方，现在想来，不管哪一点都指明帕里斯也是泰坦神族的人。 她不想胡思乱想，这件事一定要到镜湖那边，找帕里斯当面问个清楚，除非对方亲口承认……可是，脑海中忽然回响起叔叔临终时的叮嘱：不要相信那个我，再见时，要马上逃走，逃得远远的…… 如果不能相信现在的帕里斯，那么见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矛盾、纠结、挣扎…… 林小芽最终未及等到宴会结束，便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席，回到自己的房间，召唤出古堡的时空之门。 第108章 心病之源（一） 林小芽一心想着到镜湖找帕里斯要个解释，因此已进了古堡就迫不及待地朝莲池飞奔而去，但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莲池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遥远而缥缈的呼唤声，那是女孩子软软糯糯的的声音，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断断续续、若有似乎。 林小芽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好半天才分辨出那是大海妖逐幻的声音，在声声呼唤帕里斯的名字。她在古堡里待了数十年，可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莲池会传来声音，不禁纳闷，但转念一想，这个空间的阵眼是以逐幻的骨髓做成，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会听见她的呼唤。 刚一下水，身体似乎就被水下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那是海妖之骨的力量，前几次前往镜湖时也曾感受到这股力量，只是今日不知何故，这股力量异乎寻常地强大，而且……穿行的过程似乎也变得十分漫长，若非身上戴着海妖鳞片，恐怕她早已溺水身亡。 她在那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光影中感到一阵晕眩，好容易视野忽然豁然开朗，定睛一看发觉自己终于到了一个风光旖旎的水下世界。 四周珊瑚丛生，色彩艳丽的鱼群正相互追逐嬉戏。林小芽马上意识到这里并非是帕里斯所在的那片镜湖，而是某一片海域！ 逐幻还在唤着帕里斯的名字，只是到了这边之后，那声音变得更加真实。 林小芽惊骇不已，忐忑不安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更令她震惊的是她看到鱼群从她的身上透体而过，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体没了，现在只是一个幻影的存在。她惊慌地转身看向来处，这里并没有回去的阵眼，也就是说只有意识被引导过来，身体很可能还留在古堡的莲池里，意识若想回去，恐怕还得另找法子。 林小芽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继续前行，渐渐地，她感觉到前方的海域水质变得浑浊，视野随之变得模糊不清，暗红色的海流涌动而来，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儿，紧接着林小芽瞧见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朝她这边漂来，待近了才辨识出那是一具海妖的尸体，后面还有，完整的，亦或残缺的碎块，一具接着一具，接踵而至，即便林小芽在战场上看淡了生死，可此时独自面对这样诡异的景象仍不免触目惊心。 糟了，一定是海妖的部族遇袭了！ 林小芽火急火燎地迎着海妖尸体流出的方向冲去，进入了一个一眼看去曾经是非常绮丽炫目的住宅群。明明是第一次来，但是不知为何依稀觉得这个地方叔叔以前带她来过，那些用色彩斑斓的巨大贝壳搭建而成的房舍大部分被悍横的力量震动坍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海妖的尸体，四处一片沉寂。 林小芽焦急地在各处废墟穿梭，希冀着可以找到一两个幸存者，可是所见到的都已气绝身亡，而且绝大多数七窍流血，死状可怖，仿佛在瞬息之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碎了五脏六腑，口鼻流血很可能是内出血所致。 林小芽现在只是个没有实体的意识状态，对于眼前这一切感到无能为力，除了默默地看着便再无他法，意识并没有灵力，也不具备生命技能，无法施放复活魔法。 她找到了几处传送门，一一到访了这座海底城市的各个角落，每个地方都无一例外，坍塌的房舍，悬浮在水中的尸体，以及被血液晕染得浑浊不清的水域，林小芽游离期间，步履沉重。 远处宏伟壮丽的楼宇顶上，一枚硕大的明珠正寂静地闪烁着耀眼的华光，如深夜中都市里静静闪耀的霓虹，喧嚣而沉寂，温暖而冷清。 林小芽无力地伫立原地，静静地遥望那处华丽的高台，隐约中似乎听见它在哭泣，过了许久，哭泣声似乎有所变化，从啜泣声慢慢变成了奇怪的呻吟，她才陡然惊觉那并非是自己幻想中的哭声，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还有幸存者！ 林小芽疾步朝那幢宏丽的殿宇飞奔去，跨进大殿，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大殿中央的地上伏着一具背部血肉模糊的尸体，浓密的银发已被血液染得血迹斑斑，绝美无双的面容苍白如纸，愤怒、哀伤、绝望的双眼正直直地看着偏殿的方向。 林小芽惊叫了声：“逐幻姐姐！”然而她的声音没能传送出去，当她来到逐幻身边，发现她也已经没了气息，双目涣散，没了焦距，只是空洞地望着偏殿的方向。 林小芽顺着那道视线看去，偏殿的地上有两具交叠的躯体，被压在下方的人如冷月清辉的银发铺开一地，在疯狂的律动中高高地扬起脸，那面孔、那发丝竟与逐幻的一模一样，那不堪入耳的叫声中似乎有几分情不自禁的欢愉。另一个在上面的人面孔深埋在女人的身上，一蓬栗金色的长发与姑娘的银丝相交辉映。 这种属少儿不宜的画面可谓直击灵魂，倘若叔叔在旁，一定会遮住她的眼睛，可是此时此刻，林小芽却瞪直了眼，浑身无法动弹，某人餍足时猛然抬头，陡然看清那张脸，林小芽顿时如坠冰窟。 第109章 心病之源（二） 那是一张魅惑众生的脸，秀美而不失英气，清雅中又带着几分邪气，是林小芽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的脸，可是在过去十数载里，她见过这张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可唯独现在这样迷离、陶醉的却令她感到无比陌生…… 林小芽头脑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一切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连同她自己的形影也渐渐从这片水域中淡去，最终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时间过去了很久，直至耳边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似乎有人正在轻拍她的双颊，林小芽睁开眼，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向奇关切担忧的面孔，他浑身淌水，而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永远不会偏移的银月，月华惨白，夜色森冷，她意识到自己此刻已人神合一，而且也已回到了古堡。 向奇一见她醒来，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大声数落：“你在胡闹什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你不是有海妖鳞片吗？下水之前也不先确认有没有带在身上？溺水好玩啊？我要是再迟点进来你就死在这池子里了你知不知道？” 林小芽咳掉气管里的水，然后无辜地说：“我有带……”怕向奇不信，说着便开始掏口袋，先抓出了一把被水泡湿了的瓜子和糖果，最后才把海妖的鳞片拿出来，“看，我带着呢。” 向奇不解：“既然带着鳞片，为什么还会溺水？” “我也不知……”话还没说完，就见月光下泛着寒光的鳞片忽然化作光点在她的手中烟消云散。 “这、怎么回事？”两人望着飘散的光点，都错愕不已。 没了海妖鳞片，以后就不能到镜湖去了……林小芽黯然神伤，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向奇道：“你这样会感冒的，走，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林小芽拿毛巾擦头发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以前帮她擦干头发时的情形，随后脑子里不自觉地联想到刚才在海妖族的宫殿里亲眼目睹帕里斯与逐幻欢爱的画面，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向奇见她发愣，便走到面前，惊问：“怎么哭了？” “诶？”林小芽回过神，手指揩了下脸颊，见指尖上果然沾了泪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掉了眼泪，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落泪，和逐幻亲热的那个人并不是叔叔，而是帕里斯，他要跟谁好都跟自己没关系，可为什么要哭呢？ 向奇拿过毛巾，一边帮她擦拭仍在滴水的头发，一边问：“刚才在水下发生什么了吗？好端端的鳞片为什么会消失？还有，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哭？可以跟我说说吗？”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林小芽颇为困顿，稍微整理思绪组织语言，然后把刚才自己受逐幻的声音牵引、再到意识脱离躯体穿越到了海妖族的海底之城，以及在那里的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向奇听完后，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审视着林小芽的表情问：“你之所以哭就是因为看见帕里斯跟别的女人好？” 林小芽歪着脑袋认真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可能是因为他长了跟叔叔一模一样的缘故吧。小奇你还记得吗？三年前我和叔叔离开人界前的一个星期，我去找你的那个晚上？” 向奇点头：“当时下着大雨，你穿着斑点狗团的睡衣，抱着个枕头，像只落汤鸡似的站在我家大门外。” “其实，那天逐幻来找叔叔，我听到他们在隔壁房间闹出很大动静，我很生气，睡不着，所以才去你家借宿的。” 向奇疑惑：“为什么生气？你会介意叔叔交女朋友？可你那时不是还积极地撮合他跟我们高一的班主任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跟在叔叔身边，是他亲自抚养我长大，他一直都待我很好，而且非常护短，可是我并不是叔叔的亲生女儿，我时常想如果叔叔娶了婶婶，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我是不是就变成多余的存在了，叔叔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所以当我第一次让女孩子进他的房间的时候，我心里很慌，甚至是恐惧，担心那一天真的会到来。” “那你……对帕里斯也保持是同样的心情吗？我记得上次他告诉你自己快要结婚的消息时，你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叔叔。” 向奇不甘心地追问：“那为何你看见他跟自己的未婚妻在一起心里会难过？” “我也不知道……”林小芽困顿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细想当时自己的心情，不太确定地说道：“就好像感觉我跟这个人以后再没有关系了。” 向奇闻言，手不禁微微一抖，旋即把沾了水汽的毛巾轻轻放下，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望着月光下静谧的白玫瑰花海，幽幽转移了话题。 “那位海妖族的大祭司引导你看的，很可能是三百年前帕里斯到海底之城抢夺大海妖髓骨的情景，众所周知，力量强大的大海妖，他们的髓骨在加固结界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效用，而西部精灵国的边境防御结界就是仰赖了被活活取出的大海妖髓骨才得以固若金汤，只是，你所见到的情形跟现实有极大的出入，首先，逐幻的兄长海妖族的王虽然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还在人世，再来，三百年前的海妖族大屠杀事件，在现实中也并未发生。” 林小芽一激灵跳下沙发，雀跃来到向奇身旁问道：“你是说我刚才看到的那些是现实中不曾发生的幻象？” 向奇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了林小芽一眼，起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话题：“帕里斯这个人存在复杂矛盾的印象，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可神性一旦上到了比较高阶的神都隐约察觉关于这个人有着双重甚至是多重的记忆。” 林小芽歪歪脑袋，困惑问道：“什么意思是？” 向奇开门见山地说道：“就像你刚才讲述的那个情景，我们现在所知的现实中并确实没有发生，但是在我印象中确实有过极其相似的一幕。” 林小芽的脑袋更歪了，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等着对方往下说。 “帕里斯屠杀了海妖族半数以上的族民，杀害了海妖族族长，玷污了他们的大祭司，嗜血精灵的名号也是因此而来。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因为对于这段并不存在的历史，天王、海王和冥王都有着相同的记忆，要知道，每个人的记忆可以相同，可臆想却不能。” “可你不是说现实中没发生吗？” “我说的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现实？” 林小芽被绕得一脑子浆糊，“究竟有多少个现实？你能不能说人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第110章 心病之源（三） 向奇皱眉看着林小芽，眼神中尽是无奈，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你也知道帕里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吧？”林小芽点头给出反馈后继续道：“这种能力我们不妨假设为时空穿梭的能力，他可以从未来回到过去，去对曾经犯下的某些错误进行一次甚至是多次修正。” 林小芽瞠目结舌，“穿越？” “可以这么说。” “照你这么说，帕里斯穿越回去改变历史，那么延续至今的历史真相也只有一个才对，为什么你们会有双重记忆？” “延续下来的正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现实，然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抹杀不掉的，不管重来几次，只能被掩盖，就像科幻小说中所提到平行宇宙，在历史被篡改的那个瞬间，便又生成了另一个时空，这些改动对于低阶神性或者普通生灵是无法察觉的，但是对于高阶神性的神祇，每到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便会自然而然地有所感知。” 林小芽忽然想起帕里斯曾说过自己亿万年以来一直沉睡在镜湖湖底的神殿中，后来是她从未来穿越回过去并哭着求着他才决定离开镜湖到外面的世界去的，或许现实真如向奇所讲述的那样存在着多个“平行宇宙”，那么帕里斯又是为了什么而篡改历史？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向奇似已洞悉林小芽内心所想，不等她问就主动分析：“姑且把他大肆屠戮海妖族被称作嗜血精灵的那一次历史当作初始版本，由于刚出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依照本能行事，也因此犯下了不少令自己后悔的罪行，而照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现实来看，海妖族惨案、海妖王遇害，以及海妖族的大祭司惨遭施暴这些错误都已得到了修正，也就是说他用现在的行为准则回去规范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 林小芽眉头舒展，欣慰道：“原来帕里斯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善良吗？”向奇似笑非笑，回眸瞟了她一眼才继续道：“你忘了他曾两次用天使联盟刺穿你的心脏？你忘了叔叔也就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傀儡临终时要你不要相信现在这个帕里斯的嘱咐了？你从不曾怀疑他跟维拉、跟泰坦遗族之间的关系？还有……”瞧见林小芽逐渐沮丧的神情，向奇灼灼的目光不由得黯淡了几分，顿了顿，才低声问她：“你觉得今天我被他带走也无所谓吗？” 林小芽猛然抬头，斩钉截铁道：“怎么可能！我当然不希望你出事，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真的？”向奇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但那绝非出于对对方的不信任，而是对无法逾越的现实所感到的绝望。 林小芽伸手拽住向奇的衣角，轻声说道：“是真的……或许小奇你在我的心里不如精灵族重要，但是你绝对绝对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向奇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因林小芽的一句话，刹那间心田春暖花开，笑容潋滟，点头应道：“嗯，我信你。” “对了小奇，你是怎么知道今天那个黑斗篷就是帕里斯？” “气息，虽然他事先刻意隐匿，不过在靠近的刹那还是隐隐可分辨出来。每个人的气息会因灵力和血液而各不相同，帕里斯的气息我记得。” 尽管冥王没能从气息上分辨，但是在她危急关头，帕里斯两次出手相救，而且还在荆棘丛的外围布下了结界，凭这两点，哈迪斯也已猜出他的身份，看来要瞒过这两人着实不易。 林小芽顺着帕里斯可能跟泰坦神族是一伙的设想琢磨，不禁又陷入忐忑中，“帕里斯篡改历史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修正自己的以前犯下的错误……” “假如他真的是泰坦神族的人，那么他们所追求的结果就不难猜测了。” 答案呼之欲出，林小芽忧心忡忡地接着说：“帮助前任神王重生，并复辟旧日王权。” “你很担心泰坦族重新统治这天下？” “每一个朝代的更替都伴随着流血牺牲，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泰坦族的势力若是抬头，这天下必定又要经历一番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打仗有什么好的，为了那么一小撮人的利益，就要那么多无辜的生灵为他们的权欲、贪欲埋单，我讨厌那样的局面，我希望大家可以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里安居乐业，幸福快乐地生活。” 向奇忽然伸出食指，在她的眉心处左右推了推，笑说：“干嘛皱着眉头，往好处想，他们之所以重新来过不就意味着上一次没能成功吗？” “可是他们就像打游戏那样可以重新读档，而我们只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次过，这样很不公平啊。” “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好了。再说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说过神性较高的人每经过一个特定的时间节点时，便会自然而然地记起过去那段被掩盖的记忆，尽管我们不像敌人那样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但是能临时想到些提示对我们后面的计划多少也能有点帮助。” “敌人……”林小芽喃喃重复这个词，帕里斯就这么被划到了对立面，想起生日那天他特意带她到人界去庆生，想起两人在公园的湖上泛舟被鹅霸追赶的情形，还有今天白天冥王向她挥刀时，帕里斯飞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的情形……或许帕里斯是这个天下众生的敌人，但不是她的敌人，“小奇，我……” 向奇对林小芽此刻的心思了然不惑，包容地笑笑，说：“你不用勉强自己选边站，坦白讲，帕里斯除了刚开始时刺你的那两剑，之后似乎待你还不错。” 林小芽尝试着为帕里斯辩护：“他跟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且他现在不是正努力变成一个善良的人吗？” “你是说关于海妖族的那些事？” 林小芽点头，“嗯。” “你还真是天真啊，小芽妹妹，”向奇喟然叹息，“如果结合他和逐幻现在的关系来看，你还觉得他后来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善良？” “现在的关系？”林小芽意识到帕里斯对外宣称逐幻，这位海妖族的王妹同时也是大祭司是他的未婚妻，可帕里斯曾亲口告诉她逐幻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纯粹用来挡桃花的，她当时就信以为真，可接下来向奇的一番剖析便动摇了她对帕里斯的信任。 “你可能不太了解男人，所以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向奇双手抱臂，倚靠这窗棂幽幽说道：“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纯粹靠本能行事的男人来说，能在第一眼就将之据为己有的人当然就是心仪之人，说白了叫一见钟情，然而到后来他也明白，即便得到了人也捕获了芳心，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是无法幸福地走到最后的，于是乎，趁着穿越回过去的机会索性就把当年自己后悔之事给修正了，所以现在，西部精灵国的边境结界不但凭借着海妖王髓骨得以加固，而且精灵和海妖两族缔结联姻，逐幻甚至还主动让帕里斯活取自己的髓骨，用作这座古堡结界的阵眼，若非两人感情笃厚，那姑娘又怎会牺牲到这般地步？” 的确如此，让人活取髓骨的过程必定经历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而且稍有不慎还会搭上性命，也只有真心相爱的情侣才愿意为对方承受这样的痛苦。 第111章 心病之源（四） 克劳斯的军队动作神速，早在泥石城的半兽人出城之际便闻风而动，林小芽这边两军才刚对阵，他那边已以迅雷之势拿下了泥石城。 而兵分两路夹击林小芽部队的兽人族大军被冥王的神力激发的“火山”抛射出的巨石之雨砸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其中一路兵马被布雷顿麾下的部将领军趁势冲杀，死伤大半，余者或降或逃，再难成势。 另一路被截了退路，且东面、南面和背面都有精灵的军队，他们唯一的退路就是向西攻取苔藓城，不过敌人此举早在林小芽的预料之中，也已预先在城外各道设下陷阱，没了帕里斯的指引，这路兽人族哪里还摸得透林小芽的路数，半道上不是踩了地雷就是误入了血妖籽的妖藤阵，后来所有攻城器械都陷在沼泽地里，军队还未兵临城下就已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好容易重整军容惶惶然到了苔藓城外，阵势都还没摆开，就见城中飞出时机架从人界弄来的无人机于空中盘旋，并当头播撒血妖籽，血妖籽一落地就立马抽枝发叶，迅速生长出满是毒刺的藤蔓，不但会主动攻击，而且尖刺上含有致幻毒液，这支军队才刚在沼泽地里吃了妖藤的大亏，此时再见，更是肝胆俱裂，惊恐万分。 看着城楼下的敌军还没开打就已军心动摇，阵脚大乱，林小芽适时命人打开城门，格纳带兵冲杀出去，三万余众半兽人一个个都无心恋战，如同速溶咖啡一冲就散，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然而逃不数里就被克劳斯亲领的军队给堵截了，两路精灵前后掩杀，敌军纷纷缴械投降，精灵大获全胜。 两路精灵兵合一处同回苔藓城。 林小芽见了克劳斯，想他好歹也是中部精灵的王，居然亲自带兵来给她解围，感激之余也颇为意外，当天设宴款待来客之时还是忍不住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还亲自带兵来了？这么个小小的守城战还劳你御驾亲征，搞得我们全城上下都受宠若惊的。” “暌违多日，我就不能来看望一下自己的好朋友？” “暌违……”林小芽撩眼看他，心想自上次离开野柳城到现在不过九天而已，居然就用上了这俩字儿，该不会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撩她吧，难道他对上次联姻的提议还没死心？林小芽外表看上去虽然还是个十二三岁未长身子的小孩，可实际却已是个十九岁的老姑娘，她好胜心盛，岂甘心把主动权交人手上，一见似有苗头，当即先下手为强反过来撩起对方，“如果按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比喻来算，咱们也有二十七年没见了，陛下别来无恙呀？” 林小芽自幼古灵精怪刁蛮任性在整个精灵族地可是出了名的，如今亲眼见证她的贫嘴滑舌的倒是很好沟通。克劳斯转脸打量起林小芽，对于自己被眼前这小姑娘反撩似乎很是开心，渐渐地眼中溢出笑意，别有意味道：“不好，自那日野柳城与你匆匆一别，就一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所以一拿下泥石城就迫不及待地找你求药来了。” 林小芽脸皮厚，咧嘴龇牙，笑得没心没肺，“你有病，我有药，恭喜你找对人了。” 向奇心思细密，生性敏锐，见那两人眉来眼去，一个眼色横勾，一个秋波暗送，当即脸色一沉，而同席陪坐的御菲菲听了却是一头雾水，一边嚼一边问：“你们这是在对什么接头暗号？” 邹来迟则小心地瞄了眼向奇，见他面色不好，便小声警示御菲菲：“你没那慧根，说了你也不懂，还是多吃菜少说话吧。” 御菲菲暴脾气立马发作，直眉瞪眼质问：“姓邹的，你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娘是不是？” 邹来迟赔笑，连道两声“不敢”，然后才扭头冲克劳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问：“想必国王陛下此番并非纯粹只为了求药而来吧？如今兽人族一下子连丢三城，还折损了不少人马，心高气傲的兽人族之王坎德拉恐怕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 既然被猜中，克劳斯索性开门见山道：“你说的没错，我这次来确实有事找你们商量。” 林小芽问：“什么事啊？” “正如这位小哥所说，其实坎德拉早有亲自领兵南下的打算，而这次你们偷袭了他们的城池，这短暂的太平局势瞬间又被搅地紧张起来，坎德拉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怎可能咽下这口气，沼泽地这边已经被搜刮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南下，直取止水城、湿地城还有野柳城，先收下中部精灵国在河西地盘，将东西分隔开，然后再向东进。” 第112章 心病之源（五） 林小芽听完不由得陷入忧虑之中，“兽人族企图先吃掉中部精灵的势力，这个时候如果东西两个部族还采取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态度，那么整个精灵族都将……” “精灵族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外部势力渗透了，要真正联盟谈何容易。” 克劳斯说的没错，昨天一战就已知晓帕里斯的真实身份是泰坦神族的人，难怪三百年前他从精灵王莫迪洛手中接掌王位时不但没能服众，还直接导致了王国的分裂，而且…… 林小芽猛然意识到，兽人族这数十年来之所以有南征北战，大肆扩张的胆量和底气，这背后原因恐怕是早与泰坦族暗通款曲有关，怪不得帕里斯昨天会混迹在兽人族的军队里！ 林小芽问：“那东部诺丁那边呢？他们也不愿联手吗？”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明白。 克劳斯叹气，“现在的东部内部乱的很，如同一盘散沙，几大家族内斗得厉害，尤其是古特雷斯家的那个小家主回去之后，更是让东部的权势斗争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帕里斯这招真是高明啊。” 古特雷斯家族的势力主要集中在精灵族地的东部，三百年前帕里斯接任王位之时，这个家族也随着精灵国的分裂而分裂成两派，罗兰留在了西部，还未成年就从祖父那儿继承了家主之位，其父同一众宗族则支持诺丁分裂势力。 一年前，帕里斯以叛国通敌罪将罗兰驱逐处境，罗兰因此回到了东部家族本宅，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帕里斯此举是有意为之，放罗兰回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东部内部的政局搅得更乱。 难怪帕里斯当时随随便便找了个子虚乌有的罪证就定了罗兰的罪，判处死刑也不过是在演戏，他知道林小芽，身为罗兰的青梅竹马不会坐视不理，因此在她施尽各种手段为罗兰求情之后，帕里斯将罗兰的死刑改为去驱离国境。 林小芽如今想来，才发觉帕里斯演的这出千依百顺无条件宠溺养女甚至不惜为她违反国法的戏码，实际上却是利用她，为自己的局做铺垫。 林小芽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禁困惑那个人在镜湖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及为她庆生时的那些贴心举动是否都不过是笼络人心的谎言。 林小芽颓然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之前的提议……”克劳斯望着林小芽泫然欲泣的脸，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算了，我来主要是来向你借地方盘的。” 林小芽惊讶地抬头，“借地盘？这里？做什么用？” 克劳斯道：“坎德拉率部南下的话，野柳城这次恐怕没办法幸免于难，你这里离野柳城是最近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接收野柳城以及附近城镇村落的居民。” “这的确是一条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计策，只是……你确定我这么做不会引火烧身？” “难道你不顾那些精灵族民的死活？” 林小芽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当然愿意接收难民，可是你想想啊，这里离野柳城那么近，而且这次族民迁移肯定是尽可能地带上自家的财物，所以啊难免会遭贼惦记。” “苔藓城周边多是沼泽地形，唯一的通道狭窄曲折，不利于攻城车和跑弩车通行，就算他们的轻装骑兵过来，只要你们守住隘口，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 林小芽先点点头，然后又担忧地问：“野柳城的人都撤了，那不就相当于白白送个城给兽人族了？” “撤离的只是那里的普通居民，阿尔伯特的军队会留下。” “应该会死很多人吧？” “战争难免会死人，身为护卫军就要做好随时为国牺牲的准备。” 那之后，林小芽的心情异常沉重，她开始认真思考和克劳斯联姻的提议，或许这个民族真的需要一个有象征性和号召力的人来把这一盘散沙凝聚起来，而莫迪洛国王的外孙以及艾琳公主的女儿或许是个便利的身份。 在送克劳斯以及他的军队出城的时候，林小芽的脑子里一直在盘旋着“联姻”两个字，那么多的精灵战士为了这片土地献出自己的生命，相较之下，个人的婚姻还有那么重要吗？况且她现在也没有心仪的对象，曾经的男友成了自己的亲哥，那样俊美又那么出众的参照物，恐怕今后也再难对别的男子动心了。 要不就干脆接受克劳斯的提议，利用这个身份或许可以帮他笼络东西两部精灵的民心，促成真正意义上的联盟。 “克劳斯，等一下！”林小芽踌躇不决，直至克劳斯上马才猛然叫住他。 克劳斯勒马回头，“还有什么事？” “那个……”林小芽欲言又止，迟疑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召唤出时空之门，然后一头钻了进去。 求婚当然要有仪式感，而且当着众人的面，把事办得越夸张越好，这样更便于消息传播，东西两个精灵部族一旦获悉此事，或许以后结盟的事就好谈许多。 林小芽发觉自己竟不清楚精灵族的求婚仪式，但想着人类的那套浪漫仪式在这里应该也行得通，于是火急火燎地回房间翻箱倒柜找求婚戒指。当然，一时半会儿要找出那东西并非易事，好在n年前她跟向奇还是情侣的时候曾经戴过情侣戒指，后来分手以后，那东西就束之高阁了，如今急用，不如就暂时先拿来顶替一下。 见林小芽从时空之门出来已换上一身光鲜靓丽的行头，手捧一大束红玫瑰，都一脸诧异。 克劳斯下马向她走去，“这束鲜花是准备给我的送别礼物？” “不是送别礼物，而是……”林小芽夸张地清嗓子，四下环顾一周，确定道旁所有的人都向他们这边以后，便在克劳斯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突然想到上坟才是双膝跪，忙嘀咕了声“啊，不对，”又提起一条腿，换成单膝下跪，捧着鲜花双手献上，道：“克劳斯，我们至高无上的布雷顿精灵王，我以莫迪洛国王之孙、艾琳公主之女的身份向你求婚，你愿意接受我，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吗？” 林小芽这一举动瞬间引起一片哗然，两个爆炸性的信息：一、林小芽对外宣称与那两人的关系，就意味着她有精灵国继承人的正统身份；二，求婚事件的本身，不论是性别还是形体都带来巨大的轰动，在精灵国求婚的一方普遍为男性，此外，林小芽这万年小学生的个头儿，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子，结婚这种事于她而言还过于遥远。 克劳斯弯腰接过花束，欣然答应：“我愿意，这对我来说可是至高无上的荣幸。” “这是我送你的订婚戒指，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还请你不要嫌弃……”林小芽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戒指，然后抬起克劳斯的左手就往其无名指上套，可惜尺寸太小，只够套在他尾指的第一指节上，尴尬地站起身干笑道：“这戒指之前是我戴的，你戴果然是太小了，不过没事，等我们结婚那天，我再送你个鸽蛋那么大的钻戒，而且是可以戴在无名指上的。” 克劳斯饶有兴味地看着尾指上的银戒指，问：“这是人类求婚习俗吗？” “啊！还是你要我按照精灵族的方式重来一次？”林小芽有些紧张，坦白说，她过去十数年里有大半时间是在人界度过的，即便偶尔回来，但深居王宫，对外边的婚嫁习俗也不甚了解，不过听到克劳斯说“没关系，只要是你，不管照哪边的习俗来我都高兴。” 克劳斯的部下和随从纷纷上前来道贺，而林小芽这边的人却都一脸愕然，尤其是向奇，表面神色如常，但紧握成拳的手心却汩汩冒血。 御菲菲悄悄把人拉到一旁问：“林妹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跟我们商量一下呢？” 邹来迟也跟过来道：“对啊，迷你芽，终身大事怎能这么草率？就算你不找我们商量，好歹也要先问问奇仔的意见吧？他可是你的家人啊。” 林小芽笑着摆手说：“没事的，婚嫁自由，小奇才不会介意。” 那日在野柳城的河水里，向奇曾圈住她的肩膀对她说过那样一番话——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人，我都会祝福你们，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能够过得幸福快乐。 小奇早已从那段昙花一现的荒唐恋情中出来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林小芽笑靥如花，冲向奇招手道：“是吧小奇？你会祝福我的吼？” 向奇勉强扯了扯嘴角，然后默默地走到克劳斯面前，抓起他的手，那枚卡在尾指指节上银质戒指似乎异常扎眼，用平淡刻板毫无起伏的声调说道：“我这妹妹还真是随便，用这么一枚一文不值的戒指向你求婚，对你还真是抱歉。” 克劳斯审视着向奇的表情，笑说：“不，在我看来，这枚戒指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珍贵的宝物。” 第113章 心病之源（六） “抱歉了。”克劳斯别有意味地跟向奇道歉，然后拿出自己的布雷顿精灵王权杖，来到林小芽面前，双手把权杖递了过去，郑重地说道：“作为这枚戒指的回礼，请你收下这根权杖。” 克劳斯话音刚落，所有的精灵为之耸动，因为众所周知，那根权杖意味着中部精灵国至高无上的王权！ 林小芽也不由得手足无措，吓得连连摆手说：“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既然你说要嫁我，又送我这枚求婚戒指，为了回应你的垂爱，我理所应当也该送你一件礼物，来，你拿着，就当是我下的聘礼。”克劳斯把权杖塞进林小芽手中，接着单膝跪在她脚下，双手托起她的手，并在那小手的手背上印上一吻，然后抬头凝望着她起誓：“我，克劳斯以中部布雷顿精灵王的名义在此立誓，我这一生都将忠于我的妻子林小芽，从今往后，我要分担你的一切苦痛，而我的一切财富、土地、权势和生命都将归你所有。” 坦白说，林小芽被克劳斯这段直击心灵的誓言给震撼了，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发个什么誓言回应对方的诚意，于是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请、请在场各位见见证，我，林小芽愿嫁……”那套结婚誓词刚要出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帕里斯那张俊美而不失英气、清雅中又带有几分邪气的脸，顿时如鲠在喉，两行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潸然而落。 克劳斯确实很善解人意，还没等众人会意，便起身为她拭泪，温言劝止：“你的誓言还是留在我们大婚那天再对我说吧，我要让所有的臣民亲眼见证他们的女王和亲王的幸福时刻。” 不是国王和王后，而是女王和亲王！ 也就是说布雷顿精灵王有禅位的打算，这可是爆炸性的消息，事先没经过排演的求婚仪式就这么如林小芽所愿地搞大了，就结果而言，确实令人满意，可是克劳斯的宣言也让她始料不及。 “喂喂，”林小芽招招手示意克劳斯凑近些，待他弯下腰，便附其耳畔低声埋怨道：“我可没说要当女王的啊，话先说话了，以后活儿你干，责任你当，你休想把所有事情丢给我自己到一旁偷懒躲清闲！” 克劳斯莞尔一笑，也附到她耳边悄声说：“没关系，这事以后我们夫妻俩可以慢慢商量。” 目睹那二人交头接耳旁若无人地撒狗粮，最心寒的当属向奇。 “不好意思，我可以单独和我妹妹谈谈吗？”向奇眼波潋滟，笑容明媚，这样的表情平时是绝对难得一见的。 “当然，请便。”晃神的不止克劳斯一个，一旁就有好几个女孩子差点软倒。 林小芽忽然意识到向奇表面若无其事，心里还是会介意的，心下思忖或许不该把当初跟他一起买的情侣戒指当做求婚礼物送出去，可现在送都送了，总不好再问人要回来，况且他们是兄妹，那些不该有的妄念早就该了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因此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错，而且绝情得恰到好处。 “时隔九天妹妹主动重提这事，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向奇对她的称呼也变了，现在开始改口叫她妹妹，这在以前，二人对哥哥和妹妹这样的字眼是极其抵触的，虽然是亲如家人的称谓，可听上去却有种淡漠的疏离感，“只是促使妹妹做这个决定的诱因明明是帕里斯，可为什么却拿我来献祭？” 林小芽犯糊涂了，不明就里地问：“为什么扯上帕里斯？跟他毫不搭杆儿的。” “在妹妹知晓关于帕里斯的真情实意之前，是拒绝政治联姻的吧？” 向奇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小芽惶惑不已，开始检视自己的决定是否真有受到那个人的影响，那日在野柳城克劳斯初次提联姻时她不暇思索就决绝了的，可后来得知了帕里斯的真实身份，更确切地说是明白了他对海妖族大祭司逐幻的心意以后才改变想法。 难道我对帕里斯…… 林小芽猛然打住自己疯狂的想法，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像是在说服自己，开始碎碎念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克劳斯条件不错，人长得又帅，对我也很好，而且跟他结婚可以扩大艾琳公主的女儿这个身份的号召力，以此来笼络人心，促进结盟，这个决定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向奇一语道破真相：“可你不喜欢他！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相守一辈子能幸福吗？” “可以的……”林小芽低头沉吟，片刻，抬起头直视向奇的双眼再一次坚定地说：“可以的。现在不喜欢并不等于以后也不喜欢，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地就能发现对方的好。” 哈——向奇无声地笑着，想到眼前这个人不久前还因为他提分手而哭得死去活来，可不知不觉中又移情别恋到另一个人身上，对她来说，要喜欢上一个人似乎不太难。 向奇知道林小芽政治联姻的心意已决，多说无益，所以和冥王的十天之约还没期满就提前离开了，走的时候，没有祝福，就连道别也没有，只匆匆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没影了。 “小奇！”林小芽对着空气喊，但没能把人留下。 邹来迟过来劝解：“这一天他迟早要面对的，让他去吧，等想开了就没事了。” 第114章 心病之源（七） 话说向奇施放越行魔法从苔藓城凭空消失，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来到一处酒窖，环顾一周，黑暗中隐约辨认出这是他在人界的家，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双亲在某座海岛上的故居。 这是一处修建在深海中的酒窖，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全由玻璃做成，在白天的时候，可以从室内望见外边旖旎绚丽的海底风光，然而此时此地正是夜晚十分，四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向奇拍了下手掌，酒窖里灯光瞬间齐刷刷照亮了各个角落，四处的玻璃墙板以及室内的玻璃台吧在黑暗的海水背景下变成了一面面镜子，映照出无数个他的影子。 他移步向一处酒架，不成想步履虚浮，一个踉跄撞翻了一整排架子，各色的酒瓶碎了一地，一瞬间浓烈的酒香四溢。向奇愕然，没料到自己竟如此颓丧，刚才施放魔法的时候并没刻意想着哪一个特定的目的地，显然是潜意识将他引到这里。 此时此刻，他需要用酒来麻痹自己。 于是他转身从另一排架子上随意拿下一瓶，扒开瓶塞来到台吧边上坐下，故作镇定地给自己斟上一杯，还慢条斯理地加了冰块，他若无其事地保持平日一派优雅的姿态，可他不是老饕，酒这种东西在平时是几乎不碰的，此时来这儿借酒浇愁纯粹是糟蹋父亲和舅舅这些年搜来的珍藏。 向奇对着镜中的自己连灌下几大杯，脑子里又自虐地浮现出林小芽向克劳斯求婚的画面，讽刺的是求婚戒指用的还是当年和他约会时一起挑选的情侣戒，那东西在她眼里早已一文不值，而自己…… 向奇扒开领口，从衣服下拿出一直贴身收藏的项坠，也就是跟套在克劳斯尾指上那枚一模一样的指环，看了看，然后连带挂绳一起扯下来，泡进琥珀色的酒杯里。他的脸贴在玻璃台上，沉郁地看着杯子里的东西，想起两人初遇时的光景—— 当时他和发小几个在平日聚集的地方练滑板，在他从阶梯扶手飞下之时恰巧同一个疾速飞奔过来的小女孩儿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小女孩一脸稚气，身形瘦小，看上去还是个小学生模样，起初还以为她会哭，却不料她起身时哈哈大笑着说“少年，你不错哦，以我的敏捷度还能被你撞上，看来你也是身法了得。” “你的手流血了。” “哦，没事没事，这种小伤舔一舔就好了。” 小女孩伸舌刚要舔舐伤口，就被他拉过制止了，“脏，伤口要先消毒。” “消毒？”小女孩一脸错愕，似乎第一次听说伤口要消毒这种事。 这时邹来迟拎来药箱塞进向奇手里，并亲切地对小女孩儿说道：“小妹妹，伤口不消毒会感染的哦，来，让奇哥哥帮你清理伤口。” 小女孩儿双目瞪圆，不悦回呛：“谁是小妹妹！” 这时众人看到从小女孩儿书包里散落出来的课本，竟然跟他们现在的高一教材，不由惊呼：“啊，这课本是你的？” 小女孩儿鼻子冷哼道：“不然呢？难道我看着像是给人拎包的？” “该、该不会跟我们是同龄的吧？” 小女孩儿显得有点矛盾，似乎不太愿意承认，却也不想撒谎，一双澄澈明亮的吊稍眼极其真诚地望向他说：“叔叔说我这是发育得比较晚，但以后一定还会长大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对上那双炙热、直率而又热切的目光，他不知怎么的顿觉双颊烧红，别过脸去低低地“嗯”了声。 “我叫林小芽，你叫什么名字啊？” “向奇。” “小奇，过来，我变个魔术给你看。”林小芽说着把他带到一旁，瞄了下身后确定其他人没跟过来，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呐，你看清楚啦，我马上就让这道伤痕消失。”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林小芽天生自带的生命技能，目睹她手臂上的血口一点一点愈合，直至最终恢复到光洁如初状态，他不禁惊诧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嘘——”林小芽手指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偷瞄了邹来迟等人一眼才得意洋洋地问：“想知道啊？”见他点头，又说：“那你请我吃汉堡我就告诉你。” “好。” 当二人一同离开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声音—— 那小丫头是谁？好像很高杆的样子…… 咱们的冰山王子这是情窦初开了？ “你的魔术好像不愿让其他人知道，可为什么我就可以？” “为什么呢？”林小芽认真想了想，无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要让你了解我的事。” “刚才你就算说这些课本不是你的别人也不会怀疑，为什么要特意解释？” “因为我不想被你当成小孩子对待啊。” 若无其事地说着令人心跳不已的话语，就连他也开始怀疑着小丫头是否真是情场老手，“你……对别人也这样？” “怎么可能，除了你，我没再对谁这么主动过。” 酒气上头了的少年趴在台吧上苦涩地回味某人当初说过的话，可她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另一个男人求婚，难道不是自己打脸么？ “骗子！” 百无聊赖之际，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看着那殷红的液体在酒液中慢慢晕染开，仿佛一朵朵绚烂多姿的彼岸花，瑰丽无比，然而自从他这具身体彻底神化了以后，伤口自行愈合的速度比起肉体凡胎要快上许多，刚刺破的口子还没滴出几滴血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向奇觉得甚是无趣，索性拿起冰桶里的冰锥直接割开手腕动脉，霎时间血流如注，琥珀色的液体渐渐地变成一杯名副其实的血腥玛丽。他眼看伤口愈合，便再次割开，而且不停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添加一道又一道鲜红的口子，望着汩汩流出的血液，脸上的笑艳如曼珠沙华。 “你是不是疯了？居然为了这点事自杀，有点出息好不好！”冥王突然现身，劈手夺过向奇手里的冰锥，丢到了墙角。 第115章 心病之源（八） “谁说我自杀？我只是知道冥王大人要来，所以特地为你准备了一杯血腥玛丽，”向奇说着，把面前的酒杯连同自己血淋淋的手臂一股脑送到对方面前，笑盈盈道：“还有下酒菜，人肉刺生，要吃吗？吃了说不定可以长生不老。哦，你已经能长生不老了，不需要吃我了。” 向奇说完把手缩回，伤口上汩汩而出的殷红液体显然已经止住，所有的血痕在说话之间尽数自行愈合，像这样的体质，若真想自杀也未必能成功。 “你这人向来冷静理智，我原以为你是五个候选宿体当中最让人放心的一个，不成想你也会做出这种自虐行为。”冥王言语中对他颇有些失望。 “所谓自虐……是指行为上通过自伤自残的方式来达到心理上的满足，可我并没有获得满足感，所以，请问你所谓的自虐到底是什么意思？”向奇扬起嘴角，唇红齿白，四壁生辉，令人不敢直视。 冥王移开视线，张开手掌，隔空将地上、吧台上以及酒水里的血液剥离出来，于掌上汇聚成一颗暗红色的血球，然后再以自己的魔力将血球送到向奇的手背，血球透过肌肤慢慢地渗入体内，直至最终完全隐没。 难得这少年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冥王注视向奇片刻，然后坐上一旁的椅子“你撒酒疯的方式还真是可怕。” 向奇仍旧如烂泥般趴着，视线扫过手臂上伤痕已然消失的地方，索然道：“这就是不死之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做神有没意思？” “有多少人渴求长生不老而不得，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向奇忍不住大笑，可笑声听起来除了歇斯底里却听不出丝毫的欢快，“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折磨，生生世世都被束缚其中，不得解脱，你说，这是哪门子的福啊？” “你还小，还未经历过什么风霜的磨砺和洗练，等你真正长大了就会明白，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我是你们这些神祇，走过了亿万年的时光，什么事情都看淡了，所以无喜无悲无苦无痛，可是这个样子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的确，我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在这个漫长是岁月里麻木地存在着，这样的永生这到底算不算是活着，直至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个令人为之怦然心动的人，然后我才明白，能活在这个世上真好。” 据《荷马史诗》记载，向奇大概知道对方所说的很可能是冥后珀尔塞福涅，那个被他从卡纳强抢回冥界的美丽女神，可是并非所有的神都可以永生不死，而且哈迪斯曾亲口说过珀尔塞福涅也已经神隐，所以留存在这个世上的神祇并不像上古的时候那样多。 “可那个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向奇勉强支着头侧，一面把玩着浸泡在酒杯里的银质戒指一面道：“再真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牵挂，都终将会有分别的一天，什么也抵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所以你就躲在这里借酒浇愁？”冥王转脸看着他突然道：“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的妻子，我跟她不过是各方权利相互制衡的名义上的夫妻关系，真正让我感觉自己活着的另有其人。” “是化为白杨的大洋神女琉刻？还是变成薄荷的水泽仙女明塔？”向奇漫不经心地往人的伤口上撒盐，只不过他低估了对方内心强大的承受力。 冥王轻声叹息：“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向奇是聪明人，而且生性敏感，洞察敏锐，在对方柔和目光下，慢慢地直起身，脸上露出了恶质的快意，借着酒气毫无顾忌地笑问：“我？求而不得都能让你这么快活？” “痛苦不堪，但同时又甘之如饴。” 向奇哂笑：“那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自虐？在我们那儿，你这种病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我跟你不同，没办法拿痛苦当享受。” 冥王道：“你对那小丫头的执着只不过是源于克洛诺斯血液在作祟，毕竟你们的心脏来自同一个神体，所以才会渴望合二为一，这种感觉在晨生的力量涌入你身体的时候不就已经知晓答案了吗？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意。” 向奇认真想了想，点头认同：“好像确实如此。我的理智一定是被那罪恶的血液支配了，感情也被这颗已经不属于我的心脏所左右，要不然正常人谁会看上一个营养不良的万年小学生？那个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的铅笔精，又矮小又贪吃又好动又坏心眼，脑子里装的全是馊主意，还一肚子的坏水，恶行累累，罄竹难书。”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又接着说：“可是……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她一个人吃完三十碟寿司挺着肚子打嗝的声音，就像rap一样悦耳动听，个头小，胃口却贼他么大，每次和她一起吃麦当劳的时候，她托盘里的汉堡都堆得跟小坟头似的，贪吃得要命，甚至还曾经偷吃毛大壮和毛二壮的狗粮，别人的初吻要么是各种糖果的味道，要么是唇膏唇蜜的味道，而我的，是狗粮的味道……那个变态，害我也喜欢上了狗粮。” 向奇字字血泪地控诉，脑海里又情不自禁地忆起两个人亲手为对方穿耳洞并带上同款耳钉的情形，就是在那时候，他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了她的唇，当时的味道历久弥新，可如今她却要嫁人了。 向奇的手颤抖地伸向酒瓶，可刚要拿起就被冥王按了回去。 “别喝了，你明知道这么喝也没法消愁。” “嗯，我知道，我也不爱喝酒，不过酒这种东西不就是在这种时候才派得上用场么？”他似乎搞错了，就最开始是用于祭祀。向奇看着冥王同样握住瓶身的手，陡然意识到这货居然以自己真身的形态出现在他面前，不由皱眉，“谁准许你以现在这副形貌出现的？算了，无所谓了，人也罢，猫也罢，反正不还都是你，既然如此，不如索性陪我喝几杯。” “你醉了。” 向奇浅笑，视线却如往常一样冷彻，直视对方的眼睛问：“你看我像醉了的样子吗？我现在清醒得很，我倒是想醉，醉了就能睡着了。” 冥王只好缩手。 向奇提起酒瓶，为冥王倒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默默地啜饮着，向奇望见玻璃墙板上映照着二人并肩而坐的映像，忽然觉得有那么几分迷惘，“真不可思议，没想到我们竟然能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地一起喝酒。” 冥王也颇为感慨，“我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这还要感谢那丫头，若不是她，恐怕你这一生都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的确如此。向奇每每记起两年前自己被这个男人像狗一样拴在冥宫里，遭受种种令人生不如死的羞辱和折磨，心中仍觉恨意难消，他曾经因此恨透了自己的这张脸，甚至打碎了所有镜子，并用玻璃碎片把这张脸划得面目全非。可现在，他的心早已被林小芽的婚事冲击得支离破碎，哪里还有心力顾及其它，于是过去的旧伤就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而眼前这个人也不似以前那样面目狰狞。 向奇一听到那丫头几个字，心头就不由得刺痛，当即不悦道：“你提她干什么，这酒都变得难喝了。” 第116章 心病之源（九） 向奇环视自家这处修建在海底的酒窖，心想这四面的玻璃板要承受得住这海水的压力还需是特制的钢化玻璃才行，向氏的确有钱，不过只是个喝酒的地方，如此耗费巨资而又大费周章的至于吗？ “他们特地在海底建了这么一处酒窖，还收藏了这么多限量版佳酿，难不成上一代过得很愁苦，所以才需要借酒消愁。” 冥王轻呷一口酒，然后才说：“你的母亲是被算计进向氏的，小两口一开始确实打打闹闹，不过后来很快就相处融洽了，修建这间酒窖的目的应该有两个，一是为了博美人一笑，毕竟你母亲喜欢酒，二则是作为一个秘密的水下出口。” “算计……”向奇酒量不太好，吐息略有些迟缓沉重，说话显得有几分慵懒随性，但思维却还是清晰的，“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成功追到一个二十三岁的国际巨星，而且还是个名门望族，这在当时被传成一段佳话，没想到他们也不过是受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话虽如此，不过他们两人之间应该还是存在真感情的，尽管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但是我想能够遇到对方也算是这遗憾人生中的一点慰藉。” “听说这世上所有的生物死后灵魂都将去往冥界，十九年了，他们的灵魂现在还在冥界吗？” 冥王摇头：“你知道的，他们的灵魂从未受我们控制，几世轮回重生都是泰坦族的人直接干预，在成为你们的父母应该是他们俩的最后一世，灵力损耗过度无法回收，所以那次死后，灵魂便化作清气消散在天地间。” 魂飞魄散吗？ 向奇自幼是祖父、大伯和舅舅带大的，对于那两个从未出现在他成长途中的双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听说他们最终落下的是这样的解决，心里不免为他们感到难过。 “几世轮回？那之前他们的孩子呢？应该也能成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吧？” “都是失败的残次品，被元神附体之后承载不了克洛诺斯强大的神力，不久就崩坏了，所以你双亲的灵魂才会频频被迫重生。” “崩坏？”向奇突然预感这很可能也是自己不久之后将要面临的命运，于是不禁想要了解得更加详尽些，“怎个崩坏法？” “浑身碎裂，最终化作一滩血水和肉泥。” 向奇顿时酒醒大半，脸色刷白，像是自我安慰地说道：“不过在那之前宿体的灵魂和意识早被抹杀了吧？即便身体爆裂感觉到痛的也不是本人。” 冥王看了眼少年紧握住酒杯的手，尽管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可手仍止不住地发颤，于是开解道：“你应该不会走到那一步，你的身体神化得很彻底，而且之前还兼容了另一个宿体的灵力，可以说是历届宿体中最趋于完美的一个，只要把再把唐氏兄妹的力量和生命力纳为己有，我想你的这具身体应该就能安然兼容下克洛诺斯的元神。” 向奇又灌下一杯酒，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问道：“之前你把我们五个宿体放在卡多幻域举办的斗奴通关对决赛，其实就像让我们相互掠夺力量，对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就此事开诚布公，心知这少年不会改变主意，冥王坦言：“是。” “高晨生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知道自己迟早都得死，所以那次决斗索性以自杀的方式把自己的力量给了我？” “其实你们宿体的心脏都来自于克洛诺斯神体的一部分，会彼此在意甚至为另一方牺牲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像你对小芽姑娘，晨生那孩子对你应该也抱持了同样的牺牲精神，据我所知，他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你以后，所有的预知梦境里出现的就都是你，他的心思在你收到他的力量和生命力的那一刻应该就能察觉到。” 向奇不语，那次斗奴对决的情形历历在目，他记得高晨生当时一记杀招即将得手之际突然撤去武器，并自己主动往他的剑锋上送。他来不及收手，利剑刺从高晨生的心口刺入，可他竟然笑着说“这样不行，还需再深一点”，然后握住他执剑的手将长剑往自己的方向拉，弥留之际，还说“终于可以不用和你斗了……抱歉，我要走了，请原谅我我的自私和胆怯，留下你去面对那场残酷的狩猎。” 冥王打破了沉默，幽幽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他们，不管男的女的，一个个都用这种悲情的手段强硬地闯进你内心，占据了一席之地。还有那个叫维拉的男人，当我见到整间画室里挂满了你的画像的那一刻，我……”话说了一半猛地打住，瞥了眼少年明显不悦的表情，顿了顿，改口道：“其实他在那幅画里留下的钥匙不仅仅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么一句话，他还给你留下了许多心里话，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可以转述给你。” 语毕，向奇立马抬手制止，“人都死了，知道后又能怎样？这些人真是的，一个个只顾着将自己的意志强加过来，完全无视别人的感受。”说着将酒瓶举到眼前晃了晃，见瓶子已空，便打算再去取一瓶新的，不料刚起身就觉得脚下虚浮，一个踉跄没站稳，冥王忙伸手勾住他侧腰，向奇顿觉浑身一僵，旋即缓缓扭头冷冷命令：“手拿开！” 冥王并未松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望着向奇。 向奇皱眉，冷峻的目光透出几分杀意，再一次叱令：“拿开！” 冥王没继续试探，缩回手，轻轻叹气。 向奇晃晃悠悠地走到酒架旁，随手拿下一瓶洋酒，靠坐在玻璃墙角，拔掉软木塞直接对瓶吹。 冥王转过身，双手交叠在椅背上，默默地望着他，半晌方道：“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思，还敢在我面前这么喝，就不怕我趁你醉后做什么坏事？” 向奇从牙缝间蹦出两个字：“你敢！” “你的话我可以理解为激将法么？” “你可以试试。” 四目相对，当接收到对方冷彻的视线，冥王退缩了，这少年关乎到他们神权的稳定，甚至是整个天下的太平，因此输不起的是他这一边，与其在这儿忍耐心被猫挠似的折磨，不如回去找点了子，想到此便站起身道：“我怕你酒后乱来主动惹我，为以防万一，我看我还是走好了，你自己节制点。” 向奇突然叫道：“站住！” 冥王止步，转脸问：“你想干什么？” 向奇颤巍巍扶墙起身，“我想，我想吐……”说完捂嘴。 酒窖没有洗手间，冥王慌乱，来到他近旁想扶又不敢扶，指着十几米远的升降梯说：“忍一下，要吐到上面的洗手间再吐。” “呕——”向奇猛地扯过冥王的大衣，直接就吐他衣服上了。 “这样就吐了，你酒量有够差的，那一瓶还我帮你喝掉大半了的。”除了抱怨还能怎样？总不至于跟个醉鬼计较。 “别走，留下，”向奇小心翼翼地拎着盛着呕吐物的大衣一角递回冥王手中，然后补充说明：“以黑猫的形态。”尽管讨厌这个人，但此时此刻他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海岛上。 冥王闻言，起先双眸中还闪过一丝惊喜，但听了后半句，面色旋即一沉，无可奈何，只好轻声骂道：“你才是变态。”话虽如此，但还是先用魔法除去身上的秽物，然后果然顺从地变身成一只冬毛未褪的大黑猫。 第117章 政治联姻（一） 自打向奇愤懑离开之后，邹来迟和御菲菲也相继辞别。 兽人族同泰坦族暗中勾结一事已证据确凿，整个精灵族的局势日趋严峻，自连丢五城之后，据克劳斯潜伏在兽人族的探子来报，兽人族的王坎德拉早已按捺不住，正集结兵马准备亲自领兵南下，大战一触即发。 为此，御菲菲先行回到魔域去动员魔族的摄政王卡多出兵相助精灵一臂之力，邹来迟也回神庭去汇报情况。神族除了神使，在圣堂还有许多远古时期留下的神造人作为神族作战的兵源，而邹来迟此番所要帮忙争取的正是这一方的势力。 林小芽这边，婚事和战事，以及野柳城和利基等处的军民迁移一事都在同时筹备之中。 至于精灵内部三方势力的联盟计划，恐怕要因获悉了帕里斯真实身份后而破产，然而除了西部势力，盘踞在东部的诺丁势力却仍是他们致力争取的势力，毕竟中部和东部势力唇齿相依，倘若中部势力被灭，东部也将唇亡齿寒。 一切部署停当，闲暇之际，林小芽顿觉百无聊赖，平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登上利基城城堡背部所依傍的高崖上，坐在悬空横生的枝桠上，荡着双脚遥望着整个城市以及郊外一切，街道上满是如同忙碌的蚂蚁般穿行的居民正打点这他们的行装和家当，做撤离的准备。 这一离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家园，而回来时家园是否还能完好无损？ 有些问题林小芽不敢去细想，深怕自己会陷入某种消极沉郁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她深吸一口气，开嗓清唱起在人界学来的歌谣。自从上次得知自己的歌声能够附着祷祝的魔力，她现在闲暇无事时就更勤于练声了。一曲终了，听得树下传来掌上，这才发觉克劳斯不知什么时候已到近旁。 林小芽拉长了刻板的语调说道：“好无聊啊——他们来之前我没觉得日子那么难捱，可也没乐个几天，他们一走突然就觉得好寂寞，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克劳斯抬头看向她，柔声轻责：“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跟自己的准新郎说这种话，让我情何以堪？” 林小芽来了个媒婆的谄笑，甩手道：“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们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这里又没别人，难不成这样还伤你自尊啊？” 克劳斯背倚着树干，眺望着远方，“你就那么嫌弃我？只想和我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倘若真相曝光，你跟我难免会落得个欺瞒臣民之嫌，这将会损害到精灵内部的联盟关系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那个……”林小芽连连摆手，忙不迭解释：“你看啊，从年龄上来说我确实已经是成年人，但是这不还没长身子嘛，纯粹就一小孩儿，就算要名副其实你也得等我长大成人了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培养培养感情？” 林小芽咧嘴，转脸斜睨着树下的人，尬笑着问：“怎么培养？就咱们这样，培养出来的也是亲子感情吧？” “亲子……”克劳斯低笑了声：“我可不希望你把我当成帕里斯，况且我也知道该如何跟女孩子相处，暂时还没有跟女儿相处的经验。” 林小芽小心试探：“你希望我怎么配合？” “最起码不要疏远我，让我有机会接近你。” “诶？我并没有刻意疏远你啊。”这话从何说起？林小芽自省，貌似平时并没有对这个人表现出什么排斥性行为，当即疑惑不解。 克劳斯莞尔，抬头对树上的人伸直双臂道：“下来。” 林小芽一怔，看对方那意思是打算接住她，可是从这点高度跳下对她而言毫无难度，根本就不需要有人在树下接着，难道亲近就非以这种形式不可？ “呐，可不可以问你个事儿？” 克劳斯见她无意下来，只好缩手应道：“你问。” “其实以你的相貌和条件应该有许多女孩子倒追吧？你为何单到现在？难道这么多年都没遇见一两个让你心动的人？不可能吧？还是说……”林小芽一边审视对方的表情一边进一步试探，“当年的艾琳公主太迷人了，让你们一个个大好青年一见到她就都误了终身？” 克劳斯低垂眼睑，似乎在缅怀往事，但旋即又轻笑着摇头说：“当年艾琳殿下的确貌美无双，聪慧过人，仰慕她的年轻男子多不胜数，又岂止我一个。不过我那时只是王宫的一名侍卫官，只知该尽忠职守，恪守本分，不敢对殿下抱有一丝非分之想。” “呵呵，没有非分之想……可是你、阿尔伯特，还有另外两个大世家的家主至今都还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而且我听说诺丁也是近些年才迎娶了一位元老大臣的千金，精灵族生育率不高，而你们这些王公贵族非但不早婚早育做个表率，还光明正大地单着，敢说这跟艾琳公主没半毛钱关系？” “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还提这事有什么意义？” 林小芽斩钉截铁道：“当然有。你拒绝了那么多美人儿，却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我的求婚，这很难不让人觉得我是艾琳公主的替代品，况且我的眉眼跟你们公主很像吧？我记得阿尔伯特初次见到我的时候差点就看呆了。” “要说真正跟艾琳殿下相像的应该是你那位沉默寡言的双胞胎兄弟，而你……”克劳斯顿了顿，先用同情的眼光在林小芽的身上扫了扫，然后才接着说：“先不说长相，就言行举止、气质神韵、秉性德行而言相去甚远，同样是在王宫里长大的，怎么就差这么多？不过或许是这样，才觉得你比较容易亲近吧。” 文了说叫平易近人，可直白点就是接地气！ 林小芽僵硬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悻悻然道：“你这是在夸奖我吗？是的吧？可是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过想到接受我求婚的你眼光也不咋滴我的心理多少就有些平衡了。” 克劳斯仰头望着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不管促成我们两人婚姻的契机是什么，你在我心目中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完了，这心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林小芽夸张地捂住心口，然后咧嘴笑道：“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这种像是告白一类的话啦，我可是会当真的。” “刚才的话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林小芽听完，痞笑变成了尬笑，慌乱地移开视线并岔开话题：“那个……女王和王后我宁愿选择后者，以我的能耐辅助还勉强可以，挑大梁绝对不行。” 克劳斯背靠着树干坐下，“以后你我夫妻同心，一起治理我们的王国，谁来当王都没差，只不过以你的身份来戴上那顶王冠会更加的顺应民心。” 林小芽极度怀疑地瞪着树下的人看，“真的不是想着把活儿都丢给我？” 克劳斯忍俊不禁，仰面对上林小芽的视线，学起她平日里的油腔滑调说道：“我怎么敢啊。以后你是女王，我这个亲王不还得听从你的命令行事，陛下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林小芽仍是不信，撇嘴说：“我看够戗，你跟阿尔伯特好像都一路货色，自由散漫的闲云野鹤，什么都丢给侍从和部属去做，就连家里打仗都还到处晃荡，一个去人界放飞自我，一个到采石场浪到面目全非，你说，叫我怎么相信你？” 克劳斯被她给逗乐了，同时无辜地为自己辩解：“那怎么能叫浪呢？我千里迢迢跟过去还不是为了保护我未来的妻子，而且阿尔伯特到人界也不是去玩儿，他是去办正经事的。” “有什么正经事能比守护自己的国土和家园更重要？你们这么做叫擅离职守、不务正业，叫人无法信任。” 克劳斯窃笑：这还没当上女王呢，就开始发王威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 林小芽半信半疑，探出半个身子歪着脑袋问：“真的会听我的话？” “当然。” “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呃——”望见那丫头不怀好意的笑，克劳斯脑门冒汗，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测试你刚才那番话的可信度了。”林小芽脑子里似乎已想到了什么鬼主意，自己忍不住先嘿嘿地乐了，克劳斯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林小芽嘿咻一声从树上跳下，干劲十足地撸起袖管，对克劳斯笑得那个灿烂：“来来来，让我好好帮你捯饬捯饬，保证艳压群芳。” 克劳斯顿觉大难临头，这丫头在采石场的那些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当时庆幸她是自己一方的，所以敌人被整他在一旁看着还是挺爽的，可没想到转眼间这魔抓居然就伸向了自己人！ 第118章 政治联姻（二） “什么艳压群芳？你到底想干什么？” 克劳斯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着一个比自己矮了大半截的豆芽妹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顿觉丢人，可这小鬼一肚子的坏水，令人防不胜防。 “你干嘛躲我？我只是想帮你扎几根辫子，又不是要抽筋扒皮放血吃肉。” 克劳斯啼笑皆非：“扎辫子？我一个大男人扎什么辫子啊？” 林小芽扒拉开克劳斯横在面前的手臂，扯住他的头发，“你这长相比姑娘还美，不扎辫子浪费了。” 克劳斯告饶：“别啊，我好歹也是这里的国王，要是被人看见我以后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这里除了我又没别人，再说了我帮你装扮又不是为了给别人看。” “那为何还要做这种无谓之事？” 林小芽理直气壮道：“我这人呢向来没什么安全感，不握点把柄在手我信你不过。” 克劳斯一头雾水，同时又一脸不安，“把柄？” 林小芽双手抱臂居居高临下道：“就是先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拍几张照片留底备用，等哪天万一你真敢不听话，我就把你的照片公之于众，叫你颜面尽失。” 克劳斯又气又好笑，连连摇头：“你还真有办法，只是这么下三滥的路数你好意思用吗？” 林小芽白眼一翻，“又不是裸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克劳斯咧嘴，“我还宁愿被你拍裸照。” 本是一句调侃，然而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小芽扯着对方头发的手不禁一顿，随即正经八百地点头道：“确实，裸照比女装大佬的更有威力，而且不用帮你化妆打扮，我还更省事。”说完双手便开始扒拉人衣服。 克劳斯见状大惊，慌忙扣住她的双手，“我开玩笑的，你姑且也算得上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啊？” 这个姑且还真特么勉强！ 林小芽索性破罐破摔，恬不知耻地嘿嘿一笑，“人家还是小孩子嘛，你怕什么？” 他一个几千岁的“老精灵”被一个十来岁的豆丁如此戏弄哪里会甘心？当即眼皮一撩，反问道：“既然是小孩子，那上次在安息之家我要和你一起洗澡的时候，你为何死活不让？你又怕什么？” 林小芽对上面前这家伙戏谑的视线，再厚的脸皮也不免发烫起来，她发觉身为女生在这类话题上根本就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负气甩开克劳斯的手，退开几步，端起架子斜睨着对方质问：“刚才是谁说要听我的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是我……”刚才占据了上风得意洋洋的大美人儿瞬间就没了气焰，然而仍不放弃最后的挣扎，“不过那也得看是情况吧？” “吼吼吼——”林小芽揪住了对方的纰漏开始不依不饶地较劲：“刚才可没说还设有看情况这个条件的，说话不算数的人还想怎么取信于人？我要真信了你，以后你把我卖了我是不是还得帮你数钱？” 克劳斯嘴上无语，心里却嘀咕：你那么鬼精，谁卖得了你啊？ 林小芽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双手叉腰，一边脚板频频叩击地面，盛气凌人地质询：“怎样？不想食言的话就乖乖配合，是裸照还是女装大佬照自己随便挑一个。” 克劳斯秒怂，正襟危坐道：“那就选、选女装吧。”到最后细如蚊吟，几不可闻。 “诶，这就对了嘛。”林小芽心情大好，笑嘻嘻凑了过去，开始娴熟灵巧地帮克劳斯编辫子，“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你成为这座城最靓的仔……哦不，应该是最美的妞儿。” 克劳斯面如死灰，有气无力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小芽正专心忙活之际，克劳斯突然说起谈起正事，“刚才魔域的信使捎来了他们摄政王的一封信。” “信里说了啥？” “卡多的意思是说他们想要沼泽地南部的背水城，只要我们愿意出兵与他们合力打通兽人族据守在那一带的传送口，以及攻下那座城，他们也就同意与我们缔结联盟。” 林小芽听完立马皱眉，不满嘀咕：“他们怎么这样！力没出就先收酬劳，帮他们拿下了城池之后，谁知道他们还是否真心帮我们对付兽人族，保不准会看着双方恶斗而在后面捡现成热果子。” “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虽说拿着两栖族的地盘与人交易似乎不需付出什么政治成本，但是我们现在有许多兵员就来自这个种族，倘若我们这么做，下面那些将士的心里会怎么想？坦白讲，背水城的深水港码头是个惹眼的货物集散地，每年的交易额巨大，我并不希望这座城市落入魔族的手中，可眼下我们又真的很需要异族的帮忙……” 林小芽低头沉吟：“不过我听菲菲姐说魔域这些年水源匮乏，居住环境越来越恶劣，魔族各个部族为了争夺珍贵的居住地连年征战，魔域的居民都苦不堪言。” 克劳斯为难道：“现在精灵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两栖族的居民已彻底沦为了亡国奴，哪个不苦？” 林小芽长叹：“是啊，如果拿别人的东西来做谈判筹码，那我们也太不厚道了，可是该怎么回绝同时又能说服对方愿意结盟呢？” “你平时鬼点子多，要不你给出个主意？” “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出什么良策，要不你主持个会议让大家来个头脑风暴？集思广益嘛。” 克劳斯应道：“我所以已经让人通知各地的领事明天上午开会。” 林小芽宽解道：“别愁眉不展的了，说不定今晚睡一觉明天就有了主意呢？”接着示意他不要说话，并保持双唇微张。 克劳斯见她手中的深色口红，不由得苦笑：“对自己的未婚夫都舍得下这等狠手？你就饶了我吧。” “少废话！”林小芽不由分说抬起克劳斯的下巴，两人的距离很近，克劳斯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任由她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 林小芽看着妆容精致的精灵王，不由得失神了片刻，直至克劳斯催问：“怎么傻了？好了没？” 林小芽忙把镜子递过去，“自己看，效果如何？” 克劳斯望着镜中的自己满头的花以及精致的彩妆，哭笑不得，忽然意识到什么，视线在林小芽凌乱的头发以及满是污痕的脸上扫了扫，不解问道：“明明你手艺不错，为什么就不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收拾别人跟收拾自己怎能一样？” “有什么不同？” “当然是别人的脑袋比较顺手啦，以前我经常拿叔叔的头发练习，可练来练去最后熟练的也是帮别人怎么弄，自己却还是不行。” 第119章 政治联姻（三） “来来来，再摆个性感点的姿势，肢体不要太僵硬，你知不知道你手长脚长的动作还这么粗鲁一看就是个男的。”林小芽一边举着手机给人拍照，一边喋喋不休。 帕里斯怂是怂，但是被逼急了也是会忍不住回嘴的，“我本来就是男的，女人的姿势我哪学得来。”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架势，以为别人拿他没辙。 “你要有美人的那种感觉，美人、美人你知道的吧？”林小芽向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见他那懒散不合作的态度，当即开训：“我知道你是男的，但你活了那么多年女人总见过吧？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吧？拜托你拿出点专业精神，爪子收一收，肩膀耸一耸，眼神要绵长幽怨，多给我点眼白！” 堂堂精灵国国王被个小丫头如此戏弄，克劳斯气的浑身哆嗦，铁青着脸，一动不动地瞪着个死鱼眼看着她，拒绝配合。 林小芽与他大眼瞪小眼了许久，出言威胁：“你要是不听话我可是要悔婚的哦！” “婚是你求的，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若是反悔，你也没有什么个人信誉可言了吧？” 林小芽无所畏惧：“怕什么，不了解我的人可以到西部精灵国打听打听，帕里斯收养的人类公主有多么臭名昭著的历史，所谓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完全不介意在我的人生中再添这么一笔恶账。” 克劳斯气急反笑，瞬间放下身段和颜悦色地协商：“这不一直都很忙嘛，所以平时也没怎么注意性感美人儿是怎么样的，要不小芽殿下亲自给示范一下？你希望我怎么摆拍就手把手教我怎么摆拍。” 林小芽才信他那番鬼话，凭他的权利、土地、财富和样貌，没几个主动贴上来的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以前跟在帕里斯身边也没少见识那些贵族千金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相应地做点让步。 “以你的气质，适合女王和御姐的强势风范，看好了，我只做一遍。” 坦白讲，林小芽这如同营养不良的绿豆芽似的身材，让她走可爱路线的萝莉风还勉强可以，装御姐扮女王却有几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感，克劳斯在一旁看了忍不住背过身窃笑，但突然对上那凶光毕露的吊稍眼，立马又收敛了笑容，正经八百道：“都什么时候了，有这闲工夫折腾些有的没的，咱们小两口还不如先头脑风暴一下，想想怎么解决魔族抛来的难题。” “刚才不是说了嘛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所以才需要你来活跃一下气氛权当醒脑啊。”林小芽看出这家伙有落跑的苗头，便趁早绝了他的念头，凉凉道：“劝你别想着跑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言而有信，快点，早完早收工。”说完掏出手机，打开高倍数摄像头站一旁准备就绪。 克劳斯见躲不掉，再一次不安地确认：“你保证今天拍的这些照片平时不会拿出来给大家取乐，而是只做万不得已时让我妥协的最后手段？” 林小芽指天划地信誓旦旦地拍胸口保证，这些照片只是作为握住手中让自己安心的把柄，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轻易示人，然而保证得用力过度，反倒给人一种传销分子不可信任的欺诈之感。 克劳斯最终只能任人摆布，不过忐忑不安的同时又觉得被林小芽这么消遣也蛮有趣，可好景不长，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又被忽然前来禀报要事的随从打乱了。 而被人瞧见自己涂脂抹粉满头花饰的模样，克劳斯顿觉老脸无光，迅速转身躲到树干后，才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他何事。 凯尔乍见国王陛下这副女人的妆容，震惊地半天没缓过劲来，直到那身材高大似曾相识的女子发出他所熟悉的主人的声音，才幡然醒悟过来，作为侍奉主人多年的宫廷侍卫长，早已练就处乱不惊镇定自若的本事，因此摆出一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恭恭敬敬地汇报关于明日能亲临利基会议的人数，以及本人无法及时赶回精灵族地只能通过幻形魔法参与会议的几位将领和领事。 凯尔汇报完工作，正要退下，林小芽突然叫道：“站住！” 那两人都不由一怔，凯尔欠身请示：“小芽殿下有何吩咐？” 克劳斯刚才的尴尬和为难林小芽都看在了眼里，对于一个国王来说，让自己的下属和随从见到难堪的一面确实不妥，因此决定帮他挽回一点颜面。 林小芽走到凯尔面前，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然后命令：“把衣服脱了。” 凯尔愕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林小芽以为他害羞，直接自己上手去扒人衣服：“没办法，谁叫你看了我未婚夫这副模样，所以抱歉了，你也得留下几张裸照以防你到处大嘴巴坏他名声。” 凯尔不由大惊失色，紧抓住自己衣襟，生怕被这丫头就地扒光。 克劳斯见状也是惊愕不已，急忙上前解围：“不像话！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扒男人的衣服成何体统？还不快放手！”拉开了林小芽，立马冲随从使眼色，凯尔得以脱身，立马就闪人了。 “你拉着我干嘛？拉他，别让那家伙跑了！”林小芽见凯尔一溜烟消失无踪，便不满回头质问：“我这还不是为你的名声着想，你这人怎就不领情？” “你放心好了，凯尔也是弗兰西世家的人，而且从小就跟随我了，他绝对会把主人的声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所以不用担心他会到处宣扬。” “是吗？” 林小芽似乎不太甘心的表情，克劳斯狐疑问道：“莫非你想借机满足自己的偷窥欲？” “什么话！我像是那种好色的女生吗？”见对方严重怀疑的神情，忙按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道：“我以我的良心发誓，我对你的随从没有半点痴心妄想。” 克劳斯眨眼：“问题是你有良心吗？” “混蛋，我要把你的女装照打印几万份散发到精灵族地的没一个角落！” “别，我开玩笑的，你消消气。” 第120章 政治联姻（四） 作弄完克劳斯，林小芽心情大好，一边翻看手机里的相册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关上门，突然感觉到室内空气的沉重感，空间似乎已被某种不知名的悍横力量所扭曲。 林小芽大骇，顿时意识到房间里有灵力非常强大的魔物，不暇思索马上转身开门，然而门才刚拉开一道缝瞬间又被身后袭来的森冷劲风给阖上了。 “克——”林小芽刚要喊克劳斯的名字，口鼻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掌给掩住了，熟悉的馨香，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张魅惑众生的妖孽面容，还有两鬓垂落下来蹭得她锁骨发痒的栗金色头发。 林小芽一看是帕里斯便放弃了挣扎。 帕里斯捂在她嘴上的手改而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摆过脸，然后盯着她面颊上的猩红唇印，那是刚才克劳斯卸妆之前恶作剧留下的印子，此时映入帕里斯眼中竟化成了两簇怒火。 如今已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林小芽对这人的态度便和以前大不一样，恶声恶气地质问：“你来干什么？” 帕里斯答非所问，冷嘲热讽道：“你跟布雷顿的王还挺亲近的嘛，开口闭口称他未婚夫，还帮他梳头扎头发。” 帕里斯的手指老虎钳似的捏的她下巴生疼，林小芽拍打了几下没能将他的手打掉，于是愤然呛道：“关你什么事？” “有了未婚夫就不要叔叔了？”帕里斯说着，手指的力道似乎又加大了几分。 “你又不是我叔叔！松手，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林小芽双手用力拍打帕里斯的手臂，猛然反应过来，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克劳斯在做什么？难道你刚才在边上偷窥？你变态啊？法盲啊？凭什么侵犯他人的隐私权？” 林小芽越骂越大声，帕里斯怕她引来外人，揪住她的领口一甩手，林小芽便一个踉跄扑到一团松软的草垛上，扭头张望，发现自己已被甩进了镜湖的空间。 “你抓我来这是要干嘛？”林小芽一骨碌坐起身，见帕里斯阴沉着脸睥睨着她，心里不由得发慌，但气势不能输，于是虚张声势道：“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怕你啊？”说完两只炯炯有神的吊稍眼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帕里斯问：“你为什么要向克劳斯求婚？” “我向谁求婚都不不要你管。” “你上次在这里亲口说过自己不屑于政治的目的而联姻的，为何变卦？” “我喜欢，我乐意，我善变，不行啊？” 帕里斯审视她许久，突然轻叹一声，在她身侧坐下，视线仍为停止打量，“你这样子感觉就像是进入了叛逆期，是因为跟我的傀儡在一起的时候没机会叛逆，所以现在都冲着我来了吗？” 林小芽一把拍开对方伸过来想要抚摸她脑袋的手，站起身走出两米开外才回身说道：“立场的问题跟叛逆期有什么关系？请你不要摆出一副家长的面孔来恶心人好吗？” “立场？”帕里斯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在这场乱局中所扮演的角色，但在林小芽看来他那无辜的表情不过是在装疯卖傻。 林小芽冷笑，也不介意提醒：“那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要掳走小奇？为什么跟兽人族暗通款曲？十九年前为什么不惜得罪神族也要把我抢到你手中？三百年前为何要蛊惑莫迪洛国王的心智夺下精灵国的王位？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都指向了克洛诺斯和他背后的泰坦族势力吗？” 帕里斯眼皮一抬，月凉水冷的视线扫了过来，试探性地确认：“所以呢？这就是你突然改变主意接纳这场政治联姻的理由？” 第121章 政治联姻（五）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我改没改主意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也没有事事都向你解释的义务。”林小芽翻起脸来绝情度可说跟向奇是一个德性，基本上是从向氏基因里才能透出来的这种拒人千里的寒意。 “你不愿解释就算了。”帕里斯直瞅着林小芽那欠揍的表情，强压下怒火，不容违逆地命令道：“不过，那门婚事你得马上给我退了。” 林小芽不服不忿：“你说退就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凭什么！” “凭什么？”帕里斯双手撑在身侧，伸直了双腿闲适地仰望着林小芽，理所应当道：“养了你那么多年，你问我凭什么？” 林小芽怒：“你又不是叔叔，可以别那么厚脸皮吗？” “你的那个叔叔是我当年为了照顾你而特意制作出来的傀儡，与我一样的形貌一样的气息，他就是我的一个分身，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就是他。” “哪有自己背叛自己的？这不是很讽刺吗？”林小芽鼻子冷哼了声，接着道：“难怪叔叔在临终时千叮咛万交代，叫我一定要提防着你，说你不可信，见到你要马上逃开，要逃得远远的，原来他早就知道你的底细……你真的是泰坦族的人吗？” 那个不甘心被压制的神族，无时无刻不想着推翻现在的神权体系，恢复他们昔日的荣耀，诸神之战所带来的将是众生的一场浩劫，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林小芽亲眼目睹了精灵和两栖族的族民国破家亡、颠沛流离的惨景，实在不忍心见到这样的灾难扩散到所有的种族。 帕里斯凝眸审视她片刻，不答反问：“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果是的话，我跟你就是敌人，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请你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要对小奇出手？你为什么要跟精灵的敌人狼狈为奸？” 帕里斯沉默片刻才应道：“总有一天你会知晓全部真相的，不用心急于一时。” 林小芽显然对这样的答复极不满意，可对方这么搪塞根本就无法沟通，继续这么耗着纯粹是浪费时间。她四下张望，却没找到这个空间连接到外面的时空之门，突然想到刚才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没穿过时空之门。 “门呢？我要出去。” 帕里斯装傻充愣，站起身假意东张西望，“对啊，门呢？” 林小芽大怒，恶声恶气地叫道：“装什么蒜，快点把时空之门召出来！” 帕里斯好整以暇，缓缓道：“要我召出时空之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语毕，林小芽立马就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意思是她若是不同意退婚，就别想从这儿出去。 要挟！ 林小芽脸色难看，问：“什么话？” 帕里斯冲她粲然一笑，说：“没关系，反正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想，独自饿了吧？我先去捉几条鱼给你吃。” “站住！”林小芽恨啊，就差把挖下来的鼻屎弹那丫的脸上去了，但是此时受制于人，可千万不能鲁莽行事。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跟这人硬碰硬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不如假意答应先糊弄过去，等出了这里爱怎样怎样他也管不着，想到这儿，林小芽立马堆出谄媚的笑：“不用麻烦，我已经想到了，不就退婚嘛，我退。” “真的？”帕里斯重踱回她身旁，笑嘻嘻地审视她的表情。 “嗯嗯。”林小芽频频点头，谎话张口就来，“千真万确，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什么事都容易头脑发热，那天仓促求婚事先也没经过深思熟虑，现在想想，陪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果然还是要彼此看得对眼才行，所以一会儿出去我就马上跟克劳斯说这事儿。” “很好，跟聪明人沟通起来就是省事。”帕里斯拿起林小芽的手，将其手掌摊开，然后对她说：“张嘴。” 林小芽不明就里，刚问张嘴干嘛，对方的食指冷不丁钻进她的齿间，还没等反应过来，那手指在她舌尖上匆匆一沾又迅速缩回去了。 帕里斯用沾了唾液的手指在她的手掌上比划着什么，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当即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忙抓住他的手指，问：“你干什么？” “言灵咒。”帕里斯任由对方握住他的手，眼皮一撩，解释道：“就是让你不能反悔的咒术。” 居然下咒！难道是一反悔就暴毙？ 林小芽不安地追问：“反悔了会怎样？” 帕里斯的笑几乎能颠倒众生，但林小芽当时大脑里蹦出的却是蛇蝎美人四个字。 “你放心，这咒术对你无害，只不过跟你结婚的人就得倒大霉，搞不好要丢性命。”说完示意林小芽放手，“小爪子松开，还没写完呢。” 第122章 政治联姻（六） 一听说那是要命的咒术，林小芽哪里还敢让他继续，一手死命地紧扣住帕里斯的手指，另一手正拼老命地缩回，并惊慌地骂道：“你这人是不是变态啊，不过是名义上结个婚，你至于这么咒杀人家吗？” 帕里斯也没再僵持，任由林小芽抽回自己的手，不过言语中仍是不依不饶，“你既已答应退婚，又何来咒杀一说？难道你刚才对我撒谎？” 林小芽顿时语塞，旋即搓搓手狗腿地笑说：“哪敢啊，我姑且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若是动了什么心思也瞒不过您的法眼呀。” “那么解释一下为何不让我把言灵咒的咒文写完？”帕里斯回以明媚一笑，那笑容令人心荡神驰不敢直视。 林小芽慌乱地别开脸，无措地挠挠头才道：“既然都要退婚了，这咒文写了不也是白写吗？” “既然都要退婚了，这咒文自然就咒杀不了人了，但是也不是全然没有意义，至少于我而言是最后一道安心的保障。” 说到底就是不相信她，她的谎言从一开始就已被看穿。 既然如此，林小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跟克劳斯结婚也就表面上做做样子，名义上的婚姻，有名无实的那种。” 帕里斯斩钉截铁断了她的残念：“名义上的也不可以。” 林小芽心下愤懑，却不敢过分表露出来，只狐疑地瞄了对方一眼，困惑道：“是克劳斯这个人不可以，还是我结婚这件事不可以？” “帕里斯不暇思索：“都不可以。” “要说克劳斯这三百年来一直都是你的死对头，你对他心怀敌意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我跟人结婚你不同意这点就说不过去了。” 帕里斯随便给出个理由：“你现在还小，我放你出去是让你去磨炼的，不是让你找对象的。” 林小芽强压下往那妖孽脸上弹鼻屎的冲动，耐着性子温言软语道：“不小了，再过半年我留满二十了，当然，这个年龄照精灵的标准等同于初生儿，可我是人类啊，早已长大成人。”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嫁人？这没道理啊……”帕里斯大惑不解，单手托腮将林小芽上上下下地扫了个变，然后才道：“我那傀儡在你未满十二周岁就擅做主张禁锢了你的生长，所以这七年来你才一直保持着十一岁时的模样，按理说生理上也应该仍旧停留在进入青春期之前的状态，都还没思春就急着嫁人，这未免太荒唐了点。” 林小芽踢开脚边的石子，望向平静如镜的蓝色湖面，不满地嘀咕：“你又不是我，又怎么可能对我所有的事都了若指掌。” 帕里斯立马拉她面向自己，“难道你来过生理期了？” 林小芽的脸刷地涨红一片，恼羞成怒地甩开对方的手怒斥：“你你你说的是人话吗！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问出这种问题！” 帕里斯不以为意，镇定自若地应道：“怕什么，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小芽怒不可遏，用力瞪着对方道：“就算是生父都要注意避嫌，何况你还只是个间接的养父！” “养父……”帕里斯别有意味地重复这两个字，笑容古怪地迫近她面前，柔声问道：“你当真是这么看待我的么？” 林小芽仿若将其视若病菌，唯恐避之不及，帕里斯刚靠近，她就触电似的瞬间闪到几米开外，双臂交叉于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不管我怎么看，反正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可即使是养父，也无权干涉或者限制孩子的人身自由和婚嫁自由吧？我跟谁结婚你只管给我准备嫁妆和祝福就是了，难道非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才甘心吗？” 帕里斯脸上笑容渐敛，半眯着眼质询：“怎么？倘若我不让你嫁人，你还打算跟我闹翻？” 空气中透着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林小芽缩缩脖子，没敢正面刚，暗自清了下嗓子故作镇定地反问：“那么换我来干涉你跟海妖族大祭司的婚事呢？我就不信你会乐意。” 帕里斯正色道：“我说过，我跟逐幻的婚约只是用来断绝其他女人接近的幌子。” 林小芽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眼前某人的栗金色长发与一蓬散发着冷月清辉的银色长发激情交缠的情景，那是上次她的意识被海妖之骨的力量引导到三百年前的海底之城时所目睹的画面，这个画面已无数次将她陷入不眠之夜，每一次想起，心头便犹如刀绞一般疼痛不已。 第123章 政治联姻（七） 林小芽寂然一笑，望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问：“你不觉得自己这么说这么做很渣吗？” 帕里斯不明就里，这小丫头现在像个大人一样受伤的神情在他的记忆里是从不曾有过的，或许不能再继续把她当作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看待了，迎视着她苛责的目光不做任何回应，只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林小芽继续道：“你以前对海妖族犯下那样的滔天罪行，逐幻姐姐不但原谅了你，甚至后来还把自己的髓骨也给了你，这个空间不正是仰赖她的恩惠才能够像现在这么安全牢固吗？叔叔在临终时对她是抱有愧疚之心的，说是利用她对你的感情而获得了海妖之骨，逐幻姐姐对你用情至深，你却极尽可能地利用她，压榨她，就连婚约也是虚假的谎言，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帕里斯神色凝重，审视着林小芽问道：“滔天罪行？你知道些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正视自己的心意，放弃那些自欺欺人的坚持，好好审视你和逐幻姐姐之间的那段关系，她为你付出了一切，她对你的情意早就再明了不过了，接下来你们顺理成章地结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快乐结局。”林小芽说到最后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滂沱而下。 “到底谁在自欺欺人？”帕里斯轻声呵责，言语中充满宠溺的意味，“真是的，你啊，从小就不擅于掩饰表情，所以不要勉强自己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林小芽又抹眼泪又擤鼻涕，百忙中应道：“我怎么言不由衷了，这些全是我的真心话。” “那你为什么哭？” 林小芽闻言，微微一怔，脑子里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她不敢细想，忙晃了下脑袋瓮声敷衍：“还不是因为你太渣，我替逐幻姐姐感到难过。” 见她刻意回避，帕里斯便也不再继续探究，转而道：“那么你刚才所说的我对海妖族犯下的滔天罪行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你自己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 “不，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林小芽望着帕里斯不语，心想他居然连一句辩解也没有，不否认就说明那次她在海底之城所目睹的一切都是历史的回放，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思及此，再看这个人，心头的刺痛慢慢转为麻木，澄澈的双眸渐渐蒙上一层阴郁，她对这个人除了失望，已经无话可说了。 “开门吧，我要出去。” 帕里斯道：“不肯说吗？那只好我自己动手探查了。”说着朝林小芽走去。 “你不要过来！”林小芽未及闪躲，帕里斯已到近前，见对方的手向她的额头伸来，虽然不知帕里斯的意图，但还是下意识地一边挥打双手，一边歪着身子尽量避开那只手。“你要干什么？” 帕里斯单手箍住了林小芽的双腕，柔声劝道：“别闹，乖乖听话，很快就好。” 说完弯腰，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林小芽顿时浑身僵硬，忘记了挣扎，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在鼻端弥漫开，就连意识都随之飘忽不定。 林小芽任由对方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额头，感觉一股沁凉的灵力缓缓渗入脑颅里，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帕里斯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林小芽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乍见两人之间靠得很近，大惊之下连忙后退，由于步履凌乱没能站稳，才退了两步便猛地跌坐在地上。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帕里斯蹲下身拉近二人的距离，望向林小芽的目光似有几分局促与惶惑，“逐幻让你看的那些你居然都信了？” 林小芽听他这么问，这才明白帕里斯刚才那么做的用意，瞬间就炸毛了，“你刚才在窥探我的记忆？” “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 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秘密都被这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好似被剥去了所有外壳丢在太阳下暴晒一样，林小芽不由得恼羞成怒，“你竟然窥探我的隐私？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凭什么？你个混蛋，自私自利狂妄自大的无耻之徒！” 林小芽破口大骂，两手胡乱抓起地上的沙石不停地往帕里斯身上扔。 “不要闹，好好说话。”帕里斯用手掌护了几下面门，发现那丫头根本就劝不住，索性扑过去把人摁在地上，并将她的双手举到了头顶。林小芽自幼文武双修，不但撒娇了得，撒野也不赖，双手不能动，双脚却没闲着，兔子似的蹬个没完。 “你个乌龟王八蛋，快起开！信不信我踹死你？” “你安分点！”帕里斯话刚出口，貌似就被踢到了尴尬部位，四目相对，两人都尴尬了。 林小芽没敢再轻举妄动，漲红着脸扭过头，嘴里仍不服不忿地骂个不停，只是气势比刚才弱了几分:“死变态，流氓，知道厉害了吧？还不快滚开！” 帕里斯怕她再踹，伸出一脚把她的两杆鹤脚也压制住，由于姿势暧昧，林小芽顿觉脑子嗡一下，鼻血就要喷涌而出，急得大骂:“死变态！臭流氓！你再不起来我就吐你口水了！” 帕里斯又气又好笑，捏住林小芽的脸颊轻声责备:“明明是同一张脸，对他就那么温顺乖巧，对我却这么刁蛮任性。” “你又不是叔叔，叔叔也从来没有像你这样为老不尊。” 帕里斯被那老字惹恼了，捏住她脸颊的手指老实不客气地拧了一下，林小芽顿觉那里的肉热辣辣，痛觉神经在蹦蹦直跳，刚要爆发，帕里斯忽然说道:“那些都是是不存在的幻象。” 林小芽愕然:“什么？” 帕里斯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逐幻诱导你看到的那些情形现实中并没有发生，我后来……并没有玷污她的清白。” 后来？只是表述上的用词错误吗？ 可是逐幻为什么要引她去看那个地狱一般的惨景？城池惨遭血洗，到处都是族人的尸体，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她还遭受了来自仇人的凌辱，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捏造，而且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因此在林小芽看来逐幻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 第124章 政治联姻（八） “幻象？”林小芽一脸极度怀疑的表情，就连语调都不加掩饰地阴阳怪气，“你说逐幻姐姐骗我？可你又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实话？” 帕里斯的眼神由热切慢慢转为冰冷，似乎还蕴含了些许受伤的意味，“所以，在我和她之间，你宁愿选择去相信一个不相干的人？” 林小芽趁帕里斯心绪不宁之际吃力地从他身下爬出来，一边拂去身上的尘土，一边解释:“我并不选择相信具体相信什么人，而且逐幻姐姐并没有骗我的动机。” “那么你在我这儿发现什么可疑之迹了？” 林小芽立马接茬:“你身上可疑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种种迹象表明你跟泰坦神族脱不了干系，单凭这一点，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 帕里斯摇头，“有些事情你不能只通过一两个简单的表象来臆断，否则得出的结论不但与事实相左，而且所造成的结果可能会惨痛到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危言耸听？吓唬谁啊？ 林小芽硬生生地咧了下嘴，手指随性地转了一圈，反问:“连个出去的门都不留，强行把我关在这里，你觉得你的这些话对我还有说服力？再说了，根据大自然法则，越好看的东西越危险，你看那些蛇啊蜘蛛啊蘑菇啊什么的，长得越鲜艳就说明毒性越强，人当然也不例外，要不然怎么会有蛇蝎美人一说？” 帕里斯没耐心继续闲扯了，将垂落胸前的长发随意往后一拨，道:“算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来是为了让你取消跟克劳斯的政治联姻，你要是不照做的话，我就杀了那个人。” 林小芽听完不由打了个寒颤，愕然僵立原地。 此时，连通到外边的时空之门已经打开，帕里斯见她不动，便用下巴示意了下出口道:“你可以走了。” 林小芽遽然注视着眼前这个人，除了那副相貌，其他的不管是性情还是手段都令她感到无比陌生，霸道、冷血、腹黑、算计才是这尊本体的真实面目吗？她张了张嘴，艰难地问出自己的困惑，“可以告诉我你理由吗？为什么你不让我嫁人？真的只是因为我还小的缘故？那再过几年你就同意了？” 帕里斯双唇紧闭，射向林小芽的视线异常凌厉，答案不言而喻。 林小芽大胆地进一步探询:“是不是以后我嫁几个你就杀几个？” 帕里斯还是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林小芽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跟克劳斯说清楚的，最终怎么做交由他来决定，毕竟婚是我主动求的，而且这场联姻还关系到整个精灵族的局势，所以我也必须尊重他的意思。” 林小芽刚要跨出那道门，突然听见身后的人说:“你是我的”，当即浑身一震，心脏怦怦狂跳，缓缓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你说什么？” 帕里斯目光坚定有力地注视着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你是我的。” 林小芽双颊发烫，就连耳朵也红了，她勉强保持住最后一点理智，“你的意思是说，十七年的养育之恩要用我一生的自由来报答你吗？” “你的话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么？自己扪心自问，难道你对我哪怕一点点心动都没有么？”帕里斯一步步朝她逼近，裹挟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令她禁不住逃跑，然而时空之门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踪。 林小芽颤抖得厉害，双脚发软一步也没能迈开。 帕里斯的手轻抚上她的头，冰冷的指尖沿着面颊划到了脖子，而后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面对着他。 林小芽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那双碧色的眼眸中不断放大，耳朵里充斥着狂乱的心跳声，正当那双性感而略显刻薄的嘴唇就要贴了上来的时候，她惊慌失措地抬起手臂，横在两人之间。 这难道不是威胁不成之后改用的诱惑策略？若真如此，这个男人的手段还真是卑劣到了极点！ 即便她心里明白，可对上这张妖孽的脸、这双魅惑的眼，还有对方身上飘散着若有似无的令人沉醉的馨香，她是完全没辙和彻底无措的，最先出卖她的是鼻血。 帕里斯不觉勾起嘴角，显然对此相当满意，一边托起林小芽后脑试图帮她止血，一边说说道:“看吧，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能让你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林小芽老脸无光，负气推开某人，忙着掏绢子堵鼻孔的同时，不忘挖苦对方:“你莫非是打从一开始就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惜得罪神族把我抢过来的？那时候我还只是出生不到几个月的婴儿，你就认定我是你的人，你是有病还是变态？” “不管怎么说，那时我确实是为你而来，我不想错过你人生的任何一个阶段，即使是孩提时期。” 林小芽心间顿时升起一股暖意，别开脸小声嘀咕:“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跟我来。”帕里斯拉起林小芽的手就往镜湖走。 “去哪里？” “湖底的神殿。你不是不相信我说的吗？其实不管是生物还是死物，每一件东西都有自己的记忆，我带你去看看神殿里那些青石砖的记忆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可是你给我的海妖鳞片已经不见了。”林小芽的水性很一般，没了那件法宝，她可没有信心能够安然无事地下潜到几百米深的湖底。 “不怕，有我在。” 话虽如此，可林小芽潜到十数米深的时候就开始慌了，感觉一口气憋到了极尽，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好急不可耐地往上刨。此时帕里斯看她打退堂鼓，便从下方扯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拉又把人拽了下来。 林小芽惊慌地指指自己鼓胀的腮帮，又指指上方的湖面，一个劲地摇头。 帕里斯一手将她揽入怀中，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接着嘴就堵了过去。 虽然是渡气，但是林小芽还是瞬间惊呆了，如一尊石雕般浑身僵硬。 帕里斯用意识对林小芽说道:“今天暂时先这样，以后我再教你在水里呼吸的技法。”说完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又道:“还是我带你吧，抱紧我。” 帕里斯犹如一尾行动敏捷的人鱼，带着她翻身往下一个猛扎就冲到了几百米水下，四周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 第125章 未来的穿越（一） 再度来到神殿，林小芽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因为帕里斯不时嘴对嘴为她渡气而飘忽，令一方面又重新意识到帕里斯与泰坦神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个不争的事实。 其实，上次来的时候答案就已了然于心，是她自己下意识回避、忽略、甚至淡忘这个事实，不知何时，某种朦朦胧胧的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的情愫早在心间萌芽，所以在看过这个男人同别的女子抱合的画面才背离自己的意愿向布雷德的精灵王求婚，难道不是吗？ 然而，再次来到神殿，驻足于克洛诺斯庄严的神像之前，林小芽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身为这位神祇之元神的容器，从一开始就与泰坦神族、与帕里斯站在对立面，即使叔叔（也是帕里斯的分身）违背了本尊的意志擅自禁锢她的生长，致使凡胎俗体的神化进程中止，但这并不意味她自此就摆脱了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的命运，而仅仅只是比其他的宿体“晚熟”。 此外，向奇也是宿体之一，而且已是完全神化了的宿体，不论是元神与容器的契合，还是样貌和力量，他都是所有宿体当中的上上之选，可向奇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她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背叛他？ 此时此刻，林小芽有些后悔来到这里，在她看来，只要跟帕里斯走近，就是对向奇的背叛。况且她还曾经在这里得到一个令人不愉快的神谕，借助天使联盟的力量解除生长禁锢，那之后在帕里斯的强迫之下与之……画面太过不堪，林小芽不敢再次回顾，但是迄今为止，帕里斯在她的印象中并非是那种凭着本能行事的野兽，而且他还同时集力量、权力、财富，相貌于一身，这些条件，无论单单挑出哪一样都能让所有年轻漂亮的女子趋之若鹜。 林小芽内心纠结不定，在帕里斯帮她渡过气然后放开手之后用意念说道:“我看、我还是走了，等学会在水里呼吸的技法再来。” “既然来都来了，就先看看吧，你若是讨厌我这么帮你渡气，换别的办法也不是不可以的。”帕里斯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直接去了寝殿。 瞪着眼前一张宽阔无比的大床，林小芽难以置信:“这里就是我穿越到八百年前见到你的地方？” 帕里斯点头。林小芽错愕不已，心里暗道:我去，我还真是厉害，这么一穿就穿越到美男的床上，一会儿该不会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吧？心思刚要蠢动，林小芽立马意识到自己邪恶了，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臂暗骂:少花痴一阵会死吗你？谁特么一见面就…… 这时，林小芽扭头就见帕里斯手掌上有一个以灵力汇聚而成的气球，气球的表面附着数道刺眼的紫电，球体正不断地扩大，整个空间里的水随着气泡的涨大迅速涌向出口，所幸她反应机敏，催动手心里的血妖籽长出藤蔓，缠上床柱，她那营养不良的豆芽小身板才不至于被水流带走。 帕里斯的灵力球一直扩大到整个寝宫的大小才停下来，林小芽的嘴半天没合上，惊诧地四下张望。 帕里斯看她好奇的样子，不由莞尔，“这样就不用渡气了。”而且也可以开口说话了。 林小芽疑惑不解:“我还以为这里面是真空的，居然能呼吸，这空气是怎么来的？” 帕里斯道:“水本来就是由空气和氢气组成的。” 林小芽一拍脑门，想到灵力球里的紫电，原来就是为了电解水里的氢和氧，只是对方没亲自到过人界，竟然也知晓这个方法，不禁感到意外，“这些人类的化学知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回收傀儡的力量时，连同他的记忆也一并回收了。不过，人类并不是最早发现这些规律的，而是异界生物带去的启发。” “叔叔……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你希望那个傀儡代替我这个本尊活下去？” 林小芽摇头:“在我眼里，你们是不一样的，叔叔是我的亲人，而你是……”仇人二字如鲠在喉，无法说出口，于是帕里斯接了她的话。 “而我是你的爱人。” 林小芽大眼一瞪，无比嫌弃道:“对着个小孩子都这么能撩，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罪恶感吗？” “这是你在八百年前对我说过的话，我只是接受和认同了而已。” 坦白说，林小芽的确对未来的那个自己充满了好奇，当即催促:“你打算怎么把这些青石砖的记忆展示给我？” “很简单。”帕里斯走到正对着床榻的那面墙，然后冲林小芽勾勾手指:“过来。” 林小芽依言来到他近前，“就像读取电脑硬盘所存储的数据那样？然后我就可以像看电影那样观看到这里过去发生的一切？” “有点像，但也有很大的差别，首先这些青砖跟硬盘一样都有记忆的存储量，不同的是硬盘的存储则在于空间的容纳，一旦满了就得手动删除，不然就再装不下新的数据，青石砖的遗忘是根据时间来的，时间越久远记忆就越模糊；再来是展示方式也不同，硬盘里的信息要通过显示器或投影仪演示，然后由眼睛接收信息，而我一会儿会用灵力将那些声音、画面直接送入你的大脑意识层里，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你在接收我的灵力时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屏息凝神，并且由始至终保持欢迎和接纳我的心态，倘若出现抵触或排斥情绪，后果轻则头痛欲裂，重则陷入昏迷。” “这么危险？”林小芽怕痛怕死，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开始退缩。 “放心好了，你在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承受过我的灵力了，后来我那傀儡在临终前不也把剩下的灵力和生命力都传给你了么？你的身体早已适应我的灵力，所以只要你心无杂念就一定不会出差错。” 第126章 未来的穿越（二） 帕里斯的手掌贴在古老的青石墙壁上，先默念了一长串咒文，然后将另一只手搭在林小芽的头上，随着沁凉的灵力如清泉徐徐流入，青石砖记忆的画面在后者的脑海中显现了出来。 画面里出现了寝殿里无比宽阔的床，床上平躺着一位五官俊秀面容绝美的男子，长长的栗金色的头发在身旁散落开，有几缕正随性地铺散在地上。仿佛童话的开端，男版睡美人加魔法奇缘里的长发公主。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画面就一直这么静止不动，直至一个头戴王冠身穿华服的年轻女子从外边进来，画面才像走马灯似的渐次展开。 那女子有着和向奇一模一样的长相，然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在不同的人身上竟显出如此惊人的迥异，向奇给人的是一种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艳感，而这位女子气质上却与前者截然不同，即使盛装打扮，贵气逼人，可神态中却流露出轻易随和之感，说白了是没有大美人儿的觉悟，神态举止都非常接地气，有点白瞎了那张脸的感觉。 看到那张脸，林小芽马上意识到那个人就是未来的自己，只不过……坦白讲，感觉上连差强人意都还没达到，没有小奇那样高雅的气质就算了，这身材也不怎么理想啊，难道以后除了身高，其他方面都不跟进的么？ 林小芽低头瞄了下自己的砧板，不由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不要分心。” 林小芽只好重新收敛心神，专心接收帕里斯灵力里的信息，就见未来的那个自己来到睡美人的床前，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手指梳理顺了以后，轻轻地拢到熟睡之人身侧。 “呐，帕里斯，今天是咱们精灵国统一后的第五个国庆节，外面可热闹了，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今天早上我出席了庆典仪式，还接待了各族前来道贺的使者，一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刚才的晚宴，我是借着尿遁才成功偷跑出来的。”那个未来的自己酒意微醺，打了个嗝坐在地上，趴在床沿对着沉睡的人接着絮絮叨叨，“当女王一点也不好玩儿，那些家伙整天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个不停，陛下，你现在是国王，怎么可以使小性子；女王陛下，再这么懒散，国就要亡了；陛下，你这个样子不成体统，你要时刻注意自己身为君王的威严形象……好累啊，真怀念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你当国王，我爬墙上树四处撒野都没人敢说什么，现在呵呵，我欲哭无泪……” “那些繁文缛节什么的也就算了，忍一忍也就过了，可你知不知道，那两只小的超难搞的，尤其是狗胜，已经敢跟我顶嘴了，昨天还说什么你这么多事，确定亲王殿下不是假装昏迷一个人到镜湖里躲清净的？我当时差点就没忍住动手揍他。还是二丫乖，自从上次我跟她说她们本来还有几个哥哥姐姐的，后来因为不听话被妈妈吃掉了以后，她变得懂事了，不哭不闹不挑食，不过好景不长，被狗胜坏了我的好事，现在兄妹两个合起伙来跟我斗智斗勇，我快顶不住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自顾自地发了一通牢骚，可床上的人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于是那个未来的自己也沉默了，凝眸注视着那俊美而不失英气的侧颜，看着看着不禁发了痴，不知不觉地伸出手指去触碰那翘睫，然后轻轻勾勒鼻梁与嘴唇的轮廓。 “帕里斯，你已经这样睡了五年了，我好寂寞，你快点醒来好不好？”说着抽抽搭搭地坐上床沿，如小鸡啄米般一面在沉睡的人脸上亲吻个不停，一面苦苦哀求:“醒来吧，我需要你，帕里斯。” 忽然听见一声闷哼，林小芽立马弹起身，就看帕里斯徐徐睁开眼睛，不由又惊又喜，“你醒啦？我该不会又在做梦了吧？”显然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伸手在帕里斯的胳膊上用力一掐，挨近了问:“怎么样？痛不痛？感觉很真实，这次一定是真的……”说着喜极而泣，激动地抱住床上的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帕里斯推开身上的人，坐起身，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扰我睡觉？”说完怔了一下，接着惊疑地说道:“这……是你们的语言？” “啊？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不是应该激动地相拥，忘情的亲吻吗？”林小芽惊愕地看向帕里斯，而对方正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四目相对，互相打量了许久，林小芽惶恐地确认:“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所谓记得不是应该建立在你我事先就已认识的基础上吗？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又何来的记得？” 林小芽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爬上床，挥着拳头对那家伙就一顿抡，还一边大骂:“你这混蛋吃干抹净了就想走人是不是？孩子都两个了你跟我玩失忆是吧？失忆是吧？既然如此，你这猪脑袋留着还有什么用，不如我帮你掰下来带回去给你儿子和女儿当足球玩儿。”说完作势去拧对方脑袋。 帕里斯控住她的双腕，莫名其妙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蛮动物？我根本就不明白你为何这么责备我？就好像你跟我很熟似的。” 林小芽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切齿道:“不熟你怎么跟我生孩子？不熟你干嘛你替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挡下克洛诺斯的剑？你这不是犯贱吗？” “难道我跟你某个认识的人很像？” 林小芽看他是真的失忆了，刚才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沮丧，望着对方无力道:“难道当时候的记忆随着灵力一起转移到克洛诺斯的身上？就像你回收叔叔的灵力时，连同他以前的记忆一起接收一样？” “你所说的那个人叫帕里斯？”帕里斯依稀记得刚才醒来时林小芽是这么唤他的，此时见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便放开她双手，下床，随意拨弄了下头发，撂下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帕里斯。”然后便朝出口去了。 林小芽看着他身后飘散在水中的如水藻一般浓密的长发，不由得多了几分困惑，急忙跟上去，“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你若不是帕里斯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在克洛诺斯的神殿里安睡？” 第127章 未来的穿越（三） “我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这里了，跟这里的花鸟鱼虫一样，生来就是这里的一部分，自然而然，而不是因为是谁我才会在这里。” 帕里斯似乎有意放慢速度，好让林小芽能够跟上自己。 林小芽见状当即面露喜色，并不失时机赶到对方身侧追问:“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要不然你也不会特意等我。” 帕里斯不置可否，只道:“你是我第一次见到与我形态相似的生物，这也是我第一次用意念以外的方式进行交流。” 林小芽泫然欲泣:“这么说，你把从这里出去的三百年里所遇见的人和发生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包括我们之间的那些？” 帕里斯坚定地回答:“我从未离开这里，更没有遇见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 “这个，你看这东西！”林小芽马上摘下脖子上的挂件，递给对方，“看这挂件的吊绳，栗子金，是用当年用你的头发编织而成的，还有这枚银坠子里面有两张我们的合照。”说着打开相片夹，指着其中一张道:“这张是我们十年前用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拍的，而这一张是我们的结婚照。” 帕里斯疑惑不已地研究起挂件，那栗金色的吊绳确实跟他的发丝极其相似，而两张照片里的人相貌也与他一般无二，第一张照片里一脸稚气的小姑娘正鼓起腮帮冲镜头眨着一只眼，那个长相酷似他的男人也倾身亲吻她的额角，看向镜头的眼神充满温柔和宠溺；另一张照片里，两人瞪眼努嘴，隔空摆出亲嘴鱼的姿态，神情搞怪，同时洋溢着幸福的气氛，令人艳羡。 帕里斯指着林小芽幼时的照片问:“照片里的这个人是你？” “嗯，是我小时候，其实也不算很小，应该是升初中那年，当时班上很多人都有手机，所以你也给我买了一部。” “那时候的你好小一只……” 林小芽厚颜无耻地问:“很可爱吧？” 帕里斯点点头。 “那现在呢？就不可爱了吗？” “也可爱。”帕里斯由衷说道，接着视线移到旁边的人上，轻声问:“他就是帕里斯？” 林小芽更正:“他就是你，你就是帕里斯。” 帕里斯将挂件递还给她，不无遗憾地说:“你弄错了，虽然外表相似，但我和他是两个人。” 林小芽沉默片刻，突然冲着对方粲然一笑道:“失忆了也没关系，反正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通通都想起来的，也会让你重新再爱上我的。” 看她笑靥如花，帕里斯顿时失神了，眼睛定定的看着那明媚的笑容，以致忘记了回应。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不满一岁，你说当时我还叼着奶嘴，看上去只比一条面包大那么一点点而已。” 帕里斯没有阻止，于是林小芽便继续往下说:“那时我从毒雾崖摔下，是你半空中接住了我，当时我正牙牙学语，一个劲地管你叫妈妈。”说完问对方:“有没有印象？” 帕里斯摇头，林小芽无奈叹气:“先上岸再说吧，对了，在水里呼吸的技法还是你教我的呢，真的很实用，不过我跟你不一样，还是不太习惯长时间泡在水里。” 二人很快就浮出水面，林小芽望见岸上的景物，不禁夸张地诶了一声，指着光秃秃的陆地一脸困惑地问:“那片花海呢？都被你砍掉了？” 帕里斯不解:“什么花海？” “就是岸上成片落英缤纷的桃树林啊，”林小芽迅速上岸，也不管自己浑身还淌着水，疾步奔向空地，转了一圈，又指着远处说:“后来我在那边还种了许多黄花风铃木和凤凰木的，怎么都不见了？”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变过，如果你说树木的话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但是没有花。”帕里斯也从水里走了出来，对自己身上的水也全然不在意，魅惑的翘睫上还凝着水珠，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强健的形体和性感的线条。 林小芽一看禁不住心跳怦然，生怕自己按捺不住兽性大发，忙低垂眼睑，躲开视线，这时瞧见他身后的地上还拖着长长的头发，狐疑道:“你的头发怎么长得这么快，我记得之前好像只到腰杆这里呀，怎么就拖地上了？” 帕里斯摇头:“一直都这样。” 林小芽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若有所思地捧起拖到地上的亮泽的金发，然后又默默地环顾四周，陡然发觉此刻竟然是日薄西山的光景，这样的黄昏景象她以前在镜湖的空间里是从不曾见过的！ 她所熟知的镜湖跟古堡那边一样，是一个本一分为二的、没有四季轮回昼夜交替的时空，只不过镜湖永远停留在白昼，而古堡则一直陷在黑夜里，所以此时此地的太阳西下就跟西升东落一样诡谲。 “这里的夜晚会降临吗？” 理所当然的自然法则，帕里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当时，等夕阳完全没入那道地平线之后，天就会黑下来，昼夜更替，这是恒古不变的规律。” “怎么回事啊，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里恢复了？”林小芽低头啃着指甲，像动物园里饥饿的狼一样焦躁地来回走动，几圈后猛然抬头对着帕里斯说:“谢天谢地，不管是什么力量，只要能让你苏醒过来我都对它感激不尽。” “吵醒我的是你的哭声，而不是什么神迷的力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那一战之后昏迷了多久？”话说得越多就越是有一种违和感。 “昏迷？我只是在睡觉，有时几天，有时几个月，睡足了就会自然醒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神迷的力量来唤醒我。” 林小芽满腹狐疑，冷不防走到对方身前，直接上手去扒人衣服，帕里斯莫名其妙，但却也没阻止，只问:“你做什么？” 林小芽犀利的视线在他白皙的胸膛来回地扫，自言自语道:“真是匪夷所思，心口的伤疤不见了。” “我从没受伤过，当然也不会有伤疤这种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几岁了？” “我自己也不清楚。” …… 林小芽再度陷入沉思之中。 第128章 未来的穿越（四） 帕里斯看林小芽低头啃指甲，若有所思，头发和衣服仍在不停地滴水，娇小纤瘦的身子在落日余晖中不住颤抖，知道她冷，于是注视着她身上的水珠催动意念，双眸一闭一睁，林小芽身上的水珠瞬间都凝结成冰。 “好冷！”林小芽被一阵陡然而至的寒意打断了思绪，回过神发现全身都是亮晶晶的冰渣，疑惑地问:“你弄的？” 帕里斯帮她拨掉头上的冰渣，“这样很快就不会冷了。” 林小芽心头一震，旋即喜笑颜开，同时又泪水涟涟，抬头凝望那双如镜湖般幽深碧蓝的双眸柔声问道:“还记得吗？以前夏天的时候你也经常这样帮我把头发弄干，然后帮我扎各式各样的辫子……太好了，你回来了，我的帕里斯，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说着上前一步抱住身前的人，一头扎进对方怀里呜呜地哭出声来。 帕里斯显得有些局促，迟疑片刻，艰难地扳开林小芽紧紧圈在他腰背的手臂，把人推开，闷声说:“我不是你等待的那个人，抱歉，让你失望了。” 林小芽摇头，抹了把眼泪，然后拉住他的手说:“你只是睡了太久忘记了而已，不怕，我们现在就回家，等你回到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等你见到那一对跟你一样有着这么耀眼的金发的双胞胎，说不定你的记忆就恢复了。” 说完拉着人就要往湖泊走，帕里斯缩回自己的手，站在原地不动。 林小芽回身，看了下天色说:“天马上就黑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帕里斯摇头:“我不是你心里牵挂的那个人，我属于这里。” 林小芽没办法，既然对方不愿意跟她回去，她也只好暂时先留下来。夕阳落山后，这里的温度明显降低了许多。再度环顾四周，镜湖暮色四合的景象于她而言还是第一次见，不如索性趁此机会欣赏一下这里的夜景也不错。 况且她在这儿也有事情要做，至少得先把湖岸边上的景致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这样或许有助帕里斯恢复记忆。 林小芽几乎记得花海里每一株草木的位置，而她的手心里嵌着一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种子——血妖籽，因此一打定主意以后便忙着植树种草。 帕里斯见她忙碌的身影，狐疑地问道:“你不是要走吗？” 林小芽瞪着个死鱼眼答道:“你不是不肯跟我走吗？” “所以你就决定留下来？” 林小芽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反问:“怎么？我留下来你不高兴啊？” 帕里斯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欣然道:“高兴，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跟人说话。” 林小芽无奈地叹道:“那是因为你的脑子恢复到了出厂设置，等你哪天想起来了就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有多可笑。”末了又吐槽了句:“可是我为啥就那么想哭？” 林小芽催动灵力和意念操控着血妖籽，而这些种子一落地就马上抽枝发芽，瞬息之间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枝繁叶茂，眨眼的工夫满树繁花似火，落英缤纷，芬芳馥郁。 “你在做什么？”帕里斯望着眼前绮丽的景致不由惊叹不已。 “我要把这里还原到之前的样子，呐，这边一大片的很娘很粉的桃花，那边接着一片金灿灿的黄花风铃木，然后再过去是红花凤凰木，白花的千层树，紫色的樱花啦，整个镜湖的边上万紫千红，五彩缤纷，反映在这明净的湖面上是不是很梦幻，很有诗情画意？” 帕里斯点头，然后问:“这样的树林少说也要三五年才能长成，你是怎么在瞬间做到的？” 林小芽捏着一枚血妖籽说:“因为我有这个呀，对了，”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把殷红的种子放到他手心问:“这个你有没有印象？” 帕里斯一脸茫然，食指指尖轻轻碰了下血妖籽，“这么神奇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 林小芽不满地噘嘴，耐着性子解释:“这个并非寻常的种子，而是六界中极其珍稀罕见的宝物，叫血妖籽，是你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帕里斯眸子微黯，将血妖籽物归原主，“我说过我不是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不要把我当作替代物。” 林小芽气得牙根发痒，把血妖籽往地上一扔，然后道:“五月女王，请你现身面见你与你缔结契约的真正主人吧。” 血妖籽依言化身人形，一个形容艳丽的绝世美女便出现在两人面前，看了一眼帕里斯，略微惊疑，然后对林小芽道:“他现在不是我的主人，因为我觉察不到他身上有契约结印。” 林小芽惊呼:“什么？你们之间的契约解除了吗？” “没有解除，因为我这边的结印还在。”血妖籽正对着林小芽显现出印刻在自己额头上的灵力结印。 “奇怪，当年既使是他的傀儡与你结下的契约，到后来结印也会自行转移到本体身上，不是吗？为什么昏迷之后结印就消失了？难道是那次消耗了大量的灵力导致他的结印跟着消失了？” “契约的结印实际上就是一种咒印，并不会随着灵力的流失而消失，只有死亡才能终结契约。” 林小芽懵了:“也就是说你跟他没有契约关系？” 帕里斯道:“我都说你认错人了，你偏不信。” 林小芽无力地挥手示意血妖籽退下，然后围着帕里斯打转，还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一模一样的形貌，气息也毫无二致，而且千万年来也都生活在这个闭塞的空间里，我怎么没听他说起有你这么个双胞胎，而你一直以来在都是独自一人，所以不管怎么推断你和帕里斯都应该是同一个人。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空间有白天黑夜这样完整的一整天，而没有被人为地一分为二……还没有被……镜湖和古堡静止的空间是叔叔后来用天使联盟分隔开的……难道现在的空间在分隔之前？我……这是穿越了？” 林小芽双掌在身前平摊开，默念了串咒语，一柄金光闪耀的宝剑凭空浮现在她的双手上空:“那这柄天使联盟你也从未见过？” 帕里斯显然已耗尽了最后的耐性，不悦道:“不要再测试了，我从出生以来，从没离开过这里，也从没见过这个空间之外的东西。我不是帕里斯” 第129章 未来的穿越（五） 不但帕里斯的记忆恢复了“出厂设置”，就连这镜湖的时空也回到了正常的初始状态，林小芽根据此前的种种试探最终得出结论，她穿越了，来到了镜湖三百年前帕里斯离开此地去往精灵族地之前的某个时间节点，具体哪一年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期的帕里斯确实还没有名字，未出“江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白，当然也就还没有所谓“失忆”前的那些记忆。 林小芽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可以改变现状的契机，至少可以改变帕里斯在三百年以后同克洛诺斯殊死一战陷入昏迷的结局。 然而，帕里斯对未来的自己似乎抱有很强的抵触心理，林小芽稍一提到帕里斯这个名字，立马就引起他的不快，无奈之下，林小芽只好暂做策略性迂回，先按他的意愿把他当作另一个陌生的个体看待，等熟悉了，可以毫无芥蒂地向她敞开心扉之时，才能向他提起以后的正事。 打定主要以后，林小芽开始悠哉度日，也不急着通宵赶工让镜湖四周的花海果林在一夜之间都催长出来，而是先种出平日栖息的桃林，在树下挂上秋千，再像以前那样用干草堆起一个形似鸟窝的大草垛，然后就收工了。 天色已晚，平静的湖面反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与高悬于夜空的玉盘交互辉映，月色朦胧，远处传来的虫鸣声更显得这片天地静谧幽然。 镜湖的夜晚温度偏低，跟古堡那边的气温别无二致，林小芽从精灵王宫过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礼服，此时月凉如水，晚风拂过，不免感到阵阵凉意。 林小芽寻个处背风的地方升起篝火，往火堆里丢了些红薯芋头山药土豆一类的，然后又再火焰上烤起玉米秋茄，反正有血妖籽，到哪都不担心没吃的，美中不足的是这玩意儿种不出肉来。 小白帕里斯既不帮忙也不阻止，由始至终一直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好奇地打量着，直到林小芽冲他招手示意，他这才来到篝火边。 “都这么晚了，你也饿了吧？这个你吃。”林小芽把一根烤好了的玉米递了过去，帕里斯却没伸出手来接。 林小芽很快反应过来，“对了，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吧？这个叫玉米，烤熟以后香甜可口，很好吃的，你试试看。” 帕里斯道:“我从来不吃东西的。” 林小芽错愕不已，从她懂事以来，叔叔可是早中晚都陪她一起用餐的，“不吃东西？那你这么多年靠什么活过来的？” “天地间的清气。” 也就是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镜湖的空间灵力充沛，林小芽明白帕里斯所说的清气就是这里的自然灵力，只不过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帕里斯的神性。 “不食人间烟火固然很仙，可是你不觉得带有烟火气才让人有活着的实感吗？”林小芽吹了吹过冒着热气的玉米，然后直接送到帕里斯嘴边，示意他张口:“来，啊——试吃一口看看，我保证你会喜欢上食物的味道的。” 鼻端嗅到诱人的香气，帕里斯最终就着林小芽的手啃下一小口，食物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扩散开，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妙不可言，不禁惊诧问道:“这样的口感就叫香甜可口？” “怎么样？喜不喜欢？”见帕里斯点头，林小芽也很高兴，又劝他再来一口:“啊——真乖——呐，从今天开始，以后每天都要吃多多的，吃饱饱的。” 帕里斯很快就接受了人类的食物，不再拒绝林小芽给他的东西，并有样学样，笨拙地照着林小芽的样子剥去烤红薯的皮。 “你怎么一来就让这里变了样？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随意。”言外之意是在问你怎么好意思？ 林小芽张嘴塞食的动作一顿，小心地问:“难道你也有野生动物那样的地盘意识？” “地盘意识？”对现在的帕里斯来说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不过像他们这种神性强大的高等动物一般通过意识就能够领悟对方的意思，所以倒没有造成沟通障碍，“这一带的动物都很自觉，不会冒然进入我的气息扩散到的地方。” 林小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小声吐槽:“这么看来，你还真的很像一只大体型的狗狗。” “狗狗是什么？” 亿万年来从未离开过这一方小天地，没见过狗，当然就不知狗为何物。林小芽眼中闪过狡黠之光，得意地笑道:“想知道啊？那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家刚好有养狗，你可以亲自去瞧一瞧。” “不用麻烦，我这样就可以马上知道。”帕里斯说着手就朝林小芽的头伸过来。 林小芽马上就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倏地抓住那只手，正色道:“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你这么读取别人脑子里的信息是犯规的。” “可我这样读取那些野兽的头脑它们并不像你反应这么大。” 林小芽嘴里不由得抽搐了几下，翻白眼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这么美丽动人善良可爱，野兽能和我相提并论的吗？真是的。” 帕里斯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委屈地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窥探你的记忆了，你不要生气。” 看着眼前的男人真的有一种对着温顺驯良的大狗的既视感，林小芽被这样的反差萌得几乎肝尖都在颤抖，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头:“好乖，好乖。” 林小芽的夸赞和轻抚显然令帕里斯感到非常受用，绝美的脸上流露出柔和的神采，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碧色眼瞳正凝眸注视着眼前的人，林小芽的视线冷不防一对上，就有种灵魂不由自主地被吸进那幽深的蓝湖底的错觉，深深地，无法自拔，于是乎不由得心跳怦然。 林小芽慌乱地缩回手，清了下紧张的嗓子，转身面向篝火而坐。帕里斯却意犹未尽，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冷淡，歪着头偷觑她的表情，然后小心地抓起她的手，见没反对，便又重新放到自己头上，就差吐着舌头欢脱地叫主人撸我快撸我了。 第130章 未来的穿越（六） 林小芽不由感叹:“真的很像大狗，又乖又帅。”一边说一边顺势抚摸帕里斯的头接着道:“要是那两个小臭蛋也像你这样我就省心了。” 帕里斯问:“哪两个小臭蛋？” “还能是哪两个？不就是你儿……”林小芽话说了一半突然闭嘴，想到这货现在不但不认为自己是帕里斯，而且对未来的自己还抱有相当大的敌意，此时所是说实话，他可能以为自己又被当成代替品，因此后半句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咧嘴陪笑，搪塞了句:“算了，反正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相信，等以后时间到了你自然就清楚了。” 林小芽说完站起身，走到帕里斯身后托起散落一地的栗金色长发，问道:“拖着这么长的头发到处走不碍事吗？” 帕里斯摇头:“完全不会，相反，这些头发帮我省去不少麻烦。” 又不是被关在高塔上的辫子姑娘，需要靠辫子才能离开，再说他所栖息的水域一片祥和，也用不着他的头发来捆潜艇，除了麻烦，林小芽实在想不出还能带来什么便利。 “比如说？” “比如说……”帕里斯直接示范，就见一缕头发自行从林小芽的手里抽离，移动到一旁的干柴堆，卷起一根添进火堆里。 原来这货把头发当章鱼的触手用了，方便是方便，可看着叫人瘆得慌。 “剪掉剪掉，好好的一只金毛大暖男，非要扮什么美杜莎，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帕里斯疑惑不解:“我留的是自己的头发，为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呃……”林小芽顿时语塞，搜肠刮肚地寻思着要怎么说服这个未经世事的小白，“这个嘛，你看啊，头发这么长不好做发型，而且大晚上的时候看着有点吓人。” “以前这里就只有我一个，并没有吓着别人。” “现在我不是来了嘛，有我在呢。”林小芽立马做委屈的模样，冲着对方直眨眼，楚楚可怜，“我这么娇小可爱，你忍心扮妖怪吓我啊？”其实帕里斯即便现的造型也把她煞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说夸张点不过是让对方妥协。 帕里斯不语，看她大眼忽闪，似乎有那么点不忍拒绝的意味。林小芽趁热打铁，放开那些头发，双手改而抱住帕里斯的手臂一面摇一面乞求:“剪了好不好？我可以帮你编辫子，三股辫还是五股辫我都会，现在又学会了鱼骨辫，好不好嘛？你答应我，我就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林小芽精撒娇，也善撒野，这两招从小用来对方帕里斯可说是无往不利，没想到用如今穿越用到这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帕里斯身上也一样立竿见影。 帕里斯终于点头:“好。” 林小芽怕他反悔，所以想马上动手，“那你坐好了，我现在就帮你剪。” 帕里斯独自一人在这闭塞的空间里生活了亿万年，直到某一天，突然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话，帮他剪发，还唱歌给他听，帕里斯这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是那么的孤单。林小芽跟他讲了外边许多稀奇的事物，教他玩各种有趣的游戏，还让他尝试了各种美味，帕里斯发觉林小芽是个非常有趣的人，总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主意，跟她相处的这些天来，没有一刻会感到无聊，若不是林小芽夜晚就寝前坚决把他赶走，两人每天二十四小时都会形影不离地黏在一起。 话说林小芽在未来的那个世界里不但已和帕里斯结为夫妻，而且还有了四岁的一对双胞胎儿女，为何穿越到几百年前却要避嫌？ 其实她是这么想的，除了改变和克洛诺斯一战之后帕里斯昏迷不醒的结局，其他事情她都希望可以继续保持原样，尤其是和帕里斯之间的那段情感，所以她此时要确保的是让大部分事情按照过去的步骤发展，某些事应该在什么时候发生就必须留到什么时候发生，而不是提前到几百年前，顺序改变，也很可能会造成结果的改变。 然而帕里斯也有自己的意志，虽然对林小芽的话千依百顺，每天夜晚被赶回湖底的神殿去睡觉也都乖乖依从，但是许多时候趁林小芽睡着之后又悄悄回到岸上，来到她身边，像一只忠实的大宠物狗蹲在草垛旁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酣然入梦时的呼吸声，甚至还照着她的频率调整自己的呼吸。 林小芽每天清晨醒来时的第一眼就见到绝世的美颜，心情自然大好，于是会自然而然地亲吻对方的脸颊互道早安，但帕里斯若是胆敢趁她熟睡而偷偷上了草垛，并搂着她直到天明，那么清晨的问候可就没那么和谐了，犯错的一方少不得要挨几个爆栗，再加啰里八嗦的唠叨和没完没了的碎碎念，但不管是温馨的问候还是活力十足的打闹，两人之间是越发默契和亲密无间，而林小芽的试探也越发直白和大胆起来。 这天，二人一起把最后一片绕湖的花海种起来后，便头对着头四仰八叉地躺在繁花似锦的桃树下，看着片片粉色的花瓣漫天翻飞好不惬意。 帕里斯拾起落到脸颊上的花瓣，一边把玩一边说:“起先我还不太理解你为何要种出这些花木，但是现在往这儿一躺，突然觉得这么多天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这是不是就你说的家的感觉？” “家？”林小芽登时来了精神，翻过身，手肘撑着头笑看着帕里斯道:“在你看来，家就是跟另外一个人一起在树下乘凉啊？” 帕里斯也翻过身，双臂交叠，枕着下巴说:“不是，应该是说跟你给我一种很温馨很惬意的感觉，我觉得从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你就是我的唯一的家人了。” “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诗——有水有土才有米，有人有爱才有家。那么，你爱我吗？” “爱？”帕里斯漂亮的碧眸泛着迷蒙，显然不甚了解爱为何物。 林小芽的手指卷绕着他散落在地上的金发，“呐，等你哪天明白了爱是什么，你就能真正明白家的意义了。” 第131章 未来的穿越（七） 帕里斯的眼神疑惑中掺杂着一丝局促，“那么等我明白以后，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林小芽的吊梢眼目光灼灼，坚定有力地直视着帕里斯信誓旦旦道:“当然，我会一直一直都陪着你，一生一世，矢志不渝。” 帕里斯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喜笑颜开，倾身刚要亲吻林小芽，却不料后者立马躲开，“为什么躲我？” 林小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明显，不由谄媚地陪笑:“哈哈，不好意思，那个习惯成自然了。” 帕里斯不满抱怨:“你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又是另一套，心口不一分明在糊弄我。” 林小芽连连摆手辩解:“天地良心，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字字出自肺腑，”心想这家伙才几天的时间就越来越喜欢做些亲昵的小动作了，本来那张脸就有极大地杀伤力，再照这么下去，她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主动反扑，尽管知道这货在几百年后是她的，可事情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冒然行事很可能会把事情搞砸，那个后果不是她和渴望和平的各族族民所能承受的，谁都输不起，所以在对待这个救世主必须谨慎再谨慎，不可有任何差池。 帕里斯开门见山问道:“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的吻？”眼神干净、坦然、无辜，叫人不忍拒绝。 林小芽慌乱地移开视线，偷偷咽下险些滴落的不争气的哈喇子，没想到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监护人也有过像现在这样孩童般纯粹的一面，想他亿万年来一直被困在这一隅之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更别说见识过什么世面了，而未来的自己还是仰赖他一手带大的，作为回报，自己是不是也该担负起教导启蒙他的责任呢？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寓教于乐，是时候跟他提以后的事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改变那场大战所造成的惨烈结果，但是帕里斯在接下来的几百年中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让未来那个昏迷不醒的自己能够苏醒过来。 帕里斯不悦抗议:“不要假装没有听见我说话。” “哎呀我当时听见你说什么，不就是亲吻嘛，也不是不可以，”林小芽摆出一副媒婆脸，接着说:“但是你想想，干亲有啥意思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帕里斯打断道:“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林小芽提高音量，露出尖牙，帕里斯瞬间闭嘴，乖乖听她说:“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就是猜拳问答题，输的一方要回答胜方的问题，答错了或者是不不想回答的，就得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帕里斯听完了游戏规则，不由得眼前一亮，欣然接受:“好像有点意思。” 果然入套了！ 林小芽窃喜，心想相较于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小白，还有什么能难得倒她这个从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见多识广的未来人？想必自己是稳操胜券的。 帕里斯没玩过猜拳，还没熟悉规则，所以第一局由林小芽提问。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待了那么久，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到外边的世界去看看？” 帕里斯如实回答:“在你到来之前，我以为这里就是全世界，所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林小芽同情地看着他，唉声叹气:“井底之蛙，以为天空就只有领口那么大，可以理解。” 帕里斯不甘辩解:“这里没有通到外边的路，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巨大的圆球，不管你站在哪个位置，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就算想出也出不去。倒是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所谓的穿越要通过什么契机？” 林小芽竖起食指冲对方摆了摆，“遵守规则，轮到你的时候再问不迟。” “好，再来。” 第二轮结果还是林小芽胜。 “湖底神殿里的那尊神像是谁？” 帕里斯望着她不语。 “不知道？” “我不想说。” 帕里斯的回答令林小芽感到意外，不想说就意味着知道但不愿说。 “既然你不愿回答，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捉鱼去，我现在想吃水煮鱼。” 帕里斯本来还有些期待的，一听是这种差事，瞬间就蔫了，“你刚才不是才吃了很多果子吗？这么快又饿了？” 林小芽点头，认真解释道:“刚才吃的是早餐，现在可以张罗午餐了，愿赌服输，你赶紧去抓鱼啊，我先烧水准备，对了，你想喝什么果汁，我给你榨。” “随你。” 林小芽才刚支起陶罐，帕里斯已经拎着两尾肥硕的大鱼回来了。 “这么快？” “我让它们自己过来的。”帕里斯没学过魔法，但他显然是意念操纵和精神控制方面的高手。 帕里斯把鱼放入陶罐，看着林小芽用血妖籽变戏法似的催长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好奇地问:“你是不要吃鱼吗？要这些草做什么？” “这个是凤尾草，用来代替盐的，这个叫辣椒，也是调味的，还有再放些木耳蘑菇青菜进去，荤素搭配嘛。”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那也是叔叔你教得好……”突然意识到帕里斯可能会不高兴，赶紧转了话题，“我这人从小就喜欢吃，为了解馋，慢慢的就学会了很多菜式。” “唔——我看你每天的食量跟一头成年的猛犸象差不多，是你们人类都这么能吃？还是你比较能吃。” 林小芽看脸挂不住了，支支吾吾道:“那个……人类都是这样的……”反正他也没见过其他人，只不过为了面子把全人类拖下水有点过意不去。 帕里斯吃惊道:“人类还真是个可怕的群体，那个世界的食物生长跟得上消耗的速度吗？” “呃……地大物博……马马虎虎吧。” 帕里斯眼中蕴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之光，茫然不解道:“什么叫马马虎虎？” “就是凑合，还过得去。”林小芽口气有点不耐烦了，这要是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当场翻脸。 帕里斯识趣地转移话题，“那刚才的游戏不玩了？” “玩，现在也可以继续。”林小芽暗道谢天谢地这小白终于有点眼力见了，放下手中的活儿，抽空出拳，结果输了，“你问吧。” “就之前的问题，你穿越到这儿来需要什么契机？” 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具体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当时举办国宴招待外族的使者，酒过数巡，喝得有点晕，就借着尿遁偷溜了出来，然后像往常一样召唤出时空之门，进入镜湖的空间，看望在神殿里沉睡了四年的丈夫，可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穿越到几百年前的镜湖来，因此这个穿越的契机她真答不上来。 “当时应该是被什么力量触发了时空扭曲，导致我越过那道时空之门的时候直接就穿越了。” “什么力量呢？” “我现在还没搞明白。” “那就是大冒险了？”帕里斯轻扬嘴角，似乎是故意挑了个对方答不上的问题。 愿赌服输，林小芽倒也满不在乎，显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大冒险就大冒险呗，说，想要姐做什么？” 帕里斯顿时来了精神，欣然道:“姐，亲我。” “好嘞。” 林小芽爽快地答应，一把揪过他领口，夸张地mua一声在他额头盖了个章。 第132章 未来的穿越（八） 后来的猜拳林小芽输多赢少，帕里斯所提的问题越来越刁钻，甚至连生活在镜湖空间里的物种名称和数量都出来了，所幸的是林小芽打小就从监护人叔叔（也就是数百年后的帕里斯）那儿听说了关于镜湖的一切，知晓这个空间里至今还存活着许多在人类世界早已灭绝的动植物物种，因而才没被这些问题难倒。 林小芽几次勉强过关之后，终于难得地迎来一次由她为难对手的机会。 “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的？” 对于这个问题帕里斯有一丝疑惑，“我不是外来的生物，而是由这方天地的清气孕育而成的。” “你是说这个空间的灵力是你的父母？那为什么只孕育出独一无二的一个？”林小芽故作神秘地眨眼，答案似乎早已了然不惑。 “所以在你看来我的答案不对？”帕里斯意味不明地笑道:“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使唤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个可信服的理由？” 林小芽直言:“你是上一任神王，就是水底神殿里那座神像的本尊克洛诺斯以自己神体的一部分变化而成的新生命，”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帕里斯，不是我。” “你就是帕里斯，既然都已经发现种种有关你身份的迹象，为什么还这么抗拒这个身份？” “不是抗拒。你说的也没错，你的到来，以及你对这里一切事物的了解，确实说明你跟这里有渊源，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把我跟帕里斯等同为一个人，况且我并没有经历你所谓的失忆，也没有关于帕里斯和你一起生活时的那些记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事实佐证吗？” 林小芽急道:“那是我之前还没搞清楚穿越的事所以判断错误，你现在是帕里斯到灵力国之前的人生阶段，那些对你来说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你当然不会有相关的记忆，但这并不能证明你不是帕里斯。” 帕里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小芽焦急的神态，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要怎么证明自己说的就是对的呢？”随性地撩了下垂落身前的长发，这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立马引起林小芽的注意。 “就连习惯性动作都一模一样！” “在我看来，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根本就没有说服力。况且，把我跟帕里斯这个人区别对待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林小芽如坠雾里，挠头，莫名奇妙道:“怎么区别对待了？”我怎么不知道？ “自己没意识到吗？相较之下你对我是既疏离又冷淡，对那个人就明显不一样了，你从小到大都一直和他黏在一起，走哪儿跟哪儿，你们同吃同住，你亲他抱他，即使他后来变成一个活死人，你也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林小芽愕然，忙插话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帕里斯斜睨了眼她慌乱的表情，理所当然道:“我当然知道，你来这儿的第一天错把我当作他的时候不也趴在我身上边哭边亲个没完吗？说你很寂寞，求我快点醒来，而且还在我脸上额头上留下了鼻涕眼泪什么的。” 林小芽想起那天酒后失态，老脸有点拉不下了，尴尬地呵呵两声，搓着手赔礼道歉:“那个、鼻涕眼泪什么的不是天天都……”脑子一激灵，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不对啊，关于以前怎么相处的事我并没有跟你说过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帕里斯面露得意之色，望着林小芽笑而不语。 林小芽一瞬间恍然大悟，指着他说:“你趁我睡觉的时候窥探了我的大脑！” 帕里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窥探他人隐私有何不妥，还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过去那些事本来也不打算瞒着我，你之所以在意是因为我没有以你计划的步调接受这些信息。” 林小芽苦恼地承认:“那是当然的了，时机还没成熟，就这么一股脑把我所有的记忆和意识都探知了去，并没能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不是吗？还是说那些记忆说服你了？” 帕里斯摇头，“感到匪夷所思，就像是看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 林小芽无奈地吐槽:“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不管在哪个阶段都这么难搞！” “回到之前的话题，首先，你心里并不确定自己现在是穿越了，还是突然到了类似于梦境的虚幻空间，因为我从你的意识里觉察到一丝疑惑，毕竟促成穿越的契机没能找到；其次，如果我就是帕里斯，你为什么不愿跟我亲热？你不是说你很寂寞吗？不是四年又七个月没有亲吻了吗？在你内心深处，明明就渴望着跟我交……” “你不要胡说八道！”林小芽面红耳赤，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没等对方将那不堪的字眼说出口就慌乱打断，“你能不能别净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不管这里是现实也好，太虚幻境也罢，有一个无法忽略的事情，那就是克洛诺斯的王权被他的三个儿子瓜分了之后，他在世间所有的神殿除了泰坦遗族腹地的那一座，就只剩下这里了，所以……” 林小芽都已经把信息整理好喂到他嘴边，就等他张嘴吃一去了，结果对方冷不丁来了句:“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林小芽恼羞成怒，大吼:“所以从小就生长在这座神殿里的你跟克洛诺斯大有渊源！” 帕里斯伸手抚上林小芽的面颊，柔声问道:“既然你坚决认定我就是那个帕里斯，那我是不是可以吻你、抱你了？还有，夜里是不是也可以和你睡了？” 林小芽拍掉那只不安分的手，断然拒绝:“不可以！既然你已经读取了我大脑里所有的记忆和意识，那也应该清楚我这么努力克制自己都要和你保持距离的原因。” 手被拍开，帕里斯索性挪动身子挨着林小芽而坐，长臂拦住她肩头，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她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所说的穿越在时间上形成了一个悖论？” “什么悖论？”林小芽狐疑地审视对方，这家伙几天的时间，语言的组织和表达能力似乎突飞猛进到她的智商都快跟不上的水平。 “你说你是从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可是我在你的大脑里并没有找到我们现在进行时的以及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如果我是帕里斯，你所担心的改变历史不是从一开始，也就是我们正在进行时的现在就已经在发生改变了吗？未来将变成什么样并不在你一个人的控制范围内，最重要的，应该是看我愿不愿意按照你跟记忆里的那个我的剧本重新再走一遍，我说的你能明白吧？” 话外之音充满了要挟的意味，意思就是想要他听话，就得识趣。 林小芽对上那魅惑的碧眸，心怦怦直跳，同时头疼不已:“你就算是井底之蛙也一样难缠啊！” 帕里斯轻声责备:“当着本人的面这么说很不礼貌的，不过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就不计较了。那么我可以亲你抱你了吗？” “哈？”林小芽一把推掉某人架在她肩背上的胳膊，惊诧地问:“说着说着怎么就跳到这个话题了？” 某人正色道:“既然我是你的爱人，抱你是天经地义的吧？” 第133章 未来的穿越（九） “问题是你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帕里斯，还哪门子的爱人啊？这不是前后矛盾嘛。”林小芽脑门青筋蹦蹦直跳，跟这家伙好像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那好，先抛开身份的事，回归到游戏中来，刚才的问题是你错了，按照规则，你是不是应该答应我一个要求？” “虽然我的答案不一定正确，但句句都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话大实话。” 好家伙，东拉西扯的原来是在这儿堵她呢！ 帕里斯一脸无辜:“你要这么耍赖，那游戏就没法玩了。” 林小芽开始怀疑帕里斯之前提出那么些幼稚的问题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这妖孽还没出江湖就这么有心机，若是哪天出去了还不得为害天下？ 事实上，帕里斯在几百年后确实做了许多血腥残忍伤天害理之事，虽然他在这个世界已存在了亿万年，但心智上却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一直以来都独自一人被困在镜湖这处与世隔绝的空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没有人教会他伦理道德，到了外边只能像一头野兽般依循着自己的本能行事。 此时此刻，林小芽的心底有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自己有义务要教会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最起码的善良必不可少，要有悲悯之心，希望他在离开这里以后可以规避将来那些过错和罪恶。 林小芽像个宽容的长辈坦然地张开双臂，“好吧，抱抱就抱抱，请。” 话音刚落，帕里斯便如野兽般急不可耐地扑上去，将猎物按在地上，毫不客气地下嘴，同时手还很不安分地扒拉人衣服。 林小芽没料到对方这么得寸进尺，不由得又气又急，慌乱地推搡、挣扎，好不容易才把帕里斯的头脸推开，漲红着脸气喘吁吁道:“耍赖的是你！刚才说抱的怎么就亲上了，而且手脚还不干不净的，赶紧起开！” 帕里斯拿下林小芽推他额头的手，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鄙夷地俯视某人道:“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会单纯地以为抱抱就只是拥抱这么简单？我说的抱是抱合的意思，哦，用你们习惯的说法应该叫做……” “做你个头啊！”林小芽没让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完就一脑袋撞过去，随着咚地一声闷响，痛得她龇牙咧嘴洗凉气，捂着脑门直哼哼:“我去，你脑瓜石头做的啊？这么硬，我都要撞出脑震荡来了。” 帕里斯轻抚额头，一边从她身上下来一边不悦地道:“你就那么不愿意么？” “废话！”林小芽蹭的起身跑到了火堆的另一边，并赌气捡起一颗草莓往帕里斯脑袋一扔，“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你不是帕里斯，我又怎么可能跟你出轨，可如果你是帕里斯，那就给老娘乖乖地按顺序来！” 帕里斯假装没听懂，茫然问:“什么顺序？” “你是装傻还是真不懂？当然是时间顺序。”林小芽上一刻还想着要好好教导这个不懂事的大孩子，可转眼间就失去了耐性。 “时间顺序上有什么问题？你来到我的床上，哭着说你很寂寞，求我快点醒来，现在我醒了，想要填补你的空虚寂寞，你却拒绝了我。” “我说的是正常的时序。你首先要先从这里出去，到精灵族地西南边境的毒雾崖那儿把我领回去，然后把我抚养长大，再然后助我登上精灵国的王座，再再然后带着你全天下搜罗些奇珍异宝来跪在我脚下求婚，等我们结婚之后才可以。” “要等到结婚以后？你休想骗我，你的记忆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你跟几百年后的那个帕里斯，可是在你禁锢解开从小孩变成成熟女人的那一刻就搞上了，虽然刚开始是他霸王硬上弓，但你后来不也答应他的求婚了吗？” “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选择原谅他曾经对我的伤害，但这并不等于我赞同他之前的做法。” 帕里斯鄙夷地瞟一眼对面，慢悠悠道:“爱？这种东西是在他替你跟肚子里的孩子挡下克洛诺斯的致命一击之后才萌生的吧？在他陷入昏迷以后你才发现自己的感情，坦白讲，那份感情具体是爱还是感激这一点恐怕连你自己也没有弄明白，就更别说我了，而在那之前，你的心里另有其人，你之所以答应他的求婚，不过是迫于精灵族的内忧外患，还有你的意外怀孕。”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帕里斯马上接着道:“对我来说却还没发生。” 林小芽辩驳道:“我当时爱他，要不然就不会每天都到镜湖里看他，我穿越到你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现在心脏和脉搏跳动的速率比平常快了两倍，我真搞不懂，你明明就渴望我抱你，却又为何要故作矜持推开我？” 不管是谁，像这样彻底被人看穿心想都会窝火，林小芽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用一种不带感情色彩的平板语调问道:“你知道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跟普通动物最根本的差别是什么吗？” 帕里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愿闻其详。” “人除了有兽性的一面之外，还有自己独有的人性，社会性越强，文明越高级，人性的一面就越得到极致的体现，高等动物的行事仰赖的是理智，用理性的一面战胜动物的本能。” 帕里斯不屑地扬起嘴角，阴阳怪气道:“你们人类还真是狂妄自大啊，自诩为高等动物，标榜什么仁义道德，其实绝大多数人不过是披着这件虚伪的外衣做着蝇营狗苟男盗女娼之事，当然，你不在此限，但像你这般纯粹而又正直的人为数不多。” 林小芽哑口无言，这家伙对外边的世界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她大脑里的记忆和意识，她自认三观都比较积极正面，可为何到了他这里却变得这么消极？ “你、我的三观都很正，为什么你会产生这么扭曲的想法？” “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和思考的方式都不一样，没错，我对外面的认知都从你那里得来，但我并非将你的感知和理解都全盘照搬，而且把收集来的信息另行整合，得出自己的观点。就好比停留在你潜意识层的知识，有些人能从中推演出自然界的规律和奥秘，而有些人却停留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层面。” 林小芽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对方的话她是听了，但是没听懂。 帕里斯手托着下巴，笑容可掬地望着林小芽解释:“一言以蔽之，智商决定信息的处理能力。” 林小芽总算明白了，刚才自己那点可怜的智商已被眼前这个高傲的野生动物碾压粉碎就对了。 “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你要真的很聪明就不该任由本能肆意妄为。” “高等动物也是动物，兽性的一面与生俱来的，你又何必在没有与人性冲突的情况下还要压抑？抛开那些无谓的束缚获得极致的快乐有什么不好？” 林小芽面色铁青，死瞪着这个没什么节操观念的野兽咬牙质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能满足你的生理需求，不管对方是谁都可以了？ 帕里斯思索片刻，答:“我不知道，毕竟在我眼前真实存在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我能确定的就是现在恨不得马上吃掉你。” “什么吃掉我！你个混蛋大色狼！”林小芽怒不可遏，随手抓起地上的沙石就撒过去。 帕里斯忙抬臂挡住自己的脸，“我现在只是想想而已，都还没付诸行动。”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林小芽继续抓起沙石天女散花，“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许碰我！” “我喜欢你。” “放屁！”林小芽粗鲁地怒吼:“你当我白痴啊，以为你一两句甜言蜜语我就脸红心跳浑身发软啊？我告诉你，不可能！” “是真的，乖，看着我的眼睛，”林小芽对上他那双勾魂摄魄的如丝碧眸的刹那，神识不由自主地就被吸了进去，听他梦呓般呢喃细语:“在我睁开眼看见你的第一张就深深地被你迷住了，你的笑容还有你的歌声有附着神迷的力量，会使我浑身轻飘飘的，心跳和脉搏的速率都因你而加快，我想用你们的认知来说，这应该就是一见钟情。” 帕里斯来到林小芽近前，蹲下，轻抚她的脸煽惑地问:“呐，这样你还要拒绝我吗？” 林小芽报之一笑，摇头。 第134章 未来的穿越（十） 林小芽凝望着帕里斯湛蓝的眼睛，听他在耳边倾诉衷肠，心间有一股暖意如涟漪般一圈圈地荡开，于是微笑着任由帕里斯亲吻、爱抚，然而就在她即将被涌动的情潮吞没的时候，晕眩的大脑一隅所剩无几的理智突然警铃大作:打住！ 眼前随即浮现出精灵族地上触目所及都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的惨景，以及帕里斯在她面前被利剑刺穿，鲜血沿着剑尖滴落在她脸上的情形，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欲望褪去，发烫的身躯瞬间就冷了下来，回过神发现自己正骑在帕里斯身上，两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帕里斯察觉她的异样，忙拉住打算起身的林小芽，气息急促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继续呀。” 林小芽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得厉害，摇着头遽然说道:“我们不可以这样。” 帕里斯手肘半支起身，轻抚她的头发宽慰道:“别怕，我不是那个人，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也都不会发生的。” 林小芽惊疑不定地审视他的表情，不解问:“你是不是有办法规避那场灾难？” “就算我真是帕里斯，只要我不离开这里，精灵国就不会因为我而四分五裂，海妖族也不会惨遭灭族。” “那克洛诺斯怎么办？谁去阻止泰坦神族发起的战争？” 帕里斯一边帮林小芽捋顺头发一边悠然道:“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和事，他们怎么样跟我们无关。” 林小芽显然是被他这想法吓到了，“那我呢？” “你当然是留在这里，和我长相厮守，永不分开。”说着低头找准林小芽嘴唇的位置便又亲过去。 林小芽伸手挡住对方口鼻，正色道:“没有过去的我就不会有现在的我站在你面前。” 帕里斯就势亲吻她的手心说:“过去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那小翼和小葵怎么办？他们现在才四岁，从出生就没了爸爸，难道你让他们现在连妈妈也一并没了吗？” “别再理会外面那些事了，我们在这里生儿育女，重新谱写一段新的历史。” 林小芽一听就来气，难以置信道:“他们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没心没肺的话？对了，”突然想起刚才自己的异状，质问道:“刚才你居然还蛊惑我的神智？” 帕里斯见自己先前的小动作被识破，立马堆出明媚的笑，“你这不自己很快就解了嘛，我都没能得逞。” “贱格！”帕里斯话刚说完就挨了林小芽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又被踩了一脚，“人渣！” 林小芽骂完扭头就走，帕里斯捂着肚子忍痛起身，“喂，你干什么去？” “我以前就听说你渣，可没想到会这么渣！对你很失望，我要回去了，你就在三百年后继续昏迷好了，精灵国有的是美人，我回去马上就给孩子们另外再找个英俊潇洒而又温柔善良的新爸爸。” 帕里斯追过去拉住林小芽的手，“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爱我爱得要死吗？而且那个我还替你挡了那一剑，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不是不承认自己是帕里斯吗？这还关你什么事？” “可你认为是，所以当然关我的事。” 林小芽一把揪住帕里斯的领口，迫使他的脸靠近自己，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不不想我改嫁，那就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在你离开这里的三百年后等你，你什么时候有了人性就什么时候再来向我求婚吧。” 林小芽放开帕里斯，转身走向镜湖，帕里斯不死心地黏过去，“死心吧，你是回不去的，我已经查过了，那个联结两个时空的海妖之骨并没有和你一起出现在这里，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留在这里。” “不可能！”林小芽慌了，其实这些年来每天从古堡的荷塘穿过镜湖都没留意传送阵眼里的海妖之骨，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她自己也不确定，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到湖底确认一翻才行。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水，帕里斯绕着她转圈道:“其实从你穿越到这里的那一刻历史就已经开始改变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接受现实？反正未来的那个我在那一战中耗尽了所有神力，只剩下一具空壳，十有八九是不会再苏醒了，不如你就别想那么多，当我是醒来的那个人就好。” “你闭嘴！” 当两人来到湖底的阵眼之处，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水域似乎有了感应，忽然显现出一只不属于这个空间的透明花雕玻璃罐，里边一截晶莹剔透的大海妖髓骨正忽明忽暗地闪着微光。 林小芽得意地望着帕里斯，笑而不语。 帕里斯惊愕地揉揉眼睛，“真是匪夷所思，我之前下来了三四次都没见到这玩意儿，难道只有你才能让它出现？” 说着游到玻璃罐前，林小芽未及制止他就已伸出了手，见五指从玻璃罐上透体而过才发现那东西对他来说是一个幻影，但隐约可感应到灵力的波动。 林小芽觉得自己离开前有必要再交代几句，于是道:“你可千万要记得到了精灵族地三百年后要到毒雾崖找我，还有未来将要发生的大事我已经提前告诉你了，接下来的几百年你好好琢磨要怎么让耗尽了神力的自己苏醒过来。我该说的都说了，就这样，拜拜。” 帕里斯忙拉住她问:“喂，你走了我怎么办？” “专心修习魔法，别忘了在你出去之前还要先过了克洛诺斯那一关才行，你可千万别让他附体成功了，不然就得天下大乱了。” 帕里斯面色一沉，拽住林小芽的手抓得更紧了，冷然问道：“慢着，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走了？” “难不成你还要强迫我留下来？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侵犯了他人的人身自由权？” 帕里斯斜睨着她道：“你普法也要先看地方，这里是我的地盘，当然得由我说了算。况且凭什么我就要按照你们编好的剧本去走，而你就不能如我所愿留下来陪我？在不对等的前提下跟我谈人身自由，不觉得讽刺么？” 第135章 未来的穿越（十一） 帕里斯还不是一般的难缠！ 林小芽原以为这家伙亿万年来一直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间，从没见识过什么世面，心智上应该也就一不谙世事的小白，随便三两句话就能把他打发掉，不成想这货只稍读取了她大脑里的意识，就能从她毕生所学所见所思所想的信息中整合出自己的一套见解，甚至还自行将她的一些记忆模糊的片段加以推敲揣度，因此对外面那个世界的人事物的认知度早已在她之上。 他那敏锐的洞察力、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以及超群的智力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林小芽一个头两个大，同时也为这只美丽的野兽的高智商所折服。 “那要我怎样你才肯乖乖听话？” 帕里斯斜觑着林小芽的表情，戏谑道：“你是聪明人，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林小芽心里嘀咕：我再怎么聪明到了你眼皮底下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啊。转而堆笑道：“你是希望我抛开一切，留下来陪你。” “既然你都明白，那就不要做些无谓的事。走吧，到上面去，你不喜欢长时间泡在水里吧？”帕里斯不由分说过来揽住林小芽的腰准备往湖面上游。 林小芽忙道：“等一下。” 帕里斯当然清楚她要说什么，不等对方开口就先像个孩子装起可怜来，“可不可以不要走？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听你的。” 林小芽拉住他，耐心劝解：“我没办法不管不顾地抛开一切，不过你看，”指着海妖之骨说：“这个东西可以让我随时往来两边，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保证每天忙完以后就马上到这儿来陪你。” 林小芽指天划地信誓旦旦的保证，却换不来对方一丝一毫的让步。 帕里斯冷眼看着她说：“你对现在的我并无感情，你心里记挂的是那个用自己的身躯为你挡剑的家伙，你之所以来到这里也只是个意外……” “可事实上你就是帕里斯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把现在的自己和将来的那个自己分开看待呢？” “现在的我当然不是他，更确切地说是还没成为他，记下来的几百年里，只要稍微行差踏错，你所熟知的那段历史都会被改写，而我也将变成另一个我。” “那就不要出错。” 帕里斯摇头：“谈何容易，先不说时间跨度太大，许多事情的结果往往是由各方面的偶然所促成的，并不像你打电脑游戏重读存档那样简单。” 林小芽握住他的手说：“我的确是因为后来的那个你才来到这儿的，因为喜欢，我珍惜他人生的任何一个阶段，包括现在的这个你。不要连自己的醋都吃，这样很好笑。在这儿等着好吗？我很快就会回来。”为了让帕里斯相信，林小芽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示意他读取自己的意识。 帕里斯没有读取，而是将她举到自己的高度，然后以自己的双唇堵住对方的嘴，过了许久才把人放开，“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你要快点。” “好。” 然而这一声“好”之后就过去了五百年。 起初，帕里斯每天都守在林小芽和海妖之骨消失不见的地方，满心期待，不休不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期待变成了失望，他的耐心被时间一点一点地蚕食殆尽，最终变得异常烦躁暴戾，便毁了镜湖岸上那一片片他和林小芽亲手栽种的花海，可满眼的狼藉很快令他对自己懊恼不已，于是独自一人又默默地把毁掉的树木重新栽种好。五百年间，那片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的林木种了毁，毁了种，反反复复不下百次。 林小芽再次回到镜湖的那天，整个空间都在震动，飞禽走兽不安地四处奔走，一股肉眼不可见的不祥的力量似乎正从上空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这颗美丽的星球。 比起不安，帕里斯更在意的是来自湖底的某种令他激动不已的预感，犹如一只身法矫捷的海豚瞬间冲到了湖底，来到上一次林小芽消失的地方。 林小芽一现身就被摁到了水底，帕里斯五指扣在她咽喉处，刚要发力，却又不舍，愤恨地注视她的脸，最终愤恨地放开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他这五百年里一直心心念念地盼着她来，可等着等着，期望落空，心中被愤懑填满，他曾无数次发狠，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再见就立马拧断她的脖子，可此时一对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所有的愤怒和憎恨不知不觉中全都抛诸脑后。 林小芽来到他身侧，愧疚地问道：“你等了很久了吧？对不起啦，不是我不想来，而是逐幻姐姐说她那髓骨的灵力就快耗尽，最多只够我再来一次，我就想不能随随便便就浪费这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在来之前得多做些准备，把能带的都给你带过来。” “所以你花了多长的时间才想起我？” “这三个月来我没有哪天不想你，每天醒来恨不得马上就到镜湖来，可是，在那之前我得先去了一趟冥界，问冥王大人借他的那顶隐形头盔库内埃。” “你的三个月让我等了五百年，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疯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小芽连声道歉，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帕里斯积累了五百年的怨气很快就消了，顺势搂住林小芽刚要吻上，林小芽马上制止道：“没时间了，克洛诺斯马上就到，你得先把装备穿上。” 从上空传来的震动就连在几百米深的湖底也已明显感应到了，林小芽打开自己的异界储物空间，从中取出她这三个月从各处弄来的护具兵器，恢复到原来的大小，然后一件件塞进帕里斯怀里。“快穿上穿上，有备无患。” 帕里斯望着这些闪耀着各种灵力幽光的宝物，面露难色，“我这身行头出去，会直接把人吓跑的吧？” 林小芽不暇思索道：“吓跑了更好，我不要他伤你一分一毫，带上最强的装备重新开始，这一次一定要零伤亡解决掉克洛诺斯，我希望你能赶快醒来，我也希望小奇可以活下来，要是大舅舅和大伯都能平平安安地就好了，向氏人丁单薄，一想到爷爷一而再再而三地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就很痛。” 帕里斯道：“所以从源头开始解决不是更好吗？如果克洛诺斯的元神在这里就能获得神体完全重生，那么后面也就不会有其他宿体的事了。” “我也是宿体之一，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我们，难道你不希望我来到这个世界吗？” 帕里斯一怔，随即说：“当然不，只是这么一来，还真要按着你原先的那个剧本走啊？” “这关乎到各界众生的安危，我不想有人死去，我也不想各地战火不断，帕里斯，算我求你，把装备穿上吧。” 林小芽话音刚落，突然湖面上空有一个巨大的灵力光球从天而降，朝两人的水域砸来，帕里斯见状忙拉着林小芽如离弦之箭般飞出了光球的攻击范围，然而，光球所附着的威力惊人，竟把整片湖泊的水激射上高空，林小芽和帕里斯两人也不由自主地被湖水带了出去。 帕里斯临危不惧，抱着林小芽从湖底飞出来的途中，将哈迪斯的隐形头盔套在林小芽头上，同时附在她耳边细语：“装备你留着着，保护好自己。”说完将她远远地抛离自己。 空间的上空有一处透明的但肉眼却能看出来的被扭曲了的结界，一个黑幢幢的影子如同外空陨石般从那破口处砸了下来，待所有被激起的湖水和鱼虾水草纷纷回落之后，漂浮在半空中的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面容绝美英姿挺拔，栗金色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另一个形容壮硕，半人半兽，浑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一张狰狞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似乎有鲜血正从肌肤下慢慢渗出。 林小芽一看就知道这是克洛诺斯的元神临时依附的宿体。 克洛诺斯自从被自己的三个儿子夺取了政权以后，就被永囚于冥界的塔尔塔斯深渊，为了逃回泰坦族的族地谋求东山再起，他舍弃了自己被囚禁在冥界的神体，只以元神回族地，从那以后，便频频扼杀他人的灵魂再抢占躯体作为自己元神依附的宿体，类似于渡魂或是借尸还魂。 囿于泰坦神的神力太过于强大，普通的躯体无法承载多时，所以被其元神依附上的宿体在不久之后，全身上下就会出现密如蛛网的裂痕，最终碎作无数块血淋淋的肉块。 而帕里斯是克洛诺斯被斩断下来的整截右手臂吸取了天地灵力逐渐生成的魔物，在灵力充沛的镜湖里养育了亿万年之久，如今是唯一一个与他的元神最为契合的宿体。 至于向奇、林小芽、高晨生、唐若、塘迅五人，是克洛诺斯在镜湖抢夺宿体的计划失败以后，命泰坦神族安插在冥界的手下盗取他神体上左手的五根手指头，前往人界，将手指放入人类婴儿的心脏里，将他们的肉体凡胎慢慢改造成适应元神依附的新宿体以及宿体备胎。 第136章 未来的穿越（十二） 克洛诺斯乍见帕里斯绝美的容颜，不由看得失神，半晌才回过神，视线仍不住将他上下打量，仿佛在鉴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极其满意地赞叹：“如此俊美的长相，如此健美的体格，如此纯美的灵力，不愧是由本座的神体铸就而成的生物，也只有如此完美的形貌才配得上本座的元神。” 帕里斯粲然一笑，那笑容竟比骄阳更耀眼夺目，就连看惯了这张脸的林小芽见了仍禁不住为之心颤，这只美丽的魔物可是名声在外的，据说他的俊颜在六界众生之中是空前绝后的唯一，无一能与之媲美。这应该也是第一个令克洛诺斯完全满意的元神宿体。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夺得这副躯体。” 克洛诺斯闻言颇为意外道：“你似乎知道我是谁，也清楚我的来意。” 帕里斯干脆利落，直来直往：“没错，你的名字叫克洛诺斯，是这浩渺天宇中第二代万神之王，在上一次万灵之战中被自己的三个儿子推翻了政权，并永囚在塔尔塔罗斯深渊，元神脱离肉体从幽冥之国逃出来以后，一直靠强抢他人躯体重生，而你此番前来的目的，为的就是抢夺新的宿体。” 克洛诺斯满腹狐疑，“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难道在我之前已有人到过这里并预先告知你这一切？”想到这里，警惕地四处张望，显然想从下方的一片狼藉之中寻找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还真是一猜一个准！ 尽管林小芽此时正戴着从哈迪斯那儿借来的隐形头盔，但是当克洛诺斯犀利的视线从她这边掠过之际，还是忍不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下暗道：我了个娘咧，幸亏刚才帕里斯把隐形头盔直接扣我头上，要不然一个灵力光球丢下来，老娘还不得立马就die啊。 帕里斯生怕克洛诺斯觉察到林小芽，为了引回对方的注意力，便随口撒了个夸张的谎：“既然我是从你身上砍下的一部分，关于你的记忆当然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你似乎对自己的身体还并不怎么了解呢。” 克洛诺斯双唇紧闭，打量着帕里斯的视线似乎半信半疑。 “我不妨告诉你，我的这副躯体天生就附带了预知梦的能力，今天的情形早在十几年前就已在我梦里出现过，结果呢，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你讲铩羽而归，不管是现在还是几百年后，你都将以失败告终。” 沉默了许久的克洛诺斯突然笑了，“不愧是我亲自培育出来的宿体，就连蛊惑人心都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只可惜，这个魔法用来蛊惑本体是行不通的。” “是蛊惑人心的谎言还是真心实意的忠告，你亲自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帕里斯说着手臂抡空画了个圈，一层泛着淡蓝色的灵力球将两人罩在当中。 克洛诺斯只稍瞥了眼那巨大的灵力球，瞬间就明白帕里斯这么做的用意，似乎也找到了对方的一个弱点，得意地笑道：“你好像很担心这个空间会被毁掉？” “当然了，这里可是你特意为我寻来的桃花源，是孕育我生长的方外之地，你毁了这里自己还有舒坦的去处，而我却不想住在垃圾堆了，我这么做的目的之一确实是为了守护家园。”帕里斯轻笑着坦言，神态之中却有一股嚣张狂妄的意味，“不过呢，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比如说像这样……” 帕里斯手掌一摊，手心上凭空浮现出一个灵力凝结而成的淡蓝色气泡，然后将气泡举到面前，冲对方轻轻一吹，气泡朝克洛诺斯飘了过去，后者不闪不躲，任由气泡飞到他面颊边爆破，那原本就出现了细密裂纹的脸在外力的冲击下扩大了伤口，一滴殷红的鲜血在半兽人粗糙的肌肤上晕染开来。 帕里斯笑容明媚，艳若骄阳，轻浮地问：“明白了吧？在这个球体里，如果有千万个这样的气泡同时爆炸，我这年轻力壮灵力充沛的神体会怎么样暂且不说，而你那破烂不堪，又与元神不怎么契合的宿体能挨多久可就不好说了。” “你是想向我证明不但是你外表让我惊喜，就连能耐也不会令我失望？”克洛诺斯笑容更盛，只不过他形容丑陋，加之一脸的血污，这么一笑表情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以一个施恩者的口吻说：“行啊，我的孩子，还有什么本事你通通使出来，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自己的意识使用这个身体，好好感受一下，不用谢。” 语毕，一扬手，将那些向他飞来的密密麻麻的气泡打了回去，双方的力量一撞，爆炸的气浪登时将灵力球里的空气扭曲成一个透明的却模糊不清的混沌球体。 在林小芽看来，那是一个高度压缩的气弹，一旦爆破，从中炸开的气浪必将造成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但那时，自己恐怕也无处可藏。 怎么办？怎么办？ 林小芽心急如焚，心想这么危险的地方，要不自己先偷偷溜了？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穿越过来亲眼见证了这惊世骇俗的一战，胜负还未知晓，她就这么贪生怕死独自逃生对帕里斯来说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紧抱在怀里的装备，最终决定冒险留下，不过却把原本要交给帕里斯的护甲穿到了自己身上。 那令人惶遽不安的灵力球终于炸开了，帕里斯担心林小芽被气浪所伤，于是将炸开的力量导向远方的森林，顷刻间，一列肉眼可见的透明巨蛇笔直地飞射出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一路上烟尘四期，石木翻飞，地动山摇。 待一切静止，迷雾之中现出帕里斯和克洛诺斯的身影，帕里斯神采依旧，毫发无伤，而克洛诺斯也依旧如来时一样。 克洛诺斯欣然点头赞道：“不错，攻击和防御不啻于神祇，果然没令我失望，再经过一番淬炼，假以时日，一定能达到我原来那副神体的水平。” “那又怎样？这副躯体越是符合你的理想水平，就越是让你饱受求而不得之苦，劝你尽早放弃妄念，免受憾恨折磨。” “孩子，狩猎还没正式开始，你话不要说得太满。” “谁狩猎谁还还说不定呢。” “确实，那就用力量说话，灵力上见真章。” 克洛诺斯视线往帕里斯身后的镜湖一瞟，眼睛一闭一睁，成千上万支水箭从湖面下飞出，悉数朝帕里斯射去。 帕里斯头也不回，披散开的头发突然间延伸出数十米长，一缕缕如金色的灵蛇般在空中飞舞，击碎了所有水箭，漫天雨水瓢泼而下，在阳光中映照出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帕里斯手无寸铁，但头发就是武器，在他意念的控制下，挡掉了所有的水箭，而后便调头飞向克洛诺斯。克洛诺斯见状，飞身退开，却不料帕里斯后发先至，身形一闪堵到他身前。 帕里斯得意道：“这么笨重的身体，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吧？速度、力量、魔力都没办法正常发挥，凭这么拙劣的手法就想来狩猎，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你说的没错，毕竟是个一百五十亿年的魔物，所以我也是有备而来。”语毕，一道炫目的金光飞向帕里斯，帕里斯偏身一闪躲了开去，但栗金色的长发却被削去了一截。 待定睛一看，才看清刚才闪出淡金色剑气的是克洛诺斯长年随身携带的神兵利器天使联盟，这是一柄由先知剑和灵蛇柄组合而成的神物，只要有它在手，自身的攻击、防御、灵力和魔力等数值将瞬间增强数倍，当年万灵之战时，手执霹雳雷霆的天王宙斯、头戴隐形头盔的冥王哈迪斯以及拿着三叉戟的海王波塞冬，兄弟三人合力才勉强将他击败。虽说克洛诺斯现在换了一副使唤起来不太灵敏趁手的身躯，但有神兵加持，帕里斯的力量再怎么强也难以一己之力与克洛诺斯抗衡。 克洛诺斯将宝剑横于身前，好整以暇地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天使联盟。”帕里斯面不改色地应道，然后接着说：“这柄剑不但会给自己的主人施放祝祷魔法，还可以夺取对手的力量与生命力。” “嗯，确实知道的不少。”克洛诺斯点头，然后又问：“那么在你的梦里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幕？”说完竖起剑，双眼向帕里斯迸**光，然后开始以古老的语言念诵一段魔法咒语，帕里斯开始还不明就里，待对方咒语念毕，才惊觉自己的身体竟半分也动弹不得。 帕里斯骇然失色，惊问：“这是什么咒术？” “言灵咒。明明是我自己的身体，却还逼得我不得不借助天使联盟的力量才能把你定住，你还真是不简单。”克洛诺斯说着朝帕里斯一步步走去，还一面讲解：“你知道元神是怎么附体的吗？首先，先把宿体的灵力以及生命力抽掉一部分，力量和生命被剥离时所带来的巨大痛苦是折磨宿体意志的最佳佐料，等到灵魂和肉体都虚弱不堪的时候元神再依附上去，这期间基本上就不会遭到来自宿体的反抗和排斥，在那之后，只要以强大的意志力扼杀宿体自身的意识，那么元神附体的过程也就算是圆满结束。” 第137章 未来的穿越（十三） 帕里斯中了克洛诺斯的言灵咒而无法动弹，林小芽不由心急如焚，眼看着克洛诺斯的神剑即将刺入帕里斯心口，便不暇思索飞身过去推开帕里斯，克洛诺斯的利箭从她背后透体而过。 由于林小芽戴着哈迪斯的隐形头盔，因此她飞奔过去时，那两人都没有察觉，直到她替帕里斯挨了那一剑，并将内出血涌上咽喉的鲜血哇一声吐到了后者身上，才意识到他们中间突然多了一个人。 克洛诺斯在万灵之战吃过隐形了的哈迪斯的亏，即使时至今日还心有余悸，当即遽然问道：“谁？” 林小芽忍着剧痛，将手中的天使联盟塞进帕里斯手中，并催他：“快……抢他、力量……” 天使联盟一到帕里斯手里便立马解除了他身上的言灵咒，帕里斯趁其不备将利剑刺穿了克洛诺斯的心脏。 天使联盟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神器，克洛诺斯怎么也想不到帕里斯手里握着跟他的一模一样的东西，更没想到这东西来自于三百年后。他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金色宝剑，不由得惊愕万分，“两把……天使联盟？怎……”灵力和生命力沿着剑身急速向帕里斯游走，而从林小芽身上填补过来的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 克洛诺斯深怕自己的力量被剥夺殆尽，元神挣脱了神剑的束缚，直接从半兽人的躯体中逃离出来，连自己的那把天使联盟也顾不上了，瞬间化作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半兽人身上所剩不多的生命力被吸收干净了以后，顿时形同枯槁，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再无知觉。 “小芽。” 帕里斯丢开手里的剑，摸索着拿下林小芽的隐形头盔，见林小芽面色惨白，气息微弱，伤口的血正顺着剑尖一滴滴地流到地上，不禁慌了神，刚要给她施放疗愈魔法，忽然想到要先把剑拔掉。 林小芽此时目光涣散，神识模糊，然而伤口上的剑被抽动而引发的剧痛瞬间使她一个激灵又恢复了意识。帕里斯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并试图给她施放疗愈魔法，可反复数次，伤口却怎么也没有一丝半点愈合的迹象。 林小芽虚弱地说：“没用的……宿体的、体质……特殊，普、普通魔法无效……除非……” 帕里斯马上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你现在能用生命技能给自己疗伤吗？”这种技能的的疗伤与魔法的疗愈有着本质的区别，生命技能其实是生命力的转移，但前提条件是施救的一方要有充沛的生命力。 然而林小芽此时气若游丝，那点原本就微薄的灵力和生命力在一刹那间就几乎被克洛诺斯剥夺得涓滴不剩，哪里还有剩余的来疗伤？即使她本身有赋予事物生命的能力，可新生的速率远远赶不上消逝的。她知自己大限将至，是时候交代后事了，由于回光返照，她有了些许气力，于是握住了帕里斯同样冰凉的手，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说：“没、想到、我特么、特么居然是个短命鬼，享、享年……才二十五岁……早知道就、不该急着还钱给邹来迟了……” 帕里斯摇头道：“别说了，不要浪费力气，我不会让你死的。”林小芽的身子抖如筛糠，没有了以前的温度，帕里斯紧抱住她，并用意念改变自己的体温以此来给她温暖。 “别难过，我只是想逗你笑。”林小芽抬手帮帕里斯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不要哭，我们还有机会见面，你忘了？三百年后你会在毒雾崖那儿把我捡回来，你知道的，我短命，所以你要好好待我，要疼我、宠我、呵护我，对了，”突然想到什么，吃力地抬起双手拽住帕里斯的领口，继续道：“在我的有生之年里，不许你花心，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还有，双胞胎还小，以后你给他们找的后妈一定要温柔善良有耐心的才行，向氏就只剩爷爷一个人了，老爷子很孤独，所以再过两年把双胞胎送到人界去上学，也好陪陪老人家。” “别说了，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睡吧，有什么话等醒来了再说。”帕里斯以自己的双唇封住了林小芽的嘴，被施与催眠的林小芽在终焉来临之前陷入了沉眠。 这段穿越到三百年前的前尘往事到此也画上了句号，时间再次回到了当下，为了读取到这段完整的记忆，林小芽跟着帕里斯在湖底的神殿和湖岸的花海来回地跑，当帕里斯拿下一直贴在她额头上的那只手时，林小芽震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信息量太大，而且让人难以置信，也难以接受，呆若木鸡地望着帕里斯许久，不知先说哪个好。 帕里斯见她不吭声，便道：“现在你都明白了吧？出去以后就马上取消跟克劳斯的婚约。” 林小芽仰望帕里斯，最为不安也最为在意的是自己的寿命，弱弱地问道：“我真的活到二十五岁就死吗？” “怎么可能，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后来不是都闭眼了吗？”林小芽努力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隐约觉得那个未来的自己在闭眼时还伴随着咽气和蹬腿的动作。 “只是睡着了而已，我赶在那个你气绝之前施放了催眠咒术。” 林小芽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六年后穿越回过去，并沉睡了三百年？” “你要不要去跟未来的自己打个招呼？” 林小芽闻言，两颗溜圆的眼珠子差点就瞪出眼眶，“还可以看到那个我？” “当然，这边。”帕里斯莞尔一笑，牵起她的手便往神殿的深处游去。 两人来到一间恢弘壮丽的大殿外，推开年代感厚重的雕纹石门，映入眼帘的是殿里绿色灵力流转的幽幽微光，大殿正中央的石龛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贝壳做成的床，床上平躺着一个面容清丽五官精致的女子，样貌跟她刚才在青石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未来的自己一模一样。 “这个人真的是我？”林小芽来到床边，低头端详这名熟睡的女子，感觉眼前的一切极不真实。 “确切地说是六年后的你。” 单单从五官来看，确实能从中看出向奇的影子，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因此相似的容貌的确是个无可辩驳的铁证，由不得她不信。 此外，女子的身边放着一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天使联盟，许多用玄冰凝结了的粉色月季簇拥在床沿四周，那些血妖籽长成五月女王时所绽放的花朵，除了冰冻的鲜花，还有其他一些非常眼熟的小物件，都是她这些年的珍藏，其中一件正是之前被帕里斯丢进湖底之后她无数次怎么找也找不到的银质挂链，挂绳由栗金色头发编织而成，而银质吊坠里边夹着一张她和叔叔的合照。 就不知这个吊坠是之前被帕里斯丢掉的那一枚，还是六年后穿越到三百年前随身所戴的那一个，两者的差别在于照片的数量，前者只有一张叔叔亲吻她额角的照片，后者好像还加了一张两人亲嘴鱼的结婚照。 林小芽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朝那枚吊坠伸出了爪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六年后穿越时所戴的那一件，两张照片赫然映入眼帘。不管是亲额角还是亲嘴，这两张照片现在看来都亲昵地让人脸红。 帕里斯似看穿她的心思，冷不丁拿出另一条一模一样的挂件直接从身后为她戴上，附在她耳畔轻声说：“之前的挂件在这里，将来的东西还是留到将来再戴吧，现在你该戴的是这一件，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再把另一张照片加进去。”说完在她额角上亲了一下。 林小芽顿时触了电似地从帕里斯身前闪开，面红耳赤地绕到石龛的另一边，支支吾吾半信半疑地询问：“那个、我们……以后真的会结婚？” 帕里斯轻笑了声说：“怎么？事实不都摆在你眼前了吗，为什么还不愿相信？” 林小芽直勾勾地瞅着对方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要说怀疑应该就在于这张脸吧？帅气得让她不敢相信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才捕获到这只绝美的魔物，幸运得没有实感。 帕里斯坐上床沿，无比眷恋地凝望着床上那张熟睡着的睡颜，指尖沿着面颊的轮廓轻轻勾勒，温柔地低喃：“自从我习得时空之门的魔法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到这儿来，等待着我的睡美人从梦中醒来，因此我才用我的头发造出了另一个自己，专门负责打理精灵国的事务和照顾你，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造出来的另一个我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来违逆本体的意愿，而你显然也把我们两个区别对待，刚开始这让我有点失望，不过比起亲人，你似乎更愿意把我当作异性来看待，这一点却让我颇感欣慰。” 第138章 未来的穿越（十四） 林小芽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结果被别人率先看穿，心里自然会不爽，于是矢口否认道：“你想多了，我纯粹是因为跟你不熟，才没有像你说的那层意思。” “小芽。”帕里斯眼皮一撩，直盯着林小芽看，叫了她的名字却没了下文。 林小芽被看得心里发毛，便问：“干嘛？” “你连耳朵都红了。” 林小芽冷哼了别过脸，“作弄人很有意思吗？” 帕里斯轻轻勾起嘴角，视线又回到另一个沉睡的林小芽身上，悠悠地说：“我两次用天使联盟刺穿你的心脏，夺取你的灵力和生命力，为的就是她。身为克洛诺斯的宿体，抗魔力都比较强，普通的疗愈魔法根本就不起作用，所以我只能抽取你的生命力来给她疗伤。我那傀儡知道我想要对你做什么，所以才活取了海妖的骨髓生生把这个空间一分为二，然后把你藏在黑夜里。” 帕里斯说的没错，叔叔临终时还百般叮嘱再见到他时要马上跑开，逃得远远的不要被他寻到，那两次都差点要了她的命，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办法憎恨这个人（主要是太帅了，让人恨不起来。） “既然叔叔是另一个你，那他为什么不知晓你的心思？” “我说过的，他是我，但我不是他。他知道的是我所让他知道的，其余的是他在这三百年中自己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事，然后整合出自己的另一套见解。” 林小芽眼角余光瞥见帕里斯正小心翼翼地把床沿被碰乱的物件摆放好，那动作轻得就好像在害怕把沉睡的人吵醒一般，“她真的能醒过来吗？” 帕里斯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方道：“应该能。” 事关自己的生死，她可不想就这么被含混搪塞过去，“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什么叫应该啊？” “她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吸气深长，脉搏和心跳也很稳健，按理说是可以，但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都睡了三百年了，该不会就这么变成植物人了吧？”林小芽担忧地伏在未来的自己胸口，倾听了会儿心跳，确实强健有力，“要不用电电一下试试？我这儿刚好带了电棍。”在这战火纷飞的精灵族地，免不了要多带点防身武器在身上。 帕里斯见她拿出一支微型电棍，脸骤然变色，横臂护住床上的人，正色警告：“你别乱来，万一电坏了你拿什么赔我？” 林小芽觉得他这话既霸道又好笑：“万一真有个好歹也是我自己的事吧？没听说过自杀还得给别人赔偿损失的。” “她是我的妻子，我精心守护了三百年不是为了让你肆意破坏的。” 林小芽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睁着死鱼眼凉凉说：“你们都还没结婚，现在就叫妻子未免也太早了点。” 帕里斯特意更正：“是我们。你啊，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那么坚持，关键时刻却又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她。” 老实说，把自己跟眼前已成人女子视作同一人完全没有实感，而把这只俊美绝伦的魔物当作自己的丈夫更有种捡到大便宜的梦幻感，自己的人生还真是不可思议的惊奇。 看着帕里斯当着她的面亲吻那个沉睡中的自己，林小芽顿时觉得特别难为情，扯住一缕那家伙如锦缎般铺散开的栗金色长发，“你能不能放尊重点？当着我的面这么做也太不像话了。” 帕里斯不禁笑开了，一抬头，就见唇红齿白，四壁生辉，“小芽姑娘这是吃醋了？” 林小芽生怕那炫目的容颜闪瞎自己的狗眼，赶紧别开视线，负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吃醋了。” “你现在就像三百年前的那个我，都喜欢吃自己的醋。” “都说不是吃醋了，你要我说几遍才信？” 帕里斯拉过林小芽的手，柔声问：“嫁给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帮你把禁锢咒术解除，然后生一对漂亮的双胞胎，然后一家四口到人界去生活，怎么样？” “我、我们……”林小芽的脸霎时间像极了煮熟的虾子，头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不知所措之际，忽然感觉鼻子发痒，似乎有什么从里边流了出来，意识到是鼻血，急忙仰面抬头，并手忙脚乱地往几个口袋里找绢子。 帕里斯轻抚额角，望着林小芽一副伤脑筋的表情，说：“你这个样子，以后我们要怎么办啊？” 林小芽塞住鼻孔，只能张嘴呼吸，反正这蠢样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因此也少了几分之前的羞窘难堪。“什么怎么办？只要你不要拉拉扯扯就不会有事，你明知道我是容易流鼻血的体质就别随便招惹我。”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对我的这种过激反应会在我们以后的相处中造成怎样的障碍？如果将来的事态都按照未来的你所给的那个剧本发展的话，也就意味着我们能磨合的时间不多了。” 林小芽不明就里，狐疑审视着对方苦大仇深的表道：“什么磨合的时间？” 帕里斯直言不讳：“结婚生子。” 林小芽的鼻血差点又喷涌而出，指着床上那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沉睡中的自己，结结巴巴道：“那那那那种事情，你你你跟她磨合就行了，不、不必告诉我。” “笨蛋，未来的这个她也必先要由现在的这个你去经历、体验、成长在成就的结果，有你才有她，你是因她是果，明白了吗？所以婚得你来结，孩子也要由你来生。” 林小芽臊眉耷眼地小声嘀咕：“跟你结婚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帕里斯直视她正色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想。” 林小芽别开脸扭扭捏捏地问道：“结婚这种事不是要双方两情相悦才行吗？” “所以咯，回去马上就取消你跟克劳斯之间的联姻，听到没有？” “我说的是你跟我之间。”林小芽转身正对着他，然后尴尬地瞄了眼那个沉睡的未来的自己，再低头看看现在的自己，接着说：“我现在就一个小屁孩的样子，你是不可能把我当作女人看待的吧。” 帕里斯扬眉，道：“我只要知道你把我当异性看待就足够了。” 林小芽火了，愤然道：“怎么可能！你这三百年来的眼中一直是睡着的这个人的样子，而所有关于我的记忆都是你从叔叔那儿间接得到的，那些我从小到大跟叔叔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并不是爱情，你想依靠那样的印象跟我结婚是因为你不懂感情？还是因为你是个恋童的变态？” 帕里斯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对你抱持着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是过去那些像隔了一层纱的间接的记忆，还是后来我亲自跟你相处的这些日子，让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你是我辛苦抚养长大的孩子，绝不能将你拱手让人。所以结论就是，既然你要嫁人，就只能嫁给我。” 林小芽呆若木鸡，如此荒唐可笑的歪理竟然出自这么理智之人的口，“不好意思，这样的理由我无法接受！” 帕里斯审视她的表情，揣度道：“也就是说结婚之前我得先卯足了劲追求你一番？用真诚打动你，直到你点头为止？” 这货简直就一感情白痴，这三百年来就一直守着一个沉睡着的女子，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一路过来都小心翼翼地照着三百年前所预知的“剧本”走，到了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可是这样一来，他有活着的实感吗？又或者说他亲身体会到生活的各种滋味吗？ “真是匪夷所思啊，我在你眼里，就好像是一笔期货交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139章 未来的穿越（十五） “我大概知道你这么说的原因，我们的婚事对你来说确实有点突然，”气泡里的空气逐渐滞闷，帕里斯起身，重新从湖水中分解氧气，片刻回身说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到人界去生活一段时间，就当做是培养感情。” 现在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事不关己似的，敢情死的人不是他们自己。 “我不要！”林小芽立马反对，板着脸道：“当初你都不愿按剧本走，凭什么我就得为了结婚而结婚？不要把你的意志强加给我。” “帕里斯威胁道：“如果你不肯乖乖听话，那我只好把你留在这里，你也知道这里的时间跟外边不一样，等什么时候你真心实意地接受我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 “你！”林小芽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此不可理喻的人跟他那体贴周到的分身简直是天差地别，讲理讲不通，打又打不过，可是若要妥协又于心不甘，真硬杠吃亏的也是自己，最终强压下怒火，生生换了个话题，“没想到你也是克洛诺斯的宿体，既然如此，你应该是跟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才对，可你为什么要帮兽人族来打我们，还有要带走小奇，你这么做不是助纣为虐吗？” “你也知道，早在三百年前克洛诺斯就对我朝思暮想，念念不忘了，毕竟我是他唯一一个最符合理想的宿体，只不过放养的时间太久，力量和意志都过于强大难以得手，尽管时时惦记，但成功率太低，所以不得不另行培育新的。后来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资质上乘的，可又被神族的人抢先护了起来，剩下的三个劣质品他也看不上，因此他们泰坦族才会和兽人族联手起来两线开战，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先行把另一个完美的宿体送给他们，那我作为另一个宿体是不是就安全了？” 林小芽勃然大怒，愤然斥责：“可你这么做就等于把小奇往火坑里推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帕里斯神态自若，道：“起初我也觉得这么做不太厚道，好歹他将来也是我的大舅子，可是如果想要平息战争，那么我未来大舅子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 “你混蛋！”林小芽怒不可遏，像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野狼烦躁地来回踱步，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平息怒火，“你以为克洛诺斯重生之后，泰坦族就会退出战争偏安一隅吗？你会不会想得太天真了？他一旦获得了合适的宿体，恢复了之前的神力，就势必会引发更加惨烈的战火，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而?顾天下生灵，简直是自私、残忍、丧心病狂！”气急之下，随手抓起摆放在床沿就扔了过去。 “你先别激动，事情不会像你预料的那样糟糕……”帕里斯见她不肯罢手，生怕伤着沉睡着的人，忙过来制止，“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规避那场战争，这是你特意穿越回去拜托我的事，你不也从刚才那些记忆中看到了吗？” “你松手！我叫你放开我你听到没有！”林小芽双手被对方制住，气急败坏地挣动，连脚也用上了，由于靠着床边，几次差点把那张贝壳做成的床给撞翻，帕里斯见状忙施放了个越行魔法，二人瞬间就到了湖岸边上。 林小芽仍旧拳打脚踢不依不饶，忙乱中，帕里斯突然吻上她的唇，林小芽瞬间吓傻了，猛地推开对方，可对方那块头几乎是自己的两倍，林小芽非但没能把人推开，自己反倒没站稳摔坐到地上，当即恼羞成怒，大声喝问：“你干什么！” 视线冷不防落在某人挨了她挠一爪子的脸上，此时已浮现出几道刺眼的血痕。一见那俊俏的脸破了相，林小芽的气焰顿时又弱了下来。 “你不乖，我只好用这种方式让你冷静下来。” 林小芽双脚明显在打颤，感觉到鼻血又要喷涌而出的前奏，心下愤然：被这么妖艳的妖孽亲了头脑怎么可能冷静得了？只可惜这家伙心黑腹黑，又狠又毒。 帕里斯用手擦了下脸，然后看了眼指尖上沾染的血迹，宠溺地轻责：“你啊，还真是个野蛮丫头，就不能稍微对我温柔一点吗？” 林小芽原本还心存愧疚，但转念一想这货不是人类，自愈的速度与神祇无异，他之所以留着那几道伤口显然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想到这，林小芽用鼻子冷冷地哼道：“我没把你另一边脸也抓花你就给感激涕零了。” 帕里斯一脸无辜，“你就那么恨我啊？我要是破相了，以后你可就亏大了。” 林小芽看神经病似的瞟了他一眼说：“无稽之谈，是你的脸破相，我的脸又没破怎么就亏大了？” “等我们结婚以后可是要朝夕相伴的，我这张脸看得最多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难道将来就一定得按照下面那个沉睡了几百年的人所说的方向发展？” “当然，那是六年之后你的心愿，也是现在的我的期盼。” 这厮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然而林小芽现在听来却没了刚才那种行大运的惊喜，取而代之的是对对方自私冷漠的失望，说白了，与其跟这样的蛇蝎美人相守一生，还不如去跟克劳斯缔结一段意义重大的政治联姻。 不过，如果帕里斯不同意的话，她这婚恐怕是结不成的，像他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可能不暗中使坏？与其被动任由那样的事情发生，还不如主动先跟他协商，这样或许还能换取到一点好处。 林小芽端起架子，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在精灵族当中勉强也算得上一号人人物，说出来的话好歹也有些分量，况且那次还是我主动求的婚，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转头说取消这门婚事，精灵族民们会怎么想？我的形象也会一落千丈的，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以后怎么能让将士们追随我，听我号令？” 帕里斯若有所思道：“那要不我帮你把人杀了？这样你就不用背负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骂名了。” 话音刚落，林小芽就咆哮：“你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思考问题？” 第140章 神秘失踪（一） 帕里斯啼笑皆非道：“你要是戴着有色眼镜，看谁都不正常。” 林小芽懒得跟他扯皮，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我可以乖乖听你的话回去就取消联姻，但前提条件是你不可以伤害小奇，也不可以背地里耍阴招贱招暗算他，如果他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当是你毁约，那么以后我跟谁结婚你都无权干涉。” 帕里斯倒是爽快：“好，我答应你。” 仿佛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拿开了，林小芽暗暗松了一口气，旋即不解问：“呐，我说，既然六年后的那个我从未来穿越到几百年前，所以现在的我既能知道过去，同时也预知了接下来的六年将要发生的事，可那个未来的我为什么会不记得自己曾经穿越过？”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在我看来，不管是对于现在的我们，还是神殿里沉睡的那个未来的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已客观存在了的，但既然会出现像你所说的那种悖论，很可能是未来的那个你在穿越的同时新创出另一个平行宇宙，两个空间重叠覆盖，所以我们才能够同时看到两个你。” 林小芽疑惑道：“同时出现两个我，就好像克隆人，那是不是等她醒来以后她也可以做任何事？”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在接下来的六年内她很可能不会醒来，一直到六年以后由你再穿越一次，在某个时空的罅隙里两者合一，然后你们才会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苏醒过来。” 一切都是帕里斯较为乐观的猜测，结果怎样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晓，也许能够醒来，但也可能生命就此结束。不过帕里斯显然很在乎那个六年后的她，因此这三百年来才制造了个分身来代替自己行事，而他本尊则一直留在神殿里，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侧。 林小芽回去以后并没有马上跟克劳斯提取消婚约之事，因为他们当时众人正为魔族抛过来的难题而苦恼，若想结盟就得先帮他们拿下沼泽地南部的背水城，那是个滨海城市，又是银沙河支流的出海口，贯通精灵族、兽人族和两栖族三大族地，同时也毗邻魔族通往地面的传送口，因此那里的大泽港是各处货物的集散地，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如此重要的城市就连精灵族都分外眼红，更何况该城原归两栖族所有，并不属于精灵族，他们无权拿别人的东西来作自己谈判的资本。可要是他们这么回复魔族，那么军事联盟一事就彻底没戏。 会议上众精灵正苦思良策之时，突然有一团漆黑的毛球出现在众人眼前，林小芽认出那是之前一直跟随着向奇的黑猫，立马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喜地问道：“黑豆，你怎么来了？小奇呢？”四下张望，却不见向奇踪影。 黑猫径直走到林小芽面前道：“我正是为他的事而来，小芽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小芽陡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匆匆同邻座的克劳斯说了声便随跟黑猫一起出去了。 到了僻静处，林小芽急迫不及待地问：“小奇出什么事了？” 黑猫应道：“失踪了，就连气息也隐匿得干干净净。” “什么时候的事？” 居然在神族的眼皮底下消失，这情况简直是天方夜谭。 “昨天早上……”黑猫自己似乎也不太确定，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可能是前天晚上。” 林小芽惊疑道：“具体什么时候你都不清楚吗？” 黑猫冷静道：“我要是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他也不会失踪了。” 林小芽低头啃着指甲说：“一般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他现在还在原来那一带，要不再去找找？” “不要用普通人类的思维来理解异界的人，像那种随时随地可使用越行和瞬移魔法的人，根本就没必要在那种地方多做停留。” “哪种地方？对了，你们前天晚上从精力族地离开以后去了哪儿？” “酒窖。” “酒窖？”林小芽摸不着头脑，“小奇酒量不好，他也不爱喝酒的，为什么去酒窖。”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那天她要是稍微能顾及一下他的感受，不那么高调地当着他的面向另一个男人求婚，或许他就不会急着离开，更不会借酒消愁，林小芽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愧疚。 黑猫似乎是迁怒，瞪了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提？他表面上看起来一派潇洒，什么事都满不在乎，可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的，突然间遭受那么大的打击，自然导致情绪剧烈波动，说不定克洛诺斯的意识就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了。” “什么？”林小芽不禁跳了起来，惶遽不安道：“你是说小奇已经被克洛诺斯的元神附体了？” “意识被控和元神附体是两码事。” 林小芽六神无主，急得差点就哭出来：“可是结果不都一样吗？身不由己，或者身不再是自己的了。” “元神力量强大，一旦附体成功之后，就无法再将其从身体中剥离，但如果只是意识被控的话，还是可以通过外因将其唤醒，这就是我来找你帮忙的原因。” “嗯嗯嗯，”林小芽连连点头，追问：“然后呢？要我做什么？只要能救回小奇，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小芽十二分配合的意愿让黑猫颇为安慰，但同时又无力地说：“前提是要先找到人。” “可是他不是戴着邪神之眼的项圈吗？你们神族可以通过那东西搜索到他所在的具体位置吧？” “他走之前把项圈摘下来了。” 林小芽惊诧万分，大声道：“不可能！那东西根本就摘不下来，我们之前尝试过各种手段，甚至连电锯都用上了，听说那东西只有哈迪斯本人才能解得开……”脑子一激灵，问：“你说，会不会不是克洛诺斯的缘故？说不定是哈迪斯趁你不注意带走小奇了呢？” 黑猫眯缝着眼鄙夷地看了看某个仍抱有侥幸心理的人，一副同情她无可救药的表情道：“是本人的话就不必把项圈摘下了。” 也对，那有着追踪定位功能的狗项圈本来就是哈迪斯趁向奇昏迷时给套上的，没道理自己又解下来，于是，心绪又不得不再次陷入深深的担忧之中。 第141章 神秘失踪（二） 林小芽忧心忡忡道：“没了定位，我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他。” 黑猫倒已有了主意，不慌不忙说：“他们会来找你，你该做的就是主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让他们容易下手点儿。” 林小芽闻言不由一怔，旋即愕然反问：“你是要我主动送上门去？如果连我也被抓，那我们之后会更加被动的。而且你凭什么说他们必定会将我送去跟小奇关在一处？” “之前小奇在卡多幻域时曾被克洛诺斯的人喂服下离魂草的酱汁，”黑猫瞥见林小芽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便主动解释：“这种草主要生长在冥河的好河岸，死神到各界回收灵魂时都会带上萃取的汁液所提炼而成的香精，用来对付那些死后仍不愿从尸体上离开的灵魂。” 林小芽不安地问：“那活人直接喝下离魂草的酱汁会怎么样？” 黑猫直言：“灵魂出窍。离魂草的酱汁药性猛烈，生灵直接服下的话，即便是生命力充沛的躯体也难以定住体内的灵魂。小奇在遭了克洛诺斯的人暗算以后，我曾以你们另外四个宿体的生命力帮他锢住灵魂，克洛诺斯的元神要想依附上小奇的身体还需得先将那道锁打开，而其余宿体则是必不可少的钥匙。” “可是晨生已经不在了，四把钥匙少了一把，你设的那道锁克洛诺斯不就没办法打开了吗？” 一提起高晨生，林小芽的神情不由得黯淡下来，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爽朗帅气的大男孩儿在同向奇对决时，自己将心口往向奇的剑尖上送，选择借他人之手行自杀之实，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他那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实上，小奇那时是戴着金蛇臂环的，所以小高高的灵力和生命力才悉数归小奇所有，而你应该也知道，那金蛇臂环是从天使联盟上拆解下来的神器，因此也有着吸食力量的功能。” 林小芽嗯了声表示明白，但旋即又有了新的困惑，“难道说晨生的生命力被小奇吸收了以后，他的那道锁就自动消除了？” “你的智商终于上线了。”黑猫为她难得的聪明表示赞许，然后说：“两人的力量和生命已经完全合二为一，之前小高高被用来做锁的那部分生命力自然而然就与本体融汇在一起。” “四把钥匙剩下三把，唐氏兄妹本来就是兽人族的人，兽人族又与泰坦族暗通款曲狼狈为奸，他们现在就差我这一把了。” 黑猫点头：“没有错，所以他们一定会来找你，而你该做的就是将计就计，让他们把你带到小奇那儿。” 林小芽脚掌频频拍着地面，啃着指甲顾虑重重道：“这么做人找到是找到了，可敌人的大后方一定有不少像维拉和大舅舅那样的高手，我没自信凭一己之力把小奇救出来。” 黑猫宽慰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有我跟着你，到时你只需把小奇的意识唤醒，其他的交给我来就好。” 林小芽寻思着要如何让敌人尽快逮到自己，想到兽人族不日将大举入侵精灵族地，不如就顺便去打探一下敌情，如果能把敌人的人数、装备、将领个人资料都发回精灵族地那是最好不过，实在没有拍一些兽人族大本营的地形照片和兵力部署的图片回去也好。 黑猫看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放心不下精灵族地的事，便说：“卡多向你们提出的要求我已经听说了，他们想要背水城并非是眼红那里的港口，其实近年来，魔族的族地水脉枯竭，那里的居民生活日益艰辛，为了争夺水资源，居住在地下的各方势力也是征战不休，单单一座城市容不下卡多他们整个部族的居民，我想他更想要的应该是那一带的水源，要不这样，你们自己先攻下背水城好了，到那时在考虑开凿人工河或者接管道，将一部分河水引向那附近的传送门。” 黑猫的建议说了等于没说，林小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那座城和那个港兽人族都派了重兵把守，我们现在就连自己各处城市据守的兵力都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攻城略地？就是因为兵力不足所以才考虑跟魔族结盟的呀。” “我答应过小奇，你和精灵族的事我们会全力支持，如果你需要兵力，我的亡灵军可以借给你们调遣。”黑猫说着，一枚乌亮的指环凭空出现在它身前，而后指环慢慢地飞到林小芽面前，“这枚指环你交给里面开会的那些精灵，戴上之后可以联系到夏洛和迪克，他俩和他们麾下的兵力会听指环持有者的号令。” 林小芽听到那二人的名字，不由吃一惊，“夏洛和迪克？他们不是神王和冥王的代理人吗？真的可以任凭我们调遣？” 胖猫费力地舔了舔后背的毛，心不在焉道：“让他俩来跟你们接洽不是再合适不过的嘛，毕竟他二人这些年来一直都很挂念你和小奇。” 确实，林小芽幼时在来到精灵族地之前，和小奇都曾受这两人照顾将近半年之久，尽管当时年纪太小，还记不得事，但她和小奇的名字还是他们给取的，在双胞胎被送走之后，夏洛开始接管了坦桑城，还成了高晨生的监护人。 然而，林小芽清楚地记得，那次向奇在卡多幻域的斗奴决赛中错手杀了高晨生，夏洛看向奇时那怨毒的眼神，恐怕对向奇心生怨恨，却苦于他是神族和泰坦族选中的宿体而无计可施。 夏洛是否会恨屋及乌暂且不说，就林小芽站在向奇这边，尽管时间过去了两年，对于高晨生之事仍旧心怀愧疚，因此也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林小芽神情黯然，轻声问：“夏洛他……” 黑猫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未等她说完就打断了道：“那孩子的灵魂已经重入轮回，他作为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命运也算是摆脱了。” “是吗？那就好。”林小芽终于释然，将指环托在掌心，凑近了细看：“是不是只要对着指环说话夏洛和迪克他们就能听见？” “没错，在某种程度上，跟你们人类的智能手机相似。” 第142章 神秘失踪（三） 林小芽把召唤亡灵军的乌金指环交给了克劳斯，并将从黑猫那得来的魔族的现状讲述一遍。 有了亡灵军的援助，精灵族中部兵力不足的困顿迎刃而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要放弃与魔族联盟的计划，非常时期，当然还是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壮大己方势力，方能同骁勇善战、强硬彪悍的兽人族，甚至是泰坦族和兽人族的联军一较高低。 黑猫说好了会一路陪伴，可全程却隐了身不见踪影，林小芽骑着她的飞行坐骑三头狗，同十来个装备精良、身手了得的精灵特种部队前往半兽人族地。 囿于帕里斯在她幼时就隐匿了她的气息，因此她的行踪在敌人眼中是最为飘忽不定的一个，要想被抓，林小芽只好主动送上门，但是泰坦族的人大多狼性多疑，她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于是此番行动，除了营救向奇，同时还会做些敌情的侦察。 半兽人的族地主要地形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不太好依托地形做掩护，因此一进入半兽人的领地，小队就分散开了。每到一处军营附近，林小芽都会收了三头狗这只庞然大物，然后只身藏匿到石头缝中，仗着自己身形瘦小，一时半会儿倒也没被发现。 自打半年前的生日从人界带回了迷你无人机群，他们的侦察工作主要就由这些无人机来完成。无人机摄像头所拍摄到的画面会实时传送到精灵国的指挥通信系统，几乎每个人的只能手表虚拟屏和平板电脑都能同时显示出这边的画面，整个场景就像是电脑版即时战略游戏一样呈现在精灵官兵面前。 根据传送回来的画面，精灵这边查探到兽人族各处兵营的兵种、大致人数、装备、粮草等情况。为了拖延他们南下进犯的进程，参与这次行动的小队会适时炸掉敌人的训练营、器械库、装备房、和粮仓，小队的成员每个人都有一部单人飞行器，基本上是一得手就跑，待敌人反应过来派人追杀时，这边精灵早已杳无踪迹。 兽人族各处的城市和官兵驻地几乎同时受到袭扰，物资损失惨重，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震动了半兽人军政高层，半兽人国王坎德拉怒不可遏，派出搜寻队，命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敌人给找出来。 精灵特种部队早已撤退，唯独林小芽还滞留在敌人领土上迂回周旋。两百架迷你无人机被敌人的大雕和雷鸟叼去了两架，未避免更大的损失，林小芽只好把剩余的无人机都收了回来。 这次小队的战功赫赫，战果颇丰，林小芽沾沾自喜地收拾停当，准备转移阵地，忽然一袭颀长健硕的身影陡然出现，虽然林小芽早有准备，但对方如此神出鬼没形同鬼魅的身法还是让她心底骇然，但乍见那人熟悉的栗金色长发，是她未来的老公，林小芽的惊骇又变成了惊诧，心跳怦然的同时又有些许失望，他来肯定要坏事儿，因为她等的是泰坦族的人。 “你怎么来了？” 帕里斯不由分说劈头训斥：“不像话！堂堂主帅竟然亲身充当敢死队队员，你知不知道他们已经猜中是你在捣的鬼？现在就连泰坦族的人也在搜寻队伍中？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啊？给我回去！” 帕里斯有那种一触碰人脑壳就知道对方想法的能耐，而且暗中与兽人族也有勾结，林小芽深怕自己和黑猫此行的目的被他探知了去，见他向自己走来，忙警惕地叫道：“你站住，不准过来！”说着自己连滚带爬地跑开。 帕里斯见状，不由一怔，不知她唱的哪出，便站定了问：“你搞什么鬼？” 林小芽看他无意跟过来，长出一口气，背着手站着，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红着脸嘀咕：“你这人真是的，怎么偷窥和跟踪都这么若无其事的？” “我若不偷窥又怎能知道你这没长脑子的跑这儿来胡闹？” 林小芽咧嘴，矫揉造作地划了下手，“瞧你说的，谁胡闹了，谁叫你不许我跟克里斯联姻，所以我只好另想法子了。” “坎德拉已经暴跳如雷了，你呀，还是见好就收吧。过来，我送你回去。” “不嘛。”林小芽撒起娇来连自己都恶心得浑身寒毛倒竖，不过对方吃这一套，所以她只能继续卖力地表演，“我说，在我们结婚之前，你可不可以稍微给我那么一点点自由啊？你这样跟管教自己的孩子似的，就不怕婚后角色转换不过来吗？” 嘻皮笑脸，无辜眨眼，嗲声嗲气，可能演过头了，帕里斯好像没能适应过来，正直瞪瞪地瞅着她不说话，林小芽被看得心里发毛，傻笑着问：“干嘛？吓着了？” 帕里斯清了下嗓子，移开视线道：“你大伯伯昨晚出车祸了，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你要不要去人界探病？” 林小芽顿时脑子轰地一片空白，惊问：“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巧了吧？偏偏在小奇失踪的时候，那场车祸纯粹是意外还是人为？还没脱离危险，在这紧要关头如果由她以魔法救治，自是不成问题，可问题是小奇这边也危在旦夕，倘若克洛诺斯不坚持扼杀他的意识，那么他的灵魂很可能会被挤出身体外，失去身体的灵魂与幽灵无异，跟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林小芽打颤的嗓音恳求：“帕里斯，拜托你替我跑一趟人界吧，凭你的魔力，一定能够让大伯伯转危为安的。” 帕里斯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循例似的问：“你不一起吗？” 林小芽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滚落，哽咽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拜托你，帮帮大伯伯好不好？” “大向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见死不救。只不过，”帕里斯话锋一转，忽道：“哈迪斯让你来唤醒小奇这主意或许可行，但祭坛周围高手林立，你以为你们可以全身而退？那个人顾得了小奇却不一定顾得了你，而且也未必愿意顾及你，你最多只是他用来掣肘住我的棋子。” 林小芽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帕里斯凝望林小芽，劝道：“不要去。” 林小芽的惊讶逐渐转变为恼怒，面容因愤怒而扭曲，质问道：“你监视我？还是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那种？” 第143章 神秘失踪（四） 帕里斯提醒：“不要转移话题。” 林小芽激动地吼道：“你才不要转移话题！” “在我看来你的性命比隐私重要。” 林小芽气得浑身发抖，表情因愤怒而变得狰狞，“哦？是吗？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你没有权利侵犯我的隐私权，即便你是我未来的丈夫……”说到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呵，关于这一点我看还需要重新考虑，坦白讲，你的控制行人格跟我并不合适，未来的那个我既然重新造出另个一平行空间，难道不正是为了颠覆过去，让一切重新来过吗？” 帕里斯冷静劝解：“我不强求你现在就有超前的觉悟，有许多事情都要亲身经历和体验过才会有深刻的感悟，关于未来那个你的想法，也是要等时间到了你才能够明白，六年对我来说不过须臾转瞬，不过，那是你的时间，而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真的会……” 林小芽陡然记起那段在水下神殿所读取到的记忆，那段八百年前到三百年前这段时间里未来的自己曾经留下的信息，倘若一切都按照预示重演，那么帕里斯很快将陷入沉眠，而这个，很快确切地说是一年以后！ 想到这里，林小芽心情复杂，诚然，她并不希望帕里斯就此沉睡不醒，但同时她也不希望向奇在那场大战中丧生。 帕里斯语调温柔，声音低缓地劝道：“听话，跟我走吧，我们到人界去。” 林小芽神色黯然，刚才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担忧与悲悯，轻声问道：“那小奇呢？他会死吗？” 帕里斯没有正面回答，只淡然道：“你要知道，克洛诺斯毕竟是上一任万神之王，据说万灵之战时，曾以一己之力对战他的三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天、海、冥三王，最终还是哈迪斯戴上隐形头盔偷袭得手才勉强落败。对付这样的对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林小芽手揪紧心口，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下来，“我的心不是铁，也不是石头，而是肉做的，它会痛，既然如此，我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没错，在所有的宿体之中，我是最弱小的一个，有许多事情即使我再怎么努力最终可能不过是徒劳，但我就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离世，看着爱人在未来的年余额中沉睡不醒，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不管结局如何，先尽人事再听天命，这才是我应该做的。我很感激你把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但是请你也尊重一下我的心情和意愿好吗？” 这时，帕里斯似乎觉察到周围有异响，神色骤变，轻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说着上前要去牵林小芽的手。 林小芽双手倏地背到身后，泪水连连地，毅然决然地摇头，“我在等他们，要走你自己走吧。” 面对如此倔强固执的林小芽，帕里斯竟不好一意孤行硬把她带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小芽看他不动，便催道：“你杵着干嘛？赶紧走啊？” 帕里斯道：“来不及了。” 林小芽左右顾盼，迟疑道：“没听见什么动静……”其实在动静说出口之前，陡然发现他们两人已被罩在一张巨大的软金属网之下，有一伙半兽人如变戏法般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领头的两个是人类，正是那对同被改造成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唐氏兄妹。 唐诺收执匕首，架在林小芽脖侧动脉处，望着林小芽双目含笑，“哇呜，妹妹你快看，咱们这一网下去捞到两条超大的鱼！” 而唐迅两眼发直地望着帕里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林小芽骇然失色，瞪大了双眼转脸茫然地看着帕里斯，她搞不懂对方的速度不仅快得匪夷所思，而且全程从敌人撒网到自己就伏整个过程她全无印象，就好像这些人、这些东西都是同时出现同时便已就绪。 那软金属网的网丝显然掺杂了大量的禁灵石石粉，帕里斯和林小芽除了体力，灵力是一丝一毫都使不出来。 第144章 神秘失踪（五） 即便受制，帕里斯仍是一副从容淡定地派头，先应了林小芽一声“一会儿再告诉你。”然后视线又移到唐诺以及那把架在林小芽脖侧的匕首上，淡然道：“这位小哥，刀刃无眼，奉劝你先把匕首收了，你要是跟伤她一根寒毛就别怪我不好好配合。”尽管语气轻缓，却掺杂着不容违逆的威势。 “陛下，请原谅我等无礼，我们实无冒犯之意，只是忌惮您的神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您戴上禁灵石手铐和脚镣，我这匕首马上拿开。” 帕里斯不暇思索道：“拿来吧。” 唐诺冲身后的半兽人士兵摆头示意，就有人拿着两副枷锁脚镣上前来。被缚了手脚以后，两人被押进了同一个囚笼，之后便向兽人族的都城特里尔进发。 向奇曾为了这兄妹二人只身深入泰坦族腹地，然而当时捕获的只是两人的分身，一经抓取力量，身形就再也无法维持，最终留下的是带有他们气息的一缕头发。这样消失的方式就跟两年半以前叔叔在古堡里消失的情形一模一样，向林二人也由此怀疑了帕里斯跟这对兄妹有所牵扯，毕竟他们三人制作傀儡的方式如出一辙，可是现在帕里斯和她一样戴上手铐脚镣关在同一只囚笼，逼仄的空间使得他那双长手长脚略显碍事，从他这待遇看，林小芽不禁又怀疑起她和向奇那时的猜测。 一路上，唐诺的目光总若有似无地往帕里斯这边瞟，帕里斯却由始至终视若无睹，不为所动，而唐诺狐疑的视线则在林小芽身上来回地扫，当然，林小芽本着不愿吃亏的原则也大喇喇地瞪了回去，心里同时在揣度此时这对贼兄妹究竟是真身还是又一个分身傀儡，若是真身他们也是克洛诺斯的目标，为何要助纣为虐甘当泰坦族的爪牙？但若不是，又怎能施展出那种波云诡谲的妖法，一瞬间将敌人制服，更甚者对手完全没意识到这个过程。 当二人四目相对，唐诺开口叫道：“喂，大眼牯牛妹。” 林小芽眼皮一翻，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才牯牛，你们全家都牯牛！” 唐诺不以为意，接着说：“从卡多幻域那时到现在已过了两年，为什么你个头儿还是这么瘦小？不管是横向还是竖向好像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该不会是你肚子里有寄生虫，营养都供给到虫子身上了吧？” 林小芽双眉倒竖，扬起下巴挑衅地呛道：“关你屁事！” 唐诺和颜悦色道：“干嘛这么冷漠，好歹我们同是人类，就不能稍微友善一点吗？” 林小芽听说同时人类几字，不禁嗤之以鼻，不屑地问：“我听说半兽人茹毛饮血，都是群没有开化的野兽，你们从小由野兽带大，身上能有人性吗？能称为人吗？” 语毕，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唐迅忍不住要发作，唐诺见状忙冲她使了个眼色，再向帕里斯看了一眼，唐迅会意，只好隐忍不发。 显然这兄妹俩对帕里斯还是有所忌惮的。 唐诺讨了个没趣，悠悠提醒：“小芽公主好像忘了自己现在的境况，你现在可是囚犯。” 林小芽神色倨傲地反问：“那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唐诺无可奈何，闭嘴不语。唐诺却小声嘀咕了句：“狗仗人势。” 林小芽大怒，蹭地直扒笼子上，指着那姑娘质问：“你说谁是狗？够胆你再说一次！”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兄妹俩怂怂地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而随行的半兽人士兵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囚犯，连他们平日里飞扬跋扈的领队此时都选择了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一个个看着不由面面相觑。 第145章 神秘失踪（六） 林小芽一想到小奇已在这帮孙子的手里，不由得满腔怒火，正扒在囚笼上指着外边唐氏兄妹和一众半兽人士兵骂骂咧咧的时候，忽然感觉帕里斯轻轻戳了下她的背，于是回过头没好气地问：“干嘛？” 帕里斯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其实囚笼空间逼仄，加之帕里斯身形颀长健硕，手长脚长，林小芽再怎么蜷缩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挨到对方，本来这距离就已适合说悄悄话了，但帕里斯似乎还觉得不够紧，林小芽只好倾身过去。 帕里斯望囚笼外瞥了眼，然后附在林小芽耳畔以气音道：“你惹恼了他们没好处。他们明的不敢怎样，暗地里却有的是报复的手段，而你灵力受限制，就意味着饮食都要经过他们之手，低调点，知道吗？” 林小芽醍醐灌顶，连连点头，接着警惕地瞄了外边一眼，也凑到帕里斯耳边问：“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吧？他们为啥连你也抓？” “他们并不清楚详情，况且，就算我跟兽人族暗通款曲也不必昭告天下，搞得尽人皆知吧？” 林小芽哈了声，指着帕里斯的鼻子大声说：“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你这个叛徒……”最后俩字儿被帕里斯捂在嘴里没能说出口。 “嘘——”帕里斯在唇边竖起食指，接着两人又继续刚才交头接耳的模式。 “嗓门别那么大，还有，在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要捕风捉影，恶语伤人。” “那真相是什么你倒是说啊。”说完摆出一副侧耳倾听，愿闻其详的架势，不料帕里斯顺势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林小芽顿时乱了分寸，捂着脸惊慌地看了看左右，低声喝斥：“你干什么啊？有人在看。” “怕什么，又不是没被看过，我以前那分身傀儡也没少在人前亲你，大家对精灵国国王宠溺公主一事早有耳闻。” “那是小时候！” “可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也还没长大呀。” 林小芽红着脸愠道：“你离我远点！”说着自己又退到笼子的一角。 一到兽人族的都城特里尔，帕里斯就被带走了，临别前叮嘱林小芽自己要小心，一旦灵力恢复就马上召唤时空之门，躲到古堡里去。可她即便进了牢房也还是被关在铁笼子里，掺着禁灵石十分的手铐脚镣也依旧戴着的，根本就无从脱身。 帕里斯料的没错，那对贼兄妹果然趁机报复，居然一天只给她送来一顿饭，而且分量还少得可怜，起初她免不了暴跳如雷，扒在笼子的铁栏上龇牙咧嘴骂个不停，然而她越是愤怒，每天来给她送饭的唐迅就越是开心，笑得跟癫痫发作似的，而且还取笑她身材瘦小，这么上蹿下跳的像极了猴子。 然而，林小芽的愤怒持续了两天就没再发作，不是气消了，而是给饿的。她自小饭量惊人，以往的大胃王挑战赛从未输过，可现在每天就那么小半碟的饭菜，连塞牙缝都不够，食物转货的那点能量，别说发火，就连呼吸都不怎么够用。 第146章 神秘失踪（七） 到了第三天，唐迅送饭进来时，林小芽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仿佛死了一般。 唐迅见状便叫道：“喂，吃饭了。” 林小芽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连眼珠子转都懒得转一下。 “喂，猴子，你要不要吃饭的？再吧起来我可全倒了。” 林小芽还是没点反应。 唐迅见威胁也不管用，以为她真饿出了好歹，忙放下餐盘，伸手进笼子去探她的鼻息。 林小芽趁机扣住对方的手腕，一骨碌起身，将对方的手臂压在自己膝盖下，然后龇牙咧嘴开骂：“你才猴子，你全家都猴子！自己也瘦不拉几的，难道心里就没点逼数？” 唐迅喝斥：“你抓着我干嘛？放手！”手臂被压在地，自己也不得不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囿于林小芽戴着禁灵石手铐和脚镣，手臂被压，连带自己也不能使用魔法，于是两个女生隔着囚笼地铁栏较量起体力。 “你个贼丫头，送来的饭居然还先偷吃了大半，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龌龊。”林小芽为了摁住那只手，拼尽了吃奶力的四肢在不住地抖，二人斗力的同时也在斗嘴。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了？我才没有你那么幼稚，快松开，你这只死猴子！” “你把肉吃了嘴巴还不记得擦一下，我的眼睛都快被你那两片油光发亮的嘴唇给闪瞎了。” 唐迅仿佛蒙受了毕生的奇耻大辱，厉声咆哮：“我这涂得是唇蜜！又不是猪油，你个土包子！”一面将另一只手抵在铁栏上借力扯回自己被扣的手，但林小芽死咬住猎物即便被挣脱也要扯下一块肉来的架势着实不容小觑。 “你的身上明明就有肉味，还想抵赖。” “那是香水味！你丫是想吃肉想疯了吧？” 这家伙没毛病吧？来送饭之前还先涂唇蜜喷香水？想搞百合？可眼下的情形不像啊。林小芽疑惑间，忽然想到之前在来的路上，这花痴看着帕里斯看得眼都直了，一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两个都已魔法见长的女孩子都在拿自己的短板与对方较量，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林小芽一想到这女的十有八九是为了见帕里斯才打扮得这么精致，当即眼珠子咕噜一转，伸出魔抓去拔人头发，殊不知她自己头上扎的双马尾长短不一，但长的那一边刚好靠近外边，唐迅也不甘示弱，伸手进笼扯她。两人的拉锯战后来回归到了女孩子该有的方式，抓脸扯头发，都不是省油的等，出手毫不含糊，谁都没能从对方身上讨到便宜，战争持续了很久，期间伴随着不堪入耳的争吵。俩姑娘吵架的水平也不相上下，一个个出口成脏，却忘了牢房外边有人把守，这些无所顾忌的污言秽语早已深深地出卖了她们的素质。 都是不学无术的家伙！ 最终，林小芽以吐人脸上的一口口水大获全胜！ 唐迅惨叫一声，慌乱地从牢笼前推开，擦拭脸上某人浓稠的口水，看了一眼，忍不住“呕”一声，扶着墙大吐特吐起来。 两人打骂的动静把外边的人都引了进来，然而，牢房里的光景不由得令人目瞪口呆。 两个小姑娘各顶着一蓬凌乱蓬松的头发，脸上脖子上都是指甲的刮痕，唐诺身上的新衣破了好几个口子，布条零落飘摇，林小芽的领口被扯宽了，拉歪的一头正无力地耷拉着，一边骨瘦如柴的小肩膀从衣领里露了出来，几个口袋都被撕破了，里边鸡零狗碎的瓜子糖果花生米撒落一地，甚为壮观。 这情景，与其说是两只刚干完架的梨花猫，不如说是刚拆完家的哈士奇。 “你们这在干嘛？” 唐迅一见哥哥，顿时委屈地哭了，指着林小芽告状：“哥，她打我……” 林小芽毫不畏惧，叉腰怒怼：“有哥哥了不起啊？你以为我会怕啊？有本事放我出去，看我不揍趴你们，一帮龟孙王八蛋，一点素质都没有，让老子教你们怎么做人。” “哇靠，关笼子里都这么凶猛，”众人面面相觑，唐诺难以置信地打量自己的妹妹，问：“好端端的你干嘛送上去给她打？” “我……”唐迅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我来给猴子送饭，见她瘫地上不动，所以就想靠近点察看情况，哪里知道这只奸诈的猴子坏得很，抓住我的手不放，不但打我，还往我脸上吐口水，恶心死了。” 吐口水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唐诺听完想笑又不敢笑，转向林小芽不解问道：“我妹好心来给你送饭，你干嘛要打她？还吐口水，丢不丢人？” 他以为他谁？居然还端起架子教训人来。 林小芽冷哼一声，指着笼子前打架时被打翻的饭菜皮笑肉不笑地反问：“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还不明白吗？” 唐诺依旧不明就里，“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瞎还是装傻？”林小芽怒目圆睁，尖声怒道：“这点饭量，少不说，还一块肉都没有，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这些不都是小孩子的分量吗？而且你们精灵不怎么爱吃荤菜吧？” 小孩子？精灵？ 林小芽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直接往对方身上吐口水。 唐诺急忙往一旁闪开，那口口水直接粘上后面一半兽人大兵的衣服上。 “哪有人这样的，两句不合就吐口水，你还是女人吗？你还是人吗？” 林小芽瞪着死鱼眼面不改色应道：“不是。” 她如此满不在乎，唐诺反倒没辙了，双臂交叠胸前，审视了林小芽半晌，忽然转头对众人说：“你们都出去吧，这小丫头片子我自有法子治她。” 语毕，恨得牙根发痒的唐诺面露喜色，上前问：“哥，你打算怎么治这家伙？” “别八卦了，你也先出去吧，什么法子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待其余的人都出去以后，林小芽警惕地盯着唐诺，先夸张地蓄了口水含在口中以防万一，毕竟现在能当做武器的也只有口水了，“你想怎么样？” 唐诺生怕她的口水又飞过来，半闪躲地姿态道：“别，沟通的方式有很多种，咱们不妨用文明点的方式。” “沟通？不是要治我吗？怎么变成沟通了？”林小芽视线狐疑地扫着对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哦，那话是说给我那些手下听的，半兽人不想精灵那么和善，要领导这群半兽人，不显点本事立点威是使唤不动他们的。” 林小芽把口水咽下，冷着脸道：“废话少说，你想沟通什么？又是怎么个文明法？” 唐诺看了看满地的食物，微微一笑，心里似乎已有对策，“我们来进行一个友好愉快的交谈，交换关于身为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信息，或者是两族之间有价值的情报，你觉得怎么样？” 林小芽神色一凛，但旋即环视牢房一周，不无讽刺地挑眉反问：“友好？愉快？” 唐诺道：“你若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比如说，一间舒适典雅的客房，提供一日三餐，大鱼大肉，你觉得怎么样？” 林小芽的脸色终于和悦了几分，得寸进尺地抬手示意了下自己双腕上的手铐，瞟了对方一眼，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自明了。 这一点唐诺没再让步，而是冷静地拒绝道：“抱歉，这个要求请恕我不能答应，毕竟你身份特殊，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可担当不起。” 林小芽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嘁”，最终也只好她这边退让了，“那好吧，这个我就不为难你了。” 唐诺莞尔，打开牢笼，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公主殿下请随我移步起居楼。” 林小芽现在再装高雅也迟了，索性继续暴露原形，急不可耐地吩咐道：“当务之急先给我来点吃的，鱼和肉不可少，分量至少得是这个的四倍，我是说一顿。哦对了，记住，我不 第147章 神秘失踪（八） 除了戴着手铐和脚镣这一点不足之外，唐诺的待客之道勉强还算周到。 林小芽祭完了自己的五脏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抬起一条腿舒适地架凳子上，一边托着腮剔着牙，一边冲饭桌对面瞠目结舌的大男孩儿扬了下下巴，：“我吃饱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你真的是在王宫里长大的吗？我听说精灵族的宫廷有很严苛的繁文缛节，规矩多不胜数，可你个性奔放，做事随心所欲，跟我们兽人族的人差不多。” 唐诺的第一个问题让林小芽有些意外。 “你所说的是三百年前精灵国分裂之前的情形，帕……”林小芽忽然一顿，想到外人并不知帕里斯和她的监护人叔叔其实是真身和分身两个存在，在所有人的眼里，她还是帕里斯亲自抚养长大的人类公主，想到这，马上改口：“叔叔是个不爱被约束的人，后来由他接替上一代精灵国国王莫迪洛入主王宫以后，很多规矩就废除了，所以给我的自由也相对大一些，我基本上是放养的。” “是嘛。”唐诺再一次打量林小芽瘦弱矮小的个头儿，再次问出之前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请恕我直言，你的年龄应该已满十九岁了吧？可为什么还是保持在十一二岁小孩的形貌？而且你跟两年前我所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头发的长度都没改变。” 林小芽头上扎的一长一短的蟑螂须非常有特色，短的那一边明显是被外力绞断的，断口参差不齐，毫不规整，辨识度可是非一般的高。 林小芽审视对方的表情，问：“你为何这么在意我的生长状况？” “我们都是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也就是说，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共享一下信息，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都有益无害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林小芽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表情，接着说：“但同时也是无法共生的关系，你境况危险就意味着我安全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能够安全多久？” 林小芽顿时语塞。 唐诺道：“据泰坦族内部可靠消息称，现存的是个四个宿体各有缺陷，所以我想一旦被附体，最终会不会也跟那些临时的宿体一样要面临碎尸万段，全身炸裂而亡的命运，只不过是时间稍长一点而已。” 林小芽顿时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惊问：“有这种事？” 唐诺耸耸肩，“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向奇现在就已落入泰坦族人的手中，林小芽想到这不由得冷汗直流，眉头紧锁焦虑问道：“可是作为宿体的你和你们不正做着助纣为虐的事吗？你似乎已找到自保的途径了，我猜的没错吧？” 唐诺黯然说道：“要想自保谈何容易，我和唐迅都身不由己，做什么，怎么做都得唯国王之命是从。” “即便坎德拉命你去死你也会照做吗？” 唐诺木然点头：“天下之大，却没有一处安全的藏身之所，况且泰坦族的神一个个本事通天，我们两是逃不掉的。” “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逃不掉？” 唐诺无奈地苦笑：“你的那位少爷哥哥还有奥林匹斯的神守护呢，不也没能逃掉，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148章 神秘失踪（九） “小奇果然在这里！”林小芽一个激灵，过去就直接握住唐诺的手臂，急切地问：“你们打算拿他怎样？” 唐诺看了眼对方抓在他袖管上油腻腻的手，不由一惊，随即小心地以两指捏开她的手，然后一边擦拭残留下的油渍一边说：“不是我们，是他们，泰坦神族的人，他们正在准备克洛诺斯元神附体仪式的祭台，应该很快就能准备好。” 林小芽被掰下的油光闪闪的手改而去揪对方的领口，急不可耐地问道：“小奇现在被关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你哥现在是由泰坦族的几个御前使者亲自看守，其他人哪能随随便便说见就见。”唐诺已感觉到林小芽手上的油污已经剐蹭到他的下巴，皱着眉极力仰面闪避，一面抓下她的手，话锋陡然一转，道：“不过你要见他也不是绝无可能，但你得告诉我关于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的事情，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或许可以想办法让你看他一眼。” “真的？” “千真万确。” 林小芽只好耐着性子坐回椅子上，老老实实回答唐诺刚才的问题。 “我之所以至今还停留在孩子的模样其实是被叔叔下了生长禁锢咒术，这么做一来可以延长我作为人类的寿命，而来也可抑制心脏里克洛诺斯的那部分力量改变血液的性质，从而使这具人类的凡胎俗体彻底神化，你也知道，只有完全神化了的宿体才装载得下克洛诺斯那悍横的元神。” 唐诺半信半疑地问道：“宿体不是生下来就是宿体？还需改造？”说着按着自己的心口狐疑道：“你是说我心脏里也有克洛诺斯的力量？” “准确来说是有克洛诺斯神体的一截手指头，那玩意儿在你出生的那天就被泰坦族的人嵌进了你的心脏里，慢慢地，先把你的心脏神化，然后再改变流经心脏的血，到最后通过神化的血液改变整个身体。” 唐诺愣了片刻方说了句：“难怪。” 林小芽问：“难怪什么？” “难怪帕里斯那次刺伤我们，却还说着他这么做其实是在帮我们。” 林小芽不明就里，“帕……叔叔曾经刺伤你们？”按理说不该啊，以帕里斯的能耐，要杀这两人也犯不着直接动手，而且还是以利器，“刺伤你们的该不会是一柄很漂亮的通体散发出金光的长剑吧？” 唐诺点头：“对，就是那把剑，听说剑名叫天使联盟，心脏被刺穿时，灵力会沿着剑身迅速流失，我和我妹那次差点就丢了性命，养了大半年才苏醒过来。” “你们兄妹都被刺穿了心脏？” “帕里斯后来告诉你的？” “他从没跟我说起你们的事，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你们。” 林小芽面色惨白，应该是说帕里斯为什么非要置向奇于死地。因为他这么做，就意味着把向奇逼到克洛诺斯非他不可的绝境，当初齐聚在卡多幻域的五个宿体，而今高晨生已经不在人世，她的生长已被中止，唐诺和唐迅兄妹囿于被帕里斯夺去力量和生命力，躯体的神化尚未完成，而向奇在获得了高晨生的灵力和生命力之后，神化进度突飞猛进，只有他的躯体达到元神附体的理想状态。 第149章 神秘失踪（十） “我以为你们之间无所不谈。”唐诺颇感意外，“据说帕里斯待你视同己出，而且非常护短，甚至可因小孩打闹而把欺负过你的孩子的家人都调派到边远地区。” 林小芽摇头，不管是帕里斯这个功于心计狡诈腹黑的真身还是自己熟知的那个温柔善良体贴入微的分身监护人叔叔，关键的事情对她都守口如瓶，只字不提，愚弄也好，保护过度也罢，揣度帕里斯隐瞒这些事的意图已没意义，自从监护人叔叔从这个世界消失以后，她就不得不在那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当然，这种成长仅限于思想。 “你很失望？” 唐诺道：“不，即使帕里斯什么都没告诉你，但我想你也能从向少那儿获取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林小芽轻叹一声，无力地应道：“小奇就是个没嘴的葫芦，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宿体之事一无所知，根据之前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亲身经历，我确实也有不少值得你探究的信息。” 唐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问道：“比如说？” “你们应该知道卡多幻域那场斗奴对决赛，其实就是奥林匹斯的神为了让五个宿体之间相互残杀而大费周章搭建的舞台，不然你们也不会在那场对决中临阵落跑。” 唐诺茫然说道：“我们并不清楚，在比赛之前帕里斯私下来见过我们，我想他当时一定是给我们施放了蛊惑人心的魔法，因为在那之后，我们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至于什么时候上场、什么时候离开，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直到后来心脏被帕里斯的利剑刺穿的刹那才恢复了神智，但那已经太迟了，在力量和生命被剥离时所造成的剧痛下，身体根本就无力反击，后来我们先后被丢进了一棵巨大的食人树的嘴里，万幸的是这特殊的体质让我们在那三个月中没被消化，反而还多少恢复了些元气。” 林小芽幡然醒悟：“难怪小奇和神族的人只能在泰坦族的腹地找到你们兄妹的两个分身，原来那期间你们的真身躲在食人树之森里。” 唐诺更正：“不是躲，是被丢弃。”接着又问：“向少和神族的人找过我们？为了什么？” 林小芽难以置信地瞥了对方一眼，“你们可是能让克洛诺斯的元神完全复活的宿体，上一任万神之王，你说为什么？” “当权神族是希望把所有的宿体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林小芽直言：“不是掌控，是销毁。” 唐诺震惊地瞪着林小芽，惶惑地重复那两个字：“销毁？”见林小芽点头，难以置信道：“神族要杀掉我们简直是轻而易举，没必要大费周章把我们都凑到卡多幻域再杀。” “起先我也没想到这层，但是晨生在决斗时主动将自己心口往小奇的剑锋送，我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搞懂晨生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死在小奇手下，为什么要主动把自己的灵力和生命力传给小奇。” “为了力量合并？铸造一个最完美的而且是能由当权者掌控的宿体？” 林小芽竖起油腻腻的拇指赞道：“你也不笨。” “晨生是我们五人当中最强的一个，三王最初把金蛇臂环给了他，他是被选中的用来猎捕克洛诺斯元神的诱饵，但是在杀人与被杀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所以最终他把金蛇臂环连同自己的力量和性命都一并交给了小奇，而小奇也因为他的力量而加速神化。” “金蛇臂环是干什么用的？” “夺取他人灵力并转化为自己所有的器具，据说那玩意儿是从天使联盟剑柄上拆下来的神器，所以也有着跟天使联盟一样的功能。” 唐诺茫然不解：“据我所知，天使联盟的前主人是克洛诺斯，可后来怎么会归帕里斯所有，而金蛇臂环却又落到三王手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小芽虽不知帕里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认为不能把他也是克洛诺斯宿体的秘密告诉第三个人，至少现在还不能说，于是耸耸肩，摊手搪塞了句：“谁知道。” 第150章 神秘失踪（十一） 唐诺不太相信林小芽的话，便再试探：“你叔叔从没告诉过你？” 林小芽白眼一翻，道：“你不相信就算了。”说完拿起汤勺开始捞着沉淀在汤汁里的肉渣，看情形是准备开始第二轮的胡吃海塞。 唐诺惊疑之余，不忘来一番人文关怀：“刚才的……还不饱吗？” “七八分吧，现在主要是嘴巴寂寞，你要让人再上几个菜也不是不行。” 唐诺无语，冲她比了下拇指，然后起身去吩咐下人加菜。 林小芽看他为人识趣，办事又有眼力见，因此说起话来也就不再吝啬，见他回来，便道：“这么说来，我叔叔对你们是真不错，直接把你们剔除出死亡名单了，冲着这一点，你俩就该给我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能为难我，得拿我当祖宗供着。” 唐诺在她一侧坐下，帮她倒了杯果汁，笑问：“祖宗，那你哥要杀我们之事又怎么说？” 林小芽的动作滞了滞，轻声道：“小奇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和邹干部一样，他们这些富家少爷从小到大连一条鱼都不敢杀。我想他之前找过你们是不假，但下不下得了手就难说了。” “至少杀心是起了，这一点无可否认。” 林小芽迟疑片刻，抬起头望向唐诺问：“你恨他吗？” 唐诺静静地回望她，摇头：“我也不知道。”见林小芽露出讶异的表情，便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林小芽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事，茫然无措地点头，：“记得，那时候是你们先招惹的我，还偷了我的钱和魔法卷。” 唐诺补充：“不止这些吧？” 确切地说，当年被偷的是整个背包，里面不止有钱和魔法卷，还有一两套换洗的衣物，她那满是狗头印花的内裤后来还多次被这对兄妹拿来取笑。 林小芽当然知道他话里有话，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你们要是真那么喜欢改天我给你俩各送一打。” “心领了。”唐诺断然回绝，然后绕回原来的话题，“虽然我们对你的品味敬谢不敏，但对你却是一见如故的。” 林小芽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下，难以置信地诘问：“这是什么逻辑？一见如故所以就偷人家内裤？对了，小奇他们整队的装备也被你们偷过，你们偷东西该不会用的都是这种蹩脚的借口吧？” “哪里，我们也不是见人就偷，一般被盯上的都是极其特别的人，比如你，比如那位英俊冷酷的少爷，还有坦桑城的那位金发少主。” 林小芽不可思议道：“这么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这一回事了？” 唐诺说：“不知道，我们只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你们三个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前一直没搞懂原因，不过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因为我们是同类，我们的心脏来自同一个人，这一点也终于让我释怀。” “释怀什么？” 唐诺嚅嗫道：“不怕你笑话，我曾经误以为自己有那方面的倾向，还好，一切只是错觉。” “哪方面？”林小芽正鼓着腮帮嚼着满嘴的糕饼，听他这么说，斜着眼扫视对方，说话时还不时从嘴里吹出粉末。 唐诺似乎拉不下脸直说，反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林小芽没做声，只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对方，面无表情地继续嚼。 唐诺只好坦诚：“就是那个……啧，你不知道，你那少爷哥哥的相貌当时在整个幻域引起多大的轰动，听说有不少贵族为了他还大动干戈的。” 林小芽如梦初醒，长长地“哦——”一声，然后正经八百地质询：“真的只是错觉？” 唐诺立马道：“废话，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当然只能是错觉。” 林小芽咧嘴坏笑，露出了牙缝间沾满的黑色糕点的渣渣，挤眉弄眼道：“这年头不是流行这么一句话嘛，异性纯粹为繁衍，同性才是真爱。” “真爱你个头！”唐诺抓起一颗坚果丢她脑壳，神色凝重道：“不过，坦桑城的少主恐怕没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选择让自己死在你少爷哥哥的手下。” 第151章 神秘失踪（十二） 唐诺语毕，林小芽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次斗奴对决时，高晨生主动将自己的神体往向奇的剑尖上送的情形。 向奇当即惊骇万分，本能地想要缩手撤剑，高晨生却忍着剧痛抓住他握剑的手，从其说话的口型推断，当时似乎是说“这样还不行，要再深些。”说着把剑往自身的方向带，长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向奇惶遽无措，极力想要挣脱，然而，高晨生却紧紧地搂住他的肩背，令他无法动弹，直至气绝那一刻，双臂才从他的背上无力地垂下。 林小芽不确定高晨生那样义无反顾的付出是出于真心，还是一时的迷惑，可即便换作是自己或是唐氏兄妹，即使死在向奇的剑下，想必也都毫无怨言。她不想深究那是否真是因为他们的心脏来自同一具神体才会彼此之间相互吸引，但深埋在心底的那份不能公之于世的情感的的确确是出自真情实意的。 “喂，想什么呢？”唐诺见她神情恍惚，便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她回神。 林小芽视线的焦距重新落到对方脸上，几近哀求道：“让我见见小奇好不好？” “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 林小芽摇头。 唐诺道：“自从他到这儿以后，就一直陷入沉睡之中，除了第一天，我没再见他从那栋把守森严的小楼里出来。” “你骗我？”林小芽不由勃然大怒，说好了以情报做交换，让她见向奇一面，可现在这是要反悔的节奏？ 唐诺已看她狰狞扭曲的表情，慌忙摆手解释：“没骗没骗，我能让你见到人，但是却没办法让你进入那栋楼，更没办法让你们说上话。” 林小芽敛起愠怒道：“你是说就连你们的人都不能接近小奇吗？” “泰坦族的那几个人都非常谨慎，即便是他们同族的人，好像也不是个个都有资格从那幢楼房出入，而你哥的房间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去，偏偏那个人的来路我们都摸不清。” “既然不能进去，你让我怎么见人？” “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你哥所在的房间，不过要用望远镜才能看得清。” 唐诺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娇脆的声音道：“到最后还不是要求我？” 是唐迅，她此时已梳洗一新，正双臂交叠胸前，神气活现地望向室内。 唐诺一见她就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 唐迅不暇思索拒绝：“没门。” 唐诺腆着脸商量道：“给点面子好不好？我都已经答应人家了。” “不好，答应的人是你不是我，要带就带去你自己的房间，别来我的。” 这丫的也是个刁蛮任性的主，不过要搞定这花痴也并非难事，林小芽眼珠子咕噜一转，便计上心来。 唐诺眼角余光瞥见林小芽睁着大眼看她，立即转身正对着她挑衅道：“看什么看，还想打吗？野丫头，别以为会吐口水就了不起。” 林小芽双手在桌布上胡乱抓了把，然后对唐诺说：“唐大哥，我想跟令妹单独说点事儿，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 “行，我正好有事要走开一下，一会儿再回来。” 唐迅见她哥要走，急忙拉住他的手悄声问道：“你真要走啊？” 唐诺也悄声应道：“别担心，她戴着禁灵石呢，还能吃了你不成？再不济，你还是可以劈她一个小闪电的。” “这丫头诡计多端，我们有多少兵马折损在她手下你又不是不知道。” “放心啦，没事的，现在是她有求于你，机会难得，不如就趁此机会从她这儿多了解一些关于那方面的事。” “哥，我还是有点怕，要不你就在门外等着。”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看看人家，你们年纪相当，人家都已经快要当上往后了，你还要我给你护你到什么时候？记住，你比她高出一大截，抬头挺胸自信点。” 唐诺拍了下妹妹的背，直接把人往林小芽那儿推，唐迅一对上小芽，马上虚张声势地板着脸端起架子来。 林小芽见他兄妹俩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好半天，虽不知说了什么，不过看那情形多少也猜到了几分，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此刻笑准没错，一想到这儿，脸上立马堆出谄媚的笑。 第152章 神秘失踪（十三） 唐诺出去以后，屋里就只剩下两个不懂事的女生大眼瞪小眼，彼此在对方脸上抓出的指甲痕仍清晰可辨，二人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自己留下的显赫战绩许久，忽然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唐迅率先开口:“这么看来，我跟一个从小就爱跟人打架的老手也差不到哪儿去。” 林小芽洋洋得意道:“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耍贱招，胜之不武。” “我那叫以智取胜。” 唐迅冷嘲热讽:“一口口水我看不出智在哪里，不过，像你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公主，而且不久以后又将是个王后，还真是匪夷所思。” 林小芽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唉，某些人羡慕嫉妒恨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世道本来就存在不公，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谁羡慕嫉妒恨了？不要自以为是”唐迅在林小芽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抱臂，翘着个二郎腿道:“废话少说，你把我哥支开是要干嘛？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还有什么怕他知道的？” 林小芽皱眉咧嘴:“你别不识好歹，我把人支走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什么了？”唐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盯着对面的小不点，她哥临走前说她比那丫头高出一个头理当自信点，可直到现在她还没能从这仅有的一面找到什么优越感，面前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矮豆芽气场少说也有两米八！ 林小芽痞气十足地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不过相应地你要让我进你的房间。” 唐迅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我想问什么？” “还能问什么，当然是关于帕里斯的事啦。” 唐迅当即双颊绯红，激动地站起身否认:“你胡说，谁说我想知道他的事了！”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啧啧啧，在押送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你色眯眯地看着他哈喇子流了一路，别以为我不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唐迅被说中心事，又又羞又急，忙为自己辩驳:“我才没有喜欢他，也没有色眯眯看他，更没有对着他流口水！你不要胡说八道！”说着说着竟急哭了。 林小芽见状，反倒意兴阑珊，不解道:“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那妖孽长得那样，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至于这样扭扭捏捏的吗？” 唐迅凌乱中突然觉得对方的话没错，顿时冷静一下，但脸依旧烧红，“我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用不着你管。” 林小芽当即直起身板正色道:“当然关我的事了，现在是这样，刚好我呢可以满足你对帕里斯的一切好奇，而刚好你呢也可以满足我的一个诉求，你只要让我进一次你的房间，我就把有关帕里斯的事通通都告诉你。” 唐迅立马更正:“说反了吧？应该是你先说，然后才是我答应让你进我的房间吧？” 林小芽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都行，不管哪一样先来都没差，毕竟交易是成立了的。” 唐迅陡然发觉自己着了对方的道，但同时心底也萌生了雀跃之感，默然坐下，偷瞄了一眼林小芽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完全没有取笑逗乐的意思，于是再次确认:“你真的会为了你哥把你养父卖了？所说的绝对真实？” 林小芽立马举爪保证，“决不说谎。”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你会相信的，因为答案本身就有足够的说服力。”林小芽说出这话就做好了大爆料的心理准备。 第153章 神秘失踪（十四） 唐迅半信半疑，但想想让林小芽进一次她的房间貌似也没什么损失，况且自从那次在卡多幻域初遇帕里斯之后，便情不自禁地坠入情网，即便后来被他一剑刺穿心脏，虽悲愤欲绝，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对那绝情之人朝思暮想，念念不忘。这两年来，她四处打听有关帕里斯的消息，然而这位西部精灵国的国王大多时候深居简出，所探知的消息不过寥寥，如今他亲手带大的养女就在这里，因此她心想即使被骗也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唐迅迟疑了许久，最终放下了矜持，吞吞吐吐地问：“那个……帕里斯……是个怎样的人？” 林小芽挠挠后脑问道：“你是指哪方面？” “在为人处世上。” 还是很笼统，不过林小芽试图概括道：“在我看来，他是个表面笑嘻嘻背地里捅刀子的人，城府深，让人捉摸不透，为达目的不折手段，阴险腹黑……” 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词儿，唐迅狐疑地审视林小芽质疑道：“你怎么这么说他，你不是由他抚养长大的吗？我听说他很疼你这个女儿，可你为什么……” 林小芽赔笑，“叔叔对我当然是没的说，不过刚才的那些话也都相对比较中肯客观，不夹杂个人感情。” “我听说帕里斯和海妖族的大祭司在三百年前就定下了婚约，为什么他们拖到现在还没举办婚礼？” “这个嘛……”林小芽为了向奇，当即毫不犹豫地把帕里斯的事情都扒了出来，“我听叔叔说那只是名义上的婚约，他觉得自己长得太帅，容易招蜂引蝶，所以就跟逐幻姐姐合计这么一出，一来可以挡桃花，而来两族之间相互帮扶，而且双方都是彼此最主要的贸易伙伴。” “我就知道是这样。”唐迅听了禁不住喜笑颜开，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又收敛了笑容，清了下嗓子继续问：“那他……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林小芽脑海中浮现出镜湖水底的神殿里那个沉睡了三百余年的六年后的自己，但总不能对唐迅说那个人就是她吧？一来对方未必肯信，二来那个自己也不是现在的她，“应该算有吧……” 一听说有，唐迅不由怅然若失，“那个人是不是长得很美？” 林小芽抽了下嘴角，不知如何应答，嗫嚅道：“美不美的这要见仁见智啦，瘦小、平胸、好像也不是很白，身材相貌远远比不上海妖族的大祭司。”说着自己的难为情，不知帕里斯看上她哪里，尴尬地摸摸鼻梁自我解嘲道：“可能稍有可取的是内在美吧。” “反正身材相貌帕里斯自己就有，所以对外表方面也就没那么在意。” “一个植物人，昏迷了三百年多年至今都没苏醒，而且以后能不能醒来也难说，叔叔至今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搞不好可能永远都这么躺着了。” “是生病了吗？” 林小芽摇头，“说是受了重伤，为了让那个人醒来，叔叔曾经用剑刺穿我的心脏，吸取了我的灵力和生命力。” 唐迅不由一惊，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你也被他用剑刺穿过？” 林小芽无力地竖起两根指头：“还是两次，第一次是在三年前，在食人树的腹腔里被消化了三个月侥幸没被消化掉，第二次是在卡多幻域，幸亏小奇和我有共生咒的联系，很快就帮我度过了难关。” 原来帕里斯连自己的养女也下了狠手，唐迅这么想来，心里少许释然，再说，自从她和唐诺的力量被夺走了以后，泰坦族的人似乎就没像之前那么紧盯着他俩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帕里斯确实帮了他们兄妹一把。 “这世上最帅的两个男人都跟你那么亲近，应该有很多女生嫉妒你吧。” 林小芽一听就来气，不禁爆粗：“有屁用，一个是亲哥，一个是养父，以后都将便宜别的女人，跟我不搭杆儿。” 唐迅一怔，随即同情道：“也是。”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不然我们到你房间去，你让我先看一眼小奇，然后剩下的时间你爱问多久就问多久好吗？” 唐迅爽快地起身，“跟我来。” 林小芽大喜，没想到这姑娘也是个干脆利落直爽率真的人，之前的敌意立马烟消云散，主动道歉道：“刚才在地牢里抓伤你，还吐你口水，真是对不起啊。” “没事，我不也抓伤你了嘛，不打不相识，对了，你的口水好像能疗伤，我发现沾上口水的那两道抓痕好像淡了许多。” “我天生自带生命技能，所以口水是比普通人特殊了点儿。” “啊，真好，”唐迅羡慕道：“我自带技能是吸取灵力。” 林小芽半张着嘴，惊诧地问：“吸取灵力？就跟帕……叔叔的那把金光闪闪的剑一样？” 唐迅点头：“嗯，不过我觉得这样不道德，所以从来没主动抢过别人的力量。” 林小芽瞬间觉得这姑娘全身散发着人性的光辉，心想这道德水准真能把帕里斯来回碾压个稀碎。 第154章 神秘失踪（十五） 林小芽不失时机地问：“那你哥呢？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技能是什么？”见唐迅似有迟疑，又道：“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唐迅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帕里斯告诉我们是克洛诺斯的宿体之前，我们从没有过隐瞒自己实力的意识，所以族里的人基本上是尽人皆知。” 关于这隐瞒实力这一点，三王和帕里斯他们都做得很好。 小奇就连林小芽道现在都搞不清楚，只是三年前兄妹俩和维拉一同在古堡里度过的那十年间隐约觉得他修习魔法的速度快得惊人，维拉由此推断向奇天生自带的技能是学习和领悟的能力。 林小芽则是生命技能，由于效果和治愈魔法相似，加之帕里斯早早就带她道人界生活，因此真正了解她这项技能的人也不多。 至于已经不在人世的高晨生，他自幼就由坦桑城的城主夏洛照顾，这位幻灵兽表面是魔族的人，实际上却是宙斯的神使，故而保密工作也相当到位。 所以克洛诺斯的五个宿体之中，也就只有交到兽人族和两栖族的这两位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以前照顾你的沼泽地的王或是坎德拉都没跟你们提过宿体这事吗？” “我想每个掌握着宿体的王心里也未必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神使把我们分别交到各族手中时，并未巨细靡遗地道明原委，大家只隐约知道我们当中，将有一个成为神选之子，而那些为神族培养出神选之子的种族将世代得到神灵的庇佑。”唐迅话锋一转道：“只有你是特别的，被两个精灵部族之间争来抢去，这些年来大家都以为你将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所以兽人族和两栖族的人对待我们也就比较敷衍。呵，不管是暴露的，还是隐藏的，最终都是神族用以掩护你哥哥的障眼法，他才是神选之子，而我们只是被当作他强化的生祭，说白了就是饲料或肥料。” 林小芽愤然啐道：“呸！什么神选之子，不过是个装载元神的容器，告诉你吧，被选中的才是最倒霉的一个，不但死得毫无尊严，而且被扼杀的灵魂也将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无法再入轮回。哼，不管是奥林匹斯的神还是那帮被赶出王庭的泰坦神，他们都不会让我们活下来的。”所谓的神选之子也不过是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容器的灵魂被扼杀，留下的躯体被他人据为己有。而三王最初的打算应该就是让五个宿体相互吞噬，剩下最后一个作为猎捕克洛诺斯元神的诱饵。所有在这场神族的博弈中，除了神族，没有一个是赢家。 “话说奥林匹斯的神想要我们的命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泰坦神族的人也想置我们于死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我们可是他们头头的元神的容器啊，当做备胎不也是多多益善的吗？” 林小芽双手一摊，“就如你刚才所说的，当作神选之子的养分或肥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我们现在三只菜鸡作为宿体是没戏了，谁知道他们用完我们之后会不会随手杀掉就不好说了。” 唐迅显然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一把握住林小芽的手臂颤声说：“不会吧？就咱们这点力量，都不够塞牙缝，吃了也等于没吃。帕里斯说了，他夺取我们的力量和生命力实际上是在救我们，我们几乎又回到了人类凡胎俗体的状态，要想改造成可容下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痛痛痛痛啊……”林小芽的细胳膊被对方的铁爪抓得生疼，龇牙咧嘴地示意对方松手，然后才道：“你紧张个毛线啊，爪子拿开！我只是说有那个可能，毕竟我们的生死全在那帮孙子的一念之间，他们怎么想我又说不准。” 唐迅捂着心口翻白眼，“说不准就不要乱说啊，我胆子小不经吓，跟你这个狡猾奸诈杀人不眨眼的幽灵公主不一样。” 林小芽痞气地咧嘴，“多谢夸奖。” “你个花猫脸哪只耳朵听出我在夸你了？” “随便啦。”林小芽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这东拉西扯了一大堆的，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哥从娘胎里带出的什么技能。”自打大前天自己和帕里斯莫名其妙被擒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她。 唐迅用极其怀疑的目光将眼前的豆芽妹的表情扫了又扫，“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敢情这丫是不想据实相告了。 林小芽想想就来气，“废话，知道我还问毛线！你爱说说不说拉倒。” 唐迅忙摆手解释：“不是，那个我不是不愿说啦，我哥可以让时空暂时停滞啦，只是帕里斯……” 时空停滞？ “等等！”林小芽举手示意对方闭嘴，“你是说他能让整个时空静止不动就他自己能动？”难道就像古堡那样是自己进入时间的罅隙，有足够充裕的时间让他给敌人戴上禁灵石桎梏？ 唐迅点头，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这是第一次听说？帕里斯从没当你的面用过？” “帕……”林小芽顿了顿，改口称：“叔叔也有这个技能？”说完陡然一怔，脑海中电光石火般蹦出了某些画面，那次她被毒跳蚤叮得高烧不退成夜哼哼唧唧时依稀感到帕里斯出现了，并帮她医治创伤，还有之前在兽人族的采石场挨了工头的鞭刑的那个晚上似乎也见到他的身影，但是次日问起旁人却都说不曾有人来过，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做梦了，而被他治好的伤也以为是身体自行恢复的速度加快了而已。 这么说来，帕里斯不但有同时具备了唐氏兄妹的特有技能，恐怕就连她的生命技能也兼而有之，因为她和小奇一样对普通的魔法免疫，受伤了要么靠自身的体能扛，要么就只能仰赖她的生命魔法来转化生命力。 林小芽内心正自惶惑惊疑，忽然又听唐迅说：“除了我跟我哥的特殊技能，他好像还会言灵咒，这个技能两年前坦桑城的金发小子……叫什么来着……哦，高晨生，他曾经对我用过一次，当时我鬼使神差地就定住了，要不是我哥，恐怕我那时就狗带了。我想这言灵咒应该是高晨生的技能。” 林小芽听完，更加笃定自己的推想，如果所料没错，帕里斯应该还兼具向奇极其神速的学习技能，也就是说他才是最接近克洛诺斯最初的那尊神体之人。 唐迅见林小芽大张着嘴，两颗眼珠几乎凸出眼眶，便道：“真是匪夷所思啊，听说你和你叔叔两人无时无刻甚至连睡觉都粘在一起的，你居然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们每天都说些什么呀？” 林小芽大窘，急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们现在哪有连睡觉都粘一起啊？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啊！” 唐迅登时来了劲，两眼放光，挨近了林小芽问：“哇！你们还真有一起睡啊？怎么样怎么样？被帅哥抱着入睡的感觉好不好？”某人的花痴病又犯了。 林小芽脑门的汗瞬间滑落，“什么帅哥，是叔叔啦。既然你觉得叔叔帅，那为什么押送我们来时的路上你怎么缩得像只鹌鹑一样？有贼心惦记却没贼胆下手，弱爆了。” “人家是精灵国的王高高在上，而且又早已名草有主，”唐迅悻悻然，接着又说：“再说帕里斯甩是帅，可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对女生也是二话不说直接一剑穿心，就算到现在，我一想到这件事，这心啊还疼得厉害。” 林小芽尴尬地咧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催促道：“你的房间到底在哪里？要走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 第155章 神秘失踪（十六） 唐迅的房间…… 该怎么说，确切来讲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并非是内部的装潢摆饰如何惊世骇俗，而是在开门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架在窗台边上的一门“大炮”，那玩意儿充分暴露了这姑娘某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癖好。 偷窥，如此明目张胆，如此肆无忌惮！ 林小芽一言难尽，偷眼瞄了下身边的姑娘，心情委实复杂。 唐迅觉察到林小芽眼色怪异，便问：“干嘛？” 林小芽颤巍巍地指向窗边，不敢太肯定的口吻询问：“那个……应该连几万光年之外的东西都能看见吧？”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几乎相隔了大半座城市某人的房间能够窥探到向奇那边的情况。 “没那么夸张，况且我对观星也不感兴趣。” 林小芽心想这丫一路上对着帕里斯梦流哈喇子，两年前见到向奇邹来迟等人也是目光发直，显然就花痴一个，房间里摆那么台超高倍数的望远镜的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昭然若揭了。 于是尴尬地连说了两句“看得出”。 唐迅喟叹：“可惜我眼福不如你，好不容易从地球那边抗了这么个大家伙来，结果装上以后才发现半兽人族地里稍微好看的男人简直是凤毛麟角，我真羡慕你，整个精灵族地里的男人都那么英俊潇洒秀色可餐，就连普通的猫狗也比这边的眉清目秀。” 林小芽心不在焉地应道：“那你嫁到精灵国不就得了。”跟随主人进了房间，四下张望，就见靠墙的沉木架子上摆放着各色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以及人类枪支弹药之类的热武器。 林小芽捂额，半天方道：“这是姑娘的房间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呃……说的也是嗬……”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冲锋手枪和热能激光刀看上去好像很眼熟，林小芽这才辨识出这些东西都是几个月之前兽人族的一支奇袭小队在她们精灵根据地所缴获的，当即哦了声，道：“这些东西不是我的吗？” 唐迅立马从她手里夺过激光刀藏到身后说：“现在是我的。” 林小芽转而拿起架子上的黑金智能腕表，“这个是小奇的。” 话还没说完，又被某人一把抢去，“这个现在也是我的了，这里的东西通通我的件件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林小芽嘴角不禁抽了抽，心想这丫竟然还说起了人类菜市场两元店的商务用语，敢情是没少跑那种地方啊。 “你又没密码，要了也没用，而且密码要是错输到一定次数以后这表就会启动自爆程序，很危险哦。” 唐迅歪着脑袋斜睨着矮她一个头的扁平豆丁妹，想她的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在六界中是出了名的，因而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都不清楚，当即半信半疑道：“你骗人，我不信。” 林小芽咧嘴一笑，终于说了实话：“这一只确实没安装自毁程序，不过小奇一拿到新的就通过物联网把这一只里面的数据都拷过去了，而这个里面空空如也，啥啥没有，就连运行程序都没给你删了，所以没骗你，你拿着是真没用，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我得了。” “就不！”唐迅依旧当宝似的揣自己兜里，然后说：“这个是绝世帅哥戴过的，上面还留有他的气息，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我要好好收藏起来。” 林小芽一边嘴角差点没歪到耳朵根去，心想这花痴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 “你……不是我叔叔的拥趸吗？怎么转头又哈起小奇来？你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原则呢？节操呢？” 唐迅正色问：“原则是什么？节操是什么？我只知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嫉妒你，从小就生长在美人的国度，有一个那么俊美又那么护短的叔叔，有一个那么帅气的哥哥，还有一群那么潇洒的朋友，就连那个整天一身男装的辣妹都那么酷帅……” 她说的是御菲菲，只是没想到这丫居然连女生都能让她犯花痴，也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个了！ 坦白说，唐迅性情爽利率真，林小芽与她容臭相投，说白了就是一路货色的人，两人心里都不免对对方萌生出英雄惜英雄好汉识好汉的惺惺相惜之感来。 只不过林小芽从小看的就见惯了全天下最最绝美的面容，起点太高，导致其后来再看其他美色时有了中天然的麻木，风轻云淡波澜不惊，而唐迅早前生活在沼泽地，几年后又被抢到半兽人的族地来，不管是两栖人还是半兽人，他们的长相普遍让人不敢恭维，所以唐迅对帅哥美男的反应要比林小芽夸张得多。 第156章 什么失踪（十七） 话说唐迅借着调整焦距的名义扒着望远镜不放，但又忍不住激动赞叹：“哇，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生，就连后背都这么好看，这皮肤……不拔个火罐可惜了。”说着频频擦拭口水。 在一旁急不可耐的林小芽见她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禁火大，撂了句“你少花痴一阵会死啊”索性一肩膀把人撞开，自己便凑头过去。 林小芽不看还没事，这一看血压立马飙升！ 望远镜里向奇正神情迷惘眼神呆滞地躺在床上，除了手腕和脚踝上都拷着黑黝黝的禁灵石锁链，身上已被剥得空无一物。 林小芽乍见这情形，立马如触电般转过身，就见唐迅正忙着擦鼻血，而她自己也感觉鼻子发痒，似乎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正从里边流出来。 唐迅非但没有自我反省，还指着林小芽大笑：“你是不是变态？那是你亲哥吧？” 林小芽羞窘地辩称自己的鼻血是刚才过量的巧克力所致，然后两个女生又开始争夺望远镜，胜负很快分晓，林小芽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次看镜头，这时就见一身形庞硕的半兽人从外边进来，那半兽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与三百年前出现在镜湖并试图抢夺帕里斯躯壳的半兽人的情形极其相似，以至于林小芽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人就是被克洛诺斯的元神附身的宿体。 半兽人手里还拿着为向奇准备的衣物，来到床边，嘴上说着什么同时将衣服递了过去，向奇默然起身接过，非常乖顺地穿上。 那半兽人则坐再一旁欣赏艺术雕刻不停地上下打量，一副欣然而又满足的神请。 那是一身裁剪得体、质地精良、样式华贵的紫色战袍，领扣和要带上镶嵌着的赭色宝石看上去全是稀世珍宝。向奇身材相貌本就万里挑一的，此时配上这身行头，更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这身装备显然并非临时找来的，而是特意为向奇准备的。林小芽身子突然一个激灵，大脑中立马蹦出了一个念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设想：不，这是特地为这副躯体准备的，是为克罗诺斯的元神准备的！ 林小芽面色发白，心脏狂跳不止。 唐迅见她神色不对，忙上前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小芽怔忡道：“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唐迅话还没说完突然就会意过来，林小芽说的是克洛诺斯元神附身的仪式。 然而，同时也是她们三人要献出灵力辅助克洛诺斯解开哈迪斯留在向奇体内的封印的仪式，一旦封印被解，克洛诺斯的元神附身时就再无阻碍，到那时鸠占鹊巢，向奇自身的灵魂马上就遭受扼杀，肉身将被克洛诺斯据为己有。 林小芽心急如焚。在来之前，黑猫，那只神族派来的使者，就同林小芽说过，能够唤醒向奇神识的人只有她，她此番不远万里独自来到半兽人的族地所为的也正是这件事，然而这些天来都没能寻着机会接近向奇，要想看他一眼还得借助高倍数望远镜。 唐迅一时间也乱了分寸，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同时也为向奇那么英俊的一个人就此消逝而难过，“那、怎么办？” 林小芽耷拉这脑袋，开始抽抽搭搭起来。 唐迅看这情形，起先还有些懵，但渐渐地就反应过来，板着脸道：“行了，别演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林小芽一怔，旋即抬头，一边拭泪一边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亏我眼泪都给你挤出来了。” 唐迅双手抱臂斜睨着她说：“你这人既狡猾又奸诈，在我们这儿可是臭名昭著的，一个随便一两个阴谋诡计就害死我们那么多人，抢走我们那么多粮草装备的人，我才不信在这重要关头你心里会没点主意。” “呃——”林小芽尴尬地咧嘴，都不知她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辩驳也不是，道歉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直奔主题，投其所好地开启一场双赢的商谈。 第157章 神秘失踪（十八）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林小芽用衣袖胡乱抹了把眼泪，接着道：“我需要你的帮忙，当然，不会让你白帮。” 唐迅用脚勾过一张椅子，一坐下就端起架子问：“你要怎么回报我？是把你们精灵的族地给我？还是扶我当上你们的王？” 林小芽又气又想笑，“你说点靠谱的吧，先不说那些东西我自己都没有，就算真能给到你也未必是你真心想要的。” 唐迅挑眉，“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林小芽说：“只要你这次肯帮我，我叔或者我哥随便哪个都可以给你。” 唐迅听完立马直起身，但很快又松垮下来，“放屁，他们又不是木偶玩具，你说给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啊？就算表面愿意配合还不是转头就跑了，到时候我不过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 林小芽双目灼灼，目光坚定有力，由不得对方有半分怀疑：“虽然最终决定权在当事人，但是我可以为你们创造机会，要攻克帕……我叔可能难度有点大，不过我哥的女朋友之位却还是虚位以待的。” 也就是说搞定向氏少爷的几率大一点？ 唐迅不由得有些动摇，但同时也满腹狐疑：“他不是也有未婚妻吗？那个很酷很帅的魔女。” 林小芽赶苍蝇似的大手一挥，“那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菲菲姐和小奇的婚约是在她还是人的时候定下的，后来人都死了，这桩婚事当然就不复存在咯。” “那魔女以前是个人类？”唐迅惊诧不已。 “嗯，四年前她还是个人，后来死了，再后来在卡多幻域重逢时她已重生为魔。总之你不用担心，他们的婚约在以前也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他们两人心里都有人。” 唐迅追问：“你个心里有人了？谁？那我还有什么希望？” “一个根本就不可能的，他早已经放弃了的人。所以只要我出马，你的希望还是蛮大的。” 唐迅突然倾身过来，用很八卦的口吻轻声问道：“在卡多幻域的时候有听说你个其实是那个，是不是真的呀？” “是哪个？” 唐迅咂了下嘴，暧昧不明地说：“就是……啧，有人说他是冥界那位的侍奴……” 话音刚落，林小芽直接就爆粗：“放屁，别人说这些混账话就算了，你也是被泰坦族盯上的宿体，也已知晓那些神祇的意图，怎么还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不是当然再好不过，只是传言也未必空穴来风，唐迅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又说：“你个长得那么好看，很难不招人惦记啊。” 林小芽气得直哆嗦，但此时有求于人又不便发作，只好强压下怒火耐心说：“你想想，三王之中最下流好色的就是宙斯，如果用作诱捕克洛诺斯的诱饵也能肆意妄为的话，他为何要交给冥界而不亲自看惯？不就是担心自己禁不住诱惑管不住自己嘛。” 唐迅慌道：“喂，你这么说那位大神不太好吧？他可是众神之王啊。”不过心想林小芽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所以那些谣言多半是众人人向奇样貌太过俊秀才妄自揣测的。 林小芽不满地噘嘴，“那位大神正寻思着怎么要我们的命呢，你还那么敬重他啊？” 唐迅默然，顷刻无奈地叹道：“谁叫咱们运气好，偏偏被泰坦族的人选中，要不然也不会被盯上，是吧？” 林小芽也轻叹一声，“事到如今，追根溯源也没什么意义，我们还是回归正传吧，我刚才提出的条件你是否接受？” 唐迅此刻感觉大家都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因此对林小芽刚才所提的诱人条件也不甚在意了，诚心实意地问：“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帮我把手铐脚镣打开。” 林小芽话从刚说完，唐迅立马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不行！万一你跑了我跟我哥该怎么办，坎德拉还不得杀我俩，而且泰坦族的人也在这里，这么做可能会把整个兽人族也牵连进来，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一不会越行二不会飞，跑毛线啊跑？”林小芽也是个暴脾气的人，见唐迅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心头火蹭地就上来了，两颗尖牙霎时间就龇了出来，低声咆道：“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存有一点信任啊？老子只是想拿件东西给你。” 唐迅半信半疑，“你真的不跑？” 林小芽白眼直翻，负气道：“要不你把你个也叫过来，他不是有让时空停滞的魔法吗？要是我要开溜，就让我停下，然后把禁灵石重新把我锁住，这样总可以了吧？” 唐迅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方道：“那好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我哥来。” 第158章 神秘失踪（十九） 唐诺一来就用“我们又不熟”这样的话来回绝林小芽，然而林小芽什么人？从小牙尖嘴利，舌灿莲花，跟她逞口舌之能纯粹自取其辱。 果不其然，林小芽这盏耗油灯闻言立马端起架子针锋相对，先翻两年前初到卡多幻域时被他偷钱的旧账，再算起几月前精灵基地所有的武器被劫掠的新账，接着东拉西扯把帕里斯向他兄妹俩始于援手的恩情算到自己头上，然后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说得对方呆若木鸡，无言以对。 最终，林小芽身上的禁灵石悉数被取了下来，得以召唤出时空之门，然后进了古堡拿出一枚鸽蛋大小的黑宝石，也就是向奇从卡多幻域醒来就一直佩戴着的“邪神之眼”，黑猫神使把这东西交到她手上时曾说宝石里附有向奇的一缕魂影，放到向奇身上可以助她唤醒向奇陷入沉睡中的神识，只要他在被克洛诺斯的元神附身之前醒来，便能自行与入侵的意志相抗。 眼看着仪式就要开始，若不趁早拿出这么宝石，接下来有泰坦族的人在旁就更无可能了，唤醒向奇的机会就近在仪式上被附体前的那么短暂一刻，不得不分秒必争。 起先唐诺拿到邪神之眼时极为兴奋，因为在卡多幻域时他曾吃过这东西的亏，深知宝石里附着的蛊惑魔法的厉害，然而当林小芽凉凉地说出那玩意儿其实是当权神族之前安放在向奇身上的监视器，那小子吓得立马甩手，邪神之眼险些飞出窗外，再要他暂时收着他可不干了。 林小芽免不得又费一番口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说歹说最终唐诺竖起两根手指，说：“我可不想那傻瓜那么好糊弄，两个条件。” 确实，打发这位可不能用帅哥美女这种空头支票就能应付过去的，林小芽立马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做出个请的手势，“什么条件？” 唐诺找出一张纸，写出：“一，给我们在精灵国的永久居住权，并为我们的人身安全负责到底。” 唐迅见状错愕地望着她哥，低声问：“哥，我们这是要……”唐诺投去警示的眼神，唐迅最后俩字没敢说出口，只做了个叛逃的嘴型。 林小芽默默地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唐诺将纸条销毁，然后轻快地说道：“听说向氏神通广大，帮我们在人界搞两个户口不成问题吧？上次去一趟人界差点就被关进警局，没证件还真是麻烦。” 林小芽笑得见牙不见眼，可以想象这俩货对人类社会的一切事物都一窍不通，以半兽人野蛮的行为规范一定是在那文明的世界搞出不少事情来。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吧。” 其实唐诺才是关键之人，只有他的时空停滞魔法才能在解封仪式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邪神之眼藏到向奇身上。 但是完没料到的是，泰坦族的人连唐氏兄妹也信不过，在跨上祭坛之前也被要求戴上禁灵石手铐和脚镣，要知道所有的魔法在禁灵石面前都是浮云，唐诺一旦戴上时空停滞的魔法就施放不出来了。 喜怒善形于色的唐大小姐那糟糕的演技差点就出卖自己的心虚，所幸林小芽应变能力极强，歪着嘴抖着腿，幸灾乐祸地嘲讽：“啧啧啧，我还以为你们在这里是多牛掰的大人物，还不是一样要被铐起来。” 众所周知这俩姑娘彼此之间就不太对付，昨天打架相互抓出的花猫脸都还没消，这会子又掐上了。 灵力被禁，因此打架跟下午又是同样的路数：抓头发、差衣服、抓脸、吐口水……只是最后这一招唐迅学得很快，两人旗鼓相当，不分上下，于是到后来口水满天飞，比的是谁吐得远。 第159章 神秘失踪（二十） 下午两个女孩子在狱中打架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的工夫就已传得沸沸扬扬。亲眼目睹了那一名场面的守卫在与人传述时又添油加醋了一翻，但事件本身太过夸张，众人多有不信，纯粹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便罢，不想这事热度未将，她二人又再次打了起来。 这一次亲自见证之后，才惊觉下午传消息之人实际上是持守着公正、客观、实事求是的态度真是还原，毫无夸张成分。 只不过俩女生滚到地上扭打作一团，而在祭坛外围由护卫随从初拥而来的兽人族和精灵族的王见到这一幕却尴尬了，要知道那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当中，一个是精灵王亲自抚养上大的，另一个则是兽人王座下的得意将领，此时她们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其实打的是这两位国王的脸，羞窘之际，帕里斯抬手遮掩，都不忍直视了。坎德拉却重重地叹了一声说：“唐迅那丫头要是有你的这个一半的狡猾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殊不知宿体之间互有默契，唐林二人下午时是真打，但此刻却不过是故意吸引所有人注意为唐诺施展时空停滞而唱的双簧，其余等人不知情，但帕里斯也是克洛诺斯的宿体，当然清楚她们的意图。林小芽虽不确定他是敌是友，不过倒庆幸他此刻的故作不知。 克洛诺斯当年王庭下的御前使者奥瑞里欧，也就是林小芽和向奇的大舅舅莱恩这时过来，将略占上风的林小芽从对手的身上拎起，居然用宠溺又无奈的口吻轻责：“好啦，别再打了，差不多可以了。你啊，明明是奇仔的双胞胎妹妹，性情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呢？” 帕里斯默然不语，扫过去的目光似乎有几分冷意。 林小芽气喘吁吁，看清了制止她的人，当即也是面色一寒，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哟，大舅舅，小奇被你们的人合计着搞到这儿来，一会儿就要用作献祭了，他好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心疼啊？还好意思奇仔奇仔地叫？”莱恩神色黯然，林小芽也没等他解释，愤恨地哼一声，用力甩掉对方搭在她肩头上的手，自动自觉地站进法阵里的角位，然后冲着法阵下对面的唐诺挤挤眉，得到对方连眨两下眼皮的回应，心中高悬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半，久等向奇来了。希望邪神之眼里的那一缕魂影能够如那只冥界派来的黑猫所说将向奇体内沉睡的意识唤醒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黑猫自从那天把邪神之眼交到她手中之后就再没出现，虽说它临走前说过她的任务是唤醒向奇，其他事情就交给它来解决，可这一承诺并不一定包括她的安危，而她此时手脚上都戴着禁灵石桎梏，一会儿逃跑时，不要说魔法，就连基本的飞奔跑跳都做不来，到那时，很可能会成为小奇的累赘。 林小芽正苦思对策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紫色的颀长身影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来到祭坛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脑子里纠结的问题刹那间烟消云散，视线紧紧地黏在向奇的身上，那挺拔的身姿，那绝美的容颜，那华贵的着装，无不令人怦然心动，为之失神。 “小奇……”林小芽愣怔地轻唤一声，然而向奇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没有任何反应，林小芽便又扯开了嗓门再唤了声，那俊美的紫衣少年还是看也不朝她这边看一眼。 林小芽的视线追随着向奇拾阶而上，来到法阵中央，安静地躺在石台上。即使相隔不到两米，向奇仍旧对她视若无睹，此时她尽管已经回过神，省起他此刻已无自己的意识，但对上那张冷漠的的脸，心里仍会感到受伤，不禁扯开嗓门大喊：“小奇，看着我！”尽管身上戴着禁灵石，但是情绪激动，刚才吼出的那一嗓子震得众人耳膜微微生疼，可饶是如此，向奇依然无动于衷。 这是一个六角魔法阵，三位法师与他们三位宿体两两错开。 当法师手打法结，开始低声念诵咒语，灵力被剥离身体的感觉顿时令林小芽和唐氏兄妹双脚一软，直接摊坐在地。 林小芽惶遽不安地望着三道颜色各异的灵力汇聚在向奇上空，那三道灵力是解开哈迪斯锁住灵魂的封印，一旦封印解开，克洛诺斯的元神附上那具身体时便可毫无阻碍水到渠成。 第160章 蜕变（一） “臭小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灵力源源流失，汇聚在向奇胸前的三色灵力正不断地渗入他体内，冥王留下的封印眼看就要解开，林小芽心急如焚，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极地探险，去看白熊看极光吗？不是说要一起到老爸和老妈当年落难的那座荒岛上去体验一下他们当时的生活吗？你混蛋！你倒在这里挺尸那些愿望就能自动实现吗？你的灵魂被克洛诺斯那老混蛋扼杀了的话，就连梦都做不了了啊，你给我起来！” 向奇始终没有反应，倒是祭台下众人听见她如此肆无忌惮地大骂前任神王老混蛋无不惊惧惶惑，偷眼看向法阵近旁的某个半兽人。而以半兽人形貌示人的克洛诺斯此时正一副激动、期待而又急不可耐的神情等待封印解开。封印一旦得解，他就马上弃了现在这具笨拙、丑陋并且即将崩坏的躯体，将元神转到向奇那具与自己的灵魂完全契合的属于自己的神体上。 林小芽几近绝望，眼泪止不住决堤而出，哑然絮叨：“小黑豆说你离开精灵族地的那天晚上到海底的酒窖喝酒去了，你明明就不喜欢酒，还喝那么多，是借酒消愁吧？因为我主动跪地向克劳斯求婚，所以你心里不痛快对不对？你是不希望我嫁他还是不希望我嫁人？你起来告诉我啊。”说着说着，晶莹的泪水变成了粘稠的血珠，鼻子里也流出殷红的液体，滴落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斓的血迹，林小芽浑然不觉，哽咽地继续说：“只要你现在醒过来，我可以马上取消婚约，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嫁我就嫁，你要我嫁谁我就嫁谁，你不让我嫁人我也可以当一辈子的单身狗，只要你一句话，小奇。” 向奇悠悠睁开双眼，扭头凝望林小芽问：“真的？” 泰坦族的众人见状，无不神色大骇，因为他们每天都喂向奇服下入梦香，使其灵魂陷入沉睡，预料之中他的神识都不会再醒过来，却不料在这紧要关头，他居然又凭意识支配自己的身体。 林小芽见状大喜过望，勉力支起身，用力点头，“说话算话。” 向奇不放心地再次确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小芽双目灼灼，坚定有力地看着“当然，决不食言。” 向奇顿时喜笑颜开，翻身跳下石台，正向林小芽迈步而去，忽然听见一声金石撞击的铿锵声响，他手中的禁灵石手铐应声脱落。 向奇立马会意，对着空气说了声“谢啦”，几乎同时向林小芽的方向一甩手，手中凭空显现出一根暗紫色的锁链卷住林小芽，手臂轻轻一抖，就把人带到自己身旁。 克洛诺斯急道：“快拦下他们！” 泰坦族的神使都飞身上了祭台，而三位法师近水楼台疾步抢攻向林二人，不料法杖挥出，半空中似乎抵到一股悍横的力道，结果连杖带人整个被掀飞到祭坛下。 其余的神使一拥而上，但还未到近前，双方之间突然闪现出两道人影，一黑一白，俊秀挺拔，身姿英武，一模一样的身形样貌，一模一样的神态表情，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个皓首苍眉，银瞳冷眸，一个黑发黑眉，墨瞳如漆。 银发白衣的那位是坦桑城的城主夏洛，黑发玄袍的这位则是冥王的扈从迪克，他两人原身是各为一柄黑白的寒玉宝剑，白剑为魔法之剑，灵力与魔力惊人，自带水系攻击魔法，可自行施放魔力堪与宙斯的雷电媲美的霹雳寒冰，黑剑物理攻防力超强，削铁如泥，几乎可斩断世间任何物件，即使是神器谱上名列第一的天使联盟也不敢与之争锋。 这双剑也是世间稍有的几件能化出人形的神器之一，极其稀罕珍贵而又强悍的神兵利器。 夏洛无需借助法器法阵，也无需手打法结或念诵法咒，魔法在一招一式间随心所欲地释放，一时间倒也能以一己之力抵挡众敌。 迪克二话不说，徒手掰开了林小芽手脚上的禁灵石锁链，对她兄妹二人道：“你们先走。”说完回身抵挡来敌。 向奇刚要施放越行魔法，无形中突然有人抱住他和小芽，小声道：“跟我来。”二人刚被那无形的人搂住，身形也跟着凭空消失了。 泰坦族和兽人族无不大骇，有人大声说道：“哈迪斯的隐身头盔！”这件神物可不像普通的隐身魔法或潜行术那样蹩脚，它所隐形的效果在上一次万灵之战中，即便魔力强如泰坦神王克洛诺斯也无法窥破。 不过，时隔亿万年，克洛诺斯早已针对这个问题淬炼了自己的感知力，因此哈迪斯带着两个小辈离开时，克洛诺斯立马率众前来围追堵截。 “你们两个快走，我来拦下他们。”哈迪斯摘下头盔直接套在向奇头上，自己则现出了身形。林小芽看他身材魁梧，仪表堂堂，目如冷电，气势慑人，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两年前在卡多幻域中对向奇颇为照顾的那个名字好像叫做莱克的贵族，原来他就是冥王。 第161章 蜕变（二） 林小芽傻了，原以为隐身藏在暗处的是冥王座下的一只黑猫神使，却没料到此时现身的是冥王本尊，心想难道是黑猫回了趟冥界换来了主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向奇是复活克洛诺斯最为理想的宿体，泰坦族的人自然是时时紧盯不放，这么重要的目标冥王又岂会将他轻易交由旁人看守？那么此前不管向奇身在何处，他身边跟着的是必然是冥王，只不过在卡多幻域的时候以莱克之名，而那之后向奇获得高晨生的力量恢复了记忆，记起了以前他对自己做过的种种恶行，于是便化身为黑猫？难怪一向喜欢猫猫狗狗的向奇会对小黑豆那么地厌恶。 等等！ 林小芽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还毫无顾忌地把猫抱在怀里各种撸，现在想来还真是大不敬啊，希望那大神能看在小奇的面上不同她计较。 冥王见敌人追来，一招手便召唤出成百上千的亡灵巫师，刹那间双方短兵相接，就连冥王自己也直接与克罗诺斯交上了手。 向奇见林小芽杵在原地发呆，急道：“还傻站着看什么？赶紧走啊。”说着揽过林小芽，咻地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林小芽刚才在祭坛上催动灵力时被禁灵石阻滞而反噬成内伤，因而刚才双眼和口鼻流出不少血，此时血虽已止住，但残留在脸上的血迹着实令人触目惊心，向奇悄声道：“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疗伤，等你伤好了再用越行魔法离开这里。” “我的伤不碍事，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也好。” 向奇心想着冥界的入口施了一次越行魔法，然而越行失败，两人被弹回了原地。 “怎么回事？” “有结界。” 林小芽顿时大悟，“幸好我的体质可以无碍穿过所有结界，你先用飞行魔法带我了，到了结界那里，你就先到古堡里去，等我过了结界然后我们再用越行魔法逃跑。” “也只能这样了。”向奇说着便弯下打算将林小芽拦腰托起，林小芽浑身一僵，忙抵住他肩膀支支吾吾道：“那个、小奇，不如你背我吧。” 向奇眼皮一撩，看着她羞红的脸，一本正经地戏道：“有什么差别？你该不会是对着我的脸会害羞吧？” 林小芽死鸭子嘴硬：“什么话，我只是解放你的手好让你必要时可以打法结。快点转过去，蹲下。” “我现在施法可以不用手打法结了。”尽管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在她身前蹲下，待她伏上他的背以后，又调侃了句：“喂，你知不知道你害羞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又瘦，又小，还红红的。” “你才虾子，你全家都虾子。”林小芽大怒，横在他脖子前的双臂用力一收，直接就勒住得对方喘不过气来。 向奇艰难地告饶：“我错了，松手，会死人的。”待对方放开，才气喘吁吁道：“我的全家不也包括你，笨蛋。” 向奇带着林小芽往特里尔的城郊飞去，感应到前方有灵力浮动，知是已到结界边缘，便放下林小芽，“看你的了。” 林小芽召唤出通往古堡的时空之门，待向奇进去以后便将时空之门隐没，接着轻轻松松地穿过结界，然后再召出时空之门让古堡里的人出来。 林小芽得意洋洋：“怎么样？我厉害吧？” 向奇竖起拇指：“牛！” “真搞不懂克洛诺斯那老头子，这么有用的体质他居然不选我做宿体，有毛病。” “傻瓜，人家是要抢你的身体，又不是让你变成他，你当是什么好事啊？” 有十数个把守结界的半兽人朝他们这边赶来，二人仰赖冥王的隐形头盔倒也有恃无恐。向奇将林小芽拉到自己近旁，再一次施展越行魔法，但情况一如之前，两人又被弹回原地，向奇皱眉。 林小芽看那些半兽人搭着弓箭漫无目的一通乱射，虽然是盲射，但是却也保不齐他们会被乱箭所伤，于是焦急地说：“他们到底设了几道结界啊？” 向奇低头沉吟，“至少有五道，他们这么做是想用结界封住我的越行魔法，因为我一天可以施放越行魔法的次数是五次，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刚才已经浪费了两次，还剩下三次，全部用完的话，你我就只能困在半兽人的族地里，插翅难逃了。” “可恶！那要不这样，你把隐形头盔给我，你到古堡里休息好了，接下来的路就由我来，等到了精灵族地，你再越行。” 第162章 蜕变（三） 诚然，向奇没有听取林小芽的这个提议，且不说古堡里时光漫长，外边一日，里边将近一年，独自一人待在里边无聊透顶，林小芽刚才在祭坛上流利了大半灵力，现在又有内伤，他也不舍得让她独自一人在兽人族地里前行。 囿于普通的潜行魔法只能瞒过魔力浅薄的半兽人，但却逃不过泰坦神的法眼，而冥王的隐身头盔又仅此一个，因此他二人还像之前一样，一个戴着头盔，一个则当做随身行李，由此两人一同隐身飞行。 只是兽人族地幅员辽阔，王都特里尔又位于族地中心，纵使二人不休不眠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五六天的时间才能飞到边境，而且想必到那时，泰坦族和兽人已然在最后一道结界处设好埋伏，等他二人自投罗网，尽管有冥王的神器加持，但他二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泰坦神族的人为了封住向奇的越行魔法，在半兽人的国境内设下了五道结界，而且不出所料，在最后一道关卡处，等待他们的果然是一个极其强悍的对手，不过令他们惊愕万分的竟然是西部精灵国的王帕里斯。 这人敌友难辨，神秘莫测的人，身份又极为复杂，名义上可以说是林小芽幼时的监护人，也是她未来的丈夫，同时又是克洛诺斯亿万年前随性缔造但由于力量过强而又无法随心驾驭的宿体。 乍见此人，向奇和林小芽心里都咯噔一下，但即便对方同他二人说了“站住”，也仍抱持着侥幸心理，希冀着能够仰赖冥王的隐身头盔从对方的眼皮底下溜走。然而，不知是帕里斯的能耐了得，还是他借助了什么法宝，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察觉到向林二人的所在，因此见向林二人对他的警告视若罔闻之后，便一个响指甩去一道闪电。落位之精准，显然冥王的隐身头盔在帕里斯这儿俨然是形同虚设。 当然，凭向奇现在的身手，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那道闪电，但他和林小芽都清楚，这也是帕里斯的一个警告。倘若对方认真起来，所造成的杀伤力可就不仅仅是劈裂了石头那么简单，毕竟那次帕里斯跟冥王交手时，向林二人都见识过一座山体被他一剑削平的骇然场面。 本来帕里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只要泰坦族不主动招惹，那么克洛诺斯的元神不管是“借尸还魂”还是“夺体渡魂”，他都可以作壁上观，不必巴巴赶来蹚这趟浑水。可是自从他从神族手中抢来了宿体备选之一林小芽，在过去十数年里，看着小家伙一天天长大，两人在此期间的牵绊日盛，而且过去三百年来还有另一个从未来穿越回去的林小芽日日陪伴在身边，过去的他不愿割舍，未来的也想要把握。 因此，林小芽于他而言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若要将她划出克洛诺斯的宿体备选名单之外，则势必要为其缔造一个几近完美的必选宿体，于是，向奇就是他再三权衡之下的牺牲品。 第163章 蜕变（四） 林小芽轻拍向奇的肩膀，附耳低语：“小奇，你先走，我留下来拖住他。” 此刻逃命要紧，没必要把时间白白浪费在交手过招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先不说帕里斯的力量深不可测，即便现在的向奇与之实力相当，却也经不起拖延，毕竟他们此刻仍在半兽人的族地里，稍作耽搁，半兽人和泰坦族的人马上就会赶来，到那时更是插翅难飞。 向奇当然明白这层道理，但他一个大男生让一个弱小女孩来保护，无论是在尊严上还是在心理上都过不来自己那关，当即不暇思索道：“不行，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应对强敌。” 要说服向奇并不容易，林小芽不由大急，忙劝道：“那个人是不会杀我的，你赶紧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反正即便戴着冥王的隐形头盔还是逃不过对方的钛合金星眼，索性便从向奇背上滑下，径直朝帕里斯走去。 向奇眉头微蹙，一把拽住她的手肘：“你不是早已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以前那个帕里斯，你也亲眼看见了他跟克洛诺斯是一伙的，怎么还可以相信他？” 林小芽转身反握住向奇的手，灼灼双目坚定有力地注视着向奇那双与她如同出一辙的眼睛，“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现在你才是牵动这天下局势的唯一关键人物，快走啊！” 帕里斯朝他二人款款而来，一面说道：“芽芽，当年叔叔我煞费苦心地把你从泰坦族的事情中剔除，不是为了让你主动进来蹚这趟浑水的，难道你忍心看着叔叔这些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吗？乖，过来，神族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快走！”林小芽推开向奇，旋即回身，上前挽住帕里斯的手臂，堆起一脸谄媚的笑，捏着嗓子无比做作地撒娇道：“叔叔，既然你这么心疼芽芽，那可不可以答应芽芽不要跟小奇过不去啊？让他走好不好？” “哈迪斯的封印已被解开，你的小奇是走不了的了，我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他送给克洛诺斯。”话音刚落，看向向奇的视线陡然凌厉，刹那间空气骤冷，天地间一片寒气升腾，伴随着一阵寒冰霹雳的声响，白雾竟迅速凝结成冰。 向奇察觉不对，连用了两次瞬移才侥幸逃出被困在玄冰之中的厄运。 林小芽大骇，原本她挽住帕里斯的手臂就是为了防止他趁人不备施放魔法，但没料到他竟然能以意念引发，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看着前方向奇所在之处又是一片迷雾茫茫，便放开帕里斯，二话不说召唤出她的飞行坐骑大白，迅速跳上狗背，飞上半空，越过面前的一大片凭空而出的冰川，来到迷雾的上空，将此前在路上就已备好的几大包血妖籽分别塞进三头狗的嘴里，匆匆吩咐它把种子撒在向奇前进的路上，自己则在半道上一翻身，从高空直接跳下。 “你疯啦！” 林小芽大喊：“别管我！” 三头狗俯冲而下，想抢先飞到下方将自己的主人接住，但见一根粗壮的藤蔓从迷雾中钻出，迅速卷住林小芽，知她无碍，陡然在空中划了个v型，便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洒落的种子有的还未落地就已在半空中迅速生根发芽，抽枝发叶，坚硬的枝干将开始凝结的玄冰挤裂，击石碎玉的声音此起彼伏，同时，还掺杂着从远处传来的向奇以魔法爆破的声响。 林小芽同时操控大量的血妖籽，体内微薄的灵力陡然间无以为继，冰块中的裂纹便又重新合上。林小芽见状不由得心急如焚，强行以意念催动体内几近干涸的灵力，瞬时迸发出了是血泪与鼻血，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此刻情势危急也顾不上这许多。当一股阻滞之气带着腥甜的气味冲上咽喉，哇地奔涌而出时，五脏六腑仿若烈火焚烧，紧接着所有被玄冰挤压的树枝又重获生长的力量，坚硬的冰块又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第164章 蜕变（五） 林小芽看着刚才呕在手掌上的血迹，原以为自己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却不想周身陡然发热，血液中仿佛有一股长年被压制着的力量灼烧，被冻结在冰墙中的血妖籽枝藤感应到她的力量，生长得更加迅疾。令她惊愕万分的是，此刻她的身体也同那些血妖籽一样迅速生长，耳际甚至有听到骨骼长长的错觉，霎时间，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平板小豆芽恢复到十九岁少女的正常形貌。 然而她此时无暇顾及自身之事，向奇危在旦夕，她必须帮他阻止冰川围困，尽早逃脱出去才行。 血妖籽和玄冰之间形成相抗的势态，较为脆弱的冰块随着枝干的伸展而碎裂，细碎的冰块纷纷坠落地面，但很快帕里斯又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冰层中，禁锢了血妖籽的生长，一时间，血妖籽无法冲破冰块，而冰块也未能将枝干结出的空间完全冻结，于是在这座巨大的冰川下，便形成了无数的蜂房状孔洞。 远处再没有声响传来，整片林原已被冻结在玄冰之中，原本充斥着鸟叫虫鸣的喧嚣此刻却变得万籁俱寂。玄冰在昏晕的阳光下闪耀着汪蓝的灵力之光，林小芽突然意识到这些灵力凝结而成的冰川其实也是一个魔法结界，向奇的越行魔法在结界里压根就无法施展出来，因此，他要逃离这里，除了瞬移和飞行便再无他法。 林小芽思忖着自己应该做的就是拖住帕里斯，帮向奇争取时间。 身在冰川深处，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此刻也不知向奇那边的情况如何，是否能顺利逃出帕里斯的魔掌，寻思着还是亲眼去确认一番才能安心。 她抬头打量着头顶上方的冰块，高达数丈，而且似乎没有出口，与其从上方爬出去，还不如循着血妖籽的枝干交织而成的空隙顺着冰川延伸的方向寻找。 此地原本就是密林，而且还被冻结成冰川，头顶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再从冰层中折射而下，来到地面的光线已经大打折扣，故而这由枝干和玄冰构筑的洞穴里颇为昏暗，四周景物黑幢幢的看着有些瘆人。 林小芽猫腰钻过几处狭窄幽暗的灌木暗道，来到一处终于可以直起身来行走，而且能容下四五个人的空间。一个身形颀长、栗金色的长发直垂至腰间的背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小芽猝不及防间差点叫出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是帕里斯。他独自在此是否就意味着向奇此刻安然无虞？林小芽转忧为喜，欣然唤他“叔叔”，同时不住地四下瞄了又瞄，确实不见向奇踪迹，于是更加喜形于色，“小奇呢？你没对他怎么样吧？” 帕里斯一面摩挲着露出冰面的血妖籽的粗枝，一面应道：“托你的福，他已经逃到外边去了，所以你也不必继续浪费灵力来与我相抗了，把这上面的力量都撤去吧。” 没想到自己的力量竟然也有跟帕里斯一较高下的一天，虽然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胜负早见分晓，但好歹已经达到目的，为小奇制造了逃离的机会，因此她才是胜利的一方。 林小芽心情大好，背着双手洋洋自得道：“才不，要是撤去的话我拿什么困住你？” “狂妄，我若真想出去，你这点小把戏又能奈我何？”帕里斯掰下一截树枝，回身见到林小芽的刹那不由一怔，视线便直直地定住了。 林小芽沿着对方的视线疑惑地低头打量自己，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的显著变化。由于瞬间恢复正常的形貌，身上那十一二岁的孩子所穿的衣裳套在这具十九岁姑娘的身上显得有短又窄，九分裤变成七分裤倒也没什么，只是连衣服也缩成了露脐装，绷紧的裤头上露出了一截小蛮腰，而最令她尴尬的是那明明不怎么骄傲的上围此刻竟也能将胸前的扣子撑开，偏偏她此前都用不着穿胸衣，身子玲珑的线条在紧贴的衣料下若隐若现……简直是车祸现场，惨不忍睹！ 林小芽骤然回过神，双臂交叉护于胸前，如同炸毛的野猫，虚张声势地怒斥：“你你你看毛线啊看！我可警告你不许打我的主意，你要是敢非礼我，我就……”就什么也说不上来，双方力量有着云泥之别，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威胁到对方的。 帕里斯冷不防“噗哧”一声，接着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林小芽被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帕里斯一边拭去眼角飙出的眼泪一边乐不可支地说：“你看看你，大花猫一只，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对着你这张花脸下得去手的。” 第165章 蜕变（六） 经帕里斯这么一提，林小芽才意识到自己一脸的血，还有此前跟唐迅掐架时留下的指甲抓痕，顿觉尴尬无比，歪着脑袋慌乱地搓去脸上已经干掉的血迹，一面小声嘀咕：“说的好像自己就代表了天下所有的男人似的，你这么擅做主张，别人有说过让你代表了吗？”她也就死鸭子嘴硬，心里清楚就她这副尊容，一般人都会退避三舍的。 帕里斯打趣道：“我一直以为你只会窝里横，没想到打起人来这么凶猛，兽人族那小丫头遇上你还真是可怜。” 林小芽恼羞成怒，当即辩驳：“又不是我单方面打她，她也打我了好不好？你瞎啊，没看到我脸上这些血印子都她抓出来的啊？” 帕里斯眼中满是笑意，“不过是演戏而已，你们俩用得着那么认真吗？还从地牢里打到了祭坛上，真够敬业的。” 看来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不过在地牢的那次是真打，后来到了祭坛才是演戏。林小芽也懒得解释，轻哼了声，专心地搓去脸上的污垢。 帕里斯看她衣不蔽体，而且哆嗦得厉害，便劝她：“这里太冷了，你赶紧回房间换身衣服吧。” “你想得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我进了古堡没人看住你你就有机会去追小奇了。告诉你，没有，一点机会也没有，我就算冻成冰棍也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帕里斯抬头看了眼冰川里由血妖籽生长而成的树木，见树枝里仍有幽光流转，诚然林小芽还没撤去那上面的灵力，随即没辙地摇头，并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也知道古堡里的那个空间的时间流速跟这外边的大不相同，就算你慢悠悠地换好了衣服出来，对我来说也不过是转眼一瞬，你根本就无需担心我这期间会离开。再说，我若真要出去，你这点能耐也困不住我。” 林小芽陡然想起这帕里斯也会让时空停滞的魔法，即便是转眼一瞬，也很可能瞬间凭空消失，于是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频频点头，“嗯嗯，我知道你牛，所以就更加不敢掉以轻心麻痹大意了，”说着两只指指自己双眼，然后又指着对方，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我会时时刻刻都看着你。” 帕里斯不语，双手抱臂打量了林小芽许久，忽然轻扬嘴角，压低了沉浑的嗓子说道：“是吗？那好吧，我们互看。”说完竟然开始解扣子。 林小芽见状，脑内警铃大作，警惕地问：“你干嘛？” 帕里斯看她的反应甚是有趣，索性就势戏弄一番，一边脱外套一边歪着头笑说：“不是要看吗？我把衣服脱了也方便给你看个清楚。” 林小芽顿时进入炸毛状态，涨红着脸怒斥：“谁、谁说要看你脱衣服了？赶紧穿回去！” “怕什么，反正我们迟早是夫妻，按照六年后咱们孩子的年龄推算，现在也差不多是我们开始耕耘播种的时候了。” 林小芽一怔，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以前在镜湖的神殿里看到的天使联盟所预示的那段情景，如果事实真如帕里斯所说，那么未来的那对双胞胎并非你情我愿，而是在帕里斯单方面施暴的情况下怀上的。 霎时间，林小芽的脸唰地血色尽褪，踉跄地后退两步叫道：“我不要！不被期待的孩子我才不要！” 帕里斯敛去了笑意，困惑道：“你不期待我们的孩子能降生到这个世上吗？” “谁跟你我们了！”林小芽暗自腹诽：开什么玩笑，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一个小时前才刚刚恢复正常的十九岁形态，怎可能马上就转念开始期待做个母亲？有病吧！ 第166章 蜕变（七） “我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不用那么紧张，胆小鬼。”帕里斯将外套兜头罩在林小芽身上，接着又说：“既然你不愿回古堡换衣服，就先披上这个，别冻坏了还要我来照顾你。” “诶？”林小芽从大衣里露出脑袋，疑惑地抬头打量着帕里斯，“开玩笑？可你这些年来，不是一直都按着那些预示走过来的吗？” 帕里斯在她对面靠墙坐下，然后才道：“如果一切都按照预示行事，最终势必又回到预示的那个结局，这样岂不是枉费了你穿越回去的苦心？” 确切地说是枉费了六年后的那个她的苦心。 林小芽低头不语，她当然知道不能全盘照搬，可倘若变动太大，将来势态会否超出控制，甚至衍生出更多的未知，若真如此，不也同样枉费了那一番难能可贵的穿越吗？可是照着设定的剧本走下去，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帕里斯伸脚碰了碰她的光脚说：“不过话说回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诶？”林小芽愕然抬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作为资深级外貌协会的一员，帕里斯那张魅惑众生的脸投合了她所有刁钻的审美，又怎会讨厌？身上的外套传来幽幽的馨香，那是她从小就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林小芽心神荡漾，然而甜蜜中似乎有带着一丝苦涩，她忽然明白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其实是源于嫉妒，嫉妒那个六年后穿越到过去的自己，这三百年来，帕里斯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却另行造出一个分身来守护现在的自己。 帕里斯神色颇有些凝重，碧色的眸子添了几分淡漠，语气颇为霸道地命令：“说话。” 林小芽无措地卷起过长的衣袖，摇了摇头说：“无所谓讨厌或喜欢，我只是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傀儡，不想过那种被安排的人生。” 帕里斯接下来的话语耐人寻味：“换做是我之前的那一个分身，或许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林小芽觉得帕里斯这番话不免有些荒唐，过去十余年里，她和叔叔之间的确非常亲密，但那段感情中绝无半分男女之情，又何来结婚生子一说？当即反唇相讥：“倒是你，守了三百年那个穿越回去的人，是不是就理所当然地把我等同于她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从另一个平行空间过来的人，而我是新创时空里的另一个全新的个体？你喜欢的是另一个空间穿越过来的林小芽，不是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 “难得你逻辑有这么清晰的时候。”帕里斯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旋即起身道：“算了，既然你那么抗拒，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起来吧，到古堡里去，这里太冷，你的唇都冻得发紫了。” 林小芽确实有点吃不消了，但又担心向奇还没走远，偷瞄了帕里斯一眼，仍旧杵在地上一动不动。 帕里斯已看破她的心思，随即无奈道：“我会同你一起进去，在你安心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视线。” 林小芽立马起身，得寸进尺道：“那你到了里面要戴上禁灵石。” 帕里斯微眯缝着眼斜觑她，阴阳怪气地问：“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既然说过不勉强你，自然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林小芽尴尬地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担心你对我做那种事……不是，”惊觉自己口误，更加手足无措，涨红着脸更正：“我是说，我是说，我怕你趁我不备把我敲晕了，然后你又追出来对付小奇。” 帕里斯轻叹：“看来我至今都还没有取得你的信任，也罢，若能让你安心，那我戴就戴吧。”说完手随性一抬，通往古堡的时空之门就被召唤了出来。 林小芽瞠目结舌，震惊道：“你怎么也能召出古堡的门？” 帕里斯率先跨入门中，“大惊小怪，我的分身用我的灵力将我的栖息地一分为二，但不管被分割成几块，都始终是我的居所，我当然能召出自己回家的门。” 好像很有道理，林小芽无从反驳。 进入古堡，林小芽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出禁灵石把帕里斯的双手锁上，然后才回房间换衣服。 第167章 蜕变（八） 林小芽的身形瞬间恢复到十九岁的形态，所以偌大的衣帽间里愣是没能找出一套合身的衣服。 不过也是，叔叔以前为她准备的都全十一二岁小女孩子的衣裳，而且还铁了心禁锢了她的生长，因此从未想过给她预留一两套成人的衣服以防万一，就连鞋子也没有！ 林小芽望橱兴叹，不得不放下那些精致华美的童装，转身到了叔叔的衣柜前，翻找出一件又宽又长的男士衬衫。可即便她如今身高突飞猛涨了二十公分，那衬衫还是生生被她穿出了裙子的效果，再扎根腰带，看起来倒也别致。 林小芽趿着叔叔的拖鞋，一面挽袖子一面从衣帽间里出来，发觉屋内静悄悄，不见帕里斯的身影，心想那家伙莫不是趁她换衣服的时候悄悄溜出去了，当即大急，拔腿就往大门冲去，经过客厅时不意瞥见沙发上侧卧着一袭熟悉的身影，双目紧闭，略显凌厉的眉峰在沉睡时柔和了几分，而那平日里刻薄的双唇此刻竟平添了几分孩子般的无辜。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表情，明明长着和叔叔一模一样的身形相貌，可这么看着还是觉得他们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是一个暌违多年的画面—— 帕里斯栗金色的长发如亮泽的丝绸铺散在身侧，发端垂落到了地上。这是林小芽极其熟悉和无比怀念的情景，让她不禁想起了从前和叔叔一起在这儿的生活。 叔叔偶尔也会像帕里斯这样歪在沙发上，不过大多时候是坐着刷新闻，而她则把头枕在叔叔的大长腿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饼干或薯片的随便都撒在叔叔的裤子上。有时她刚才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便背靠沙发边沿直接坐地上，这个时候，叔叔就会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拿来吹风机仔细帮她吹干头发，她曾问过叔叔为什么不直接用魔法帮她把头发弄干，当时叔叔回答她说黄毛丫头的头发摸着手感不错，而她也很享受那修长的手指轻拨她头发的触感，所以这样的习惯他们持续了好多年。 林小芽在帕里斯身前轻轻坐下，下巴枕在沙发边沿，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那些柔顺亮泽的发丝，想起往事不由得鼻子发酸，心想这人要是叔叔该多好，可叔叔临终前曾千叮万嘱，不要将他等同于此人，而是视作一个单独的个体，但是眼前这人除开小奇的问题不说，大抵待她还是很好的，他用他的方式保护她，将她从克洛诺斯备选宿体的名单中剔除，还几次为她疗伤，带她到人界过生日，为她带回不少精良的装备，哪怕一刻也好，她多么希望面前这人就是叔叔，已经好久没有人轻抚她的头对她说乖了。 叔叔再也不会回来了。 连日来跟着向奇一路奔逃，刚才又为了牵制帕里斯耗费了大量灵力，此刻颇为困倦，不知不觉中趴伏在帕里斯的头发上浑然睡去，入睡时，眼中还噙着泪水。 古堡里的时间流逝得非常慢，几乎到了静止的状态。也不知睡了多久，林小芽从一阵子细碎凌乱的声响中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帕里斯已不在沙发上。 她循着声音来到厨房，就见帕里斯正手握锅铲翻炒着什么，由于双手戴着禁灵石锁链，动作略显得些微笨拙，不过，单单从站立在炉灶边的背影来看，还真像极了叔叔当年的模样。 林小芽头抵着门框，怔怔地对着那道忙碌的背影发呆。 帕里斯觉察到她的到来，回身冲她浅笑，“饿了吧？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看着面前一桌子的饭菜，林小芽恍然觉得自己仍在睡梦之中，这一幕是她跟叔叔过去十余年来的日常，自从叔叔走了以后，这样的画面便深深地藏在记忆里，历久弥新。 帕里斯盛情示意：“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林小芽如鲠在喉，默默地拿起碗筷，可刚吃进一口，不由得面色一变，顿时有种梦醒的感觉。 “怎么了？”帕里斯看她神情不对，疑惑地小试一口，瞬间表情也僵了，忙吐了出来，“难吃。” 林小芽见状忍不住笑，这个人果然除了外表，其他方面跟叔叔有着天差地别。 帕里斯又尝了另外几道菜，无一不难以入口，无法下咽的，难以置信道：“我明明是照着那分身留下的记忆里的步骤做的，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东西来？” 厨艺这种东西是经年累月积累出来的经验，单凭从别处看来的教程是无法立见成效的，就好比手残系列，脑子已会，结果手一做就废。 林小芽把含在嘴里迟迟没能下咽的菜吐了出来，闷闷吐槽：“比我做的还难吃。” 第168章 蜕变（九） 帕里斯听了林小芽的吐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像极了一个体贴的长辈，不住往林小芽碗里夹菜，“你还在长身子，多吃点。” 林小芽忙伸手盖住自己的碗口，俩吊稍眼狠狠一瞪，怒怼：“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好意思夹给我？你自己怎么不多吃点？” “我那傀儡不是自小就教育你小孩子不可以挑食吗？来，张嘴。” “你是故意的吧？这样有意思吗？”林小芽严重怀疑眼前这家伙在戏耍她，没道理叔叔样样都那么能干而换到本尊却差了那么一大截，况且分身的经验不是和记忆一样最终都将归于本体所有的吗？ 帕里斯不置可否，放下筷子说：“我那分身把温柔体贴的长辈形象发挥到了极致，换我来沿用他那一套最多就落下个替代品，所以我还不如另辟蹊径好让你印象深刻，以后想忘也忘不了。” 林小芽翻了个白眼，毫不领情呛道：“你暗地里勾结泰坦族，又跟兽人族狼狈为奸，说白了就是精灵族的叛徒，就算死了还是会遗臭万年，根本就不需费尽心思也能让人记住。”说完起身离席。 “干什么去？” 帕里斯立马起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见林小芽到炉灶边准备烧水煮面，便凉凉地提醒了句小心别又被火燎了头发。 那显然是叔叔多年前留下的记忆，那时候身体停止生长，被燎掉的刘海就一直那么狼狈地顶了好多年，那教训可谓惨痛，林小芽乍听了那话身子不禁下意识缩了一下，等打着了火才想起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即便被燎了头发也会很快就长出来，根本就无需紧张。 “你是来瞪着看笑话的吗？”林小芽没好气地问，同时伸手拿搁在架子上的面条，原以为现在长高了可以不用垫板凳了，结果踮起脚尖摸了半天还是没能碰到。 “显然，我是来帮忙的。”帕里斯说着把面条递给她，接着又趁机奚落一番：“唉，恢复正常还是这么矮小，听说爹挫搓一个，娘挫挫一窝，以后孩子都像你可怎么办啊。” 林小芽大怒，抢白道：“用不着你操心，叔叔说女孩子的身高可以长到二十二岁，我今年才十九，还会再长高的，再说我跟小奇遗传了相同的基因，他能长那么高，将来我也一定可以。” 帕里斯斜睨着她反问：“你确定？现在躺在镜湖神殿中的那个六年后的你似乎同现在的你没多大差别。” 林小芽瞬间犹如晴天霹雳，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沉睡了三百年的未来的自己，貌似身形看着不怎么高挑，而且就连三围似乎也不怎么争气。她记得自己卧室的门框上有贴着刻度尺，那是在以前还未知道叔叔禁锢了她身体的生长而急切盼望自己能够长个头儿期间特意买来的，为了长个儿，她那时可没少喝牛奶和吃小鱼干，然而在尝试了各种偏方却换来一次次的失望以后，门上的标尺渐渐地就被淡忘了。此刻想起，立马把手中的直面随便往锅里一放，转身飞奔了出去。 帕里斯冲着那纤细的背影喊：“又怎么了？” “量身高。” 帕里斯无奈摇头：“都大姑娘了，还像只吉娃娃一样一惊一乍的。”说着也跟了出去，就见林小芽背贴着门框挺直了身，于是瞥了眼她身后的标尺，忍俊不禁：“唉，去掉尾数就只剩下一米六。” 林小芽心神慌乱，卯劲有挺了挺胸，伸了伸脖子，手指小心翼翼地贴上头顶，最终定在门框上，然后回身一看标尺上的刻度，当即赌气说：“你懂不懂算术啊？四舍五入我一米七！” “有吗？我看看，果然勉勉强强挺到了一米六。” 林小芽听他那话说的阴阳怪气，不服不忿道：“什么勉勉强强，要是睡了一觉早上起床再量的话，这个高度绰绰有余。” 第169章 蜕变（十） 帕里斯不解道：“你似乎对身高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为什么？像现在这样小巧玲珑娇蛮可爱有什么不好？”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林小芽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故意撂了句不解风情的话语：“因为我怕别人说话时口水会喷我头上，还有跟人说话老是抬头我脖子酸。” 帕里斯当即二话不说便双手托起林小芽的腰将她举高，林小芽顿觉手足无措，惊慌呼叫：“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帕里斯柔声问：“这样呢？会不会好点？我不介意你的口水喷我脸上。” 林小芽忘了挣动，垂睑注视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不由得心如擂鼓，感觉就连耳朵都发烫得厉害，忙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我还以为这上边的空气会比下面的清新多少，其实也就这样。好了，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帕里斯如幽潭的碧色双眸溢出不易觉察的笑意，恶作剧道：“我现在这么抱着你你也不流鼻血了，比起那次你生日的时候有长进哦。” 林小芽大窘，支支吾吾道：“都都都说了，那、那时候是巧克力吃多了才流的鼻血，才不是因为你。” 帕里斯忽然魅惑地笑了笑，梦呓般轻声细语道：“是吗？那我现在吻你是不是也没也问题了？” 林小芽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帕里斯碧色的瞳孔上一点一点放大，惊觉对方并非玩笑，当即手掌大张，直接抵住对方的头脸，咬牙切齿道：“开什么玩笑，你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肆意妄为，信不信我抓花你的脸？” 帕里斯啼笑皆非，无奈道：“你啊，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就不能稍微改改之前的野猫性子么？” 林小芽鼻子冷哼：“要你管！”变成大姑娘也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当了十九年的小孩，过去的脾性哪能说改就改的？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焦味，帕里斯诧异地问：“什么味儿？” 林小芽提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突然惊呼：“我煮的面！” 两人争先恐后地来到厨房，就见露出锅外的半截直面被过旺的炉火烧着了，火焰跳动宛如欢快的精灵。 二人面面相觑。 “你这是煮面呢？还是烧香？” 林小芽关掉炉火，沮丧地说：“你现在还有心思取笑我？这面也有你的一半啊。” “嗯，没法吃了。”帕里斯低头看着锅里以黑炭点缀的面糊，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当即道：“要不我们出去吃？” “出去？你想都别想！”林小芽警惕地看向对方，不暇思索地拒绝了。 帕里斯侧身坐在流理台上，斜睨着林小芽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光，“你也知晓这里的时间跟外边的不同，外边一日，这里将近一年，难不成你真想和我一起困在这里直到向氏那小子离开？到那时那小子能不能逃掉先不说，搞不好我们的孩子都要出来了。” “谁跟你我们了？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自重点？”林小芽羞臊难当，不过觉得帕里斯所说的也不无道理，这里压根就不是个挨时间的地方。 “一把年纪……”帕里斯手指卷绕着垂落胸前的长发，闷闷地回味林小芽的话，受伤道：“我都还没结婚生子，哪老了？” “怎么不老了？论年纪，你都是我爷爷的曾曾曾曾曾不完的爷爷了，还不老？” “哦，没关系，反正梨花海棠也能相映成趣，年龄不是问题。” 梨花？海棠？什么玩意儿？ 林小芽没听懂帕里斯在开车，也懒得跟他扯皮，目光灼灼直瞪着某人凶恶逼问：“真的只是出去吃饭？” 帕里斯视线将她上下扫了扫，说：“对了，你突然长大，这里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总不能一直都穿我的，顺便在给你买几身新衣好了。” 林小芽仍旧一脸怀疑，迫近了再次确认：“你真的、真的不骗人？” 帕里斯乖顺地点点头。 “要是你撒谎怎么办？” 帕里斯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伸手将林小芽揽到近前，信誓旦旦道：“我要是欺骗你，那我就永远都娶不到老婆，怎么样？我没诳你吧？毕竟这事还要你点头才行，依长远计，我可不敢肆意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开玩笑。” 林小芽从对方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不安地嘀咕：“发誓这种事一不具法律约束力，二没有实际意义，就算你反悔了也不痒不痛。” 帕里斯起身叹道：“看来你对我是极度不信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待到你满意为止，你忙你的，我睡觉去了。” 林小芽看帕里斯转身要走，急忙拽住他衣角。 帕里斯扭头，脸上看不出喜怒，生硬刻板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林小芽紧攥住他的衣角不松手，迟疑许久低声说：“我想试着相信你。” 帕里斯将双腕上的禁灵石锁链举到林小芽面前，那意思显然已不言而喻。 对于林小芽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首先叔叔在临终之前曾叮嘱她不要相信这一个“他”，再者眼前这人暗中勾结泰坦族和兽人族，不但不顾及精灵族的利益，还想将小奇置于死地。若要解开他手上的禁灵石锁链，需要赌上的不仅仅是小奇的性命，还有那个在镜湖神殿里得到的神谕所示的未来。 然而，林小芽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副锁。 禁灵石叮当落地的刹那，帕里斯已扳起她的脸，并以唇封住她的嘴。 林小芽死命挣扎，怎奈对方臂力惊人，根本就无法挣脱，而且对方灵巧的舌头肆意扫过上颚所引发的颤栗竟那么地妙不可言，于是最终不由自主地沦陷其中，随着对方卷起的波涛狂澜起起落落。 直至她几乎被窒息的浪潮逼入了绝境，帕里斯才将她放开。 林小芽大口喘气，待缓过劲来方道：“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胡来？好歹得先征询对方的同意吧？没礼貌。”突然又意识到这是礼貌的问题吗？算了，看在感觉也不错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第170章 蜕变（十一） 随着帕里斯的越行魔法，眼前一明一暗，旋即视野豁然开朗。 林小芽遥望山脚下闪烁的霓虹灯以及喧嚣的夜市，知晓他们已到了人界，于是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赌对了。 帕里斯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那口吻听上去颇有些嘚瑟，林小芽忍不住斜了他一眼。此时月色如洗，帕里斯那蓬栗金色的长发在昏黄的路灯灯光掩映下似乎罩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为他那张清隽无双的脸平添了几分潋滟明媚之色，不禁令人为之失神。 帕里斯是个明眼人，却故作不知地将脸凑到林小芽近前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啊？” 林小芽陡然回神，忙走开几步，环顾四周道：“怎么次次来都是晚上？而且每次都落在山上？” “时间至少碰巧，至于地点，自然是因为这附近的酒店是我们开的，我们随时都可以入住。况且越行魔法的落脚点总不能选择闹市吧？那会引发多大的混乱你可想过？” 林小芽闻言大感意外，“那边的酒店是你开的？怎么上次来的时候没听你说过？” “因为上次还没把这里买下。” 林小芽惊呆，同时满腹狐疑：“精灵族地这些年在打仗，各方军费吃紧，这么高档气派的酒店你哪来的钱买下？” “我转让了一部分向氏的股份。” “什么？”林小芽顿时心疼得直哆嗦，差点就跳了起来，“向氏这几年的发展势头那么强劲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转来投资酒店？而且还要自己费心经营，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嘛？” 帕里斯忍俊不禁，静静地看完她跳脚，才缓缓说道：“怎能说是瞎折腾呢？你和我的分身以前住的那套公寓已经移到了古堡里，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也没个固定住处，所以就把这里买了下来，这样我们来时也有个落脚处，再加上这座城市是大都会，常年举办各种国际会议，而这里又是旅游景点，所以这半年的盈利倒也颇丰。”说完话锋一转，上前拉住林小芽的手，边走边说：“难得你长大了，走，带你喝酒去。” 这什么人啊！ “谁说长大就一定要喝酒的？有你这么当大人的吗？不像话！”林小芽忙将手回撤，怎奈那家伙五指扣得太紧她没能挣脱，只好向后坠着身子双脚蹭地极不配合地任由对方拽着前行。 帕里斯站定回身，正色问：“那我问你，若不借酒壮胆，你今晚好意思跟我同睡一房吗？” 林小芽又羞又恼，破口大骂：“你个老流氓，死变态，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睡同一个房间？” 那老不死假正经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因为我只让人给我们预留了一间房而已。” 林小芽瞠目结舌，心想这个老男人不要脸起来还真是不择手段，但她林小芽什么人，岂是能轻易糊弄的？“你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临时多要个房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帕里斯无辜地摊手说：“换做是平时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巧这些天这里举办四年一次的国际大型运动赛事，好像叫什么……哦，奥运会，酒店入住率高达百分之百，我们这间还是某个客人临时有事才退了房的。” “既然只有一个房间当然就归我了。” “那我睡哪儿？” “你个变态害怕没地方睡？一会儿随便在大堂撩下头发抛个媚眼，还怕没有人领你回房间？”林小芽终于从帕里斯的魔爪中撤回手，看着手臂上清晰可见的指痕，不禁气得脑门青筋直跳，“跟你有仇啊？往死里捏，痛死了你个混蛋！” 帕里斯难以置信道：“我可是你未来的老公啊，怎么舍得随便把我推给别人？你就那么喜欢戴绿帽吗？” 林小芽牙都龇了出来，被某人气得表情都狰狞了起来，低吼：“谁说我将来就一定嫁给你了？你不也知道不能完全照着之前的剧本走，既然如此，当然是变动越大，预示的那个结局的改动也就越大了。” 帕里斯瞬间收起逗趣的神态，直视林小芽正色道：“不行。你是我的，我守了你三百多年可不是要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 林小芽心跳怦然，澄澈坚定的灼灼双目陡然生出退缩之意，视线没法继续坦然地与那双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眸对视，慌乱地背过脸嘀咕：“你太老，我太小，难道老牛还想吃嫩草？” 若论起不要脸，这两人的功力原本也不相上下难分伯仲，但毕竟林小芽是帕里斯一手带出来的，所以终归姜还是老的辣。 “不要看我年纪大，保证以后会听话。” “谁会嫁给老变态，肯定影响下一代。” 帕里斯转到林小芽面前，随性地拨了下头发，并冲她抛了个媚眼，然后幽幽问道：“我变态吗？” 林小芽顿时如同一只炸毛的猫，粗鲁地推开眼前几乎就要挨上的脸，怒道：“你靠这么近干嘛？变不变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帕里斯顺势拉住她的手，转身往酒店的方向带，“都说物以类聚，走，咱们今晚努力通宵，看看十个月以后能不能再添两个小变态。” 林小芽急了，忙着扳开帕里斯的手指，可那只大手就跟老虎钳似的，不管怎么使劲都是徒劳，当即小跑到对方身侧，堆出一脸谄笑，撒娇讨好：“叔叔，我们刚才不是在古堡里睡饱了吗？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要不到山下的夜市去觅食吧。” “叔叔？”帕里斯笑容可掬，歪着脑袋看着她道：“你可是把我跟那傀儡分得很清楚的，怎么还这么叫我？” 林小芽对上这么个比她还不要脸的，平时的奥斯卡级演技根本就无法正常发挥，笑得十分僵硬，但再尬也得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不就一个称呼嘛，有什么关系。” “谁说的。”帕里斯低头偷觑了林小芽一眼，煞有介事道：“一个称呼就能影响我一整晚的心情，万一我心情不好，说不定会一不小心又要拿你寻开心了。” 林小芽面色铁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赔笑着问：“那你想我怎么叫你？” “嗯——”帕里斯认真思索一番才道：“怎么叫你自由发挥，总之要好听的，能哄我开心。” 林小芽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暗骂这个老流氓，死变态。“那叫你帕里斯？还是小帕？帕帕？哪个更能让你开心？” “老公。” “呃！讨厌——这个嘛，等咱结婚以后再叫啦，现在叫我会不好意思啦。”说着故作娇羞，扭捏造作的模样不但恶寒了帕里斯，同样也恶心了自己。 帕里斯搓了搓手臂浮起的鸡皮疙瘩，最终做出让步：“那就叫我小帕吧。” 林小芽偷瞄了他一眼，腹诽：一把年纪亏他还敢叫小帕？这张老脸的皮估计连子弹都射不穿。 第171章 蜕变（十二） 林小芽无语地眨眨眼，坦白讲，帕里斯厚颜无耻的程度她是甘拜下风自叹不如的。 帕里斯刮了下她的鼻子说：“在这儿等我，我到酒店找辆车来。” 现在这座城市到处都装了摄像头，稍有异常马上就会在网络上传开，所以不太好随便使用魔法，若要出行有辆车确实会比较方便。 但见帕里斯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开，林小芽便突然叫道：“站在。” 帕里斯挑眉，回头时脸上又是没有表情的表情问：“干嘛？都到这儿了还不信我？” 林小芽一愣，发觉自己刚才竟没意识到他有可能会趁此机会回到半兽人族地，不过既然刚才都解开了他的禁灵石锁链，相信了他一回，此刻自然就没必要再有所怀疑。 林小芽释然之后，又狐疑地盯着对方道：“我是问，你就打算这么过去？” 帕里斯不明就里，“不然呢？有什么问题？” 林小芽困扰地捂额，“别忘了你这副尊容半年前曾在这里引起多大的骚乱，就算你不愿易容，好歹把你那身花枝招展的衣服和佩饰都换一下吧，还有你的头发，太长了！就不能低调一点？” “哦，你是说这个啊。”帕里斯有意无意地拨了下头发，然后不以为意道：“不用担心，我一会儿会用魔法篡改那些人的意识，让他们见到我们时都能保持冷静。” 林小芽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改变别人的意识？以前的叔叔在同样的问题上都想着改变自己，外出时要么用魔法改变自己的容貌，要么是帽子眼睛口罩立领外套，而这家伙，居然要篡改所有人的意识！ 一个自我、张扬、霸道，一个低调、内敛、谦和，果然本体和分身在个性上有着非常大的差别。 林小芽哑口无言，挥挥手做了个你可以走了的手势。 “在这等我。”帕里斯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林小芽瞬间恢复了十九岁的正常形貌，一时间还未能适应这具略微沉重的大人身体，站着腿酸，于是便到路灯下的长凳坐着等了。 今夜月朗星稀，山风柔和，空气中飘散着玉兰淡淡的花香，林小芽即使独自一人这么静坐也非常怡然自得。 正当她晃着脚丫哼着小曲儿之际，有辆车从酒店里出来，冲她摁了下喇叭，车灯晃眼，她没能看清车里的人，但想来是帕里斯没错，便趿拉着叔叔的室内大拖鞋走了过去。 “美女？上哪儿去？要不要送你一程？” 呃——陌生的声音。 林小芽向前几步才看清车里坐着两个陌生男子。 美女？这是在搭讪？ 林小芽低头看了下自己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是大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搭讪，想到这儿不由得沾沾自喜，看来自己这副远不及向奇和帕里斯的面孔在人界却多少还能受点欢迎。 “不用了，我在等人。” “大晚上的，你又是女孩子，一个人在这儿不太安全，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副驾座上的男子也附和道：“就是，上来吧，要不在车上等也行。” 林小芽摆手婉拒：“不用不用，我叔……我朋友很快就到。” 不料那两个陌生人都出乎寻常地坚持，非但没离开，还先后下车朝林小芽走来。 林小芽从小就是个人精，岂会无所防备？在男子下车的刹那便已识破对方意欲图谋不轨，当即警惕地瞪着男子道：“你们要干什么？” “别那么紧张嘛，我们看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寂寞难耐，所以陪陪你。” “穿着男人的衣服从酒店出来，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近前的男子手老实不客气地攀上林小芽的肩头，林小芽微微偏身，迅雷之势来了个过肩摔，将那毛手毛脚的男子狠摔在地上。 男子的同伴见状，意外道：“哟呵，有会两下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对方身形娇小，而且己方是两个大男人，因此上前进犯仍旧有恃无恐。 “不止两下子。”林小芽话音刚落，手脚一带一绊，那男子便应声滚地上去了。 林小芽见这两人从地上爬起，似乎并无退怯之意，便疾言厉色喝斥：“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要是再继续这么纠缠不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我们也没打算对你客气。”说着那两人竟一左一右合力夹击。 林小芽看着他们一副猥琐的笑容就来气，当即一个肘击将左边的撞开几步，右边的一记侧踹，紧接着旋身一脚把左边的男子扫趴，再飞身来个膝撞把右边的对手压到地上，膝盖抵在那男子胸口，另一边脚踩住对方右手胳膊，双手握拳照人脸上开轮，但才刚一拳就发觉这么打手骨生疼，于是从脚上拿下拖鞋，往男子的脸一顿猛拍。 另一个男子见同伴被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忙扑过去解围，想要帮忙把人拖开，然后刚从后边抱住林小芽之时，不由得一怔，随即惊喜叫道：“哇，这妞里面什么也没……” 话还没说完，就一声惨叫，急忙从林小芽身后退开，惶遽地盯着林小芽问：“那是什么？” 林小芽如坠雾中，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就发现此时自己周身长满了细密的尖刺，尖刺从衣服里钻了出来，看上去跟豪猪没什么两样。 男子浑身是血，一边倒退一边颤声叫道：“怪物、怪物……” 林小芽指尖轻轻碰了下尖刺，霎时间明白过来，这些刺是潜藏在她体内的血妖籽为了保护她不被人偷袭而突然冒出来的甲胄。说是甲胄也不太贴切，因为此时连她的头上和脸上也布满了同样的东西。 被压制在地上的男子趁林小芽不留神从她身下逃了出来，两人连滚带爬地往车子逃。 “别跑！”林小芽回过神便立马追过去，把人从车里拖下来，举起拖鞋狂风骤雨般又一通猛拍，拍完这个揍那个，打得俩男人哭得跟娘们儿似的连连告饶。 林小芽不依不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这俩社会渣滓来打发时间，顺便让俩人长个教训，免得以后继续这种欺男霸女的勾当。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叫你们犯贱！我叫你们犯贱！都说了再纠缠不休我就不客气咯，叫你们不听劝，不打到你们满地找牙就算我输。” 第172章 蜕变（十三） 这时，一辆极其高调而又气派的豪车来到后边，停下，帕里斯手臂架在车窗边沿，探出头来数落：“你这家伙，少一刻不看着你，你就给我惹事儿！” “惹事儿的是他们好不好，我、这、是、正、当、防、卫！”林小芽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一顿一拍扇得那叫一个狠。 “他们怎么你了？你要把他们打成这样。” 帕里斯下车朝前方走来，林小芽这也才罢手，将拖鞋往地上一丢，趿拉上，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两名男子说：“这两个贱人，看我一个弱女子坐在路边，就想上来流氓，动手动脚的，你说他们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坦白讲，此刻那两人早已被她扇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更他们才像是受害者，林小芽所谓的“弱女子”着实没有半点说服力。 不过帕里斯是个典型的胳膊肘往内拐极其护短的人，故而对于摆在眼前的事实熟视无睹，注意力全放在了林小芽所说的耍流氓和动手动脚上。 “哦？动手动脚？”帕里斯低头看着脚下的男子，问：“这男的是哪只手碰了你？” “哪只手？”林小芽不知帕里斯这么问的用意，想了想，重复比划着刚才的动作，然后才说：“他刚才是这么过来的，应该是右手。” 帕里斯二话不说，提起那男子的右手一拧，生生将其手臂扭断。那名男子原本挨了林小芽胖揍，已是哼哼唧唧，此刻突然挨了帕里斯这么一扭，顿时凄厉地惨叫出声，紧接着整条手臂便绵软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帕里斯收拾完一个，便来到另一个身前，“那么这个呢？又是哪只脏手碰了你？” 林小芽没料到帕里斯会突然下狠手，看那男子面孔扭曲蜷在地上挣扎的表情，不禁开始同情起这他们来。帕里斯现在盯上的这个人刚才的对她的举止比起前一个更加过分，不但从背后抱住她，而且手还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话要是照实说，指不定帕里斯出手会更加毒辣。想到这里，林小芽哪里还敢直说，只含糊其辞：“也、也没怎么我啦，只是稍微碰一下而已。” 帕里斯不语，冰冷的视线扫过那男子胸前、手臂，以及手掌上的血孔，又回头瞥了眼林小芽身上那些尖刺所沾染的血迹，大致情形便已了然不惑，轻声说了句罪不可赦，便五指扣住那男子的咽喉，将整个人高举到空中，那名男子悬空的双脚吃力地挣动着，如同悬挂在吊索上的鹌鹑痛苦而又徒劳地扑腾。 林小芽见状大惊，拍打帕里斯的手臂惊叫：“你疯了？快住手！你这样他会没命的。” 帕里斯冷眸投来，沉声质询：“他那样碰你，你居然还替他求情？” “他刚才最多算是猥亵罪，真要惩罚也就拘留个数十天。何况摸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罪不至死，你快放了他呀！”看那人面色发紫，眼睛翻白，帕里斯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林小芽更急了，一踮脚，张嘴就朝帕里斯的胳膊咬下去。 帕里斯终于把人扔到地上，那男子闭塞的气管突然进了空气，禁不住跪坐地上猛咳起来。 林小芽松了口气，跟着也松了口，二话不说先把身边这只危险的大型动物拉回车上。 帕里斯坐在车里不动，手架在方向盘上，面无表情，目如冷电，直直地盯着车外的两人说：“我虽然不太擅长火系魔法，不过要召出地狱之火，将这两个杂碎烧成灰烬却也并非难事，那之后再来一阵风，他们就从这世上彻底地消失干净，就连灵魂也不会留下。” 林小芽不禁打了个寒颤，生怕他眼睛一眨就施放出魔法，急忙伸手过去遮住他双眼，“被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一个受害者都不介意，你也别那么在意了，走啦，我肚子就快饿扁了。” 帕里斯果决地抓下她的手腕，劲道不大，却极不温柔，他半眯着冷眸凝视林小芽，缓缓道：“被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确实，你似乎从小在男女之间的距离上就不怎么设防，不但主动扒男人的衣服要求拍照，而且在采石场的时候还跟别的男人一起去洗澡，现在就算让人吃豆腐自然也无所谓。” 林小芽目瞪口呆，半天支支吾吾问道：“那、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一直都在一旁偷窥？”帕里斯不语，但答案却也不言而喻了，否则她此前数度身受重伤时，这家伙也不会每次都适时出现暗中帮她疗伤。 林小芽赔笑，笑容极尽卖乖之所能，但同时也有些心虚的怂态：“那些、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还说它做什么呀。” “那么刚才呢？”帕里斯冷眸，冷脸，就连声音也透着丝丝寒意，车内的气压低得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刚才、刚才……”林小芽偷瞄了眼帕里斯一眼，发觉怒意在美人的脸上更加入木三分，一时间内心不由得有些慌乱。 “你刚才就当真不在意？而且你里面是什么都没穿的。” “谁说不在意的？我这不是怕你乱杀人嘛！”林小芽猛然反应过来，倒吸了口凉气，急忙双臂挡在胸前，惊疑地低头审视身上的衣服，又防备地偷觑帕里斯的脸，心想一副的颜色够深、衣料也够厚实，应该透不出来才对，难不成这变态长了双激光透视眼？ 帕里斯不动声色地转过脸来，四目不意相对，林小芽在那道视线的逼视下慌乱地移开视线，心虚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随便让人碰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怂，心里暗骂：哇咧，我为什么要向他道歉？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要怎么样还不能自己做主啊？他凭啥生气？他凭啥管那么宽？但话已出口，气焰已消，此刻也只好顺势认怂装孙子了。 帕里斯的面色终于略有缓和，缓缓启动车子，撂了句不知道是恐吓还是威胁的话：“你今天向我做的保证自己可要记牢了，倘若再有下次，我就……” 林小芽不等他说完，忙主动卖乖，连连摆手，态度极其积极诚恳地说道：“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帕里斯这才满意，轻踩油门，驱车下山。 林小芽偷瞄了眼，见他神色稍缓，便壮胆嘟囔：“刚才是谁说不要看他年纪大，保证以后会听话来着？说的比唱的好听，大骗子。” “那也要看情况。” “还要看情况？看什么情况？” “平时我可以让着你，但关键时候有些原则不可违背，有些底线不能触碰，你要是敢给我乱来，就别怪我会反口咬你。” 咬？是在说狗吗？ 帕里斯这话听着不像是玩笑，林小芽吞了口口水不再做声，低下头，开始装模作样地将身上的尖刺一根一根拔下了。 车内静悄悄，少顷，帕里斯发问：“你这些年来一直都混迹前线，组织和参与的大小战役也不小百场，既已身经百战，应该早就看淡了生死，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人？不过区区两个人类而已。” “我是参加过不少战役，在我手下死去的半兽人的确是不计其数，但这不意味着我因此麻木不仁、嗜杀如命。半兽人入侵我们的族地，抢占我们的资源，还屠杀我们的族民，焚烧我们家园，我们作为受害者除了奋起反抗就再无退路，那些侵略者都是不义之师，死亡是他们应付的代价。而刚才那两个人类是不应该拿来跟半兽人相提并论的，他们的罪状还没有上升到用性命相抵的程度。人类的所作所为自有他们相应的法则加以约束和规范，而对于罪犯所受的惩罚也都需量刑而定。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一套最基本的处世道德准则，生命不分贵贱，人人生而平等，力量不是审判的资格，对我来说，这就是我不可触犯的原则，和不可触碰的底线。” 帕里斯扭头打量起林小芽，心想这孩子身形娇小，活泼好动，大多时候于人前嬉笑怒骂，但有时她的神态在不经意间会隐隐流露出王者的气度，这一部分可能是来自遗传，另一部分部分则是来自他以前那个优秀的傀儡刻意的栽培和熏染。 自从确定了眼前这位和以前的叔叔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之后，林小芽发现自己对现在的帕里斯知之甚少，心想不如借这个时机稍作了解也没什么不好，“那你呢？你的原则和底线又是什么？” “我没原则，也没底线，不过对你还可以更没原则，更没底线。” 这话听着像在敷衍，也像是调侃，林小芽没敢开启平日没正经的调调，现在这情形稍有不慎就可能演变成打情骂俏，因此她假装没听懂，继续忙着拔刺。 帕里斯洞若观火又岂会不知她这点小心思？但基于欺负人是他快乐之本，此时就偏要让她无处可藏，手微微一抬，林小芽身上那些让她假装很忙的尖刺便悉数汇集在他的手掌上。 第173章 蜕变（十四） 帕里斯刚要把手中的尖刺丢出窗外，林小芽忙叫住：“等一下，别扔。” “你要留来做什么？” “物尽其用嘛，当牙签也好。” 林小芽话音刚落，帕里斯毫不犹豫地一扬手，将尖刺悉数抛撒出去，“当牙签？你不知道这刺上有毒？” 林小芽愕然，还真不知道：“诶？有毒？会出人命吗？” “那倒不会，不过会使活物神经麻痹几个小时，刚才那个人类要是没经过药物处理，那么接下来他将三天三夜无法动弹。” “好毒！”林小芽转念又想，那男子的同伴断了一条手臂，也是要去医院的，想必会将他一起带上，旋即又松了一口气：“不会闹出人命就好，虚惊一场。” 帕里斯此时却别有意味道：“看来那血妖籽很懂得如何讨你的欢心，没有生出致命剧毒。” 林小芽不置可否地呵呵了声说：“好像这还是它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冒主动出来护主，以前都是被动顺应我的意念行事。” “第一次？”帕里斯挑眉，言语中似乎教之前更为吃味，“那魔物还真是会挑时间。” 林小芽满腹狐疑，审视着帕里斯问道：“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有什么问题吗？” 帕里斯也不多做解释，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对林小芽伸出手道：“手给我。” 林小芽狐疑地问：“干嘛？”迟疑片刻，将自己右手递了过去。 帕里斯轻拍掉她的手，“另一只。” 林小芽隐约察觉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准没好事，当即将自己左手往身后一藏，咧嘴嘿地一笑，怪里怪气道：“你先说你到底想干啥，你啥啥不说，我啥啥不知道，凭什么让我啥啥都听你的？” “啥你个头。”帕里斯忍俊不禁，解开自己座椅上的安全带倾身迫近邻座，温言劝诱：“把左手伸出来，让我看一下就好。” “就不！你当我傻啊？都说了你不先把意图告诉我，我就……”林小芽猛地发现帕里斯的脸离她不到半尺，那摄人心魄的俊颜陡然令她心头一哆嗦，凝望住那双深邃迷人的碧色双眸，不知不觉间便噤了声，忘了把话说完。 “乖，小孩子要听话。”帕里斯似乎也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而且也知晓该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将人的神魂勾走。 林小芽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想起了此前在古堡里为他解下禁灵石锁链时被着双唇亲吻的情形，不禁咕嘟咽了口口水，突然有一股想要将面前这极其危险的男人一把勾过来用力亲吻的冲动。 帕里斯似乎早已洞穿她的心思，嗓音低沉，语气温柔，口吻促狭问道：“要吻我吗？跟我接吻的感觉很不错吧？” “谁谁谁……”林小芽整张脸涨成了西红柿般，大脑里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慌乱张手挡住对方口鼻，一把将眼前的脸推开。 帕里斯握住林小芽的手，双唇顺势吮吻她的手心，那轻柔温润的触感令人心跳怦然。 “你变态啊？”林小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抽出自己的手，这时就见帕里斯的两排皓齿间叼着一颗殷红炫目的种子，正是此前嵌在她左手掌心的血妖籽。 帕里斯恶作剧得逞，神色颇为自得，两指捏下齿间殷红的种子神气活现道：“只不过略施小计就得手了，看来美人计对你很管用。” 林小芽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少臭美！什么狗屁美人计！贱人！”说着手握拳就往对方身上打去。 帕里斯一把扣住她手腕奚落道：“说不过就动手？这坏毛病得改改了。” “东西还我，那是叔叔送我的生日礼物，你凭什么拿走。”林小芽说着就想抢，怎奈双手没人家的长，屡次三番都没能够得到。 帕里斯退回自己座椅上，视线停留在指间的血妖籽上，“别忘了你的叔叔就是我的分身，当年用我分给他的力量驯服了这魔物，还以我的血液与它缔结了契约，我才是它的真正主人。” 林小芽不安地问：“你、该不会是看它变懂事了就收回去了吧？你要了没用。”坦白讲，以帕里斯的实力没什么办不到的，根本就无需借助于魔物，而她在战地中却频繁要用到的，至少可以解决行军时的粮草问题。 “你放心，我只是重新做个设定，做好了就还你。” “什么设定？”帕里斯越是不说，她就越想知道，别无他法，只好拿出小时候对付叔叔扮天真装可爱的杀手锏，软糯撒娇：“小帕，告诉我好不好？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今天一整天都不跟你抬杠。”反正现在都大晚上了，今天的时间已所剩不多。 帕里斯显然也很吃这一套，歪着头粲然一笑，“有你抬杠也蛮有意思的。” 第174章 蜕变（十五） 林小芽听完嘴都歪了，斜觑着某人，心想这人同叔叔虽在外表上一模一样，可内在却有着天差地别，因为叔叔一直护着她、让着她，过去十余载两人和谐相处从未杠过，哪像眼前这个，竟还主动邀杠的！ 她无力地吐槽：“你要是有你的分身一半懂事我也就省心了。” 帕里斯啼笑皆非，“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了？不，该说你什么时候操心过我了？” 林小芽没好气道：“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也不反省反省，自打你从镜湖神殿出来代替了叔叔以后，有干过几件人事？” “人事？怎么说的我好像十恶不赦似的？”被一个远比自己小的孩子这么数落，帕里斯不禁觉得好笑。 “偏安一隅，对邻族的事坐视不管，勾结外敌，助长半兽人贪婪的野心，暗算神族，还把小奇的命一并算计进去，蛮横霸道，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你说这一件件一桩桩有哪个是人做的事？” “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不错。”帕里斯先夸赞了句，转而又道：“不过呢，亿万年来所延续至今的事又岂是你一个十来岁的小鬼能看透的？用你的观点来评判我未免有失公允，所以啊，大人的事你不懂，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林小芽神色黯然，红着眼眶说道：“小奇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害他却什么也不做啊？” 二人说话间，帕里斯还不忘以灵力操控掌中的血妖籽。对于小奇的事她都无能为力，又何况血妖籽？毕竟帕里斯才是它的真正主人。 “维拉画室的那道门不是早就打开了吗？你到现在没能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名堂？” 林小芽不明白帕里斯为何突然提到这事，转脸望着他困惑地问：“有什么名堂？” 帕里斯笑而不答，微敛双眸，视线落在自己手心那枚红色的种子上。 林小芽兀自说道：“那画室里没什么特别的，全部都是小奇的画像，如果硬要说那其中有什么名堂的话，也就是说我跟小奇这两个学生，维拉比较喜欢小奇。其实维拉对小奇的感情，就算不看这些画我也晓得，不然那次小奇只身前往泰坦族地，维拉也不会替他挡下克洛诺斯的致命一击。” “傻丫头，我说的是画室里正对着门的那副画像，你没能从画像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 林小芽不语，两只澄澈溜圆的大眼忽闪忽闪地望着对方。 帕里斯眼角余光瞥见她一脸的期待，便道：“维拉那段深情的告白我就不说了，毕竟告白的对象也不是你，不过，他告白的对象若是你的话，就更别指望我会说了。” 林小芽一本正经地点头，“看得出，看得出，你只需把重点告诉我就行。” “重点嘛……其实维拉只是给出了一个很晦涩的隐喻，他建议向氏那小子不妨做一株风信子。” 林小芽如坠雾中，茫然问：“风信子？什么意思？” 帕里斯仍在忙着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血妖籽，同时说道：“我的理解是要他置之死地而后生。” “啊？”林小芽错愕万分，“你的理解？凭什么你的理解就是正确的？你怎么就能从风信子推断出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你怎么能在得到确切答案之前就把小奇往死里整？你这么做未免太草率了吧？敢情命不是你的，最终他是死是活你都无所谓。” 帕里斯不语，但事实确实如她所言。 林小芽愤恨地瞪着帕里斯，假如目光可以杀人，她这两道视线绝不啻于死亡凝视。 二人沉默了许久，林小芽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暴怒甩门，然后趿拉着叔叔的室内拖鞋兀自朝山下走，拖鞋太大，而且又是下山，她每走一步，半只脚掌都向前滑到外边，看起来颇为滑稽。 帕里斯启动车子不紧不慢地来到旁边，降下车窗问：“好好的，怎么就下车了？”表情装得一脸无辜，好像真不知她为何下车似的。 林小芽看也不看一眼，撂下一句跟你绝交，便又疾步前行，把车子甩在身后，然而两脚终究跑不过四轮的。 帕里斯锲而不舍地缓缓跟上，探头问：“真要跟我绝交啊？那回去怎么办？你又不会越行魔法，不打算回精灵族地了吗？” 林小芽脚子一滞，猛然想到要回去还少不得这个人带，旋即肿着个包子脸，闷声上车，并重重地关上车门。 帕里斯忍俊不禁，“你还可以再用力点，反正这车也不是我的。” 林小芽用鼻子哼问：“车谁的？” “大向的，当初帮我办完这酒店的收购手续以后，顺便就把自己座驾留下了。” 大象？ 看得出林小芽眼中的疑惑，帕里斯解释道：“就是你大伯向继扬，当年他和你父亲兄弟俩一个被唤作大向，一个叫小向。” “你好像跟大伯的关系不错。” 帕里斯直言：“当然了，我帮了他不少人类无法办到的事，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你。” 林小芽哂笑：“要是他知晓你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谋害小奇，你看他还会不会继续跟你保持良好关系？” 帕里斯长叹一声，问：“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坏啊？” 林小芽沉着脸不吭声，帕里斯又继续道：“如果能有万全之策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有些牺牲是必不可少的，三王的选择也是力图将危害降到最低，而我又何尝不是呢？况且我的做法也未必就会将他逼到万劫不复，风信子花开一次就会整株枯萎，若想保持到次年开花，就得把花径、叶子和根系统统剪掉，所以在我看来，这无异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小芽沉声问：“在那个预示的平行宇宙里，小奇最终是怎样的结局？” 帕里斯沉郁道：“跟克洛诺斯的元神一起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林小芽听完，顿觉心头一痛，忙“呜”一声捂着心口，眼泪瞬间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落下。 第175章 蜕变（十六） 帕里斯温言劝慰：“所幸那个预示不过是另外某个平行空间过去所发生的事，并非是现下的我们以后必将面临的结果，要知道这期间任何一方稍有变动，都可能将事态导向不同的结局，所以未来还是个未知数。” 林小芽抬手臂抹了把眼泪，瓮声说：“可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跟你所说的那一个没什么不同，一切事态不也正朝着相同的方向发展吗？晨生死了，维拉死了，小奇成了克洛诺斯必然的选择。” “不，还是有几处不同的。”帕里斯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倾身过去，将纸巾覆上林小芽鼻端，轻声说：“别哭了，来，擤下鼻涕。” 林小芽深知眼前的帕里斯并非过去养育自己的叔叔，可当他做出叔叔才会做的举动时，不由得愣怔了下，旋即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小声说：“我自己来。”一边擤鼻涕一边将话题带回去，“有哪几处不同？” 帕里斯道：“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所在的空间同时存在两个你，一个是此时此刻就坐在我身边哭鼻子的你，另一个是穿越回三百年前，一直沉睡在镜湖神殿中至今未醒的六年后的你。除此之外，克洛诺斯的天使联盟和冥王的隐形头盔，这两件浩渺宇宙中独一无二的神器在我们现在的空间都出现了双数。” 帕里斯这么一说，林小芽也陡然想起那次帕里斯给她看的镜湖神殿里那些青石砖的记忆，天使联盟的确有两把，一把是穿越回去的，一把是克洛诺斯三百年前落在镜湖的，现在两把天使联盟都归帕里斯所有，一把随身携带，一把放在镜湖神殿中用来给那个沉睡中的林小芽续命。 至于冥王的隐形头盔也和天使联盟情况相似，一个穿越回去的，现在应该也在帕里斯手中，另一个则是此前在兽人族的祭坛上由哈迪斯亲手交给向奇的。 即便两个时空有所不同，却也无可避免地让悲剧一个接一个地应验，可想而知，这些不同并没有给那即将发生的事实带来多大的改变。 “两个我又怎样？两把天使联盟又怎样？可以让小奇不死吗？可以让晨生和维拉复活吗？”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维拉却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什么变数？” 帕里斯示意她系上安全带，一面驱车下山一面说：“当年他为了接近你，同克洛诺斯唱了一出双簧，以苦肉计骗取我那分身的信任。他演戏不假，但被克洛诺斯重伤也不假，不过我那替身也不含糊，很快就看穿他们的意图，还是将计就计地把人带了回去，并困在了镜湖夜的空间里。只是将空间一分为二，又把维拉的城堡移进镜湖的夜的空间几乎耗尽了我那分身的全部力量，如你所知，他是我用自己的头发和气息制作出来的分身，一旦灵力耗尽，就再也无法维持人形，这就是为什么他消散以后仅留下一缕发丝的原因。” 林小芽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发现空空如也才省起那根用叔叔临终留下的发丝编织而成的项坠吊绳之前已被眼前的这位帕里斯丢进了镜湖湖底，不由一阵失落，悻悻放下手。 帕里斯没有错过她这一小动作，手掌一张，一枚用栗金色发丝编织而成吊绳的银质吊坠显现在掌心上，他把挂坠递了过去道：“给，还你。” 林小芽乍见这熟悉的挂件，原本愁苦容颜瞬间恢复了几分明艳，接过挂件，“我好几次潜到湖底都没见着，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是被你拿走了。”说着打开那枚银质坠子，就见夹在当中的她和叔叔的合照仍旧完好无损，当即释然了。 帕里斯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只是嫉妒那个人，也后悔错过了太多，所以才想把这东西藏起来。” 林小芽将挂件戴上，并由衷道谢：“谢谢你。” “爱心了？”帕里斯歪着头看向她，眼眸深邃，眼波温柔，视线一旦对上，就有种灵魂不由自主被吸附进去，沉溺其中无法逃脱的错觉。 林小芽慌乱别过脸，放下车窗，好让夜风将晕乎乎的自己吹个清醒，先暗暗清了清极具压迫感的嗓子才问道：“叔叔明知维拉是泰坦族的人也早已窥破他们的意图，为什么还把他带到古堡去？那地方明明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你是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之一，在时机成熟以前，他们不会伤害你，其二则是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所以才放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进来，这样你也不会感到孤单。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后来向奇那小子也进入了古堡的空间，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维拉竟然为了那小子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背叛？你是说他后来替小奇挡下克洛诺斯的致命一击之事？” “还有在画作里留下那段风信子的遗示。”帕里斯忽然伸手过去轻抚林小芽的脸颊，“幸好那时禁锢了你的生长，没让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感觉到帕里斯的指尖在脸上若即若离的轻触，林小芽心跳骤然加快，忙拍掉那只手，无措地提醒：“开车的时候要好好看路。” “我已经换成无人驾驶模式了。” 林小芽目光闪躲，故作镇定道：“那你也别跟个下流胚似的动手动脚啊，刚才那两个人什么下场你又不是没看见。” 帕里斯不禁感到好笑，“哦？难不成你还真忍心把我揍成那样啊？” 林小芽咬着下唇内侧，斜觑着对方闷闷说道：“就算被维拉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小奇的脸远比我的脸好看。” 帕里斯摇头，“你们是双胞胎，五官长相相差不大，不过气质上却有很大差别，那小子是孤傲冷艳型的，而你是清纯端丽型的，在我看来更胜一筹。” 林小芽难为情地望向窗外，小声嘀咕：“怪人，一般都喜欢小奇那样的吧，难道因为自己也是那一型的所以就不觉得稀罕了？”不过，小奇要是知道自己被冠上诸如妖艳美艳冷艳之类的形容词，一定会气炸。 此时，车子已到了山下，道路两边的各式小吃摊前都坐满了人。林小芽早已饥肠辘辘，一路上独自就咕噜噜叫了十几回，此刻见此情景忍不住问帕里斯：“已经有六七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要不我们先到路边找点吃的？” 帕里斯望向窗外，再看了林小芽一眼，然后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太方便下车，要不你告诉我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第176章 蜕变（十七） 帕里斯这般鞍前马后地效劳，林小芽还真感到不自在，尤其是知晓他和叔叔其实是除了样貌以外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受他这样照顾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期期艾艾道：“你也知道我食量大，看到什么都想吃，要不你身上这件外套先借我，我自己去买。” 帕里斯对林小芽极其了解，又怎会不知此刻她心中所想，随即语气颇为揶揄道：“不管什么时候，你扒起男人的衣服来都那么理直气壮啊。” “我哪有，你不要胡说八道。”换做别人，林小芽顶多打哈哈随便应付过去，但对着这个人却总是很容易动怒，几乎跟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爆。 帕里斯的脸慢慢逼近了质问：“你敢说没有？那次你在利基还当着克劳斯的面扒他侍从的衣服准备给人拍裸照来着，还有上次在兽人族的采石场……” 那妖孽一挨近，林小芽的脑子基本上就报废了，情急之下竟直接打断对方的话道：“那些家伙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性别之分，扒他们衣服跟扒玉米苞叶没什么分别，我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那我呢？在你眼里，我和你有没有男女之别？”帕里斯说着，那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竟开始勾开自己领口下的扣子。 林小芽眼尖，看他解的是贴身衬衣的纽扣，顿时炸毛，极其戒备地质问：“你干嘛脱里面的衣服？”陡然意识到对方的脸距离自己的很近，立马迅速靠后，“你干嘛靠这么近？远点，离我远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帕里斯声音刻意压得很轻很低沉，然而，林小芽依旧能感觉到那喷薄在自己脸颊上微痒的气息，不由得心如擂鼓，但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有一次被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给作弄了，于是慌乱羞赧的脸立马狰狞起来，两颗尖牙也不客气地龇了出来，“你这样耍人很有意思吗？” 帕里斯直言不讳：“当然，欺负你是我的快乐之本，你要是不爽的话，也可以报复回来，不过最终我们谁欺负谁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此刻，二人之间的气氛非常暧昧，明知被戏耍，林小芽仍是大气都不敢喘，所幸她肚子不合时宜的叫声尴尬地替她解了围，帕里斯啧啧两声退回座椅，不无同情地说道：“你这人还真是没有半点情调。说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林小芽指着临街的几家店铺负气道：“这个、那个、还有那边的，货架上的，全部！” “喂，吃了这些晚饭还装得下吗？我还打算买了衣服就带你去吃大餐的。” “这些就是晚饭。”林小芽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一逮着机会立马就报复：“你要真有情调，就该提前包下一整家餐厅才对。” “这有何难？不过是一个魔法的事，你若喜欢，为你包下一整条街都可以。怎么样？要来一次浪漫的约会吗？” 用魔法还不等于是耍无赖？林小芽懒得跟他胡扯，便催道：“还不快点去买？你想饿死我啊？” 第177章 蜕变（十八） 帕里斯正准备推门下车，林小芽立马叫住他：“等一下，你打算就这么出去啊？” 帕里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问：“不然呢？” 林小芽絮絮叨叨：“作死啊？你忘了上次来时，你的脸在人群中引起多大的混乱？赶紧先用魔法易容，你低调点不行吗？” “哦，你说这个，没事，我刚才在山上就已对这里的人施过魔法，让他们见着我们是都保持克制和冷静，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大混乱。” “这里的人？”林小芽将信将疑，“整座城市的人？” “是啊，不然还得每到一处施放一次魔法啊？那多麻烦。” 这里可是国际大都会，全城人口好几千万，甚至将近上亿人！ 林小芽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愣怔地冲着下车的某人默默地竖起拇指，要知道，向全城的人类施放精神控制魔法所消耗的灵力远远要比给自己易容大上许多，这个自私自我又自大的人还真是古往今来异界凡间空前绝后的唯一啊！ 帕里斯天生自带光辉，从他一下车，四周的视线都汇聚到他的身上，街边各处小吃的摊位上，不论男女都跟林小芽一样愣怔失神的表情，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果不其然，他们这一路所遇见的人，一个个都非常冷静，除了目光紧紧相随，基本上都僵滞不动，因此确实没引起什么麻烦。只不过有帕里斯所到的门店生意都特别火爆，而他们此行主要就是为了给林小芽添置行头，自然光顾的便是女装服饰店，于是跟进来的女孩子可谓多不胜数，虽然没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林小芽还是为此感到困扰。 林小芽心想：要想摆脱帕里斯的这些仰慕者，最好的办法就是连同帕里斯一起摆脱掉。 然而帕里斯似乎觉得跟她一起购物是理所当然的，就连进入女士内衣店都那么理直气壮泰然自若。 林小芽实在忍无可忍，咬着牙悄声质问他：“你都不知道丢脸的么？这种地方是你能进的么？还不快出去？到外边等我。” “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了，我也该知道你的尺码，以后才能帮你买呀。”帕里斯不以为意地边说便环顾店内，忽然看到了某一款，“你好像从小就喜欢有花边的，那边的应该合你的意。”说着就要走过去。以前叔叔给她买的衣服，不论内外都是清一色可爱路线的，换成本尊来，盯上的却是那些极其显女人味儿的样式。本体和分身之间的迥异还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林小芽又羞又恼，脑门青筋蹦蹦直跳，一把拽某人，不由分说地推出门外，咬牙切齿命令：“你在这里等我，不准进来！” 帕里斯无奈，只好依言倚在店外墙边，毕竟那妖孽太过晃眼，只稍往那儿一站，周围就聚拢了众多年轻姑娘，有个别胆色过人的女子试图上前搭讪，但见帕里斯一个淡漠的眼神便非常知趣地止步了。 林小芽匆匆买好出来，看了眼那些视线热切却不敢靠近的女孩子不禁大伤脑筋，边走边冲帕里斯小声抱怨：“拜托你易容啦，走哪都这么多人！” 帕里斯自动自觉地跟上，搂着林小芽的肩问道：“你很在意女孩子盯着我看吗？这是……吃醋？” 周围的女子见了林小芽的容貌，便知难而退了大半。 林小芽白眼一翻，挥开对方的手臂，冷哼了声说：“我现在是有未婚夫的人用得着吃醋？”说完疾步前行，可刚迈出几步，辫子就被某人从后边拽住了，林小芽吃痛，吸着凉气回头就骂：“有病啊你？” 帕里斯阔步来到她身边，手臂毫不客气地搭在她肩上，幽幽质询：“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事？” 林小芽当然知道他所说为何事，其实那次向克劳斯求婚之后，她有几分后悔自己的草率，加上后来帕里斯威逼，和小奇的胁迫，她与克劳斯的那场政治联姻的告吹也将迫在眉睫，现在唯一烦恼的是如何向对方开这个口。一想到这林小芽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道：“我哪敢啊，不过吃醋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我吃你的醋有什么不对吗？” 林小芽站定，直视对方道：“你自己不觉得莫名其妙吗？坦白讲，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帕里斯自信而又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 “可感觉又不等同于感情，我可能直视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对长得帅的就会犯花痴。” 帕里斯轻笑，“很好，如果你真是看脸的人，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个好的肇始，毕竟在皮相上我比其他男人更占优势。”尽管这话是事实，但由本人自己说出来未免有些不要脸了点。 林小芽抽了下嘴角，言语中颇有些鄙夷：“再好看的皮相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的吧？” 帕里斯一本正经问：“哦？那以后我每天换张脸给你看？” 林小芽顿觉毛骨悚然，忙不迭地摆手：“千万别！” “那就省事多了，想想再怎么换脸恐怕也难以匹敌我原版的这张了。” “水仙男，自恋狂。”林小芽摇着脑袋嘀咕了声，走了。 “谁自恋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帕里斯亦步亦趋地跟上，忽然意识到什么，便问：“你哪来的钱买账？” 林小芽举起手臂晃了晃手腕上的智能表说：“这里绑定了小奇的银行卡，他的零花钱就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帕里斯扣住手臂，霸道地把智能表解了下来。 “喂，你干嘛拿我东西，快还我！”林小芽跳着抢夺，但没能够着。 “谁让你花别人的钱？”帕里斯手一翻转，智能表就凭空消失了。 “什么叫别人的钱？小奇不是别人，是我的双胞胎哥哥，而且我们父母留下的遗产我也有份，花的是我自己的钱！”以前叔叔绝不会有这般幼稚的举止，这么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精灵王林小芽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第178章 蜕变（十九） “冷……叔叔……我冷……” 静夜中，月凉如水，林小芽梦呓着往身旁的人挤去，旁边很快就有双安全感十足的手臂回应她，将她圈进温暖的怀里。 一切如故，幼时的习惯即便在叔叔离开的数年中依旧在她的梦中延续，只不过今夜的梦似乎来得更有实感。待到睡意稍褪，林小芽朦胧的意识中隐约感觉肢体传来的的确是真实的触感。 林小芽抬起头，就见一张隽秀恬淡的睡颜在月光的映照下像个孩子般毫无防备，这哪里是叔叔，分明是帕里斯本尊！ 林小芽陡然一激灵睡意全无，看着帕里斯的脸心如擂鼓，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极力搜寻着导致目前这一状况的答案，但她清楚地记得昨晚她和帕里斯从商场回到酒店以后的没一个细节。 由于所在的城市这些天正在举办大型国际赛事，酒店里临时没能够腾出多余的空房，面对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双人床，林小芽和帕里斯起过一番争执，不外是一人想独占，另一人却要共享。 二人争执不下，而且床已早早被帕里斯抢占了先手，林小芽无奈之下只好召唤出时空之门，想着自己可以先回古堡的房间休息，要知道古堡里的时间相对外边几乎是停滞的，不管在里边度过几天，出来后基本上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时间点，所以等养足了精神再出来磨时间等天亮。 然而林小芽前脚刚跨过时空之门，还未及收，帕里斯后脚就跟了进来，死皮赖脸地举着两只手里多不胜数的购物袋，声称自己只为帮忙把东西送进来。 林小芽看着他把东西放下，然后就直接赶人：“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干嘛赶我走？这里也是我的居所呀。”帕里斯非但不走，还恬不知耻地朝卧室走去。 林小芽见状，飞奔过去，张臂堵在卧室门口，沉着脸道：“这里是叔叔的卧室，你不准进。” 帕里斯站定，笑问：“那一会儿你睡哪儿？” 面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林小芽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来，没好气道：“你管我睡哪儿，又跟你没关系。” 帕里斯答得一本正经，理直气壮：“怎么没关系？当然是你睡哪儿我睡哪儿了。” “你有完没完？要真这样，刚才还有必要争床吗？”林小芽第一天驾驭自己这身大人的躯体，比起之前小孩子的灵巧轻便诚然还有诸多不适应，敏捷度差强人意，一举一动似乎还没能完全做到位，此外还有明显的沉重感，加上新鞋磨脚，这几个小时逛下来，不但脚起泡了，而且还有种久违的疲惫感，此时此刻她也没什么精力同某人扯皮，见面前的人丝毫没有识趣走人的意思，便让开身，顺便还帮他推开了门，“你就睡这儿吧。” 反正还有房间，隔壁的儿童房才正经是她的房间，只不过小时候不喜欢一个人睡，所以经常半夜里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到隔壁找叔叔，久而久之，叔叔的房间也成了她的房间，那间儿童房在小奇来到古堡之后，成有十年归他使用，如今小奇已离开古堡，她回自己的房间也算是天经地义。 林小芽说完扭头要走，帕里斯忙问：“干嘛去？” “洗洗睡。”林小芽走向盥洗室，边走还边甩掉脚下的鞋，不住嘟囔：“突然间恢复大人的状态，感觉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别着急，你的话很快就会适应的。” 林小芽从盥洗室出来便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儿童房，关门上锁，任由外边怎么敲，她自雷打不动，蒙头大睡，可万没料到，一觉醒来，自己竟睡在隔壁的床上，就连自己专用的七星瓢虫形状的小枕头也与她同在，都不知是否是像小时候那样睡迷糊了自己过来的，还是帕里斯耍了什么贱招把她搬过来。 然而，林小芽心知此时显然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从眼下尴尬的境地摆脱出来。 林小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扒在别人身上的手脚拿开，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她生怕帕里斯在此刻醒来，所以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这边，却忘了留意自己身后已退无可退，“咚”地一声闷响滚地上去了。 林小芽痛得直咧嘴，却又不敢出声，嘶嘶抽着凉气从床下冒出头来，赫然瞧见帕里斯已经醒来，头枕着自己手臂，正满目含笑看向她这边。“你小时候睡觉不安分我是知道的，可没想到长大以后还这么死性不改啊。” “死性不改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林小芽手托后腰，从地上爬起，为了掩饰尴尬，决定先声夺人，于是岔着两杆鹤脚，叉腰质问：“我问你，我昨晚睡的明明是隔壁的房间，为什么醒来后却到了这里？你对我耍了什么贱招？” 帕里斯翻了个身，趴到床沿，一手托腮，一手百无聊赖地去抠林小芽睡衣上的秋田犬印花，慢悠悠道：“你自幼什么德性自己还不清楚吗？大半夜抱着个枕头就爬上我的床，还用得着我耍什么花招？” 果然是小时候留下的恶习啊！ 第179章 蜕变（二十） 林小芽哑口无言，帕里斯便继续揶揄：“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林小芽莫名其妙：“明白什么？” “记忆里我那个傀儡为何总是抱着你睡，原来你睡相那么差，没有一刻是安静的，先是不停往上拱，拱到不能再拱就横着拱，你知不知道一晚上你蹬了我几次？” 林小芽顿觉老脸无光，腆着脸支支吾吾诘问：“受、受不了你大可到别处睡，又没人、强迫你忍耐。” “我没觉得是种忍耐，反倒觉得很受用。”帕里斯玩味地轻拍床沿，示意林小芽：“过来，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林小芽心跳怦然，忙别移开视线，小声嘀咕：“一副坏胚样，不要脸。”况且古堡里的时间相对外边而言几乎是停滞的，再睡上几天几夜也等不来外边的天亮，经过这么一出，她此刻早已睡意全无。 帕里斯慵懒地调笑：“别害羞嘛，你跟我的分身一直以来不都这么过来的，怎么换了本尊就扭捏起来了？” 林小芽马上辩驳：“哪有一直，那只是小时候的事，后来我都自己睡的。” 帕里斯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撩眼问：“你明知道我回收力量的时候，那分身的记忆也一并进了这里，你们过去十数年的情形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对我撒谎不过是徒劳，毫无意义。” 林小芽知是瞒不住，却仍要嘴硬地挽回点面子，“后来我们来到人界，我确实是睡在隔壁自己的房间，只不过半夜梦游就到了叔叔这边，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在这之前我还只是个小孩。” “小孩？十六七岁在人类中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该叫妙龄少女了。” “叔叔不是禁锢我的生长嘛，心智成熟自然也就没跟上，所以也不能跟正常的少年少女相提并论了。” “是吗？”帕里斯手支在头侧，别有意味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在那之前，你就已经交了个小男朋友，你自己都没把自己当小孩，不是吗？” 林小芽蹙眉，不爽道：“那又怎么样？我有男朋友并不意味着我对叔叔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和叔叔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你不要无中生有说些有的没的，跟你交谈让人觉得很不愉快。”说完转身就走，然而门才打开一道窄缝，忽然被身后伸来的手重新关上了。 帕里斯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问道：“如果真无男女之情，那么我请问你，海妖族的美女大祭司找上门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你为何要哭着跑出去？” 林小芽不语，其实她至今都不太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隐约觉得第一次见到不近女色的叔叔居然让女人进自己的房间，所以有点被吓到了才跑了出去，但帕里斯现在重提此时又让她陷入了沉思，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吓到了？想到这，懵懵懂懂的她不由得心生惶惑。 “好，即便你自己没弄明白也没关系，那么对于我那个傀儡，你就那么肯定他对你就像你想象的那般纯洁吗？” 尽管没触碰到，但是帕里斯喷薄在她耳郭上的气息令她浑身僵硬，不吭声，也不敢擅动。 帕里斯又接着说：“那个时候，他虽然分隔镜湖的空间耗去了大半灵力，但还不至于连隔音这样简单的结界都布行不出来，可他为何要刻意让你察觉他和那大美人之间的动静呢？难道你就不好奇他这么做的用意？” “什么用意？” 由于过于紧张，林小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发颤，这一丝慌乱似乎令帕里斯颇感有趣，更进一步促狭道：“试探。” “试探什么？” “你对他所抱持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他从天使联盟的神谕中看到过你现在的样子，对你也是有男人对女人那样的期待的。” 帕里斯话音刚落，林小芽就立马怒斥：“你胡说！我不许你这么说叔叔，过去那么多年叔叔辛辛苦苦把我抚养长大，在他的眼里，我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别以为我不知道，叔叔摆脱了你的控制，以自己的意志行事，这点让你这个本尊脸上无光，所以就心生怨恨，就胡说八道污蔑他。”林小芽怒火中烧，扭过头来喝问：“你站这么近干什么？离我远点！” 帕里斯非但没退开，另一手也搭在林小芽身侧的门板上，将后者困在自己双臂间，用蛊惑人心的沉浑声音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和那小子的亲缘关系是在什么时候真相大白的？” 林小芽抬头，一脸狐疑地审视帕里斯，不明他提这事有什么意图。 “其实他早就知晓你们两人是兄妹关系，手上早就准备好了你二人的亲缘检测报告，可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在你们两人亲完嘴的第二天，交到了你祖父的手里，你不觉得这时机未免太敏感了点儿？”帕里斯的笑几乎可与日月争辉，唇红齿白，在炽白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光彩夺目，令人无法直视，据说相貌姣好之人更容易取信于人，林小芽听着听着，不由半信半疑。 帕里斯接着又道：“还有，我那分身临终前是不是无比眷恋地对你说了好想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 林小芽震惊不已，从未想过叔叔对她是那个意思，大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帕里斯见她信以为真，突然“噗哧”一声笑了，恶作剧得逞，心情着实大好。 林小芽发觉自己上当，当即恼羞成怒，一脚照对方的膝盖踹去，当然，结果是踹空了，于是不服不忿骂骂咧咧起来：“又耍我！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贱？非要这么招人烦？” “别生气呀，我这不是看你这两天跟我生分了，所以才想哄你开心，重新熟络熟络嘛。” 林小芽怒不可遏，一面拳脚相加一面爆粗：“你特么这是在哄我开心？你特么这是在寻我开心才对。什么重新熟络，谁跟你熟络？还要脸不你？” 帕里斯闪躲着劝说：“注意遣词啊，你可是女孩子，稍微温柔一点好不好？你看看你的双胞胎兄弟，行止雅正，谈吐得体，有教养有涵养，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会不好意思吗？” 第180章 蜕变（二十一） 时间过去了一宿，林小芽估摸着向奇此时想必已经逃离半兽人的族地，由于还未收到对方报平安的消息，因此一颗悬着的心也还未完全放下。此前发去的信息向奇一条没回，林小芽心想他这一路要摆脱掉兽人族和泰坦族的追击，可能一时间还无暇顾及她的短信，熬过了一晚，仍旧没有消息传来，便忍不住想私下给向奇去个电话，但苦于帕里斯一直守在近旁无从脱身。 正当她为此事焦灼之际，帕里斯忽然提议出去给古堡做些补给，难得他如此细心周道，林小芽便推脱新鞋磨脚，脚疼不愿再去逛街。然而，她天生自带生命技能，而且此时已冲破禁锢，力量远胜此前，倘若真有什么小伤凭着自身的灵力自然也能迅速不药而愈，因此帕里斯不暇思索就识破了她的谎言。 不过，某人也只是看穿不说穿，还异常热心地过来说要帮她揉脚，林小芽骤然醒悟自己的谎言由别人说都管用，就偏偏放她身上不管用，顿时吓得抱紧双膝，整个人蜷缩进单人沙发里。 帕里斯来到她身旁蹲下，温言软语像极了叔叔当年温柔体贴的神态，“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处理下脚伤，并没打算干什么坏事。” 林小芽立马眉眼弯弯，堆起一脸谄媚的笑，自己就先坦白招供了：“我脚没伤，已经好啦。” “既然没事，那就走吧，还是……你们打了几场胜仗，现在富得流油，不需要我帮你补给了？” 林小芽忙不迭地摆手，“那几场小战所获的不过是杯水车薪，你也知道我们队伍的境况，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而我们的族民还有很多在饿着肚子。”说着讨好道：“要不你私下赞助我一些粮食、药物和军火吧。”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早已命人备好，等回去后就让他们帮你搬进古堡，而现在我们要去买的是你个人的日常用品，还有你爱吃的零食。” 林小芽脸上的假笑不由僵了，平心而论，眼前这位虽然与众人为敌，但是对她确实是好得没话说，注视对方许久才问道：“你的心里明明就很在乎精灵族，可为什么非要暗中勾结兽人族，如果是想要牵制克洛诺斯难道就不能通过其他……” 帕里斯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我在乎的只有你，为了让你苏醒过来，其他的都不过是物尽其用的棋子。” 林小芽心里清楚，帕里斯所说的“你”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沉睡在镜湖神殿里的另一个平行空间重叠而多出来的另一个她，两个林小芽，就像原本独一无二的天使联盟和冥王的隐形头盔，在他们现在的空间里也都各有一件复制品，但是到底谁是谁的复制品却不得而知。尽管帕里斯口口声声说那个沉睡在镜湖神殿里的人就是未来的她，可她由始至终从未在那个“她”身上找到自我认同感，说白了，帕里斯在乎的那个“她”在她看来跟自己没有关系。 “我说……” “想说什么？” 帕里斯察觉她眉眼间的阴翳，伸手帮她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换做平时，林小芽断然会叛逆地拍开，但此时却只低着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拨弄，“如果要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才能唤醒你在乎的那个人，你是不是也在所不惜？” 帕里斯诚然未曾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不由动作一滞，旋即笑道：“说什么傻话，你不就是她，你死了她又怎能复活。” 林小芽抬头，直视着帕里斯的眼睛道：“那我换个说法，如果要你面前的这个我为代价唤醒你所谓的未来那个我，你是不是会乐见其成？两个总有一个是要消失的，不是吗？”见帕里斯沉思不语，林小芽将自己的头发从对方的指尖抽了出来。 帕里斯道：“我也不晓得将来要怎么让那个你醒来，这一部分在预示里并没出现，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在吃自己的醋。” 林小芽从单人沙发上下来，走到窗边，双手一撑便跳坐到窗台上，望着外边的一线江景说道：“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做是那个人，制作出另一个分身来照顾我，本体却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一守就是三百年，如果不是因为叔叔违逆了你的意愿开始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恐怕你也不会从那座神殿中出来，你曾两次用天使联盟刺穿我的心脏，吸取我的生命力，就是为了让镜湖中的那个人醒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将来的那个她铺路，你把精灵国的势力一分为三，把我引向战火纷飞的前线，暗中为我提供军备物资，助我拿下精灵族的军权，甚至多方周旋为我一统精灵国铺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无视我的意愿，你为了那个人，你把你所有的意志都强压在我的身上，可我不是她，也不想成为她。”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你的意愿又是什么？你关心精灵国臣民的疾苦，你在意这个种族的福祉，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凭自己的意愿，并非是被我强迫或者诱导的结果，而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暗中给你些帮助而已。” “嗯，你说的没错。”林小芽低头，两颗晶莹的泪珠掉落下来，“恰巧是因为我的意愿和你的意愿相同而已。” 帕里斯神色凝然，对于林小芽将自己和镜湖神殿里那个沉睡的她分离看待的态度不置可否，只淡淡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林小芽抬头看向帕里斯，笑着摇头：“没有。我对你不抱任何希望，我没有那个资格，能对你抱有希望的人不是我。” 虽然笑容灿若春花，可此时已然泪眼婆娑，两行清泪如珍珠滑过面颊，悬在颌下似落未落。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露出大人成熟的一面，帕里斯恍然省起这孩子身上同时兼具水的绵柔、火的炽烈、风的灵动，还有土的深沉，这一迷人的特质似乎在那个沉睡了三百余年的她的身上也未曾见到过，帕里斯不由深深为之着迷，伸出手，托在她后脑，接着双唇便贴了过去。 林小芽别过脸，帕里斯柔软的双唇贴在了她的耳郭上，忙又躲开身，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幽愤道：“我不是她。” 林小芽刚要跳下窗台，帕里斯双臂已搭在她两侧窗棂上，将她拢在自己身前，沉声道：“虽然一时间我也不知是否该不该把你跟……她分成两个不同的人看待，但是在我本人见到眼前的这个你的那一刹那，便突然心生悔意，开始后悔当初没有亲自将你带在身边，这悔意随着对你的了解而与日俱增，我已经错过了你过去那珍贵的十七年，而你今后的日子我不想再错过。过去十七年，我把你当作她，现在我把她当成你，我不清楚此时对你的感情否就是世人所谓的喜欢，还是只是过去三百年来对她的执念的延续，但现在我想亲吻的是近在眼前的这个笑着哭泣的你。当然，我不会强迫你，而是在乞求你的施舍。” 说什么施舍，在他们三人之中，乞求他人施舍的人是她才对。林小芽双臂圈住帕里斯的后颈，将他勾向自己，主动亲吻对方那性感优美的薄唇。 第181章 蜕变（二十二） 虽说林小芽年将二十，可男女之情却知之甚少，加之数年前情窦初开稍对异性动情就来了一记一万点暴击，碰上了诸如有情人终成兄妹的狗血桥段，感情还未深陷其中便吓出了心理阴影，加之被咒术禁锢了生长，一直都停留在十一二岁的小萝莉状态，离了向奇那朵奇葩就再没机会得遇二春。 纵然她此时赚了个美人在怀，心潮澎湃，激动无比，可最终也只是蜻蜓点水一亲芳泽就放开了帕里斯。 浅尝辄止，某人自然是不满足，当林小芽刚要退开，他双唇便又追循过去，贴上，舌尖敲开牙关，而后钻进去灵巧地撩拨。 林小芽大惊，一手抵住帕里斯额头，费了好大劲才把人给推开，用手背抹了下嘴，支支吾吾斥责：“你你你……干什么啊？差不多就行了。” 帕里斯把按在额头上的手拉下，一边低头轻吻林小芽纤细的手指，一边撩眼望着她说：“哪有差不多？差远了，还远远不够啊。” 林小芽生怕被蛊惑了心神，用力抽回手赧然怨怼：“既然是乞求施舍哪里还有自己索取的道理，你要不要脸的？” 帕里斯不暇思索应道：“不要。”语气坚决，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接着又说：“又不是小鬼，比起你那毫无技巧可言的亲嘴，我更想要的是接吻。” 要说不要脸向来是林小芽的专项，而今碰到个比她更不要脸的，一时间倒忘了如何招架，只嗫嗫嚅嚅说道：“哪有人像你这样乱来的。” 帕里斯“哦”了声，拖着长长的尾音低声探寻：“难道向氏那小子吻你的时候舌头没伸进去？” “小奇才没你这么脏！”林小芽说着跳下窗台，咻地溜开，力图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帕里斯回身望向林小芽，言语颇为玩味：“脏？看来大人的世界你还不了解啊，等你领略了其中的玄妙就不会这么说了。” 一提起向奇，林小芽不禁又担忧起他那边的境况来，若是不把帕里斯支走，她这通电话是没法拨出去的。想到这，便道：“你不是说要出去给我买吃的吗？还去不去的？” “那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啊，你该不会就打算这么出门吧？” 林小芽一听自己也要出去，顿时腰背就垮了，一身的懒骨头往椅子上一歪，苦着脸可怜巴巴地问：“我可不可以不出去？你也知道才两天时间，我还没办法适应现在这个状态，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觉得累。” 帕里斯佯装不知她的借口，还一本正经地劝说：“就是这样你才更应该多出去走走，习惯了自然就适应了。” “我腿酸。”林小芽装模作样地捶起腿来，总之，各种借口，像极了她幼时对叔叔的各种撒娇耍赖。 帕里斯看在眼里，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阔步过去，倾身在她脑袋上亲了一记，道：“算了，你不想出就不出吧，乖乖在这儿等着，我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林小芽当即送上眉眼弯弯的笑，乖巧点头，“我要甜的，还有肉干，对了，别往了冰淇淋和提拉米苏。” “好。”帕里斯也回以一个明媚潋滟的笑，轻啄她额角，似乎意犹未尽，伸手托在她头侧，沿着她的眼角脸颊一路啄吻下来。 “你有完没完！”林小芽双手试图推了两下，帕里斯纹丝不动，便不由得恼了，手脚并用卯足了劲才把某人蹬开，弯腰从地上抄起拖鞋，高举过头顶，咬牙威胁：“再这么不要脸信不信我拍死你？” 帕里斯微启的双唇瞬间咧开，眼色横勾，唇红齿白，璀璨夺目，神采飞扬，轻飘飘地撂了句“好野，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转身走了。 林小芽跳下地，鞋也不穿，鬼鬼祟祟地跟到门后，确认帕里斯真已走远，忙迫不及待地拨打向奇的电话。 等了许久，电话那头才接通。 “嗨，刚要给你拨过去你就先打过来了，我们还真是心灵相通啊。”向奇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激动，不过，很可能是虎口脱险了才显得有些反正。 林小芽急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向奇声音里难掩激动的情绪，“危险解除。追兵都被我甩掉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林小芽大喜过望，兴奋得原地蹦了几蹦，但旋即发热的脑子马上又冷却下来，担忧劝阻：“别，现在千万别来找我，帕里斯还没走，你来我这儿还不得暴露行踪啊。” “你们还在一起啊，那我还是先到……” “等一下！”林小芽没等对方说完便急忙打断：“别说出来，先不要让我知道，帕里斯的读心术很可怕，你还是等他回去以后再告诉我好了。” “哼嗯——”向奇意味深长道：“帕里斯似乎很在意你啊。” 林小芽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镜湖神殿里那个沉睡了三百余年从另一个空间穿越而来的“自己”，顿觉五味杂陈，负气道：“谁知道，说不定我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某个人的前身而已。” 向奇的声音登时恢复了以往的沉冷：“前身？什么意思？谁的前身？” 林小芽拉长了音调道：“这个说来话长，还是下次方便的时候再告诉你，对了，我本身也发生了一个大惊喜，你这几天先猜猜是什么，下次电话里告诉我，猜对有奖哦。”连同自身的变化也一并先卖个关子，留待下次再揭晓答案。 第182章 蜕变（二十三） 知晓向奇平安无事，林小芽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在房间里打了几个滚，左右没见帕里斯回来，百无聊赖之际隐约听见窗外的风中传来的嬉闹声，探头望出去，就见山下江边有不少年轻人在烧烤，林小芽从烤架上缭绕的烟雾中仿佛闻到了酥脆焦黄的肉香，嘴角哈喇子顿时飞流直下，也顾不得等帕里斯回来了，随便换了身衣服就奔楼下去了。 她一路循着香味来到人前，人很多，但并非是同一伙儿的，一拨年轻男女正嬉戏着老鹰捉小鸡，另一拨则围成圈好像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少数人正在几处烤架边上忙活儿着。 姑娘们的笑声宛若银铃，小伙儿们的笑脸阳光爽朗，热闹非凡，不过林小芽无意加入其中，而是目标明确地朝一处烤架走去。 她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喧闹的江边渐渐安静了下来，望着她议论纷纷。 林小芽冲看着她失神的忙着烧烤的小哥嘻地一笑，自来熟地打个招呼：“在烤肉啊。”显然是废话，不过她的样貌足以令人无视这蹩脚的打招呼方式。 烧烤小哥支支吾吾地啊嗯着，算是回答。 林小芽本想装弱小无助告诉对方自己跟叔叔走丢了，但猛然省起她现在已不是小孩的模样，因此话到嘴边就及时打住，回身指了下山腰上的酒店改口说：“我大老远就闻到你们这儿的香味，所以没忍住就过来看看。” 说话间，男孩子们都聚了过来，林小芽发现她这张自认为不怎么样的脸竟也有这许多人争着来先殷勤，甚至比她以前那些扮天真装可爱的小花招省了不少口舌，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争相奉上。 林小芽心知自己的模样在神族和精灵族之中可谓平平无奇，但是在人类眼里或许还面前算得上不错。第一次感受到美女的殊荣难免喜不自胜，完全没注意到她这么个不速之客独揽了在场所有男生的注意却招来了女孩子们的嫉妒恨，两手各举着十来支烤串儿乐得见牙不见眼。只不过好景不长，乐极生悲，众星捧月的情形很快就因另外一伙男孩子的加入而变成了彩云追月，在两伙人的左右拉扯间，烤串儿上的酱料糊了她一脸。 男孩子们从一开始的克制推搡演变为后来的大打出手，而边上那些羡慕嫉妒恨的女孩子都成了幸灾乐祸的看客，但后来多人都挂彩，局面越发走向失控，再之后一大群人全被拘进了警局。 帕里斯赶来时，见到她两手还抓着成把的烤串儿，头发乱，领口歪，一脸的酱汁和孜然粉，以及周围为她挂彩的年轻气盛的小年轻，气就不打一处来，“一阵子没看着你就给我惹事儿，惹事儿！” 这个俊朗帅气到没有一丝凡人气息的男人一出现，整个警局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所有的人凝望着他时呼吸不自觉地都放得很轻。 诚然，人群中也有例外。林小芽是从小就看着这张脸长大的，虽然还不至于审美疲劳，但在反应上比起乍见天人的其他凡人自然就正常许多。只是，正常是正常，帕里斯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她惹事的态度令她非常不爽，蹭地起身道：“我惹什么事了？我什么都没干！” 帕里斯一脸鄙夷：“什么都没干会被带到这种地方？你说你到这儿才多久就给我惹了两次麻烦……” 林小芽气得跳脚，没等他说完就抢着控诉：“怎么是我惹麻烦？说得好像跟你无关似的，昨晚那两个人现在还躺医院里呢。” “别忘了，那两人是你打的。” 林小芽鼻子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后来的举动比我过分多了。”毕竟这里是警局，她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可帕里斯却是百无禁忌。 “没错，我到现在还认为杀人毁尸是最省事的办法。”这人有够嚣张，居然在警察局里堂而皇之地大谈杀人！ 林小芽两只大眼珠子差点没凸出眼眶，没等帕里斯说完，吓得跳过去勾下他的脖子，紧捂住那张无所顾忌的嘴，放着撒落一地的烤串儿不顾，生拉硬拽地把那大家伙拖出了警局，放开手后怒道：“你疯啦，在这里说这些。” “怕什么，反正我昨天已经给整个城市的人都施放了魔法，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大惊小怪。”帕里斯说着，手指揩了下某人的脏手在他脸上留下的污迹，看一眼手指上的甜辣酱，然后直瞪瞪地瞅着某人。 林小芽被看得有些心虚，“干嘛这样看着我？” 帕里斯闭口不答，转身上车。 林小芽不气不舍地追上去问：“你什么意思啊？喂，说话呀。” 帕里斯同情地瞥了她一眼，道：“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亏得那些傻小子一个个还为了你打架。” 林小芽撇嘴，翻眼，拉长了语调说：“是是是，他们都是傻子，没见过真正的美人儿，你要是早点出现的话，现在就该换我到这儿来领人了。” “我可不像你这么多事，不管到哪儿都没人敢对我无礼的。”帕里斯这话很可能是说不管到对谁，精神控制的魔法都会照施不误？难怪同时一等一的美人，向奇到哪儿都引来狂蜂浪蝶无数，而他却没什么人敢靠近，原来这其中还真有蹊跷。 一打开车门，就见到车座上放着一大袋吃的，林小芽当即眼前一亮，迅速打开袋口自行翻找起来，各种零食，都是她爱吃的，从最底下拿出了一只保温泡沫盒，打开一看，惊喜道：“是千层雪！我最爱千层雪了。” 帕里斯吐槽：“要找到你不喜欢吃的东西恐怕很难。” 林小芽扭头质问：“你什么意思！”见帕里斯刁着根烟，正准备点上，直接就从他嘴上抓下，怒其不争地痛斥：“来到人界，好的不学竟学人抽烟！”说着将手里香烟揉碎，丢进装垃圾的小袋子里。 帕里斯饶有兴致地歪着脑袋看她，“这婚都还没结呢，就管起老公的事来了？” 林小芽顿觉双颊发烫，腆着老脸顶嘴道：“你也知道婚都没结，也好意思那么自称。”说完大口吃着冰淇淋，以此掩饰羞赧。 帕里斯轻笑着问：“好吃吗？” “嗯。”林小芽点头，“比起香烟好多了，叔叔以前从不吸烟，倒是经常陪我一起吃各种甜品。” “叔叔不抽烟，所以作为你的男人也不许抽烟？” 林小芽此刻连耳朵都觉得烫得厉害，小声嘀咕：“你胡说什么呀！” “拿来，我尝尝。”帕里斯忽然倾身过去，抓过她的手，将她手里舀了冰淇淋的勺子往自己口中送。 “这勺子我吃过的。” 林小芽话还没说完，帕里斯已将冰淇淋吃进嘴里，“有什么关系，我们嘴都亲过了还怕什么口水。” 林小芽瞪眼，无语。 帕里斯冲她俏皮地眨眼，煞有介事道：“嗯，果然，同你分享的东西吃起来特别美味。” 林小芽愣怔地看着手中的木勺，如果自己继续用的话岂不等于是跟帕里斯间接接吻了，想到这，不由得心跳怦然，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舀起一勺张口吃了进去。“你这人，对谁都这么轻浮吗？” “怎么可能，除了你我不跟其他女人调情。”帕里斯启动车子，缓缓驱车前行，并提醒道：“系上安全带。” 林小芽沉默了片刻，问：“你所说的我，是不是也包括那个睡在神殿中的人？” “你呀——”帕里斯踩下刹车，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吻住她的嘴，过了许久才离开那充斥着巧克力香醇浓郁的唇，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安心了吗？” 林小芽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地望着对方，不知他所谓的安心指的是什么，那之后塞进嘴里的东西全然不知是和滋味。 第183章 蜕变（二十四） 当天，林小芽和帕里斯回到精灵族地，两人临别前，帕里斯若有所思，数度将林小芽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林小芽知晓帕里斯皮相虽好，内里却非常坏，瞧他这神态料想定是又起了什么馊主意，便不由得心里发毛，警惕地退开一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帕里斯双手抱臂，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道：“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很不妥。” 林小芽低头看自己，大惑不解：“哪里不妥？” 帕里斯煞有介事道：“你这样子回去不好，中部的精灵见惯了你之前小孩子的模样，如若以现在这副样貌示人，恐怕会让人起疑。你好不容易才取得中部精灵的信任，可别前功尽弃了。” 林小芽听完释然说道：“哦，我之前也有过这个顾虑，但是后来转念一想，这异界的生灵辨识一个人除了看形貌之外，还会分辨气息，所以关系不大，况且我现在这副模样比之前更像艾琳公主，相信以后在精灵之中会更加有信服度。” “这些都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特殊时期未免节外生枝，我还是把你变回之前的样子好了。” “我不要！”林小芽立马跳到三米开外，如临大敌般摆开戒备的架势，“当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小孩，我已经受够了。” “嗯？可是某人今早才说这身体太重，不如之前灵敏什么的。”帕里斯眼中笑意满溢而出，朝林小芽缓缓而去。 林小芽哪里敢让他靠近，对方进一步她就退一步，小心谨慎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回嘴也不遑多让：“又是谁跟我说习惯就好了的？” “我记得我的傀儡也就是你亲爱的叔叔就是不愿长大所以才给你下了禁锢咒，你现在这样岂不是辜负了他之前的苦心？” “此一时彼一时，要是叔叔现在还在的话，看到我长大成人心里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再说了，现在力量也比之前提升了很多，以后遇上敌人我也不必净搞偷袭的战术了。” 帕里斯看出林小芽的坚持与固执难以撼动，仅凭三言两语是说不动的，于是便想直接给她施法。然而林小芽警觉性异常敏锐，帕里斯还未有所行动，她就已料知，匆匆道声“拜拜”撒丫子就跑了。 可对上一个活了亿万年之久、实力深不可测的魔物，林小芽成功逃脱的几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零，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尽力一试，一来为了表明态度，二来存有侥幸之心，万一自己撞大运真能逃脱了呢？ 事实证明，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 帕里斯一个闪身就堵到了林小芽身前，林小芽心里毫无防备，差点惊呼出声，急忙止步，若非反应敏捷及时刹住，此刻早已一脑袋撞进对方怀中。 “帕里斯，你要敢来硬的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帕里斯不受威胁，饶有兴致地问：“翻脸了怎样？” 换做是以前的叔叔，她可能会说你要是来硬的就别怪我以后不孝敬你，但眼前这尊本体显然不吃这一套，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只好耐着性子尝试文明沟通。 “你这人怎么跟女人一样善变？我记得不久前你就想帮我解开禁锢咒术的，我好不容易自行解开，你又要把我变回原样，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错，之前我的确希望你恢复正常形貌，可是现在突然又发现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时机？难道帕里斯是担心克洛诺斯会放弃小奇，转而盯上她这个宿体么？若真如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可以为向奇分担些风险，但是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向奇吸取了高晨生了力量，身体早已完全神化，克洛诺斯没理由会舍优取次。帕里斯该不会是要等到克洛诺斯的事解决了以后才让她恢复正常吧？万一要耗上几十年几百年呢？难道她就得以一副十一二岁孩子的样貌老死？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帕里斯坦言：“在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之前，我不希望别人瞧见你现在的模样，我会感到不安。” 林小芽呆若木鸡，嘴张得老大，万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令人难为情的话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也会不安？”像他这种又强又帅又变态的家伙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恐怕作弄人的成分更多些吧？ “当然，看看你那双胞胎兄弟，坦桑城那小子和维拉都甘愿为他付出一切，唐氏兄妹对他也颇为痴心，还有现任当权神族的那三王就更不用说了，实在太招人惦记。” 帕里斯说的没错，向奇的仰慕者众多，而且男女不限，林小芽虽与他是兄妹，但从不觉得自己能与之相提并论，小奇从小就生得隽秀，而且行事谈吐都极为有涵养，风度翩翩，气质超凡，而她从小放养，撒野撒泼惯了的，即便两人真长得一模一样，在神韵上也能高下立判，就好比名牌包包和超市塑料袋，不可同日而语。 “小奇是小奇，我是我，他受欢迎不等于我也受欢迎，他从小就是万众瞩目人见人爱的贵公子，而我，你也知道的，只会仗着叔叔的权势到处欺负人，名副其实连狗都嫌，我们成长经历不一样，自然招人喜爱的程度也不一样。” “你这样才是最要命的，总之，暂时还是以原来的面目示人，等时机成熟了我再让你变回了。”帕里斯说着，伸手在林小芽的脑门轻轻点了一下。 林小芽未及闪躲，猛然感觉视野一沉，身子一轻，待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又矮了帕里斯一大截，身上的衣服顿时变得又长又宽松。她抬起手看砍两边没过指尖的袖管，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帕里斯极其没有眼力见地半蹲下身，笑嘻嘻地捏着她气鼓鼓的双颊左右拉扯，“看看，虽然身上瘦了些，不过幸好有婴儿肥，包子脸也非常讨人喜爱。” 林小芽眼瞪得跟铜铃似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开骂：“帕里斯你个混蛋！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你给我变回来！变回来！”越说越激动，两手直接就往对方的脸挠去。 帕里斯连忙箍住她双手手腕，柔声劝慰：“别闹，你乖的话我就送一样好东西给你。” 林小芽确实在生气，但她气的是帕里斯擅做主张，强把自己的意志按在她身上，而非形貌被变回原来小孩子的模样，毕竟突然变了个样还得费翻口舌同人解释，她自己也嫌麻烦，再者，在危急情况下，自身灵力也会冲破咒术恢复正常，想想也就不再纠结，因此帕里斯说有好东西要给她的时候，立马就安静下来。 “什么好东西？” “手张开。” 林小芽依言摊开手掌，就见帕里斯在她手心上放了一颗糖果，顿觉蒙受了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一颗糖就想打发我？你当我白痴吗？”抡起手臂用力将糖果有多远就甩多远。 帕里斯忍俊不禁，“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嘛。” “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帕里斯收起笑，正儿八经道：“不逗你了，这次是真的，手。” 林小芽再次摊开手掌，不过眼睛却直瞪瞪地瞅着对方的脸，无声地警告他别再耍什么花招。待帕里斯放下后，垂睑一看，是昨晚被他夺走的血妖籽。 这个林小芽没舍得扔，愤然抗议：“这是叔叔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不过仔细一看，种子原本殷红的外衣上附着了一层七彩的灵力之光，不禁奇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没什么需要在意的，只是做了个小小的限制，禁止它幻化人形。” “为什么？” 帕里斯的意识里似乎没有羞耻的概念，直白爽利地说道：“让这么个魔物跟着你，我会吃醋。” 林小芽脸上的肌肉禁不住抽了抽，“它是女生！上次在镜湖你不也见到了嘛。”那次在镜湖有幸看到血妖籽化过一次人形，样貌端丽，声音甜美，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这魔物可男可女，具体要看驱使它的主人的性别，喜欢上男的它就化形为女的，喜欢上女的就化身为男的。” 这魔物还真是……该说方便还是随便？ “那它就是喜欢你咯，那次出来见你时是化身为女的。” 帕里斯不暇思索道：“它喜欢我没关系，只要不喜欢上你就好。” 林小芽僵硬地咧咧嘴，“喂喂，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你吃吗？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帕里斯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完全是对付小孩子的路数。 第184章 借尸还魂（一） 话说向奇被帕里斯困在冰川，幸得林小芽以血妖籽相助，血妖籽生长出的枝干在玄冰之中奋力生长。 向奇寻得枝桠繁茂处破冰而出，不料刚飞身至半空，突然一具庞硕的身躯鬼魅般出现在身前，还未及看清便伸出巨爪朝他脖子抓来。向奇凌空后翻，同时扬手甩出紫云，紫云化作锁链缚住敌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克洛诺斯暂时依附的宿体。 原本在祭坛上消除哈迪斯的封印时，它这具宿体就已开始出现裂纹，延至此刻更是面目狰狞，血流如注，在祭坛那会儿本就该转付新的宿体，却不料在封印解开之际杀出了神族的人阻断了仪式，功败垂成，想来克洛诺斯此刻已是急不可耐。 向奇收紧锁链往后用力一扯，克洛诺斯那具临时的宿体瞬间血液迸射，肉泥横飞，随之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灼热的气浪，将他掀飞出数十丈远，眼看着下方的冰川围追堵截而来，向奇忙将手中紫云化成长枪，击打着紧追不舍的玄冰，并以此借力腾空翻飞。 自他身体神化以后愈发灵敏，凌空腾挪翻转，身姿轻灵曼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闪躲间，瞥见远处几道身影如流星般朝他这边飞射过来，向奇临危不乱，一边与帕里斯的玄冰周旋，一边默念着异次元越行的魔法咒语，魔法发动，身形一晃，玄冰扑空，抢在敌人赶到近前便凭空消失，再也无迹可寻。 向奇施放魔法时，心中所想的是哈迪斯的冥宫，然而情急之下忘了冥界所布行的结界能够把外来者反弹到一旁的诅咒大地，那个地方灵力阻滞，无论是谁都施放不出魔法，要想走出那片土地，除了靠双脚就再无他法。因此，向奇双脚一落地，便朝着冥界的入口发足狂奔。 然而，从他解决掉克洛诺斯的宿体开始，这一路都感觉很不对劲，似乎在被那一阵炽热的气浪掀翻之后身体变得沉重了，起初还不太明显，但是到后来感觉肢体不太听使唤，尤其是来到诅咒大地，跑着跑着，躯体就像是断电了的极其突然就停了下来。 尽管已经到了亡灵族的地界，不必担心泰坦族和兽人族的追兵赶来，但是自身出了状况心里多少会感到焦躁不安，向奇强行迈开步子，在意识与身体的一番较量之后，突然有种失重的感觉，整个人轻飘飘地荡了出去，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踩着脚下的枯叶再没有传来沙沙的脆响，整片枯木林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向奇低头看向脚下，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惊愕之余，忽然从身后传来坚实的脚步声，回头望去不禁骇然失色，因为他看见另一个此前只能在镜子中才能见到的身影，此刻正实实在在的出现在眼前，嘴角蕴含着得意的笑朝他这边一步步走来。 电光石火间，向奇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业已归克洛诺斯的元神夺走，而自己的灵魂则被排斥了出来。 “这种久违的感觉……”克洛诺斯调试似的转动身体关节，嗓音中透出难以抑制的激动，“果然，这身体简直就是为我而生的，毫无违和感，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第185章 借尸还魂（二） 向奇直至此刻才明白过来，之前将他掀翻的炽热气浪其实是克洛诺斯的蕴含了强大灵力的元神，在他全神贯注躲避帕里斯玄冰追击无暇旁顾的时候成功附体了！ 向奇几次张口却都难以成言，震惊、错愕、懊悔、愤恨等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然而不管此前是自顾不暇也好，麻痹大意也罢，如今悔恨为时已晚，没有身体依托的灵魂就成了幽灵。 还能把身体抢回来么？ 克洛诺斯显是知晓向奇心中所想，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说道：“要抢回去？不可能的，劝你趁早打消念头，对于你这副已然受损的魂灵来说，一切努力都将是徒劳。知道我为何要事先对你熏离魂草？” 向奇不答，但答案早已昭然若揭，将灵魂驱离体外要比两副元神在同一个体内相抗相斥来得温和，一来不会伤及躯体和自己的元神，二来免遭相争时的痛苦。 克洛诺斯又道：“你的理由确实也是我当初考量的一部分，不过最主要是我有心要放你一马，当做我得到这副神体的谢礼，况且像你这么漂亮的灵魂要彻底抹杀未免太过可惜，将来你若转世重生，一定还是个光彩夺目令人艳羡的孩子。别在外边耽搁太久，趁着你的残魂还可以进入轮回，到冥界去吧。这世间所有的事都跟你无关了，忘记曾经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这个强盗，干着卑劣的行径，却还以一副施恩者的嘴脸给予受害者虚伪的怜悯，简直无耻到令人作呕！ 向奇心想这位残暴的二代神王此刻俨然已完全复活，神族以他为饵的猎捕计划至此宣告失败。克洛诺斯如今重获神体，即便神力不能完全发挥，至少也能达到七八成的境界，他的回归，接下来又将是血雨腥风的万灵之战。 强悍的兽人族显然已站在泰坦族一边，而当前神族下辖的各方局势扑所迷离，两栖族已被灭，精灵族内部分裂，且势如累卵，魔族族地水脉枯竭，这些年也在连年征战争夺水资源，龙族和幻兽族似乎更乐意偏安一隅，作壁上观。 然而，神仙打架，凡间遭殃。倘若双方真爆发战争，这时间恐怕没有任何一方可以置身事外，照眼下的局势，精灵族更是首当其冲，虽说死后，一切与他再无关系，可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令他时时牵挂念念不忘之人，而那个人却是深爱着她所在的精灵族，决意与所有精灵同生死共进退的，精灵灭族，她也绝不会独自苟活于世。而他又怎能不管不顾地离开？ 克洛诺斯该说的话已说完便要离开，戴上哈迪斯的隐形头盔，身影咻地消失了。 向奇大惊失色，忙叫道：“站住！”枯木林中一如既往地空寂，失去了身体的灵魂所发出的意念之声是那么地空浮、缥缈，连他自己都被惶惑不已。 不过，好歹他的意念已经传达了，克洛诺斯取下头盔，再度现身，驻足转身问：“还有什么事？” “小芽她……” 克洛诺斯会意，莞尔一笑，手贴在心口说：“我也很乐意把她留在身边，毕竟我的这里还残留着你对她的深情厚意，不过前提是她不挡我的路。” 这时，克洛诺斯手腕上的智能表传来细微的震动声，向奇马上意识到那是林小芽传来的信息，大叫“那是我的”便飞扑过去，克洛诺斯不闪不躲，伫立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那半透明的灵体朝自己冲来。 果不其然，灵体的力量无法发挥，向奇从克洛诺斯身上透体而过，扑倒在地。 克洛诺斯来到向奇身边，蹲下，将手腕伸到他面前，“就算是你的又怎样？你现在所能触碰到的只能是冥界之物，阳间的东西你都碰不到，摸不着。放弃吧，从今以后，我会一人分饰两角，再怎么说向氏富可敌国，那笔财富能为我们捉襟见肘的军费解决燃眉之急。” 向奇双目瞪圆，他明白对方那话的意思，同时意味着向氏即将大祸临头，甚至祖父和大伯都将有生命危险。 “那个世界与你无关了，那边的幽冥之国才是你的归处，趁早回去，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若是继续耽搁，你这副魂魄会残损得更厉害，到时就算想入轮回恐怕也无法转世，等待你的就是魂飞魄散彻彻底底地消失干净了。” 克洛诺斯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留下半透明的灵体趴伏在地上伤心欲绝，却欲哭无泪，没有身体，又哪来的泪腺？ 向奇起身，遥望着枯木林的尽头冥界的方向，想着轮回转世之后，忘记了前尘，他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可是失去了那最为珍视的牵绊，新生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此时此刻他意识到自己最在意的是他最爱的人，还有他的亲人，至于自己，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又怎样？他并不在乎。 向奇并非第一次到过这里，两年前，他曾带着林小芽从这里逃离，因此知道枯木林的另一端有一道通往外界的传送门，穿过那道门，再穿过一处瘴气弥漫的峡谷，就能到达精灵的族地。只要见着林小芽，说明真相，还能尽早相处应对之策，祖父和大伯的危机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最终，向奇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幽冥之国相反的方向飘去。 如今变成了幽灵反倒方便，自带飞行技能，而且没了实体，可无视一切障碍直线穿行，但也有一点弊端，他那已然受损的灵魂并非如鸿毛那般轻盈，因此行进速度大不如前。 偌大的诅咒之地，向奇以他现在的速度愣是飘了三天三夜才到达传送门。驻守在冥界这端的是亡灵军，幽冥之国的卫队，向奇还不至于以为自己这副灵体可以免疫他们的攻击。好歹他也是个神灵，遇上碰得到摸得着的对手，灵体的力量还是可以正常发挥的，但是没有武器，也没有身体为依凭，魔法施放不出来，此番闯关纯粹是灵体力量的对决。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勉强冲到传送门时，身上已挨了十余次重击，差点没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正当向奇从传送门穿梭时，明明半身已到了毒雾峡谷那边，可脚上忽然被什么缠上，紧接着整个灵体又被拽了回去，跌落地上时，震动的灵力甚至还扬起了漫天尘土。 这支守军的头领能耐不小，甩着黝黑的骨鞭便绞住了他的腿脚，两相僵持。向奇不愿与对方纠缠，想着自己现在是灵体，行走靠飘，留着腿脚也没多大作用，干脆自断脚杆来个出其不意，或许可以顺利逃脱。 向奇主意一定，就要动手，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大喝“住手”，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颀长高挑的身影闪现眼前，那人一把扣住他的手，几乎与此同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向奇定睛一看，这个赶来制止他的人竟然是冥界之王哈迪斯。 第186章 借尸还魂（三） 那位亡灵军的守军将领一见冥王，神色骤变，忙撤去向奇腿脚上的骨鞭，惶恐地跪地行礼，其余亡灵军士见状，也跟着齐刷刷拜伏于地，齐声高呼“拜见陛下。” 冥王一手揩拭嘴边血迹，一手抬起示意众将士起身，眼睛却惊疑地打量着面前半透明状态的灵体，问：“你为何如此狼狈？” 向奇道：“该问这话的人是我。” 据说冥王的神力在三王之中排位第一，神王宙斯倘若没有霹雳加持也难以与之抗衡，这位万灵众生之中最强的神祇此刻居然身受重伤，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冥王站起身道：“回去再说。” 向奇的灵体被克洛诺斯的元神挤出体外时本已受损，而刚才强闯传送门时又挨了驻守此处的亡灵军一通重击，此刻感觉自己的魂魄不太稳固，随时会有烟消云散的可能，忙道：“我时间不多了，能否请你带我走一趟精灵的族地，我有最后几句话要当面对小芽说。” “恐怕不行，”冥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浮，他先屏退周围一众亡灵军，然后才低声说：“我伤得不轻，必须马上回宫，而你的灵体也需静养修复，有什么要紧事不妨让我手下的人代为转达。” “这事十万火急，我必须……” 向奇话还没说完，就被冥王一通吼：“有什么急得过你魂飞魄散的？” 向奇的印象中这位神祇似乎都总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此番被吼，不禁愕然，旋即黯然垂睑，轻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就说明之前的猎捕计划失败了吗？对你们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有没有价值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的。走，跟我回去。” 向奇刚要说恕难从命，就觉眼前一晃，接着便发现此刻自己被带到另一个地方，他四下环顾一周，很快就意识到此处是坐落在爱丽舍乐园的宫殿，冥界唯一一处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这宫殿曾经的主人是冥后珀耳塞福涅，但自从她神隐以后，冥王就再没为其迎来新的主人，而他曾被软禁在这里将近两年之久，那期间发生过许多令人极其不愉快之事，如今重回旧地，心理上不免还是有些抵触。 向奇难掩厌恶地质问：“为什么要带我到这儿？” 冥王一边拉开落地窗帘一边说道：“因为这里有助于你灵体的修养。”回头瞥见向奇一脸的不快，便又道：“还是你想搬到我那边跟我同住？”结果换来对方更愤怒的表情。 “你大可放心，我伤成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况且你的灵体虚弱，稍有不慎就会崩坏，我就算有那心也绝不敢胡来。”冥王说着冲向奇投去别有意味的一瞥，暧昧不明地说：“再则我的身边不缺人。” 二人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向奇才将视线移开，望向窗外繁花似锦，淡淡地说道：“事到如今，放我自由不好吗？就当做个顺水人情，我会感激你的。” “魂飞魄散再无来世就是你想要的自由？” “我只想在临终前再见她一面。”坦白讲，向奇并不在意能否转世重生，在他以前的认知里，这种说法被归为封建迷信思想，所以他一直以来都相信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生命，死了便万事成空，因此轮回转世成另外一个人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冥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捂着心口道：“抱歉，我现在无法满足你的要求，因为我的伤口很痛，必须要马上处理。”说完转身离开，刚到门边，向奇忽然叫住他。 “慢着。” “还有何事？”冥王止步，回头时视线没什么温度。 “你的伤……” 冥王神色倨傲，打断了他的话：“死不了，不牢你挂心。”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向奇很清楚神族的自愈能力远在其他生灵之上，因此并不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此时叫住对方只是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断，“我是想问你的伤是不是刚才被克洛诺斯偷袭得手所致？” 冥王冷冷应道：“没错。” “难道他连气息都能伪装得跟我别无二致？连你都辨别不出来？” “你猜错了，克洛诺斯并非先以你的样貌取信与我，你别忘了他还戴着隐形头盔，由始至终我都没能看见他。” 向奇心想当年冥王和他的两个兄弟推翻父亲的王权，靠的就是这件法宝，如今宝物落到敌人之手，不知他此时作何感想。 “我也并非毫无防备，当时之所以不避开是想着做点牺牲让他接近才有机会抓住他，可惜我力有不逮错失良机，就连这个也被发现了。”冥王说着于掌心显现出邪神之眼，乏力地倚在门边，不无遗憾道：“猎捕失败，接下来是他们的狩猎时间。” 向奇不失时机地补刀：“现在隐形头盔到了他的手上更是如虎添翼，倘若他以我的身份骗取小芽的信任，精灵族很快就会分崩离析，泰坦族的借半兽人之手灭了蜥蜴人和精灵，吞噬你们的势力，如今可说是与你们神族旗鼓相当，而且他们似乎还盯上了向氏的财产，以此扩充军备。” 冥王剑眉微蹙，神色凝重，沉吟良久才道：“这些你都别管，安心在这里养好灵体，等回复得差不多了，我会给你另找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投生。”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怎能说不管就不管？” 冥王颇觉碍事地将垂落身前的头发拨到脑后，缓缓问道：“那你想怎么管？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怎么管？” “把我送到精灵族地。”向奇突然意识到自己急切的口吻听起来有些强硬，末了又加了句：“拜托。” “那丫头有帕里斯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向奇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震惊不已，难以置信道：“帕里斯跟泰坦族和兽人族一伙的，那天在祭坛下你不也亲眼所见，竟还敢把精灵族丢给他？” “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该怎么说呢？”冥王扶着心口缓缓来到向奇身前，“我在过去的这八百年以来，偶尔会看见一些未来的景象，那些情形在不久之后会与现实中某个时间节点的画面重合。宙斯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而且也是从八百年前开始，这种情况并非人人都有，波塞冬的神力稍低，所以他没能看到类似情景。但我和宙斯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经过数百年的调查，后来我们一致认为，现在所在的时空在八百年前已被某个神秘的力量复制了、重叠了，而每一次预示都和帕里斯有关，也和克洛诺斯有关，而且所有的预示都指向某一个结局，尽管差强人意，但终归还是可以接受。” “你怎知那神秘的力量会将结局导向你们希望的这边？你连它来自敌方还是友方都不清楚，又怎可掉以轻心？” “你的顾虑我们也不是没有，所以也都相应做了准备，时间快到了，最终如何很快能见分晓。不过，我倒觉得你此时退出比那个预示的结局来得要好些，至少灵魂能保留下来。” 也就是说在那个预示的结局中他是死了，而且魂飞魄散？向奇注意到冥王刚才所说的差强人意，也就意味着泰坦族的夺权最终没能成功？ “保不齐泰坦族会借这个时空改变那个预示的结局。” 冥王莞尔：“你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向奇低头不语，失意和落寞之感油然而生。 第187章 借尸还魂（四） 冥王从小看着向奇长大，对他甚为了解，又岂会不知他此刻所思所想，缓步行至向奇身前问：“怎么？你如今都这番情形了还想掺和我们的事？” “我们向氏全家，还有小芽都被带进这个漩涡之中，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我不在乎什么轮回，我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尽我所能地给他们些帮助。”向奇狐疑的打量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底隐隐重燃起希望，试探地问：“你有办法对不对？” 冥王略带促狭的口吻道：“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就是有点麻烦，而且会耗费我不少神力。” 向奇看他神情，知晓事情有眉目，“你的神力在六界众生中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相信我所需于你而已不过是九牛一毛。” 冥王听完心里颇为受用，“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不过嘛，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求我。” 向奇为人一向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风趣的灵魂，他看了眼对方托在心口的手，淡淡地说：“还能开玩笑，看来是伤得不重。” 冥王无奈摇头：“真是无趣，可惜了这么一副好……”忽然意识到向奇现在只是个灵体，皮囊二字也就打住了，话锋一转，言归正传：“以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出去的，所以，首先你要在这里将养一阵子，等这副灵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再让人给你送几具尸体来，到时候看情况自己挑一具。” 尸体？ 向奇惊愕地问：“难懂是要我借尸还魂？” “没错，你别嫌脏，我尽量让人找新鲜的来。” 向奇几欲作呕，想到克洛诺斯的元神附的都是活体时便问：“活人或者活物不行吗？” 冥王不暇思索道：“就凭你这副残损的灵体能抢得了谁的躯体？况且你对宿主的灵魂也下不了手，所以我只能先帮你杀死了再送过来。” 向奇只好接受这个办法，再说，若真同活物争夺躯体，那和克洛诺斯那卑劣的行径也没什么不同。“不用为了我特意杀人吧？各界每天都有人死，你们要找极具尸体还不容易？” “这倒也是。”冥王说着冲他堆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向奇看了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料想这货性情恶劣，恶作剧是少不了的，日后肯定会拿那些尸体上做文章。 “我需要静养多久？”时间所剩不多，他不希望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干耗着。 “那得看你的恢复情况，你本是神灵，可现在却跟个下等幽灵一样飘着，所以至少也要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程度才能驾驭尸体。” “那是多久？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时间也行。” “少说也得三五天，”冥王被他这么连番追问，不禁头大，指着内堂中央一颗硕大的、散发着莹莹幽光的球体道：“既然你那么心急，干脆就直接扒在那颗灵光球上别下来好了，那里面全是准备往生到各界的魂魄，你就借它们的灵光将养几天看看吧。” 向奇飘到灵光球边上，指尖轻触球壁，幽光中有一股暖意沿着他的手指涌了过来。 冥王又道：“你在这儿乖乖待着，我让迪克过来照顾你的起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改口说：“算了，反正你现在只是个灵体，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我还是派几个骷髅侍从过来好了，有什么事你就让骷髅过来给我传个信。” 迪克和坦桑城的城主夏洛是一双黑白双剑化形而出的剑灵，曾在十九年前照顾过刚出生不久的向氏双胞胎，那双剑灵对双胞胎极为疼爱，甚至连名字都是他们取的。原本由迪克随侍在旁再合适不过，但不知冥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换成没有自我意识的骷髅过来，尽管向奇平素话不多，但也不至于都省了，因此听冥王说完，不禁投去诧异的一瞥。 冥王也不多做解释，惨白的脸微微一笑，冲他无声地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向奇一连数日都扒在灵光球上，汲取里边的魂魄之力，他那半透明的灵体渐渐地有了厚重的实感，移动时基本上已摆脱了此前低等幽灵般漂移的情况，显然这样的灵体算是修养得差不多了。 这些天他一直都处在焦躁不安的状态，生怕克洛诺斯对林小芽不利，因此自己这边的情况稍有好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到精灵国。 冥王自六天前离开之后便没再出现，向奇从昨天开始就派骷髅侍从前去冥王的宫殿请人，可两天过去了仍不见他过来，只让骷髅带回了话，一是克洛诺斯这些天尚未到过精灵族地，很可能还在适应新的神体，向氏那边确实有疑似泰坦族的人去插手事务了，不过神族这边也派了人去干预，目前势态还在可控范围，叫他不必担心；二是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尸体，要他再耐心等个两三天。 第一则消息也就罢了，第二则一听就知是在敷衍。冥界的死神遍及各族各界，为了回收亡灵，死神提前几天就先到濒死者附近候着了，他们要找尸体还不容易？ 向奇心想：这事他不急但我急，既然骷髅请不动，那就只好我自己去请了。 向奇曾被困冥界将近两年，虽然有大半时间陷入昏迷，但从爱丽舍乐园到真理田园一带的路径还是颇为熟悉的，而冥王所居住的宫殿就在这两处的中间。一从爱丽舍出来，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阴森昏暗的境地，若非有冥火照明，要摸黑到冥王的宫殿恐怕还得费一番工夫。 不过，令向奇费解的是宫门的守卫见到他的表情似乎都很讶异，直到穿过了长长的柱廊拐进一处拱门，遇见一个貌似同他很熟的人，一脸困惑，上来就问：“向奇大人，你刚才不是进去了么？怎么会在这儿又遇到你？怎么回事？难道我眼花了？”那人脑着后脑，一脸茫然地走了。 他记得三年前自己像狗一样被冥王从诅咒大地的那片枯木林拖了回来，接下来两年的阶下囚生活，享受的可不是现在这般尊崇的待遇。 向奇大人？ 这尊称弄得他一头雾水。 第188章 借尸还魂（五） 冥王为克罗诺斯所伤，向奇料想他这几日伤若未愈，多半是在自己的寝宫静养，于是轻车熟路径直奔那儿而去。 向奇来到冥王寝殿的大门外，刚要拾阶而上，从里面出来了个人，双方一打照面，都不由怔了一下，彼此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仿佛照镜子一般，两人惊愕的瞳孔中都映照着一个几乎别无二致的自己。 向奇此刻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上当了，冥王和克洛诺斯两人唱双簧，一合计就把他那副身躯骗了去，但对上对方那双澄澈明净的吊稍眼，许是爱屋及乌，那样单纯、无辜酷似林小芽的大眼，立马令他推翻了刚才的设想，他刚要问话，那人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是……爱丽舍的那位？”那人神情激动，剪水双瞳蒙上了一层薄雾，越看越像林小芽。 向奇仰面审视对方，不答反问：“你是谁？” 对方显然已经猜中了答案，便不再言语，目光从震惊转为愤恨，双手捧着盛放药物的托盘从阶梯上款款步下，擦肩而过时望着向奇的眼神颇为怨毒。 “请留步。” 向奇伸出手去拽人，但自己的手如幻影般从对方的胳膊肘透过，才陡然惊觉自己是没有身体的幽灵。 “等一下！”没能拉住对方，向奇只好疾步跨到那少年面前，紧接着就被对方眼中滑落的晶莹泪珠惊呆了，就连哭泣都跟小芽一模一样，“你……为什么哭？” “与你无关！”那少年绕开他，拔腿就跑。 向奇锲而不舍地追上去问：“你好像对我抱有敌意？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没能将他甩开，不耐道：“我是谁管你什么事？走开！别烦我！”越说越激动，喉咙哽咽，到最后竟破了声。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并无恶意。” 向奇话刚说完，忽然身前乍得出现一袭黑衣，一把握住那少年的手腕，将人护在身后。向奇抬眼一看，来人正是此处的主人，宽松的衣袍，半敞着衣襟，胸膛上刚换过的绷带若隐若现。 “少爷，放过我家小侍从可以吗？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冥王说完扭头对那少年说：“你先下去吧，我迟点再找你。” 少年低头，默然退下。 “他叫向奇？他也叫向奇？”向奇突然想起刚才来的路上遇到的人唤他向奇大人，明明互不相识，此刻想来，那人所唤的向奇大人莫非叫的是这名少年？ “进去说。”冥王转身往殿门走去，向奇望着那道颀长高挑的背影，立于原地踟蹰不前，前者察觉他的迟疑，回头又催道：“杵着做什么？上来呀。” 向奇最终还是跟着对方进了正殿，眼角余光瞥见内殿里大床的一角，隐约可见那上边略微凌乱的床单，不由心下惴惴。他曾被拴养在里面数月之久，那段不堪的记忆曾经让他几乎精神崩溃，可现在不知为何再次来到这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般五味杂陈。 他挑了个背对偏殿的位置坐下，冥王倒了杯茶，推到向奇面前说：“我这儿的东西灵体也能触碰得到，喝吧，这冷月幽泉沏的茶你也可以喝。” 向奇默默伸出手，果不其然，指尖传来杯子坚硬的实感。他将杯子捏在手中把玩，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是我的克隆体？” 冥王含混其词：“差不多。” 向奇的心陡然一沉，勉强地笑说：“难怪，克洛诺斯抢得宿体重生你们也不慌不忙，原来是早有准备，有了个升级版的，我这个原体自然就可有可无了，还大发慈悲地要送我入轮回，我是不是该对你五体投地感激涕零？” 冥王瞄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打趣道：“你向来沉默寡言，也只有在心慌的时候才会说这么多。” 一经提醒，向奇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于是呷了一口茶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被自己的克隆体替代，任谁都无法泰然自若。” “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小奇，没有人。” “跟我一样的形貌，跟我一样的名字，就算我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会填补我的空缺，以我的身份活下去。请问，这不是替代是什么？” “你们不一样，尽管他有着你的形貌、你的声音、你的名字，但是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没有你的倔强、没有你的气魄、也没有你的智商和气质，成长期间的经历是塑造一个人的魅力不可或缺的要素，而他单纯得像个孩子。” 向奇摆明一副听你鬼扯的神情质疑：“你是说他样样不如我？” “他比你乖，对我千依百顺。”冥王笑了，揶揄道：“你好像在吃醋。” 向奇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他和那克隆体的相遇是冥王特意安排的，具体有何用意却无从知晓。 “我只是想知道他在你们神族的这场纷争之中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冥王耸耸肩，说：“没什么角色，他跟这场纷争没有丝毫关系，他甚至不能从冥界出去，因为他只是你的一缕魂影。” 向奇不解，“既然没用，你造他出来做什么？” “这个嘛……我想你是不乐意知道的。”冥王言语含混，似乎难以启齿，索性装模作样品着茶，借此敷衍了事。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乐意？” “因为我了解你呀，你这人生性古板，知道了肯定会跳脚。” 向奇直视对方，由于魔法属性是阴系，所以在气势的压迫方面可以说是后来者居上，冥王在他凌厉目光的逼视下妥协了，扭捏说道：“其实你说的也没错，那孩子在某些方面确实替代了你，还有，就是……”冥王甚为心虚，见向奇面色难看，后面的话就没再往下说。 “就是什么？” “那个……你恢复记忆以后所想起的一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你亲身经历的，而是那孩子的，不然你想想，像你这么叛逆又怎么可能那样迎合我，这说不过去嘛。” 向奇此前隐约猜到一两分，但此时听他亲口承认，不禁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开口痛斥，可“你”了一句不知该骂些什么才解恨，抄起面前的半杯茶照对方脸上泼去，“下流！” 第189章 借尸还魂（六） “看，我就说你听了一定会跳脚的，没说错吧？”冥王被泼了一脸的水，不怒反笑，一面揩拭脸上的水渍一面笑说：“你呀，还真是越来越放肆，这么做想必你心里有所倚仗，正如你所说，如今你这情形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了，那么你所倚仗的是什么呢？是摸准了你对我的价值？那我可以为此感到高兴吗？” 向奇居高临下，一脸鄙夷：“我不需要什么倚仗。在你高兴之前，不妨先想想我何曾怕过你？” “真的没有？”冥王仰头迎视向奇，眼中盈盈笑意显然是心有成竹的笃定，只不过是为了给对方留点余地不说破罢了。 视线相接，向奇立马会意，他自己又怎会不清楚，在一旁的偏殿里，曾发生过的一切至今历历在目，即使在古堡里度过了漫长的十年，恢复记忆以后，仍旧会在无数个睡梦中被眼前这个人的脸惊醒过来。坦白讲，冥王只有在变身为黑猫的时候，才不会给他带来压迫感。 尽管这个男人后来纡尊降贵向他道歉，但向奇心里清楚对方实际上毫无悔过之心，那个长相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就是最有力证明。 “你似乎对那段历史颇为自得？” 冥王明知故问：“哪段历史？”看出向奇眼中的怒意，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两年前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啊？自得谈不上，不过实话告诉你，我并不后悔当时那么对你，你这目无下尘的少爷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就算了，还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不用点极端的手段你又怎会正视我？与其被无视，还不如让你恨我来得痛快些。” 向奇闻言顿时如坐针毡，极不自在，还未及发言，冥王又神秘兮兮道：“再透露个秘密给你，我知道你来找我，那孩子也是我特意留到你到时才放他离开，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你的反应，结果……”说着笑了一下，“我确认了。” 向奇瞳孔收窄，问：“你确认什么了？”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那个，现在心里终于踏实了。” 向奇冷冷道：“我不记得我给过你什么确认的反应，是你会错意了。况且你说过你身边不缺人，那个克隆人不是很乖很听话么？” 冥王颇有些意外，“你不在意？” “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又何必在意我的想法。”向奇忽然明白刚才那少年瞪他时的怨毒的眼，长着别人的形貌，用着别人的名字，俨然是别人的代替品，想到这，不由得对那少年心生同情。 “我跟他之间的事？那孩子是两年前我用你的一缕影魂造出来的，他是你的一部分，你居然想置身事外？” 少了一缕影魂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向奇不明白冥王为何如此惊讶，“一缕影魂而已，你想要就拿去。” 冥王当即挺直腰背，直视向奇正色道：“既然你心理上不觉得有所抵触，那就都给我吧，你的全部。” 什么时候这种事情也可以用来讨价还价？该说他恬不知耻还是贪得无厌？ 向奇气急反笑，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灵体，“我的全部？你看我现在还剩什么？” “灵魂。” “而且是残损的，”向奇补充说明，然后讥讽问道：“这你也要？” 冥王点头。 向奇冷笑连连，转身就走。 “小奇，”冥王忙叫住他，“灵体修复以后就去轮回转世吧，虽然换成另一种人生，但至少灵魂还在。” 向奇停步，微微偏过头说：“灵魂还在又怎样？正如你所说，一个人的成长经历是铸就人格魅力的要素，换成另一种人生，就少了之前那些记忆、经历，还有感悟和体会，我将不再是原来的我，转世重生后的那个人跟现在的我没有关系，我不想把我所剩不多的日子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冥王仍不死心地劝道：“那就留在这里，哪儿都别去，在幽冥中你的灵体才能长存。” 其实向奇内心早已打定主意，直到灵力耗尽灰飞烟灭那一刻，他只想待在某个人的身边，而那个人就是林小芽。向奇转身看向某人，“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迟迟不让帮忙寻找我可依附的宿体？” 被说中之后，冥王立马一脸尴尬，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再三天，三天后你过来，保证给你一具称心如意的尸体。” 果然不出所料，但事已至此，向奇又能说什么？愤然转身，二话不说就回去了。 第190章 借尸还魂（七） 翌日一早，向奇忽见冥王捧着一大束园内采摘的鲜花进来，不由怔了一下，原本昨天才说好的三天后再去问他要借以还魂的尸体，却不料这么快又见到其人。 冥王理所当然地解释：“怕你无聊，所以过来陪你解闷。” 向奇孤僻惯了，一个人独处六七天也能安然自得，因此毫不领情地拒绝：“不需要。”但这里终归是人家的地盘，也就无所谓识不识趣一说。 “真是不坦率，这时候只要说谢谢就可以了。” 由于向奇现在是没有躯壳的灵体，自然重力几乎可忽略不计，所以在入住爱丽舍乐园的这些天基本上都扒在灵光球上汲取灵力，此时见冥王将花束插入瓶之后，便寻了个与他面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手支着头，直勾勾地望向他这边。向奇无语，扭头把脸转向另一边，给对方留了个后脑勺。 冥王不住低低地笑了声，绕过向奇身后来到他的另一边，手指百无聊赖地在灵光球的表面摩挲，“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啊，虽然这么做确实有助于你残魂的修复，不过这么一来也苦了里面的魂灵，要知道，虚弱的魂魄转世轮回之后，很可能会出现诸如体弱多病或者智力不足等缺陷。” 向奇如触电般从灵光球上弹起，“怎么不早说？” “我要是早说了你恐怕就没这么勤快了吧？” 为了延续自己灵体的存在，就不得不剥夺别人别人的灵力，向奇发觉自己在无意之中也干起了和克洛诺斯那样卑劣的强盗行径，而今既已获悉真相，又怎还可继续这种厚颜无耻的掠夺？虽然对这个世界还有诸多不舍，但事已至此，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只要自己的这幅残魂能坚持到再见林小芽一面就足够了。 见向奇从灵光球上离开，冥王一副不出所料地口吻说：“看，我说的没错吧，当初就应该把你丢到贼窝里养大，少沾染点善良的傻气或许还能让你活久一点。” “善良有什么不好？你们不也用善恶的标准来裁定灵魂的归宿么？”据说所有生物死后的灵魂都被带回幽冥接受审判，生前善良的将升往天堂或是爱丽舍乐园，而那些作恶多端罪行累累的则归于地狱，在那里遭受应有的惩罚，这本来就是冥界多年来雷打不动的铁则，可如今从这幽冥之王的主人口中听说这番话，难免不让人怀疑他们审判的公正性。 冥王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那只是对待普罗大众的准则，而你不在此限。”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可以胡作非为也可以不受惩罚？但善与恶都源于本心，和地狱的惩罚并无太大关系，那些一心想为恶的人，想必也只图一时之快，完全不去考虑事后将要面临的制裁。 向奇不大习惯这样直白的热情，也无意深入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幽冥国的王是这么清闲的么？” “还好，我这不是受伤了，需要静养嘛，所以就让下面的人尽量不要什么破事儿都拿来烦我。” “那就好好静养，来这儿干什么？”向奇心道：当个王这么任性，难道幽冥之国就没有破国之忧？ “当然是来给你解闷的，顺便也给我自己解闷。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你说这是不是叫双赢呀？” 向奇不领情不给面子，干脆应道：“不需要，我习惯独处。” 冥王又气又好笑地摇头：“言不由衷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欢喜却硬要装出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你能少别扭一阵吗？” 被人看穿，向奇也是无可奈何，“既然你讲那孩子造出来，就一心一意待他不好么？他可以一直在冥界陪伴你，而我……已经时日不多了。” “那孩子就是你的一缕魂影，你的魂魄一旦消散，他也会跟着不复存在的。”看着向奇惊愕的表情，冥王趁热打铁：“你心地善良，能不能为了那孩子好好善待自己的灵体啊？趁着消散前转世重生好不好？如果你是舍不得过去那些记忆，我可以帮你都保存下来，我甚至可以帮你重新构筑一个跟过去一模一样的成长环境。” 这跟克隆何异？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最终都不是原来的这个自己，但向奇还是问道：“如果是借尸还魂的话，我的灵体可以存活多久？” “不超过三个月。” 这倒是比灵体裸奔来得合算，不过唯一遗憾的是要以他人的样貌示人，想必还得费一番工夫才能向家人证明自己就是自己。 向奇又问：“只要我去投胎，那孩子就不会消失？” “他是你的魂影，你轮回时自然要跟着你，否则残缺的魂魄转世重生以后会有缺陷。” 向奇疑惑不解：“你遇见的生灵亡灵不计其数，为何偏对那孩子如此执着？” 冥王只是他双眼，更正道：“是你。两年前，天王和海王催我把你送走，我也是无奈才权且从你身上抽取一缕影魂出来陪伴我。” 向奇移开视线，顺着对方之意改口：“好，姑且当他是我，可好看的皮囊千千万，神族、魔族、精灵族都不乏有大把的美人，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况且，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矢志不渝情深意切的情感，像他这种活了亿万年的神祇，自是阅人无数，忘记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也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用你们古人的诗来说，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居然还吟诗……向奇被酸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可是元稹的，后面还有两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绝对深情加痴情，可由元稹所做，再深沉再诚挚的辞藻，最终堆砌而成的不过是一首讽刺诗，冥王若是借用来感怀他已然神隐的冥后，或许多少还能让人感动，可偏偏用错了对象，也跟着自证为渣。 冥王狐疑问道：“你笑什么？” “传说你对冥后一见倾心，古时候某些地方抢亲的习俗也是因你而来，可你现在为我吟诗，不觉得可笑么？”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抢亲也是出于无奈，我虽抽到入主幽冥之签，但这冥界有半数的神祇原本是上一任王权的势力，虽然表面上效忠于我，但是并不是真心归顺现任神王的统治，而我那生性多疑的弟弟对我也颇多猜忌，总担心我会利用这一派旧神的势力颠覆他的王权，为了让他消除顾虑，也为了让我太平度日，所以我就索性主动放他的几个儿子到我这儿担任要职，再顺水推舟抢他一个女儿来做冥后，近距离盯梢的线人，神王自是求之不得，所以才让人到各族各界把我这不体面的行径传颂成一段佳话。” 向奇信，但未敢全信，质疑道：“你们神族的人寿命长，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难道夫妻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 冥王闻言马上投去绵长一瞥，眼神别有意味，“怎么，你很在意我的过去吗？” 向奇被人这么调侃当即就来气，直指着门外送客：“无法沟通，你可以走了。” “别两句不合就赶人啊，我好歹也是这里的主人，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向奇态度坚决地说：“我到冥界的这几天一直不休不眠，现在也累了，想要休息会儿。” 冥王赖着不走，“以你现在灵体的状态，可以说是轻如鸿毛，应该还没有疲倦这种感觉，既然不累，还需要休息什么呀。” 向奇心想他知道的倒是清楚，不过作为送客的借口根本就无需较真，“你管我真累假累，反正我现在就是要睡觉，麻烦你出去。” “你睡啊，谁不给你睡？这里这么大，你睡你的，我留下也不碍着你什么事。”冥王这般厚颜无耻的一面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过，若是用来对付女孩子或许还行得通，可大家同是男人，向奇又怎会吃他这一套。 向奇不语，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冥王见死乞白赖不奏效，立马有换了策略，佯装遗憾道：“其实我来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既然你要睡了，那就改天再说了。”说完作势要走。 向奇立马叫道：“站住！” 冥王停步，回身，奸计得逞，自是满面春风，“你不睡了？” “什么消息？”向奇料到肯定是跟小芽有关，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人走掉。 冥王竖起两根手指，故意卖关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随便，你赶紧说。” 冥王见他没按自己的步调来，不觉孩子气地噘嘴，眼神幽怨地瞅着那少年抱怨：“一点情趣都没有。” 向奇耐着性子坐下，配合对方的游戏道：“那就先说好消息。” “中部的精灵族要办喜事了，你那双胞胎妹妹和弗兰西家的家主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还派人给我送来了请帖。” 第191章 借尸还魂（八） 向奇顿觉晴天霹雳，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小芽和中部的精灵王，他们两人的婚礼定在下月中旬。”冥王于是又重复一遍，接着道：“此前他们靠我借出的那支亡灵军收复了银沙江以东的所有失地，甚至把两栖族大半的沼泽地也收入囊中，两栖族的残余势力也已唯那丫头马首是瞻，如今他们的势力日渐壮大，而这场婚姻将能让两股力量合二为一，一举成为精灵族三国之中最强的一国，或许精灵族三百余年的分裂局面很快会迎来终结。” 这些人，包括林小芽，一个个都只是从政治的层面考虑，可他们都无视个人的情感，两个不相爱的人被绑在一块个共度一生，这样的婚姻同坟墓何异？况且那日在兽人族的祭坛上，林小芽曾亲口答应过他回去就取消婚约，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可为何一回去就变卦了？这当中的缘由一定要当面问清楚才行。 “你妹妹要结婚了，你好像不高兴？”冥王不但明知故问，而且似乎有刻意作弄人的嫌疑，“你该不会……至今还没把她当妹妹看吧？” 向奇顿时恼怒，当即喝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么生气？被说到痛处了？”冥王挂在嘴角的浅笑颇为恶劣，言语更是得寸进尺越发直白，“你们的心脏里都融入了克洛诺斯的骨血，来自同一个神体，彼此间萌生出合而为一的冲动也属正常，”说着又凑到向奇耳畔悄声问：“自己暗地里幻象过很多次吧？你跟她亲热的画面。” “我才没你这么肮脏！”向奇怒不可遏，揪住冥王领口照他脸上就是一拳。 “哟，小看你了，这拳头还是有点劲儿的，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冥王被揍得背过脸去，旋即又愉悦地转过脸来，嬉笑着道：“还有，谢谢你的夸奖。” 向奇直接爆粗：“你特么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耳朵不好？这哪是在夸你？你简直是下流无耻！”未等说完又再上一拳。 冥王这次没再乖乖挨揍，一把扣住向奇的手腕，将人猛地拉向自己。向奇一个趔趄撞进对方怀里，一抬头见冥王的脸近在眼前，不禁神色骤变，刚要后退，冥王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腰背，阻了他的退势。 向奇眼见自己被对方当女孩子给调戏了，心知自己越是气急败坏对方越是称心如意，当即放弃挣扎，恢复了往常神态，眼望对方双眼，忽然将手掌搭于对方身上，而后轻缓地向下游移。冥王狐疑审视，四目相对，见向奇那张千年面瘫脸突然冲他微微一笑，刹那间不由看得失神，完全没注意向奇的手此时已来到他胸膛的伤口上。 向奇的手掌微一往那伤口上施力，冥王便痛得捂住伤口，倒吸这凉气弯下了腰，惨白着脸说：“这可是克洛诺斯留下的伤，好痛的，我要是痛死了的话留下你一人以后该怎么办？” 向奇从对方身前退开，淡然道：“我没有以后，终焉之前拉一两个垫背的也不错。” 冥王啼笑皆非，手托心口，注视向奇半晌才道：“某人好像忘了还要从我这儿打听消息之事。”接着又冲向奇邪气一笑，“这回看你要如何敲开我的嘴？” 向奇看着那苍白却又得意洋洋的嘴脸，“小人得志。” 冥王不以为意，反而坦然承认：“我是小人得志啊，你能奈我何？” 向奇不慌不忙地说：“你也别忘了，为了让我的那一缕影魂保留下来，你也是有求于我的。” 冥王立马更正：“不是那一缕影魂，是你，完完整整的你。”话锋一转，又道：“只要我把另一则消息告诉你，你就愿意入轮回？” “怎么可能，当然还要借你一臂之力，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在我人生中的这最后三个月，你只要帮我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我的灵魂你想拿去做什么都随你。” 冥王立马来了精神：“你的灵魂归我？说话算话？” 向奇回道：“决不食言。” 冥王生怕他反悔，当即应承：“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敢反悔，我可是会生生世世都折磨你的哦。”虽然话说得狠，对于向奇来说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不过待事情了结之后，他此生已尽，转世重生了的灵魂在某种程度上跟器官移植差不多，以后这位大神跟别人发生怎样的纠葛或牵绊都与他无关。 第192章 借尸还魂（九） 冥王所谓的好消息对向奇来说简直糟糕透顶，至于坏消息想必更是名副其实。 他二人就三月后向奇的灵魂归处一事已达成协议，冥王的积极性明显高了许多，不等向奇催促，便主动将那坏消息托盘而出。 原来事实与向奇所料的相去不远，克洛诺斯的元神成功附上他的身体那天就曾说过，他们泰坦族举事急需一大笔军费，而向氏富可敌国，再加上贝利尔家族和奥瑞里欧以贝利尔家长子莱恩的身份在人界经营多年的资财，他们必定不会放过。 向奇原以为克洛诺斯的元神要完全适应新的神体好歹也得十天半月，却没想到这才第七天，泰坦族已动作频频，他的大伯就失踪了，他的祖父也出了车祸陷入昏迷，至今还未脱离危险，现在整个向氏的管理权都掌握在第三代继承人之手，而这第三代继承人正是向奇。 如今向奇自己已成了幽灵，皮囊又被克洛诺斯抢了去，现在在所有人眼中，克洛诺斯就是向奇，克洛诺斯不但抢了向奇的身躯，顺带还抢了他的身份。 向奇得知家人情况危急，哪里还肯待在爱丽舍乐园浪费时间，他心知冥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他离开的时间，也是希望他多静养几日好多汲取灵力，不过自从知晓这么做会损害到其他无辜的灵魂的那一刻，他就不打算继续修复残魂，于是单刀直入道：“我想去看看我祖父，你现在让人把尸体送来吧。” 冥王面有难色，“不是说了还需三天才能准备好吗？别急嘛，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当我傻吗？你手下的死神每天接触尸体的数量少说也得数以万计，要找一具尸体还不容易？想必尸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吧？” 冥王苦笑道：“看来还真是瞒不住你，只不过少爷你一向挑剔，我怕事先为你留好的那具尸体不合你意，所以就想让人多找几具好点的让你慢慢挑。” 向奇不禁腹诽：这丫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又不是娶老婆，搞得跟皇帝选妃似的，那尸体不过是作为灵魂的载体，而且最多也就三个月，哪需怎么挑剔？ “能用就行。” 冥王极度怀疑地眼神确认：“真不讲究？” “时间于我更重要。”向奇说着又指向灵光球说：“这破玩意儿我是不会再碰的了，既然如此，就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不管是什么的尸体都行？” 这话令向奇怔了一下，看来尸体不一定是人类的，旋即点头，“只要合用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冥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同时召唤出时空之门，然后冲少年勾勾手指，“跟我来。” 二人穿过了时空之门，瞬间从爱丽舍的宫宇来到一处树木葱茏花草葳蕤的林间，空气中飘散着野花的芬芳，阳光从繁茂的枝叶缝隙间投下点点金黄的光斑，远处隐隐传来瀑流的声响。 向奇马上认出这个地方，三年前为了寻找克洛诺斯的预言臂环而来到此处，在密林的尽头瀑流的边上还有一间冥王亲手搭建的小木屋，两人曾在那木屋小住了几天，此刻陡然忆起那时光景，不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向奇狐疑问道：“你把尸体放这儿了？”难道不怕尸体腐坏？ “放在瀑布后面的那个灵力洞穴里。” 两人一前一后朝瀑布走去，经过木屋时，冥王感慨道：“浮生漫长，没想到最快乐的时光竟然是我们同居于此的那短短几日。” 向奇立马打断对方的话：“小心遣词，什么同居？是同住。” 冥王打哈哈：“小气，一字之差而已，你就别那么斤斤计较嘛。” 向奇的语气不太高兴：“你偷偷占这种口头上的便宜很有意思？” 冥王显得特别无辜，小声嘀咕道：“不过是嘴上便宜，犹如隔靴搔痒。明明都已经答应过愿意做我的人了，我提前先沾点便宜怎么了？” 向奇停步，回身投去警告一瞥，目如冷电，声如寒冰，冷冷质问：“我什么时候许过这样的承诺？” 冥王立马指着向奇反问：“就刚才在爱丽舍的时候，你亲口说的，只要接下来的三个月助你一臂之力，了结你要了结的事情，你就答应把你的灵魂给我的，事到如今，你该不会又要反悔吧？” 什么话！又？说得好像他时常反悔似的！ 向奇打下对方几乎戳到他鼻子的手指，克制着怒火说：“搞清出，我已经死了，答应给你的是我的魂不是人，而且是三个月以后，听明白了吗？” 冥王耍起无赖，“魂也好人也好，反正三个月以后你就是我的。”说完自己先走了。 向奇望着那健硕伟岸的背影，平素毒舌的他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193章 借尸还魂（十） 向奇随冥王进入瀑布水帘后的洞穴，那里面原本充盈着七彩灵力，不过自里边的金蛇臂环被取出之后，里边所有的灵力便随之消失，按说那洞穴此时应该已变成寻常的阴冷幽暗之地，却不料进来时洞内仍旧有灵力流转，只是当年的七彩之光如今只剩下阴系灵力的紫光充斥其中。 向奇四下环顾，没见着用以附身的尸体或盛放尸体的棺椁，不由困惑，便回头看向冥王。 冥王知晓他想问什么，轻声说别急，然后张开手掌，将自身灵力推送至半空，那些弥散在洞中的灵力逐渐聚拢，最终于面前凝结成一副深紫色的水晶棺。 “好了，去吧，那位也是个美人儿，虽然长相在我看来远不及你，但与你却也有两分相似，当初我见他时脑内灵光乍现，突然就想到或许某一日他可以为你所用。” 向奇来到水晶棺旁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女的？” 冥王忍住笑，缓缓走来，“女的怎么了？你不是说能用就行吗？” 向奇无语。他此前确实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冥王为他留的是魔物或者动物的尸体都没问题，只要能让他的灵体有所依附就行，但眼前的女尸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更出乎意料地是那还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这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冥王倾身帮棺内的尸体拨开额发，然后道：“你当然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听他这么一说，向奇想起确实与这女人有过数面之缘，第一次是在五年前，他被冥王卖到坦桑城做奴隶的时候，三年后在卡多幻域也曾遇见过一次，两次都见她衣冠不整地从冥王的寝室中出来。 向奇惊问：“她不是你的人么？你怎么这样对她？” “开什么玩笑，她是克洛诺斯座下的爪牙，接近我也是为了监视你的情况。” 向奇惊诧万分，“她是克洛诺斯安插在你身边的间谍？” 冥王点头，“当初在坦桑城，你不肯做我的侍奴，而她却主动送上门来，我意外地发现她和你有几分相似，而且灵力的属性相同，索性就顺水推舟把她留了下来，虽然行事不牢靠，但身材不错活儿也还可以，而且，”说着上身突然隔着水晶棺倾向向奇，压低了声音道：“每次我叫你的名字，她就表现得更积极。” 男女有别，对方极有可能只是随口瞎掰借机戏弄他，一想到这，向奇双目怒火陡燃，恶心咒骂：“无耻！” 冥王全然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继续说：“话说，这女人和你还颇有些渊源。” 向奇面色难看，余怒未消，冷冷问：“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顿了顿，补充说明：“我说的是轮回重生为你父亲的那个魂魄的泰坦族人，和她，都具有美神阿芙罗狄忒的血统，难怪三百多年前能打败精灵国的一众竞争者，轻而易举地把艾琳公主，也就是你的母亲从精灵族地拐走。” 向奇第一次听说双亲的事情，难以掩饰自己的好奇，“我父亲长得很好看？” “那些年轻的神祇我不太了解，不过你们体内流淌着如同迷魂药般令人难以自抑的血液我倒是深有体会。”冥王凝视少年的视线炽热而直白，“一旦染上便无法自拔。” 向奇有种被那道视线灼伤的错觉，但陡然间又意识到，自己和小芽之间也许也存在这样的吸引，并非恋妹，很可能是血液在作祟，想到此，这些年的心结有了些许释然，但同时又为无法摆脱这样的诅咒而更加深了苦恼。 看着向奇的神情从恼怒到沉郁，冥王不爽地戳了下他的脑门，“你跟我说话还敢走神？别浪费时间，动作利索点，赶紧附体，等你适应了就带你回家。” 向奇注视着尸体不太情愿，坦白讲，冥王曾经的女人，这一点令他颇为介意。“难道就没有别的尸体吗？” 冥王干脆地回答：“有，不过要等几天，要找到和灵体与灵力高度契合的尸体不容易。你要么就附上这一具，要么就再等些时日，不过到那时，很可能你祖父和伯父的灵魂都来我这儿报道了。” 确实如此，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向奇跨进紫晶棺，灵体透过尸体的肉身潜伏进去，灵力扩散到四肢百骸。朦胧中听见一个空浮缥缈的声音从遥远的上空传来：“睡美人是要等到真爱之吻才肯醒来吗？” 他担心那无耻之徒来自的，费了好大劲张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某人灿若春花的笑脸，皱眉，冷冷命令：“起开！” 第194章 （十一） 冥王非但没让开，反而还将双手扒在紫晶棺两侧边缘，附下身仔细打量棺中之人的表情，饶有兴味道：“明明是同一张脸，怎么一换上你的灵魂立马就摆出这张臭脸，凶巴巴的，我说，你如今已是女孩子，就不能稍微温柔点？” 向奇一个男生借着女尸还魂，心里本来就不爽，听冥王这么打趣，气更不打一处来，费了老半天劲儿才挤出一声嘶哑的滚，但由于过于虚弱无力一个单子拖成了两个音节——葛稳。 话音刚落，向奇大感意外，一脸迷茫，冥王却是了然不惑。 “看来你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这副心的躯体。” 向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强强从水晶棺里爬出来，喘着粗气问：“需要……多……少……” 冥王没等他把话说完就道：“那得看情况，你的话，估计快也要两三天。” 两三天？再这么拖下去祖父还有命吗？ 冥王明白他的顾虑，宽慰道：“我的人在暗中帮忙盯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直接向我汇报，而且你们人界的商务程序繁琐，审核、公证也很费时间，在所有手续办妥之前，克洛诺斯是不会轻易让你祖父死的，所以你就放心吧，等适应以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要待在这里？住那间小屋？而且就他们两个人？ 向奇有些不自在，“先……去……人界……再一边……适应。” 冥王断然拒绝：“不行，你现在行动笨拙，连说话都不利索，而我身上有伤，万一碰上克洛诺斯我可不一定能护得了你。有些事急也没用，听话，不要草率行事，等行动自如了再说。” 冥王说没错，所谓欲速则不达，他现在的情况就算到了人界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洞里冷，我们出去吧，来，我扶你。”冥王说着便搀住向奇，向奇忙拒绝：“不用。” 冥王调侃道：“怎么？害羞呀？” 向奇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尽快适应。” 冥王放开手，“那你小心点，这具身体可是万中挑一的，你别摔坏了。” 向奇吃力地迈开脚步，一边扶着洞壁朝出口缓缓走去，一边说道：“舍……不得，又何必……给我？”其实此前提及借尸还魂之事时，他曾瞥见冥王眼中蕴这笑意，料想他到时肯定会在尸体上做文章，早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便附上猫猫狗狗的身体他也好认了，但万没料到对方为他准备的竟然是女人的尸体，此刻心里难免别扭。 冥王寡廉鲜耻，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为了你要我杀便众生都可以，又怎会舍不得区区一个敌人的间谍？只不过难得找到一具适合让你的灵魂依附的躯体，要是弄坏了可就不好找了。” 向奇附上这副躯体后，没察觉身上有那处伤痛，这女子显然不是由利器致死，不由有些好奇她当初的死法来，“她……没伤，你是……怎么……杀了她的？” 冥王顿时面露难色，偷觑了向奇一眼，囫囵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不说也罢。” 对方越是含糊其辞，向奇就越想知道，停下脚步，直望着冥王双眼等待答案。 冥王拗不过，试探地说道：“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哦？” 向奇愈发觉得蹊跷，催道：“说！” “其实，要留下完好的尸体也并非难事，我只是选了个最省事的方法，就是……”说着又偷瞄了向奇一眼，吞吞吐吐说道：“我只是在她激情攀至欢愉之巅，神情恍惚之际将她魂魄抽离而已，这样，身体和灵体都能完好无损。” 尽管对方说得含蓄，向奇却也明白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那……那她的……灵魂呢？” “在爱丽舍的灵光球里等待轮回转世。” 说到底这女子也是个可怜的人，不管是克洛诺斯还是哈迪斯，将她利用完就弃之不顾了。 向奇沉默不语，吃力地迈开步子继续前行。 两人来到洞口，冥王先隐去水晶棺，收回灵力，然后对向奇说：“这里还是由我抱你出去吧。” “不用。”向奇声音虚弱，态度却非常坚决。 “这瀑布的冲力很大，而且水下有漩涡，还是不要逞强了。” “我相信，极限，能狗促使，体内的潜能爆发。”难得他终于把话说通畅了，想来要完全适应这具身躯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你在一旁看着就好，不到万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插手。” 冥王摇头，轻声骂他疯子，却也不加以阻拦。 向奇活动活动明显还不太灵巧的关节，听着外边振聋发聩的瀑流声，深吸了一口气便冲了出去。 水的冲力的确很大，向奇则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弹跳力和承受力。他没能飞出水帘，被那气势磅礴飞流直下的瀑流直打入水底，接着随着汹涌的水势上下翻腾，然后又被一股回旋的力量卷了进去，单薄的身子如浮萍般被卷入水底。 向奇暗暗叫苦，之前的设想太过天真，不是极限逼迫不出潜能，而是这具女人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什么潜能可以逼迫，水势超乎想象地强大，半点不由人，他除了猛呛水便再无他法。 意识越发模糊，就在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之际，突然有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提出水面，飞到岸上。 向奇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咳嗽不止，水中锐利沙石割得他的气管生疼，肺部犹如烈火灼烧般，一肚子的水沉甸甸的，胀得难受。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遭这样的罪。 冥王在边上看着，还不忘说风凉话：“你啊，怎么就不听劝，非要撞到南墙才肯回头，这滋味怎么样？” 向奇仍旧忙着呕吐没空理他。 冥王来到向奇身边蹲下，一边拍他的背一边说：“不要对这具躯体抱有过高期望，这女然但凡有点本事也不会被泰坦族的人派去坦桑城当间谍，也无需靠色相来接近我，她唯一可取的就是血液里那点迷魂的神力，其他的不值一提。” 向奇终于稍缓过来，用手背擦拭了下嘴角，转身瞪向某人，匪夷所思地质问：“你居然给我这种孱弱的身体？” “我说过，你们生前多少有那么点亲缘关系，所以这具身体与你的灵体最为契合，附体以后比较容易适应。” 冥王说话间，视线移到了向奇的身上，向奇循着对方的视线低下头，就见湿漉漉的衣裳紧贴在肌肤上，几乎呈透明的衣料勾勒出女人玲珑曼妙的身姿，不禁吓了一大跳，急忙移开视线，但瞥见冥王的目光又陡然想起现在这女人的身体就是自己的身体，忙下意识将双臂挡在胸前，目录凶光怒叱：“你看什么！” “你紧张什么，那身体我比你还要熟悉。”冥王看他那反应，忍俊不禁地问道：“你现在是把自己当男人呢还是女人？该不会是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也会兴奋吧？” “低级！” 向奇径直朝小木屋走去，那里有冥王以前为他准备的衣服，虽然都是男装，但也正合他意。 第195章 借尸还魂（十二） 然而，向奇打开衣橱的刹那不由得瞠目结舌，他以前的衣物早已不知去向，此刻取而代之的是琳琅满目姹紫嫣红的衣裙！ 向奇不甘心地仔细翻找个遍，男装衣物一件不留。冥王早有预谋，就是为了这一天看他笑话。 向奇用力甩上柜门，怒气冲冲地出去找某人理论。刚跨出门槛，陡然瞧见冥王正双手抱臂倚在门边，愣了一下，旋即愤然质询：“喂，你搞那些女装什么意思？” 冥王歪着脑袋望着他说：“你现在是女孩子，为你准备女装有什么不对吗？”见向奇目如冷电，面如寒霜便又道：“别老扳着脸，要知道这女人生前可从来没对我摆过这么一张臭脸的，你就不能稍微温柔可爱一点吗？再拉长一点就要变猩猩了。” 向奇情绪激动，不知不觉中言语恢复了顺畅，语气咄咄逼人：“不要搞错，你若是舍不得这女人当初就不该将她的遗体给我附身，现在既然已经归我了就该按我自己的意愿来穿着。” 冥王柔声解释：“你之前那些衣服不是不合身了嘛，所以我才给你准备了这些，你若不喜欢，我让人另给你置办就是，这两天暂时就先将就着吧。” 向奇二话不说关上门，重新踱回衣橱前，翻了又翻，最终勉强找出一套稍偏中性的衬衣和长裤来，正准备换上，可低头瞧见自己女性的身体，两只刚要解扣子的手顿时又觉得无处安放。虽然以前在向氏的年会上总有不少穿着清凉性感热辣的女星主动黏上来，但好歹他洁身自爱从没做出任何浴柜越矩之事，如今借尸还魂附上了女人的身躯，就连给自己换身衣服心理都要挣扎很久，好不容易换好了却又总觉得镜中的人看上去似乎很别扭，审视许久，惊觉贴身内衣忘了穿。 拉开抽屉，就见里边满满当当叠放着各式性感比基尼，向奇无语，瞪了半天眼，始终下不去手，最后干脆将抽屉推了回去，随手扯下一件杏色风衣套上，转身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阵风般阔步出去了。 冥王见他提刀出来，脸色骤变，惊恐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向奇以前那双目光灼灼的吊稍眼看起来就不怎么友善，如今换了另一副面孔眼神也依旧吓人，不过冥王发觉这少年的视线并未在自己身上做过多停留，而是一声不吭地擦肩而过，径直往河边走去。 冥王顿觉虚惊一场，暗暗松了一口气，才自言自语道：“吓死我，还以为你气到失去理智了。” 尽管向奇附上了女人的身躯，但并不等于他就此接受自己是女人的事实，因此换了衣服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河边，把原先姑娘留下的秀美柔顺的长发剪掉。 冥王背着双手缓缓上前道：“其实，头发的长度不是区分性别的标志，你自己也看见了，许多神族、魔族和精灵族的男人也都留着长发。” 向奇对对方放话充耳不闻，一把把乌黑亮丽的发丝被割下来，丢进水中，随波漂远。 “像我，即便长发及腰，也不会有人当我是女的。” “其实男女不都一样，就算到了人界，那里大多地方现在基本上都男女平等了，就算你以女人的形貌示人也没人会歧视你。难道你瞧不起女人？” 向奇心底所想的当然不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怎么看他他并不在意，可这副模样，叫他如何面对林小芽？他最想见的人是她，而最不愿自己被瞧见的人也是她，就好比被阉了的公鸡失去了往日的英武帅气，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到她面前去丢那个脸。看着水里倒映的女子婀娜的身姿，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别生气嘛，反正你也不泡妞，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差别。况且要知道，你如今力量没了，而我又身受重伤，更糟糕的是隐形头盔还落入克洛诺斯手里，情况对我们极其不利，所以啊，你这样出人意表说不定还能躲过泰坦族的耳目，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少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借以女尸还魂的。” 冥王兀自在向奇耳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可向奇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愣是把他当空气，没有半点反应。 “小气鬼，跟你说话呢你好歹吱个声呀”冥王偷觑了他一眼，见向奇仍旧不做声便又道：“头发还是我来帮你修一下吧。”说着伸手去夺刀。 向奇手指一弹反转刀尖，同时长臂一挥，将手中的水果刀朝冥王脖颈动脉划去，冥王抬头后仰，避过刀锋，夺刀的手下沉，以手刀砍向奇肘窝，向奇则转动手腕，顺势将从左向右横向削出的刀尖改为竖向从上到下，从锁骨划向腰腹。 冥王嘴角轻扬，被向奇顺势躲开的手刀忽然贴上后者的手臂，五指暧昧地沿着他手臂滑过手腕与虎口，最终包覆在向奇握住刀柄的手指上，制止了对方的攻势，“你确实很优秀，虽然动作迟缓，却知晓该如何应用实战的经验来弥补速度上的不足，倘若对手是普通人类，你刚才的攻击定能得手，不过我们要对付的可是泰坦族的人，那是一支古老的神族一脉，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第196章 借尸还魂（十三） 向奇垂睑看了眼某人仍旧紧握住他拿刀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便直瞪瞪瞅着对方质询：“你要抓到什么时候？” 冥王非但没放开，另一只手也不要脸地包覆上去，连手带到举到两人面前，轻声劝慰：“小奇，如今你力量尽失，以后同人动手的事就不要自己来了，说好了要我助你一臂之力，达成你这一世的遗愿，那就不必客气，尽管利用好了，无论什么事，但有所求，我都很乐意为你效劳。” 向奇即使换了别人的面孔，眼神、表情和神态还一如既往地冰冷疏离，“前提是要我供你作弄消遣？” 冥王慌忙松开向奇的手喊冤：“绝无此事，你不要误会啊，其实，借尸还魂也不是随便什么人的遗体都能够办到的，我当初为你准备这幅躯体的时候纯粹是看在她的灵力属性以及血液的气息和你的相近，只有这样的躯体才不会对灵体造成伤害，你也晓得你自己的灵体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可耗了。” 然而，冥王在向奇眼中是个极其擅长演戏之人，其言语的可信度自然要打个折扣，可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况且自己确实有求于他，即便真被消遣也只能隐忍不发，毕竟他能留在这个世间的时间已不足三个月，没必要在一些小事上纠结。 冥王见他缄默不语，便伸手问他要刀：“给我吧，我稍微再帮你修剪修剪。” 向奇将刀尖对着自己，把刀柄递了过去，此举算是自己这边做出了让步。难得这倔强的少年能有这么乖顺的时候，冥王欣然接过水果刀，开始认真地帮他修剪头发，不用说，当然还是之前那个男生的发式。 “那你的衣服还是让人照以前的风格裁制出来？不过以后不用跟人动手了，要不要试试其他一些稍微华贵的装束？” “不必了，简单点好。”向奇的心思并不在这些繁琐的小事上，话锋一转直奔正题：“我想明天直接到人界。” 先去探视祖父的病情，以及寻找大伯的下落，更重要的是阻止向氏资金外流，倘若泰坦族军费得到补充，那么神族之间的战争很快就会爆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向奇并没有心怀天下悲天悯人的伟大胸怀，但林小芽有，她现在在精灵族地的第一战线，泰坦族与兽人族已然结盟，所以战争一旦爆发，她必定会被卷进更深的漩涡之中，这是向奇不愿看到的，他希望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尽己所能地给她一个安适的有所保障的未来。 冥王闻言颇为意外，“你不打算先到精灵族地吗？克洛诺斯现在可是附上了你的身躯，你就不怕那丫头被他给骗了呀？” “我……”现在这副女人的形态于向奇而言实在是个巨大的负担，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唯独林小芽，至少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前，绝对不会去面对她，“你的亡灵军现在不是还在她的麾下效力吗，让你的人暗中知会她也一样。” “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丫头未必会信。” 向奇低头看了下自己，说：“你觉得我这个样子比你的人更有说服力？”不但音容样貌变了，就连性别都变了，完全换了个人，这个样子站在她的面前，很可能会让她怀疑他是被派去做挑拨离间的泰坦族间谍。 “确实没有，那就照你说的，我们先到人界。”冥王用手指给向奇梳理了下头发，接着来到他面前，下意识伸手轻托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继而满意地笑道：“唔，虽然这张脸远不如你原来的模样好看，不过跟男孩子的装束却也出乎意料地合衬呢，英气十足，有那么点你之前的味道。” “无聊！”向奇一把打掉对方的手，起身看了眼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除了胸部的重量不太习惯，其他的大体上还算差强人意。 冥王不由垮下双肩，幽怨地对着向奇的背影碎碎念：“像个古板老头一样，换了个人还这么无趣，果然是食古不化死性不改啊。” 食古不化死性不改是这么用的吗？ 向奇不愿多跟他费口舌，索性佯装没听见，这时忽见水下有鱼游过，当即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刀给我。” 冥王一惊，迅速把刀藏于身后，警惕问道：“你要干嘛？该不会说你两句你就恼羞成怒要对我下狠手吧？那你还是改名叫小奇得了。” 向奇也不多做解释，只淡淡地说：“有鱼。” “饿了？” 向奇腹诽：这不是废话么？想必他附上的这具躯体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难怪四肢绵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就连说话都觉得费劲。 冥王又道：“冰箱里准备了些食材，不过你也知道我做饭的水平，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现在就去煮。” “还是我自己来吧。” 冥王的厨艺他领教过，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味道奇特，令人终生难忘，有一不敢有二，尝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尝试。而向奇不同，虽然是个家境优渥有无数帮佣照顾起居的少爷，不过在躲进古堡的那十年间，他几乎成了林小芽和维拉的厨子，正所谓熟能生巧，巧能生精，从最初本着科研的精神精确地参照菜谱所示步骤，到后来各色菜式了然于胸信手拈来，再到自发创新。那十年如一日早已练就了一身傲人的厨艺，只不过如今和林小芽天各一方，而他自己又不怎么挑食，他那精湛的厨艺也因此失去了意义。 看着向奇只拆开一块方便面的包装，冥王困惑地道：“你该不会是只煮自己那份吧？” 向奇一怔，问：“你也要留在这儿？” 果然没预他的份！冥王当即气结：“废话！我当然要留下来陪你，明天就要出发往人界了，难不成你还想赶我走？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哪个意思？” 向奇沉默片刻方道：“时间不多了，你不打算多陪陪那个孩子吗？”那个用他的一缕魂影制造出来的另一个自己，似乎对将他制造出来的人寄予深沉的期盼，可却得不到真心的回应，在向奇看来，这样的际遇未免有些可怜。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我陪着你也一样。” 向奇摇头：“那孩子不认为自己是我的一部分，更不愿被当做是我的替身，而我在此之前也并不知晓他的存在，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冥王苦笑：“真搞不懂你，既然愿意将自己的一缕魂影给我，为什么就不能全部接纳我？这些年来，你欲擒故纵的戏码是越玩越溜了，我的心里犹如猫爪在不时撩拨、挠抓，心痒难耐却又无计可施，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你还一个劲地想把我往别处推，这十九年来，我一天天地看着你长大，而在你心里，我却连维拉还不如。”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跟你玩过什么欲擒故纵了？”向奇非常肯定自己对此人从未动过多余的心思。 冥王神色严肃，直视向奇的双眼直白道：“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勾引，可惜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看上你的人都倒了霉。” 向奇面色不悦：“你那什么话，不要忘了，我才是受害者。” “那种求而不得的煎熬你应该深有体会的，实际上谁才是受害者，无需我多言，相信你也清楚。” 向奇眼前浮现出某个娇小玲珑的倩影，不由得心头一沉，冥王说的没错，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他深有体会，只不过他在那个人的身后追逐着，而谁在他的身后，他却从未在意。 “对不起。” 奸计得逞，冥王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忽然大度地挥手道：“我不接受道歉，你若真对我心生愧疚，那就素手作羹汤，好好为我做顿饭吧。” 第197章 婚礼（一） 帕里斯把林小芽送到中部的精灵族地，再三催促她回去就马上取消婚约，得到满意的答复以后，便独自先回西部去了。 林小芽愣愣望着那容颜绝美的男人消失的方向，心里却有些犯难。当初鬼使神差地接受了克劳斯联姻的提议，甚至为了刺激小奇，还故意当众向克劳斯跪地求婚。 现在想来不禁后悔自己的草率，尽管内部势力出现一山二虎的情况容易引起不和而内耗，但解决的办法也并非只有联姻这条路可走，或许由她宣誓效忠于克劳斯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如今她已是精灵和蜥蜴人联军的统帅，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倘若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那她以后发话哪里还有公信力？还怎么带兵打仗？可话说回来，她已经答应了帕里斯和小奇退婚一事，如若反悔，小奇不好说，帕里斯有可能会大开杀戒，那个精灵族的叛徒已然同兽人族暗通款曲狼狈为奸，惹怒了他整个中部精灵都没有好果子吃，被全灭都不多。力量内耗或者被外来势力全灭？当然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是左右不是人。 林小芽长叹一声，无精打采地召唤她的飞行坐骑，心想那家伙狗仗人势，现在在她的军队里一定混得不错，有头有脸又逍遥自在，说不定早已把她这个主人忘得一干二净。 “你大爷的，老实交代，你这些天上哪儿浪了？”三头狗一现身就开骂，还特意化大了体型，骂谁都劈头盖脸的:“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主帅的自觉？特别行动组的成员一个个都回来了，就你，发了条不清不楚的短信回来就人间蒸发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好歹也考虑一下我们的心情！” “呃——我不是说了还有点事要耽搁点时间嘛。”气势被自己的召唤兽碾压，林小芽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生怕一不小心就引爆这枚炸弹。 可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没能让这大狗冷静下来，气焰反倒更加嚣张，训斥得更加起劲:“我们还在跟人开战啊，到处都有战事，半个精灵族地和整个沼泽地都乱成一锅粥，你说你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办？作为一军主帅却擅离职守，像话吗你！” “哦，对了，银沙江的出海口拿下了没？还有联通魔族的传送门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小芽的问题没得到回答，三头狗余怒未消，仍旧喋喋不休地数落:“你副半吊子的衰样叫下面那些将士怎么替你卖命？你要是继续这么自由散漫，军队里领导权可就要转到别人手里了！” 林小芽也是暴脾气，装了半天孙子，最终忍无可忍，还是爆发了:“得得得得得，差不多就行了，我不发火你还没完没了了都，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召唤兽？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老子要办什么还得一一向你汇报啊？反了你！再啰里八嗦信不信我今晚就吃掉你？” 大狗惊愕万分，杵在原地，终于闭嘴了。 林小芽又扯了下狗腿上的绒毛叫道:“缩小一点，赶紧趴下，长这么高我怎么上得去啊？”她这么一吼，大狗子立马认怂，迅速将自己的身形缩到中型獒犬般大小，林小芽没等它趴下，就抓住它脖侧一撮毛稍一借力，便已翻身跨坐到三头狗背上。大狗待她坐稳了，才缓缓起飞。 “怎么不说话？刚才的问题你都还没回答，哑啦？” 三头狗咂了下嘴，闷声闷气道:“打完了，打开了。” “好好说话。”林小芽见大狗似乎在同她怄气，便伏低身，伸指碰了碰大狗的耳朵尖，矫揉造作道:“我又带了很多你爱吃的牛肉干回来哦，只要你做个乖狗狗，就少不了你的。” “嘁，不要拿我当小狗。”三头狗摆出不屑的神态，但还是配合地开始汇报战况:“冥王借给咱们的那支亡灵军队战力非常强，不但帮我们拿下了沼泽地最具战略优势的出海口，而且还夺得了那座海港城市里控制权，战争昨天刚刚结束，不过克劳斯的速度很快，已经在着手整个城市的政商农贸的接管工作了。” 林小芽喜笑颜开，“那不是好嘛，他接手我就省事了。” “我说你是不是傻？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甩手给别人……”三头狗很是无奈，旋即又聊以安慰地说:“不过你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到那时合二为一也不用分什么彼此了。” 林小芽闻言，沉默不语。 三头狗微微回头低声询问:“你……真的决定要跟那个人结婚吗？帕里斯怎么说？” 帕里斯在镜湖时就已言明，若敢结婚就杀了他们，有可能只是吓唬，但也可能是恐吓，这不仅仅是人命关天，还关乎整个精灵族和两栖族的命运，她赌不起，更输不起。 三头狗微微回头，低声询问：“你……真的决定要跟那个人结婚了吗？帕里斯怎么说？” 林小芽记得那日在镜湖帕里斯就曾言明，勿谓言之不预，如若她胆敢跟别的男人结婚，他就会杀了他们，那句警告有可能只是吓唬，但也可能是恐吓，这不仅仅是人命关天，还关乎整个精灵族甚至两栖族未来命运的走向，她赌不起，更输不起。 “怎么不说话？” 在大狗的催促下，林小芽方沉郁地说道：“他说会杀了我们。” 第198章 婚礼（二） “什么？”三头狗大惊，旋即道：“他跟你开玩笑的吧？我看他待你不错啊。” 林小芽心不在焉，嘴上敷衍着“谁知道”。 那日镜湖岸上，帕里斯与她初次谈起联姻时的光景还历历在目，帕里斯对湖底神殿里那个从异时空穿越而来的另一个林小芽执念颇深，尽管昨天他才对她说，他所亲吻的是面前实实在在的这个她，而非任何人的替代品。而她贪婪他的眸光，依恋他的臂弯，在凝望那双勾魂摄魄的碧色眼眸以及魅惑众生的绝美容颜时，与其说是被说服，毋宁说是在自我催眠，愿意相信，自己在对方眼中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美梦终有清醒的时刻，一旦从花痴病中脱身，现实又变得飘忽不定，模糊不清。 迄今为止，帕里斯所在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沉睡在神殿中的那个“林小芽”醒来，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被取代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维持两个她的现状。 大狗又问：“他又带你去人界了？” “你怎么知道？” 大狗鄙夷道：“不然我爱吃的那种牛肉干是哪来的？” “哦。” 三头狗瞥见林小芽愁眉不展，晓得她仍在为联姻的事发愁，便出言安慰：“你愁也没用，用你们的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即可，其他的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林小芽趴在狗背上，一边拨弄着柔软蓬松的茸毛，一边问道：“呐，大白，人为什么要长大？好怀念小时候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叔叔站在我身前为我挡着，现在叔叔不在了，我自己一个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思前想后，半分都任性不得，好累。” 三头狗哼哼一声，又露出爱叨叨的本性：“那次在利基城的时候你就不该那么冲动，我活了几百年，除了你，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的主动向男人跪地求婚的，现在好了，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来。” “篓子吗？我觉得克劳斯当时说的很有道理，我们所领的都是精灵族的士兵，却因为各自为战力量难以真正融合、团结，管理混乱，内部之间明争暗斗的现象时候发生，只有我们合为一家才能消除精灵力量内耗的弊端。” 三头狗语重心长：“兵合一处也不一定非要联姻啊，难道你想跟个没感情的人相守一辈子？” 林小芽不置可否，只道：“我同意联姻的当天，克劳斯就把精灵国国王的权杖交给了我。他们说我长得很像三百年前下落不明的精灵公主，说我有可能是她的女儿，而精灵国自从叔叔接管以后就开始四分五裂，如今外敌侵袭，整个精灵族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族民们再不上下一心一致对外，就会被兽人族逐个吞掉。我是在这片精灵族地上长大的，这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不管是出于艾琳公主的考量，还是替叔叔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带领精灵族脱险、回归当年统一盛况，我责无旁贷。” “所以……你是想通过联姻的途径来掌握精灵国的王权？” 林小芽摇头：“不是的，其实我感觉帕里斯也好，克劳斯也罢，他们都不是贪恋权欲的人，巴不得把自己的责任甩手给别人，这么多年来都各自偏安一隅，在外部局势稳定的时候当然就没事，可一旦外敌入侵，原先的安宁便不复存在。” 三头狗无奈道：“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就结吧，反正你们的婚礼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克劳斯已经派人四处发喜帖了，你想反悔恐怕也晚了。” 林小芽惊得坐直了身板，“什么？他动作这么快？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 三头狗禁不住翻白眼：“还不是你自己说不用事事都和你商量，全权由他决定的，怎么？你该不会还真想反悔吧？” “我答应他们俩要退婚的。” “谁？” “就帕里斯和小奇啊。” “哈哈，”三头狗毫无笑意地幸灾乐祸：“我就说你做事一向都爽快利落，怎么一到这事就反反复复了，原来如此啊。不过，你刚才啰里啰嗦那么些道道，现在又自己打脸推翻了？”这大狗言语中似乎怨气满满，也难怪，当初它费了不少唇舌都没能让她改变主意，可如今却对这二人言听计从，这让它心理如何平衡。 “要不，把婚礼改成效忠宣示？至于婚礼就对外放消息推延，等收复失地了、战争结束了，精灵国统一了，到那时……再说？” “推延又不是取消，你以为西部的精灵王好糊弄啊？向少也不是容易打发的人。” 林小芽咂了下嘴：“笨啊，且不说这推延的时间有多长，你想想，我们联姻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团结两军的力量，凝聚民心，防止内耗嘛，等战争结束了，也就不需要联姻了，不是吗？” 三头狗会意过来，点头称赞：“有道理，这主意不错。” 第199章 婚礼（三） 林小芽原本还因退婚之事愁眉不展，如今有了对策，顿觉卸下了千斤重担，身心一轻，平日被刻意遏制的“恶习”便又不自觉地暴露出来，走哪吃哪，她兜里可以没武器、没药品，但一定不能没有零食，否则就无以医治她那张寂寞的嘴。本来这也无伤大雅，只不过她吃相不咋地，这一路饼干屑瓜子壳什么的就掉了三头狗一背，三头狗屡骂不止，某人却屡教不改，正因如此，后来若有其他可代替的坐骑，三头狗是绝对不愿再驮着她这个不靠谱的主人。 一人一狗很快就来到了背水城，这座久负盛名的海港之城，几乎是各界各族往来货物的集散地。她一进入背水城的领空，立马就有格纳、柯达、夏佐以及柯林斯几人骑着银飞马前来迎接，大家寒暄了几句，然后便一同飞往市政厅，因为中部的精灵王克劳斯正在那里等候她大驾。 林小芽本打算先跟克劳斯谈推延婚期的事，不料一落地就见着两个久违的朋友，御菲菲和邹来迟。 御菲菲现身此处的原因林小芽也知道个大概，因为三年前魔族的摄政王卡多将其复活，作为报答她得为魔族效力，这次从半兽人手中夺取港口附近传送门的控制权想必是由她亲自领兵。 至于邹来迟为何也来到背水城林小芽就行不通了，他是天神的使者，以前降生为人类也是遵从神王的旨意守在身为克洛诺斯宿体的向奇身边，如今向奇已由冥王亲自看管，按说他的任务已经结束，应该回神庭继续当他的神使长才对，怎么也没想到他是来接替迪克统领现下驻扎在这里的亡灵军队。 “嗨，迷你芽，好久不见。” “哟嚯，林妹妹，可想死姐姐啦。” 那俩货，还是一如既往地聒噪，邹来迟一上来就很顺手地将手臂搁在她头顶，半身的重量就压了下来，“还没长高啊，不过这个高度架着刚刚好。” “死开！别碍着老子！”林小芽还未及发作，御菲菲已将人一脚踹开，旋即捞起她原地转了五六个圈圈，差点没把她刚喝下不久的奶给转吐出来。 这两个家伙次次都这样，把她当玩具了！ 林小芽翻着白眼，气喘吁吁道：“我现在好歹也是联军的统帅，你们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哪有统帅亲任特别行动小组组长的？你有统帅的自觉吗？” “就是就是，这边在打仗呢，你倒好，借着小组任务到处浪。” 御邹二人轮番数落，那口气，那内容，跟三头狗之前一毛一样，诚然他们此前凑一块儿净忙着编排起她来了。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地啧啧几声，正要为自己辩解，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市政大楼门柱边上站着两个颀长的身影，是克劳斯和他的副官凯尔，脸上都洋溢着精灵特有的秀美雅正的浅笑。 御菲菲循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二人，旋即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了林妹妹，我怎么听说你跟那位精灵王马上就要结婚了，而且还是你主动向他求的婚？” “你、你们都知道啦？”林小芽吃惊不小，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那么远。 “切，你这事儿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就连卡多都说你是干大事的人，”御菲菲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猛地顿了一下，偷瞄了邹来迟一眼才接着问道：“向少呢？他没说什么吗？” “呃……这个，说来话长，我迟点再告诉你，我现在有正经事要跟克劳斯商量，失陪一下下，你们自个儿先找点乐子吧。”说完一溜烟闪人。 克劳斯看着林小芽直奔他这边过来，待她站定，才笑问：“回来啦？” 林小芽点了下头，道：“陛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克劳斯莞尔：“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商量，进来说吧。”说完转身跨入门槛。 林小芽见凯尔也跟着进来，忙道：“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可以请侍从官回避一下吗？” 克劳斯与副官对视一眼，而后冲其微微点头，后者会意，向二人躬身行礼便退下了，临走时还带上门。 林小芽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就已做好决定，可此刻面对克劳斯，心里想着要如何委婉而不伤和气地开口却又颇有些为难。 克劳斯瞥了眼关上的门，不等她吱声就先说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取消婚礼是吧？” “诶？” 难道他还未卜先知？ 林小芽惊诧抬头，就见克劳斯一脸了然不惑的神态，当即想到半兽人那边安插了不少弗兰西家族的人，料想那日祭坛上所发生的一切他已然知晓。 “你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啊。”林小芽心想既然如此，开门见山干脆利落地直说就好：“事实上小奇并不赞同我们的做法，我不想和他闹僵。” 克劳斯颓然靠倒在椅背上，失落道：“才高兴没几天，你这么快就要抛下我这个未婚夫，真叫人伤心。” 林小芽看着对方拙劣的演技，禁不住抽了抽嘴角，斜着眼鄙夷道：“少来，你我联姻是出于政治因素的考量，压根就没有一点感情，你至于嘛。” 被看穿，克劳斯便索性放弃了，收敛了浮夸的演技，端正了坐姿道：“我伤心，为的不仅仅是我自己丢了个王后，还为了咱们族地上千千万万的精灵族民的福祉。” 林小芽煞有介事地点头：“你的伤心固然有理，不过我觉得，让你我的军队水乳交融也不一定非要通过主帅的联姻，万一主帅是男的呢？是吧？” 克劳斯轻声叹道：“丫头，其实在我与你提出联姻时就已说得很清楚了，你是一个具有行政性意义的人物，若要结束精灵族几百年来的分裂局面，就非你不可。” 林小芽干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啥啥不会，就因为我的长相跟你们的公主有几分相似，你将此重任交付与我也未免太随便了吧？” “实不相瞒，阿尔伯特还在人界收集你母亲散去的魂魄，虽然现在就断定她就是当年失踪的艾琳公主还为时过早，但是至少事情也已有了一些眉目，等集齐了所有残魂的碎片，答案自会分晓，但愿不会太久。” 林小芽瞪大了眼，惊异地道：“你是说我母亲在当年那场车祸中魂飞魄散了？”一般而言，人死后灵魂将被引入幽冥，直接魂飞魄散的确蹊跷。 克劳斯不由一怔，“你不知道？你那孪生兄弟没跟你提起过吗？” 林小芽迷惘地摇头，向奇这些年一直有冥王守护在侧，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何要瞒着她？ 克劳斯见状，便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话锋一转，道：“姑且不论你是否是艾琳殿下的女儿，就你迄今所具备的学识，显然是为了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而准备的，帕里斯这些年来似乎极其尽心地培养你的军士才干、政治觉悟，帮你绘制了几乎六界各个族地所有详尽的地图，以及名将和各种兵器的介绍，只不过他如此煞费苦心，最终是想要成就你呢还是成就他自己，毕竟借你之手收复族地要比他自己来得省事。” 这么说来，好像不无道理，叔叔为了掩人耳目把她带到了人界，亲自教导她军政商农各个方面的管理，那时她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么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克劳斯此时提起，她才幡然醒悟。 林小芽质疑道：“所以，你怀疑我是西部精灵派过来的间谍？” “不。”克劳斯微笑着摇头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他人做嫁衣，而我们愿意效忠和追随的是继承了莫迪洛陛下高贵血统的王族后裔，但帕里斯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我能确定的是我可以把中部精灵国的王权交到你手上，通过联姻的方式。” 林小芽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疑惑，“那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出于跟你所想象的帕里斯的意图，由我为你做嫁衣？名义上我是女王，可实际上王权还是在你手里，如果我真的继承了艾琳公主的王族血统，你是不是就有那么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 克劳斯久久凝望着林小芽的灼灼双眼，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一边从座椅上起身，缓缓向她走去，一边说道：“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当年我自立为王并不是因为我贪恋权利，而是想尽己所能保住族地，等候艾琳殿下归来，而今她的魂魄已然飘散，是再也回不来了。”说着在林小芽面前站定，手指情不自禁地轻抚上她的眉间，喃喃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极了夜空中闪耀的星星。” “呃……”林小芽手足无措地向后退了一步，让自己与对方的指尖分离开，“谢、谢谢。” 克劳斯垂下手臂，轻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小芽僵硬地笑笑：“没关系。” “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林小芽莫名其妙，“诶？为什么要这么问？”总觉得对方不会对自己扮演这种倾诉心声的角色。 克劳斯的笑看上起有一丝寂寞，就好似无需回答他也已经知晓答案，“我只是想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 林小芽瞬间瞪大了眼，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耳畔回荡起叔叔在弥留之际不无遗憾地诉说的那番话——好想看着你长大，想给你庆祝十八岁、十九岁和以后的每一个生日…… 那个疼她爱她无底线护着她的叔叔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小芽眼泪滂沱，捂着嘴转身飞奔出去。 第200章 婚礼（四） 好想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 克劳斯说了跟叔叔临终时所说的同样的话，那一刻，林小芽不忍拒绝，也不舍得拒绝，然而，待事后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对小奇和帕里斯所做的承诺也不容更改。 正当她左右为难迟疑不决之际，忽有侦察兵来报，兽人族百万大军兵分两路，从水陆面汹涌而来，显然对夺回背水城这座优势海港是势在必得。 据悉，半兽人的四十万兵力从北面而来，其余六十万分两队分别从翡翠城和雨点城沿江而下，一半的人马很可能会从背水城的西面登陆，另一半则会从出海口兜到海港南面海滩，在西、北和东南对他们所在的海港之城形成三面包抄之势。 而目前背水城所屯的兵力相对薄弱，外援的亡灵军二十万，最低等的一级兵骷髅占据大半，三四级的吸血僵尸和尸巫为余下各半，且亡灵军不宜同其他族类的兵种混编，因为亡灵军的招魂术不分敌我，友军丧生之后的魂魄也会一并被转化成骷髅兵；魔族的兵力有一万五千，除了五个和御菲菲战力相当的大恶魔，其余都是魔族的低等士兵，林小芽麾下的精灵战士两万，两栖族的士兵八千，还有各个族类混杂的雇佣兵三千，克劳斯的兵力五万，拢共不足三十万。 双方兵力悬殊，于守方来说，将是一场非常吃力的硬战。 大战在即，林小芽此时纵有千般烦恼，也只得通通抛诸脑后。 众将碰头，迅速制定出一系列对应的作战策略，并商定兵力部署。 克劳斯领着七万精灵士兵与利基和玛力申两城共四万的兵力相配合，围堵北面的四十万半兽人大军，格纳、夏佐等装备精良的两百余人的奇袭小队，此前跟着林小芽打过不少游击和袭扰战，陆地作战经验丰富，是以随同克劳斯一起北上； 魔族的兵力派守东南方向的沿海，防堵半兽人抢滩；邹来迟领着二十万亡灵军镇守背水城西面，阻击从这边登陆的敌人； 半兽人的六十万水军沿着银沙江南下，必然要经过附近的野柳城，林小芽率领三千雇佣兵星夜兼程赶往野柳城，与阿尔伯特的六千守城兵力汇合，打算在半途中消耗敌人的一部分兵力； 八千两栖族蜥蜴人留守背水城。 时值初春，乍暖还寒，银沙江面大多时候雾气弥漫，烟波浩渺，能见度非常低，这让林小芽想到了赤壁之战，东吴借着茫茫迷雾先来了一出草船借箭，接着又是黄盖诈降，火烧曹魏战船，可谓好戏连台，精彩纷呈。 林小芽突发奇想，企图重现一次当年的赫赫有名的场面。当然，重现赤壁之战少不了两个要素：风和火，因此，她让三狗头火速赶往背水城，将会玩火的御菲菲以及能控风的邹来迟接到野柳城来。林小芽将自己的想法向御邹二人说了一遍，那二人玩心大起，不由跃跃欲试。 此时的阿尔伯特还在人界，野柳城一应事务都由他的侍从埃德森代理，林小芽与他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加之有国王的口谕，配合起来相当积极。半天的时间就给她备好了十条船，每条穿上都排放着用稻草麦秸扎成的假人，然后顺着邹来迟召出的南风逆流而上。 半兽人隐约看见迷雾中有敌船靠近，便射出箭矢。起初他们试图放出箭头带火的箭矢，但囿于逆风，且风势太大，担心误烧了自己，便不得不改用普通弓箭。 来回兜了两圈，所获颇丰。虽说兽人王坎德拉家大业大不在乎这几万支箭，不过林小芽存心想给对方心里添堵，于是便吩咐士兵照着诸葛亮的路数齐声大喊“感谢半兽人送箭。” 林小芽没有蒋干帮忙传递假军情，也没有黄盖配合一场苦肉计，不过半兽人既已知晓自己上当，就断然不肯继续放箭，这为三人接下来的空袭解除了一层危机。 林小芽骑着三头狗飞上高空，借着邹来迟的风力将缩小成菜籽大小血妖籽成把成把地洒到敌船上。血妖籽刚一落到甲板上便迅速长出布满尖刺的枝条，如灵蛇般缠上敌人的身体，将尖刺刺破表皮，钻进血肉中吸食血液与灵力。 那些落到水里的种子也同样迅疾地伸出藤蔓，攀附上船身，有的越过船舷爬了进去，有的则留在船底，生出大如钻头的尖刺在水下搞破坏。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唤醒了一部分半兽人对半年前数十艘大船莫名沉水的恐惧，他们是那次事故的幸存者，所以印象深刻，一见到那些吸食灵血的妖藤，犹如见了鬼似的大叫：“小心，下面有水妖凿船！”那是林小芽身上带着海妖的鳞片，即便潜在水底亦可呼吸自如，当时并没有人见到搞破坏的人是她，因此那些半兽人都误以为他们遭受的是来自水元素的袭击。 第201章 婚礼（五） 正当半兽人被血妖籽袭扰得手忙脚乱苦不堪言之际，还得提防水里的水元素把船底凿穿，此时压根就没人注意到上空的动静。 御菲菲虽然不会魔法，但她的赤炎魔心剑却自带召唤天外陨石的功能，每每魔法生成，便有密密麻麻地燃烧着的陨石从天而降，那些陨石在急剧坠落的途中由于燃烧、碰撞、摩擦，最终落下的都不会很大，最大的大概也就一个小孩脑袋的大小，不过要知道，在地心重力作用之下，即便只有花生米那么大，从千万米高空坠落，瞬间也能将寻常人的头骨击穿，加之陨石上还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又烧又砸的，一场魔法，半兽人顿时死伤无数，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 御菲菲并非第一次用魔心剑召唤陨石，但此前只用于震慑，坠下的陨石多落于虚处，像现在这么大肆开杀的还是头一次，看着敌人的惨状，不由心生不忍，“罪过罪过，这么做我以后会不会下地狱啊？” 邹来迟看了她一眼闷闷吐槽：“其实你们魔族的栖息地也是地狱。” 林小芽应道：“罪毛线！他们不但灭了两栖族，还在精灵的族地上烧杀掠夺，该下地狱的是他们，而你这么做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说完驾着三头狗俯冲而下。 三头狗也会魔法攻击，只不过距离不能太远，当他从敌人上空掠过时，甲板上顿时火光冲天，半兽人哀嚎挣扎，相互踩踏，场面混乱不堪。 林小芽看着战果不错，心想如若他们几个配合得好，这么一鼓作气，趁着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估摸着还能烧毁近百艘敌船，相当于六分之一的兵力。可理想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倘若这几十万大军全是草包倒也不误可能，不过兽人族吞并了两栖族，又暗中与泰坦族联盟，除了神族，他们的实力在各族各界中可说是最为强盛的，兵多将广，不乏有能耐之人。 数十艘战船正烧的起劲，忽听得四周江水涌动，裹挟着虎啸龙吟的声响。林小芽循声望去，陡然瞧见江面上窜出十余条巨大的水龙，飞到战船上空，相互撞击，顿时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转瞬间大火被迅速扑灭，而刚才还一派生机勃勃的妖藤不知何故，此时全都变成了蔫不拉几的枯藤，被悉数丢进水中，顺着江水漂流而下。 有高人在此，林小芽几个不敢恋战，正要撤退，突然又有数十条水龙向小芽、菲菲和邹来迟三人直冲过去，邹来迟的敏捷度在六界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加之御风能力了得，同时与十几条水龙周旋也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林小芽仗着自己的飞行坐骑足够灵巧，一时半刻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可御菲菲就不一样了，虽是恶魔，却也是魔族之中唯一一个不会魔法的恶魔，由于她之前是从凡胎俗体重生未魔，而且时间也才过了短短三年，体内至今尚未聚积灵力，只一点可取之处就是拥有一身惊人的蛮力和彪悍的铁拳，她知晓自己躲不开，便直接抡起重剑照着水龙拍去。悍横无比的魔心剑将她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只消一击，那些水龙应声震碎，一遇上从剑身滴落的岩浆便滋滋作响，蒸腾成一片雾气。 尽管御菲菲能打，但速度确实三人中最慢的一个，于是便成了敌人主要攻击的目标，水龙不断从江面沸腾而起，数十条，数百条，密密层层，将御菲菲围困在一片雾气蒸腾的圆球之中。 邹来迟生怕她有闪失，急忙过去分担火力，同时冲着江面挥出一剑，凌厉的剑气裹挟着迅猛的疾风将升起的水龙悉数摧毁。 御菲菲也相当霸气，凌空一旋身，一圈橘红色的剑光将周围的水龙荡飞到四面八方，即便相隔数百米，也能感受到赤炎魔心剑灼热的气浪。 林小芽心想只要一人被困，她们三个都难以脱身，而且现在出手的敌人似乎暂且只有一个，倘若再加入几人，局面恐怕就难以控制了，为今之计，得赶紧捎上御菲菲，然后溜之大吉。 林小芽主意一定，便驱策三头狗往御菲菲的方向飞去，却不料半途中，有一个灵力汇聚而成的巨大光球向她这边飞来，三头狗急忙闪身，光球从它肚子下方险险擦过，一人一狗惊魂未定，另外几个光球又接踵而至，速度快得惊人，三头狗应付得有些狼狈，侥幸躲开了三个，却没料到它的一只后脚不知何时已被下方以灵力具现而成的绳索缠住，紧接着绳索那头用力一扯，就要连人带狗把他们拉了下去。 林小芽脑中立马闪过一个念头，让三头狗化清，先从绳索里脱身，然后从下方现身接住主人。电光石火之间，这些想法都无暇转换成语言，不过所幸这一人一狗心意相通，配合得相当默契，三头狗根本无需多言就已对主人此时所思所想了然不惑，摇身一变，化作一团清气。 林小芽身下悬空，陡然失重坠落，但也就眨眼的工夫就被重新现形的大狗稳稳接住。 “干得漂亮，大白，回去奖励你两包茴香牛肉干。” 三头狗立即道：“别说话，我会分心。”此时情势比起刚才更加严峻，水龙、灵力球、灵力锁链以及如雨般飞射而来的弩箭，三头狗不得不高度集中精神，全神贯注躲开敌人的攻击，三个狗头同时从嘴里吹出狂风，将飞来的力量打偏，然而，敌人攻击的火力太过密集，大白开始显得力不从心，而邹来迟和御菲菲此刻暂时也无暇旁顾。 这时，一个身穿黑斗篷的身影忽然凭空出现在林小芽近旁，一抄手抓揪住其后领，就好像老鹰捉小鸡般将人一把拎起，三头狗猛一摆头就要咬那人，结果被对方一脚蹬入银沙江，激起了十余丈的水柱。 林小芽被那人拎住后领，双脚悬空，如同挂腊肠般吊在半空，虽然受制于人，却也临危不乱，迅速掏出口袋里的热能激光刀，反握刀把，按下开关，向身后的人射出蓝色光刃。黑斗篷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扭，激光刀刃就被转到一边，紧接着林小芽感到虎口一麻，热能激光刀便脱手掉落水中。 第202章 婚礼（六） “卧槽！” 坐骑受伤化清了，武器丢了，现在还跟个猫似的被人拎在手里，林小芽忍不住爆粗。她先是示意血妖籽在她被扣的手腕上长出毒刺，迫使敌人松手，接着反手攥住对方提着她后领的手臂，稍一借力，身子腾空翻转来个金蝉脱壳，此刻她非常庆幸那日帕里斯把她又变回了小孩的形体，也亏得如此才有了现在得心应手的轻灵敏捷。 林小芽一翻转，纤瘦的身子一哧溜就从被拽住的兜帽卫衣里退了出来。时值早春，春寒料峭，她此时身上剩下的就一件满是黄色秋田犬狗头印花的紧身秋衣，被江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可逃命要紧，她一脱身双脚往对方胸膛上一蹬，人就如离弦之箭往下方的银沙江飞射下去。 然而，在她离江面不到两米的距离，突然被上方甩来的绳索勒住了腰腹，止住了身体下坠之势，接着就听黑斗篷得意地说道：“逮到一个，德加，接着。”说完，林小芽就被那灵力具现而成的绳索一带，便不受控地向最近的一艘敌船横飞过去。 “好家伙，有了她就相当于拿下半个背水城了吧。”那个叫德加的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把人接住，话还没说完，突然大叫一声，急忙把人丢开，低头一看双臂，已是血淋淋一片。 众人惊恐惶遽地看向甲板上的人，浑身布满了一尺来长的尖刺，乍一看像极了豪猪，哪里还有半点人的模样？ 德加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两只手臂已失去知觉，冒出的血液渗着黑气，“大家小心，她的刺有毒。”说着踉踉跄跄回船舱找随军医生去了。 那些将她团团围住的半兽人士兵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地向外扩大了包围圈，谁也不敢冒然靠近一步。 林小芽在自己周围洒了一把植物种子，种子一落地就迅速生根发芽，迅速生长成一棵棵等高的五月女王，如同护卫队般将主人严严实实地护在圈子中心。 “有毒又怎样？只要不碰到就不会中毒。”黑斗篷的灵力锁链对着林小芽当头抽下，但被近旁的一棵五月女王伸出了枝条帮她挡了下来。 林小芽就地一滚，双手从腿侧的枪套里各掏出一支连发式冲锋手枪，对着黑斗篷一通扫射。 若是普通的子弹用来对付这些皮糙肉厚的半兽人和那些具有魔力的对手或许不痒不痛，但她此时所用的子弹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都是之前用向奇的血水浸泡过的。向奇的身体彻底神化以后，他的神血就具有某种可怕的杀伤力，即便神魔，也对其颇为忌惮，只是这些子弹数量不多，因此林小芽特别珍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祭出来的。 那黑斗篷从飞过的子弹头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一时间不敢冒然靠近。 御菲菲和邹来迟见林小芽被困在敌船上，便都赶来救援。二人从几十米高空直接跳下，偌大的战船被震得剧烈摇晃，船上的半兽人还无法站稳，就被御菲菲和邹来迟疯狂砍杀，林小芽的枪只瞄准将领和上方企图靠近的黑斗篷，而御邹二人应对的是人数众多的普通士兵，虽然他们这边只有三人，但战力不在同一个级别，所以他二人简直像是开启了绝对碾压的无双模式。 由于投鼠忌器，担心误伤自己人，江面上的水龙便都消失了，其他战船的弓箭手和炮车也不敢冒然射击，只得使用人海战术，企图慢慢耗死他们三人。 邹来迟的剑气凌厉，挥出的风刃不仅砍倒了近旁的敌人，甚至还砍坏了附近的船体。御菲菲的攻击力也毫不逊色，她每挥出一剑，要么血肉横飞，要么甲板碎裂，赤炎魔心剑飞溅出的岩浆没一会儿的工夫，他们所在的这艘船竟被击打得七零八落，缓缓下沉。 兽人族的人大多数是旱鸭子，大船解体之后，江水上哀嚎一片，场面极其混乱。邹来迟趁着混乱之际，忙施展越行魔法，准备带林小芽和御菲菲二人离开，然而魔法才施放到一半就被敌人飞射过来的箭雨阻断了，邹来迟不得不停下咒术，改而召唤龙卷风来抵御攻击。 三人正苦于没有脱身之计，突然听见附近的敌船频频传来爆炸的巨响，一看情况，知是野柳城的士兵一早在江边设下的埋伏，不知不觉，敌人的船队已经来到了野柳城附近。 江面波涛涌动，犹如正在沸腾的开水，半兽人的战船群变得更加热闹非凡，那些朝他们放箭的射手此时正忙着扑火，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敌人？ “趁现在，风紧扯呼！”邹来迟迅速打着法结，这一次魔法终于施放成功，三人的身影倏然从乱军之中消失无踪。 第203章 婚礼（七） 野柳城外有防御结界罩着，邹来迟没办法直接越行回城，所以只能带着林小芽和御菲菲来到城门外，城楼上守卫见是自己人，便立马开门放他们三人进城。 如今的野柳城已经没有上次来时所见到的那番喧嚣繁华的景象，自从兽人族抢占了毗邻的雨点城和玛力申两座城池之后，这里的居民便陆续向银沙江以东搬迁，至此，野柳城所剩的主要是驻守在这里的军队。 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野柳城的城主阿尔伯特，这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任性地将所有事务都丢给副官和族人，自己跑到人界去浪了半年，现在终于回来了。 林小芽乍见这人，不禁眼前一亮，当即大叫一声阿尔伯特的名字，便撒丫子奔到对方面前。 阿尔伯特满面春风惊叹：“好热情的欢迎啊，你有那么想我吗？” 林小芽不敢相信地问了句废话：“你、你回来啦？”她从克劳斯那儿得知他这半年一直在人界寻找她母亲了残魂碎片，前几天从说有些眉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所有的魂魄都已集齐？激动之际，她的嗓子和身子都止不住有些颤抖。 “当然，站在你面前的可不是幻影哦……你这是什么穿扮？”阿尔伯特打量着她身上那件满是秋田犬狗头印花的紧身秋衣，身板纤细瘦长，看上去像一根瑟瑟发抖的豆芽，忙解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你穿这么少会冻坏的，暂时就先套上我的顶着。” 这时御邹二人过来，阿尔伯特与他们微微点头示意，暧昧不明道：“神族总算是愿意出手帮忙了，不过数百年不见，没想到你们这对璧人竟有一人堕入了魔族。” 御菲菲看向邹来迟，错愕地指着自己问：“他说的是我？” 林小芽也好奇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曾有过数面之缘，那时还多亏神族出面斡旋，才免了精灵和魔族的一场战事，只是世易时移，当年天神的使者竟已变换了立场，还真令人意想不到啊。” 邹来迟打断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魔族有意与精灵结盟，大家应当放下成见，一致对抗泰坦族和兽人族才是正道。” 阿尔伯特哂笑，冷冷地瞥了御菲菲一眼，忍不住又道：“他连心都掏给你了，想来也不枉你当年对神族的背叛。” 御菲菲犹如云山雾罩，完全没搞懂对方在说什么，但言语之中似乎对她甚为不满，当即不爽回呛：“你他娘在说什么？老娘我一句没听懂。” 阿尔伯特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了？难怪你还有脸踏足精灵的族地。” 邹来迟素日情商很高，但提起旧事，此时脸上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不快：“别说了。” 林小芽瞅瞅这个再看看那个，虽然不明所以，但那呛人的火药味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忙向御邹二人赔笑：“不好意思哈，我们族地里的精灵都这德性，你们别往心里去哈。”说完把身旁的男人生拉硬拽地拖到一边，低声数落道：“你懂事一点好不好？他俩好歹是咱们盟军的指挥人，不管你们当年有多大的恩怨，现在都要看在民族大义上一笔勾销，你跟他们闹僵对咱们没好处。” “你是不知道当年你的母亲就是被他们……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阿尔伯特顿了顿，细品林小芽刚才所说的咱们两字，相较于之前他们三人幼时在人界的情谊，林小芽的立场俨然是站在精灵这边的，当即颇为满意地点头：“不愧是艾琳殿下的女儿，就依你了。” 林小芽急道：“我母亲安琪拉.贝利尔真的是精灵国的公主？” 阿尔伯特点头。 林小芽又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见见她？” 阿尔伯特又点头。 林小芽大喜过望，昨天才听克劳斯说起，阿尔伯特有让故去的人凭依在自己身上而重新现世的本事，当即就想见见自己那位从未曾停留在记忆里的母亲，然而，阿尔伯特接下来的的回答令她大失所望。 “这么多年来，你一定是做梦都想见到一个实实在在的母亲出现在自己面前吧？艾琳殿下也是，我能感觉到她魂魄中蕴藏着深沉的愧疚和遗憾，以及对你们的牵挂和期盼，事实上，我也希望可以马上达成你们的心愿，但是艾琳殿下所残存的灵力非常微弱，只能勉强足够一次凭依，殿下固然是你的母亲，但同时也是我们精灵国的公主，当年的储君，所以这仅有一次的凭依机会，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浪费掉，抱歉，希望你能谅解。” 第204章 婚礼（八） 林小芽心想阿尔伯特所说的确实没有错，安琪拉是她的母亲，但也是精灵国当年的储君艾琳公主，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浪费那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但在她懂事以来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尽管叔叔这些年对她宠溺至深，可即便从小不缺爱也并不意味着她不羡慕那些自小有父母陪伴在身边的孩子，因此内心深处难免会有所企盼，哪怕一眼也好，她很想好好看看活生生的、真实站在眼前的妈妈，想要闻闻向往多年的妈妈的味道，于是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施放凭依魔法？” “具体我暂时也说不上，总要选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行。” “那个……”林小芽极其殷勤狗腿地仰望着阿尔伯特乞求：“凭依的时候可不可以让我也在场？我不会妨碍你们的，我就是想看看我母亲现实中的样子，毕竟像视频啊、杂志上看到的感觉总有点不太真实，所以，一眼，让我看一眼就好。” “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忍心拒绝你？”阿尔伯特低头审视林小芽的表情，突然问道：“听说你跟克劳斯下个月结婚，而且之前还是你主动在众人面前向他下跪求婚，真有此事？” 林小芽点头：“是啊，因为我跟他联姻的话，很多棘手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这可是皆大欢喜之事。” 阿尔伯特颇有些困惑，“嫁给那个糟老头子也叫皆大欢喜？” “糟老头子？”林小芽不太确定地探询：“你说的是克劳斯？” “不然呢？尽管那家伙看上去还一副青春年少的模样，但实际上已经快五万岁了，而你一个从小在人界长大的十来岁人类，这样的年龄差距对你真的没问题吗？” 阿尔伯特游走人界才半年之久，不过似乎对人类的一些固有观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林小芽这十数年来有大部分时间的确是在人界度过的，但对于年龄的偏见却并未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况且一手将她拉扯大的叔叔的本体还是个活了亿万个年月的魔物，而那魔物不久前还亲过她的嘴，若要论年龄，这六界中各个种族之中恐怕也没几个老家伙能出其右的，这样的年龄差都没当回事，更遑论区区五万岁。 “我和克劳斯的联姻并没有把年龄列入考量范围，就目前的情形来说，当以大局为重。” “想不到你还这么有牺牲精神。”阿尔伯特不无遗憾地叹道：“早知道有这等好事，当初他把王位推给我时就不该拒绝。” 林小芽不禁咧嘴呵呵，“少来，跟一个长不大的小孩联姻能是什么好事。”旋即不怀好意地瞄了对方一眼，“不要把当年对上一代求而不得的遗憾移情到下一代，不觉得很不厚道吗？” 阿尔伯特立马张手道：“天地良心，当年艾琳殿下的身份何等尊贵，身为宫廷近卫，我可没敢对陛下心存一丝妄念。” 林小芽立马不服：“你什么意思？换我就敢了？难道我就不尊贵吗？” 阿尔伯特忙劝慰道：“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你是王族后裔，但是你现在尚未被立为储君，身份上对于我们几大显族的家主来说稍微不那么遥不可及……” 林小芽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得得得，别跟我说什么身份地位，分什么尊卑，我比较崇尚平等自由民主那一套，所以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么些过时的概念。” “你的意思是说不论家世背景、不论地位高低，谁都可以追求你？” 林小芽补充说：“甚至不论种族、年龄、样貌，理论上是可以，不过现实是我已有婚约在身，所以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理论的层面。”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各处人马已准备就绪，撤离工作也已安排妥当。 林小芽狐疑问道：“撤离？从哪里撤离？” 阿尔伯特看了林小芽一眼，眼神似乎在吐槽简单明了的问题还需要问么，不过言语还算客气：“当然是从这里撤离了，要想保住沼泽地的海港，这里的就不能待了。” 林小芽惊道：“可是一旦放弃野柳城，中部精灵在银沙江以西的势力就彻底没有了，以后想收复失地也没个落脚点。” 阿尔伯特无奈地轻叹：“坦白讲，这里是我们家的地盘，而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放弃，可话说回来，东南部和西部的精灵各自偏安一隅，那么野柳城势单力薄，无以为援也无以依托，落入兽人族之手不过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不如早做打算，还可以多争取一点主动权。” 当然，林小芽也明白野柳城当前的困境，她之所以不愿放弃，是因为自己还寄望于东南部和西部的精灵，可半年前三个部族的联盟已是名存实亡，精灵族现在缺少一个有号召力能够一呼百应让整个种族团结一致的人。现在，孤立无援的中部放弃银沙江西边的族地不失为一个保守的选择。 阿尔伯特看出林小芽的纠结与不舍，安慰她的同时也在自己我安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但不管到哪儿，用你的话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林小芽立马更正：“不是我说的，是一个一千多年以前的诗人说的，我只是……”忽然察觉不对，困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这话？”她记得类似的话自己只对小奇说过，但转念一想，这人曾去过人界，到过向氏的宅邸，既然是去寻找安琪拉的灵魂碎片，想必途中从某些事物翻到一些尚未被掩盖的记忆也不足为奇，所以就算对方不说，她也知晓个大概。 显然，阿尔伯特也没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叫你的朋友一起进来吧，我把接下来的战术跟你们说一下，后面还有些地方是需要你们配合的。” 林小芽瞅瞅阿尔伯特，又看看御菲菲和邹来迟二人，然后同对方商量道：“那个，菲菲姐和来迟不但是我的朋友，也是盟军的领队，为了大局，你能不能对他俩稍微客气点儿，有什么不满也别表露出来？” 阿尔伯特点头：“刚才是我失礼了，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哦，那就好。”林小芽转身冲御邹二人招手，高声叫道：“菲菲姐，邹干部，我们有要事相商，过来一下呗。”邹来迟以前在学校当过好几年的学生会主席，为了表示学渣对学霸的敬意，所以她大多时候管他叫干部。 第205章 婚礼（九） 兽人族兵力强盛，倘若精灵族与之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银沙江在玛力申和野柳城之间有一道瀑布， 阿尔伯特的战术是依托有利地形，开启多年前潜藏于江底的锁链开关，用以分批拦截前往背水城海域的敌船，目的是为下游友军集中优势兵力，分批消耗敌人，由此减轻背水城的守城压力。 下游压力小了，上游的战事可就非常吃紧了，以数千人挡几十万之众，简直是螳螂挡车。不过野柳城对半兽人而言，在战略位置上也极具诱惑，此前数度攻打都没能攻占下来，就好比敌人的一颗楔子嵌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上，不拔除不痛快。因此，以野柳城作为诱饵，吸引一部分敌人兵力过来，也好给背水城克劳斯的队伍争取点时间，而且这些时间也要后者成功截击敌人的四十万陆地军队才有意义，所以阿尔伯特这个计策也有着赌一把的成分。 野柳城这边的战事主要分为江边的袭扰战以及城中的防御战，当然，防御也是假防御，他们早在城里各处房舍埋好火药，等敌人进城驻扎时便放火烧城。至于野柳城的守军会在敌人登陆之前向林小芽以前的临时根据地撤退。 尽管阿尔伯特的策略并不是万全之策，但就目前形势来说，算是最合理的安排。 半兽人在银沙江半道被阻，果然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对付野柳城的伏击，邹来迟和御菲菲在敌船被放出了三十几艘之后，便率先回到自己的队伍准备迎击。 而林小芽和阿尔伯特则前往江边同野柳城的伏击队伍汇合。 半兽人之前御水袭击林小芽的法师此时自有阿尔伯特去对付，林小芽一来灵力微薄，二来她的魔法技能也不是攻击型的，而是辅助型，祝祷和医疗才是她的强项。 正当她准备开始唱诵祝祷文时，手腕上的智能表传来了接收信息时的振动声响，本以为是向奇发来的，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帕里斯。那妖孽也没说什么，就发来了他五六张各种姿态的自拍，俊美绝伦，帅到窒息。 林小芽一看照片，差点就没站稳。 现在正在打仗，那家伙偏挑这个时候发这么些玩意儿过来，绝对是故意的！ 难道此刻正在附近看着？ 林小芽四下张望，却不见那妖孽的踪影。心想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恨恨地关掉信息，把那货的来电通知设置成静音，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把心思放在战场上。 她的祝祷不但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提升己方战士攻击、防御和速度，还能鼓舞士气，有了祝祷的加持，精灵射手的攻击范围扩大了一倍，而且箭矢的穿透力也明显增强。 然而，林小芽的魔法效力和灵力值都受到禁锢咒术的限制，几千的士兵需要分数次来锁定，然后再多次唱诵祝祷魔法文，再者，三头狗受伤，已化作清气潜入她的血液中，召唤兽疗伤也需要借助主人的灵力，如此一来，不但耗时过多，而且还消耗了大量灵力。 原本她的口袋里都会准备几瓶补充灵力的药水，但遗憾的是这些药水在几个小时以前已经连同自己的大兜帽卫衣和衣服上满满一口袋的瓜子儿全都留在敌人的手中。 为今之计，只有先回一趟古堡，补充完灵力再出来继续。 林小芽召唤出时空之门，倏地就钻了进去。古堡所在的时空是叔叔从镜湖的分割出来的夜的时空，这里没有四季更替也没有昼夜循环，时间是停滞不前的，一轮皎洁的明月永远高悬于空中固定的位置，古堡就这么静静地沉睡在幽静的月色之中。 林小芽突然从明亮的空间换到幽暗的地方，视觉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摸黑推开城堡的大门，再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二楼的套间，开了灯才恢复行动。尽管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但她还是带着刚才在战场上火急火燎的心情迅速进了储物间，一通翻箱倒柜找出了五六瓶灵力药水，一股脑都灌了下去。 灵力药水的清甜唤醒了她正常的饥饿感，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下来，滴水未进，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古堡里不愁没有吃的，前两天才跟帕里斯去了趟人界做了一次充沛的补给。为了省时省事，便从冰箱里拿出两纸盒的牛奶，插下两支吸管，两盒同时喝，接着又抓出一包小蛋糕看了看，便伸脚勾上冰箱门，啜着牛奶往客厅的长沙发走去。 第206章 婚礼（十） 林小芽刚绕到沙发前，冷不丁看到沙发上有一人，不禁吓了一跳，定在了原地。 帕里斯正侧身歪在组合沙发上，手支在头侧，默不作声地冲她挑了下眉。 于是，林小芽也不甘示弱地扬眉回了个礼，然后来到帕里斯面前，立定了问：“你怎么在这儿？” “外边太吵，进来躲清静。” 精灵族被外敌入侵，他作为西部的精灵王却选择作壁上观，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林小芽听了就来气，“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干嘛还给我添乱？” 帕里斯故作不明地问：“我怎么给你添乱了？” “你还说！明知我在战场上还给我发那么乱七八糟的自拍，你不是添乱是什么？” 帕里斯眼皮一抬，直视林小芽双眼，“怎么？几张照片就让你乱了吗？” 林小芽脸一热，恼怒道：“谁乱了？你少臭美！自恋狂！” “没道理不乱的。”帕里斯伸手拽住埃尔伯特为她披上的外套的衣摆，接着道：“你如今既有未婚夫，又有男朋友，现在还凑来了个大献殷勤的随时做替补的男三号，这么多美男子是不是看得你眼花缭乱了？放心也跟着乱了吧？就凭你现在这副豆芽一样的小身板都能吸引到这么多男人，有没有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被说得这么渣，林小芽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怒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打掉对方的手，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心想这丫的该不会以她的男朋友自居了吧？忙又质问：“我哪有什么男朋友？” “怎么没有？”果不其然，帕里斯的回答毫无悬念，但宣诸于口是还是语出惊人，“这半年来，情侣之间约会、接吻、开房诸如此类的事都干了个遍，你还不承认？该不会是只想白玩我吧？”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堪的话？”林小芽双颊涨红，气的直哆嗦，指着对方大声驳斥：“什么约会开房？一起去了两趟人界采买物资能叫约会吗？而且我们也没在酒店的房间留宿！” “那接吻呢？我们不止亲过一次，这你可赖不掉，还有，虽然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宿在酒店的房间，而是回到这里分房修习，不过后来你却主动爬上我的床，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林小芽无言以对，直瞪瞪瞅着对方许久，几度张嘴试图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坦白讲，她恋爱经验极度匮乏，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非常不幸地撞上了有情人终成兄妹的狗血梗，那之后一直奔忙于精灵族地的战线，压根就无暇顾及情感问题，所以她也不清楚男女之间关系的确定是否需经过双方的一致认同，还是只要有过较为亲密的举止，在实际意义上就已是情侣关系。 帕里斯的颜值远远超出了林小芽对最最美好异性的审美，主动送上门的大美人她也着实无力推却，一想到这个耀眼的男人是自己的男朋友，顿时就觉得心湖的涟漪在一圈圈荡开，此时就连耳朵都烫得厉害，她默默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开。 “干嘛去？” 林小芽头也不回地嘟囔：“要你管。”说着拐进衣帽间，脱下阿尔伯特的外套便开始翻找自己的衣服。 这时，帕里斯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还算自觉，知道把那衣服换掉。” 林小芽骇然转身，忙将双臂遮挡于身前，又羞又怒地瞪着对方，“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这身材又没什么看头，瘦得跟铅笔似的。”帕里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到衣橱前，擅做主张地跳出一件跟她身上的秋衣一样密密麻麻的黄色狗头印花卫衣，一边嫌弃地摇头一边转身给她递了过去，“就这件吧。” 林小芽接过，前后翻看，没发现什么问题，便狐疑道：“你干嘛摇头？既然嫌弃为什么还要我穿？” “我嫌弃是嫌弃你这些衣服的品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林小芽不屑地“切”了声，抖了下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一边说：“你懂什么，这些都是叔叔以前为我挑选的，而且上面的图案那么可爱。” 帕里斯窃笑，“你 第207章 婚礼（十一） 林小芽正忙着往弹匣填装子弹的时候，帕里斯双手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不解道：“你不是法师吗？准备这么多子弹干嘛？不重啊？” 林小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重啊，可有什么办法，敌众我寡，在被打死之前，争取多杀几个敌人。” 帕里斯双眉微蹙，不悦道：“你可是将领，用不着这么拼命。” 林小芽说话的调调一如往日的松散，但说出的内容却颇有担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领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不然怎么让下面的人听命？”说完眼皮一撩，陡然转了话锋，“你打算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真不出兵施援吗？” 帕里斯事不关己地耸了下肩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存精灵族的实力，等你们耗得差不多了，我再出来收拾残局。” “保存个屁实力啊！”林小芽忍不住爆粗，“你以为你能偏安一隅？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三个部族的精灵不团结起来，只会被敌人一个一个地吃掉，这个道理我都懂你怎么可能会没有想到？” “现任当权的神族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绝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现在亡灵族和魔族不也加入了吗？那就先消耗外部的兵力有什么不好？” 可战场是在精灵的族地上，遭殃的是这片土地上的族民！ 林小芽无语，冲着某人干瞪眼。 四目相对，帕里斯的神情瞬间柔和了许多：“看到你的大圆眼睛，我突然好想去打一场台球。” “你才大圆眼睛！”林小芽愤然别开脸，将两把装填好子弹的冲锋手枪装进两侧大腿上的皮枪套里，然后走到剥离架子前，刚托起一挺轻型机枪，帕里斯便从身后把枪抢了过去。 “这个真的没必要，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一会儿你们就要逃命了，还是轻便点好。” 帕里斯的话虽然有理，但却不中听，林小芽感觉有一口气怄在心口出不来，转身质问：“刚才谁说是我男朋友来着？这么大事情也不帮忙，还敢说我白玩？” “刚才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和那只笨狗躲得过水龙的攻击？” 林小芽立马指着帕里斯的鼻子大声道：“哦，刚才你果然在场，老实交代，那些水龙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确实是水系属性没错，可你也知道的，我习惯用冰。”帕里斯说完歪着头冲她微微一笑，又道：“话说，既然你都承认我这男朋友的身份了，那你跟别的男人的联姻要到什么时候才取消？” 果然绕不开这个问题！ 林小芽不做声，为难地低下头，咬着唇纠结不已。 帕里斯问：“你之前答应我回去就退婚的，该不会是骗人的吧？你这个渣女。” 林小芽大皱眉头，轻声细语道：“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这事我有跟克劳斯说了，可是事情没想象的那样简单……” 帕里斯面色骤变，揪住林小芽的领口逼问：“所以呢？你们下月中旬结婚的计划如期举行咯？林小芽，你就那么希望当寡妇吗？” 林小芽心惊，澄澈的吊稍眼对上帕里斯的眸子，“你就非要这么偏激吗？再说他答应过我，只需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就行。” 帕里斯冷笑：“愚不可及，一桩假婚约骗取族民的信任，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反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林小芽大声说道：“再大的也大不过种族的生死存亡！” 帕里斯松开了揪住领口的那只手，轻轻搭在她的细弱的锁骨上，无力地问：“那我怎么办？你将我置于何地？” 林小芽仰望着帕里斯，眸光黯然，“你现在这样，又将神殿里那个沉睡了三百年的女人置于何地？她为了你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你放弃她在那个世界的一切，你不是也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醒过来吗？” “她就是你，你就是她，这个问题我上次跟你解释过的。” 林小芽摇头，眼睛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理论上确实是这样，可实际上不是，就像你现在同时拥有两把天使联盟，我和那个穿越回来的我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不也两次抽取了我的生命力去延续她的生命吗？我知道的，其实你自己早已心里有数，让她醒过来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我。这也是为什么叔叔临终前叮嘱我，再见到另一个他时千万要躲开，逃得远远的，不要被找到。”说到最后不由得哽咽了，眼泪宛如断线的珍珠掉了下来。 第208章 婚礼（十二） 林小芽的哭泣很安静，不同于往日撒泼赖皮，无所顾忌地嚎啕大哭的样子，而是低着头，默默掉泪，矮小孱弱的身子透着一股子与她年龄和体型都不相符的成熟、克制、沉重、和哀伤。 帕里斯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她第二次宣示自己的独特性，即使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他突然明白，之前自己的那个分身为何要违背本体的意愿，宁愿消散也要守住自己的意志，守护住眼前这个伤心哭泣的女孩儿。 他曾两次毫不迟疑地用剑刺穿她的心脏，夺取她的生命力，用以为神殿里沉睡的那一个续命，可自从收回了分身的灵力以后，就连过去分身的回忆也一并回到自己的脑中，关于这孩子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以及后来亲身与之相处的经历都令他着迷，而今，见她生病受伤都于心不忍，就更遑论再一次亲手刺穿她的心脏。 “别哭了。” 帕里斯伸手正要帮林小芽拭泪，可后者似受了惊吓般猛地倒退一大步，不料动作太大，撞到了身后的玻璃架子，架子晃了一下，最终立会原位，但上边的东西却哗啦啦散落一地。 林小芽慌乱地扫了眼满地的狼藉，又抬头看了眼帕里斯，二话不说，横臂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取舍困惑令帕里斯愣怔在原地，不知是该继续自己坚守了三百多年的执念，还是就此放弃，她们明明是不同时段里的同一个人，可现在却要面临如此荒诞的选择，可林小芽说的没错，曾经的唯一，现在变成了两个，诚然，神殿里的那一位是不可能舍弃的，因为她可能关乎到眼前这一个的未来，反之，眼前这一个也可能会改变神殿哪一个的过去，而不管哪一个他都赌不起。 但帕里斯可以肯定，那天自己亲吻眼前这个女孩儿时，心里所思所想的也正是她本人鲜活生动、略带稚气的脸，而非神殿里那副沉睡中的美艳动人、冷静睿智的面容。 帕里斯收拾完地上的东西，一回到客厅就不由得怔了一下，那丫头刚才还闷声掉泪伤心欲绝的模样，不想一转头就见她佝偻着背坐在沙发上，没心没肺地胡吃海塞。 “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我还以为你吃不下东西了。” 林小芽瞥了他一眼，说：“开什么玩笑，现在能安慰我的就只有食物了，叔叔说肚子填饱了心情就能很快好起来。” 帕里斯无奈地摇头：“你这家伙，演技越发炉火纯青了，连我也差点就被你骗了过去。” 林小芽放下手中的牛奶罐，轻声说：“虽然是在演戏，可是我却投入了真情实感，不正因如此，你才没有继续揪着那事儿不放吗？” 帕里斯在她身旁坐下，颇为遗憾道：“小丫头长大了，晓得如何对我使用攻心术了。” “你过奖了，斗心机我哪里是你的对手啊，充其量班门弄……”斧字未出口，见帕里斯忽然侧身向她这边靠倒过来，不由一惊，小身板极其警惕地缩到一边，“你要干嘛？” 帕里斯才躺下一半，见她抽身退开，只好用手肘支着上半身，说：“别躲，大腿借我枕枕。” “为什么？”林小芽指了下旁边道：“那儿不是有靠枕吗？” “不要，我想要体验一下情侣之间的一些小互动。”帕里斯说着伸手握住她脚踝，试图将她拉过来。 林小芽极力缩回脚，抵死不从，“还、还情侣啊？感情我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 帕里斯忽然转脸看向她：“你刚才那是分手的意思？” 林小芽抽了抽嘴角，腿脚继续与对方的手劲拉锯，“难不成你还想脚踏两条船啊？我可跟你说，只要有她的存在，我跟你就不可能。” “能这么吃自己醋的，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都说了，我不是她，别把我当成她！”林小芽没能甩开帕里斯的手，便试图伸手去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你抓得我很痛。” 帕里斯放开她的脚踝，改而勾住她后脖颈，抵近脸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我怎么做你才接受我？” “我也不知道。”对上那双如镜湖般深邃的眸子，有种灵魂被吸入的错觉，林小芽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中抓着的小蛋糕也忘了吃，只怔怔地凝望着，凝望着，忽然感觉鼻腔里似乎有什么正流出来，意识到自己又流鼻血了，急忙抬起头，捂住鼻子跳下沙发。 帕里斯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抽纸巾堵住自己的鼻孔，揶揄道：“既然我都让你这么上火了，想必你心里是有我的。” 第209章 婚礼（十三） 林小芽闻言立马爆粗：“屁啊！要不是你给我下了禁锢咒术，我能流鼻血？”她也是后来才知晓这咒术不但禁锢了自身生长，同时也禁锢体内潜在力量的发挥，每当情思涌溢或灵力激增，她这具幼小的身躯的承受力一旦突破临界点就会引发流鼻血，因此帕里斯可谓是始作俑者。 帕里斯颇为得意，坐起身，跷起二郎腿慢悠悠道：“承认吧，你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颜狗，哪次撩拨你你不流鼻血的？” “怎么没有，前天我们……”林小芽在亲嘴俩字险些脱口而出之际猛然顿住，偷眼瞄见帕里斯眸子里流露出促狭的意味，脸刷地红至脖根。 帕里斯刻意压低了嗓音问：“前天我们怎么了？” 林小芽冷哼了声，故作轻蔑地转过脸去，她既然已识破那货的奸计，哪里还肯接着往下说。 “怎么不说话？” 林小芽假装没听见，正抓紧时间吃东西，填饱了肚子好回战场。 帕里斯斜眼觑着她道：“不说话，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林小芽直翻白眼，鼓着腮帮边嚼边说：“我是懒得理你！没见我正忙着呢？” 林小芽似乎是嘴里塞得太满，以致下咽困难，不得不伸直了脖子用力吞。帕里斯见状没好气地摇头：“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林小芽啜着牛奶，依旧是两根吸管同时衔在嘴里，“我赶时间。” “这里的时空几乎是静止的，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林小芽就这么应付了一餐，正迅速地收拾茶几上的食物包装袋，“你说的也没错，可是我想保持战场上的那种紧迫感，在这里待久了会变得懒懒散散的，出去就很难在状态上了。” 帕里斯闻言挑了下眉，来到林小芽边上，伸手将她凌乱的发辫扯开，“头发明明都长出来了，为什么又剪成这样？”两根辫子一长一段，看上去颇为滑稽。 “你……不帮忙就算了，能不能别给我添乱！”林小芽气结，拍开帕里斯的手，麻利地编起发辫，然后又从他手里夺过橡筋把发尾扎好。 “你若真相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帕里斯百无聊赖，正伸手要去抓起林小芽较长的那根辫子把玩，被后者一把抓住。 林小芽欣喜问道：“你真的愿意出兵？”倘若帕里斯的军队从西部赶来，倒是能反过来对半兽人形成包抄之势，那么这场战接下来就不会太难打。 帕里斯马上就泼凉水：“不行，现在还不是西部精灵出兵的时机。” 林小芽的笑容凝固，丢开帕里斯的手怒道：“那你能怎么帮？” 帕里斯看着自己白皙莹润的手指，似乎在回味刚才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缓缓地说：“我可以暗中牵制住敌人，助你们安全撤离。” 林小芽不满地嘟囔：“不用你帮忙我们也能安全撤退。” “你和阿尔伯特几个或许可以，可守城的那些士兵呢？就靠那条蹩脚的地道？” 林小芽一惊，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怎么连这都知道？”见帕里斯没打算回答，旋即又说：“地道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先让大家躲到这里来啊，反正人又不多，只要我安全，他们也就安全了。” “带来这里？你就不怕他们撞见我？你好像是对外宣称被我扫地出门，跟西部精灵再没半点关系了的。” “你打算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林小芽忽然意识到帕里斯的反常，换做以前他应该是到镜湖的神殿里陪着那位至今沉睡不醒的“未来的她”，可今日却跑到古堡中来，不禁狐疑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帕里斯毫不掩饰道：“那还用问，当然是过来多陪陪你了，省得你吃醋。” 林小芽顿觉心口一暖，旋即又觉不妥，就直接赶人：“谁吃醋了，谁稀罕你陪了，你赶紧给我出去，不要留在这里妨碍我。”说着推着某人的后背往门外轰。 帕里斯手长脚长，扒在门框上死活不肯走，并回过头继续游说：“咱们的秘密基地还是不要随便带人进来的好，况且这里的食物也不够招待那么多人。” “不怕，五月女王可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林小芽说的是血妖籽，它大多时候以藤本月季的形态出现，故而唤它五月女王。 帕里斯仍不肯放弃：“我可以帮你们毁掉敌人的船只，所有的敌船，这样那些家伙就没办法沿江而下啦。” 林小芽手一顿，撤了力道，半信半疑地问：“真的？你不怕你的盟友盛怒之下把矛头指向西部族地么？” “我会带上隐身头盔，还有，用风魔法的话，他们多半会以为是天神派来的那位使者干的。” 第210章 婚礼（十四） 林小芽知道帕里斯的灵力为水属性，不成想他的气系魔法也是威力惊人，召来的风势不但摧枯拉朽，甚至还一度使得江水逆流。 半兽人偌大的舰船顷刻间犹如飘零无依的扁舟在汹涌的江涛上起起伏伏，飘摇不定，滔天的巨浪将船只相继打翻、卷散、吞噬，转眼的工夫，这支浩浩荡荡庞大无比的舰队散乱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江面上凌厉的风声中夹杂着半兽人凄厉的嚎叫，场面极其惨烈，叫人不忍直视。 帕里斯戴着隐身头盔，除了林小芽，再没第二个人知道他的存在，而且他此时用的是气系魔法，众人都以为这慕惨剧出自身为天神使者的邹来迟之手，不过就眼下的场面而言，力量尚未完全觉醒的邹来迟也未必能够办到的。 半兽人营救下沉的舰船和打捞落水的同伴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放在岸边的为数不多的精灵上？ 阿尔伯特和兽人族军队中那位身穿黑斗篷的人在斗法，双方实力相当，难分上下，但暗中有个帕里斯在兴风作浪，因此半兽人的其余将领也都前去帮忙，意在让黑斗篷脱身，似乎他们的队伍里就只有他一人深谙水系魔法，也只有他能够挽救当前的危局。 阿尔伯特被兽人族的三个将领围攻，不得不改魔攻为物理攻击，黑斗篷压力骤减便马上召唤出无数水龙，将落水的士兵带回尚且完好的舰船上。 林小芽当然不希望那黑斗篷脱身，见有人前去给他帮忙，便掏出双枪，踩着飞行器到近处去给阿尔伯特搭把手，顺便分担一点攻击火力，当然，所谓的近也只限于她那冲锋手枪的六百米射程。 起先是林小芽追着黑斗篷打，可惜二十几发子弹无一命中，不过倒是成功阻止了那家伙施法召唤水龙。黑斗篷见法咒受阻，便决意先解决掉障碍，于是径直朝着林小芽欺身逼近。 林小芽仗着帕里斯就在自己近旁，因此毫不畏缩，就是这份爽利，反增了几分主动和灵巧，同敌人周旋了几个回合，她滑得跟个泥鳅似的，几乎每次都在对方的手即将要碰到之际倏然溜开。 那黑斗篷被逗得愈加烦躁，具现出灵力之鞭扩大自己的攻击范围，而林小芽趁人不备也祭出了三头狗法杖。这法杖跟三头狗的真身一样，中间的狗头可召唤毒虫、喷洒赌气，两旁的狗头则可同时施放不同属性的攻击魔法。林小芽以意念驱动，法杖朝向敌人喷出了风和火。 由于双方此前交过一次手，林小芽所用的都是人类的武器，黑斗篷就误以为她不会攻击性魔法，因此此刻见风火交加而来，大骇之余是毫无防备，不过他生在实战经验丰富，当即随机应变，手指一勾，将最近的一条水龙召换过来，挡在自己身前，水火遭遇，滋滋作响，水龙化作热腾腾的水雾，被风一吹，热气全轰到那人身上。亏得黑斗篷皮糙肉厚扛得住，不过他那宽大的帽檐却被风掀到了身后，头脸整个都露了出来。 林小芽见状吓了一跳，旋即忍不住吐槽：“卧槽，脸好长！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你怎么长成这样都不去整容？你有考虑过目睹你这副尊容的人的感受吗？到底有没有点公德心啊？”话音刚落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肤浅，果然如帕里斯所说，她的确是一条地地道道的颜狗，这些年生活中精灵族地，看惯了各色美人儿，陡然近距离撞见这么一张不敢恭维的脸，着实有些难以适应。 黑斗篷虽然未曾到过人界，不知何为整容，但他对自己相貌如何还是心里有数的，因此林小芽骂他长得丑他还是晓得的，当即恼羞成怒，咬牙切齿说了句“找死”，也不管下面落水的半兽人士兵营救得怎样，一勾手，把所有的水龙的召唤了过来，犹如天罗地网一般的密度冲向林小芽。 林小芽没有御菲菲的神兵和蛮力，也不像邹来迟一剑挥出就能以剑气震碎水龙，以她的这点微薄的魔力，驱动法杖或许可以灭掉三四条，但这数十条同时过来，若被撞上，就她这豆芽般瘦弱的小身板，估计不死也残。 林小芽知道帕里斯一定就在附近，忙惊声尖叫：“救我啊，你再不来我要挂了。” 话音未落，就觉得腰身一紧，有人从身后抱住她，接着一晃眼，人已脱离了群龙围困住的圈子，安全降落到江岸的密林中。 帕里斯轻松愉快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这样刻薄的话都说得出口，还说你不是颜狗？” 那吹在耳郭上的气息顿时令林小芽浑身一震，双耳烧红，挣动着说道：“放我下来，我要下来！”感觉到帕里斯双臂力道一松，立马哧溜从对方怀里滑落地。 第211章 婚礼（十五） 林小芽望着江面上汇聚而成的水龙越来越多，显然打捞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而阿尔伯特以一对三虽然暂未落败，但已隐约看出他动作有些忙乱，已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由于帕里斯戴着冥王的隐形头盔，林小芽只好对着空气质询：“你刚才救我的时候怎么不顺手把那孙子给灭了？凭你的能耐应该没有问题的。” 帕里斯忽然“嘘——”地示意她噤声，然后附到她耳边悄声说：“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林小芽感觉帕里斯垂落在她肩头的发丝滑过，然后就彻底隐没了气息，不禁急道：“诶？不是说要帮忙的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喂喂——”伸手在身旁胡乱抓空，知对方已不在，气得直哆嗦：“什么嘛，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混蛋！” 人都走了，骂也没用。 林小芽抓起地上的单人飞行器，准备升空去助阿尔伯特一臂之力，突然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气从江心的方向激荡过来，极目远眺，就见以江心已被冻结，而那冻结的范围为起点迅速向四周扩散，很快，整个江面、岸边的树丛都被冻结成冰，顷刻间，眼前的大地变成一个冰雕的世界。半兽人的船被冻住了，那些落水的士兵不再慌乱，开始平稳地在冰面上行走。 然而，岸上的精灵却是另一幅景象，那些被玄冰波及的射手也被冻结成冰雕，紧接着冰雕碎裂，散落一地，尸骨无存！ 这是帕里斯玄冰冻结的招数，那日抓捕小奇时，他用的也是这招，可为什么突然要对精灵下毒手？ 林小芽大骇，无暇猜想，冲众精灵大喊：“快跑！不要碰到那些冰！”叫喊的同时，朝他们飞去，并从左手心抠出一把血妖籽扬手往下一撒，种子落地，马上在众精灵的前面竖起一道荆棘的屏障，血妖籽吸收了玄冰里的灵力，减缓了冻结扩张的速度。 林小芽不等飞行器降落便迫不及待地从半空跳下，召唤出通往古堡的时空之门让大家进去避一避，然后又召唤出三头狗。 三头狗刚才被黑斗篷所伤，伤势颇为严重，此时还显得非常虚弱，然而每次有士兵进驻古堡都是它帮忙打理安排，所以此刻即便嘴上念念叨叨一百个不乐意，也还是强打起精神代为张罗。 五六千的精灵军队撤离的速度是远远没有冻结的速度来得快的，而荆棘筑起的巨大藩篱外层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墙，而冰墙的势头随时都可能超过荆棘的生长速度向他们这边延伸。 为了拖延结冰的时间，林小芽仍在不停地播撒种子，突然同时驱动几千株五月女王，灵力消耗得非常快，加之她的召唤兽三头狗身上有伤，还需她这个主人为其提供灵力养伤，所以刚才喝下的灵力药水马上就用完了。一天之内只能依靠药水补充一次灵力，所以就算她现在再喝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心急火燎却又无计可施，一时间没留神脚下从荆棘丛透进来的冰锥，差点就踩了上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隐约听见有人提醒她“小心”，话音未落，她就被扑倒在地，翻出了五六米才停下来。 “搞什么啊？”林小芽几圈滚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还以为扑过来的人是帕里斯，正要开骂，抬眼看见压在她身上的人竟然是向奇，不禁惊喜万分，刚要叫他名字，向奇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我不能暴露行踪，你就当我不存在。” 也对，克洛诺斯的人还在满世界找他，那日也多亏了冥王的隐形头盔才侥幸从半兽人的族地逃脱。 林小芽会意，立马点头，望着向奇的脸，鼻血又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向奇一怔，问：“怎么突然……” 林小芽急忙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推向奇：“你别压我身上，快起来呀。” “哼嗯——”向奇若有所思地审视她片刻才起身，半信半疑道：“到现在，你对我还……” 林小芽不等他说完就打断：“别误会，是禁锢咒术，灵力一空就容易飙鼻血。” 向奇戴着隐形头盔，在他扑到林小芽身上时，林小芽便随之于众人眼前凭空消失，知道二人分开，她才重新现形。 阿尔伯特的副手埃德森见她突然消失，正四下查找，陡然又见她现形，而且还流着鼻血，忙过来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林小芽翻开卫衣衣摆，从打底衣上私下一根布条，一边塞鼻孔一边说：“没事没事，就是刚才突发奇想试了下隐身魔法，还不到火候，灵力激荡，所以才流了点鼻血，不碍事的，你别管我，还是去催催兄弟们，看撤离速度能不能再快一点。” 埃德森点头：“没事就好。”说完便走开了。 第212章 婚礼（十六） 如若不击退不断向陆地侵蚀的冻结玄冰，势必波及野柳城一带的所有生物，到那时将是寸草不生，万物灭绝。 向奇为了隐匿行踪，不便直接出手，林小芽只得表面上装模作样，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惊世大戏，暗地里却是借助向奇的力量将冻结逼退。 然而令她震惊的是，向奇竟然一举成功，那力量显然不在帕里斯之下！当眼前的树木重回葱郁的绿意，银沙江又恢复了滔滔，刹那间，战场上一片哗然。只是众人并不知晓这一切皆出自两个隐形人之手，全都以为是林小芽的杰作，目光纷纷汇聚到她的身上，惊骇、惶遽、敬慕、狂喜、安心兼而有之，林小芽也因此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以一己之力挡下半兽人六十万大军，一战成名，名号流芳百世令人震动。（可惜是假的） 半兽人舰船毁坏大半，不得不上岸重整旗鼓，势态的走向便又回归了阿尔伯特最初的设想，于是精灵有秩序撤退，放半兽人进城，然后火烧野柳城，半兽人在混乱中相互踩踏，死伤甚多。 得益于林小芽古堡的收容空间以及阿尔伯特的越行魔法，野柳城五六千的精灵战士瞬息之间便转移了战场，来到背水城背面陆地的战场与克劳斯会师。 兽人族陆上的四十万大军原本是要等到水军抢滩登陆之后再一同围剿背水城，不料林小芽、阿尔伯特的军队和克劳斯形成掎角之势抢先奔袭，倒杀得半兽人一个措手不及，奔逃溃散。 而邹来迟所领的亡灵军这边也是赞或颇丰，只有把守在东南面岸滩上的魔族没遭遇敌人，轻松地去，轻松地回。 总而言之，背水城在这次危机中姑且取得了不错的战绩，皆大欢喜，各路英雄齐聚背水城，唯独让林小芽感到遗憾的，是向奇为了隐匿行踪不能现身于众人面前，即便是私下只剩下邹来迟、御菲菲两个打小就认识的小伙伴也不例外，说是要想隐瞒过泰坦族的耳目，就得连自己人也一并瞒过才行。 小心谨慎是没错，可因为如此也少了许多乐趣，比如说搓麻将，虽然她跟邹来迟和御菲菲三人斗地主也不是不可以，但少了向奇的参与总觉得玩什么都兴致缺缺，索然无味。 当两人独处时，向奇提议到古堡休息，这一点着实让林小芽犯难。 看着林小芽迟疑不决地模样，向奇不禁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几天不见就生分了？我这张脸到了你这儿就这么不受待见了吗？” “什么话！”林小芽一激动，声音陡然高了好几个调门，紧接着连忙掩住嘴，蹑手蹑脚来到门后，向外探头，看看左右无人，才松了一口气，迅速把门窗关上，捏着气音对空气说道：“我不是担心你被抓嘛。” “古堡那空间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的，在那里还有谁能抓得到我？” 林小芽直言：“帕里斯，古堡是他用自己的灵力分割出来的时空，所以他可以自由出入。” “没关系，我戴着隐形头盔呢，他若是在，我不摘头盔不就行了。” “戴头盔也瞒不过他，那变态的感知力敏锐得很，前几天我们从半兽人的族地逃跑的时候不就他给拦下的嘛，狗鼻子灵得令人发指。” “帕里斯之所以能察觉到我们的行踪并不是这隐形头盔护得不严实，而是你身上留有他的气息。” “他、他的气息？”林小芽心口一滞，不觉老脸发烫，一般只有同血缘天生自带又或者是夫妻之间相互沾染才会在身上留下彼此的气息，向奇这么直言不讳，怎不叫她脸红？可话又说回来，她跟帕里斯并无夫妻之实，轻浅的吻也是后来的事，在那之前，他的气息又是如何留下的？林小芽百思不得其解，困惑道：“不可能呀，难道是小时候用过叔叔喝水的杯子？” “如果只是偶尔沾上一点唾液的话，气息是不可能持久的，难道……”向奇忽然伸手勾住林小芽后颈，两人一接触，他那张魅惑绝美的脸便清晰地显现在林小芽眼前，淡紫色的双眸似乎附着着某种致命的魔力，令人心跳怦然，更要命的是他还直接将额头抵上她的脑门，来个零距离接触，然后轻声细语地问：“你们已经亲密到那种程度了？” 林小芽脑子里嗡地一声，触电似的推开向奇，并惊恐地捂住鼻子，也不知是受不了当前视觉的刺激，还是脑海里骤然勾勒出帕里斯亲密的画面，一瞬间鼻血从她的指缝冒了出来，血流如注，简直无法直视。 第213章 婚礼（十七） “你鼻血流得还真够夸张的。”向奇给她递了几张纸巾，不解地问：“你明明自己就可以解除禁锢咒术，为何还要继续保持这副瘦弱的躯壳？” 林小芽以纸塞鼻孔，如今止鼻血这种事已是经验老道，手法娴熟，就连那股子尴尬劲儿也较初时少了许多，“我并不知晓解除禁锢之法，那天咒术自己解开只是个意外。” 向奇马上说：“我可以帮你解除，毕竟我们是双胞胎，你恢复大人的模样以后一定非常漂亮。” 林小芽不禁“噗嗤”笑出声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咱就不能谦虚点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向奇摘掉隐形头盔，再一次现身于林小芽面前，他如今的瞳孔和头发受阴系属性灵力的影响，都染上了相同的紫色，配上那俊秀的面孔看上去更加神秘，绝美之中带着几分妖艳的气息，林小芽不由得敛了笑容，看得两眼发直。 向奇看着她的反应，显然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旋即道：“偶尔我也会被自己这张脸帅醒过来，很好看吧？” 小奇不是曾经非常讨厌自己的这张脸吗？甚至还用玻璃碎片给自己毁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自恋了？ 这个念头在林小芽脑海中一闪而过，由于对方魅力太猛，还未及细想，就被即将涌溢而出的鼻血唤回了注意。 “头盔戴上！”林小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到对面的椅子上，慌乱地把沾满鼻血的纸巾丢了，换上干净的，然后才说：“我们不同的，虽然是同个爹妈所生，不过你现在已经完全神化，而我身体里虽然流着神血，不过基本上却还是凡胎俗体，所以我长大的样子真的没有你这么惊艳，除了长高了点也没太大的变化，还是瘦瘦的，黑黑的，丑小鸭一只。”放在人界勉为其难还能算得上个美女，可到了精灵族地，还真是平平无奇。 向奇哑然失笑，“你怎么这么说自己？好歹你也是当年唯一一个被我追过的女生，自信点嘛。” 林小芽无力地说道：“不是的，叔叔说我们之所以会彼此吸引纯粹是因为克洛诺斯的血液在作怪。” 劝说无果，向奇也不再勉强，只淡淡地问：“那你就打算一直像现在这样做个长不大的小孩吗？” “至少目前是，我只有继续保持这副小孩子的形貌才不会把事情复杂化。”听到向奇问说什么事之后，双手不由顿了下，陡然想起那日在半兽人族地的祭坛上曾对他做过的承诺：只要他愿意醒来，她可以马上退掉和克劳斯的联姻，甚至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可以交由他来做主，可时间过去了将近一星期，事情还没解决，婚礼仍在筹办中。想到这里，林小芽心虚地朝前方空气瞄了眼，（其实向奇此时已换了地儿）弱弱地问道：“小奇，那个……” “哪个？” 向奇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林小芽不禁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吁气道：“吓死我了！”说着转脸对着身侧的空气说：“那个，其实我跟克劳斯的婚约还没有取消，当前的情况有些复杂，所以……” 林小芽吞吞吐吐，向奇没等她说完就已会意，主动替她接着往下说：“所以你想按照原计划继续？” 向奇隐身，林小芽无法看见他的表情，更无法揣度他的心思，只对着空气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并急切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打算以现在的形貌跟那男人结婚？” 林小芽又点头，补充说明：“反正是政治联姻，克劳斯说了我们只需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就好。” “你们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行骗吗？” “也不完全算偏啦，大家都知道这桩婚事的本质是出于政治目的，等战争结束了，到那时在离婚就可以了。” “哼嗯——”向奇状似沉吟地拉长声调，继而问：“你跟我说这事是想得到我的同意？” “毕竟你是我哥嘛。”林小芽讨好地咧嘴，鼻孔塞着的两根象牙似的纸条使她那谄媚狗腿的形象更加入木三分。 “帕里斯怎么说？” “他不同意。” 向奇沉默片刻，道：“我还是当初那句话，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开心的，认为是对的，我都支持你。” 林小芽喜形于色，再度确认：“真的？那我下月结婚你也不会生气？” 向奇很直觉地充当起慈爱兄长的角色：“当然不会，只不过帕里斯那边怎么办？你就不怕他生气？” 林小芽噘嘴：“我们三人之中就有两人投了赞成票，剩下他那一票反对也没用，少数服从多数嘛。再说了，比起他的心情，精灵族的内部团结问题才是更重要的。” 向奇突然莫名其妙地嘀咕了句：“奇怪了……” “怎么了？” “既然你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为何你身上会留有他的气息？怎么留下的？” 林小芽摊开自己的左手，让他看掌心上的红痣，狐疑道：“难道是这个？” “不是。” “那就是叔叔以前传给我的力量附着了他的气息。” “那力量后来不是被他全部收回去了吗？” “嗯。”林小芽点点头，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其中缘由，转而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这事儿？” 向奇理所当然道：“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不爽了，那气息若是不清除，以后不管到哪哪儿他都对你的行踪了若指掌。” 第214章 婚礼（十八） 或许是被监视惯了，林小芽此时反而不觉得是种困扰，何况帕里斯曾数次在她危难之际出手相救，不管当初他的气息是如何留在她的身体里，现在看来都是道不折不扣的护身符。因此，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对于消除他的气息的念头并不是非常执着。 向奇探询：“你好像不以为意？说不定他现在正在某处盯着我们，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会被他抓走？” 林小芽说：“我觉得这个问题无需过分担心，感觉上帕里斯就一墙头草，一会儿跟精灵的其他部众结盟，一会儿又同半兽人勾结，上次抓捕你的时候他显然也没尽力，敷衍到兽人族和泰坦族的人来了后就拍屁股走人了，所以我想，他根本就无心与你为敌。” “既然如此，让我到古堡里去又有什么关系？即便遇上了也不会怎样，实在不行，你还可以配合我的表演当一回人质，他那么在乎你，总不至于与我为难。” 林小芽嘴角不禁抽了抽，对着空气瞪出自己招牌的死鱼眼说：“那家伙精得跟猴儿似的，这么拙劣的戏码他能上钩嘛！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非要进古堡去不可？” 向奇曾在那里待了将近十年之久，对于里边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了然于胸，实在没必要重游一番，况且帕里斯很有可能也在里边，就算他不为难小奇，可双方遇上还是会尴尬，那家伙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行事难以捉摸，万一临时起意把小奇抓去送给克洛诺斯可就坏菜了，又或者冷不丁把自己是她男朋友的事抖露出来，（帕里斯单方面地认定他和她已是情侣关系）那也会令她无地自容，在小奇面前抬不起头，这也是林小芽不太愿意让小奇进古堡的原因之一。不过，在向奇说出想到维拉的画室再研究一番维拉留在画像里的遗言时，林小芽最终做出了让步，毕竟那个信息小则关系到他们兄妹两人的性命大则整个神权体制和六界各族的命运，实在怠慢不得。 林小芽召唤出时空之门，独个儿先进去探风，确保帕里斯不在古堡才出来领向奇进去。 向奇一进入古堡就直奔顶楼维拉的画室而去，林小芽则拐进二楼自己的公寓套间拿了些吃喝的，随后才上去。 向奇此时已摘下了隐形头盔，林小芽刚一进门就见到一袭英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门而立，从前那顶乌黑亮泽的头发现已被他的阴系灵力染成黑中带紫，爽利的短发如今也已长到了肩背，散乱中隐隐透出一股子不羁的野劲，林小芽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失神。 觉察到身后有人，向奇回过头来冲她一笑，林小芽顿觉山河失色，日月无光，转念想到自己，不由得抱怨起来：“不公平。” 向奇不解问：“什么？” 林小芽又道：“我说我们的爸妈偏心，把你生得这么好看，而我却平平凡凡。” 向奇颇为得意，超级自恋地伸指轻抚自己脸颊，诱惑力十足地追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废话！”林小芽咬牙切齿，几步来到他和墙之间，粗鲁地拍了拍正对着门口的向奇的画像嚷道：“不只是我觉得，看看维拉住在这儿的那些年，画的、收藏的几乎全是你的画像！”顿了顿，瞅瞅画像又看看真人，旋即愈加忿忿不平地说：“而且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比那个时候又好看了几个度，真人才像是开了十级美颜滤镜的。” “嘴真甜。”林小芽这番话让向奇很是受用，然而突然语出惊人，“林小芽，既然你那么喜欢，要不要收了我？” “收？”林小芽不太明白这个字的意思。 “就是让我做你的小白脸、小情人诸如此类的，反正神族之中，近亲之间……” 林小芽猝不及防间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了出来，没等他说完就大声喝止：“你瞎胡说些什么呢！我是颜狗没错，可再怎么发花痴也不可能发到自己的亲哥身上。” 向奇赔笑着说：“开玩笑的，你干嘛这么认真？” “开玩笑也不行，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小奇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你平时总是冷冰冰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突然间变得这么……这么……”轻浮二字没说出来，陡然意识到小奇反常的不只是此时的言语而已，还有由内而发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换了个人。 向奇接着她的话往下说：“突然间变得不像原来的那个我了是吧？” 诚然，这一点林小芽不敢细想，但心底的疑虑、恐惧和不安在一点一点地放大，凝眸注视着向奇，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向奇马上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低下头轻声道：“其实，在死过一次而又重生之后，以前的很多想法和观念都不由自主地改变了，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有八九，轻松地活或是压抑地活，时间不也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那份沉重留给过去的那个我又有何不可？” 林小芽惊疑地打量着对方，“死过一次？什么时候的事？告诉我那天我们在半兽人的族地分开之后你都遭遇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也知道在卡多幻域的时候，我曾被克洛诺斯的临时宿体熏过离魂草，虽然哈迪斯帮我施与加固的咒术，但是那天在兽人族的祭坛上，他的咒术还是被解开了，所以当天我从帕里斯的冰川里逃出去之后，就越行到了冥界附近的诅咒大地，我在那枯木林里跑着跑着，灵魂和身体就自动分离开来，灵魂继续向前，可身体却倒在了原地。” 一般情况下，生灵只有在死亡的时候才会灵魂出窍，这一点就算不说林小芽也晓得，急忙追问：“那、那后来你是怎么重生的？” “多亏了哈迪斯的招魂术，勉强以借尸还魂的方式帮我把灵魂重新附上原来这具躯体，不过那天因为吸收了你们三人的灵力和生命力，打破了我原先的平衡，现在灵和体之间的联系极不稳定，而哈迪斯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看看维拉还有没有给我留下一些其他的线索。”向奇怆然一笑，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肌肤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令人心疼的脆弱。 第215章 婚礼（十九） 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宛如艺术品般精致的大男孩给人一种易碎的感觉，激发起人心底那份保护欲，林小芽很上前去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她在，他并不孤单，尽管两人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可如今都已长大，加之他们骨子里所受到的都是东方较为含蓄的情感表达方式，因此她只能克制那股子冲动。 她弯下腰身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可乐和一罐奶茶。原本可乐是给向奇的，而奶茶是给自己的，然而她觉得需要安慰的人或许比较适合和奶茶，于是就将自己的递了过去。 向奇垂睑看了眼举到面前的奶茶，眼中溢出柔和的笑意，伸手接过，却说：“比起这个，我现在更想要的是一个拥抱。”说完俏皮地张开双臂求抱抱。 换做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和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的，可今时不同往日，灵魂重新附体以后似乎就此一改从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做派，其实，现在的风趣再配上他那无可挑剔的俊秀容颜更是如虎添翼，但也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林小芽颇为怀念以前那位冷静沉稳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少年。 林小芽装作若无其事地忽略了向奇亲昵的举动，一边咔嚓嚼薯片一边四面环顾室内的画像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向奇不无遗憾地耸肩直言：“一无所获，不但没有新的发现，就连旧的信息也被哈迪斯销毁了。” “诶？”林小芽大感意外，她记忆中里从未有过冥王到访过这里的画面，寻思间，陡然记起那只一直跟随在小奇身边的黑猫正是哈迪斯的化身，而那只黑猫曾经在小奇协助她带领精灵战俘撤离半兽人族地时与众人一道进来过古堡的空间，维拉留在画像中的信息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被销毁了。 向奇手指的指尖在自己画像中那双淡紫色眸子上轻轻摩挲，意味不明地说道：“当时应该是嫉妒得几欲发狂吧，即使到现在，这上面还残留有一股子来自死亡之地的怨气。” 嫉妒……林小芽当然可以理解，甚至说感同身受也不为过，当初她乍见这副画像时也有过相同的心情。 这副画像极其精妙地捕捉到了向奇非常珍稀的一瞬间，并用画布将这个瞬间定格成永恒——迷离中带着点茫然无措的眼神，略带稚气的无辜神情看似毫无防备，乖巧、柔顺。向奇极少喝酒，酒量不佳，那是他平生难得的一次醉酒之后的状态。林小芽之所以没能亲眼瞧见正主的这副光景是因为当时的她也烂醉如泥，而事后为他们收拾烂摊子的重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维拉身上，他是唯一得以一饱眼福的人。 向奇是克洛诺斯最为理想的元神宿体，同时也是当权神族用以猎捕克洛诺斯的诱饵，不过在朝夕相处间，想必冥王私下里对这个绝美少年也是青眼有加，尽管曾以极端的方式对待，但那或许正是出于一腔热情得不到回应而恼怒的结果。如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残留在画像之中的来自死亡之地的怨气也就不言自明了。 后来，向奇既然能让化身为黑猫的冥王时时相伴左右，应该是既往不咎放下过去的恩怨才对，可林小芽注视着眼前的向奇，却发现他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哂笑，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张俊美的面孔上可谓难能可贵，因为大多时候他总摆出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林小芽小心翼翼地探询：“过去的那些事你至今还没能释怀吗？”她以为重生之后心境就不一样了。 “不，我说了，既然重获新生，过去的一切就再与我无关，又何必多做无谓的纠结。”向奇的指尖仍在自己的画像上摩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颇有点自恋的意味，“我现在所纠结的是维拉的那句留言。”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维拉留在画像里的信息，可具体怎么死而后生并没有明说，按说他的灵魂被克洛诺斯的离魂草逼出了躯体之外，可以说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可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这也是向奇所担忧的。 林小芽无力地说道：“他怎么就不把话说明白点啊。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呢？又该怎么做？难道凭你现在这个不稳定的状态就能打败克洛诺斯那个变态老头吗？” “变态老头？”向奇愕然转过脸来，可注意力却没放在重点上。 “难道不是吗？”林小芽恨恨地嚼着薯片，接着说道：“他可是天地生成以来唯一还没神隐的第二代神祇，六界各族恐怕再也找不到那个生灵比他更老的了，唉，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应该是亿万年吧，啧啧啧，龟仙人。” 话音刚落，向奇的手指冷不丁地捏到了她的脸颊上。 林小芽不禁吓了一跳，垂睑瞄着掐她脸颊仍未放开的手问：“干嘛？” 向奇从她脸上拿下薯片的碎屑，然后数落道：“吃个薯片都能吃一脸，你也快二十了吧？老姑娘了都，还跟个小屁孩似的。” 林小芽顿时气结：“老、老姑娘？小奇你有没有发觉自己变毒舌了？说话这么难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典型的双标，别人编派她就是毒舌，她编派别人却理所当然。 向奇笑而不语，将手中的薯片碎屑吃进自己嘴里，隐约见那猩红的舌尖舔舐了下手指，那画面诱惑性惊人，定力再强的人也难免被撩得七荤八素。 林小芽的呼吸刹那间被带走了，刚刁在嘴上的薯片掉落地上也不自知，两眼发直，傻愣愣地望着对方，整个人像一尊雕塑般定在那里。 向奇甚为得意，神气活现地冲她吐舌扮了个鬼脸，然后出去了。 待她回过神来，望着门口那道英挺身姿早已消失的方向，不由得惊疑思忖：这是被小奇给戏耍了？这重生之后的个性变化得也太大了吧？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第216章 婚礼（二十） 那之后，向奇独自前往莲池，并下水寻找通往镜湖神殿的结界阵眼，只可惜用以做成阵眼的是从海妖族大祭司逐幻身上活取下来的一截髓骨，灵性极高，除了逐幻本人以及受其认可的人，其余的一概看不见、摸不着，更遑论通过它穿越到镜湖那边的空间。 林小芽找到向奇的时候，见他正从莲池里出来，朦胧月色中，浑身着淌水，性感撩人，林小芽慌乱地移开视线，扫视着莲池问他是不是想采藕煲汤，向奇却开门见山道出自己的意图。 “我想到镜湖的神殿取另一把天使联盟。” 林小芽顿时一愣，心下暗道：我有跟他说过帕里斯有两把天使联盟的事吗？好像依稀仿佛似乎……没有？但也可能是电话里闲聊时说漏了嘴，毕竟平时电话通得也挺频繁，再说小奇是自己人，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当即问道：“神器不都认主的吗？你要来干嘛？” 向奇将自己湿漉漉的额发拨到脑后，一边召唤出连结自己在人界向宅的房间一边回答说：“你知道的，我这副身体自那天在半兽人的祭坛上吸收了太多外人的灵力和生命力，打破了原先的平衡，只有找到天使联盟，将那些多余的力量抽出，我才能恢复之前的状态。” “你不是有克洛诺斯的金蛇臂环嘛，那东西是从天使联盟上脱下的一部分，用它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不是吗？”林小芽理所当然地跟在向奇身后来到他的房间，见向奇当着她的面解开纽扣，无所顾忌地脱掉上衣，急忙双手遮眼，并迅速背过身去，但也因此忽略了对方含糊其辞的心虚。 “金蛇臂环没办法辨别哪些力量是我自己的，哪些力量是多余该清除的。” 林小芽颇为意外：“诶？是这样的吗？我还第一次听说。” 向奇回头瞟了她一眼，嘴角轻扬，“你说帕里斯用你的生命力在神殿里供养另一个沉睡不醒的你？” 林小芽心惊：诶？我连这个都说了？算了，反正小奇也不是外人，旋即点头道：“是啊，之前两次以天使联盟刺穿我的心脏，为的就是抽取我的生命力和灵力，不过，那女的至今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所以我怀疑可能得我死了她才能醒来。” “那女的？”向奇感觉她这称呼颇为有趣，“你不认同她是未来的你？” 提起这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自己”林小芽心里很是吃味，那是帕里斯本体极其在乎的，寸步不离守护了三百余年的人，甚至为了她不惜两次刺穿她心脏险置她于死地，这个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等同于自己。 林小芽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怨念：“与其说她是未来的我，更不如说她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克隆体a号或者b号，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影响她继续存在。” “你似乎对……那女的很不满？为什么？是因为帕里斯的缘故？” “才没有！” 林小芽感觉向奇已到近旁，知他已换好衣服，回头看去，视线马上就定在他的耳垂上，因为上边的银色耳钉异常抢眼，并非是耳钉样式精绝怪异，而是那样的耳钉恰巧她也有一对，那是当年两人还是情侣关系的时候一起买的，就连耳洞，也是两人亲手为对方穿的，就在这个房间里，那时的光景自然而然地又浮现于眼前。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事易时移，如今再见此物，顿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原本在得知两人是孪生兄妹的狗血事实之后便各自把所有和对方有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不想他此时又找了出来到底是何用意？ 向奇当然也注意到林小芽的目光，下意识伸手摸着耳钉问：“怎么了？” “那东西……你还留着啊？”林小芽觉得有些尴尬，同时也觉得有些落寞，既然他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拿出来，就说明当初两人之间的那一段过去真的已经过去了，所以才这么坦然。 “嗯。”向奇坦言：“一直都好好收藏着，我这人念旧，不像你扔得那么干脆。” 林小芽苦笑：“当时还不是因为你都要跟菲菲姐订婚了，我还留来干嘛。”其实后来她又后悔了，数度回去寻找，只是最终都没找到。 “现在是换你虐我了。” 林小芽不明就里地啊了声，就听向奇接着说道：“你下月中旬就要结婚了，被留下的人是我。” 林小芽闻言瞬间双颊发烫，但陡然间反应过来这丫准是像刚才在画室那样作弄她，立马双目瞪圆，冷脸质问：“耍人很有意思么你！” “切，被看穿了。”向奇顿觉无趣，转身朝时空之门走去，还一边念叨：“难怪人说女人善变，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一个样，没意思。” 林小芽立马跟上，并不服不忿地回怼：“你什么意思，这桩婚事你不是亲口答应的吗？说什么只要我认为是对的你都无条件支持，哦，嘴上说的好听，暗地里却拈酸吃醋是吧？告诉你，你这种情况叫妹控，是病，得治。” 两人跨出了时空之门便又回到古堡的莲池边，向奇摆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说：“哥哥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我亲爱的好妹妹，你若是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话，哥哥我恐怕就熬不到你大婚的那天了。” 向奇说得云淡风轻，但是他的实际情况确实很不乐观，林小芽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真的假的？我要怎么帮你？” 向奇用下巴示意了下眼前的莲池，林小芽满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试探的语气问：“你是要我到镜湖的神殿去？” “没错，我需要用到帕里斯的天使联盟，只有那口宝剑才能抽取出我体内那几道破坏我的灵和体之间的平衡的力量，而且必须要在克洛诺斯找到我之前解决，才能脱离险境。” 林小芽当然乐意效劳，然而那宝剑是用来给“另一个林小芽”续命的，帕里斯极其重视，她要偷过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向奇见她迟疑不决，便挨近了问：“我亲爱的好妹妹，你该不会真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吧？不看在我是你哥的份上好歹也顾念一下我们以前的旧情啊，我就只是借用一下，用完马上就可以还回去的。” 第217章 婚礼（二十一） 林小芽最终为了她的双胞胎哥哥还是来到了镜湖水下的神殿，没了海妖鳞片的加持，在几百米深的水下行动对于她那纤瘦的小身板而言还是相当吃力的，不过好在古堡这边潜水器具俱全，她此番也是有备而来。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帕里斯也在神殿里，守护在那名沉睡不醒的女子身边。当两人不期而遇时，林小芽顿觉心慌，帕里斯冲他她挑了一下眉，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林小芽哪敢坦言自己为女子身旁的那口神剑而来，正惊惶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决定来个先发制人，于是就故作镇定地开始她的表演，面色一沉，摆出盛气凌人的气势兴师问罪：“你今天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冻结我们的人？被你所杀的那些人都尸骨无存，我们想让他们复活都复活不了。” 帕里斯碧蓝色的眼眸透着一丝冷彻，如古水无波看不出喜怒，只缓缓问道：“所以你首先想到的人是我？” 林小芽的语气咄咄逼人，笃定无疑道：“你最擅长玩冰，除了你还有谁能瞬间将万物冻结？还有谁能在瞬息之间杀人于无形？” 帕里斯只静静地望着她，没为自己申辩半分，这让林小芽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断，原本还只是做个样子掩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心虚，然而当脑海中浮现出埋伏在江边的那些精灵士兵一瞬间灰飞烟灭的惨景，不由得悲愤交加，假戏便也成真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把这七零八落的精灵国整合起来吗？”接着又指着贝床上沉睡着的“另一个自己”说道：“你不是希望我像她一样当上这个国家的王吗？那你怎么还对我的生力军痛下杀手？”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帕里斯淡然提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来这儿做什么？” 林小芽寸步不让，叉着腰上前逼问：“你也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帕里斯，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我先问的。” “谁规定先问就得先回答？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你做出那么些令人发指的残忍行径是出于什么意图？” 帕里斯没过多的解释，双目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了三个字：“不是我。” 林小芽大怒：“放屁，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帕里斯冷笑，忽然抓住林小芽的手臂把人拉了过去，林小芽大惊，两脚几个点刹都没能抵住那股拉力，径直被拖到对方身前，急忙大声叫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拉拉扯扯像什么话！”说着便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掰开像老虎钳一般紧扣在她手臂上的五指。 帕里斯放开她的手臂，改而以双手托在她腰侧，意味深长道：“宝宝，不可以被别的狐狸精把魂勾走了哦。” 林小芽不淡定了，脸刷地通红，露出一嘴的獠牙虚张声势地嚷道：“谁是你宝宝了？讲话注意分寸！”拼老命地挣扎，豆芽般的小身躯扭得跟蛆似的，陡然一激灵，意识到对方所谓的狐狸精似意有所指，顿时安静下来，惊疑地试探：“你说的狐狸精究竟是什么意思？” 帕里斯也不介意把话挑得更明白些：“说你是颜狗你还不承认，一见到稍微长得好看点的就头脑发昏失去判断，别忘了我才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 林小芽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帕里斯逼近的脸推开，示意他看向贝床上的人龇牙咧嘴道：“你当着这个人的面说这种话合适吗？她才是你未来的老婆。” “你啊，总喜欢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吃醋，虽然你硬要用情感将自己和她区分开来，但是事实上她是未来的你，而你是过去的她，你们是同一个人。” 林小芽可从来就没认同他这个说法，甩开对方的手，指着贝床上的那个沉睡的“自己”正色质问：“好，那我问你，她是你什么人？” 帕里斯不暇思索：“未来的老婆。” 林小芽又指着自己问：“我是你什么人？” 帕里斯毫不迟疑地应道：“你是我未来的老婆。” 林小芽连连冷笑，手指在自己和另一个自己身上来来回回，嘲讽意味十足地说道：“两个老婆？” “不可能是两个，在未来的某一天，很可能是她穿越回来的那一天，你们会变成一个人。”帕里斯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也不完全肯定。 “这只是你的一个设想而已，而且你这些年也都在照着这个设想走下去，所以你两次用剑刺穿我的心脏，抽取我的生命力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让她醒来，可惜两次都没能成功，其原因也并非是你的法子没有用，而是她前两次所获得的生命力还不足以让她苏醒，所以你所说的变成一个人是指六年后的某一天你会再一次刺穿我的心脏，抽取我所有生命力让她醒来，而我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离开人世，好让你们一家从此团团圆圆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帕里斯立马反驳道：“不是！不是的，一开始我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可后来渐渐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知从何时起，看到你身上受伤我心里也不好受，又怎忍心再次对你下那狠手？” 林小芽听完，心头有一股暖意在慢慢荡开，担心被对方看出来，便继续板着脸，哼着鼻音问：“那她怎么办？你打算放着她这样不管了吗？” 帕里斯扭头看向贝床上沉睡了三百余年的人，端详她那恬静姣好的睡颜，又仔细地帮她拢了拢床边含苞欲放的五月女王，然后坚定地回答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醒来。” 林小芽顿时心凉半截，刚才的那点暖意瞬间荡然无存，理智被怒火燃烧殆尽，嫉妒令的她表情变得狰狞扭曲，她愤然转身，撂下一句“渣男，我要跟你分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外便走，刚到门边，就听见某渣男一句轻飘飘的话从身后传来。 “天使联盟不要啦？” 林小芽猛地停步，这才记起此番来这儿的目的，可她不信帕里斯会这么轻易地把神器借给她，但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转身，刚才怒气冲冲的气焰这一怂怂地转身就蔫了一半，大脑一隅的理智开始复苏，心想着这事情嘛一码归一码，大丈夫能屈能伸，做人呢圆融一点没什么不好，当理智占据上风以后，脸上勉强堆出几分谄媚的笑意，语气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讨好的意味问道：“你能借我用用吗？” 帕里斯回她一个和煦的一笑，轻轻应道：“当然。” 林小芽没料到他竟答应得如此干脆爽快，不由得喜出望外，极其殷勤狗腿地折回来，“想不到你这么大度，我还以为你会生我气呢。” 帕里斯莞尔：“哪里，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况且错的人在我，因为我眼下实在想不出可以令你满意的法子，我们两人之间更应该生气的是你。” 林小芽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却也勉强算得上滴水不漏，这还多亏叔叔多年的栽培，以及耳濡目染了元老会那些玩军政的老家伙的把戏，“所以你打算用神器赔罪？” “不，我只是一时间还没找到两全之法，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也不能算是赔罪，我愿意把剑借给你是因为我在乎你，想要哄你开心。” 林小芽频频点头，厚脸皮向对方伸出了手，道：“嗯嗯，你肯借我，我很开心。”尽管情场失意，但好歹不至空手而归。 帕里斯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下她纤细的手指，说：“我是肯借你没错，但是我也不是没条件的。” 条件？ 林小芽心中一突兀，心想这家伙的条件从来都不好糊弄，就不知这次又给出什么难题，“你说。” “等你对我的信任胜过对小奇的时候，我会把剑借给你。” 林小芽难以置信地哈了声，信任的比较结果要如何突显出来？凭一张嘴他也未必想会信，“你这话听着像是在吃醋。” 帕里斯泰然自若地坦诚：“没错，尽管他是你哥，可我还是希望可以占据在第一的位置。” 林小芽嘴角不禁抽搐了下，问：“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比较的结果呢？” “你愿彻底放弃为他来向我借剑这个念头的时候。” 被耍了！ 林小芽立马翻脸，干脆利落地说了句再见，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第218章 婚礼（二十二） 帕里斯不愿借出天使联盟，林小芽只好空手而归，回到古堡莲池边，将盗剑失败之事告知向奇，二人商议暂且作罢，待得合适时机再做打算。 为了隐匿行踪，向奇在精灵族地期间一直戴着隐形头盔，即便私下只有林小芽一人也不轻易现形，两人交谈时，大多以短信的方式沟通。 只不过令人感到蹊跷的是林小芽的饭量明显变小了，平素三四个壮汉的食量如今缩减至不到一个孩子的分量就开始打饱嗝，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天来，她都跟着向奇另开小灶，吃向宅顶级厨师烹制的各色菜肴，不出几天，她脸上的婴儿肥突了出来，腰上也明显地多了一圈，肉眼可见的肉圆敦实之感，奔跑跳跃时，脸上身上的肉随之抖动。 众精灵见了也不好说什么，但她那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可就没那么好应付了，精灵的饮食习惯偏清淡，多是果蔬糕饼等素食，而来自神族和魔族的贵客的饮食习惯却大不相同，尤其是魔族，可说是无肉不欢。因此御邹二人见她这些时日以来饭量小还可劲长膘，就知她偷吃独食，瞒过一众军士也就算了，连自己的好朋友也隐瞒就太不够朋友了，小气程度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这天，林小芽一面剔着牙一面打着饱嗝从军营饭堂出来就被御菲菲和邹来迟二人堵在了门口，两人一左一右地架住她笑得极不友善，令人脊背发寒。 邹来迟胳膊往她脑袋上一搁，身体一般的重量就歪了上去，似乎这个姿势颇为舒适，脸上那明媚如冬日暖阳的笑看起来却是不怀好意，“迷你芽，前几天的那场胜仗你是不是缴获了什么好东西？” 林小芽看着两人的神情，不禁发怵，咽了口唾液才弱弱地问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老实交代，你个滑头芽藏了什么好吃的？” 林小芽有点懵：“马肥不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就没发现这短短的三四天时间里你都长成胖豆芽了吗？” 林小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转向御菲菲求证：“我长胖了吗？”要知道这种情况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她体内有着禁锢咒术，和向奇之间又有着共生咒，一来身体的生长被控制，二来还时不时要为向奇供应能量；此外，以她的凡胎俗体释放灵力时耗能巨大，这就是多年来她饭量惊人却始终营养不良的原因，可现在居然长胖了，所以她怀疑邹来迟是看走眼了。 御菲菲老实不客气地戳戳她的脸颊又掐住她侧腰上的肥膘反问：“胖没胖你自己没点数吗？这奶膘怎么来的？这游泳圈怎么来的？” “遍寻不着，犹叹当年小蛮腰，空余恨，一身五花膘。” 无视邹来迟的挖苦，林小芽困惑地掐着自己身上的肥肉，惊奇地发现确实如他二人所言，心想：难道是小奇完全神化了之后力量大增的缘故？ 御菲菲可没容她发呆，一把揽上她的肩头抱怨道：“我说豆丁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什么好东西要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吃独食呢？你们精灵族的伙食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我这几天做梦都想吃肉，你就行行好，让我们到古堡里改善一下伙食吧，要不你喂狗的牛肉给我们来点也行。” “哇，大白受伤了你还好意思抢它的口粮！”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奢侈，用进口牛肉喂狗，虽然事实上却是如此，但她可没敢把大白当作一条普通宠物狗，而是当祖宗供着的，不然关键时刻哪敢心安理得地驱使那魔物出手帮忙？ “别小气嘛，先拿来应一下急啦，反正这小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回去高考了，到时候让他顺便帮你带一两个货柜回来不久得了。” 林小芽瞬间张大的嘴几乎能塞下一整颗鸡蛋，流露出你有病啊的眼神望着邹来迟道：“你、你还要特意赶回人界参加高考啊？你准备上大学吗？” “没办法，我家老头固执得很，一定要我把该念的书念完，把该上的学上完，不然就不让我继承家业。” 林小芽的嘴还没合上，吃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还没有抛弃在人类的那个身份吗？”令人费解的是，既然他作为天使的意识已经觉醒，恢复了神族的身份，为何还要继续留在人界扮演普通人的角色？ “我家老头虽然平时老对我碎碎念个没完，姐姐们也总爱作弄我，不过我知道家人都很爱我，如果我突然消失他们一定会很难过，所以呢，我不能这么自私，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就这么离开，要走至少也是在送走两老之后再走，善始善终嘛。况且相对于异族生灵来说，人类的寿命非常短暂，一百年于我而言不过转瞬。” 一听邹来迟说起他在人界的家，御菲菲的神色有些凝重，她并不像邹来迟那么幸运地出生在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作为御家的私生女，她亲妈死得早，从小在御宅就不受待见，在她生而为人的那犹如昙花一现般的一生中，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折磨，后来还是被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亲手了结了性命。 注意到御菲菲的神态，邹林二人怕她难过，便没再继续原来的话题。那之后，林小芽爽快地召出时空之门，将朋友领进古堡热情地招待一番。 三人吃饱喝足，挺着滚圆的肚子出来消化之时，有人来报格纳所领的队伍似乎正为了战利品分配的问题与克劳斯手下的一个佐将的队伍在酒馆里群殴，场面极其混乱，几乎已把人家整间酒馆给毁了。 虽然林小芽等人闻讯赶去时，斗殴的士兵都已被克劳斯的副手亲自带走，酒馆那也安排了人善后，但事情却远远还没有结束，隐藏在温和表象之下的各方权力的角逐开始由此撕开了一个狰狞的口子，矛头直指向林小芽。 第219章 婚礼（二十三） 林小芽和克劳斯的联姻虽然最初是由克劳斯提出的，但却是林小芽当着众人的面主动向克劳斯求的婚，这一举动在当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赞许和质疑兼而有之，但来自保守派的反对之声则更为强烈，即使克劳斯当场予与肯定的答复并回以国王的权杖作为订婚信物交给林小芽，也丝毫没有消减反对派的声音。 而在这次战后的论功行赏上，林小芽麾下的军队所得的犒赏明显要多于其余各队，其实这场半兽人阻击战之所以能够获胜，林小芽个人的因素起到极其关键性和决定性的作用。 其实说白了，亡灵军和魔族军队的增援完全是看在她的份上才来的，尤其是亡灵军，他们对精灵族的援助没有附带任何条件也不求回报，纯粹为帮而帮； 此外，林小芽在野柳城附近的银沙江段不管是烧毁半兽人的战船还是击退敌人的冻结魔法上都功不可没，虽然击退冻结魔法的实际上另有其人，但就结果而言，不管立下这一记赫赫战功的人是特意隐匿行踪的向奇还是在人前装模作样的她本人，最终归功于她也都合情合理。 所以即便克劳斯对林小芽的军队有所偏袒也是理所应当，可其他军部却不这么想，这涉及到各方利益问题，由此更激化了中部精灵的内部矛盾。 而克劳斯现实在与林小芽订婚之时，将自己手中象征着王权的法杖交到林小芽的手里，后来在军队做训诫时，就直接宣称，同是精灵族的军士不该有派系之争，更何况待下月中旬国王和王后的结婚盛典之后，王后将在政权、军权和外交等各个方面都享有和国王同等地位，在各项重大决策中，她也将同国王以及元老院一样占有一席决定权。 帕里斯这宣告一出，几乎整个精灵族都炸开了锅，而中部精灵国的反应更加激烈，若说此前的订婚所引起的轰动还只限于各权要世家的贵族小姐的羡慕嫉妒，但权力的分配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国王突然宣布未来的王后将享有和国王同样的权利，这牵扯到的就是各方势力的神经，因此元老权臣和各大小世家家主不顾战乱局势纷纷往背水城赶来。 随着络绎不绝而来的军政要纷至沓来的，是对林小芽的种种质疑和谴责，首先种族就是一个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坎。林小芽是人类，却手握精灵族的三分之一的生杀大权，这一点实难服众； 其次，这个年介未满二十的人类女孩子不管是在年龄还是外观上，在众精灵眼中，都还未没达到结婚的标准，说白了就一个小鬼，没有身材，没有相貌，没有人生经历和阅历，没有一丁点能配得上精灵国王后的资质； 再者，她的身份可疑，这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 众所周知，整个精灵族地上就只有一个人类，而这个人类正是十八年前由神族使者在送往东部精灵族地的途中被西部的精灵王帕里斯夺走的女婴，当时还险些因此引发一场大战，后来也不知帕里斯使了什么手段平息了那场危机，并成功说服神族把女婴留在西部。 由于知晓克洛诺斯元神宿体一事的人寥寥无几，众人并不清楚神族和东西两部族的精灵争夺这个人类女孩的原因，但她身后有着神族和西部精灵族势力的复杂身世却是不言自明的。 帕里斯在三百多年前跟着上一任精灵王莫迪洛来到精灵族地，然而迄今为止，各界各族都无人知晓他的来路，甚至连种族都很模糊，非神非魔非人非兽，也非精灵或亡灵，身份神秘，却短时内博得上一任精灵王和精灵公主的信任，将王位传给了他。 然而，老国王死得突然，精灵公主失踪得蹊跷，许多人便开始怀疑起帕里斯获得王位的正当性，这也是在他登上王位不久精灵国开始分崩离析的症结所在。 精灵国在这三百年间从分裂到相互吞并再到现在分为东南、中、西三个相对平衡的精灵部族，彼此之间都有吞并之意，却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三方相安无事，互不侵犯，但却抱持着敌意，尤其是中部和东南两个部族对西部的敌意更甚。 至于林小芽，毫无疑问就是当年帕里斯从神族手中夺里的人类女婴，据说帕里斯对这小孩的溺爱程度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管去往何处都会带着这孩子，甚至是出席各种正式会议或活动也不例外；为人极其护短，时常不顾自身国王的身份，亲自出手教训那些欺负过这位人类公主的精灵孩子，更甚者还将他们的双亲或全家调离王都，安排到偏远城邑去任职。 而这位被西部精灵王当做亲生孩子养育成人的人类女孩突然有一天来到了中部精灵的族地，其身份、动机、意图不得不引起人们的警惕和怀疑。 第220章 婚礼（二十四） 林小芽被顺理成章地扣上西部精灵国的间谍、卧底一类的帽子遭受千夫所指，甚至还有人提议将她关押起来严刑拷问。当然，林小芽在中部精灵族地的拥趸者也不少，那些曾与她出生入死的以及那些曾被他救治受她恩惠的精灵们都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为她辩护，为她拦下企图挑起群情激愤趁乱群起而攻的人。 各大派系从中兴风作浪更是加剧了军部放分裂。林小芽深陷泥潭，当前的事件已不是退婚就可以平息的，正当林小芽苦于无计脱身之际，克劳便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 “没错，小芽姑娘的确是十八年前被西边精灵部族夺去的那个人类孩子，诸位都知晓她是由西部的王亲自抚养长大的，难道从来都没有人去细想当年那件事背后的原因么？这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东西两个精灵部族不惜一战也要得到她？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曾是王宫的内侍官和近卫队的成员，也有不少是身份高贵有资格出入宫廷的王公大臣，你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真看不出来这孩子长着一张酷似艾琳公主的脸？” “陛下的意思是说……这孩子是艾琳殿下的孩子？”众人闻言无不震动，众人惊惶地打量起林小芽来，如果忽略那不注意防晒如挖煤工般黝黑的皮肤，但看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简直如出一辙，然而六界众生千千万，要找出一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众人仍就心存疑惑的，“可为何是人类？”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缓缓说道：“这个问题不如让艾琳殿下亲自给大家解释更有可信度。” 说话的人正是阿尔伯特，身为精灵族地八大世家之一的家主，他在整个精灵族地里有着非常高的人气和名望，若非是克劳斯的发小和坚定支持者，以他的家族势力几乎可与国王分庭抗礼，但最令人敬服的却不是他的家世，而是他们家独有的凭依魔法。 顾名思义，凭依魔法就是可以使故去之人凭依在自己身上重现于世，施法之人可以借助现世的人完成一些本人无法处理的难事。阿尔伯特的祖父曾经以凭依魔法唤出第一代众神之王乌拉诺斯，并一举秒杀了敌人，因此他们家的凭依魔法顿时名声大噪，震动尘寰。 众人心里明白，既然是由他本人说出这番话，就意味着艾琳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于是一个个面色无不怆然。 阿尔伯特见此刻时机成熟，便当着众人的面施展出凭依魔法。由于艾琳公主的魂魄被带到人界转世重生是以渡魂的形式，而且三百年来多次轮回，魂魄早已不堪负荷，残损严重，因此在生下向奇和林小芽这对双胞胎宿体的这最后一世亡故以后便魂飞魄散了，若非灵魂中还残留着对子女不舍以及对那个尘世的眷恋，阿尔伯特也没办法仅用半年时间就将几乎快化成清气的七魂六魄集齐。 阿尔伯特一直随身携带着精灵公主的魂魄，所以这次凭依相当快，不一会儿工夫刚魁梧刚健的身姿就变换成玲珑有致婀娜曼妙的身姿。 那些识得精灵公主的元老重臣、王公贵族以及克劳斯等人一见到那张秀美绝艳的面孔立马下跪行礼，余人见状也跟着纷纷伏倒在地，直呼公主殿下。 而小部分在场的神族与魔族之人虽没行跪拜礼，但也都弯腰致意，唯有林小芽愣怔地僵立原地，震惊地注视着那名美丽的女子。 她就是我的……妈妈？ 这个林小芽一直以来只能通过二十几年前的旧杂志、报纸、光碟、视频和各种海报才见到的巨星妈妈如今正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尽管面色苍白得近似透明，孱弱的身体正不停地颤抖，可这一切丝毫不影响她那份雍容典雅的气质以及倾城绝世的容颜，甚至于本尊比起那些刊物上的商业照片更具美颜滤镜的视觉效果！ 艾琳公主借着阿尔伯特的身体重现于世，第一时间却没有看向林小芽这边，而是环顾一圈跪拜在周围的精灵族民，眼中噙着泪，满面愧疚、悲痛地跪倒在众人面前，哽咽地自责道：“诸位精灵族的族民们，艾琳实在没有资格再受众位如此大礼。艾琳身为精灵国的储君却为了一己之私而逃避自己的职责，以致国家分崩离析，战乱不断，百业俱废，族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艾琳是这个国家的罪人、是全精灵族的罪人，可如今此身已死，罪责难赎，唯有暂时凭依阿尔伯特之身在这里向诸位行礼赔罪了。”说完五体投地跪拜于地。 众人惶恐，齐齐还礼，再急忙将人扶起。 第221章 婚礼（二十五） 艾琳公主在同昔日旧识一一致意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来望向林小芽这边。这对互不相识的母女就这么默默地隔空对视，顷刻，那位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止的母亲缓缓来到女儿的面前，冰凉的手轻轻抚上女儿的面颊，细细地打量，小心翼翼地摩挲，几次张嘴都如鲠在喉无语凝噎，脸上挂着笑，眼泪却早已簌簌落下。 林小芽震惊万分，抬头仰望着眼前这位美丽而脆弱的女人，看着那同小奇极其酷似的五官，惊疑而又惶惑地唤道：“妈……妈妈？” 艾琳公主浑身一震，笑着哭着，用力点头。 “你真的是我的妈妈？” “善善，向善善，我的女儿，你是妈妈的小糖糖。” 向善善？这是我的名字？ 林小芽如在梦中，这是自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母亲，就在眼前，这双抚摸她的头发和脸颊的手是那么的真实，温柔，充满慈爱，妈妈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林小芽顿觉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突然一头扎进艾琳公主怀里，喜极而泣：“妈妈，我也妈妈了，我不是野孩子，我有妈妈了，我再也不是野孩子了。” 母女两人抱作一团，泣不成声，一旁的人看了也无不为之动容。 过了许久，两人都哭得眼皮红肿，艾琳公主才先止住泪水，再一次打量林小芽，不可思议地说道：“当初你和真真刚出生那会儿，都小小只的，看着跟两个小面包似的，想不到再见你时已经长这么大了。” 真真？ 林小芽意识到这是小奇的名字，猛地想到他此时也在，只不过此时戴着冥王的隐形头盔，不便现身相见，便悄声对母亲说：“妈妈，小……哥哥也在哦，你一定也想见他吧？我们到屋子里去，这样他才能出来跟你相见。”说完压低了声音试图唤了小奇几声，但身边却无人应答。林小芽顿觉蹊跷，便直接用智能表拨打向奇的号码，然而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母女二人都不禁大失所望。 “小奇、啊，哥哥他好像刚好不在，要不……”林小芽这时才发觉母亲的身子抖得厉害，忙抬起头，惊讶问道：“妈妈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很冷吗？那我们快到屋子里去？”说着反过来搀住母亲，便要回室内。 艾琳公主忙拉住她说：“不，来不及了，我没时间了……”说话间明显变得越来越虚弱，身子抖如筛糠，再已无力支撑。 林小芽大惊，紧紧抱住母亲，缓缓蹲下，并语无伦次道：“不会的，妈妈，不会的，我我我、我有生命技能，对，妈妈，我可以帮你医治，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众精灵见状也都惊慌地围拢过来，克劳斯脱下自己的外套为艾琳公主盖上，林小芽连忙帮她将外套裹紧，接着不由分说握住母亲的手，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为母亲唱诵祝祷歌。 一众精灵当中，有几个年事已高的老者听了不由得震惊不已，因为林小芽所吟唱的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神族的语言，即便阅历最为丰富的一位老精灵也只能勉强听出那么七八个较为浅显的咒文读音，而且完全不明白咒文的奥义。 艾琳公主苍白如纸的面色稍有好转，尽管身子仍在发抖，但已不像刚才那么抖得那般厉害。然而，以林小芽现在微薄的魔力根本驾驭不了那悍横的魔法，因此片刻功夫，体内灵力一枯竭殆尽，鼻血便跟着流了出来。 艾琳公主见状，抽回自己的手，掩住林小芽的嘴劝阻：“我的灵体早已残损，灵力也将耗尽，不要再为我浪费无谓的生命力。” 林小芽接过克劳斯递来的帕子堵住自己的鼻孔，瓮声说：“才不是浪费，你是我的妈妈，是你把我生下来，是你给了我生命，我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力回馈给你又有何不可？” “乖善善，好孩子，听妈妈说，”艾琳公主的手轻轻搭在林小芽的纤细的胳膊上，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眼神说道：“你可不可以答应妈妈一件事？” “妈妈你说，不管什么心愿我都一定替你达成。” 艾琳公主冲着女儿淡淡一笑，尽管面色苍白，神态虚弱，但这一抹温柔和煦的笑容却深深定格在林小芽的脑海里，在她以后的有生之年中对于母亲的印象都不曾褪色，“三百多年前，我在精灵族地的边境遇见了你们的爸爸，他帅气聪明，是个极具魅力的男人，只一眼我就陷入了情网。他是泰坦遗族的人，而我又是精灵族的公主，我们各自都肩负着自己种族的重担，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可是我们都放不下彼此，后来帕里斯来到了族地，他的杀伐果决和精明强干很快就得到国王的赏识，当时我为了能够从精灵族脱身，和你们爸爸远走高飞，便说服父王把王位传给他。这个决定终归酿成大错，若不是因为我自私自利、逃避自己的职责，精灵族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我是精灵族的千古罪人，而你们爸爸则是共犯。善善，你可不可以代替妈妈减轻一些罪责？尽你所能地将这个濒临灭亡的种族从绝境中挽救出来？妈妈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也很强人所难，可哪怕一点点也好，为妈妈和爸爸赎罪好不好？” 母亲所恳求的正是她这些年所致力完成的，母亲的心愿同样也是她的心愿，精灵族地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她爱这片热土更甚于人界那个她出生的地方，爱这片土地上淳朴善良的精灵族民，即便没有母亲的嘱托，即便自己纯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类，出于人道主义，她也想为这里正处于水深火热的人们尽自己的一份力。 林小芽当即应道：“既然妈妈是精灵国的储君，而我又是妈妈的女儿，这事我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是挺能干的，妈妈你安心，我一定会连同你的份一起努力的。”言罢，就见母亲的眼角有两行清泪划出，但脸上宽慰的笑明媚如冬日暖阳。 第222章 婚礼（二十六） 林小芽向母亲投去足以让人安心的微笑，一边为其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信誓旦旦地承诺：“这里是妈妈的家乡，也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也是精灵族的一份子，今后不管要用什么手段，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一定会跟所有的族民一起驱逐外敌，平息战火，重建家园，一定要让整个精灵族再次统一，复兴到以前强大的盛况。”平生第一次被这么托付重任，林小芽深深地体悟到自己在真正意义上长大了的感觉，这跟身形外貌无关，而是精神和心理层面上的成长。 艾琳公主深感欣慰，由衷赞叹：“你真的是一个既懂事又很有当担的孩子，来，把手给我。” 林小芽不明就里，但还是乖巧地伸出右手。 艾琳公主张开手掌，默念了一串咒语，一朵形如凤尾花的金黄色幻光悬浮在她掌心之上，仿佛一束定格在半空中的绚烂烟火。“这枚凤尾花纹令是上一任精灵王，也就是我的父王传给我的国王的纹令，很遗憾我当初违背了自己的承诺，现在我把它交到你手中，希望你以我为戒，不要再度让它蒙羞，也不要辜负了持有这枚纹令的神圣职责。” 艾琳公主言罢，那凤尾花幻光缓缓移到林小芽手掌上空，当幻光触碰到她手心的刹那，意识里立马接收到关于这枚凤尾纹令的所有信息——这是历代精灵王的灵力汇聚而成的力量，里边蕴含着精灵族完整的历史和机密，此外，还有一些从远古传下来的魔法，不过这些魔法咒文在她得到这枚纹令以前似乎就已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之中，譬如刚才她以自己的生命力为母亲的灵体注入力量，其实也是存在纹令之中的一个古老的魔法。 林小芽坚定有力地答应道：“定不负所托。” 艾琳公主将自己的手放在林小芽的手掌上，手心相贴，凤尾纹令倏然消失。就在此时，林小芽发现有无数淡淡的暖黄色光点正缓缓地从母亲的身上散溢而出，慢慢地消融在空气中，不由得神色大变。因为这让她记起那个时候叔叔烟消云散去情景，两个场面何其相似，冷不丁使她意识到这又是一次不得不面临的亲人的永别。 那时的恐惧再度扼住她的咽喉，她惶遽地抱紧母亲，嗓门也因过度惊慌而破了音，“妈、妈妈，不要、不要走，妈妈，求求你，不要走，你不想见小奇吗？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来，妈，你振作一点。”情急之下忘了应该叫哥哥的真名，而是直接叫出他现在的名字，不过，这并不影响艾琳公主的理解。 她弯腰对着智能表的电子助手下达指令，代为拨打向奇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的依旧是长长的单调乏味的等待铃声，林小芽急得直催促：“小奇你接电话呀。” 艾琳公主的眼神变得涣散，双瞳逐渐失去了神采，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那么虚无缥缈，仿佛是从遥远的上空传下来的一般：“算了，或许我跟真真没有缘分，我很感激阿尔伯特，让我能够这样与你相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的孩子，妈妈爱你们，如若卡洛斯的英灵有知，一定也会为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孩子而感到骄傲的。” 林小芽看着自己紧抱在怀里的人正渐渐地向另一个人的形貌转变，不由得又惊又急，忙收紧双臂企图以此留住母亲，并沙哑地乞求着：“不要走，妈妈，妈妈，妈妈……”最终艾琳公主凭依在阿尔伯特身上的魂灵尽数消散，阿尔伯特身上不在有一丝一毫母亲的形影，林小芽忍不住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阿尔伯特已然完全恢复了自己的形貌，可即便如此，林小芽仍紧抱着没撒手，只顾着失声痛哭，不停滚落的泪珠正一颗颗敲打在他的脸颊上，阿尔伯特尴尬之余，又有点莫名地心疼，温言劝慰：“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克劳斯一听阿尔伯特称林小芽为陛下，立马回过神，紧接着恭敬而又庄重地跪于林小芽身前俯首称臣，宣誓道：“我，弗兰西家家主克劳斯在此立誓，愿永远效忠于向善善女王陛下，弗兰西家所有成员将永远听命于陛下，赴汤蹈火听凭差遣。” 阿尔伯特见状，也忙跪地宣誓：“我，博德家家主阿尔伯特在此宣誓，愿永远追随女王陛下，博德家所有成员都唯陛下马首是瞻。” 军部的各个将领也纷纷跪下宣誓效忠，剩下小部分顽固权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片刻之后，便也跟着伏身跪地。 第223章 婚礼（二十七） 这种阵仗林小芽也不是没见过，毕竟幼时一直都黏在西部精灵王的身边，只不过众人行此大礼的对象不是她，故而此刻见到这么乌泱泱一大群人跪倒在自己面前，不禁吓得止了哭，惊愕地望着众人。 要知道她现在还是个十一二岁人类小孩的模样，又黑又矮小，脸颊上前几天好不容易才养出的一点奶膘只因刚才为艾琳公主修复灵体耗费了不少生命力而又凹了回去，鼻子上还塞着一条血迹斑斓的绢子，头上两根长短不一的五股辫如同蟑螂须一般随着横膈膜抽筋一颤一颤的。 坦白说，以如此寒酸形貌登上帝王之位的，她是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唯一！但不管众人怎么想，她有精灵王族的血统，而且还获得历届精灵王凤尾纹令的接纳和肯定，即便没有加冕仪式，登上精灵国大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位新继位的女王虽然在外表、年龄、阅历上不尽人意，但她背后的资源却不容小觑，诚然，神族、亡灵族和魔族都是她有力的后盾，而偏安一隅的西部精灵王帕里斯与她关系匪浅，中部精灵国的那些顽固派以及觊觎克劳斯后位的权贵和名媛在面对这样一个强劲对手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半兽人的舰船被毁，中部精灵短时内暂时不会有战事，因此，林小芽和克劳斯的婚礼将如期举行。 只不过此前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克劳斯反倒有了退意，原先他联姻的本意就是为了将中部精灵国的王位交还给她，如今她已从上一任储君那儿得到了整个精灵国的继承权，这桩政治联姻显然是多此一举，况且他也不想就此束缚了林小芽的自由。 克劳斯本人并不排斥这桩婚姻，尽管林小芽的身材相貌远不及族中那些贵族小姐，但她身上有着许多令人着迷的闪光点。 多谋善断、杀伐果决，颇具政治头脑和战略眼光，极善兵法，时而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着，时而又似小孩子般刁蛮任性，鬼点子多，可谓满脑子馊主意和一肚子的坏水，这样的人作为敌人着实令人头痛，但作为自己人却又很让人安心。相处久了，就连她一天到晚几乎不曾停过的馋嘴，还有暴怒时满嘴的脏话都觉得特别可爱，特别讨人喜欢。更何况她是艾琳公主在人间所生的孩子，艾琳公主是精灵族中公认的第一美女，作为女儿，五官底子自是不会差到哪儿去，假以时日长开了，自然也有其父母当年的风采，可即便她以后就一直这么相貌平平，克劳斯也不介意先和她结婚，再等她慢慢长大，可他知道这么做对林小芽不公平，比起得到她，他更希望她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而不是把自己的婚姻拿来政治的牺牲品。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林小芽竟然谢绝了他退婚的好意。 由于她空降上位，根基不稳，而精灵部族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复杂，如若没有克劳斯的帮扶，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骚乱；此外，她也看得相当清楚，自己来自于西部精灵族地，中西两个部族在过去三百余年间，甚多龃龉，彼此的敌意还难以消除，所以就算她拿到了统领整个精灵族的凤尾纹令，也难免有些人会怀疑最终是将她抚养长大的西部精灵王占了便宜。出于安抚中部民心的考量，和中部精灵王联姻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策。 至于向奇，是在他们的母亲消散后的第三天才回到精灵族地，而且回来时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据他本人说，在林小芽被各方发难之前，他就隐约感应到克洛诺斯灵力的气息，为了不让林担心，他独自悄然把潜入精灵族地的敌人引到别处，所幸克洛诺斯临时的宿体承载不了他那元神的力量，在重伤他的同时身体就崩坏了，而他则趁着这个机会逃了回来。 林小芽本来还因他错过和母亲见上最后一面而憾恨不已，可一瞧他身上的克洛诺斯留下的伤，所有的怨怼和愤懑全都化成了心疼与不舍。亏得他运气好溜得快，否则被克洛诺斯的元神附体，小奇现在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林小芽一面帮向奇处理伤口，一面寻思着该如何帮他从镜湖的神殿盗取天使联盟，上次没能得手，反而还引起帕里斯的警觉，想必他将那神剑看得更紧了，可是没有天使联盟，小奇体内的生命力无法平衡，这严重影响到灵与体的稳定和协调，若要他安然无事，天使联盟就非到手不可！ 第224章 婚礼（二十八） 为了盗取天使联盟，林小芽苦苦寻思绊住帕里斯的计策，因而走神，用法杖给向奇疗伤时，几度剐蹭到伤口都浑然不觉，向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没反应便弹了下她脑门。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这法杖都戳到我伤口好几次了，很痛耶。” “啊，对不起。”林小芽猛地回神，将法杖移开数寸，审视着伤口，感觉治愈的速度远远不尽人意，不由得犯嘀咕：“啧啧啧，克洛诺斯那老毒物有够毒的，这伤口好难愈合。” 向奇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语气颇有些无奈道：“毕竟是泰坦神，神力当然非比寻常。” “嗯？奇怪……”林小芽忽然发觉有什么，指着伤口的位置说：“那老毒物差点就击中你心脏，这地方可是一击致命的，难道他是想把宿体一起毁了吗？” “当然不是，所以他才刻意打偏了几公分。” 林小芽幡然醒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侥幸避开的。” “要是我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的话，要避开也不难，现在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帕里斯的天使联盟了。” 林小芽发愁道：“主要是镜湖那个空间与帕里斯本人直接连结的，只要一有人进去他就立马察觉，所以要想拿到天使联盟还得要先找个法子绊住他才行，哪怕几分钟也好。” “要不我去绊住他？几分钟的话应没问题。” 林小芽立马否决：“不行。那家伙两面三刀的，虽然那次在半兽人族地的时候有放水的嫌疑，不过你若是主动送上门，没准他就真抓了你送给泰坦族的做顺水人情。” “两面三刀……”向奇若有所思地咀嚼这么个词儿，然后问：“帕里斯这么反复无常的究竟想干什么？你跟他那么久了就一点都捉摸不透吗？” 林小芽沮丧地耷拉脑袋，“要能琢磨透就好了，你也知道以前照顾我的叔叔不过是他用自己的气息制造出来的一个替身，他自己都说了，叔叔是他，但他不是叔叔。” 向奇默了片刻说：“我看我还是走一趟西部的精灵族地好了，毕竟那东西是神器，不冒些风险或付出点代价对宝物也是种亵渎。” 林小芽禁不住嘴角抽了抽，忙劝阻：“别啊，除了硬来我们还可以智取的。” “你有什么法子？” 林小芽做出一派老学究捋须的模样沉吟道：“容我想想。”少顷，方道：“对了，我下月大婚的请帖还没派人送去呢，不如我这两天亲自约他出来。” “啊？”向奇显然不赞同她的办法，“你在他眼皮底下要怎么独自溜到镜湖去？而且还不被感知？” 林小芽冲他挤眉弄眼，一脸痞气地探询：“你说，入梦香对他管不管用？” 向奇一怔，认真考虑了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旋即道：“入梦香对他或许作用不大，不过哈迪斯那儿有不少脸神魔都招架不住的猛药，倒不妨拿来让他试试。” 林小芽迟疑：“不会出人命吧？”她可不希望帕里斯有什么闪失。 向奇向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阴阳怪气道：“你就那么担心他啊？” 林小芽被说中心事，不由得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找借口：“也不是担心啦，只不过他姑且也算是把我养大的人，总不能恩将仇报啊，那我不就成了白眼狼了不是？” “既然我亲爱的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问哈迪斯要点能让他睡上一两个小时的药水好了，死不了，你大可放心。” 林小芽的脸凑近向奇，饶有兴味地审视着他的表情，故作玩笑地问道：“小奇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难道还对我余情未了？不可能的吧哈哈哈。” 向奇眼色横勾，魅惑一笑，脸朝林小芽又凑近了几公分，戏谑道：“你不怕流鼻血啊？” 林小芽没动，憋着笑直视向奇双眼，“我们这样是不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向奇登时气结，一个爆栗老实不客气地敲她脑壳上，向后靠倒在椅背上，没好气道：“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你是不是傻？” 林小芽爪子在自己后腰抓了下痒痒，乐呵呵说：“你是王八，我是绿豆。” 向奇哑然失笑，“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我们可是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兄妹，我是王八你也跑不掉，我们一家都跑不掉。” 林小芽恍然大悟，“是吼，我怎么就忘了。”说完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向奇敛了笑，手托腮凝望着林小芽沉默不语。 林小芽茫然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向奇仿佛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语调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的心跳没有加快，看来我们的那段过去你是真的放下了。” 林小芽捂住自己心口，惊诧道：“我去，你居然能听见我的心跳！” 向奇轻轻嗯了声，然后问：“为什么突然就……” “花痴病突然就好了？” 向奇不语，只点了下头。 “唔，这个嘛……”林小芽思考片刻才道：“小奇，如果那天你也见到妈妈的话，也许你就知道答案了。你跟妈妈长得特别特别像，哦，我是说原原本本的艾琳公主，她比在人界的时候还要好看。” 向奇不可思议道：“所以说，我给了你妈妈的感觉？” 林小芽摇头，“见了妈妈以后，我深刻地意识到小奇果然也是妈妈的孩子。” 要说妈妈的感觉也不是，反倒是这几天她曾让艾琳公主灵魂凭依的阿尔伯特隐约给她这种感觉，而长相酷似母亲的向奇更多地是让她意识到他们确确实实是亲兄妹。 向奇顿觉两人之间的对话变得索然无味，掩好衣襟，倏地抓起手边的隐形头盔，准备走人，“等着，我去找哈迪斯拿点药。” “诶？”林小芽一愣，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你这点灵力还是省省吧，剩下的已无大碍，就让它自己恢复好了。” 第225章 婚礼（二十九） 向奇一从冥界回来，就将加强版的入梦香交到了林小芽手里。由于帕里斯通过触碰就能知晓他人内心的想法，因此向奇还特意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在帕里斯喝下这药水之前，两人之间千万不可以有任何肢体接触，否则计划败露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林小芽冲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独自溜开，寻了处僻静林地给帕里斯打电话去了。 帕里斯前阵子隔三差五给她发自拍还挺勤快的，然而自那次她盗取天使联盟不成之后，两人就再没联系。 这次电话一接通，帕里斯就在电话那头摆谱问：“谁？” 林小芽听着那不太友善的口气，不禁龇牙咧嘴回呛：“你又没朋友，找你的除了我还能有谁？” “不是说分手了吗？还找我做什么？”那二五八万极其欠揍的语气，林小芽甚至可以想象出帕里斯此时傲然挑眉的样子。 “分手就不能找你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分手了还能跟旧情人做朋友的类型。”说完，电话挂了，态度恶劣到了极点！ 听着耳麦里传来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林小芽气得直哆嗦，大圆眼睛匪夷所思地瞪着自己的智能表，心想：那货说的什么话，旧情人？这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宣告已交往而已，怎么就旧情人了？莫名其妙！ 林小芽果断又拨了对方的号码，一接通，未等对方说话就一通怒吼：“混蛋，你敢再挂我电话试试！” 帕里斯可能是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也可能是被她这股蛮劲勾起了兴趣，还真没挂电话。 林小芽这时也稍微降低了分贝，尽量和气地说道：“我们见一面吧，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谈谈。” “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感觉帕里斯恶声恶气地问，那态度明显未有好转，林小芽听了就来气，忍不住又拿话刺他：“我的婚事，你也知道的。” 帕里斯的冷笑清晰地传了过来，“你居然还有胆跟我提这事？都快做别人老婆了还敢找我出来？实话告诉你，我没兴趣做小三，渣女！” 林小芽又气又觉得好笑，笑着骂道：“找你做店小二还差不多，谁要找你做小三了。还有，骂我渣女之前拜托你好好反省反省，你不但在神殿里金屋藏娇了几百年，海妖族还有你一个美艳绝伦的未婚妻，你有资格骂人吗？你自己才是一大渣！” “所以……你这电话打来是告诉我你还在吃醋？” “不是，我打电话给你是为了告诉你我下月中旬大婚，虽说精灵族的结婚典礼上新娘的父亲不需要领着新娘走红毯，但好歹得出席吧？” “你什么意思？”帕里斯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显然是被激怒了。 林小芽听完心里不由得一阵暗爽，仍旧不怕死地撩虎须，翻着白眼拉长了语调说：“还能什么意思，当然是希望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西部精灵王的养女，尽管事实上我并非由你亲手带大，但是那些年叔叔都是以你的替身的身份陪在我身边，大家把他当成是你也很正常，所以下个月我结婚你来吗，养父大人？” “你给我滚进古堡来，现在！马上！” 上钩了！ 林小芽顿时乐不可支道：“喂，帕里斯，不如我们去人界吧，我想吃麻辣小龙虾，想喝珍珠奶茶。”其实是想着登上女王之位以及下月可克劳斯的联姻之后，很多事情都将身不由己了，能够和帕里斯开心游玩的机会恐怕就只有现在了，最后一次，当做是告别的仪式，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一天，留下回忆聊以慰藉。 “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找别的男人约会合适吗？”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林小芽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身，就见帕里斯已到近前，顿时惊道：“你疯啦，跑这儿来，万一被抓了我可救不了你！” “我要是被抓你反倒能省心。” “什么话！我的心有那么黑吗？”林小芽说话的同时紧张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稍许放心，接着猫着腰往灌木丛里钻，并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跟上。 帕里斯默默地看着不动，直到林小芽小声催促：“别杵着不动，赶紧过来！”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弯腰跟过去：“马上就离开了，至于这么躲嘛？” “小心能驶万年船。”林小芽一边说一边往灌木丛的深处爬，待确认所在方位足够隐秘之后才停下来。 帕里斯问：“古堡不好吗？干嘛一定要去人界？” “古堡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到人界才好杀时间啊。” 某人回答得理所当然，帕里斯不禁眯缝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臭着脸说：“什么时候我成了你打发时间的对象了，你才是供我消遣的。” 林小芽嘻地笑道：“互相消遣，互不吃亏，行了吧？” 帕里斯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甜美可人，神色这才有了些许缓和，半怨半宠道：“看你满头的树叶。”刚想帮她拿掉，然而手尚未碰到，林小芽如惊弓之鸟般连滚带爬地扑棱出一米开外。 帕里斯一脸鄙夷，“干嘛吓成这样？我只是要帮你拿掉头发上的树叶，又不是要吃你。” 林小芽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反应，尴尬地咧嘴赔笑：“那个……你知道的，美色当前我容易流鼻血。”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自己动手拂去头上和衣服上的枯叶。 “终于愿意接受自己是颜狗花痴的事实了？”帕里斯成功地被她的话逗笑了，冲林小芽甩了个响指，林小芽随即从十一二岁孩子的模样瞬间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样貌，“恢复成原来的形貌不就好了。” 林小芽低头看看自己，还好天冷，穿的是长款卫衣够宽够长，才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尴尬，但童装终归还是裹得有点紧，于是道：“我还是去换身衣服好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说完召唤出古堡的时空之门，转身跨了过去。 第226章 婚礼（三十） 林小芽刚要收去时空之门，却不料见帕里斯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便问：“你进来干嘛？” “一个人在外边等着无聊，不如进来陪你。” 其实，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迥然不同，古堡里的时间相对外边而言，几乎是停滞的，就算过去了几天几夜，外边也不过是转瞬之间，帕里斯这么说纯粹是随意敷衍。 林小芽抽了下嘴角无语了，这时看帕里斯懒懒地挥了下手臂，他身后的时空之门便隐没了去。一般来说，时空之门的开启和关闭都应该为同一人，但帕里斯却轻而易举地把她召唤出来的魔法门隐了去，说明他和她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灵力的连结，这让她记起小奇之前的疑惑，两人既非夫妻，又没有亲缘关系，为何她身上会有帕里斯的气息？ 帕里斯察觉到林小芽投在他身上的目光颇为困惑，便道：“有话直说。” 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林小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那个……我身上有你的气息，你该不会是我亲爹吧？”刚好偷瞄到斜上方投来的如同刀子般锐利的视线，显然，帕里斯对她这样的提问方式深恶痛绝，于是连忙咧嘴露牙，送上一个卖乖的笑。 见她这样，帕里斯也不好发作，没好气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来到精灵族地的时候你的亲爹亲娘早已情深意笃，容不下第三人插足，所以，关于你的疑惑，不妨换另一种提问方式。” “难道、难道我们已有……” “有什么？” 帕里斯沉浑的低语带着某种促狭的意味直击人心，林小芽顿时面色通红，支支吾吾难以成言，夫妻之实几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在军营里见到战士光膀子都面不改色，可对着帕里斯，似乎就大不一样了，不由自主矜持许多。 林小芽在意识到自己被耍，随即恼羞成怒，负气质问：“你说，为什么我身上会有你的气息？” 帕里斯面有得色，悠悠道：“你怎么就不好奇为何凤尾纹令里的那些古老魔法咒文也一并存在你的潜意识里？” 林小芽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愣了下，想到的确有些稀奇古怪的魔法自己在以前看都没看过，更别说修习，但在关键时刻却能自然而然地施展出来，看来这些也都是拜他所赐。“好奇啊，这不等你给我解惑嘛，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说道最后有那么点撒娇的意味，颇讨得帕里斯欢心。 “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你跟几个小鬼偷溜出国境摘野果的事？” 林小芽点头：“记得，不过才刚跨出结界就被强行带回来了，还被叔叔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事跟你的气息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毕竟你从小生性顽劣，爱到处野，偏巧又没有结界能够困得住你，怕你指不定什么时候被狼叼了，所以我只好亲自在你身上印刻点我的标记以防万一。” 林小芽听着有点懵：“你？是你本尊？不是叔叔？” 帕里斯道：“没错，是我本尊，我那分身当时应该舍不得让你吃那苦头，因为那时候他似乎已经开始萌生出他自己的意志和感情。” “十一年前我七八岁的年纪应该记事了，可你让我吃了什么苦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以我的元神直接附上你的身体，我的气息也就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林小芽骇然，差点就飙出我去，难以置信道：“我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浑身爆裂而亡吗？” 帕里斯无所谓地耸耸肩，“事实证明你安然无事，不是吗？” “少骗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林小芽心里清楚，一个普通人类孩子的身体承载自己的灵魂之余，还要硬挤下一个魔物的元神，当时的情形必定凶险，结果就算不死也残。 “也就十来天高烧不退，为了帮你退烧，我那替身还特地带你到人界找你那双胞胎哥哥要点血，后来你们不也因祸得福得以在人界定居。”两人来到了古堡主建筑的二楼公寓，帕里斯轻车熟路地先进屋开灯，接着说：“若非对人界的生活感到满意，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把这套住房挪移到这个空间来。所以，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谢我间接给了你们将近十年的幸福时光，嗯？” 林小芽心想这么说来，当年自己大难不死还得感谢他的心狠手辣！翻了个白眼冷哼：“我当年没死你手里纯粹是我命硬，凭啥谢你。”话锋一转又问：“凤尾纹令里的魔法咒文呢？你又是怎么得来的？” 帕里斯皱眉反问：“这还用问吗？历代精灵国的国王继位时都会从上一代国王手中接过凤尾纹令，现在的你有，将来的你也必定有。” 林小芽立马会意帕里斯所谓“将来的你”是指镜湖的神殿里沉睡的那个穿越回来的另一个林小芽，只是她有一点不明，为何帕里斯能够进入凤尾纹令里的幻域之中，“你又不是凤尾纹令的主人，为什么能获取里边的魔法咒文？” 帕里斯从善如流：“当然是经过它主人的许可啦，我可是你未来的老公。” 林小芽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小声更正：“你是未来那个我的老公，不是现在的我的，而我也一直只能活在现在。” 这个问题他们不止争论过一次，似乎谁也没法说服谁，于是就一直僵持着，帕里斯显然也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当时附上你身体的时候，就顺便把凤尾纹令里的魔法咒文也一并留在你大脑里，幸亏我目光长远这么做了，不然凭你的悟性恐怕修习个五六百年也未必能够习得。” 尽管对方说的是事实，但林小芽听了心里着实不痛快，噘嘴嘟囔：“多此一举，明知我身上有禁锢咒术，灵力微薄，这些高级魔法就算我会用也没有足够的灵力供我施展，会与不会也没什么差别。” “天地良心，我本人可从没打算给你下禁锢咒术，这要怪就怪我那不中用的分身、你亲爱的叔叔。” 第227章 婚姻（三十一） 林小芽不解问道：“既然你都知道我是精灵公主的女儿，那么总有一天我会拿到凤尾纹令，不用修习也照样能够施放那些魔法，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谁说没意义？你不是还好奇我是怎么在你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吗？除了血液和体液之外，灵力也可以办到，你潜意识里的那些咒文就是用我的灵力留下的，如此一来，也算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帕里斯神色颇有些自得，同时又在鄙视着林小芽的智商，“你不觉得比起你那护崽心切寸步不离的叔叔，我的方式更胜一筹吗？既给了你自由的空间，又不至让你身处险境时孤立无援。” 虽然知晓对方曾多次暗中帮过自己，但她还是故意埋怨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我落难时哪次见你挺身而出过？倒是在逃命时你没少给我们使绊子。” 帕里斯忽然靠近过去，将林小芽迫到墙边，温言软语道：“你还在为那次的事生我气呀？我以为那之后的吻足以令你消气了的。” 不知从何时起，帕里斯注视她的眼神似乎比以往更有温度，双眸中有如碎星撒落的光泽泛出迷人的光亮，温柔美丽中带着一股子肆无忌惮，令人心跳怦然，不敢与之对视。 面对这样完美绝伦的人，林小芽又怎会没有期待，然而，当帕里斯的面庞在她双瞳中逐渐放大的时候，她突然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很不争气地双腿一软，便靠坐在墙根上。 帕里斯低头看着她打趣：“又不是第一次，还这么紧张啊？” 林小芽死鸭子嘴硬：“才不是……因为紧张。”说完陡然记起面前这人通过肢体触碰就能够读取他人内心的想法，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不争气，因为此番找他的目的是为了给他下药让他睡上半天，然后潜到镜湖底的神殿盗取神器天使联盟。 帕里斯蹲下，直视着她问：“那是因为什么？” “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换身衣服。”林小芽说着连滚带爬地逃回自己的衣帽间，关门上锁然后才背靠在门后努力平复凌乱的呼吸。 如今帕里斯也和她一样，自动自觉地把自己和另一个替身区分开，这一点令林小芽百感交集，仿佛两人都想以眼下实实在在的这个自己来面对彼此，只是这份坦诚恐怕持续不了多久。 尽管美梦稍纵即逝，可哪怕一刻也好，她想要抓住那昙花一现的美好瞬间封缄在自己的记忆里，毕竟，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跟他一起去人界了，因此林小芽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她在一堆未曾穿过的新衣里精挑细选着，然后在镜子前换了一套又一套，体内被凤尾纹令复苏了的精灵的血液在这短短几天里令她的肤色大有改善，细嫩白皙，透着莹润的光泽，加上恢复了年轻姑娘的形态，相较之前矮瘦黑的丑小鸭形象，此时俨然已长成了一只优美的天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不管正看侧看都是一马平川的飞机场，这点可能错误地遗传自父亲。 林小芽刚从房间出来就见帕里斯倚在门边，两人一打照面都不觉眼前一亮。帕里斯也已经换上了人类的装束，砖红色皮衣搭破洞牛仔裤，脚上一双驼色工装鞋，那一蓬过腰的栗金色长发竟然变成了短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高马尾，高大帅气，又显得非常年轻，当然这老魔物平时看上去也很年轻，只不过经年累月的王威过盛，少了那么点朝气蓬勃的活力。 帕里斯直起身，眯瞪着眼将林小芽浑身上下扫了又扫，皱眉。 林小芽不安地低头审视自己，并没察觉有何不妥，“干嘛？” 帕里斯面无表情命令道：“去把妆卸了。” 林小芽顿时双眉倒竖，怒目圆瞪，“凭什么只许你帅就不许我稍微好看一点？” “听话，别糟蹋……” “就不！”帕里斯话还没说完，林小芽叛逆地杠上了：“你一把年纪都可以装嫩为什么我十九岁就不能化妆？我偏要糟蹋东西，我乐意，你管不着！” 帕里斯脑门青筋直跳，却又克制住情绪淡淡说道：“这跟年龄无关，我说的是不要让那么些东西糟蹋了你这张脸。” 林小芽闻言不由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错愕问道：“我这妆化得不好看吗？”为了醒目，她还特意在眼角和颧骨上贴了几颗星型亮片。见帕里斯摇头，只好沮丧道：“那我去卸妆。”老实说，她极少化妆，以前出于好奇也是小奇帮的忙，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效果确实有些不尽人意。 第228章 婚礼（三十二） “等一下。” 林小芽刚转身，就被帕里斯叫住，于是回头，“干嘛？” 帕里斯脸色不太好看，居高临下的架势中明显透着一股不爽：“刚才你说我什么来着？一把年纪？装嫩？” 那纯粹是因一时性急才口无遮拦，不过却意外地发现这个魔物似乎对年龄异乎寻常地敏感。林小芽偷瞄了对方一眼，忍不住作死撩虎须：“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以前叔叔就曾推断你是克洛诺斯在被囚塔尔塔罗斯深渊之前就造出来的，假设时间就踩着万灵之战的节点上，那么你的出生时间距今少说也有亿……”窥见帕里斯两道凌厉的视线直射过来，林小芽立马噤声，识趣地抿嘴，卖乖地冲某人眨巴眼睛。 帕里斯本来还铁青着脸，但见她这般俏皮，气不觉消了大半，但毕竟触碰到的是他的逆龄，因而少不得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你又不是不知道，神魔不老不死，时间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林小芽深以为然地点头应和：“确实没意义，不过你活过了这么长的年月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呀，所以说你一把年纪也没错……”小心翼翼地偷觑他一眼，隐约感觉对方的怒火又快冲上爆发的临界点，忙改口道：“帕哥，我错了，我刚才不该那么说你，你们神魔不老不死，永远都那么年轻，哥你的嫩是纯天然的，不用装，再说了帕哥帅得这么空前绝后，只要有这张脸一切短板都是浮云。”先道歉，再溜须拍马，帕里斯被这迷魂汤灌得怒气尽消，只不过对她那股顺溜地称兄道弟的江湖气颇感微妙。 他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父女，她唤他的替身为叔叔，此前对他本尊直呼其名，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感觉略显生硬疏离，但这声哥听着却也叫人高兴不起来。 “你叫我什么？” “帕哥？” “再叫。” “小帕哥？” 帕里斯思索片刻，摇头。 “帕哥哥？”林小芽忽然想到那天她的母亲对她的叫法，不禁兴奋道：“对了小帕，我和小奇都有自己的名字耶，爸爸妈妈给我们取的名字，小奇原名叫真真，我呢叫善善，而且我还有个小名叫糖糖，是不是都很好听？” “小名确实没错，你真的很甜。”帕里斯接着狐疑道：“至于真真、善善……难道他们原本打算生三个凑成真善美么？” 林小芽一怔，随即觉得帕里斯的话也不无道理，“有可能哦，老幺叫美美？可惜还没来得及生就离开人世了，要不然我和小奇还会有个妹妹。” “你很想要个妹妹？” “也还好啦，只不过妈妈是个大美人，爸爸长得也很帅，这样的基因不多生几个孩子未免有些可惜。” 林小芽边说边回房间卸妆，帕里斯见她没特意关门，便也跟了进去。 帕里斯听她说完，忍不住噗嗤笑了，“照你这么说，我们以后是不是应该多生几个？” 林小芽倒卸妆水的手突然一滞，抬眼望向镜子里的另一个人不由得双颊微红。帕里斯的未来将和神殿那个穿越回来的另一个她在一起，而她的未来……并不存在。想到此，林小芽神色黯淡了几分，垂下眼睑负气问道：“你是想凑一摊斗地主呢？还是一桌麻将？又或者一只足球队？” 帕里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梳妆台边托腮望着她说：“随你高兴，你要是喜欢，一个排，一个连，一个营都可以。” 林小芽嘴角忍不住抽搐，斜过眼睛一脸鄙夷道：“母猪吗？一胎十二只也组不出那规模来吧？” 帕里斯憋着笑，直勾勾看着她，“又不是要你几年生完，你体内的精灵之血已经复苏了，等解揩禁锢咒术，神血也觉醒以后，寿命肯定比普通人类长得多，等我们结婚后就算一年一个，组建一个团最多也就七八百年。” 反正不关她的事。 林小芽没再接茬，暗里却酸得无以复加，胡乱擦去脸上的彩妆，也不管干不干净，丢下手中的东西气呼呼地出去了。 帕里斯也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的心思他自然了解，但仍故作不明地问：“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 林小芽拉长着脸道：“我不想说出来扫兴，今天我要开开心心地过。” 话虽如此，可即便到了人界，她还依旧鼓着个包子脸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帕里斯当然知晓症结所在，然而对于眼前的林小芽以及六年后穿越回来的另一个她也有些迷惘和混乱，因为他也不清楚是否该将二者视作一人，自己都不确定，又如何给到林小芽满意的答复，所以暂且按下不提，只好先想些法子哄她开心。 第229章 婚礼（三十三） 林小芽既已从精灵国上一任储君手中继承了凤尾纹令，按说纹令里所蕴藏的诸如飞行、越行此类的魔法在接掌的那个瞬间便已自动习得，然而她体内的泰坦神血仍为禁锢咒术所压制，加之精灵之血的复苏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因而她此时仍与人类的凡胎俗体没有太大的区别，并无足够的灵力和魔力供她施放那些高端等级的法咒，这一趟往返人界还得仰赖帕里斯的魔法。 起先林小芽刚到人界还为神殿的另一个“自己”闷闷不乐，但在和帕里斯转了几次疯狂的过山车之后，情绪渐渐高涨起来，甚至在众人惊恐而又兴奋的尖叫声中，还不忘开启智能表上的摄像功能转身去拍帕里斯的表情。只是帕里斯这魔物几百年来跟人干架上天下地无数次了，这种从几十米高空垂直俯冲刺激不过是小儿科，于是林小芽所能拍到的是一张打着呵欠昏昏欲睡的脸。 帕里斯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摄像头，马上配合地转过脸来献上一记惊鸿绝艳的笑脸绝杀，差点没把林小芽的哈喇子给勾出来。 “看看别人都吓成什么样，你居然还有胆到处拍，就不能稍稍有点女孩子样吗？有够变态的。” 林小芽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你才变态，这辈子从没见过有谁坐过山车还打瞌睡的。” “没办法，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有些无聊，要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不来这种地方。” “谁说我喜欢了？” “不喜欢你以前为什么总闹着要来？” 林小芽想起叔叔消散以后，他的所有记忆都归现在的本体所有，自然知晓她幼时经常和叔叔来这种地方，但那时候小，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可一旦玩多了，够了，没了新鲜感，就失去了当初的那股狂热劲。于是在游乐场高速运转的过山车上就出现了两人泰然自若交头接耳的画面，这样诡异的情景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虽说林小芽的兴致不似幼时那般狂热，但一想到跟帕里斯本尊确实第一次来，而且也是最后一次，便不由得倍感珍惜，该体验的热门的游乐项目都一一和他玩了个遍，吃饭看电影这些情侣间的节目也一样没落，这期间甚至有几次不由自主牵着对方的手都不自知，只不过这两人开心之余，却又都各自安怀心事，暗自凝望对方的时候，眼神中总不经意地流露出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苦楚。 当他们再次回到半年前曾被天鹅欺负过的湖上泛舟时，林小芽忍不住出那个既刁钻又无聊的经典问题：“如果我和神殿里的那位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帕里斯没有耍滑推说你们水性都不错之类的理由，他明白林小芽这么问是想要知晓他对二者之间的心意和情意，然而一直以来他都将这二者当作不同时段中的同一个人，直到林小芽固执地将自己和另一个“自己”区分开，他才开始意识到这个设想在现实中的可能性也很大，或许自己将来不可避免地做出二选一的决定，一个是他守候了三百余年，倾注了所有心力为之布局、谋划与憧憬的人，一个是活生生俏皮灵动不知不觉间在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隅占据了一席之地的精灵，如何取舍至今未有答案。 “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或许只能依照本能行事。”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能看出帕里斯纠结与为难，他艰难地想组织出比较温和令对方不那么难过的语言，可是双唇张合数次却都难以成言，于是便只呆呆地望着她。 “谢谢你。”林小芽凄然一笑，虽然对方给的不是自己所渴盼的答案，但至少对他而言，自己与镜湖神殿里的那一位有着等同的分量，这已经是她预期中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天色渐晚，两人回到了酒店。 林小芽泡了两杯咖啡，把加了入梦香的那一杯递给了帕里斯，帕里斯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看了眼，没有半分迟疑，仰头一饮而尽。那之后两人客气地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帕里斯很快就歪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林小芽见状上前唤了他几声，又晃了他几下，都没有回应，这才放下心来召唤出时空之门，刚要跨进那道门，回头看了歪椅背上的帕里斯，心想他这样的睡姿必定不舒服，便又折回来，试图把人扶到床上去。 第230章 婚礼（三十四） 帕里斯身形颀长高挑，林小芽料他体重也不轻，但没想到竟是沉到搬不动，错愕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这男人身材堪称完美，不像是有赘肉的人，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重。 林小芽换了个姿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人半背半拖地运到了床边，往床上胡乱一放，气喘如牛地骂道：“我去！你这家伙……究竟是铁打的还是灌了铅的？明明就不胖，怎么重成这鬼样？背你这一下老娘我都虚脱了，这元气估计得几根千年人参才补得回来。” 她嘴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却极为体贴地帮帕里斯脱鞋，然后把他双脚抬到床上，再盖上被子，视线对上帕里斯那佼好的睡颜时不禁看呆了，双手握住他的大手掌喃喃自语：“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了，还没开始我怎么就失恋了呢？算了，会有个猪头替我来爱你。”忍住泪，低头在某人的手背上啄吻一口，然后轻轻地哼唱了几句：“依然记得喝醉以后追着条狗跑了很久，跪在垃圾箱前要给它磕头，我拉住狗的手说我们只做朋友，嗷嗷叫了一宿……” 待到林小芽进了古堡，收了时空之门，帕里斯才缓缓睁开眼，望着那道灵力门消失的方向，再看看刚才被某人拉住的那只手，愤慨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做了一回狗，不禁又气又觉得好笑，继而想起手背上印下的一吻，神情瞬间柔和了许多，将手背贴在自己的唇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林小芽回到古堡，换上潜水衣，背上氧气瓶，从古堡莲池的时空阵眼穿到了镜湖湖底，这里她来过多次，早已轻车熟路。 当她来到湖底神殿那睡美人所在的偏殿，摆放在睡美人床头边上的天使联盟正静静地散发着如同日暖阳的金黄色光芒，熠熠生辉，令人目眩。 林小芽激动不已，这一次没有帕里斯看守，神器唾手可得。她来到粉色贝床边，握住剑柄的同时低头端详着床上这位沉睡了三百余年的“六年后的自己”，平心而论，这五官、这面容跟现在的向奇极其相似，现在的自己跟她还是差距明显，不管是肤色还是神韵上都逊色许多，甚至连胸……林小芽低头瞄了眼自己几乎一马平川的停机坪，欲哭无泪，假如她是帕里斯，那道送命题的答案不用想也知道应该选谁，更何况帕里斯自己都说了会凭本能反应来做出选择。 继续在这儿比较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林小芽负气抓起神剑，转身就往外走，但刚迈出几步猛地又刹住脚，因为她突然想到帕里斯两次用着神剑刺穿她的心脏抽取生命力就是为了给这位睡美人续命，倘若没有了续命粮，睡美人将会怎样？会死吗？ 有那么一瞬，林小芽脑子里冒出了个邪恶的念头，如果这个人没了，她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但是她转念马上又痛恨起那样的自己，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帕里斯难过。 囿于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边的大不相同，尽管这里的时空是停滞的，但在外边稍微耽搁了几天就相当于这里时间刻度过去的几年。三年前，她和小奇在古堡里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结果出去时，发现外边只过去了短短半月，因此她担心在天使联盟归还以前，睡美人的生命无以为继。 考虑到这一点，林小芽便又踱了回来，唤出三头狗的骷髅法杖，把自己的生命力直接传送到睡美人体内。 直至她发觉自己的水平视线越来越低，身上的潜水服越来越宽松，自己的状态越来越虚弱才收起法杖。林小芽瞥了眼墙边石台上的铜镜，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又缩回到原来十二三岁的形貌，这也就意味着她将自己六七年的生命力输给了贝床上的人，那么即便这几天没能得到天使联盟的补给也可安然无虞。 林小芽随便换身衣服，拎着神器匆匆赶了出来，扭头瞧见帕里斯睡得正酣，被子却掉落在地的景象，不由一愣，想起自己幼时各种睡觉不安分的各种情形，要么从床头滚到床尾，要么从床上滚到窗下，蹬被子更是家常便饭必不可少，但每每如此都总是叔叔来看顾着她，可现在见到睡得像个孩子一样无辜的帕里斯还真是天下奇观。 “真是的，明明就长着跟叔叔一模一样的脸，怎么睡相差那么多，像你这样的男人牢靠吗？”林小芽收去时空之门，一面嘀咕，一面过去帮某人捞被子。 帕里斯趁她不注意微微睁眼偷觑她，见她拾起被子直起腰背，忙又闭眼装睡。 第231章 婚礼（三十五） 林小芽帮帕里斯盖上被子的同时碎碎念道：“我看你啊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以来为数不多的那几块活化石之一了，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踢被子。再敢不乖乖睡觉我就在你脸上画乌龟！” 林小芽对着帕里斯那张俊美绝伦的睡颜一通威胁之后，转身正要离开，不料被床上的人拉住了手，顿时大惊，回头细看，见帕里斯此时仍在睡梦中，这拉手的动作似乎连他自己都毫无意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从冥王那儿讨来的药还不至于是假冒伪劣产品。 帕里斯不像叔叔当年那样为了迁就她而刻意调高自己的体温，这本尊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凉。林小芽没有马上将自己的手缩回，反倒还伸出另一只手，一边试图用自己的手温把那只大手物暖，一边坐在床沿自说自话起来。 “呐，帕里斯，虽然我盗取了你的天使联盟，不过你放心，神殿里的睡美人不会有事的，因为我刚才用了凤尾纹令里的古法把自己一半的生命力过给了她，看情形，说不定不久以后她就会醒来。单凭这一点，你还得感谢我。 其实，你不用为今天我问你的那个问题而感到为难，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因为对你而言，那不是选择题，我要主动退出你的参选项。 当然，你别误会，我并不是不喜欢你…… 知道我为什么由始至终都不愿把你和叔叔等同为一人吗？因为我喜欢你，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即便在第一次见到你本体就被你一剑刺穿心脏，然后被推进食人树的腹中的时候，我就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你，你当时的眼神有点傲气，又有点邪气，同时又带着点好奇似的孩子气，跟叔叔看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在陷入黑暗之际我都还在想，像这样的男人以后会便宜哪一个撞大运的女人呢？” 林小芽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花痴，不禁呵呵傻笑，接着说：“你说的没错，我果然是个看脸的颜狗，所以小时候谁谁都不服却偏偏对叔叔言听计从，温顺如羊；所以长大后即使被你一剑穿心还是忍不住喜欢你，嘿，这么说来，我不仅是颜狗，还有严重的受虐倾向。不过，拜你所赐，我的眼光变得特别特别高，非比寻常地高！” 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时，林小芽的口吻变得有些许深沉，长叹一声说：“可是呢，人的一生重要的东西不仅仅只有爱情这一件，在我看来，人这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让自身价值有所体现，有价值的人生即便如昙花一现般短暂，也比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碌碌无为平淡无味地过完漫漫一生精彩。 我也不是贬低有那种价值观跟我不一样的人啦，毕竟每个人有自己选择怎么活着的权利，我只是说我所认定的恰巧是这一种。有一位人类诗人这么说过：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我不在乎生命的长度，只要够绚烂，哪怕像夏花只开一季，甚至是像烟火那么短暂一瞬也能甘之如饴。 我来过，精彩过，绚烂过，也就死而无憾了。 在我消失以后，神殿里的那位就能无缝接轨林小芽往后的余生，没有人会发现这当中有什么异样，就像当初你你延续了叔叔的轨迹那样。 你和她将来会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会有自己的孩子，我相信你们两人联手必定能缔造出一个更加富庶强大的帝国。但在那之前，作为饯别礼，我希望能够尽己所能，把一个完整的、强盛的精灵国交到你们手上。 再见了，帕里斯……再见了，吾爱。” 林小芽摘下胸前挂件，那是用叔叔遗留下来的栗金色长发编织而成的吊绳所系着的银质项坠，里边夹着一张她和叔叔第一次到游乐园的合照，尽管她从没把眼前这个男人和照片中的叔叔视作一人，但是叔叔终归是帕里斯用自己的一缕头发以及灵力复制出来的一个替身，这个替身陪伴她度过了幸福的童年和欢乐的少年时期，过去的就让它留在过去，现在她已长大成人，该负起自己的担子前行。她把挂件放入帕里斯手中，转身拿起天使联盟，毅然而然地阔步离去。 帕里斯徐徐睁开双眼，将手中的挂件举到面前，打开银质吊坠端详起照片里的那两人，小的那个大圆眼睛澄澈明亮，冲着镜头鼓着腮帮卖萌，着实俏皮灵动，讨人喜爱，大的那个碧眼狭长，一面亲吻小的额角，一面对着镜头闭着单眼放电。照片就定格在这样一个瞬间，而这个瞬间洋溢出来的曾经是令他本体都羡慕嫉妒恨的幸福气息，可现在，就连这枚她过去视若珍宝的挂件也被遗弃在这里。 帕里斯对着照片中自己的替身不无嘲讽地说道：“说了一堆叫人恶心的肉麻情话，走的时候却这么干脆利落，不管是你还是我，她终究都再无半分留恋。只是林小芽啊林小芽，选谁舍谁的问题不需要你来替我操心，我自己的事情只由自己决定。” 第232章 婚礼（三十六） 林小芽来到酒店天台，拨通向奇的电话，告知天使联盟已经得手，向奇显然是乐坏了，电话未及挂断，便急不可耐地现身于林小芽跟前。 向奇收了剑道，感慨道：“想不到神器这么容易得手，看来帕里斯对你真的是毫无防备啊。” 林小芽蹙眉，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帕里斯事先就知道咖啡下了药，因为他只要通过触碰就能够感知他人心中所思所想，而今天他有好几次碰到过我的手。” 向奇的脸倏然变色，直盯着林小芽仔细确认：“你的意思是说帕里斯明知咖啡被下了药还故意喝下去了？” 林小芽点头，“嗯。” “你看着他喝下去的？” 林小芽再次点头。 向奇仍旧不放心地盘问：“他喝下之后呢，有什么反应？” 林小芽不明向奇为何这么问，一脸茫然地如实答道：“没什么反应啊，和我说了会儿话就睡着了。”她本来还想说帕里斯这么做显然是无意跟他为难，更不愿和神族作对，否则那日在半兽人族地边境的时候就不会泄洪式放水，他这么反复无常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保全西部精灵的实力，充其量算是个投机取巧的骑墙派，但看向奇神色不对，忙改口问：“有什么不对吗？” 向奇神色凝重地说：“他根本就没喝那杯咖啡。” “什么？你说他一直在装睡？你怎么知道？”林小芽大吃一惊，想到自己刚才对帕里斯的所作所为，以及亲他的手心说真心喜欢他的那些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双颊立马刷地通红，结结巴巴道：“我真的是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亲眼看着他睡着的。” “那药喝了根本就不会睡去，而是……” “而是什么？” 向奇没再回答，疑心天使联盟有诈，忙又拿出来细细打量。 林小芽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紧张追问：“怎样？有没有什么蹊跷？” 向奇仍旧不语，默默地摘下手臂上的金蛇臂环托在掌中，就见臂环在空中逐渐神展开，自行飞向天使联盟，绕着剑身游走几圈，最后缠在剑柄上与神器二合为一，那之后，他的面色才稍有转和。 一旁的林小芽见状，指着已经变成剑柄上的蛇形纹饰惊异道：“这、这东西……” 向奇知晓她想问什么，便道：“这枚臂环原本是从剑柄上分离出来的，现在这样宝剑才算完整，有了这枚蛇形臂环，它才能吸取他人的力量。” 林小芽恍然大悟：“难怪！” 她之前还纳闷为什么帕里斯用来抽取她生命力的那一把天使联盟的剑柄上会有蛇形纹饰，而这一把却没有，原来他本人所持的是睡美人从未来带来的，而被盗出的这一把则是克洛诺斯三百年前遗落在镜湖里的，不过这也仅仅是她自己的猜测，帕里斯也可以将金蛇臂环剥离出来，然后在两柄神剑之间交替着用。 向奇满腹狐疑：“奇怪，既然知道你的企图，为什么还把真剑留在神殿让你偷？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林小芽不暇思索道：“他就一墙头草，风吹哪边就往哪边倒，这样不管是现任当权的神族还是前任当权的泰坦族，至少都不会明着跟西部的精灵过不去。” 向奇却不认同她的看法，“帕里斯不是精灵族的人，他犯不着为那些精灵劳费心思，再说看他这些年来既不结盟，也不向外扩张，只偏安一隅，想来也不是醉心王权的人，留在精灵族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等待王者归来。”林小芽说着张开右手掌心，将掌上的凤尾纹令举到向奇面前，苦笑着说：“他在等精灵族的下一任女王回来。” 向奇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她要辅佐你登上王位？” “算是吧……”林小芽勉强地咧嘴，眼中却噙着泪。 觉察林小芽的异样，向奇弯下腰来柔声问：“怎么了？”他不问还好，稍微一关心，林小芽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林小芽压抑在心中无处宣泄的愁思随着情绪的崩塌而爆发，忍不住一吐为快，于是开始抽抽搭搭地对向奇哭诉自己的心事，也将关于神殿里那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沉睡了三百余年的另一个自己和盘托出，帕里斯真正等待的并非是她，而是沉睡在神殿里的那一个“她”，她只是在她醒来之前的替身。 向奇既震惊又错愕，连说了好几次“原来如此”，随即又道：“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那个人的存在，趁她还没醒来之前先把人解决掉不就行了，这样，你就可以成为帕里斯必然的选择。” 林小芽惊诧地审视着向奇，这种话换作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向奇一脸迷茫，“怎么啦？为何这样看我？” 看来克洛诺斯的元神具有极其惊人的黑暗力量，虽然向奇被强行附体的时间不长，但是心灵似乎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污染，所以才会发表这番惊人的言论。 想到这一层，林小芽便也疑云顿消，苦笑地摇头：“没有，突然想到爸爸和妈妈给我们取的名字，你叫真真，我叫善善，显然是希望我们能拥有人性中真善美这样纯真美好的品质。” 向奇幡然醒悟，小心翼翼地偷觑林小芽的表情探询：“我……是不是变得很可怕？吓到你了？” 林小芽摇头，笑着说：“没，只是有一点小惊讶而已，况且我们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思考方式逐渐趋向于理性也是难以避免的，或许咱们老爸老妈就是早就洞悉了这一点，所以才给我们取了这样的名字，好时时点醒我们。” 向奇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她，“你一直在战线上出生入死，在你手下死去的人多不胜数，你觉得善善这个名字对你来说除了讽刺，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觉得你所说的不在此限。我杀的是敌人，是屠戮我的同胞、焚毁我的家园、抢夺我的财富的敌人，对敌人善就是对自己人的恶，如果善恶不分，对于善善这个名字而言是最大的讽刺。” 向奇又道：“可你所说的那些敌人也是活生生的生灵，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妻儿，你在坚守自己一方狭隘的善时，又何尝不是对那些无辜受害者的恶呢？” “既然他们想着要侵略别人，就应该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这也是侵略者必须付出的代价。” 向奇笑着点头：“难怪母亲要把精灵国托付给你。” 林小芽以为向奇在意王位归属问题，当即不安地问：“小奇，你是不是因为妈妈没把凤尾纹令给你所以不高兴了？”向奇也是艾琳公主的孩子，按说他是长子，应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当时若他也在，说不定母亲会将精灵国托付于他，毕竟他力量强大、智商超群，他才是王位的最佳继承人。 向奇摆手道：“不，你别误会，我完全无意于精灵国的王权，纯粹是在夸赞你明智而又不失原则，一定能担得起复兴精灵国的重任。” “这话我爱听。”林小芽听他这么说，立马喜形于色，嘻地笑了，突然想起那天母亲唤她的小名，忙道：“对了，我妈妈还叫我糖糖，虽然她那天没叫你的小名，不过别看你平日一本正经的，但有时候说出的话还真甜，所以我想你的小名说不定叫向甜甜，你是甜甜，我是糖糖，都是老爸老妈的小甜心，我们都是有父母的孩子哦，高兴吧真真？” 向奇捂额，既无奈又无力地说道：“你 第233章 婚礼（三十七） “桥豆麻袋！”林小芽一把扯住向奇袖子，惊问：“你不带我走啊？” 向奇转身看着她道：“你不跟帕里斯一起吗？” “什么话！你是我哥还是他是我哥？”林小芽差点没跳起来，“论亲疏你在他之前吧？再说了，我刚偷他东西你还要我回去找他不等于让我自投罗网吗？”最主要是刚才以为帕里斯陷入沉眠而对他说了那番表露心迹的话，现在哪还有颜面对他，况且自己已做了告别，从此以后两人就一别两宽，各过各的了。 向奇点头，认真道：“有道理，那我先送你回精灵族地好了。” 先？ 林小芽听出端倪，狐疑道：“你不跟我回去？那你要去哪儿？” “泰坦族的人已经找到精灵族地去了，我不能老待你那儿，免得连累整个精灵族。冥界相对安全点，在这身体状态稳定之前我应该都在那儿。” 林小芽不免担忧道：“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其实也是个龙潭虎穴吧？等你状态稳定以后，三王应该还会继续拿你当猎捕克洛诺斯的诱饵，可惜上次哈迪斯的咒术被那老怪物解除了，不然现在他的元神应该已经押回塔尔塔罗斯深渊了吧。” 向奇冷笑说：“塔尔塔罗斯深渊还算好的，那几个不孝子可能会直接将他的元神丢进溶魂炉里化了。” 林小芽却不以为然道：“要真是这样倒也不错，克洛诺斯完全消失，泰坦遗族的人也就彻底消停了，少了他们兴风作浪，这天下会太平许多。” “哇，亏你还叫善善，叫伪善还差不多。为了一部分人所谓的太平就要牺牲另一部分人的福祉，甚至生命，对那些被压制在底层的受尽凌辱和磨难的种族来说公平吗？你说，公平吗？” 向奇似乎有些反应过度，林小芽颇有些惊诧，委屈之情油然而生，“我的说法确实有点偏狭，但你干嘛这么激动？还凶我，你甜甜是白叫啦？哪甜了？”说完嘴一撇，就低呜着哭起来。 向奇见她掉泪，顿时手足无措，笨拙地哄道：“别说两句就哭呀，对不起，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林小芽瓮声瓮气地怼道：“错就错，什么算我错？你根本就没诚意道歉。”说着擤了下鼻涕报复性地往向奇的衣服上揩，向奇洁癖严重，一看那情形立马闪开，林小芽大哭：“你嫌弃我……” 向奇警惕地盯着林小芽那只停留在半空的手，努力为自己申辩：“我没有，这只是条件反射，下意识的反应又不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 林小芽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更夸张了，“你连下意识都在嫌弃我……” 向奇被那哭声整的焦头烂额，“我真没有，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 “你过来，让我擦一下鼻涕我就信你。” 这纯粹是耍无赖！ 向奇气结，两双同一个模子里可出来的吊稍眼倔强地对瞪着，最终向奇做出让步，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靠了过去，林小芽不由得“噗哧”笑了，冲某人吐了下舌头道：“逗你的，又不是不知道你又洁癖，我这鼻涕要真抹你身上，你还不得跟我翻脸啊，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也没那么夸……”向奇的张字还没出口，就见林小芽把鼻涕倒吸了回去，惊道：“鼻涕擤掉！”话音未落，林小芽咕嘟咽下去了，顿时被雷得瞠目结舌，忍不住发飙：“居然还吞下去了！你还能再恶心点吗？这么脏，你还是女人吗？你还是人吗？” “小声点，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林小芽咧着嘴，掏掏耳朵方道：“怕什么啦，反正又没别人看见。” “我看见啦！”难得一向沉着冷静的面瘫少年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林小芽一把挽住向奇的手臂，笑得又贱又狗腿，那股子谄媚的劲儿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甜甜又不是外人，是自己人，不怕。” 向奇嫌弃地甩开她的手正色警告：“下次你再这样我就跟你翻脸，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林小芽死皮赖脸地又黏过去：“好啦好啦，没有下次啦，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嘛，我们回家吧。” 向奇用越行魔法把林小芽送回精灵族地，也不做稍许逗留便匆匆离开了，不过临走时曾答应会在她大婚和加冕仪式那天赶回来，并为她带来一份精心准备的大惊喜。 然而，惊喜并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惊吓，以及喜事变丧事的哀恸。 大日子到来的前一天，克劳斯带着他故去的母亲遗留下的宝石项链来找林小芽。虽然两人是出于政治目的而联姻，虽然林小芽依旧是一副未成人的小孩子模样，但克劳斯那句“在她做他的王后之前请求她答应做他的妻子”却是出乎意料地诚恳，甚至在彼此尚未萌生感情的情况下就向她发誓终生忠于她一个，这一生绝不与其他女人有瓜葛，绝不背叛他们的婚姻，这着实把林小芽深深地感动了一翻。 尽管克劳斯没有帕里斯和向奇那样逆天惊人的魅惑容貌，但颜值是整个精灵族的种族优势，只要参照对象不是金字塔尖端上的那两位，其实克劳斯的俊美容颜也是精灵族中万里挑一的，加之其家世、地位、权力和财富，完完全全配得上如意郎君四个字，林小芽只要从那些权臣千金和贵族小姐投射而来的嫉妒怨毒的目光就能感受到一二。 反观林小芽，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好吃懒做，性格恶劣，唯一可取的就那一肚子的坏水和满脑子的馊主意，其他的可说是一无是处，若非她体内流着精灵王族的高贵血统，以及部分精灵族民的拥戴，她和克劳斯的这桩政治婚姻也未必能成。 林小芽欣然接受了克劳斯送她的贵重礼物，看着映照在一颗颗幽蓝色宝石上的自己的影子，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如果艾琳公主当年没有遇见来自泰坦遗族的父亲，那么她很可能就是这串宝石项链的主人。 第234章 婚礼（三十八） 毕竟克劳斯的家世在精灵国是数一数二的，但凡事无绝对，听说诺丁和罗兰的父亲玛格也曾被上一任精灵王纳入择婿人选的列表之中，哪知后来竟杀出个强劲的异族竞争对手，并一举赢得精灵公主的芳心，这或许也是导致精灵国一分为三的症结之一。 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沉湎在上一辈人的故事中也改变不了现实，而明天将是她登上大位一展抱负的肇始，开启她的时代。 林小芽信步来到阿尔伯特的庭园外，想起自那日他以自己之身凭依出艾琳公主一事，打那以后，她总会不自觉地将阿尔伯特视作自己母亲一般的存在，至少是有种令人依恋的亲近感，于是便停下脚步，歪着头往里张望，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找他说会儿话，就听见身后阿尔伯特的声音。 “陛下，你找我？” 林小芽转身尴尬道：“明天才加冕，现在叫我陛下还早了点儿。” “从陛下接掌了凤尾纹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们精灵国的王了，加冕仪式不过是将陛下的新身份昭告天下而已。” 林小芽将鼓在一边腮帮里的棒棒糖卷到另一边，皱着眉，直瞪瞪瞅着阿尔伯特许久才不满道：“别开口陛下陛下的成吗？听着怪别扭的，还有啊，你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随便点？装出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是存心笑话我是吧？” 阿尔伯特仍旧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态答道：“陛下要习惯一众大臣将官同你这样的说话方式，因为您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 “没劲！”林小芽嘀咕了声，不等他说完，愤然挥了下手，扭头就走。 阿尔伯特立马叫住她：“等一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语气已恢复如常。 林小芽停步，拿下叼嘴里的糖折回来道：“这就对了嘛，正常点说话多好，这样才能拉近距离，你说是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主义那一套没前途，等明天我登上王座，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几十万年以来的旧制和繁文缛节，搞这些虚的还怎么跟民众打成一片？高高在上怎么了解民心民情？” 阿尔伯特先是一怔，旋即点头说：“好像说得还蛮有道理，听说西部精灵也这样，上下层级之间的尊卑意识愈发模糊。不过，你所说的封建主义是什么？” “封建主义就是……”林小芽顿了下，想着自己对这个概念也是一知半解，只好打哈哈敷衍道：“反正就是人类漫长发展史中一种落后的被淘汰的社会体制，只要你看几本人类社会的古代史就知道了。”怕他再问，连忙从兜里掏出一根青苹味的棒棒糖抛了过去：“我想你在人界的半年一定只顾着忙正事，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没怎么体验领略吧？来，尝尝这个，喜欢的话再问我要，我这儿还有。” 阿尔伯特也不客气，只不过心思却没放在眼前的小玩意儿上，他一边剥去糖纸一边说：“改革一事我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毕竟这当中牵涉到各方大大小小的利益，稍有不慎只会让当下局面更加混乱，目前还是先以战事为重的好，击退了外敌再谈治国兴邦。” 林小芽点头：“我明白，精灵国内部之间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前几天就为了联姻之事差点就被那些老顽固打进大牢，要不是你及时站出来帮忙，我现在可能已经被当做敌国的间谍给判处死刑了。” 阿尔伯特刚把糖放嘴里便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口感，当然林小芽此时并没留意到这么个微末的细节，或许是不好驳林小芽的面，所以还是继续含着，“那倒不至于，你当克劳斯会袖手旁观吗？他不过是想趁机看清楚那些蹦跶的究竟有些什么人，才好事后精确清理干净。” “哦，这么说，你站出来为我证明身份实际上还坏了他的计划咯？”林小芽走向一旁的长凳坐下，并轻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对方过来同坐。 阿尔伯特一看与女王并肩而坐似乎不符礼数，稍作犹豫，林小芽便开口催道：“别傻站着，过来坐。”他这才依言来到她边上坐下，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在他看来内部毒瘤能清除的尽早清除，可我觉得现下是尽可能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等退了外敌再慢慢算账不迟。” “克劳斯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第一应该是看清了神族和亡灵族对我们的态度，第二是我跟西部精灵王以及东部古特雷斯家主的关系，这两张牌若打得恰到好处，以后倒能省事许多，不过我比较赞同你的看法，先把主要矛盾解决了，然后再解决次要矛盾。不过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肃清异端在某种程度上都会对自己伤筋动骨，如果可以用温和的手段让他们投诚就好了。”林小芽说着，瞥见阿尔伯特不可思议的目光，便茫然问道：“干嘛？” 阿尔伯特诚然是发现了她身上的宝藏，眼中散发着惊异而又激赏的目光道：“我听说你从小疏于管教，是个只知道跟人打架和到处摸鱼捉鸟的野丫头，现在看来净是一派胡言，帕里斯把你教得很优秀嘛。” 其实他所听闻的大多是事实，林小芽从小就是个惹事精，跟学校里的小朋友打架是家常便饭，而帕里斯无底线护短的美名也因此闻名遐迩，不过长年跟在叔叔身边混迹政治圈，耳濡目染之下比起其他人自然也多些政治眼光和见识。可此时有人这么夸她，即便是表面功夫多少也还是要谦虚一下，故而讪笑着说道：“叔叔也没怎么教啦，我都是随便学的，随便学的，呵呵……”随便学都这么优秀，这要是认真起来岂不得逆天？一得意忘形，原本的谦虚反而越发显得狂妄自大。她话音刚落，阿尔伯特便忍不住背过脸去窃笑。 第235章 婚礼（三十九） 林小芽意识到自己口误，为掩饰尴尬，忙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托到阿尔伯特面前，极为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吃瓜子儿，又香又脆，包你磕到停不下来。” 阿尔伯特指着嘴里的棒棒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推却：“这个还没吃完。” 坦白讲，她所说的不错其实味道尝起来真不怎么样，或许是小孩子嘴馋，吃什么都觉得不错，而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大精灵来说却不敢苟同。 “客什么气啊？吃啊，瓜子儿和棒棒糖搭着吃口感更棒，各种味道融会在一起立马就有种味觉盛宴的感觉，我经常这么吃，真的，信我的准没错。” 还真不是客气，一根棒棒糖就已让人眼中怀疑她的口味，阿尔伯特这会儿见林小芽拍胸脯打包票不免半信半疑起来，又碍于盛情难却，最终在林小芽殷勤鼓励的目光下抓起一颗，照着林小芽的示范吃进嘴里，霎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石化般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林小芽看他神色古怪，便问：“怎么样？好吃到说不出话了？” 阿尔伯特皱眉，如实相告：“甜中带咸、咸中又有点苦和辣，这味道、这口感，一言难尽。你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咸中带着苦辣？怎么可能，你该不会是吃到坏掉的吧？”林小芽不禁幸灾乐祸起来：“平生第一次吃瓜子儿拿到的第一颗居然是坏的，你这烂手气可千万别参与赌博，不然你们家那几座矿都不够你赔。” 阿尔伯特忍俊不禁：“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林小芽磕着瓜子，眨巴着眼问：“我怎么啦？” “你真不知？”见林小芽茫然摇头，便继续道：“整个精灵族地的姑娘都在说你的嘴一天到晚没见停过，照这样下去我们国家很可能被你吃破产。” “放屁！”林小芽暴跳如雷，伸臂向外一指，破口大骂道：“那些八婆分明是嫉妒我抢走她们的梦中情人，又碍于我的身份和手里的兵权不敢明着跟我争抢，就暗地里到处造谣诬蔑我，我特么这辈子从没听说过吃几粒瓜子儿就能把国家吃破产的！” “那些千金小姐确实有些言过其实，不过你贪吃也是不争的事实啊。”阿尔伯特显然也是个专业补刀的老手。 “我……”林小芽一时语塞，砸吧着嘴把剩下的瓜子又揣回兜里，寻思片刻，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这么努力吃东西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国家。” “为国而吃？”阿尔伯特憋住笑，冲她眨眼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林小芽继续瞎胡扯：“那天在野柳城阻击半兽人军队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灵力消耗太多之后就会消耗自身能量，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瘦的时候比胖的时候多，所以我啊，不能只顾自己的名声啦，身材啦，为了国家，一定要在平时没事的时候多储备点脂肪以备不时之需。” 阿尔伯特对她无比钦敬地竖起大拇指说：“您为我们精灵国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实在令人感佩！相信你崇高伟大的光辉形象即便几十万年以后也一定还能深深地留在所有臣民的心中。” 这两人明摆着一个装模作样，另一个配合表演，但彼此心中都知晓这场戏演得太过浮夸，视线对上时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林小芽擦去眼角飙出的泪花笑说：“你有当喜剧演员的资质。” “彼此彼此。”阿尔伯特忽然瞥见林小芽脖子上露出领口外的蓝宝石项链，脸上的笑意不觉收敛了几分，“克劳斯给你的？” 林小芽点头，手指把玩着项链上那些深蓝色的宝石，亦是感慨良多：“为了咱们精灵国，他个人也做出了诸多牺牲，娶一个像我这么寒碜的妻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你是艾琳殿下的女儿，是我们精灵国的女王，怎可妄自菲薄？况且克劳斯连他母亲的遗物都舍得送你了，说明他是真心想要维护好你跟他的这桩婚姻。” “嗯，我知道。虽然我们是出于政治目的联姻，不过既然结为夫妻，就算彼此之间没有感情，肝胆相照的义气还是可以又的呀，而且我们有共同的抱负，共同的目标，必定可以结为意气相投的革命战友，再说，比起一见钟情，我更相信日久生情，没事的，我跟克劳斯一定没问题的。” 林小芽这番话与其是对阿尔伯特说的，倒不如是在努力劝慰自己，尽管她将自己落寞的表情掩饰得很好，但又怎能逃过对方洞若观火的眼睛？ “事情并未到完全无法回转的地步，如果你……” 林小芽不等他说完就抢着说：“其实，我来找你是问你讨要礼物的，明天本王大婚，你总该有所表示吧？没什么奇珍异宝，普通的金银财宝也行，不然折现也行，咱们现在军费紧张，礼物可免，礼金却是多多益善。”说完厚颜无耻地把手伸到对方面前，一同奉送上的还有她更加厚颜无耻的谄笑。 阿尔伯特无奈地摇头：“说你傻呢，看你伸手要钱的架势显然是个老手，可说你精呢，你居然打算把自己结婚的礼金用来充当军费，你让我怎么说你？” 林小芽也无奈地叹气：“没办法啊，谁叫我这个千疮百孔积贫积弱的国家的王呢。我记得以前打的某个游戏角色说过这样一段话，国者，无民不立，无王不兴。王就是民献给国的祭品，繁荣昌盛时领受民之税奉，萧条败落时当以王之牺牲换取国泰民安，若君不事民，民又何必事君？所以呢，王和国和民是一体的，王的一切都应属于国，属于民，而国和民也属于王的。既然如此，我们结婚的礼金用来充当军费也是理所应当的。” 阿尔伯特听完林小芽的话不由得眼眶微红，瞬间对她肃然起敬，言语中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陛下，你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重新统一，恢复昔日强盛的希望，谢谢你来到我们的身边，谢谢你……” 第236章 婚礼（四十） “呃——”林小芽尴尬地咧咧嘴，显然不太适应当下较为感性的氛围，故作轻松道：“你话说得再好听，封给我的结婚礼金也是一分都不能少的哦。” 阿尔伯特啼笑皆非，手指着她一个劲摇头，“你来找我恐怕不只是为了讨要礼金，一定还有别的事，趁着现在我还有点空，你说吧。” 林小芽立马对他又竖拇指，又拍马屁：“你不但会寻灵，还会读心，腻害腻害，其实呢，我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阿尔伯特似乎早已了然于心，没等她开口便抢先道：“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便是。” 林小芽不解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除了艾琳殿下，你也没别的需要问我的吧？” 林小芽睁圆了眼，这回可真是心服口服了，默默竖起另一手的拇指，“哇呜！你连脚趾头都那么聪明，腻害！” 阿尔伯特学着她的痞样眼皮一翻，说：“你再怎么拍马礼金也不会多给的。” 林小芽连连摆手：“不指望不指望，你们家才刚丢了一座城，我怎好意思再让你破费，你只要跟我聊点我妈以前在人界的一些趣事就好。” “只是在人界的？” 林小芽点头，其他的不必问他也能知道，当然，她想了解的也并非仅限于母亲作为安琪拉.贝利尔时为大众所知的那些事迹，而是某些世俗眼中不被觉察且更接近真相的事实。 聪明如阿尔伯特，自然对她这点心思了然不惑，于是便将过去半年自己所了解到的关于她双亲的前尘旧事悉数娓娓道来。 时间过得特别快，两人嗑着瓜子喝着茶，不知不觉就见天色渐晚，林小芽陡然想起自己还有一篇长长的继位演讲稿还没背，忙起身告辞，还没走出庭园，手腕上的智能表就响起了向奇来电时独特的提示音。 林小芽以为向奇此时已到了精灵族地，不料对方却告诉她被事情绊住了，可能要明天大典之时才能赶到，而且仅是可能。林小芽失望之余却也毫无办法，她的加冕仪式以及大婚固然重要，但向奇的固魂也丝毫怠慢不得。 至于帕里斯那边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自她盗取了天使联盟至今，双方都没再联系。林小芽盯着虚拟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看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默默地关掉列表。 翌日，为了庆祝这个双喜临门的日子，中部精灵族的新都挤满了前来道贺的族民，而直接受邀前来观礼的各族贵宾也来了不少，当中不乏有来自魔族、龙族、幻兽族、亡灵族等异族的权贵。 令人惊讶的是东西两个部族的精灵也派来了使者，身份尤为尊贵，皆是八大显族世家的家主，而且也是林小芽的旧识，一个曾是林小芽小时候的魔法老师兼私人教练格鲁，一个是经常以前频频打架互整互损的小伙伴罗兰，曾经效力于帕里斯的王庭，因莫须有的通敌叛国罪先是被帕里斯判处极刑，后因林小芽的求情而改为流放，贩卖到卡多幻域充当斗奴。亏得他家势雄厚，很快就被迎回了东部精灵国。 最让众人震惊的是当今当权的三王，除了冥王，其余两位也都驾临礼堂，神王更是步上坍台，代替祭司，亲手为林小芽加冕。 众人震惊万分，这是精灵族有史以来第一位国王获此殊荣，王权伸授！ 神王这一举措的用意更是不言自明了，由此也意味着神族、海族、亡灵族都公然站在中部精灵国这一边，三王将成为这位新王的坚实后盾。这一点着实令中部精灵族地上下为之欢欣鼓舞，让这个深陷在战争泥潭的民族看到了苦难即将结束的曙光。 加冕仪式和结婚大典都结束了，向奇始终没能赶来，只有短信捎来寥寥数语：抱歉，天使联盟有诈，半数魂魄被剑侵夺，拉锯中，暂时无法脱身。 林小芽幡然醒悟那天帕里斯为何明知她意欲盗取神剑却非但不阻止，还故意装睡，原来他早已在剑上动了手脚，就等她和小奇上钩。她一想到此内心又是气愤又是酸楚，亏她还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个人待她还不错，关键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他给算计了，在他的心中，她也不过是一颗随时算计、利用的棋子，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等那个人醒来。 向奇或许是不想她太过担心，结尾还故作轻松地加了句祝我的糖糖新婚快乐，女王万岁！ 第237章 陌路（一） 林小芽本想着这桩政治联姻，婚礼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个样子而已，压根就无所谓新婚快乐一说，但事实上却也不尽然。庆典结束，筵席散去，宾客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之后，新王在清点各处送来的贺礼时的那份喜悦还是难以抑制的。 而她的亲王看她乐得见牙不见眼，颇感讶异，便道：“你从小也是在王宫长大的，跟在帕里斯身边，这些财物应该也没少见才对。” “才没有！”林小芽先拿起一件金器放嘴里咬了下，然后又对着另一串珠宝呵口气，再擦擦，忙得不亦乐乎，“叔叔都不让我碰这些东西，在人界也是，就连零花钱都不给，超小气的说。” 这显然跟传说的不太一样。 克劳斯愕然，“我听说帕里斯很惯着你，几乎是没底线可言，你若想要钱，他不会不给吧？” “他还不是怕我拿了钱一天到晚在外边瞎逛不回家，而且就算有钱我也是拿来买吃的，所以家里一般都会准备很多零食，这样我每天放学就会直接回家，他也好省心。” 克劳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人还真是处处都耍心机啊。话说回来，你自作主张跟我结婚，他那边没什么反应？” 一提到现在这位帕里斯，林小芽原本鼓涨的情绪霎时间就蔫了下来，将面前的物件收归好才道：“能有什么反应？这年头婚嫁自由，我跟谁结婚还不得我自己说了算。” 克劳斯不禁感慨：“十九年前，东西两个部族为了争夺你的抚养权而不惜开战，我想那时候帕里斯和诺丁就已经知晓你是艾琳殿下在人间的孩子，只有我们中部一直蒙在鼓里，不过幸得上天垂怜，让你来到我们中部。” “别把我说得跟个宝似的，其实我也就一个象征性人物，精灵国要恢复到以前的盛况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才行的，还有，你休想把工作都丢给我。” 克劳斯莞尔：“当然，你管统筹，我管辅佐，你下达命令，我执行命令。” 林小芽不由一个头两个大，“不行啊，我现在根基还没稳固，你就把治理权交过来，先不说那些元老重臣服不服，难道就不怕我经验不足管得一团糟啊？” 克劳斯轻拍她的手背安慰：“别担心，我们都在，而且你有神王宙斯亲自给你加冕，就意味着你的王权是由神指定的，谁若是不听命于你就是违逆神的圣意，挑战神威。” 林小芽反手握住对方的手恳切道：“说好了，我们一起努力，还精灵国一个盛世。” 克劳斯与她十指相扣，信誓旦旦地说道：“一言为定！” 是夜，二人将财物打点妥当之后，各自回房。 林小芽刚洗漱完才要睡下的时候，忽然听得静夜中一声惨叫从克劳斯的房间传来，紧接着是庭院外惊慌的人声和嘈杂的脚步声。林小芽心底一咯噔，睡意全无，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披头散发的，鞋也顾不上穿就夺门而出，朝克劳斯的房间飞奔过去。 当她赶到事发地，就见克劳斯倒在血泊之中，他的侍从卡尔正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地上托起，而护卫正忙着四处搜查。 林小芽惊问：“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这是何人所为？” 卡尔惊惶答道：“我也不知道，那凶手形同鬼魅，无踪无影，我从殿下的房间出来，才刚关上门，可转身还没走出几步，殿下就出事了，我折进来时就只看见殿下一个人。” 林小芽疾步上前来检视克劳斯的状况，扒开衣襟，就见其心口上有一道约莫两寸来长半寸宽的棱形伤口，鲜血汩汩直流，随同血液一同溢散而出的还有灵魂化成的点点金光。林小芽心下骇然。 这伤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也曾两次被这么刺穿心脏，于是凶手以及凶器立马呼之而出——是帕里斯，是他以天使联盟刺穿了克劳斯的心脏，之所以不见形影是因为他戴着睡美人从未来带来的哈迪斯的隐形头盔。而且，在很久以前，他曾警告过她不要答应这桩婚事，否则她马上就会沦为寡妇。 想到此，林小芽差点跌坐于地，也不知帕里斯现在是否还在近旁，不由得惶遽地四下环顾一圈，诚然此举不过是徒劳，眼下当务之急是抢救克劳斯。 她召唤出三头狗大白，命它立刻给克劳斯施放重生魔法，而自己也伏在克劳斯身上直接舔舐伤口，双管齐下，力图把人救活过来。 大白反复试了几次魔法，都不见克劳斯有半分起色，便道：“不行，克劳斯殿下的灵魂好像已经无法汇聚，根本就不受我的魔法。” 而林小芽这边似乎做的也是无用功。她的生命技能的确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给予尸体生机，但前提必须是死者的灵魂还存在，克劳斯一来为神力和神器所伤，二来又不似她天生拥有生命技能，等待他的必然是形神俱灭的结果。因此，林小芽即便耗尽自己所有的灵力，也只能令其伤口愈合，保留一副鲜活的却永远也不会醒来的躯体，仅此而已。 “不行也要给我继续！在他复活之前你的魔法都别停！”林小芽不甘心地大吼，此时的她满脸是血，不只是为克劳斯救治时沾上的，同时也是她灵力耗尽时所引发的鼻血，看上去有几分狰狞可怖。 这时，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阿尔伯特黯然神伤道：“陛下，放弃吧，大白说的没错，克劳斯被神器击中，魂魄已经飞散，现在正逐渐化为清气，就连我也无法将其汇聚，他已经……回不来了。” 林小芽霎时间犹如五雷轰顶，瞪圆了眼，震惊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自幼便随侍在克劳斯身边的卡尔闻言顿时放声大哭起来，林小芽陡然如梦初醒，猛地起身，发了疯似的冲到庭院，对着空无一人之处放声大骂：“帕里斯你个王八蛋！你有种就别躲着，给我出来！混蛋，出来啊！出来啊！” 林小芽声泪俱下，由于她此时满脸是血，头发散乱，打着赤脚，对着空气大声叫骂，身为一国新君，她这情状着实令人惶遽不安。 第238章 陌路（二） 阿尔伯特正要上前劝慰几句，忽然察觉庭院里有一股诡谲的气息正朝林小芽靠近，立马大叫“小心！”并一个瞬移挡在小芽身前，一个侧身将小芽推离两丈开外，另一手同时祭出自己的长刀凌空一挥，就听得利器撞击之声，但仅这么一抵，他的长刀旋即应声而断。虽说他所持的兵器并非上等绝品，却也是他们家世代相传少有的神器，刚才只这么一击便断作两截，可想而知与之相抗的另一件神器绝非凡品。诚然，驾驭得了那神器的人，力量必定也在阿尔伯特之上。 林小芽见状，马上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朝着阿尔伯特面前的空处连放了五六抢，弹夹里的子弹全都以向奇的神血处理过，即便神魔也要忌惮三分。 然而子弹并未击中目标，反倒是林小芽，才刚开了几枪，突然感觉后颈一痛，接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在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深渊之中，慢慢地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白光，光里出现了克劳斯的身影，那是在野柳城的城楼上，也是林小芽第一次见他的地方，那个时候她尚未知晓他就是中部族地的精灵王。 当时他们正阻击企图攻城的半兽人，克劳斯伪装成普通射手的模样混迹在把守城楼的队伍中，林小芽则架着狙击枪岔着两杆鹤脚在堞墙后骂骂咧咧地口吐芬芳，由于言语的粗鄙程度屡屡刷新下限，于是频频引人侧目，而克劳斯更是瞠目结舌，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为此还连带着也挨了顿臭骂。 那之后，她们的基地被唐氏兄妹偷袭，死伤惨重，其余的人全被当作战俘押往半兽人族地，化名迪蒙的克劳斯也与她关押在同一个囚笼；后来又一同被卖到采石场为奴，在那里林小芽受他不少照顾，两人之后被调配到奴隶等死的安息之家，合力救治了所有患病的各族奴隶；再后来，他们同弗兰西家的人设在兽人族的暗桩里应外合带挑起兽人族几座城市的骚乱，并带走了好几处矿场、码头的奴隶。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有着坚定的革命友谊，所以后面提出政治联姻也就顺理成章了。她向他求婚时，他送她国王的权杖，结婚前又以母亲遗下的宝石项链相赠，他们十指相扣相约同心戮力还精灵族一个盛世。 往事如同走马灯般一幕幕重现眼前，当所有的画面划上休止符，克劳斯带着歉意一步步走到小芽身前，对她说抱歉，不能陪她一起完成那个约定，也很遗憾不能亲眼见证他们所期许的那个盛世，不过他相信那个美好的愿景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因为他相信她有那个能力实现这一切；最后还感谢她接受他的求婚，谢谢她愿意与他共度一生，希望她下一次婚姻可以嫁给爱情，祝愿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说完了这些话，克劳斯微笑着转身离去，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林小芽急切地伸出手，然而化作小黑点的身影最终还是消融在黑暗中，再也回不来。 “不要过去……回来……克劳斯……回来……”林小芽从自己的梦呓中醒来，睁开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至鬓角，映入眼帘的一切仿佛春田花花幼儿园一般五彩斑斓，触目所及之处要么是红花绿草，要么是超现实漫版小动物，给予的视觉冲击有一种暌违多年的熟稔之感。 第239章 陌路（三） 林小芽混沌中依稀觉得这里像是她小时候在的房间，西部精灵国王宫里的她的寝殿。 “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一旁传来的低沉浑厚的声音立马证实了她的疑惑，后颈残存的钝痛感让她意识到此前潜入行宫暗杀克劳斯以及将她敲晕带回此处的人正是帕里斯！ 林小芽猛地一激灵坐起身，扭头看向窗边，就见那妖孽脸上的盈盈笑意在金色阳光的映照下耀眼万分，随性披散至腰间的栗金色长发熠熠生辉，令人不禁心跳怦然。 帕里斯见她呆望着自己失神不语，便带着几分促狭的口吻说道：“一早就劝你不要跟那个人结婚，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小小年纪就做寡妇，好玩吗？” 林小芽闻言，惊愕、愤怒、怨恨、失望之情油然而生，心想这个杀人凶手竟还能说出这番冷漠无情的话语，简直没有人性！ “你混蛋！我要杀了你！”林小芽狂怒之下，大叫着朝对方扑去，然而才冲出几米，脚下就被什么东西扯了下摔成恶狗扑食，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脚踝上拴着一根禁灵石制成的锁链。 帕里斯从窗棂上下来，脸上的笑意早已敛去，碧色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冰寒，居高临下地质问：“杀我？你居然要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跟我反目？” “什么不相干的人？他是我丈夫！”林小芽怒不可遏，用力地挣着脚镣，然而除了蹭破了脚踝，一切都是徒劳。 “谁允许你嫁他了？” 林小芽灼灼逼人的吊稍眼立马目露凶光，不甘示弱地迎视对方反呛：“你允不允许他都是我的丈夫！我要嫁谁是我的自由，还轮不到你管！” 当初还以为他只是随口吓唬她而已，哪料到竟还真的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克劳斯被神器击中，早已形神俱灭，事到如今，争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可以杀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林小芽的眼中充满着怨毒和愤恨，质问的同时，雾气罩上了双眸，哑然道：“明明我们不久前还一起轻点贺礼，现在他却不在了，你个混蛋，杀人凶手，把克劳斯还我！”说完转身抄起床上的枕头抱枕就砸过去。 帕里斯非但不闪躲，反而向她走去，林小芽见状更是不客气，拳打脚踢直往对方身上招呼。 帕里斯单手钳制住她的双腕沉声问：“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认定我是杀人凶手？” 林小芽立马反问：“除了你还有谁？要不是你戴着哈迪斯的隐形头盔，克劳斯又怎么会毫无防备？要不是你以天使联盟的神力刺穿他的心脏，他又怎么会形神俱灭？” “你知道的，拥有相同装备的不止我一个。”帕里斯面色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提示，“别忘了，天使联盟还是你亲自从我这儿拿走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向奇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原来是这样！”林小芽恍然大悟，总算明白对方那天在酒店里装睡的真正用意，“难怪你那么大方让我把神剑带走，原来是为了嫁祸给小奇，不但让自己洗脱嫌疑，还能趁机暗算小奇，置他于险境，一箭双雕，你可真厉害啊帕里斯！” 帕里斯审视着林小芽的没一个细微的表情，冷眸中透出一丝落寞和失望，只淡淡地说道：“所以，你选择信任别人？即使决定联姻，你优先选择的也是别人，原来在你眼中，我什么也不是啊。”说完放开林小芽的手，转身出去了。 林小芽在心里反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心动，那是别人的男人，可凝望着那英姿挺拔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心脏却好像遭受了一记重击，不止心动，还痛了。 帕里斯没说要拿她怎样，也没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一直被关在自己幼时那五彩斑斓的儿童房里，脚上拴着禁灵石锁链，无法使用魔法，无法叫出召唤兽，也无法跟外头取得任何联系。这期间，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于是挺尸是她唯一的状态，绝食则是她唯一用以表达的态度，如果帕里斯还能顾念一点往日的旧情，或许这样的境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第240章 陌路（四） 一连数日，林小芽一闭上眼就总是不停地梦见克劳斯，梦见一年前他们在半兽人的采石场行苦役的那段日子，梦见他总时不时私下给她些托人从外边弄来的吃食，梦见他们一同给安息之家的病患治病，梦见他们一起偷偷溜到十数里开外的唯一水源洗澡……就好像此时克劳斯还在另一个维度中活得好好的，可每每午夜梦回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尽管那是一段异常艰辛疲累还时常挨鞭子的时光，不过有克劳斯陪伴，日子倒也并非全然无趣，尤其是后来他们在半兽人的几座大城市中挑起骚乱，焚烧了几处兽人族视若珍宝的魔法楼，还解救了数万的战俘和奴隶，她在他身上学会了许多，尤其是作为领导者的统筹力和动员力让她深受启发，而那时的成就也将成为她余生中熠熠生辉的珍贵记忆，只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对自己想他求婚一事感到非常懊悔，如果当初能够慎重一点，也不会区分不出帕里斯的那番话实际上是威胁而非吓唬，那克劳斯现在一定还活得好好的，说到底，她也是杀死他的帕里斯的共犯。 尽管她饥肠辘辘，腹中仿佛天雷滚滚，但女官长每天送来的食物她碰都不碰，对那些堆放在房间里的漫画、光碟、游戏机也都视若无睹，成天就佝偻着背蜷缩在床上抹眼泪。渐渐地她身上的脱水症状愈发严重，起先还只是双唇干裂、眼窝凹陷，后来出现了恶心干呕，甚至意识模糊的状态。 女官长生怕她真有个闪失，忙将情况如实回禀帕里斯，于是，帕里斯只好亲自前来探视。 “你现在并非普通人类，即便饿个十天半月也死不了，所以，你这么绝食除了给自己找罪受，别的毫无意义，何必呢。” 林小芽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帕里斯也不废话，直接端起托盘里的肉羹送至林小芽鼻端，那肉羹里加了精灵族特有的调料，香飘四溢，这对于一个五六天来粒米未进的人来说，可想而知是何其严峻的考验！ 林小芽翻了个身面朝向里去了，帕里斯见状，默默把碗移过去，再次置于她鼻下。林小芽索性面朝下趴着，把头脸埋进枕头里。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帕里斯先把碗放回桌上，然后踱回来侧身坐在床沿，手掌覆上林小芽的后背，伏下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问道：“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在水下神殿里看到的那道神谕？” 林小芽听了，不由得身子一颤，神谕里自己被人霸王硬上弓的画面顿时又在脑海中复苏，那种事情若非两厢情愿只会令人感到厌恶和恶心，她忙翻过身，退到小床的最里边，警惕的瞪着某人。 帕里斯也不起身，就势一歪，手支着头侧身倒在床上，另一手食指百无聊赖地卷绕着自己散落在胸前的头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不过扭都扭来了，还管它甜不甜，总不能浪费，对吧？”说着，手勾起锁在她脚踝上的链条，一点一点地扯向自己，链条在轻轻的摇晃下叮当作响，接着他又说：“照六年之后那双胞胎的年龄推算，现在也差不多是造他们的时候了。” 锁链从林小芽的脚杆到帕里斯的手之间被绷成一根直线，双方停留在一个暗劲较量的平衡状态。 帕里斯眼皮一撩，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吃饭，要么脱衣服，你选哪个？” 林小芽认怂，无力而又沙哑地答道：“吃饭。” 帕里斯嘴角轻扬，“这就对了。听好了，以后可不许你再这么糟蹋自己身子，你啊，把自己一半的生命力分给另一个自己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浪费在一具无法复活的尸体上？这个头再缩下去我会心疼的。”一边念叨一边起身，拿过桌上盛着肉羹的水晶碗递到她面前。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人明明就是他杀的，却这么不以为意，甚至还有心情对她说些甜言蜜语企图蛊惑她心智！ 想到此，林小芽原本饿得有些哆嗦的手突然一顿，愤然将碗砸向身后的墙壁，碗应声破碎，肉羹四溅，她捏着水晶碗的碎片，将尖端抵在自己脖侧动脉上，目光坚定地逼视着对方问道：“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放我回去，要么给我收尸，你选哪个？” 帕里斯眉头微蹙，视线先落在她脖颈处，而后对上那双目光灼灼的吊稍眼，最终缓缓垂下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掩盖住落寞的眸光，轻声说道：“这里是你的家，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你该回的地方只有这里。” “过去是，但叔叔已经不在了。” “那我……”帕里斯顿了顿，改口问：“那里已经有等你回去的人了吗？你……你知道我的意思。” 如此不确定的语气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有种极不真实的违和感，但就是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再一次撞击到林小芽心间最柔软之处，于是慌乱间，她不得不从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移开自己的视线，并再度告诫自己：别碰，那是别人的东西！ “没有。”林小芽如实回答，接着又说：“我的所思所想你不都一清二楚吗？” 他明明只要通过肢体触碰就能知晓他人心中所想，况且那日在酒店他装睡时，她已将自己的心声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他大可不必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我确实了解得清清楚楚，知道你喜欢我，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喜欢我却不愿留在我的身边。” “你不属于我！她是你的未来，而我的未来将被她取代，这就是我不想留在这里的原因。”林小芽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眼泪也跟着决堤，嘶哑地说道：“我 第241章 陌路（五） 帕里斯伸出手刚要为她拭泪，林小芽却抢先一步抄起床单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把，完了还就着鼻子用力擤鼻涕，然后狠狠丢开，颇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她使小性子来跟幼时毫无二致，可帕里斯此刻却笑不出来，缩回手，幽幽道：“即使你跟她真的是两个独立分开的个体，你又如何知道我会怎么选择？从一开始你就选择放弃，坦白说，这让我很失望。” 林小芽哂笑地别过脸，“我跟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那这个呢？你那天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问。”帕里斯手一抖，一串由栗金色发丝编织而成的吊绳和一枚银质吊坠组成的挂件悬吊在他的食指上，这是林小芽盗取神剑，临走时塞到他手中的物件，“你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那日自己对装睡中的某人毫无保留地表露心迹，林小芽的脸当即一红，但转念想到克劳斯惨死他手，微红的脸立马又转为苍白，“了断的意思。” “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你若是想跟他做了断，直接把东西扔了就完事，何必扯上我？”况且吊坠里的照片并非他本人，看着自己的替身夺走了原本该属于他这个本尊的乐趣，终归意难平。 “叔叔的确不希望我把他和你视为同一个人，但他是你用自己的气息制作出来的替身这点却也是不可否认的。”林小芽索性当面把话说明白，也算是做一个彻底的了解，于是又道：“谢谢你造出了叔叔，也谢谢你让我跟他拥有了过去那十七年的快乐时光，所以你这么多年来所谋划的一切我不会破坏，这点你放心，作为报答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是会如那天在酒店所承诺的那样，尽我所能，把一个完整而又强盛的精灵国交到你们手上。你把我抓来这里完全没有意义，在另一个我醒来之前我还可以为你们做许多事，放我走吧。可以的话，从今以后，我不想和你再有瓜葛，尤其是你还杀了我丈夫，坦白讲，要我杀了你替他报仇我下不了手。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我都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 帕里斯神色凝重，直视林小芽道：“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留恋，要彻底与我形同陌路么？” 林小芽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帕里斯见状，眸光骤冷，嘴角扬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将手中的挂链往床上一丢，旋即随手一挥，解开了林小芽脚上的锁链，背过身道：“你走吧。” 林小芽没想到帕里斯这么轻易就放了她，不由微微一愣，被抓得莫名其妙，被放得也莫名其妙，没搞懂帕里斯这唱的是哪一出，但又不敢多问，生怕她稍一招惹，帕里斯又改了主意，到那时要想脱身就更是难如上青天了。于是她立马跳下床，二话不说就朝门口奔去，刚要开门，身后帕里斯忽然叫住她。 “慢着。” 林小芽倏然变色，浑身绷紧，警惕地看着对方。 帕里斯又道：“给你个忠告，多留点心眼，不要轻信任何人。” 林小芽不知他何意，狐疑地扫了他两眼，敷衍地说声谢谢便迅速开门，然而脚刚迈出一步，猛地又停下来，缓缓回身，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这间如同春田花花幼儿园的儿童房细细地环顾一遍，这里是她小时候住过的房间，虽然大多时候她都半夜溜到隔壁房间跟叔叔挤一张床，但这里终归还是存放这那些年间不断收集的小藏品，以及童年的回忆，以后不会再来了，还有房间里那个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也再也没有以后了。 帕里斯脑袋一歪，挑眉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我……”林小芽笑着摇头，可不知不觉中眼眶已然发红，“我只是想说再见。” 帕里斯淡淡地回她一句：“再见。” 林小芽一转身，眼泪瞬间潸然而下。她才从宫殿的大门出来，就瞧见格鲁老师倚在道旁的一棵树下，正远远地冲她招手。 林小芽朝他走去，并乖巧有礼地打了个招呼：“格鲁老师。” 格鲁道：“小芽殿下，请恕我无礼，因为陛下还未向你宣誓效忠，所以我也不能向你行拜谒礼，所以我们暂时还是保持以前的称呼吧。” 林小芽咧嘴：“无妨，反正我也不习惯那些繁文缛节，老师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丫头就好。”尽管如此，时过境迁，连她自己说起话来都有些许拘谨和疏离。 “你要走了吗？可否让我送你一程？正好顺便跟你聊聊挡下的局势。” 林小芽眼睛一亮，忙道：“荣幸之至！” 第242章 陌路（六） 格鲁所谓的送她一程实际上也就只有半程，一个越行魔法两人来到西部族地的边境。林小芽与他沿着防护结界的内侧并肩缓步前行，借着这个时机，对现在的时局做了个大致的了解。 原来在她被帕里斯强行带回西部王都的这些天，各处的局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他们中部族地，新王登基大典刚结束就下落不明，原先的国王惨遭暗杀，中部精灵群龙无首，内部的混乱程度可想而知； 东南部那边国王派和权臣派的势力也从之前的暗潮涌动转为明面上的真刀真枪的对抗，而前几日胜负已见分晓，古特雷斯世家发动政变成功，诺丁带着小众亲随逃往沼泽地，古特雷斯家的少年家主罗兰已掌控大局。 然而精灵族地里三个国家就乱了其二，盘踞在银沙江西岸的半兽人大军在收到情报之后当然不会错过出兵的大好机会，如今野柳城已被他们纳入版图，通往东南部的陆路已然打通，而坎德拉对领土和矿产资源的贪婪可谓是欲壑难填，近百万半兽人大军一路南下，意在侵吞下整个精灵族地，奈何西部精灵国的防御结界以海妖族魔力最强的大祭司的髓骨加固，没有高强灵力的生物没拿到附带帕里斯气息的同行令牌根本无法强行穿入，这也就是西部精灵国这些年来都无大型战事侵扰的原因。 不过中部布雷顿和东南部诺丁的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族地接壤，中部精灵国首当其冲，领土和资源被侵占大半，自野柳城被攻陷以后，东南方向的精灵国也直接暴露在兽人族的眼皮底下。如今中部精灵国和东南部精灵国内部大乱，对于野心勃勃的半兽人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分三路大军同时攻取中部和东南部精灵国。 此外，神族和海族的联军正开赴北方泰坦遗族的族地，诱捕克洛诺斯的计划失败，神族之间的战争显是一触即发。 至于半兽人族地似乎也并非绝对太平，据细作来报，被关押在地牢中的唐氏兄妹已被人救出，正与坎德拉的政敌密谋起义事宜，届时各界各族间都会陷入到血雨腥风之中。 格鲁一提到那对唐氏兄妹，林小芽立马明白在半兽人族地挑唆起事的必定是帕里斯的手笔，同时也会意西部精灵国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格鲁说出罗兰当年叛逃到东部精灵国的真相，原来是古特雷斯家主和西部精灵王帕里斯两人一同上演的一出戏，为的是策反三百年前从古特雷斯家分裂出去的那一部分势力。 当前东南部精灵国的形势来看，罗兰夺权已然得手；中部精灵国这边林小芽也已拿到了王权象征的凤尾纹令，也完成了加冕仪式，照两人幼时的交情，即便东南部不归顺中部，至少双方也可以做到默契配合；而西部精灵国这边会趁半兽人族地骚乱之际出兵止水城和湿地城，截断坎德拉的归路，令其首尾不能相顾，然后三方兵力迂回包抄，将这支深入精灵族地的兽人族军队全部歼灭，那么这片精灵族地很快将会迎来众人梦寐以求的和平，精灵族的统一也必定是指日可待。 林小芽为此激动不已，但转念一想到故去的克劳斯还有那给了她美好期许的杀人凶手帕里斯，不由得又感慨万千。 她驾着飞向坐骑在回去的路上途径那片自己曾险被吞食的食人树森林时，还是忍不住下来，到森林里旧地重游一番。 在这片终年透不进一丝阳光的密林里，四处都弥漫着能使人致幻的迷雾，还有充斥着各种五彩斑斓的毒草毒虫。不过今非昔比，自从她和魔物三头狗交换了血液立定了契约以后，对一般的毒物便再无顾忌。 林小芽置身林中，环顾着四周的草木，三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此刻又重现于眼前。她拨开身前的杂草，循着旧时的方向行进，一个披散着栗金色长发身姿俊秀挺拔的背影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一如那时情形，总是若即若离，如同海岛上的灯塔在迷雾中指引着迷航的晚舟继续前行。 她忘了周遭的危险，眼前浮现当年那个痛失亲人的小女孩从古堡里出来以后，再一次见到那一抹熟悉身影时的光景，完完全全将叔叔临终前的叮嘱：从今以后千万不要相信那个我，再见时一定要逃开，躲起来，逃得远远的，藏到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可是她终究没有，而是哭泣着追上去，直至来到一棵巨大的古树前，她向那熟悉的身影飞奔而去，迎接她的却是一柄金光耀眼的利剑。 利剑刺进她的心脏，刺穿了她的身体——那就是她与帕里斯本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遇。 第243章 陌路（七） 林小芽来到当年那棵将她吞入腹中的食人树下，感应到生灵气息，食人树的虬枝和裸露在地面的根系迅速向她聚拢过来。 脚边的三头狗立马嘭地化身为巨兽，龇牙低吼，周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死亡气息，那些如灵蛇般探过来的枝条顿时缩了一下，旋即绕过三头狗伸向林小芽，而林小芽却视若无睹，兀自直立原地岿然不动。 三头狗跳过来咬断了即将触碰到主人的枝条，并急道：“你留点神啊，这妖物要吃你。” 林小芽双手抱臂仰望着古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而心不在焉道：“无妨，这些东西伤不了我。” 三头狗狐疑，放过那些枝条，果不其然，就见枝条碰到林小芽的刹那倏然缩回，四周编结成网的枝条和根系迅速变回原来的模样，就好似寻常树木，不曾作妖。 三头狗见状，目瞪口呆，看看树，又看看小芽，半晌突然记起什么，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到卡多幻域之前被困在的地方就是这棵树里吧？” 林小芽不置可否，缓缓走到树干前，伸手摩挲那粗糙的树皮，明显看出整棵树在微微颤抖。也难怪，当年她被帕里斯的剑吸走了几乎所有的生命力，奄奄一息之际被丢进这棵树怪的腹中，不过所幸她天生自带生命技能，不但能赋予他物生命，也能给予自身生命，加之有血妖籽以豆荚之状护住周身才没被这树怪消化掉。之所以令巨树惊恐的就在于她身上的血妖籽，当年豆荚带人黏附在它腹中将养时，血妖籽趁机吸食了巨树大量的灵力，那树怪没能把她俩挤出去，所以那三个月几乎是痛苦不堪，生不如死，于是对于林小芽的恐惧自然是深入骨髓。 “我大概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症。” 大狗错愕：“什么症？” 林小芽摇头不语，默默地蹲下，低头掉泪。 “你在为克劳斯难过吧？”三头狗在她身旁趴下，劝慰道：“其实即便是神，也终有神隐的一天，什么都逃不过归处。” “我……”林小芽欲言又止，趴到三头狗身上就着那绒绒狗毛抹了把鼻涕眼泪，大狗立马龇牙咧嘴低吼挑衅，林小芽立马拍拍狗背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你个无赖！”大狗骂完后又无奈地叹气：“反正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跟你计较，还不如留口气来暖暖胃。对了，你心情不好会不会是因为饿了太久的缘故？要不先回古堡吃点东西？” “我现在没胃口。”林小芽背靠着大狗躺下，闭上双眼，沉默了许久方道：“呐，大白，如果有一天我被另一个人取代了，你说人们还会想起原来的那个我吗？” 大狗明白她的意思，转头来看了她一眼，道：“会的。即使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形貌，但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曾经跟你亲近的人，足够了解你，就会发现你跟替代品之间的不同，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你能够非常清楚地区分那个深埋在你记忆中的监护人叔叔和现在的帕里斯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而且你不也时常想念他吗？而至于其他分辨不出来的人，他们会不会想起又有什么所谓？反正也是无关紧要之人，大可不必在意。” “明明只是一只狗，而且还是只幼兽，说得却好像颇有些道理。” 大狗暴怒：“怎么滴？你还歧视狗啊？幼兽怎么了？幼兽也比你多活了几百年，你的年龄四舍五入都没我的尾数大。” 林小芽伸手撸了几下狗毛劝道：“好好，算你赢，别激动，此处瘴气重，激动易伤身。” “我又不怕毒。”大狗的毛很快就撸顺下来，口气也和缓了许多，“我们魔犬很忠诚的，一旦认定了一生就只听命于一个主人。所以不管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就算是死了，灵魂到了冥界又或是将来轮回转世了我都只认准你。”说着转过头来舔了下林小芽的脸颊。 林小芽皱着脸嫌弃地把狗头推开：“唔——都是口水，脏死了！” 大狗立马回怼：“你刚才鼻涕擦我身上怎么就没说脏？” “呃——那是眼泪啦，才刚哭了那么一下下，哪里会有鼻涕。” “少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哭的时候一直都是眼泪未动鼻涕先行。” 不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这货跟着她久了，就连说话的风格也跟她越来越像了，只不过她噎别人时爽，反过来被人噎时就不爽了。 “得得得得得！”这么一闹，林小芽什么情绪都没了，一边扯衣袖擦脸一边碎碎念：“你这家伙！正经事也不见你这么好记性，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能不能别给我记这么清楚？你这样很叫人讨厌你知道吗！” 大狗甩头翻白眼，一副轻佻骄傲的架势反唇相讥：“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么讨厌是受谁影响的你心里还没点数吗？在说我之前自己有没有想过要反省？” 林小芽目瞪口呆，以前向来只有她怼人，现在竟然也有被怼的时候，而且一时间被怼得无言以对，不甘心地砸了下嘴，愤然起身，拂去衣服上的尘土，莫名其妙道：“吵架哪儿不能吵，干嘛要跑这儿来吵，有毛病。”不过，托大狗的福，此前的伤心难过通通都抛诸脑后了。 一人一狗升上高空，林小芽又想起刚才三头狗永世相随的那番话，虽然很感激它的不离不弃，但终归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每个狗也有每个狗自己的狗生，如果认定了主人便永生永世听命于一人，对它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她怎么忍心将它永世囚禁在自己的牢笼？ “大白，其实在卡多幻域时你跟我所立定的是平等契约，我们并非从属关系，以你的能力，要冲破那道血咒并不难。” 三头狗不明就里，“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为何突然提起契约之事？” “我想说，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一条心仪的小母狗，认真地为自己而活。” 三头狗不耐烦地问：“别搞得好像离别在即似的，老子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家大业大又和我一样爱吃的志同道合的主，你休想凭三两句恶心做作的话就打发我走。” 第244章 陌路（八） 兽人族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到位，林小芽被虏走之后的第三天，屯驻在沼泽地库迈、摩信柯、莫斯顿三城的兽人族大军便火速向西开进，企图以迅雷之势夺回背水城和大泽港；而早在他们占领野柳城之前就已有了攻打东部精灵国的野心，后来拿下野柳城时又适逢东部精灵国权臣发动政变，因此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 反观中部精灵国这边，正值国殇期间，才刚上位的新王又不知所踪，而作为盟军的亡灵军和魔族军队却只愿听凭新王一人的调配，阿尔伯特等人只得调集驻守在附近的兵力前往各关塞拦截，仅留下少数兵力把守背水城和大泽码头。而两支盟军在精灵与半兽人战况陷入胶着之际，纷纷绕到兽人族后方，亡灵军趁机抢占了库迈和摩信柯，魔族军占领了莫斯顿。 亡灵族和魔族此举也不难理解，三王将亡灵族的势力楔入两栖人的沼泽地，意在压制兽人族的扩张，同时也断绝日后精灵族的版图向这边拓张的可能，借此达到各种族之间势力的平衡； 至于魔族，他们大部分族地坐落在火山岩浆地带，水资源相对匮乏，近年来由于火山活跃，导致地下水脉变动，水资源因此更加稀缺。为了争夺水草丰沛之地，各派之间战争不断，居住在那里的族民不但要忍受长年酷热的煎熬，同时还有承受战火的摧残，早已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迁移到适宜居住之地成了魔族上下一致的愿景。而此时两栖族已被兽人族攻打得支离破碎，精灵族也深陷战争泥潭，他们打着支援精灵族的旗号搬兵到这里，实际上却另有图谋。 在国家和种族利益面前，所谓的私交根本就不值一提。林小芽看得很透，当然也明白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只不过就哈迪斯此前所给予向奇的承诺来说，神族和亡灵族本无条件听命于她，成为她立足于精灵国的坚实后盾是向奇配合神族猎捕克洛诺斯的前提条件。 话归正题。沼泽地这边的半兽人被亡灵军和魔族抢占了三座城池，后路已被截断，不得不奋力向前，阿尔伯特扛不住压力只得退回背水城。 坎德拉兵分两路，从水陆并进，一路由他本人亲自率领从野柳城继续南下入侵东南部精灵国，另一路则沿江而下，这一次精灵族没在半道设下埋伏，因此水路上的半兽人军队长驱直入，顺利拐过出海口直取大泽港码头。 背水城背腹受敌，林小芽就在这样的局面下回来了，还来不及凭吊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因为敌人很快就兵临城下。 虽然利基、神木堡、寂静之城还有兵力可调派，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与其往背水城这边赶，还不如趁着兽人族后方空虚，一路向西，一举夺回仅一江之隔的玛力申和翡翠城，既是围魏救赵，又是收复旧土。 不过那两座城市跟他们现在把守的这座海港城没什么可比性，背水城可以说是极其惹眼的热果子，海港吞吐量惊人，是通往精灵、半兽人、魔族和两栖族这四大种族族地的货物集散中枢，兽人族对这个码头极其重视，宁可丢了精灵族地的那几座城市，也要先把这座海滨城夺回来。 第245章 陌路（九） 半兽人大军来势汹汹，对眼前的海港城势在必得。 精灵这边尽管面临敌众我寡的压力，但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战略要地，在自己手里还没捂热，岂会甘心就此撤退，轻易将热果子拱手送人？ 此外，侦察兵来报，附近的传送门似乎有魔族大军异动，意图不明。尽管现下精灵族和魔族结盟，但此时指望他们出手相助恐怕够戗，这支军队在一旁作壁上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鹬蚌相争过后才是坐收渔利之时。 热果子落到敌人手里或许还有机会再抢回来，可一旦落入盟友囊中可就没指望了，除非做好反目成仇的准备。 基于此，林小芽力排众议，对于这场极其被动的防守战，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死守下来。 当然，她也不至于?顾众多将士的性命而一味蛮战，凭着随时随地召唤出的时空之门，将这里的人都收容到古堡里并非难事，只要她能活着逃离，则受她庇护的所有人便都能全身而退。 林小芽知道那擅于水系魔法的黑斗篷，还有其他几个魔力了得的半兽人将领必定同在这支从水路而来的敌军里，此前从微型无人机传送回来的视频得知，半兽人不费一兵一卒，仅凭几个魔法引发海水倒灌，便将据守的士兵逼退，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大泽港码头。料想他们攻打背水城时一定会故技重施，先给他们来个水攻。 其实，即便不知敌人的攻城路数，林小芽也会先在城外撒满血妖籽的种子，那些种子一落地立马就生根发芽，长出的藤蔓既能绞杀敌人，又能吸食敌人身上的灵力与血液，将敌人阻拦在远处，然后再安排射击手远程射杀。这是她攻防一体的惯用手法。 如今她新获得历任精灵王传承至今的凤尾纹令，不但令她瞬间掌握了许多几乎失传了的上古咒术和高阶魔法，自身的灵力和魔力也随之暴增，即使她此前分了几乎一半的力量和生命力出去，可比起之前的水平亦是有增无减。 她回到背水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动所有的无人机和飞行部队在城外四周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播撒血妖籽的种子，以此结成密实的藩篱，待所有的无人机和飞行部队的人员回来之后，四周的藤蔓都伸展到背水城上空汇结于一处，将整座城市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堡垒，从外边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巍峨壮观的大山。 黑斗篷显然也是泰坦遗族的神祇，加上一旁还有两三个法师辅助，四头妖兽一起造孽，合力兴风作浪，引发几十米高的海啸冲垮沿海堤岸，海水以摧枯拉朽之势涌上陆地，所到之处，房舍倾塌、树木摧折，一切都被消解了、吞噬了。 大水汹涌澎湃，裹挟着所有杂物一次又一次冲击上背水城外那层散发出幽光的绿色壁垒。杂物的确被挡在外边了，水势也有所减缓，但海水还是能够从藩篱的空隙渗透进来，那情形与大雨无异，渐渐地，地面的积水开始漫过脚踝，升至膝盖，如若继续让海水渗入，整座城市的淡水资源将被污染，粮食也可能被泡坏，没水没粮地困上十天半月，估计得饿殍满城，到那时半兽人也就不战而胜了。 阿尔伯特见状，忙以自己的灵力具现出一层结界依附在壁垒的内侧，以此将渗入的海水隔绝在外。 然而，这般情形看似打成平局，可实际却是敌人那边占了上风。林小芽的堡垒和阿尔伯特的结界把海水阻隔在外的同时，空气也进不来，这座比不透风的堡垒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句巨大的坟墓，过不了多久，城中所有的人都得活活闷死在这里面。 众人正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施之际，可偏偏就在这时，海水突破了结界的几个薄弱之处迸射进来，使得守军上下无不人心惶惶。 结界和屏障留也不是，撤也不是，他们此刻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情势相当被动。 阿尔伯特忽然对林小芽说：“陛下，麻烦你为我唱诵祝祷，尽你最大可能帮我把所有潜能逼出来。” “我……”林小芽有苦难言，她此刻以一己之力操控着这座城市周边几公里纵身的荆棘藩篱已相当吃力，可既然阿尔伯特如此提议，想必是有了打破眼下僵局的办法，当即问：“你打算怎么做？” 阿尔伯特回道：“我想合你我之力把外边的海水弹开，然后出去跟敌人近战，打断外面那个人的魔法。” 林小芽听罢，断然拒绝：“你要深入敌群？不行，这样太危险，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第246章 陌路（十） “不止我一个人，请陛下随我一同出去。” 阿尔伯特自己一人以身犯险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拖她下水，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林小芽还真要怀疑这货对自己这个新王的忠诚度。 担心众人对自己寄望过高，不得已，她只好自己交底：“那个……你要知道，一会儿祝祷会消耗我大量灵力，若是出去，我拿什么跟他们近战？” 这话一出，众人惊疑诧异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她脸上，林小芽陡然醒悟自己失言了，那日在野柳城江畔装逼过了头，在精灵族和兽人族之间几乎被传成了神，这会儿自己这么说，大家自是满腹狐疑。 果不其然，阿尔伯特还真提起那日之事，“你的灵力不至于那么少才对呀，上次在江边你给数千人唱诵祝祷之后不是还消解了大江和两岸上的大面积结冰吗？现在精灵王的凤尾纹令又到了你手上，你的灵魔双值应该比那时更是有增无减才对……” “对啊陛下，你那天对战黑斗篷的英姿野柳城的所有士兵都是有目共睹的，虽然现在敌众我寡，但是有你在将士们都很安心。” 果然是装逼遭雷劈！ 那天同时给几千名精灵射手唱诵祝祷是不假，可后来真正破解帕里斯的冻结魔法的人是戴着隐身头盔的向奇，当时她不过是为了给向奇打掩护才在当着那许多人装模作样而已，就她这被下了禁锢咒术的豆芽身板，怎可能蕴含那么强大的力量。 林小芽无奈之下只好把阿尔伯特叫到一边，老老实实地道出那日实情，因他曾经让她母亲的灵魂凭依过，自那以后，林小芽总不自觉地在这个男人身上寻找母亲的影子，对其也颇为信任，故而就连此前自己分出一半生命力的事也告诉了对方。由于眼下情势危急，她三言两语也说得不够详尽，阿尔伯特如坠雾中，虽疑问重重，怎奈此时无法一一细问，但是好歹对林小芽的大致情况也已心中有数。 他先是担忧地四下环顾了圈结界，然后道：“其实凭我一己之力将外边的海水击退也不是不行，但出去之后要阻止他们再次是魔法恐怕有点勉强。” 林小芽沉吟片刻，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习得解开自身禁锢咒术的办法，随即：“我可以唱诵祝祷为你提升战力，不过你得先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阿尔伯特傻眼，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换什么衣服，但还没来得急说什么，林小芽也转身钻进古堡的时空之门。 囿于古堡存在于宇宙空间的时间罅隙之中，里面的时间相对于外边来说几乎是停滞的，所以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林小芽已从里边出来了，一身有宽又大的衣服，衣袖和裤脚卷了好几层才勉强将手脚露出来，她本来就瘦小，现在换上这身显得就更加细弱矮小了。 阿尔伯特一脸迷茫，不知她这身打扮有什么用意，便问：“你这是打算出去萌死敌人吗？” 萌…… 阿尔伯特才在人界呆了半年，居然把那儿的流行语学回来了。 林小芽先是顺势冲对方绽放一副眉眼弯弯乖巧可爱的笑，旋即耸了耸肩说：“不管是在精灵族地还是半兽人族地，我这些年的风评都不太好，你可能不知道，精灵族的姑娘们说我又黑又瘦，又贪吃又粗鄙，还脏乱丑，兽人族的人说我狡猾奸诈诡计多端，脑子里装的全是馊主意，肚子里揣的也全是坏水，所以不管我现在再怎么扮天真装可爱，也不会有人觉得我萌，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阿尔伯特劝慰道：“他们那么说是因为不了解你，在我看来你天真烂漫，俏皮灵动，是真的很可爱。” 林小芽深以为然地点头，小声嘀咕：“天下哪个当妈的不说自己的孩子好的。” 阿尔伯特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林小芽忙摆手，旋即话锋一转，言归正传，“来吧，该干活儿了。” “好。”阿尔伯特命人让那几个给结界查缺补漏的精灵祭司收手，自己的灵力再一次连上结界。 林小芽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为他唱诵祷祝魔法咒语，歌声空灵、干净，用古精灵语唱诵出来显得格外神圣庄严，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阿尔伯特在林小芽意念的锁定下，浑身笼罩在一片魔法的圣光之中，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整座城市上空的结界之中，灵力在祝祷的魔法催动下威力倍增，结界在向外膨胀，外围泛着莹莹亮光的藩篱感应到主人的意念，开始随着结界缓慢地律动，偌大的拱形堡垒像一个巨大的气球在不断地向外臌胀，又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躁动着。 林小芽此前在催长背水城四周大面积的防护藩篱就消耗了大半的灵力，此时再施放祷祝这样的高阶魔法，灵力消耗得更快，唱诵到一半，她的鼻血又止不住地流出来。 阿尔伯特见状，忙道：“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没事，这是正常情况。”林小芽胡乱抹了把鼻血，然后又继续唱诵她的祝祷咒语，随即在众人略为克制的惊呼声中，林小芽的个头儿迅速窜成大人的身形，事先换上的宽大的衣裳此时显得正好合身，她头上那两根凌乱且又长短不一的蟑螂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只不过发色被其生命属性的灵力染得有些黑中带绿。这颜色后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不太吉利，很可能预示着她未来那位是个到处拈花惹草的花心萝卜。 林小芽身上的禁锢咒术一解开，血液中被压制的力量奔涌而出，随着祝祷的意念与阿尔伯特身上的圣光融合一处，紧接着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笼罩在城市上空的厚实的血妖籽藩篱连同结界四散炸开，天地间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厚实的藩篱一撤去，众人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而海面上，两道完全相反的力量将海水激起一面数百米高的水墙，那场面恢弘震撼，令人观之色变，惊骇万分。 第247章 陌路（十一） 随着漫天水沫飘然落下的还有方圆数十里血妖籽藩篱被结界气浪震断掀飞的残败枝条，这些枝条或铺散在地面，或散乱于海水中，但不管落在何处都毫不影响它们顽强的生长力。 于是须臾间，陆地和海面已被新长出的藤蔓编织而成的绿色巨网所覆盖，枝条跟绿蛇似的四处乱窜，停驻在远处待命的兽人族大军已然被波及，在营地周围燃起火墙，阻隔藤蔓往里蔓延。 黑斗篷和其余几个法师念诵魔咒，再次引发海啸，然而海面上血妖籽藤蔓织就的绿色巨网已覆盖了大片海域，尽管海水被魔法掀起时，连带着绿色巨网一起往陆地上拖，但终究被厚重的大网卸去了大半的冲力，海水勉强在海岸上翻涌出数十米，之后又被藤蔓拖拽回海里。 阿尔伯特一马当先，一个瞬移从城头上闪现到黑斗篷和几个半兽人法师中间，猝不及防间，近旁一名法师被挥来的战斧削去了半边脑袋，顿时脑浆四溅，血肉横飞。其余几个见状，不由大骇，立马跳开，同时各自祭出兵器，反身又围攻上来。 这三名半兽人虽是法师，但相对其他种族而言，近身搏斗是他们的强项，而且他们长年征战，见惯了生死，因此刚才见同伴遇害，也只是那么一刹那的吃惊，并未就此怯场，仗着他们自身的种族优势，转眼便与来敌硬碰硬地对上了，兵刃相抵，火星迸射，阿尔伯特以一敌三一时间倒还未落下风，但还有个泰坦族的黑斗篷正手提长鞭在边上虎视眈眈，同时口中低吟魔咒，召唤水龙。 林小芽在城楼上看得胆战心惊，急得破口大骂：“啧！那家伙逞什么能啊，这年头谁还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你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子怎么跟你那些部下交代！”说完马上转身对侍立一旁的格纳说：“快招集你的特种小队过去帮忙，记得带上最好的装备，务必确保阿尔伯特的安全；还有，你们各自也要小心，别给我出事。” “是。”格纳领命去了。 林小芽匆匆给城中守军交代完军务，刚召出飞行坐骑就被守军将帅拦了下来，“陛下，您现在身份已不同往日，万不可冒然犯险，有什么事还请让属下们去做，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莫不遵从。” “呃——”众人神色严肃，显然是容不得她有半分敷衍，当即认真说道：“那个……你们的这片诚意我很感激，不过有些事只有我本人能够完成，大家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尽管放心好了，我去去就回。” 这时，阿尔伯特的侍从也过来劝道：“陛下，还请您以精灵族的大局为重，莫要亲身犯险，如今克劳斯殿下已经不在了，万一您再……” 这当了国王反而更没自由了，想干点啥都各种限制那还得了，兵贵神速，战场上战况瞬息万变，哪容得拖拉？治国安邦，宜多方分权才好相互制衡，可行军打仗，当集权于一人方能当机立断。 林小芽当即一摆手说：“没事没事，又不是去送死，我只是在远处唱唱歌，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你刚才也听到了，你们家主说了要我一起出去的，安啦，不会有什么万一，只会万无一失。”说罢，朝众人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便翻身跃上飞行坐骑飞下城楼。 第248章 陌路（十二） 血妖籽的藤蔓将敌军困在营地中动弹不得，但格纳的小队却并未因此讨到半分便宜。二十人的小队遇被黑斗篷召唤出来的六条水龙压制，手中的冲锋枪和热能激光刀全派不上用场，阿尔伯特以一敌三本就勉强，后来又加上一个执长鞭的中程攻击手自然而然就落了下风，正手忙脚乱之际，瞥见林小芽乘坐三头狗赶来，忙叫道：“陛下快过来替我牵制住他们。” 林小芽心底暗骂：我去！这家伙会不会太过分了？他一个大男人都牵制不住，换我个女生怎么可能！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心中一定是有了主意，那么再难也要给他制造一次机会才行。当即指着那几人的方向命令她的召唤兽：“大白，往那喷火。” 话音刚落，三头狗同时将三个火球甩了过去，那几人见状立马闪开，而黑斗篷则唤来三条水龙直接撞向火球，只听得滋滋声响，火球和水龙同时消失，迷雾中阿尔伯特飞了出来，惊问道：“有没有搞错，你怎么无差别攻击？万一伤到我怎么办？” “你这不没事吗？”林小芽不以为然地应了声，接着又说：“你快点，他们几个我可牵制不了多久。”说完从半空一跃而下，并扣动扳机频频向敌人开枪，三头狗则飞去解决剩下的三条水龙。 阿尔伯特在一旁默念着魔法咒语，准备凭依出上一任精灵王莫迪洛，那黑斗篷似乎已料到他在做什么，一边躲避林小芽的攻击，一边从空中降下数十道雷电。 林小芽抬头一看，见无处可多，嘴里飙了句脏话正要蹲下硬扛，忽然后领被人拎起，一个瞬移便悬浮在闪电之外的半空中。 林小芽脖子被领口勒得难受，不禁怒道：“你丫这是老鹰捉小鸡吗？”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冲近处一个骑着银飞马的精灵叫道：“接着。”然后她便“咻”地朝那边飞去。 林小芽惊叫：“你可接稳了，我还年轻！”尽管知道只是虚惊一场，林小芽还是惊魂未定，扭头大骂：“阿尔伯特你这混蛋，竟敢对本王……”无礼二字还未出口，忽然瞧见刚才把她丢过来的是个淡金色长发的貌美男子，不由一愣，问：“这美人儿是谁？” 双手托住她的精灵小声答道：“回陛下，这位是咱们精灵国分裂以前的最后一位国王莫迪洛陛下，也是艾琳殿下的父亲。” 林小芽呆若木鸡：“外、外公？”这么年轻又这么英俊的外公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陡然发现阿尔伯特不见了，这才省起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外公是那货以自身凭依出来的帮手。 莫迪洛长臂一伸，一张闪耀着灵力之光的强弓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就见他另一手具现出七支灵力之箭，都搭于弓上同时射了出去。那七支箭的箭头明明见他都对着黑斗篷一人，却不料一离弦竟分射向七个不同方向的目标，而其中三个还是在他们的侧后方！ 看着灵力之箭转弯，林小芽两颗大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忍不住惊呼：“卧槽！居然会拐弯！牛顿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更令她震惊的是，那些箭居然和追踪导弹一样会追着目标跑。 三条水龙纷纷中箭，瞬间应声崩坏，化成一滩滩水洒落地面；而那黑斗篷在箭矢飞来的刹那突然凭空消失，剩下的三名半兽人法师，其中一个举刀挡格，结果没能荡开，刀刃崩出个大口子不说，人还被箭带飞出去，最后被钉死在几百米开外的礁石上；另一个飞进了他们的营地里，随手抓起一名倒霉的士兵替自己挨了这一箭；还有一个一边奔逃一边召唤水元素，最终水元素不负使命帮忙把箭挡了下来，不过水元素也因此消散开，化作清水洒下。 不巧的是，水元素形散的时候刚好来到营地用以防止血妖籽藤蔓入侵的火圈上，火圈由此被浇熄了一个缺口。早环伺在外的妖藤立马有所感应，如群蛇狂舞般从从缺口一拥而入，队伍里的半兽人士兵有不少吃过这妖藤的亏，也有不少亲眼见识过它的厉害，一见那东西进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肝胆俱裂，慌不择路，四处乱窜，相互踩踏者不计其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林小芽见状，欣然大喜，冲格纳一众精灵特种兵一招手喊道：“同志们冲啊，先进去把那些王八羔子的攻城器具和弩车弩炮给老子炸了，他娘的老虎不发威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靠！”在她莫名其妙的认知里，言语越粗鄙越提气也就越有号召力，这几乎成了她个人的领军风格。 第249章 陌路（十三） 可她这自由奔放随心随性的风格跟向来谦和风雅精灵族风格格不入，因此她这新王在精灵国尤其是在贵族千金和上流名媛中可谓诟病颇多。 现在就连她这位刚被凭依出来的初次见面的外公也对她频频侧目，怎么看都不顺眼，见一众装备怪异的精灵在听完她那番铿锵有力的发言之后便脑子发热打了鸡血似的往敌营冲，忙出声喝止。 “慢着！” 众人忙勒住银飞马缰绳，迟疑地看看这位外表年轻英俊实际在故去时就已是暮年的老国王，然后又看看一旁的刚上位不到半月的新王，对于两位国王所发出的不同指令都感到困惑不已。 林小芽不想众人为难，再说她尊老爱幼的美德多少也还有点，也不好当众驳他，让他下不来台，可倘若不趁乱毁掉敌人的攻城器械，待他们反应过来而就此错失良机她又心有不甘，当即嘴角一咧，免费送上一个灿若春花的假笑问道：“外公对这行动是另有什么高见吗？” 莫迪洛冷冷瞪了她一眼，眼神中似在斥责谁是你外公，但此时也不愿多说废话，便不容辩驳地下令：“这里有我，你们都回城去，现在。” 众精灵面面相觑，都为难地望向林小芽，不敢擅做主张。 林小芽脸上笑靥未收，但渐渐地谄笑中多了几分哂笑的意味，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刻意地恭敬，甚至还有些不敬：“外公，虽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也没觉得个人英雄主义有什么不好，不过人多力量大，团体合作效率更高，而且参与感更能给予大家肯定自我的价值，也更利于整个国家的凝聚力和社会动员力……”突然想战场上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到此刻不是争辩的时候，于是转过脸对一众精灵道：“还愣住干啥？都给我上啊！” 莫迪洛立马叱令：“都给我回去！怎么？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林小芽一副极其欠揍的表情，摊开手掌，将附在手心上的凤尾纹令示于莫迪洛眼前，嘚瑟道：“我有这个，他们当然更听命于我。”此时她已换上自己的坐骑，因此一声令下，一众特别行动小队的队员便遵照她的命令完成任务去了。 伴随着地方阵营鬼哭狼嚎的惨叫以及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爷孙两人的寒暄还在继续。 莫迪洛一见纹令顿时瞪大了眼，打量着林小芽惊问：“我给艾琳的王令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林小芽啼笑皆非，“我都叫你外公了，当然是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女儿给的了。” 莫迪洛闻言大惊，“你是艾琳和卡洛斯那小子的孩子？” “啊，没想到您老人家也知道啊，该不会当年你把王位传给叔叔……不是，传给帕里斯就是为了成全我爸和我妈两人吧？” 莫迪洛愤然道：“怎么可能！当年我把王令交给艾琳，却把王位传给帕里斯，难道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林小芽嘴张得老大，难以置信道：“你也不先问问当事人的意思就给乱点鸳鸯谱了？原来你也搞封建社会包办婚姻这一套啊？可表面看上去又不像个古板老头。” “封建社会？包办婚姻？”诚然，这位早已作古的精灵王对从人类社会搬来的这两个词感到陌生，以至忽略了古板老头这大不敬的称谓。 林小芽也没打算跟他解释，而是悻悻然嘀咕：“帕里斯虽然三百年前做不成你的女婿，但有朝一日他会成为你的孙女婿的，所以您老人家也不用觉得惋惜。” “什么？你跟帕里斯……”莫迪洛惊疑地审视林小芽，那怪里怪气的衣品和邋里邋遢的形象，显然在怀疑信息的可信度。 “不是我！”林小芽忙摆手，但想到从未来穿越来的那个自己，又沮丧地说：“也可能是吧，谁知道，反正这事怎么说也说不清。” 莫迪洛又问：“你还有其他姐妹？” 林小芽不暇思索应道：“有个双胞胎哥哥。” 莫迪洛愕然：“男孩？” 林小芽一怔，猛然意识两人的话莫名其妙地延展到了奇怪的方向，急忙打住：“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奇跟帕里斯之间没有半毛钱关系！总之……哎呀，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等解决了眼下的战事，我再跟你青梅煮酒聊八卦，就酱，我去前面看看情况。大白，我们走。” 林小芽刚要驱策三头狗离开，莫迪洛忽然拉住她的手臂，“等一下！” 林小芽顾不上礼数了，暴露了她平日里没大没小的本性，直言不讳道：“外公，阿尔伯特凭依你出来是让你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碍事儿的。” 莫迪洛没撒手，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道：“这附近潜藏着邪恶的气息，我有个不祥的预感，小心起见，你把大家都叫回去，毁掉敌军器械的事交给我来就好。” 林小芽顿时提高警惕，上下左右都扫视一圈，同时不安道：“你可别乱来啊，阿尔伯特以自身为媒介把你凭依出来，你要是缺胳膊少腿了残废的可是他。” 莫迪洛眉头微蹙道：“你少给我乌鸦嘴，话就不能说得好听点么？”话音未落，乍得瞧见半空中凭空生出一团蓝色的东西冷不丁朝他飞射火来，如离弦之箭，眨眼就到近前。莫迪洛拽着林小芽一个瞬移滑出几米开外，可三头狗却没来得及闪躲，被那东西一击即中，重重地跌落地面。幸亏它皮糙肉厚，这一摔倒也甩出个好歹。 “卧槽！谁特么拿什么鬼东西暗算老子？” 据说什么德性的主人养出什么德性的狗，诚然，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三头狗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身，晃晃脑袋，龇牙咧嘴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着，扭头看了眼刚才击中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簇没有温度的幽蓝色火焰，此时正在它身边的血妖籽藤蔓上悄无声息地燃烧着，火势迅猛，一晃眼就蔓延出一大片。 莫迪洛和林小芽骇然，异口同声道：“幽冥之火！” 第250章 陌路（十四） 那幽蓝的冥火总是凭空而成，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们分袭过来，虽然冰冷无温度，却是触物即燃，一簇一簇落到地上，地面的一切瞬间就燃烧起来，火顺着满地的藤蔓蔓延开，陆地、海面连成一片静美而诡异的幽蓝火海。 林小芽不安道：“只有亡灵族的人才会用阴火，可哈迪斯答应过小奇要助我一臂之力……难道是冥界出叛徒了？” 莫迪洛闻言难以置信，在他认知里，神族之中那三王何其高贵，这么多年几乎从不亲介入各个种族之间的矛盾之中，而冥王竟为了她破例做此承诺，未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冥王助你一臂之力？” 林小芽手臂随意一挥，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那句啦，这施放幽冥之火的人会不会是冥界的人，是的话可就麻烦了，他们不但会玩阴火，还会招魂，被他们招走了灵魂的人就算是我也没法救活的。不行，我得先去叫格纳他们撤退，你放我下去。” “放你下去你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林小芽跟个猫似的被她年轻的外公拎住卫衣后领的兜帽悬吊在半空中，身子全靠衣袖卡着才没掉下去，尽管此时这么吊着不舒服，但地面烈焰熊熊，哪里还有落脚之地？这时瞥见她的召唤兽在火海中行走自如，陡然省起那货自幼生长于幽冥之国，当然可对冥火免疫。 于是她朝三头狗那一指，说：“你把我丢给大白，它不怕冥火。”说完冲三狗头喊：“大白，接住我。” “也好，少了你这个累赘我才好腾出手来对付那隐形人。”莫迪洛说着一甩手，林小芽就朝三头狗飞了过去。那货肉厚险些被弹飞，还好她及时揪住大狗身上的茸毛才勉强坐稳。 大多数冥火都是冲着莫迪洛去的，林小芽一远离了他便不再受到攻击。虽说这位长相年轻英俊的老国王临危不乱，应付飞来的冥火看上去气定神闲，可毕竟他在明敌在暗，林小芽担心他会吃亏，一时还不敢跑远，便留下来观看情况。 莫迪洛明白她的心思，祭出之际的幻影神弓，朝前方飞来的冥火射出一箭，就见那支灵力之箭瞬间将冥火击灭，而箭完好无损，仍在空中七万八绕着似乎在追逐什么东西。 莫迪洛微微偏头道:“看到了吗？那家伙隐不隐身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的箭可以自行追踪目标，这里没你的事，快带上你的人离开。” 林小芽不明就里道:“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那阿尔伯特干嘛叫我出来？” “你身上有我的血脉，把你叫出来是为了说服我凭依现世。” 林小芽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走啦，你自己小心点。”驱策着她的飞行坐骑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半空中金光一闪，随着一记玉石相撞之声，莫迪洛的灵力之箭陡然消散于无形。 林小芽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那金光莫不是天使联盟？难道帕里斯又来偷袭了？可格鲁老师才说他们西部的精灵不久也将向半兽人宣战，帕里斯身为西部的精灵王此时却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何居心？ 莫迪洛见她杵在那失神不动，忙大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别碍事！” “哦哦。”林小芽回过神，催促坐骑“大白，我们到格纳那儿去，趁着冥火还没烧到，赶紧让他们撤退。” 三头狗道:“这里危险，我还是先送你回城再去接应他们吧。” “无妨，那隐形人不会伤我，你带我过去看看情况，多毁他们几部炮车也好啊。” “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这种事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啊？”大白话虽如此，但还是驮着她往敌方营地飞去，毕竟它了解这位主人，别看她外表一副小巧玲珑娇蛮可爱的样子，性子却不是一般地倔，一旦下定决心拿定主意就是九头牛也别想将她拉回来。 林小芽刚一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巨响，还以为海水再次来袭，不料回头一看，那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竟然是沙尘暴，看沙石并非朝背水城的方向，而是追随着幻影神弓射出的灵力之箭就知道那是莫迪洛的魔法。 “原来是这样。”林小芽松了一口气，这才明白阿尔伯特凭依这位精灵王的用意，随即对召唤兽道:“大白，不用去了，我们班师回朝。”说完，直接通过智能手表给格纳下达退兵指令。 三头狗却糊涂了，“你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啊？人家朝令好歹到夕才改，你可好，呼吸之间就改了？这样当领导会让下面的人都很混乱你知不知道？” “你懂个屁！我这叫随机应变。”林小芽白眼一翻，继而解释说:“外公修习的是土系魔法，而且像他这么牛掰的大神，肯定有足够的魔力改变地形地质，他随便一个魔法就能把城市周边变成深渊、河流，又或者淤泥沼泽，这样敌人那些重型器械就都过不来了，那我们又何需冒着生命危险到敌营里搞破坏？” 三头狗深以为然，“嗯，似乎好像有点道理。” “什么似乎好像啊？本来就很有道理！不过你平时不老是炫耀比我多活了几百年吗？怎么连土系魔法的基本知识都不知道啊？” 三头狗脸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道:“你知道个屁啊，老子过去几百年都呆在冥界了，直到几年前，我的前任主人说我该出去见见世面了才被带到卡多幻域。” “明明就是一头幼兽还死不承认。”林小芽忍不住吐槽，接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道:“你的前任主人……该不会是冥王哈迪斯吧？” “没错，就是他。他让我去伏龙峰的山洞等待新能够降服我的人，然后向少爷就来了，再然后你也来了，后来的不用说你也知道，我就不再赘述。” 林小芽长长地哦了声“原来你是冥王准备送给小奇的召唤兽，结果小奇转手又送给了我。嘿嘿，小奇对那位大人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可不是，不过多亏如此，我才有机会来到精灵族地。”一人一狗回到了背水城上空，三头狗突然担忧道“就不知外公能不能想到改变地形地质这样的点子……”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傻啊？”林小芽话未了，忽然反应过来，顿时一个爆栗敲在狗头上，怒道:“外公是你叫的吗？不像话！” 大狗“嘁”了声，不爽地抱怨:“小气鬼！” 第251章 陌路（十五） 在血妖籽的妖藤被幽冥之火烧尽之前还够半兽人大军鸡飞狗跳一阵。林小奇见南面这边有外公帮忙挡着，估计可以撑段时间，便命格纳收队回城。 由于背水城同时迎来南北两路敌军，南边的半兽人屯兵此处显然是想等着北面的友军到达，然后同时攻城，两面夹击。 然而半兽人事先并未料到偌大的背水城方圆几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不但无路可走，甚至还无法靠近，荆棘在一定范围内会主动攻击敌人。 兽人族的队伍里就有人曾吃过这些要妖藤的亏，深知那东西的厉害，一旦缠上，便硬生生把根钻进皮肉之中吸食血液和灵力，更甚者直接损坏器脏，扯出时连皮带肉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尽管他们后来也琢磨出了应对之法，以火焚烧，但其原理跟打蚊子相似，烧的是妖藤，耗的是自己的生命力，而且残留在器官或肌肉里的根系还有复活的可能，留下的后遗症也令人极其头疼，半兽人几乎人人谈虎色变，谁都不敢轻易沾染上这种东西。 因此，背面的这一路敌军没敢冒然靠近，而是先在相距十几里外的林地安营扎寨，等南面的的高级法师解决了这些樊篱这边再进军不迟。 林小奇早已经从放出的微型无人机传送回来的视频得知敌人的情况，赶回来后又命人在城市四周播撒血妖籽的种子重新布置樊篱，她则联络了截住敌军退路的亡灵军和魔族军从敌方东北和东面同时出击，她亲自领五万兵力出北门，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向北直进，一路绕到西面，意图从四面包抄再中间开花。就种族之间的战力而言，兽人族是最为强悍的，其次是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亡灵族，再来是魔族，然后才排到精灵族。 亡灵军的将领邹来迟是神族的使者，魔法了得；魔族的首领御菲菲力大无比，所持一柄赤焰魔心剑，剑身不时有岩浆滴落，还能自带流星火雨的魔法，倘若是装备较差没有抗魔性的军队遭遇这样的敌手，很可能几个魔法之后就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囿于以上种种，被包抄的半兽人自然而然就朝南面精灵这边突围，这正中林小芽下怀。她所领的精灵射手清一色都装备上了特殊的枪支，所谓特殊是因为这些枪支都是血妖籽依照人类最新式的轻机枪变化而成的，子弹用的是血妖籽的种子，只要林小芽一息尚存，那玩意儿可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外，射出的种子不会令敌人一击毙命，而是黏附在敌人身上生根发芽，抽枝发叶，然后要么吸血食灵，要么缠住敌人，令其不能动弹，极其便于活捉俘虏。 当精灵同半兽人正面交锋，先出动的都是远程攻击部队，机枪对弩炮，双方都有死伤，不过兽人族被四路大军围追堵截，再加上慌乱之中自己人相互踩踏，损失更大一些。 然而，正所谓狗急跳墙，他们被逼上穷途末路之后，变得更加勇猛，反正横竖是死，倒不如在弩炮的掩护下冲到敌人阵营直接短兵相接，论近战，精灵不是对手。 两军交战，林小芽和三头狗并未冲在前线，而是留下后方帮忙救治伤员。由于战场太过嘈杂，加之他们施展疗愈或重生魔法时都需集中精神，所以有敌人悄然来到近旁都未察觉。 林小芽在兽人族中可说是臭名昭著，即便没亲眼见过她的人也都大概知晓她的形貌，因为回去的同族人都众口一词，说她个头儿矮小，身形瘦弱，长相刻薄，尖嘴猴腮，面目可憎，而且衣着怪异，即使在精灵之中也极其扎眼，远看似笔杆，近看像螳螂，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略施小计就害死了他们成千上万的族民，兽人族从上之下几乎人人恨之入骨，半兽人的王坎德拉甚至还悬赏千万金币取她性命，只不过一直以来她身边都有高人守护，各路豪杰自然是无从下手。 此刻，一众半兽人见了她，就算不要钱，仅仅是为了他们的民族大义也会不顾一切地冲了将她杀之而后快。 当三头狗发觉从边上草丛中跳出一人，挥刀砍来时想要阻止已经太迟，刀刃已来到林小芽后背。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粗犷而沙哑的惨叫，那魁梧壮硕的半兽人举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踉跄退来，手再无力握刀，于是那凶器便当啷掉落地上。 此时再看林小芽，后背长满了密密麻麻又硬又长的尖刺，三头狗见主人安然无恙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这个样子好像我的一个豪猪兄弟，不过它看上去不像你这么搞笑。” 林小芽双眼睁圆，愤然转身怒骂：“哪个龟孙子暗算老子？” 第252章 陌路（十六） 林小芽转身瞧见一膀阔腰圆的半兽人就在离自己不远处，仔细打量着对方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从浓密的胡须中看清了那地包天的下唇，那略微外翻的鼻孔此刻正因愤怒而急剧扩张，林小芽吓了一跳，不禁吐槽：“我去！长这么丑还好意思出来行兵打仗，臭不要脸！” 照她这逻辑，出来打仗还得有副好相貌才行？她一旁的召唤兽听了不由得满头黑线，若非自己正忙着抢救伤员，它可能会忍不住当着敌人的面拆她的台。 尽管那半兽人伤口上的毒已令他面色发白，身冒冷汗，但还是强忍着痛寸步不让地反唇相讥：“哼，自己丑还敢说别人，你这个心狠手辣狡猾奸诈魔鬼，你害死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我们兽人族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没有哪一个不想把你这怪物扒皮抽筋大卸八块的。” “卧槽！”林小芽听完暴跳如雷，指着那厮的鼻子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你特么还是条双标狗啊！” 三头狗实在是忍无可忍地插话：“不要侮辱狗！” 林小芽怒不可遏，没理会她的召唤兽，而是继续骂道：“只有你们兽人族族民的命是命，我们精灵的命就不是命？你们这个猪狗不如的残暴种族，跑到我们的族地来屠戮我们的族民，焚烧我们的家园，抢占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资源和财富，你们作恶多端，罪行累累，每一个塔上精灵族这片土地的半兽人手上都沾染了我们族人的血，这场战争是你们发动的，你们所兴的是不义之师，既是你们要侵略他人的民族，那么死亡就是你们应付的代价！” 那半兽人大言不惭道：“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恒古不变的真理，我们兽人族是天选的最强壮的种族，规则应该由我们制定，劣等种族不配享有资源和财富。” “卧槽！这头猪竟特么的搞种族歧视！”林小芽直接爆粗，没忍住一个飞踹过去，那半兽人闪躲不急，被她以膝盖压制在地上，“有勇无谋的种族特么的哪来的优越感，老子今天要是不能把你丫的打清醒就直接打死！”说着双拳照那大块头的脸上直抡，可才开揍，两手却像砸到了石头上，痛得她直咧嘴，刚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忽见地上这厮对她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接着三道寒光从他衣袖里射出，自下而上照她面门飞来。 林小芽吓得抽了一口凉气，未及细想，将头一偏，身子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倒，然后一骨碌滚开。 然而即便她闪得如此迅疾，却也未能完全避开。最终还是有一支袖剑从她脸侧擦过，当时她顿觉肌肤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脸颊滚落。 三头狗大惊失色，丢下身前的伤员，纵身跳了过来，担心半兽人再次偷袭，忙一脚踩住他的臂弩，然后扭头看向它的主人问：“喂，你没事吧？” 林小芽惊魂未定，待狼狈起身，伸手模了下自己的脸，再低头看看手掌，赫然瞧见一手的血，顿觉骇然。 “卧槽！要是刚才没稍微偏一下头，那玩意儿还不得老子的脸骨连带头盖骨一起射穿啊。” 林小芽说完，手指在自己口中沾了点唾沫便往脸上伤处涂抹，然后一边骂骂咧咧地过来，由于半兽人身上装备着严实的盔甲，她只能照对方的脸上狠狠地蹬了一脚，怒骂“你特么的卑鄙小人，还敢搞偷袭！” 半兽人倒挺有骨气，明明受制于人却仍旧面无惧色，针尖对麦芒硬杠：“你才卑鄙，要不是你刚才那些刺有毒，我也不至于被只猴子一脚就踹地上，有本事就正大光明地跟我比比啊！” “你以为老子智商跟你们兽人族的一样低啊？”林小芽冷哼，二人说话间她都在不停地沾口水涂抹上楼，因而这会子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脸上的血迹斑斑，使得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狰狞，她的脸凑近了半兽人，“你特么命都捏在老子手里了说话还这么窜，信不信老子一脚踩到你吐屎？” “哼，要杀要剐随便，你爷爷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兽人族的。” 三头狗不耐烦道：“跟他废话个什么劲，我直接把他的脑袋咬下来得了。”说完靠边上的一个狗头张开了大嘴，错落而尖锐的牙齿抵也了半兽人的脖子上，刚作势要使劲，就被林小芽叫住了。 “慢着！这货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说不定是条大鱼，你先别动，等我确认一下再说。”林小芽打开智能表的虚拟屏，翻找微型无人机侦察敌情时发送回来的视频资料，其中就有敌军将领的图像，她将视频暂停，再将画面放大，然后拿到半兽人脸庞两厢对比，完后大喜：“哈哈，这货果然是大鱼，人家说擒贼先擒王，这货竟然送上门来，真是省事。” 其实，行兵打仗的都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这半兽人领军在混乱中摸到这来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林小芽能耐。 第253章 陌路（十七） 半兽人听了林小芽的话不住地冷笑，那外翻的鼻孔和那地包天的嘴配上这样的笑实在是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 林小芽最看不惯兽人族这种落网之鱼还这么嚣张的态度，一巴掌就刮那大毛脸上呵斥：“丑八怪，笑毛笑！老子说错了吗？再笑就剁了你喂狗！” 一旁三头狗不识趣地插话：“那么臭，要吃你自己吃，我不吃！” 这货不配合就算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拆她的台，完全没有身为召唤兽的自觉，林小芽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当即瞪着死鱼眼问她的狗：“这天下就只有一你条狗吗？” 三头狗呵地一声同时伸出三条舌头笑眯眯说：“半兽人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我敢肯定天下绝对没有哪一条狗愿意吃他们。” 林小芽不耐烦地甩手，“得得得得得，一边儿去，别妨碍我做事情。” 三头狗一爪子把半兽人手臂上的臂弩扒拉下来，扫到远处，问：“你打算拿他做什么？” 林小芽不暇思索道：“还用问？当然是押送到前方战线去招降那帮龟孙啦。” 三头狗却不赞同她的想法，“兽人族是出了名的死脑筋，恐怕没那么容易。” 此时半兽人体内的毒已经遍及全身，除了嘴和眼珠子，其他部位都麻痹得无法动弹，只得任由敌人拆去他身上的护甲。 林小芽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拆完了盔甲就开始搜身，一边把搜来的钱财往自己兜里揣，一边道：“这可是条大鱼，领军的被抓，那盘散沙还打个屁的仗。” 三头狗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野心勃勃，还巴不得领队出事，这样下面的才有机会顶上去。” 林小芽思忖片刻才道：“实在不行还可以拿他来杀鸡儆猴，把他绑也木架上，当着他们的面把这货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就算吓唬不了那帮龟孙，好歹也能给我们祭旗壮军威。”眼角余光那地包天半兽人还在不停地冷笑，立马又是一拳头呼过去，横眉竖眼骂道：“笑得那么瘆人有毛病啊你！” 半兽人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睁大你们的狗眼再好好看看吧，我跟那画像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其实，刚才的画面放大之后不是非常清晰，加之这人几乎一脸毛，不太好分辨，林小芽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半信半疑，重新打开无人机传送来的视频资料，再次摆到那大块头的脸旁，仔细又对比起来，嘴里还碎碎念着：“明明就很像，都一脸毛，同款的鼻孔朝天下颌骨凸出，就连露出来的尖牙也都一毛一样，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可话刚说完就又发现画面里的半兽人右边的耳朵缺了好大一个角，而眼前的这个却是完好无损的。 半兽人看出她眼中的失望便愈发得意，还不时时机地嘲讽一翻：“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那画里的人是我的堂兄，我跟他看起来相像也很正常，只是他堂堂几十万大军的统帅怎么可能亲自深入敌军阵营来行刺，都说精灵族的螳螂公主聪明绝顶，原来传说都是夸大其实的，实际上也就这样。”说完还不屑地冷笑了下。 林小芽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即一膝盖跪压在半兽人的心口，并顺势脱下一只鞋，照着对方脸上固定的位置就一通猛扇，动手的时候，嘴也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你特么肥头大耳的懂个屁！老子那叫智者千虑偶有一失，聪明人行事岂是你们普通人能明白的。你们这一路被四路人马围追堵截，队伍混乱涣散，奔逃期间相互踩踏，一个个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老子把你打得连你老母都认不出来，然后割掉你半只耳朵再押送到前线，跟你们那些愚蠢的同类说你就是你堂兄，老子就不信他们不上这个当！” 虽然那半兽人抗打耐痛，但也架不住林小芽这么死命往同一个地方拍，挨了七八十下揍之后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可尽管如此，林小芽还是不解气，拍肿了左边拍右边，那粗鲁狂躁的气势看得边上一众医师、祭司和伤员都目瞪口呆，比起街头古惑仔流氓一类的有过而无不及。 为了维护主人身为精灵国女王的高贵典雅从容淡定仪态万方的形象，三头狗不得不过来暗暗提醒她稍微收敛一点，以免日后为人诟病，可林小芽非但不听劝，还当着众人的面让它召唤些跳蚤来，好叫那半兽人知道她的厉害。 第254章 陌路（十八） 尽管三头狗不明它的主人要它召唤跳蚤有何用意，但也还是照办了。将一口袋的跳蚤和除虱粉一并交给林小芽时，三头狗忍不住问：“你要这些跳蚤做什么？” “劝降。”林小芽先给自己撒了点除虱粉，然后把剩下的递给她的狗说：“去，这粉你给大家都撒上，免得一会儿伤及无辜。” 三头狗满头雾水，三脸问号：“用这个劝降？”这辈子没听说过。 林小芽点头，“没错，本姑娘心地善良，不忍心使些血腥暴力的手段让人屈服，所以就只能借助这些和平大使了。” 三头狗一脸鄙夷，又忍不住拆台：“刚才是谁在疯狂得殴打俘虏？看那脸给打的，看给你打成什么样？哪里还看得出这货是谁？” “这你就不懂了，我打他并不是出于施暴欲，而是为了毁他的容。” 三头狗见缝插针耍贫嘴：“怎么？还嫉妒她长得比你好看啊？” 林小芽白了它一眼继续道：“这货是个冒牌货，不把他打得面目全非那些半兽人怎么会相信？” “都面目全非了，那些家伙就更不会信了吧？” 林小芽心有成竹地说：“半信半疑就够了，再说几十万的士兵又有几个对他们的主帅了解甚微的？而且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更容易产生盲从心理，到时候，只要这家伙好好配合，这事儿准能成。” 三头狗总算明白刚才她为什么打得那么起劲，原来别有所图，“所以你打算在他身上放跳蚤？” 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半兽人听了不禁冷笑：“笑话，我们半兽人痛都不怕怕什么痒？” “诶，那可不一定哦。痛到极致的时候身体会自行启动保护机能，晕过去了了事儿，可是痒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痒了还不能挠，啧啧啧，那种滋味难以言表，你还是自己慢慢体会好了。”林小芽笑嘻嘻地剥开半兽人的衣服，见那一身浓密的体毛，心下甚为满意，不知不觉间笑容更是见牙不见眼。 她的召唤兽目睹了全过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嫌弃地吐槽：“你脱男人衣服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猥琐？” 林小芽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瞪着三头狗反问：“你会将一头母牛视作女人吗？” “怎么可能，那是食物！” 林小芽白眼一翻，“就是咯。” 这话同时引起三头狗和半兽人的不安，“你、你该不会是把他当食物了吧？”照它主人那贪吃的程度，搞不好还真有可能。 林小芽一边说，一边将装袋子里的跳蚤小心翼翼地倒在半兽人身上，“少胡扯！狗都不吃我怎么可能吃。我的意思是说，他是半兽，你是魔兽，你们都有个兽字，算是同类……” 话未说完，那俩货异口同声打断：“才不是！别拿他跟我相提并论！” 林小芽见他们反应过度，便不打算再进一步刺激，只懒懒道：“你们是不是同类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说着指着地上的半兽人接着道：“这货在我看来充其量是一头雄兽，但绝对不是男人。” “所以呢？”绕到这里三头狗有些懵，不知它的主人为何特意提这事。 林小芽冲大狗勾勾手指，示意它凑耳过来，然后在它耳边大声叫嚷：“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对一只动物面露猥琐的笑，你个猪！没事就去医疗队里帮忙，赖这里找骂啊？” 三头狗被怼得敢怒不敢言，直瞪瞪地瞅着主人片刻，最终连视线也败下阵来，于是耷拉着几个脑袋悻悻然，边走边不服地小声嘀咕：“才当上女王没几天脾气就这么臭了，以后更年期可怎么办？谁受得了你啊！” “你说什么？够胆就说大声点！”三头狗一听，连最后仅存的那么一丁点气焰也全蔫了，头也不回，一溜烟跑远了。 林小芽得意地冲那又圆又茸的大白背影哼了声，转脸又对地上的半兽人笑嘻嘻地说：“怎么样？现在还好吧？钻进你皮毛里的跳跳们现在对你还算客气吧？” 半兽人满不在乎道：“托你那些毒刺的福，我现在浑身麻痹，什么都感觉不到。” “嘿嘿，别急嘛，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只是短时间让人动弹不得而已，等药性退了，知觉也就恢复了。要不再那之前咱们聊聊？” 半兽人拒绝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说完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林小芽也不以为意，从手心里唤出一颗血妖籽的种子，化作藤蔓将半兽人捆得跟粽子一样牢实，然后随性地在他旁边席地而坐。尽管下手不客气，说起话来却是格外和颜悦色。 “怎么会，我认为我们能聊的还挺多的，比如说你这个俘虏在我这儿将会受到怎样的待遇；等待着你那位缺了半只耳朵的统帅堂兄的命运是什么；又或者你们这支部队最终的存活率，以及你们兽人族多线作战所面临的各族对手和弊端，甚至是你们种族近百年的生育率远远小于死亡率的问题，这些都可以聊的，不是吗？” 第255章 陌路（十九） 半兽人重新睁开眼，诧异地扫了林小芽一眼说：“跟我聊俘虏待遇或我堂兄的事还可以理解，你跟我谈战局做什么？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无名小卒，在战场上长官让我往东就往东，叫我往西就往西，胜负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跟我说种族的生育率就更荒唐了，生小孩是女人的事，你跟我说干嘛？” “呃——”林小芽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继续给对方做思想工作，“那咱们就先来说说你的俘虏待遇吧。” 半兽人冷冷道：“没兴趣。在我接受这次任务之前看已经做好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又阖上眼皮装死了。 林小芽心想这货虽然长得丑点，谈吐倒是不俗，想来身份也不一般，没准还是出身名门望族，在他们兽人族当中说话或许有些分量，若能说服他劝降同族，这场战定能事半功倍。 只是这丫的油盐不进超级难搞，没有民族大义啥的就算了，对自己的事也不上心，一副拒绝沟通的臭石头态度，林小芽看了就觉得窝火，却又不好发作，强忍着怒火单刀直入道：“我也懒得跟你兜圈子，一句话，你投降于我，然后帮我劝降你那统帅堂兄。” 果然不出所料，半兽人不暇思索就断然拒绝了她：“你做梦！” 前方战局大体上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只是半兽人的弩炮车的确是名不虚传，从前线送来的死伤人员越来越多，医护和祭司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若要硬碰硬，多花点人力物力和时间也是可以稳操胜券的，可南面海岸也同时在开战，而且目前只有莫迪洛一人顶着，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北边这支军队之所以在四面围剿的恶劣形势下还负隅顽抗，打的就算等待友军前去攻城的算盘，只要精灵撤回去守城，他们西南两个方向就打开了缺口，到那时不但能脱险，而且还可以按照原计划围攻背水城。 精灵的寿命虽长，但是出生率也不高，这仗再这么耗下去，未来几百年国力恐怕都恢复不过来，而周边有兽人族、魔族、海妖族，还有地下城的暗黑族，可谓群狼环伺，今天退了兽人族，保不齐明天又有别的种族入侵，毕竟精灵族地资源丰饶，土地肥沃，且风光秀美，气候宜人，对之起觊觎之心的不在少数，此刻在大泽港附近的传送门附近待命的另一支魔族大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小芽明白最耗不起时间的其实是他们精灵族这一方，所以她才想剑走偏锋，来个出奇制胜，然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所以现今看来，只有在这个半兽人俘虏身上做文章，但要说服他来配合她的计划，首先还得先让他吃点苦头。 “行，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林小芽起身，拍去衣服上的尘土，接着说：“我也不勉强你，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今天就委屈你躺这儿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林小芽脚尖在半兽人身上轻踢了一脚，转身刚要走，突然有个细若蚊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他们投降有什么难的，一个魔法就能摆平的事又何必等到明天。” 那是她极其熟悉的声音，林小芽感受到喷薄在耳郭上的气息不由得浑身一颤，心中一阵狂喜难以抑制，可又担心暴露对方行踪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出来，当即急不可耐地打开古堡的时空之门，压低声音说：“跟我来。”说完自己便先行穿门而入。 林小芽刚一转身，就见向奇已摘下隐身头盔，仪容秀丽，英姿挺拔地站在她身后。她顿时鼻子一酸，眼眶发红，二话不说便一头扎进向奇怀里。 向奇不由得身子僵硬，思绪凌乱，不知所措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双臂拥住她，轻拍她后背，柔声问道：“我的糖糖几天不见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了？” 向奇这么说，她才想到自己的小名叫糖糖，而她这双胞胎哥哥则叫甜甜，于是鼻尖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才疲惫不堪地说：“我好累，现在能给我力量的就只有甜甜你一个人了。” 向奇或者是有所触动，再度陷入沉默，半晌才幽幽道：“因为你帮忙盗剑，所以帕里斯不管你了吗？” 这话显然戳中痛处，林小芽顿觉心头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嗓音不觉有些沙哑：“我不想说那个人。” 第256章 陌路（二十） 一提到帕里斯，林小芽内心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从西部精灵族地回来以后，她便一门心思全放在战事上，直到此刻忽才想起那个男人，以及之前的那番诀别，不觉泫然欲泣，同时也庆幸难过的时候有亲人陪在身边。 二人静静相拥，林小芽听着向奇平缓而有力的心跳声，自己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疲惫地问道：“呐，小奇，你说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活着的意义？”向奇思忖道：“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吧，而你活着的意义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怎么？莫非内心开始怀疑了？动摇了？” 林小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感觉特别累……现在想来，其实不管是帕里斯还是克劳斯或诺丁，他们都挺了不起的，无私，伟大，心甘情愿肩负起国家和民族的重任。” 向奇呵了声，语气颇为不屑：“有很多人纯粹是醉心于权利和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虚荣感，用你的话说，跟无私伟大没有半毛钱关系。”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对了，还没恭喜你继承了王位，你现在已是精灵国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了。” 林小奇听完额头又在他胸口上左右蹭，无奈地说：“脖子酸。” 向奇的手来到她的后颈，一边轻柔一边打趣她：“小小年纪就一身老人病。” “我有什么办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且还不能低头，不然王冠会掉。我小小年纪就得这么硬着脖子顶着，能不酸嘛？还有，我在想那天要是你也在的话，说不定妈妈会把这枚国王纹令交给你哦。”说着将右手掌心上的凤尾纹令举到向奇眼前，问：“怎么样？漂亮吧？想要不？” 向奇垂睑瞥了眼，道：“你还真是奇葩，多少人为了这东西争得头破血流，你倒好，这么不屑一顾，看来轻易到手的东西都不太懂得珍惜。” “呃——”林小芽指尖摩挲着掌心上的纹令说：“也不是不珍惜啦，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哥，按说你应该是这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这枚王令理应归你才对。” “这王令是上一任继承人亲手传给你的，而且，现在你才是纹令认可的主人。” 向奇握住她的手背，食指指尖轻柔地若即若离地顺着纹路在她掌上游走，那触感好似羽毛划过，刮得她手心痒痒的。 林小芽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忙缩回手，掩饰自己的慌乱，佯装若无其事地从向奇身前一步两步倒退开，咧嘴笑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所以那王座该是我的。不过话说回来，什么也不想，每天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日子也不错……”随即仰头望着高悬于空中的那轮明月，感慨道：“好怀念以前在人界的日子啊，每天放学后我们俩一起穿街走巷吃遍了整座城市，然后又吃遍了城郊，再后来越走越远，跨市吃，跨省吃，每次我碗里的东西都堆得跟座小坟头似的，相较之下小奇你就斯文多了，果然还是饭量小的男生比较受欢迎。” 向奇啼笑皆非，严重怀疑她的脑回路：“你真以为我受欢迎是因为饭量？” 林小芽向来贼精，当然晓得对方这么问是在等夸赞，却装傻反问：“不然呢？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原因？” 向奇嘚瑟地拍着自己的脸说：“那还用问？不瞎的都知道，当然是因为我这张脸啊，可甜可咸，可酷可奶。” “呃，原来你还挺自恋的嘛。”林小芽第一次发现，感觉有点意外，不过那令山川失色日月无光的笑容瞬间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看着看着，眸色逐渐变得幽怨，语气不无羡慕道：“我们俩明明是同父同母所生，怎么就相差这么大，小奇你这些年一定是拿智商换颜值了。” 向奇笑骂：“呸，当年考试成绩总垫底的人好意思这么说，你唯一一次赢过我的还是帕里斯变成你的模样去代考的。” 林小芽忙打断：“得得得得得，好马不吃回头草，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承认你又帅又聪明行了吗？给我闭嘴吧你。” 向奇洋洋得意，以手抚心，神情甚是受用。 林小芽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哼，美的可以左拥右抱，丑的只能形单影只了。” 向奇立马喊冤：“哪有，我也一直形单影只。” 林小芽指着他的鼻子直吹气瞪眼：“我们分手以后你身边可从没缺女的。” 第257章 陌路（二十一） 向奇一脸得意，不但没给自己辩解，反而还故意火上浇油，意图激起对方愤怒：“哦，说白了你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行市比你好嘛。” 没错，事实的确如此，可彼此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但直言不讳宣诸于口又是另一回事了。林小芽杀人的心都有了，直瞪瞪瞅着某人气成个包子脸。 向奇见状不禁笑开颜，宽慰道：“别生气嘛，虽然你的样貌稍微有点逊色，不过你手中握着可是至高无上的王权啊，而且还是美人国的国王，只要你愿意，美人不还是任你左拥右抱的。” 林小芽的愤怒瞬间变成了嫌弃，一脸鄙夷地扫视着向奇，不屑道：“咦——这种话从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奇，小奇你真的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以前对你不够了解？” 向奇似乎不太乐意将话题围绕在自己身上，但林小芽却也没太在意，毕竟两人在一起时都很轻松，话题自然可以天南地北东拉西扯地随便聊。 “现在是在说你，你有权有势有国库，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扩充你的三宫六院佳丽三千。” “呵呵，佳丽三千……”林小芽落寞地咀嚼着那几个字，心想若不是真心喜欢的人，纵然三千佳丽又有何意义，失神间不觉喃喃自语:“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更美好吗？” 或许是月色太美，或许是林小芽那份淡然的惆怅爱怜，又或许是被她那句话触动到了心弦，向奇忽然几步来到她身前，不由分说抬起她的下巴，在倾身要一吻芳泽之际，林小芽顿时吓了一大跳，慌乱地推开某人，不想两人体重差异大，只勉强将对方推开了两步，自己却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林小芽涨红着脸，抬起头支支吾吾问:“你、你干嘛啊？” 向奇神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你这什么反应？”随即手抚心口难过道:“我受伤了。” 林小芽不由得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换做是她可能也会大受打击，改怎么挽回局面呢？迟疑间，脑子灵光一现，突然指着向奇哈哈大笑起来。 向奇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哎哟，我肚子好痛。”林小芽看他一脸懵，更是乐不可支，直接笑得倒地打滚，向奇受其感染，忍不住也跟着大笑起来。 林小芽一边擦去眼角的泪花一边问:“你又笑什么？” “笑你的样子傻，我从没见过有哪个姑娘笑得像你这么狂放，这么不顾形象的。” 林小芽手按着肚子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我只是看起来傻，而甜甜你是真的傻。”说着抛给对方一个关爱智障的同情眼神。 向奇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为什么这么说？” 林小芽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的灰尘，然后正色问:“呐，我问你，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对本姑娘余情未了啊？” 向奇一派从容地反问:“那你呢？” 林小芽清了下嗓子说:“是我先问的。” 向奇默默审视了她片刻，总算点头承认，但马上就遭到林小芽无情地嘲讽:“啧啧啧，你这眼光真不咋滴，以前在人界也就算了，现在你都到访过异界那么多个地方，神啊魔啊精灵啊也见了不少，审美还是没点长进，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怎么？你觉得自己很差吗？” “当然不是！”林小芽立马否认，“在人类当中，我也算是鹤立鸡群的美少女，不过咱得就事论事，实话实说，我这样的在精灵族地里就是鸡入鹤群了。” 向奇忍着笑，双手抱臂做认真端详状，然后赞同地连连点头:“确实，就算是恢复到正常形态，你也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你，平胸，黝黑，先天不行也就算了，后天还不注意形象，”说着照着林小芽的口吻不无同情地啧啧几声，道:“你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吗？” 林小芽脸上的笑随着对方递进式的打击逐渐凝固，到最后整张脸拉长得跟只大猩猩似的，鼻子直哼哼道:“刚才不知道是谁，就这幅寒碜样也下得去嘴。” “好看的皮囊千千万，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向奇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扯林小芽的发辫。 “你有病啊？我是你亲妹啊，嘴能乱亲的吗？”林小芽头往后仰，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拉着就往古堡里走。 向奇也不问，像只乖顺的大狗任由她带着走，边走边嘟囔:“又不是没亲过。” “那不一样！以前不知道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现在既是已经知晓真相，哪里还能犯那样的错误。” 向奇打趣道:“你说话的口气跟以前那个秃头教导主任好像啊，是不是领导当久了说话都这调调？” 林小芽一想到主任那颗油亮的卤蛋头，立马来个否认三连:“哪有？别瞎说，我比主任可爱多了。” 两人来到了二楼的公寓房，林小芽放开向奇的手去摁墙上的吊灯开关，就听他又在那老调重弹：“林小芽，虽然我和你是双胞胎，但这些年凭我们各自的际遇，想必现在我们的dna相似度已降低了不少。” 林小芽佯装没听见，随意指了下客厅的沙发说：“坐那儿等我。”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向奇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仍兀自说道：“从生理上说，我们已经不是兄妹了。” 他话音刚落，林小芽嚓地从刀架上抽出一把老菜刀，另一手拎着只菜盆朝他走来。向奇面色骤变，惊问：“你要做什么？” 林小芽挑眉，咧嘴，一脸贼笑，温言劝解：“不要紧张嘛，就搞你点血泡子弹，你上次处理过的那一批快用完了。”说完抓起向奇的手，将刀刃在其腕上一划，随即殷红中夹杂着一股子紫黑色灵力的血液汩汩流入下方的菜盆里。 这期间向奇不做任何反抗，甚至刀刃划开他血管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林小芽把一切都做得这么理所当然，不觉笑道：“你现在伤害起我来都这么顺手了，难道心里哪怕一丝丝的犹豫和心疼都没有过吗？” 林小芽抬头瞅着他道：“小奇你现在在越来越小气了，以前还是你主动献血的，一个劲地让我多搞点，现在才刚开始就唧唧歪歪那么多话，你变了，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所以不再把我放在第一位了？哼，再过两年，我这个亲人就要变成亲戚了吧？”那一声声控诉也不知几分真假，总之她这演技可说是奥斯卡欠她几座小金人。 向奇明知她在装，却也非常积极地配合表演，信誓旦旦地说道：“没人，哪哪都没有，”说着手捂胸口，继续道：“你还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因为这里面你是绝无仅有的唯一。” 林小奇夸张地扮了个鬼脸，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是心潮澎湃，这样的甜言蜜语从小奇的嘴里说出来，就跟天下红雨的几率差不多，但话再甜脸再帅也不可以动心，这货是她亲哥，最终便宜的是别的女人。 林小奇心猿意马间，不得不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又是空又是色，空又是色又是空，最后自己也糊涂，究竟什么是什么。 向奇五指在她眼前晃了几下都不见反应，变忽然握住她的手说：“其实我们基因差异很大了，从生理的角度来说是可以结婚的。” 但从伦理上说绝对不行，他们同个父母所生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小奇顿时惊慌失措，犹如触电般弹开，过于慌乱还险些打翻菜盆里的血。 第258章 陌路（二十二） 二人手忙脚乱地护住菜盆，才不至那珍贵的神血泼洒出来。 向奇自那次从半兽人的族地逃出来后，便一直气色不佳，加之刚才又放了血，就连唇色都有些发白，此时他缄默不言，更显他脸色不悦。 林小芽尴尬地搓手，好半天支支吾吾道：“小奇，那个、其实吧……我们以前还小……懵懵懂懂的根本就不懂感情……现在之所以还没放下只是、只是还迷恋那时的美好，我听说我们会喜欢上对方是因为我们的心脏都来自克洛诺斯神体的一部分，所以才会相互吸引，也正因为如此，在幻域时，晨省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你而死，在半兽人族地时，唐诺和唐迅他们才会暗中帮助我们……”说着试图缓和气氛便笑了一下，接着说：“你不知道，唐迅她对你有多着迷，我答应帮忙撮合你和她，她才同意跟我合作的，也亏得她够花痴，要不然我们当时还不一定跑得掉。” 向奇点头道：“我懂了，所以你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呃——别这么说嘛，你看啊，咱们家人丁单薄，爸妈过世得早，大伯又不个不婚主义者，我们各自结婚，孙子辈的不就一下子变四个人了吗？以后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向奇定睛看着她许久，忽然气极反笑，无奈地摇头：“居然还有为了这种理由劝婚的，你这脑回路真不是一般的清奇。” 向奇手腕上的伤口早已自动愈合，但面色却越发苍白如纸，林小芽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脆弱，不禁询问：“小奇你还好吧？会不会是血放多了？” 这菜盆并不大，以前看他放的比现在还多都没事，难道是兽人族祭坛那次留下的后遗症？ 她忙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给他，道：“医院抽血的时候都有给些甜食补充能量，要不你也吃点试试看……”话还没说完，就见向奇双眼迷离，身子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倒下。 “小奇！”林小芽急忙上前一步接住他，那只触碰到他后背的手传来黏稠的触感，拿过一看，手掌上满是血！ 林小奇大骇，这时才发现小奇这一路进来低落在地面上的血迹，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向奇已人事不省，林小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搬到客厅的组合沙发上，脱去他上衣，发现他背心处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发散式伤口，血液正从中溢出。 要知道向奇现在已经成神，神体有着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除非是为力量在他之上的对手又或者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器所伤，否则不会完成造成这样的创伤，久久不能愈合。 林小芽从把守背水城到现在一直都在消耗灵力，即便是解除了禁锢咒术，释放出被压制的那部分力量其实也已所剩不多了，前方的战争还没结束，而且还有许多阵亡士兵等待复活，这些都需要大量的灵力，可是小奇受克洛诺斯神力的影响灵和体之间的连系不太稳固，加之现在又身受重伤，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丢了性命。 治疗神体可不像寻常的凡胎俗体那么容易，至少在灵力上的消耗量就得是普通生灵的数十倍甚至数百倍之多。 林小芽这些年在战线上摸爬滚打的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沉稳和冷静，精灵族的命运和向奇这两者孰轻孰重她本应清楚该如何取舍，可这会子事到临头了她却无暇思索，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直接就为向奇疗伤。 处理完向奇的伤以后，林小芽又缩小回之前十二三岁营养不良的身体状态。 向奇醒来时，发现伤口已经过治疗，手指隔着纱布确认了下自己背上的伤，虽然尚未痊愈，但痛楚相较于之前已有明显舒缓。 他一转过脸来，就见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不点正趴在沙发边上酣然大睡，诚然是不久前才经过了一场“苦战”，所以才睡得这么香甜。 向奇看她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困倦的小奶猫，着实惹人爱怜，便忍不住伸手去轻抚她的头，不想他只这么轻轻一碰，林小芽立马就睁开双眼，蹭的直起身关切问道：“小奇你醒啦？有没觉得好点了？” “比之前好多了，倒是连累你又缩水了。” “缩水就缩水，反正我也习惯了这个样子，比大人的状态更轻灵敏捷些。”见向奇正要从沙发上起来，林小芽忙制止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趴着，不要乱动，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给你拿。” “哼嗯——”向奇眯缝着眼打量着林小芽，仿佛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奇异神采，试道：“我口渴。” 林小芽立马起身走向冰箱，刚走出两步想起了什么便回头问：“想喝什么？果汁？可乐？奶茶？奶昔？咖啡？还是可可？” “这么多选择？”向奇颇觉意外，但马上又说：“跟往常一样就好。” “那就可乐。” 林小芽端来可乐的同时还带来了不少甜食，悉数堆到向奇面前，“你失血过多，先吃点甜食补补，我去给你煲点补血汤，尽快把身体调养好。” “甜食……”向奇为难地看着面前的食物，想拒绝但又觉得盛情难却，苦着脸问：“你说的这些都是人类的食谱，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一定管用。” “管不管用要试了才知道，就算真没功效那些聊胜于无啊，我现在的灵力值几乎为零，在恢复之前，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提供食疗和药物治疗了。” 古堡这个空间里自然灵力倒也充盈，只要在这里待够二十四个小时，所有的灵力就能恢复到满格状态，因此这也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教养圣地。 林小芽走开之前还贴心地帮他把易拉罐打开，插入吸管，然后又将所有零食的包装袋都一一拆开，放到向奇触手可及的地方。 向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笑道：“这服务还咦真是无微不至啊，你是把我当残废照顾了啊？其实即使我受了伤也一样可以行动自如。” 林小芽不容分说道：“伤员就要有伤员的样子。如果你觉得残废太难听，就当自己在做月子好了。”说着下巴示意了下他面前的食物，催道：“吃啊，总不至于要我喂你吧？” 向奇马上投去粲然一笑，“那再好不过了。” “抱歉，这会子没空，我还得给你煲红枣桂圆牛肉汤呢。”说完转身朝厨房去了。 “这汤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林小芽没回头，“没乌鸡，就用大白的牛肉代替好了。” “诶？好随便。” 第259章 陌路（二十三） 说了是特意为他煲的汤，结果自己却闷声不响埋头猛吃！ 向奇实在看不过眼，便道：“喂林小芽，你这红枣牛肉汤不是煲给我的吗？为什么自己在那吃得那么欢？” 林小芽头也不抬，忙里偷闲应道：“我煲的汤我自己还不能吃点哦？为了你我耗尽了所有灵力，个头儿都缩小了，当然也该好好补补。” 每次大量耗能过大之后，食量也随之大增，自小如此，所以她大多时候都食量惊人。此前拿出来的零食向奇都没怎么碰，结果被她三下五除二一扫而光。 向奇看着一地狼藉，不禁哑然失笑。 林小芽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笑啥？” “我突然想到你们精灵族有个关于你的传言，好像是说照你这食量，国家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吃垮的。” 林小芽只敷衍地哦一声，不再言语，向奇见她就这反应不免有些意外，“他们这么多你不生气？” 这类诋毁的话她初时听了还会暴跳如雷，不过后来听久了听多了也就麻木了，所谓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爱咋咋地。 “有什么好生气的，那些八婆之前还不是因为嫉妒才这么说的，我懒得鸟她们。”林小芽边嚼边说，末了忽然皱眉，托着腮帮直嘟囔：“我去，这牛是不是耕过地的牛，肉怎么这么硬？” 向奇忍不住捧腹大笑，“一定是你甜食吃多了，长虫牙了。” 林小芽本还噘着嘴，但一看你向奇那如同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不知不觉地也跟着傻笑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不由都柔和了许多。 林小芽心底暗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么一个漂亮的大男孩怎么就成了亲哥了呢？ 陡然惊觉自己又犯了思想上的错误，急忙打住念头，双手端起碗抬头猛灌。 向奇下巴支在手臂上，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好喝吗？” 林小芽放下汤碗，打了个饱嗝，才道：“凑合，感觉没你以前煲的好喝。” “我倒觉得蛮合我胃口的。” “骗人！”林小芽瞥了眼他面前那碗根本就没怎么碰过的汤，立马就来气：“我说祖宗，就算难喝，可看在我辛辛苦苦为你忙进忙出的份上，好歹给点面子吃点啊，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挑食，大人进食又不是为了喜好，而是为了活着！” 连祖宗都叫上了，向奇忍俊不禁，忙摆手说：“我真没觉得难吃。” “那为什么不吃？”林小芽开始剔牙，一只脚上了凳，整条胳膊就架在膝盖上，瘦如豆芽，还佝偻着背，形象极其不雅。 向奇瘪嘴，扮作一脸无辜，“我这不是受伤动不了嘛，等你喂我。” 林小芽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伤的又不是手，谁鸟你啊！”自从知道两人是双胞胎兄妹的事实以后，她在向奇面前就一改以往那股矫揉造作撒娇发嗲的虚伪劲儿，越发变得随心随性怎么省事怎么来，无所顾忌，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而向奇也跟以前大不相同，她依稀感觉到他似乎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慢慢变得开朗，甚至还能时常见到他的颠倒众生的笑，这一点林小芽着实为他感到高兴，只是他以前沉默寡言的高冷范渐渐融化，相对而言，现在多了些许温度。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小奇变了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第260章 陌路（二十四） 向奇见林小奇正自愣怔出神，便微微侧身让她看自己背上的伤，继续装可怜卖惨道：“我后背好痛，你帮我看看，我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纱布上确实清晰可见有鲜红的血迹晕染开，林小芽慌忙上前检视伤情，絮絮叨叨数落道：“叫你别乱动别乱动你怎么还老是动？我现在都还没恢复灵力拿什么给你疗伤啊？” 向奇直接喊冤：“我没有乱动啊，你看我连面前这碗牛肉汤都没敢碰，这不还等着你来喂我嘛。” 林小芽拎来医药箱，正要帮他重新包扎，忽然想到论物理治疗向宅的医疗队比自己更专业，再者，每次帮他包扎都受尽一番天人对战的折磨，担心自己嘴角的哈喇子会控制不住流下来，于是提议：“呐，小奇，要不咱回家养伤，向宅医护啊营养师啊可以说人才济济，药物食物啥啥不缺，再说，好久没吃顾叔做的菜了。” 向奇斜了她一眼，“最后那句才是重点吧？” 林小芽被说中心情，只好腆着脸嘿嘿一笑，然后解释：“说来也奇怪，这都过了一整天了，我的灵力好像还没见半点起色，可以前恢复得挺快的呀。” 林小芽以前的灵力值偏低，就像电池充电一样，容量小就充的快些，现在禁锢咒术已然解开，再加上一个上古神物凤尾纹令，灵魔双值陡然倍增，因此恢复的速度当然就大不如前了。不过她一时间也没能想通这层原理，故而有此一问。 向奇却是了然不惑，于是给她解释道：“要等到精灵王令里的灵力复原之后你才会感应到自己的那份。” “诶？这样的吗？纹令的力量也是在我自身的灵力用尽以后才能为我所用，结果恢复的时候还得优先恢复它的哦？” 向奇撇了下嘴道：“所以说，这件神器算是所有神器之中最喂鸡肋的一件。” 林小芽却不认同他的说法，“纹令里有好多几乎失传了的高级魔法和咒术，只要有它在手，不管有没习得的魔法都能施展出来，简直就是一部魔法咒术的百科全书。可惜有好多高级的魔法需要大量灵力，以我自身的灵力值最多只够用三次而已。” “还不是你慷慨大方，连生命力都能输送出去，要不然你的力量还能再强些。” 这家伙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数落她！ 林小芽听了就来气，吹气瞪眼道：“这还不是因为你！对了，天使联盟你用好了没？用好我得送还回去才行。” “还没，那剑我至今还驯服不了……” 林小芽一机灵，道：“你这伤该不会是那剑造成的吧？” 向奇先是一愣，随即只笑笑不说话。 林小芽看他默认，又道：“难怪威力这么大，耗费了我全部的灵力都没能治愈，就好像里面还残留着一股神力在继续伤害。” 向奇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而后扭头安慰道：“没关系，那股力量已被我消化得差不……”林小芽正给向奇上药，说话间不太留神一不小心就蹭到那崩裂开的伤口，向奇立马吸了一口凉气，话未说完便哼哼唧唧地抱怨：“你轻点，痛啊。” 林小芽冷哼了声说：“装什么装，之前痛到晕倒吭都没吭一声，现在我只不过轻轻刮了一下下而已。” “昨天一路忍着忍着就适应了，哪想一觉醒来这伤却越发钻心的疼。”说完艰难扭头卖惨，“好饿，一会儿换好药，你一定要喂我吃饭啊。”也不知是真是假，照他以往的脾性越严重就越是隐忍不发的，如今还真像换了个人似的。 “知道啦——”与其说是无奈，心底却又有几分暗喜，某人向来高冷，撒娇起来倒很有反差萌，“不过说真的，不考虑回来养伤吗，家里伙食啥啥都好。” 向奇哑然失笑，“拜托你把馋虫收一收，别再提什么伙食了，我这样子要是被泰坦族的人发现，到时跑都别想了。” 林小芽骤然醒悟，“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我险些忘了还有这一茬。” 向奇鼻子冷哼一声问：“我这个哥哥现在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了是吧？” “怎么会呢，我这些天不都在打仗嘛，忙得焦头烂额的……”偷瞄一眼向奇那没有表情的脸，忙陪笑道：“甜甜你的背真好看，不拔罐可惜了。” “你……”向奇无语。 “我什么？”其实她纯粹是随便找个话题消除尴尬。 “你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奇葩一朵。” “你才奇葩。” “怎么？不喜欢奇葩啊？” 林小芽反问：“你喜欢被骂吗？”见向奇摇头，又道：“就是咯！” “那奇怪的糖糖呢？” 林小芽歪头想想，突然嘿嘿傻乐：“老爸老妈给我取这个小名的时候绝对没想到会是一颗奇怪的糖，他们也一定没想到长大后就甜甜是个高冷的少爷。可惜……” “可惜什么？” 林小芽叹气：“可惜那次你没来得及见上老妈一眼……这会是你一辈子的遗憾吧？” 向奇对此事并没有耿耿于怀，更谈不上什么遗憾，在林小芽帮他缠绷带双臂绕到他胸前时，忽然握住她的手轻轻往前一带，身后的人毫无防备地贴上了他的背。 “我没有遗憾，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糖糖一个亲人留在我身边就够了。”声音细软，声调温柔，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魔力。 林小芽的脸贴在他光洁白皙的肌肤上，脑子顿时嗡地一片空白，浑身僵硬，不敢乱动分毫。发烫的脸颊感觉到对方皮肤传来的微凉，不知不觉中鼻子痒痒的，似有什么黏稠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来，她猛然惊觉自己的鼻血就快出来了，急忙挣开向奇的手，捂住鼻子仓惶跳开。 向奇看了她那羞赧窘迫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然而动作稍微有点大，冷不丁扯到背伤，不由得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笑容立即收敛了去。 这回轮到林小芽乐了，捏着鼻子冷嘲热讽：“叫你幸灾乐祸，乐极生悲了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滑稽的彼此，终没忍住笑，但因笑得克制使得两人看上去更傻更可笑。 第261章 陌路（二十五） 向奇的伤养了月余才见好转，这期间林小芽曾用生命魔法技能帮他治疗过两次，耗尽了才刚恢复的灵力，后来两人在古堡里将养了将近两个月才从传送门中出来。 尽管古堡中的时间过去了五十几天，然而外边却一切如故。那被捆绑的半兽人依旧待在原来的地方，甚至连身上麻醉的药性都还没过，周围医疗队的人也仍在忙忙碌碌地抢救前线送来的伤员。 向林二人在古堡中度过了相当闲适安逸俩月，陡然见着眼前这番情景，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正发呆间，三头狗来了，一见她又变回小孩的形态，立马就不淡定了，“小祖宗，你怎么又缩小？哎呀，先不管这个，你赶紧过来帮忙救个人，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器脏损坏严重，即便给他施了重生魔法，也是活不了多久然后就又挂了，大家的治愈术没有你的生命魔法技能那么神效，所以还是放着让你来。” “哦，我这就过去。” 林小芽刚迈出几步，向奇就小声叫住她：“等一下。” “干哈？”林小芽止步，但不敢回头，向奇戴着隐身头盔就是为了隐匿行踪，她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引起众人的怀疑。 向奇贴到她耳边轻声说：“别在这儿浪费时间，照我们之前说的，先解决掉这一路敌人再说。” “可是你刚才也听到了，再不救治恐怕就回天无力了。” “战争总会死人，这是无法避免的，你若不尽早干掉敌人，死的人还会更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没办法就这么丢开近前这位亟待救治的族人，就这么见死不救她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 三头狗回头见她杵在原地不动，便又催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蹭蹭的，赶紧的呀！” “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林小芽支开了自己的召唤兽，环视一圈然后悄悄问道：“小奇，要不你自己去前线把那些龟孙给办了？” 其实，两人此前在古堡里商议应敌之策时，林小芽就把上次自己生日那天，帕里斯曾仅凭一声喝令就让上万的敌军当场跪地之事告诉向奇，这倒令他意识到自己的阴系魔法属性，在精神控制上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但为免暴露行踪，还是得像那次在野柳城江岸退去敌人冻结魔法时一样，暗地里由他实际操作，而林小芽也在明面上做做样子，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可现在她竟然要他独自去完成，这不就等于昭告天下这里有个戴着隐形头盔的人在帮精灵族退敌？ “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不配合表演，那泰坦族的人还不得马上就找过来？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把你哥给卖了？” “我这不是分身乏术嘛！”林小芽见一帮有人看过来，忙挠着后脑佯装自言自语，边走边说：“事儿还真多啊，不过叔叔以前就教导我说越忙就越不能乱，先分出轻重缓急，还是先救人，前线的战况目前还算乐观。” 向奇忙追上去说：“那就分身，你的凤尾纹令里面应该有这个魔法。” “可……”林小芽发觉四周正朝她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便连忙打住，召出时空之门，低声道：“进来说。”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古堡所在的空间，开始新一轮探讨。 林小芽手一挥收去灵力门，然后说：“我就这么点灵力，在一个人身上还勉强凑合，可要是一分为二的话，两个都是废物了，还能有什么用？” 向奇听她这么自我评价，忍不住乐了，“虽说事实的确如此，可连自己都说得这么尖酸刻薄的，你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第一个。”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十几岁的人能见识过几个人啊？” 向奇弯下腰，凑近了脸问：“你觉得用一副老气横秋的过来人的口吻对我说这样的话合适吗？我们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生兄妹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这些年没少行军作战，人生阅历自然是比你丰富一点的，等甜甜你被人多扬几次奶粉，多踢飞几个奶瓶，多见识几场世间的险恶，你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你个刚断奶的小丫头片子！”向奇忍俊不禁，忽然伸手扯下她几根头发。 林小芽顿时吃痛，捂着头壳龇牙咧嘴大叫：“干嘛拔我头发？痛死我了！” 向奇毫无歉意，晃了晃手中的发丝道：“一会儿你分身需要用到的媒介，知道你怕痛，自己下不了手，所以就由我代劳了，不客气。” 这丫自从知道她是他妹以后，态度就变了好多，哪里还有以前的半点温柔风度？林小芽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好半天只冲着某人干瞪眼。 向奇用下巴示意：“你瞪我干嘛？快试一下魔法呀。” 第262章 陌路（二十六） 林小芽迟疑不决，照着纹令里的魔法所造出的分身必然会分去她自身的一部分力量，而且新的分身却是独立于本体之外的存在，就如同帕里斯以及过去十多年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监护人叔叔”，他们各有各的想法，而且双方的想法有时还会出现相左的时候。 这就是当年叔叔临终时叮嘱她要提防另一个他的原因。 此外，镜湖那边的神殿里就已经有了另一个自己，现在还要做出一个新的来不是纯心给自己添堵嘛？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总不能说杀就杀的。 向奇见她迟迟不动，便问：“不是说分身乏术吗？现在就有现成的分身魔法供你用，到底还需顾虑什么？” 林小芽挠了挠后脑勺，为难地说道:“那个……你也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另一个我了，现在还要再做出一个，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工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工业品啊。” 向奇搞不懂她为何要纠结这个问题，莫名道:“如果你只是对工业品这个词不满的话，把自己试想成农产品或者畜牧品也无妨。” 话音刚落，林小芽立马龇牙，怒骂:“你才农产品！你才畜牧品！”骂完才想到对方跟自己都是同一个妈生的，骂他就等于骂自己，随即无趣地咂了下嘴，言归正题:“你有没有想过？等完成任务以后，多出的那个我要怎么办？” 向奇不暇思索，理所当然道:“到时候你想留就留，不想留直接解决掉不就行了。” 林小芽惊恐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活生生的人啊，你下得了手吗？” 向奇冲她甜甜一笑说:“抱歉，爱莫能助，这得你自己来，我可舍不得。” 林小芽也没辙，“我也不行，你让我坑几个兽人族或者泰坦族的人我会很乐意，但对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双胞胎姐妹的人痛下杀手我还真办不到。” 向奇佯装认真思索一番，然后才道:“反正做出来的愧疚力量也不可能与你对半平分，到时候借刀杀人让敌人帮你解决就好了。” “换汤不换药嘛，重点不是谁来下手，而是死的人是谁。” “其实留着也不错啊，你所有不乐意做的事都交给傀儡代办，这样你还可以恢复自由身，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多好啊。对了，不如我们一起周游世界吧。”向奇话还没说完就瞥见某人投来的大白眼，忙问:“怎么了？我们以前说过要一起到极地看极光看北极熊的，现在不期待了吗？” 虽然林小芽从小贪玩，但她此刻最先想到的却不是玩儿，神殿里那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自己”就够她闹心的了，再来一个哪里还受得了？脑海里浮现出帕里斯那张魅惑众生的面孔，心脏不由得一阵刺痛，心底的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了:“说是帮忙，实际上却会抢走我的身份、我的存在、甚至我 第263章 陌路（二十七） 向奇只好耐着性子再出主意:“你要是怕被替代，干脆就把她交给我好了，我把人带走，这样她既不会威胁到你的存在，又可以陪我解闷，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你说对吧？” 林小芽听完也不说话，斜着眼，神色怪异地扫视眼前的人。 某人被瞅得有些不自在，就问:“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小芽阴阳怪气道:“让你带走？她就一个以我的气息凭空而来的傀儡，凭什么她就可以游山玩水吃香喝辣，而我就得在战线上浴血奋战拼死拼活？还皆大欢喜呢，我呸，你们是欢喜就，可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向奇双肩一垮，彻底蔫了，无力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我怎样？” 林小芽双手叉腰，围着向奇绕了一圈，忽然嘿地笑了。 向奇不由得周身神经绷紧，警惕地问:“看你笑得那么贱，就知道准没好事。” 林小芽笑骂:“靠，能别老把我想得那么坏行吗？” 向奇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说:“你的坏是远近闻名天下皆知的好吗？” 林小芽顿觉老脸无光，抚额道:“那些都是从兽人族流出来的谣言，你不知道流言猛于虎啊，他们在战场上吃了一点亏就大搞舆论战，想在各界各族间污名化我的形象，别人不明白他们的阴谋诡计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跟着瞎起哄？” “对不起，我错了，不该人云亦云的。”向奇陪笑着道歉，然后道:“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看你好像已经有了主意，说吧，要我怎么做？” 林小芽寻思这货再怎么漂亮，可好跟她歹是同一个妈生的，五官底子摆在那里，只要他穿上女装，皮肤涂黑点，身子蹲矮一点，再戴上假发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况且众人在阵上忙着杀敌，也没有谁会特意去端详他的容貌。 林小芽把这主意告诉向奇，后者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瞪着她说:“开什么玩笑！你是在故意寻我开心呢？” “谁开玩笑了？我是说正经的。你要实在怕露馅的话，戴上兜帽或者直接披上斗篷也可以。相信我，甜甜你长这样，一定没问题的。”林小芽怕他不够自信，还特意信誓旦旦地拍胸口保证。 可她这神态在向奇眼里却不怎么靠谱，后者不禁皱眉，懒散地问:“长这样是哪样？” 林小芽听他语气中似乎有点不太高兴，突然想起来他还是非常介意别人夸他长得好看，于是不敢直接触他逆鳞，思忖片刻，给他背了几句古文:“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向奇一记爆栗就往她脑壳敲来，还好她闪得快，不然瞧他那气势，估计得脑袋长包。 向奇被她皮实的模样逗笑了，先手指着她不住地摇头，然后才说:“你以为这里是地球啊？你以为这里是人界啊？不管是精灵还是半兽人辨识一个生物可不仅仅只是依赖外观形貌，还会依据气息。亏你是在精灵族地长大的，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呃——”林小芽语塞，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还真忘了这一茬，结结巴巴道:“那个……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转念一想，觉得改变气息也并非难事，接着又道，“你只要沾染上我的气息不就好了。” 她话刚说完，向奇就吃惊地望着她，眼中满是你确定的疑问。 林小芽对上他的视线脸刹那间刷地红到了脖子根，但又怕输了气势被对方笑话，忙吹气瞪眼凶巴巴地质问:“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没正经的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向奇无辜地摊手:“我怎么不正经的了？我可什么都还没想你就凶我，还有，你干嘛脸红？”说着手指着她盘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一看林小芽板着脸直瞪瞪瞅着他，立马识相地噤声，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乖巧地抿嘴，并不时偷瞄她几眼，然而见她表情没半点改善，便又沉不住气为自己辩解:“拜托，我眼睛又不瞎，你现在一副小鬼的模样，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好啦，别老瞪我，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像什么？” “像什么？” “猫头鹰。” 林小芽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骂道:“我呸，你的眼睛跟我一样大，你还好意思说我！” 第264章 陌路（二十八） “一样大吗？”向奇眉眼带笑，手指轻抚了下眼皮，电力十足的桃花眼透过指缝窥觑着林小芽，而此刻恰巧对上林小芽也正偷瞄他的视线，当即贝齿一露，笑容灿若春花。 林小芽看他媚眼如丝，唇红齿白，不觉心头一颤，担心鼻血控制不住，忙慌乱地背过身去。 向奇见状，觉得她那反应很有趣，便又上前逗她，贴近她耳畔旧调重弹:“喂，小丫头，跟我走吧，抛开这世间的所有纷扰，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好不好？” 林小芽故作镇定地向前跨出几步，同身后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才道:“都说了，老妈把复兴精灵族的责任交给我了，而且我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嘛。”说着回身对向奇又道:“而且小奇你也有你的责任不是吗？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尽快把克洛诺丝缉拿归案，只要他一消失，泰坦族就消停了，兽人族的嚣张气焰也会随之收敛，到时，不管是精灵族地，还是泰坦族地的战争很快就都能平息。” 向奇不死心地追问:“等战争结束以后，你愿意跟我走吗？” 林小芽很感激他至今对自己仍保持着最初的那份感情，可惜造化弄人，即使神力改变了血液改变不了基因，却始终改变不了两人是兄妹的事情。 想到这，林小芽笑着摇头，仰望着向奇的脸道:“小奇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喜欢上彼此吧？”说着按住自己心口接着说:“虽然大多时候都觉得克洛诺斯很可恶，但是偶尔却又私心里感激他留在我们心脏里的那一点血肉，也亏得如此，像我这样相貌平凡的女人才能够被你看上。” 向奇仔细端详着林小芽的脸，正色道:“你长得并不平凡，要知道你是精灵公主艾琳和泰坦族卡洛斯的孩子，他们的样貌在六界中可是数一数二的，而你自然也不差，只是现在小还没长开，再加上你故意把自己晒成煤球，又不修边幅，混迹在美人国里当然就没那么显眼了。” 林小芽嘿嘿笑得眉眼弯弯，“你不用安慰我，我并不在意长相，反正看到的也是别人，又不是我自己。” 向奇仍在不停地审视她，并揣度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你却破罐破摔，反其道而行，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林小芽还真怕被他窥破心思，忙转开身随意搪塞:“没受什么刺激，我这不刚做了寡妇吗，丈夫尸骨未寒，我怎么可能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你撒谎！”向奇扳过她双肩迫使她正面对着他这边，然后道:“你刚才说不想做出另一个自己的原因是担心她会夺走你的身份、存在，还有男人？怎么？神殿里那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你已经对你造成这样的威胁了吗？” 这可以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偏偏向奇此刻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小芽当即眼眶一红，如鲠在喉般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那个你三百多年来一直都沉睡不醒吗？还怎么跟你抢男人？” 林小芽沙哑道:“我不想提她的事。”刚别来脸，下巴又被扳了回去。 向奇换了另一个问题:“你喜欢帕里斯？”林小芽默不作声，他便兀自往下说，“所以你才草率地同意和克劳斯的政治联姻？所以才这么破罐破摔故意不修边幅？” 既然已被看透，林小芽索性就不再压抑住自己的的情绪，哇一声大哭起来。 向奇本想拥她入怀，可一看她涕泪滂沱，刚伸出的双臂又收了回来。 林小芽看他这样，哭得更凶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扯起他的衣摆就直接拿来擤鼻涕。向奇也知晓她什么德性，便也没敢说半句怨言，认命地将那外套脱下，留在某人手里，然后坐下，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 林小芽一直到横膈膜抽筋才停止了哭泣，她的头发由于一抽一抽地变得更加凌乱，眼睛和鼻子都揩红了，瞥见向奇正好奇地打量她，不由火冒三丈，没等气顺就开骂:“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没良心的？看我哭得这么伤心你也不过来安慰一下，你还是人吗你？” “我不是把我的外套留给你擦鼻涕了吗？这还不够体贴？” “体贴你个大头鬼啊！”林小芽把擦过鼻涕眼泪的衣服抓成团扔了过去。 向奇嫌脏，身子一歪就避了过去，“说真的，这些年我见过的女人也不少，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留点面子，便委婉道“这样一言难尽的，呵呵，就像一个会流鼻涕的番茄，还蛮有趣的。” 第265章 陌路（二十九） 有趣？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小芽不禁抽了下嘴角，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同情地审视向奇，心中有个问题虽迟疑不定，但最终还是斗胆问了出口:“我说……你爱不会是喜欢鼻涕吧？这、这未免也太重口了点吧？” 向奇矢口否认:“胡说！你明知我有洁癖，怎么还说出这么荒谬的话。刚才你也看见了，要不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早就过去安慰你了。” 林小芽不屑地嗤笑:“装什么装，你背上的伤还是我用口水给你治疗的呢，哦伤口愈合了就开始嫌弃了？” 她大哭一场过后，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此刻倒真已放下了那个从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心里没了羁缚，自然变得轻松自在了无牵挂。 向奇马上否认:“绝无此事！我并抗拒你的口水，要知道我们曾经是可以分享彼此口中狗粮的关系。” 这是他们彼此还未知晓两人真实关系的时候的事了，向奇这么云淡风轻地提起，想来是对那段堪称狗血的往事也已释怀了。只不过他没想到居然放得这么开，甚至还若无其事地拿来调侃，这变化似乎大得有些反常。 “几年时间，你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向奇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又何尝不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 林小芽点头，颇为感慨道:“是啊，随着时间流逝，我们都长大了，我现在还成了寡妇，而你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接管家族企业，娶个漂亮的老婆，然后子孙满堂，牛羊成群……” 向奇忙打断她道:“等等，我为什么一定要继承家族企业啊？还有，子孙满堂我可以理解，牛羊成群跟我娶妻生子有什么关系？” 林小芽眼皮一番，反问:“你不继承家业难道还想来跟我抢王位不成？牛羊成群还不是因为你以前说过喜欢在一片一望无际绿草如茵的地方放空自己，既然都买下那么一大片牧场了，不养点牛羊不是浪费资源么。” 向奇忍俊不禁，对她竖起拇指赞叹:“实用主义者，不愧是干大事的人，军政农商样样在行啊！。” 林小芽岂会听不出他那话中带着一丝揶揄的意味，只是一时间还没能从他过去的高冷范中转换过来。 她随意挥了下手，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下落在他脚边的外套说:“衣服也不用换了，穿你自己的就好，反正上面都是我的鼻涕眼泪，只要你把自己的气息隐去，我的气息就能够显出来，到时候你蹲矮一点别人就分辨不出来了。” “啊？”向奇大失所望，伸出一根手指，嫌弃地勾起地上的外套，“刚才你哭得那么伤心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又被你骗了一次！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没亲热好歹会有亲嘴，结果你用这个就把我给打发了？” 林小芽冲着某人皱眉，噘嘴，俨然不适应向奇这副不正经的调调，“小奇你还是像以前那样酷酷的好，高冷帅哥比油腔滑调的男生更有魅力。” 向奇起身来到她近前，低头问:“所以你是喜欢高冷酷帅型的？” 又是那种需要提高警惕的距离！ 林小芽朝后退了一大步，板起脸说:“我喜欢什么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未来的嫂子喜欢什么型的！” 向奇兀自说道:“这些年我见过的美女不少，但用你的话来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所以啊，除了你，不可能会有别的女人来做你嫂子的。” 这番荒唐的话与其说是表露心迹，不如说是直白露骨的引诱和勾引。 林小芽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痴和颜狗，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能够坚守住的。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奇你怎么变得那么离谱？你到底是不是向奇啊？” 向奇干脆应道:“不是。” 话音刚落，林小芽立马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中多了几分警惕，在听他说了“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我是真真，小名甜甜，为了投合母亲大人的期许，也为了名副其实，我正努力地让自己变得纯真和甜美。”之后，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林小芽嘴角忍不住抽搐，一脸鄙夷道:“你拽得二五八万的时候最帅，就不要白费力气做些有点没的了。”说着拉着他往城堡里走，还一边道:“好了，废话少说。走，我先给你化个妆，然后就差不多可以出去骗人了。” 第266章 陌路（三十） 众人见有两个林小芽从时空之门里出来，起先都甚为惊讶，但后来想到那枚被誉为“魔法百科全书”的精灵王令已在她手里，要做出几个这样的分身显然是不足为奇的。于是便都见怪不怪，又继续各司其职各忙各事。 而林小芽和向奇二人却不敢在众人面前一起待太久，身材相貌可以幻形，但是气韵神态一时半会儿的却难以完全复制，一旦有了参照，孰真孰假必定立见分晓。 林小芽继续参与后勤救治工作，向奇则以她的分身到前线督战，依照之前在古堡所做的计划，前去劝降背水城东北面这一路同时被亡灵、魔族和精灵全面围剿的半兽人大军。 向奇的魔法属性为阴系，最为擅长精神和心理方面的攻击及控制魔法，在卡多幻域驯化三头狗大白的时候，林小芽曾亲眼目睹他以言灵咒控制住魔犬；而在斗奴通关赛期间，又以同样的魔法技能喝令对手交出自己的号牌。不管是三头狗还是比赛中的斗奴，他们的灵魔值都远在半兽人士兵之上，既然向奇的精神魔法连魔兽都能以制服，那些普通的半兽人士兵自然是不在话下，即便无法尽数劝降，但是对于那支已经陷入末路恐慌之中的队伍来说，一旦见到队伍中有人投降，就算没中招的可能也会出于盲从主动缴械，只要他们军心动摇，无心恋战，这场战争很快就能够结束。 林小芽算盘打得挺美，然而现实来得更美，而且用时超乎意料的短！ 向奇仅以一个魔法就控住了全场，这是有史以来最井然有序的一次投降，军械装备粮草摆放规整，就连战俘的排站队列也比他们自己集训时整齐。 精灵大获全胜，班师回城。 西南海岸线这边的战况也颇为喜人，莫迪洛以一己之力击退了敌军的法师，又以土系魔法将城外变成了流沙之地，把敌人都逼退到岸滩上，他们本想待魔法效应消失之后再图进兵，却不料获悉他们北边应和的己方军队已全军被俘，南北夹击的计划就此告终。 而屯扎在背水城东面传送门后的由卡多亲自率领的魔族大军，原本是想等兽人族攻破了这座海港城再趁机抢个热果子，不料精灵成功守住该城，并夺得了战争主动权，诚然没能等到捡便宜的机会，于是索性卖精灵一个顺水人情，与盟军一同合力击退兽人族大军。 背水城危机一解，东南部的精灵国便开始告急。从背水城撤退的半兽人顺势占领了东部精灵国刚到手未满一年的隐士城，而刚从诺丁手中夺得政权的古特雷斯家族立足未稳，现又迎来半兽人的王军铁骑的横扫，东部精灵节节败退，将近数半领土已被半兽人侵占。 如今手握东部精灵国军政大权的古特雷斯家主罗兰，曾是林小芽幼时在西部精灵国的玩伴，两人交情匪浅，三年前帕里斯要以叛国通敌治他死罪时，还是她出面求的情，最终死罪改流放，被押送到卡多幻域充当斗奴，后来是古特雷斯在东部的势力暗中相助才得以脱离奴藉，回到东部的精灵族地。 林小芽加冕以及大婚双重庆典的当天，罗兰曾不顾国王和同僚的反对还前去观礼道贺，甚至还对她行了臣礼，也就是承认她的王权。而今东部局势告急，罗兰便向林小芽发出联手抗敌的请求。东部精灵国在三百年前也曾是精灵国的一部分，此次求援也是为将来统一迈出重要一步，林小芽又岂会错过这个一大好机会？ 当然，中部和东南部精灵联手御敌一事都是后话，这里暂且先不提。 话说背水城危局既解，众人打完收工，陆续回城。向奇远远瞧见上一任精灵王莫迪洛朝他们这边走来，便要走开，不想被林小芽拽住强行留下。 “先别走，看到那帅哥没，他是阿尔伯特从那个世界凭依回来的前代精灵王，也就是我们的外公，跟我过去打个招呼吧。” 向奇显然不太乐意，见“外公”越来越近，忽然附到林小芽耳边低声道：“我这样子不方便见他，还是你自己招呼他就好。” 向奇见莫迪洛神色凝重，行走的步调越来越急，眼看就要到近前，便一把勾住林小芽脖颈往人少的地方疾走。 莫迪洛见状叫道：“留步。” 向奇学着林小芽平日谄媚狗腿的神态冲莫迪洛挥挥手臂，极其开朗地赔笑道：“外公，麻烦你等一下，容我先跟我的傀儡商量点事儿，马上就好。呵呵呵……” 第267章 陌路（三十一） 林小芽满腹狐疑，被生拉硬拽到僻静处才掰下某人勾在她脖颈上的手臂，莫名问道：“小奇你干嘛这么紧张？那是我们的外公，又不是别人。” “外公？”向奇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我想那位俊美的国王陛下应该不太乐意听到这个称谓。” 林小芽先是摸摸伸长的脖子抱怨：“你丫下手够狠的，看，都红了！”然后又说：“他本来就是我们的外公，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爸爸叫外公——还有，现在精灵国的国王陛下是我，他早在三百年前就退位让贤了。” 向奇更正：“不是退位让贤，而是撒手人寰，不然精灵族也不至沦落到现在的局面。” “哎呀，随便了。”林小芽手臂一挥，便要言归正传：“你为什么把我拖到这儿来？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到底在搞啥啊？” 向奇四下环顾，然后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向奇瞥见莫迪洛面带杀气，正朝着他这边拉开幻影弓的弓弦，当即冷笑，一步跨到林小芽身后，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亲密地绕到她身前，状似若无其事地抚摸着她的咽喉，莫迪洛神色微敛，这时有人慌张上前劝阻，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放下神弓。 而林小芽突然被向奇抱住，顿时神经紧张，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注意到周边的细枝末节，虚张声势却又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好好的，干嘛突然贴过来？” 向奇整个的扒在她背上道：“怕什么，反正我现在是女的，而且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用不着避嫌。” “是女的也不行，快放手！”林小芽死命掰着向奇的手，心道开什么玩笑，明明就一男的，此时不过是披上个虚假的外壳冒充女生，不晓得真相的倒也无所谓，而她可是亲眼目睹他施展幻形魔法从男变女的全过程，怎么可能还泰然自若地任由对方胡来。 向奇非但不放开，反而圈得更紧，甚至还学着女孩子的语气矫揉造作地说道：“我偏不！除非你打开时空之门，到古堡里我就放。” 林小芽拗不过，只好依言召唤出传送门，门一显现，向奇就迫不及待地推着林小芽一同跨过那道门。 向奇撤去身上魔法，恢复了自己的形貌，才长出一口气道：“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你不知道，这十来个小时我伪装得有多辛苦。” 林小芽斜睨着他说：“我看你是乐在其中，没少借着我的身份外貌跟女同志勾肩搭背吧？” 向奇立马变脸，“什么话，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人吗？” 林小芽双手抱臂，将某人从头到脚扫了个遍，一脸我信你个鬼啊的表情说：“以前不是，但不等于一直都不是，要知道人是会变的。” 向奇举手保证：“这么多年来，除了你，我没再碰过其他女生，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林小芽心跳怦然，忙大嚷大叫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别忘了我是你妹，亲妹！” 向奇歪着头看着她说：“你心底明明就很清楚，我们的体质早已经改变，血液不同，就连气息也大相径庭，你体内觉醒的是精灵的血脉，而我觉醒的那部分却是泰坦神的，我们现在连远亲都算不上，就更别说是双胞胎了。” 又是老调重弹！ 林小芽直视向奇的双眼正振振有词道：“不管后来怎么改变，都改变不了我们是同一个爹妈所生的事实，你永远都是我哥！” 很显然，向奇也没有耐心和她无休止地争辩着同一个问题，而是以不容辩驳的口吻直接抛出直球：“林小芽，跟我走。” 林小芽断然拒绝：“你神经病啊？怎么可能！你以前明明说过不管我想做什么，任何事情不管对错你都无条件支持我的，为什么从半兽人的族地回来以后你就改变主意了？是不是被关押的那段时间他们给你洗脑了？” 向奇冷笑，神色倨傲地问道：“是不是连你也觉得牺牲掉我一个来平息战乱是最合算不过的买卖？凭什么我就该去死？天下苍生与我何干？高晨生的死在你看来是理所当然？难道我像他那么一文不值么？”他自幼沉默寡言、沉稳冷静，难得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此时的情形才让人想起他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人。 林小芽听完他的话，顿觉五雷轰顶，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会死吗？你不是说你只是个诱饵把克洛诺斯引到塔尔塔罗斯深渊就可以了吗？你那个时候告诉我的时候明明还笑着的，说得那么漫不经心，怎么会……骗人的吧？你骗我的是吧？” 向奇的眼泪夺眶而出，语气极其无助：“林小芽，我以为我可以随时丢掉这条性命的，可是事到临头，我突然就害怕死亡了，我也想像高晨生那样勇敢，可是我做不到。”美人的眼泪更加入木三分，富有强大的感染力，林小芽仰望着他脸颊上的两行清泪，鼻子一酸，也跟着潸然泪下。 第268章 陌路（三十二） 向奇双臂抱膝蹲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无声哭泣的样子让林小芽感到手足无措。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掉泪的样子，但也绝非频频见到他情绪失控的情形。向奇是个坚强的人，大多时候都喜欢把心事埋藏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扛着，除非是某些事超过了他心理的承受极限，而且崩溃时的状况也令人蔼然惊骇和担忧。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恢复记忆时的光景，他用镜子的碎片在自己的脸划出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口，眼泪和着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的画面是那么地触目惊心，以至迄今依旧历历在目。当时她就在想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的解脱，可是很遗憾，她除了陪伴和拥抱也给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安慰，最终还是靠他自己重新封缄那段不堪的回忆，甚至为了帮她争取神族的助力而同伤害过他的人合作。 只是她并不知道他跟神族的合作是要以他的性命作为代价，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大义若是套用在自己身上她绝无二话，可是对于向奇，她却希望他自私一点，没有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 林小芽心想小奇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存在，而她还有另一个穿越回来的自己，即便她不在了，那一个自己也会接替她的一切继续下去，因为有了个备用的自己，她的存在也就可有可无了，甚至不会有人知道原本的这个她已然消失。因此，在这一刻她就做好了决定——代替向奇成为神族诱捕克洛诺斯的诱饵，将自己这副躯壳让给克洛诺斯装载元神，到那时不管自己的意思是否还在，塔尔塔罗斯深渊将是她的永囚之所。 坦白讲，林小芽安慰别人的路数不多，她依照着幼时叔叔劝慰她的方式轻抚向奇的头柔声说道：“乖，不哭不哭。” 向奇吃吃笑出声来，抬起头，眼中如撒满了银河的碎星，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满是笑意，学着她上次的样子冲她扮鬼脸吐舌头：“哈，谁哭了？笨蛋！” 林小芽傻眼，“你居然骗我？” 向奇一脸得色，反问：“怎么？只许你骗我，就不许我骗你呀？” 林小芽傻笑地点头，“许、许，我只是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不过还要感谢你没用鼻涕呼我。” 向奇没好气地笑骂：“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哭包鼻涕虫啊？” “你这么说很伤人的，我姑且也算是一个女孩子啊。” 向奇用胳膊肘碰碰她的手臂道：“说这话连自己都没什么信心，你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吗？” 林小芽忽然伸出手搭在向奇的头上认真地对他说道：“小奇，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偶尔降低对自己的要求也没事的，你想啊，这世界上的高个子有那么多，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所以要是你累了歇会儿吧，你还有我啊。” 向奇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视线久久地停在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目光灼灼的吊稍眼格外坚定有力，而且充满着真诚，明明瘦弱、娇小，浑身却透出一股可靠的担当。 他震惊之余，脸上的笑容渐渐绽开，微眯着眼鄙夷道：“就凭你？” 林小芽循着对方的视线狐疑地低头审视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你起来。” “干嘛？”林小芽一脸茫然，但还是依言起身，仍不住地打量自己，不知身上有哪里不妥，直到向奇在她近前也站直了身，并用手在她头顶上方比对然后平移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她这才明白对方在拿她的身高说事儿。 “你说，天塌下来由谁顶着？” “哎呀，你不懂，我只是打个比方，告诉你我也是个可靠的人。”林小芽大咧咧地挥了下手，继续说：“我个头儿确实不如你，但是我现在是一国国王，地位比你高啊，而且我有着不轻易被击败的钢铁意志，在精神上我可是个巨人。”说完做出个舞台上对麦飙高音的姿势放声高歌“我金刚不坏无可失去，开火吧开火吧，弹飞啦敢不敢瞄准点，开火吧开火吧，打中我我也不会倒下，我是金刚不坏之身，打中我我也不会倒下，我是金刚不坏之身……” 别看她个头儿矮小，肺活量却很大，而且从母亲那儿遗传到好基因，即便飙上八度的高音也毫无压力，嗓音空灵干净通透圆润，宛如天籁。 向奇似有那么一瞬的着迷，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在她的脸颊上嘬了一口。 林小芽顿时闭嘴，涨红着脸怒道：“我们是同个妈生的兄妹，亲兄妹！” 向奇耸肩，摊手，不以为意道：“谁说兄妹就不能亲吻？看你循的是哪里的风俗文化罢了，不过啊，你以后还是最好还是吃胖点好，有奶膘嘬起来比较好玩。” 林小芽吹气瞪眼，一副牛气冲天的狂劲放话：“就不！我凭什么要长成投合你喜好的样子，我可是国王！” 向奇做出幡然醒悟的表情说：“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女王陛下的后宫空虚，将来自然是由那三千佳丽来投合您的喜好，而不是陛下您纡尊降贵去投合他人的喜好了。” 林小芽皱眉，显然不太 第269章 陌路（三十三） “先不说那个。”向奇没回答她的问题，转身往城堡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帮你打了十几个小时的战，我饿了，你下面给我吃。” 林小芽边小跑跟上一边应道：“不用麻烦，城里已经备下庆功宴，打了胜仗大家都高兴坏了，今晚一定要大吃一顿。” “不要，我只想吃你做的饭菜。” “呃——你不是嫌难吃吗？”老实说，她的厨艺连自己的嫌弃，与其在这里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还不如留着肚子回去吃大餐。 “后来适应了就觉得味道去其实也还可以。”瞥见边上的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又问：“怎么？不乐意啊？” 只能说是勉强愿意，绝对还没上到乐意的级别。 林小芽偷瞄了向奇一眼，正巧视线相接，没胆把心里话说出来，便殷勤地扯了个谄媚的假笑说：“哪里哪里，乐意之至！你帮我们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能为您效劳是小王的荣幸。” 向奇呵呵笑道：“小王？你是想说由精灵国的女王陛下亲自给我下厨该是我的荣幸吧？” “没，我只是想让借此献上我最崇高的敬意和感激之情，就像祭天祭神，都是由国王或身份高贵的祭司来主持，我现在给你的可是等同于神祇的待遇啊。” 向奇斜了她一眼，“你闭嘴吧，再说下去我这功劳最大的人都要反过来向你致谢了。” 向奇确实不介意林小芽的厨艺，但她自己介意。后来两人一起到莲池里打捞了些鱼虾，采摘了些菱角莲藕之类的回来打火锅，看着菜品简单，向奇又进了厨房切了几斤牛肉，而林小芽也用血妖籽催长出几样蔬果。 餐前准备停当，二人相对而坐，听着音乐，涮着肉片，再分享着两人这天在战场上所见的趣事，气氛欢快，好不惬意。 林小芽隐约察觉向奇似乎有意无意地回避关于莫迪洛的问题，内心对此愈发好奇，但是为了不破坏气氛，她一直按捺着性子，直到吃饱喝足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探询。 向奇直言：“你看不出来吗？他不喜欢我。” 这个理由来的突兀，林小芽不由怔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他也不喜欢我啊，第一次见面，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可毕竟我们是亲人嘛，再说了，上次你都没见上妈妈最后一面，本来就很惋惜了，现在连外公都错过岂不是更遗憾？” “现在，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你了，我体内精灵的血液已经完全被泰坦神血通化了，我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人类少年了。” “你又说这种话！”林小芽叹气，然后直视向奇的眼睛问：“你觉得你之所以是你紧紧是因为外在躯壳的存在吗？内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吧？我们从小到大的经历，遇见的人遭遇的事，和这个世界所缔结的羁绊和感情，记忆、学识、再到自己的见地和对外在一切人事物了解、理解和见解，肉体的部分和灵魂的部分合在一起才能凑成完整的个体啊，不是吗？难道你的体质变了，就能抹杀掉过去所发生过的一切吗？就能舍弃从小照顾你疼爱你的爷爷、大伯和舅舅吗？那份沉甸甸的爱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的吧？不也正因为过去的一切才能让现在的自己变得更加坚强吗？” 向奇目瞪口呆，惊异道：“你怎么突然变懂事了？这还是以前那个上课不是偷吃零食就是睡觉，作业靠抄，考试全级垫底的吊车尾吗？” 林小芽仰头，感慨道：“感觉那好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忆起当时情形恍若隔世，可人总是要长大的，谁又能一辈子都做个单纯无虑的小孩子呢？” 向奇冲她竖起拇指，欣然道贺：“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个小屁孩儿，思想却很成熟，恭喜你长大了。” 林小芽撇嘴：“成长的代价很大，也很痛，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做那个被大人宠坏了的熊孩子，你知道的，我以前可是胸无大志到处惹是生非混吃等死型的人。”说着低下头，嘴角的笑看上去有几分落寞，叔叔走了以后自己就不得不独立、坚强，如今她已是沙场上叱咤风云的统帅，也是掌握着精灵族未来命运的女王，倘若还像当年那般纯真，只会令整个精灵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向奇忽然伸出手抚摸她的头，诚恳道：“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把你宠坏。” 林小芽尴尬地龇牙，斜眼看了看某人搭在她脑袋上的手，身子一歪先行躲开，然后不满地嘟囔：“不要摸我的头！” “你这人双标玩得也太溜了吧？刚才是谁摸了我的头来着？” 林小芽理直气壮道：“摸头会长不高的，你的个头儿都快顶天了，摸了也没关系，我就不同了，还需要再长十几二十公分。” 向奇乐了，“你就算了吧，体内的精灵血觉醒时都没能达到理想效果，我看你以后想自然长高也是够戗，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不如多在魔力上用功，以后以魔法来弥补先天的不足。” 林小芽暴怒，抄起身后的靠枕就往某人身上一通猛打：“我叫你乌鸦嘴！我叫你乌鸦嘴！我叫你乌鸦嘴！” 向奇抱头鼠窜，一面躲一面告饶：“我错了，我不说了，别打呀，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林小芽绕着组合沙发追着打，“没关系，裂开了我再帮你治！” “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不是应该温柔点体贴点的吗？你住手，不然我翻脸了啊！”向奇告饶无果便开始出言威胁，但林小芽从来就不是个善茬，一向没事都要主动惹事儿的，此时又岂会善罢甘休？ 向奇见她没有罢手的意思，便也抓起了靠枕反击。两人从客厅打到衣帽间，又从衣帽间打到了走廊，在然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跳到了花园，像两个三岁的孩子相互追逐，嬉笑奔跑，直到后来两人都累了才消停下来，头对头，一起气喘吁吁地躺在草坪上看月亮。 第270章 陌路（三十四） 林小芽透过两手手指结成的镜头看着空中那轮明月，轻声对边上的人说：“呐，小奇，跟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道：“叫我甜甜，或者真真也可以。”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再叫他向奇了，他想跟过去的一切做个彻底的了断！ 林小芽瞬间明白了这点，心底隐隐泛起一层担忧，显然自己之前的那番话并没有说服他，一个人如果想要舍弃过去，必然是因为过去有着太多的苦痛和不堪，而这些苦痛和不堪甚至还让曾经的美好黯然失色，以至通通都不再留恋。 难道他还没能从那段经历中走出来？可是后来他不是跟冥王变身而成的黑猫相处得还可以吗？莫非那只是假象？ “你喜欢被叫甜甜吗？都快二十的人了……”林小芽问得一本正经煞有介事。 “那你前些天听见精灵公主叫你糖糖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嗯——其实心里还挺美的，当时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也是有妈妈的，而且还是妈妈的小甜心，所以糖糖是一个证明，一个我不是野孩子的证明，也是爱的证明。” “爱……呵，”向奇忽然翻过身，双肘撑地半支起上身，从上方注视着林小芽的面庞说：“很棒的小名，对吧？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叫我甜甜，我叫你糖糖。” “好。” 向奇见她答应，喜不自胜，便伏下去亲她额头。林小芽一骨碌起身，双臂交叉于身前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向奇此时正趴在草坪上，两手托腮，双脚悠闲地在半空交替着来回摇摆，看她慌乱滚开，不禁嘻地一笑，打趣道：“我只是想嘬一下你的脑门，又不是要亲嘴，你那么紧张干嘛？” 林小芽改为捂额头，一字一顿地说：“嘬脑门也不行！” 向奇颇为失望，沮丧道：“你当我洪水猛兽啊？难道连我的祝福之吻都要拒绝吗？” “当然。”林小芽气焰顿消，语气不再咄咄逼人。 向奇不解：“为什么？” “我、我……”在别人面前她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可对着向奇却反倒支支吾吾起来。 “你什么？”向奇坐起身，脑袋一歪，长长地“嗯？” 林小芽知道对方在拿自己取乐，当即恼羞成怒，吼道：“我会流鼻血！” 向奇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虽然林小芽多年前就已知晓这货有着严重的双标，在外人面前高冷面瘫，到了她这儿笑容却很温柔很可人，但是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放肆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也亏得他那张脸才驾驭得了这样的表情，若是换做长相一般的，保准像个缺心眼的二愣子。 林小芽不满嘟囔：“花枝乱颤的，你笑毛线啊？” 向奇擦去眼角飙出的泪花，乐不可支道：“变态丫头，开口闭口说我们是亲兄妹，可有谁会对自己的亲哥流鼻血的？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是次次！” 林小芽顿觉老脸无光，脸红得跟只煮熟的虾子似的，但想着输人不输阵，便虚张声势道：“我我我又不是因为美色流的鼻血，灵力使用过度的时候也会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体内的禁锢咒术在作怪。” 向奇困惑地问：“你为什么不解除？以你现在的魔力应该不难解除才对。” “不解，我这个样子偶尔还可以降低敌人的防备心。” 向奇干笑，“得了吧，扮猪吃老虎这招放在以前还管用，这几年你早就臭名远扬了，现在各族各界有谁不知道你狡猾奸诈诡计多端，帕里斯带出来的小鬼从吃奶的时候就一肚子坏水满脑子馊主意，你就算扮成人畜无害的乳猪，在别人看来你一样是魔鬼一个。” 林小芽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话真难听，舌头是在鹤顶红里泡过的吗？怎么这么毒？还有脸叫甜甜？我呸！” 向奇立马反唇相讥：“甜是口感，毒是属性，两者并无冲突。你心肠那么歹毒，手段又那么狠辣，不也叫糖糖吗？”说着得意地冲她挑了下眉。 要知道，美人这种状似不经意的挑逗是最具杀伤力的，本来两人在拌嘴上可谓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但要是对方略施小计以类似手段加以辅助，那么就高下立判了。 林小芽登时语塞，半晌才惊觉自己看得两眼发直，慌乱地移开视线，暗自小声开骂：“耍贱招，卑鄙。” “自己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林小芽满脸堆笑，话锋一转便入了正题：“呐，小奇……啊不，甜甜，那个你真不想见一见外公吗？你也知道这里的时间跟外边的不同，躲是躲不掉的。” “莫迪洛一生对自己的相貌尤为自负，你这声外公他未必肯受。” 向奇似乎刻意挑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延展开，而林小芽也的确被他成功带偏了，惊异道：“你好像很了解他，是冥王告诉你的？”哈迪斯是从上古时代至今仍未神隐的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神祇之一，有他在，就如同携带了一部各族各界的百科全书。 向奇慵懒地歪着脑袋，玩味地寻思道：“算是吧。” “不过话说回来，哈迪斯怎会同意让你私自离开冥界？” “他伤得很重，无暇顾及我。再说，我戴着他的隐形头盔潜行出来也没人发现，所以就出来了。” 林小芽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既然已经知道诱捕克洛诺斯是要以性命为代价，她也不希望向奇再回到冥界去，可在她进化为可以成为克洛诺斯的元神宿体之前，小奇依旧是泰坦族的猎捕目标。 “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向奇不暇思索，脱口而出，接着又道：“本来我是想说服你和我一起周游世界的，但你好像出乎意料地固执，所以我只好改变主意了，你不迁就我，那就我来配合你咯。” 果然名副其实，连话都甜都齁！林小芽极力克制咧嘴的冲动，暗爽的同时也在为其担忧，转身环视了四周一圈，遗憾道：“可惜这个空间的时间相对外边的而言几乎是停滞的，以前我们在这儿躲了十年，外边也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实在不是理想的金屋藏娇之所。” “金屋藏娇……”向奇玩味地重复这个词，似乎颇觉有趣，眼皮一撩，调侃道：“不如女王陛下把我收置你的后宫吧。” 林小芽微微一怔，旋即粗鲁地挥了下手道：“去去去，少特么别瞎胡扯！”这货！现在变得越来越轻浮，越来越不要脸！ 向奇笑颜逐开，凝望她的目光大胆而直白，“以前觉得你矫揉造作装模作样的还蛮有趣，没想到后来暴露本性之后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真是惊喜连连，没让人失望。” 说白了这货才是奇葩，以前交往的时候居然是喜欢她饭量大，打嗝像rap，现在却…… 林小芽同情地看着向奇，如果条件允许，她希望可以尽早到精神病院给他挂个号。 第271章 陌路（三十五） 向奇瞥见林小芽神情怪异，便转过脸问：“你的表情很贱呐，干嘛那么看着我？” 林小芽闻言暴怒，立马回嘴：“你才贱，你的嘴最贱！”向奇窃笑之际，她又不失时机地送上一记暴击：“你该不会真打算赖我这儿吃一辈子的软饭吧？” 对于吃软饭这事，向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然呢？你允许后宫干政吗？” 林小芽暴跳如雷，大骂：“放屁！谁说要收你进后宫了，小奇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呵，反正名分什么的我也不在乎，拿我当小白脸来养也行，不过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许冷落我，天天临幸我是必须的。” 林小芽面色一沉，不悦道：“你再这么说话我要翻脸了！”这跟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向奇差太远了，没想到体质改变，竟然连性情较之从前也是天差地别，林小芽心头不由得隐隐泛起一丝不安，然而她不敢细想，那不祥的念头如火花般一闪即灭。 “怎么了？生气啦？嗯？”向奇嗯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心知她此刻真被惹恼了，只好温言软语相劝：“好啦，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生起气来脸股得跟个包子似的？” 他这么劝慰无异于火上浇油，林小芽双眉倒竖，怒目而视，“哦，居然还有这么道歉的？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向奇举手，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也不同你开这种玩笑了，我保证。”看林小芽还是不吭声，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细语道：“别生气嘛，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 林小芽不情不愿地哼了几声，但既然他都这么齐声下气了，自己也不好继续犟着，见好就收吧，当即哼哼哧哧地问：“你都见不得人了还怎么赖我这儿？” 向奇瞄了她一眼小声说：“糖糖你说话也很难听啊……” 林小芽没忍住笑了出来，摆手解释：“我认真的，没攻击你的意思。” “那更伤人了。” 林小芽收起笑，一本正经道：“那好，我换个说法。你为了逃避泰坦族的追踪每天东躲西藏的，就连我们的外公你都不敢与他想见，请问你要怎样待在我身边？” “这还不容易？哈迪斯的隐形头盔不是在我这儿吗？我只要戴上那个，除了个别感知力超强的，又有谁能知道我的存在？”向奇话锋一转，又道：“还有，我之所以不见外……外公，并非是因为胆怯，而是不想节外生枝。” 林小芽注意到他在提及外公这一称谓时稍微顿了顿，似乎有点不自在。向奇外表高冷，但实际上却有些腼腆，或许是初次见面叫着别扭的缘故，想到这，她也就没太在意。 “哪里的节外？又生什么枝？” 向奇不禁莞尔，尽管他早已熟悉她这种江湖味的说话风格，然而至今仍颇觉有趣，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坪示意她坐下来。 林小芽偏不配合，转身走到树下，一边背靠树干蹭痒，一边催促对方：“你倒是说呀，为什么说出去见外公会节外生枝？” “前两天在南面海岸线跟你们斗法的应该有好几个是泰坦神族的人吧？而我身上也有泰坦神族的气息。而且刚才你也看见了，他朝我们这边过来时面色不善，好来还准备冲我放箭了，要不是你的时空之门开得及时，恐怕此刻已经中箭身亡。” 林小芽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惊呼：“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向奇无辜而又乖顺地点头说：“当时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的，而且你的副官和其他几个人还上前劝阻了，不信你可以出去问问，那个安装了智能金属手臂的精灵是你的副官吧？叫什么来着？对，格纳，你可以问他。” “哼嗯——”林小芽低头啃着指甲，蹭痒的动作明显减缓了许多，半晌才狐疑地抬头注视着向奇说：“说来也怪，从南面袭击我们的法师当中，有一个……”不太确定地歪了下头，补充道：“也可能是几个也是隐身状态，但是外公在跟他们交手期间，我隐约看见一道像阳光那样的金黄色的光芒，看起来有点像是天使联盟的剑光……”话停在这里，没再继续下去，视线却直直地看着向奇的眼睛，眼神中惊疑、猜忌、惶惑、不安兼而有之，言外之意俨然不言自明了。 第272章 陌路（三十六） 向奇仰起脸，倨傲地迎视着林小芽，隐隐泛着暗紫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桀骜不驯的眼神问:“所以呢？”说话的声音透出一股子冷冽，带着一丝倔强的质询。 林小芽没有回答，但是向奇那挑衅的视线让她有点胆儿缩。 “好，你不说那就我来说。”向奇的笑没有一丝丝温度，由于是个美人，所表露出来的冷意更加入木三分，“因为没瞧见敌人的形貌，再凭着那一抹稍纵即逝的金光就怀疑我，先不说隐身除了隐形头盔，魔法也能办到，就那天使联盟在这世上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你却选择怀疑我？”说完无声地哈哈笑了，笑容里讽刺意味十足。 “我……”林小芽欲言又止，连眼神都在慌乱地闪躲。 向奇微眯着眼，俯视她问:“你什么？” 林小芽最怕他这种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刻板语调，仿佛周围的空气骤然降温二三十度。也顾不上猜疑了，忙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不是……我没有……不是那个意思……”想想不对，明摆的事实单凭这两句抵赖式的否认压根就无法解释，当即改口:“那个……我也不是只怀疑你一人，而且我最先怀疑的人也不是你。”说完举爪，来个信誓旦旦的保证，证明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千真万确。 “问题不在先后顺序，而是——你连我都怀疑，居然连我都怀疑。”向奇匪夷所思地摇头，“你太令我失望了。” 林小芽看他要离开，不由得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角连连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走。” 向奇是真来气了，哪里还肯听劝，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角，脚下生风般走得更快了。 林小芽差点没哭出来，小跑到向奇前面，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哀求:“不要走，小奇，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要走小、甜甜，甜甜……” 向奇止步，看向入口处无奈道:“我要走也要出得去才行啊，门都被你收了。” 林小芽扭头往身后看看，才意识到自己每次进来古堡时都会顺手将时空之门隐去，现在看来这好真是个好习惯。不过向奇出不去并不等于就此原谅她，还得趁此机会把他的狮子毛捋顺了，让他消气才行，当即小心翼翼地探询:“那你还生我气吗？” 向奇送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问:“是什么让你认为把我困这儿就能让我消气的？” 林小芽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殷勤地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甜甜你开心？” 向奇严重怀疑她的诚意，低头审视她的脸，明明睫毛上还挂着泪水，脸上的表情却怎么看怎么萌贱，强忍住笑的冲动，继续板着脸说:“林小芽，你对我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 林小芽只得低声下气哀求:“哎呀，甜甜你就别再生我的气啦，我又不是针对你，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份不同了，考虑事情不能单凭感情用事，那个……我就是循例怀疑一下，循例。” 向奇冷笑，奚落道:“都循例到我头上了，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女王啊，不过要知道高处不胜寒，称职的王基本上都六亲不认，不如我们就此别过，以后你做你的女王陛下，我做我的天涯浪人。” 林小芽既然已经决定代替向奇成为三王猎捕克洛诺斯元神的诱饵，就注定她所剩的时日不多了，在那之后等待她的是自己的神识被灭，身躯将作为克洛诺斯的宿体永囚于塔尔塔罗斯的深渊。剩下的有限日子，她哪里舍得就此与自己最亲的人天各一方？ 第273章 陌路（三十七） 向奇见林小芽神色黯然，满怀心事般低头不语，便主动给她台阶下，“其实你要得到我的原谅也不难。” 林小芽闻言猛然抬头，满脸堆笑问道：“要我做什么？” 向奇斜睨着她的表情鄙夷道：“你属狗脸的？说变就变。” 林小芽何其识趣，俩爪立马抬到脸下，伸出舌头学着怕热的狗哈哈喘气，卖乖地点头讨好说：“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向少爷要我烽火戏诸侯都行。” 其实向奇由始至终都不过在演戏罢了，林小芽的多疑他并未放在心上，此时看她这副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忙又绷住脸问：“你当我什么人？男版褒姒？陛下是要学那中国古代的周幽王吗？” 林小芽生怕他又说出收入后宫之类的混话，忙抢着解释：“我只是打个比方，是说只要能把你哄开心，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意思。”说完之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言词不够严谨，不由掩嘴，不安地偷眼往上瞟了一下，所幸向奇并没打算以此戏弄她，便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向奇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气势，神色倨傲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试着来取悦我。” 林小芽心里犯嘀咕：取、取悦？这词儿听起来味道怪怪，似乎过于暧昧，哪里像是正常兄妹该有的对话！当即勉强地咧了下嘴，背着双手晃着肩极力扮出孩童般天真可爱的模样道：“要不我给你唱歌？” 向奇别过脸问道：“你在哄小孩？” “那跳舞？” 向奇明显不悦，冷冷地说：“林小芽，在你看来本少爷有这么容易打发？” 林小芽丧气道：“可你以前很喜欢的……” “以前？那都多久的事了。” “也不久啊，三年前。” 向奇愤然提示：“是四年！” “三四年前。”林小芽含混更正，然后接着说：“那时候你还说我的歌声清亮空灵宛如天籁，舞姿还什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神赋》都给我背了，这才过去三四年，你就嫌弃成这样了。” “我没嫌弃，换做平时，我也能愉悦地欣赏欣赏，不过都被你气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心情欣赏，你要是以为照着之前的路数就能蒙混过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啊？”林小芽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寻思着自己的吹拉弹唱也就只有最后的唱勉强拿得出手，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才艺傍身的了，苦思良策，许久才想出个点子，欣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在向奇眼前晃了晃，喜道：“小奇，看这个。” 向奇看了眼她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巧克力，不明就里问：“干嘛？” “看。”林小芽一翻转手腕，中指和无名指之间陡然多出一颗，接着再次翻转，直至五指之间都夹有巧克力她才停止下来，神色颇为得意，瞟了向奇一眼嘚瑟道：“不是魔法哦，纯粹魔术，怎么样？跟你当年的水平不相上下吧？” 向奇顿感无聊，甩给她一副朽木不可雕的鄙夷表情说：“召出时空之门吧。” 林小芽扯住向奇衣袖急道：“别两句不合就想走啊，我还有杀手锏没使出了呢，给点耐心嘛，这次来真的了。”说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向奇瞪着个死鱼眼面无表情地吐槽：“既然如此干嘛还那么多事，一开始来真的不就得了。” “呃……”林小芽的嘴角不自觉抖了抖，都忘了某人的舌头曾在鹤顶红里泡过，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极其难听，总让人有种被噎到的滞闷感，却又无从发作，只好怯弱地瞅着对方，迟疑不决。 向奇看她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神态，便催促道：“你还有什么绝招赶紧使出来啊，这么傻看着我做什么？” 林小芽直眨眼，傻愣愣地盯着对方那颠倒众生的盛世美颜，不由得感觉到自己双颊发烫，腆着脸冲对方招手，示意他弯下腰来。 向奇早已从她的神态看出端倪，此刻又双颊绯红，便料到她所谓的杀手锏是什么，当即莞尔一笑，顺从地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 那张脸距离越近，杀伤力就越大！ 林小芽心如小鹿乱撞，感觉自己气血翻涌，忙闭上双眼，收敛心神，心里默默催眠自己：他就一土豆，漂亮的土豆漂亮的土豆……待稍微冷静之后，才蜻蜓点水似的在对方光洁白皙的脸颊上啵唧亲了一口，旋即如触电般退开，可未及睁眼，后脑就被向奇的大手勾住向前带，接着嘴唇上传来柔软润滑的触感，牙关被既温柔而又霸道地撬开，钻进她口腔的舌正肆无忌惮地挑逗追赶她的舌尖。 第274章 陌路（三十八） 林小芽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帕里斯的脸，顿时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双手用力推身前的人，但没能推开，向奇的舌头在她嘴里肆意撩拨，极其娴熟，和两人第一次亲吻的情形完全不一样，虽然当时两人的嘴里都充斥着狗粮的味道，但那时的吻在她看来既温柔又干净，可此刻口中的唾液……压根就不像是向奇这种有严重洁癖的人会做事，这个人不是小奇，那么他是谁？ 林小芽顿觉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由于没能把人推开，她便直接照对方的下唇狠咬一口。果然还是这招管用，对方吃痛，立马抽身退开。 林小芽厉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指腹按压在自己嘴唇被咬破的伤口上，歪头撩眼，冲她邪魅一笑，无辜地反问：“我当然是你的甜甜啊，不然糖糖以为我是谁？” “不，你不是小奇，你不是他！”林小芽的脸由红转白，惶遽地道出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实，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承认小奇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想到这，她霎时间如坠冰窟，望向对方的瞳孔急剧动摇，一股恐惧牢牢地扼住她的咽喉，看着那人嘴角的笑意逐渐绽放，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尽管依旧是那副熟悉的面孔，但陡然间发觉他的笑容竟是那般陌生，仿佛她所熟悉的躯壳里住进了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事实上，对方的回答肯定了她的推断。 “我从没说过我是向氏的小少爷，一直以来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地认为罢了，难道不是吗？” 林小芽心里一咯噔，发颤地叫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先是垂眸一笑，复而抬眼直视她说：“说好的，你可以叫我甜甜。” 林小芽此刻哪里还有心情扯这么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急切跨前一步，一把揪住克洛诺斯的领口追问：“小奇呢？你把小奇怎么样了？” 克洛诺斯任由她拉扯自己的衣襟，只平淡地说：“之前我给他熏过离魂草，那日在兽人族的祭坛解开哈迪斯的封印的那个瞬间，我的元神就已神不知鬼不觉地附上了这副躯体，只是当时你们都没能觉察，后来我在你们分开之后他独自前往冥界的路途中控制了这副身体，他的灵魂就自行和身体分离，不过当时他的魂魄离冥界不远，应该不至于过度受损，只要哈迪斯舍得给他渡些神力，灵识还是可以修复过来的，这样也能确保他轮回转世后依旧是个健全的生物。” 林小芽双手抖得厉害，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惶无措，嗓子因哽咽而变了声，难以置信地确认：“你是说……小奇已经……死了？” 克洛诺斯似乎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低头审视着林小芽的表情宽慰道：“他的身体还活着，他的灵魂也将会依附另一具新的身体重获新生。” 然而林小芽非常清楚，身体一旦入驻的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而灵魂，投胎转世以后，所有的记忆都会消失，一切重新开始，从零开始，前世的一切都与之无关，原来的那个人也将不复存在。 林小芽愣怔了许久，泪水忽然从瞪圆的双眼里涌出，如断线的珍珠簌簌掉落，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拳捶打着克洛诺斯的胸口沙哑地大喊：“混蛋，你滚出来！把小奇还我！你把小奇还我！” 第275章 陌路（三十九） 克洛诺斯扣住林小芽双腕淡然道：“还？你莫不是忘了他是为谁而生的，你们五人包括你在内，生来就都是用来装载元神的容器，而他不过是恰巧被选中罢了。” 林小芽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事实，可一想到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白费，就连高晨生的牺牲也随之付诸东流，痛苦之余，她的心中还满是不甘。 然而事已至此，理智告诉她此时此刻哭也无济于事，必须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该如何挽救现在的局面。 林小芽逐渐冷静下来，收回手，默默地擦去眼泪，席地抱膝而坐，深吸一口气瓮声问道：“我不明白，既然你都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为什么还来找我？兽人族是你们泰坦族的盟友，可你为什么要暗中帮助我们？你若是打着两边下注稳赚不赔的算盘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战争牵涉到众生的生命和各族的命运。” 克洛诺斯在她身旁坐下，双手撑于身后，伸直了腿说：“我此次是专程为你而来。” “为我？”林小芽先是大吃一惊，可旋即又释然了，苦笑了下说：“你也看到了，帕里斯并不在乎我，而我这新继位的王实际上就挂个虚名，要用我来要挟整个精灵族恐怕不管用，最乐观的估算，你最多能牵制的也只有中部精灵国这点势力。至于神族和魔族这两方的势力你就想都不要想了，他们卖的是小奇的人情，不是我的，如今小奇的魂魄已在冥界，想必哈迪斯也已经知晓此事，你说他的亡灵军还肯听我号令吗？至于魔族，他们现在唯神族的马首是瞻，所以说——我这筹码不值钱。” 克洛诺斯扭头看向她这边，“不，我来找你并非出于军事目的，虽然你的确很有政治眼光和军事才干，不过在我看来战争无需把你牵涉进来，我之所以来找你，纯粹是觉得你这家伙很有趣，想要带回去圈养在自家院里。” 有趣？圈养？ 林小芽隐隐嗅出一股异样的意味，为了阻止话题转向奇怪的方向，她抢先一步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请求：“你把身体还给小奇吧，我的给你。” 克洛诺斯不暇思索断然拒绝：“不要，你是所有宿体当中质素最差的一个，这点你应该有自知之明，竟然还跟我提这种要求，你怎么敢？” 林小芽连忙解释：“你也知道我是因为叔叔给我下的禁锢咒术才停止成长，只要彻底解除咒术，我的身体很快也能神化，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能进化成理想的宿体。还有你想想啊，我天生自带生命魔法技能，只要给予生命力，就算是骷髅都能像活人一样行动自如。” 言毕就立马受到对方无情地打击：“有生命的骷髅又有什么用，大多生物只需一个魔法就可以复活，你的自带技能在五个宿体当中是最没用的一个。况且，我喜欢女人，但不等于我自己愿意成为女人。” 这人冥顽不灵食古不化，而且还有性别歧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服的！ 林小芽脑门青筋蹦蹦直跳，却还极力压制着怒火极尽平和地继续游说：“做女人有什么不好？你又没做过女人怎么知道做女人不好？” 克洛诺斯鄙夷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扫了扫，哂笑反问：“你知道？” 林小芽被他这么一问，不由一愣，低头打量自己这副营养不良矮小瘦弱而又不分正反面的豆芽身子，死鸭子嘴硬地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倔强，忿闷地嘟囔：“女孩跟女人也差不了多少，再说了，我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没事还可以扮猪吃老虎，让敌人放松警惕，除此之外还可以……” 林小芽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捉摸着怎么把自己推销出去，正词穷之际，克洛诺斯主动为她补充说明：“除此之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撒野撒泼耍赖耍滑头，就连吹鼻涕泡都那么理所当然是不是？” “呃……”林小芽无言以对，尴尬地咧了下嘴，尝试着改变策略，支支吾吾道：“那个、其实、如果你愿意以我为元神宿体的话，肯定不会是我现在这个状态，你也见过我变成大人时候的样子，多少还是有点看头的……” 克洛诺斯道：“完全没印象，要不你现在变身让我仔细瞧瞧？”见林小芽迟疑，便接着说，“不是想要说服我更换元神的宿体吗？那就先把宿体展示出来，总得先让我了解展品性能再做决定吧？毕竟使用期限可能长达千万年，质量一定要过关才行。” 说着说着，林小芽感觉自己成了交易会上的展示样品，内心不由得五味杂陈。她低头确认自己身上的长款卫衣足够宽松，然后才解除了体内禁锢咒术，恢复到正常的身形状态。 第276章 陌路（四十） 林小芽被当作展品虽觉郁闷，但为了把自己推销出去可谓是能屈能伸忍人所不忍，自动自觉地在克洛诺斯面前转了两圈，道：“看吧，这就是我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岁的半人类半精灵的身体状态，目前敏捷度尚可，速度入精灵国排行榜前十，物理攻防略为偏低，但可通过我这颗聪明的脑袋弥补那方面的不足，灵魔两值有待提高，不过如果彻底消除禁锢咒术，这双值一定可在短期内也突飞猛进，这还只是在目前半人类和半精灵的状态下，倘若有你的元神附体，相信神化的速度会更快，到那时所有的短板必将自然而然地消失。” 克洛诺斯眉头微蹙，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无比同情的连啧了好几声说：“你这个头儿去掉尾数也就一米五吧？” “胡说！”林小芽怒，但不敢过分发作，克制地说道：“四舍五入我一米六！” “一米六也是矮冬瓜。” 林小芽顿时语塞，相对于异界各种族的人来说，这是不争的事实，“等过段时间，心脏里你的力量也觉醒了，身体神化了，一定还能改造得更好些。” 克洛诺斯严重怀疑地继续审视，出言不逊，相当刻薄：“就凭你现在这副螳螂一样的小身板？” 林小芽的怒火蹭地就上来了，换做是以前她也跟张飞一样是一点就爆的脾气，可近些年被推上了领导的位置，虽说在战场上一激动还是会骂骂咧咧出口成脏，但平时还是会用理智控制情绪，尽量像小奇那样以双商服人，因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甚至还挤出一脸不太自然的谄媚笑容说：“螳、螳螂什么的那是那帮恨我又拿我没办法的半牲口族对我的污蔑和诽谤，用自己人的话说我这叫小巧玲珑娇蛮可爱，人送绰号玲珑女神。”小巧玲珑娇蛮可爱确有其事，但玲珑女神这一绰号却是她临时瞎编凭空捏造出来的，还自我宽慰：推销不都这么干的嘛。不过她似乎对销售这行的认知存在着某些偏差。 克洛诺斯的眼神最终定在她的脸上，又气又好笑地斜眼对她说：“还玲珑女神……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要脸了，那层皮估计连子弹都打不穿。” 林小芽干瞪着个眼却敢怒不敢言，紧闭着嘴暗自生闷气。 克洛诺斯看她不说话便又接着道：“你的小身板承受得住我的元神，那次维拉把你从卡多的幻域引出来的时候你也亲眼见到，那个被我附身的半兽人是如何浑身炸裂而死的，你若是坚持要我上你，不出几日你也会遭受同样的结果。” 林小芽立马反驳：“那可不一定，我跟小奇的出生不都是你们泰坦族的人一手安排的吗？降生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给你的元神可以长久栖息的身体，又怎可同其他普通的临时寄生体相提并论？你不试又怎知我不行？” “试？”克洛诺斯颇为惊愕，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不可思议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小芽目光灼灼的吊稍眼坚定有力地直视克洛诺斯的眼睛应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告诉你，我心甘情愿将自己这副躯体作为新的宿体献给你，意识里不会产生哪怕一丝丝的抗拒，这样的神体在你往后千万年中才不会留下什么难以把控的后遗症，在这方面，我不是比小奇更适合作为你元神的宿体吗？零风险。” 克洛诺斯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林小芽的脸上，审视、揣度、震惊、困惑，在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里，不管是神也好，魔也罢，各界各族他所知晓的人当中似乎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亲自弑父、手足相残在于他而言可说是司空见惯，因此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牺牲自己的一切，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为什么你要为这个人牺牲到这个地步？从小到大你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你们的爱情也不过是我留在你们体内的神力相互吸引的结果，如同镜花水月虚幻一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心甘情愿替他去死？” “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小奇是我的哥哥，同一对父母所生的双胞胎……” “不对！”克洛诺斯粗鲁地打断她的话，愤然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理由！” 林小芽有点茫然，“那你想要什么理由？” 克洛诺斯顿时语塞，寻思片刻方道：“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林小芽差点就想怼他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什么理由你可以接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求于人，这位现在得当祖宗供着，半点轻慢不得。她想起传说中克洛诺斯吞食自己的孩子后来又被这些孩子推翻统治夺取王权，最终被永囚于冥界的塔尔塔罗斯深渊，亲情于他而言最是一文不值，他没有家庭的观念，没有亲情的牵绊，所以他不理解她刚才所说的理由。 想到这里，林小芽重新组织一下语言，然后才说：“怎么说呢？每个人的心中总会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重要的东西，有的可能是权利，有的可能是财富，有的可能是健康，也有的可能是感情，每个人在成长中所经历的不同，占据在心尖上的东西也就各不相同，若要追根溯源，恐怕也难说出个正儿八经的缘由，但不管怎么说，存在即合理。” “可你最爱的人不是他，你心尖上的另有其人。” 林小芽心头一颤，脑海中浮现出那一袭在月光下都能散发出淡金色光晕的金发男子，嘴上的笑容不禁掺了几分落寞的意味，看来自己的心思还是没办法完好地隐藏起来啊。她垂首轻道：“或许……我只有在你这儿才能找到被需要的感觉吧。” 克洛诺斯不经意间做出和向奇一模一样的习惯性动作，仰头，半眯着眼审视她，无声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277章 陌路（四十一） 林小芽神色黯淡，仿若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其实我并没有别人想的那样伟大，我只是……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而已……” “多余？” 林小芽转身坐回克洛诺斯身旁，照着他的样子双手撑在身后，伸直了腿仰望着天空中那轮永远都不会东升西落的明月，接着幽幽说道：“你也知道，八百年前，有另个我带着另一柄完整无缺的天使联盟和冥王的隐形头盔从未来的时空穿越到这里，三百年前，她在你和帕里斯的那场对决战中受了伤，从那以后就一直沉睡在湖底的神殿里再没醒来，不过前阵子为了帮你盗取帕里斯用以给她续命的宝剑，我把自己大半的生命力渡给了她，看情况，说不定很快就会醒来，在这个世上有一个林小芽就够了，多出来的自然就是多余的。” 克洛诺斯转过脸来看向她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难道不该是那个通过非正常手段穿越回来的人才是多余的么？还有，我搞不懂你居然舍得将自己大半的生命力渡给她，说到底她可是你的情敌，对吧？难道你就不会对她心生妒忌和怨恨？就没想过让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你还真是一朵圣洁的白莲花，只不过散发出一种脱离现实的虚伪……” 林小芽垂首轻笑，两颗泪珠却无声地掉落地上，消失在青草绿叶间。这一幕正好落入克洛诺斯眼中，这个平日里总装出一副天真烂漫模样的女孩子，此刻难得地从她身上看到几分大人的深沉，不可否认，月色下，那闪耀着银光的眼泪从脸颊上划过的样子很美，美到令人失神失语，于是那之后，他的话变少了，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凝望着林小芽，静静地做一名聆听者。 “你不懂我，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你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什么圣人伟人，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爱那个人，不想给他带去任何伤害，仅此而已。”林小芽忽然想到什么，呵了一声兀自继续：“你一定又糊涂了吧？心里肯定在说既然爱他为什么不嫁给他，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当然，我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但凡能让我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到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我也会奋不顾身地去争取，可是他对我好、为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神殿里那个一直沉睡不醒的另一个我，在我来到精灵族地的十几年间，他甚至没来看我一眼，而是让叔叔……其实就是他以自己的气息制作出一个傀儡代替他照顾我，他本人则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湖底神殿里，守在另一个我的床边……” 沉默半晌，接着往下说：“他曾两次用天使联盟刺穿我的心脏，抽取我的生命力和灵力，好让神殿里那位睡美人早日醒来……两次利剑穿心的时候我都很惊愕，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将我抚养长大的叔叔，后来知道他和叔叔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两个人以后，心结才得以释然，可是现在……”林小芽说着手捂心口忍痛说道：“我没想到那两次伤害的后遗症竟然这么强烈、影响得那么久，现在重提旧事，这里竟然会这么痛，甚至比当时心脏被刺穿的时候还痛……我明明跟他有好好道别的，应该再没遗憾，可是有好多次午夜梦回之时，一想到那个人，心脏就痛得厉害……”话说到最后不禁有些哽咽，只好仰起脸张嘴做了几次深呼吸。 克洛诺斯看着林小芽纤细单薄的身形，隐隐感到一丝心疼，沉声问：“所以你想逃避，所以你才来我这儿送死？” “也不是逃避啦，只是应该是我。于你是收获了一副风险系数最低的神体，于我则是死得其所，而且没有人会发现我已经消失，也没有人会难过，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轨迹继续运转，所以我作为宿体是个双赢的抉择，皆大欢喜嘛。” 第278章 陌路（四十二） 林小芽说完，许久都不见克洛诺斯的回应，便伸出胳膊肘撞了撞对方手臂催道：“行或不行你好歹给个反应啊。” 克洛诺斯转过脸来看她，本想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却冷不丁瞧见从她鼻子里吹出了个鼻涕泡，刚伸出一半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微微一怔，便皱着眉把手缩了回来，没好气道：“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 林小芽无辜地嘟囔：“一般人哭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些哭得很美的都是演戏假哭，你可长点心，以后别被坏女人给骗了。”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鼻涕一擤就包起了云吞。 克洛诺斯气急反笑，毫不领情道：“我看女人的眼光没问题，用不着你鸡婆。” 林小芽擤干净鼻涕后问：“怎么样，我刚才的提议你接受吗？” 克洛诺斯装傻：“什么提议？” “就是把小奇的身体还他，让我成为你的宿体啊，零风险，双赢。”林小芽急了，刚才苦也诉了，可怜也装了，该演的都演了，怎么面前这家伙却冥顽不灵不为所动呢？ 克洛诺斯剑眉一挑，说：“我记得这只是个请求，不是提议，而我也需要时间考察，不可能马上就给你答复。” “你需要考察多久？要知道小奇的灵魂等不了多久！如果差不多就赶紧决定吧。” 克洛诺斯毫不掩饰地嫌弃：“什么差不多，差远了。先不说又矮又平相貌差强人意，我可从没想过以后要做女人。” 敢情刚才费了那么大劲儿都在啥忙活，林小芽不免有些烦躁了，没能控制住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冲，“你没想过做女人当初特么的干嘛还要把自己珍贵的神体碎片放进女婴的心脏里？” “因为之前实的全是男婴都失败了，所以后来才找的龙凤胎，没想到这一次竟全部存活下来。” 林小芽忽然想到什么，立马反驳：“不对，高晨生没有双胞胎妹妹，他是我们五人当中唯一一个独生子。” “他也有个双胞胎妹妹，不过刚出生不到半小时就夭折了。宙斯他们想将我的五个宿体相互吞食，创造出一个我无法掌控的新的泰坦神，不过他们的计划才刚开始就被帕里斯破坏了，因为他想用你复苏神殿里的睡美人，所以暗中跟我们合作，只不过也趁着合作期间毁坏了我寄养在兽人族的另外两个宿体，硕果仅存的就你们兄妹俩了，我的原身已经被毁，你们是我最后的希望，如若再出岔子，等待我的将是神隐的命运。” 林小芽低头不语，心想各族各界这纷繁复杂的战局不都是因你而起的吗？如果你真的神隐了，泰坦遗族就消停了，没了倚仗的半兽人气焰势必会有所收敛，而其他几族表面平静观望，但私下却悄咪咪招兵买马伺机而动的骑墙派也会安分下来。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绝口不提，毕竟脑子还没坏，况且不知为何，她甚至觉得这位被自己的儿子永囚在塔尔塔罗斯深渊的神祇有点可怜。 第279章 陌路（四十三） 克洛诺斯忽然冷哼了声质询：“你心里一定巴不得我早点死吧？这样就算你这条命是多余的也不必搭我这儿了。” 林小芽听了不由大惊，立马跳起来喊冤：“没有的事，我哪里敢有那种奢望……”刚说出最后俩字儿就立马遭到对方射来的两道如刀子般凌厉的视线，立时改口：“不是奢望，是……想法，对，想法。”接着满脸堆笑说：“神上可是从上古至今最最古老也是最最强大的神祇，就算要神隐也是在所有比你年轻的神祇之后，我有自知之明，像你这种变态级别的大boss，我只求神上能选我做您的宿体，尽快把小奇的身体还他，至于其他天下大事，我也没那能耐扭转乾坤，就要看各方种族人民的造化了。” 克洛诺斯斜眼觑着她说：“嘻皮笑脸的没个正形……”突然想到这贼丫头一向鬼话连篇，而且演戏段数很高，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又上当了，她那几滴眼泪纯粹是装可怜博同情，当即又懊恼又气愤，粗鲁问道：“喂，你是真喜欢帕里斯还是假喜欢？” 林小芽一怔，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此事，尽管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茫然地点头，“喜欢啊，怎么了？” “你可是拿他作由头在我面前演过两次戏了，真心喜欢不是应该好好埋藏在心底的吗？丫头，滑头耍多可就不奏效了。” 林小芽连连摆手，指天划地地发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戏耍你的意思，如果你说我两次流泪是在演戏，那也是带着真情实感在演的啊，没有真心实意又哪来的真情实感，是吧？” 克洛诺斯怀疑地审视她那副笑得又假又谄媚的脸，不由眉头紧锁，极其嫌弃道：“扯淡，笑得没心没肺的哪来的真心实意！” 林小芽回视他说：“难道你希望我每天都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吗？没错，失恋确实是件痛苦的事，不过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可比不得和平盛世，哪有功夫成天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路还会遇上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事情，如果把那些伤心事看做是白纸上的黑点，一直盯着黑点看的话，黑点就会放大到整张白纸，但是如果盯着整张白纸，那么这些黑点就只是些细碎的微不足道的沙粒，这么想来，成日耽于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里未免也太磨叽黏糊了，我还是希望自己潇洒点豁达点，现在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了。” 克洛诺斯颇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你小时候就是个不学无术仗着有人宠爱到处称王称霸的恶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明事理了？” “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这一生不就是一个成长的一生嘛。”瞥见对方眼中投来看似激赏地光，立马厚脸皮道：“诶你可不要喜欢我啊，虽然我聪慧大方，娇蛮可爱，但是我们年龄差距有如鸿沟，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年纪最大的一个活化石，而我还未满二十……你知道的，代沟这种东西是很难……” 克洛诺斯没等她说完就打断道：“行了，少给我东拉西扯的，谁要 第280章 陌路（四十四） 后来，在林小芽厚着脸皮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克洛诺斯终于松口，同意考虑她的请求，但观察期为时三月，如果这期间她的躯体能够褪去人类和精灵的体质迅速神化，或许到时他可以把现在的身躯还给向奇。 林小芽一听完时限，立马加以补充说明是外边的三个月，她话刚说完克洛诺斯便已了然不惑，知她是想留在古堡这边的时空，好为自己多争取些时间。尽管古堡这边的时间是停滞的，但若是按时间刻度的运转标准来看，外边的三个月足以让她在这儿度过漫长的六十年。 林小芽唯一担心的是向奇的灵魂在没有身体作为依附的情况下无法支撑太久。她不相信冥王会浪费自己的神力养护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幽灵，尽管克洛诺斯多次向她强调那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但她清楚向奇从未对她以外的人动过心，更何况是曾经深深伤害过他令他噩梦连连的人，或许冥王私下里确实对他青眼有加，但是像他那样尊贵而又高高在上的神祇从来就不缺贴心乖巧的情人，又怎有耐心守候在一段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关系里？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小奇施以暴力，徒增憎恨和惧意。 她不对冥王抱有过高期望，因此在对自己神体的进化速度上就更加用心，彻底解除了叔叔早年禁锢她生长的咒术，不再肆意浪费灵力，更加不敢以过渡生命力的方式为别人疗伤治病，打小就贪吃，零食不断，现在更是走哪儿吃哪儿，大多时候嘴都嚼个不停。更甚者，为了加快进度，她还频频厚脸皮向克洛诺斯讨要神血，一边嫌弃一边喝下，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类型。 当然，在此期间，两人也并非一直待在古堡这边的时空，在镜湖底那位“来自未来的自己”醒来之前，林小芽是不会放着精灵族的事不管不顾的，因此每天一半的时间在精灵族地理事，一半的时间则回到古堡。 克洛诺斯自从暴露了身份，索性就不再隐身，而是以林小芽双胞胎哥哥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陪伴左右。 那日他们刚从古堡出来，莫迪洛就前来盘诘。这位前任精灵王压根就不在意面前这对双胞胎是否是自己的亲外孙，而是一上来就质问向奇表面上帮助精灵暗地里却捅刀子究竟是何居心。他显然是在之前与克洛诺斯交手时就已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林小芽看他根本就不容辩解，甚至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差点就把克洛诺斯的身份给爆了出来，不由大惊，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直接上去就捂住这位长辈的嘴，嘻皮笑脸地叫他外公，便把人生拉硬拽到静僻处单独忽悠去了。 两人回来时，林小芽依旧满脸堆笑，莫迪洛确实满腹狐疑，以及对某人那一副便宜的假笑毫不掩饰地鄙夷表情，但好歹这位难缠的“美人外公”算是安抚下去了，克洛诺斯不知林小芽对莫迪洛说了什么，不过照着林小芽以外孙的身份摆出一副乖巧的假笑是最为保守安全的对策。 莫迪洛视线凌厉，审视了他许久，最终转过脸去面对林小芽，显然阿尔伯特的时限就快到了，他不得不解除凭依，但在那之前他把自己的幻影神弓又祭了出来。林小芽见状大惊失色，以为他又要对克洛诺斯不利，却不料莫迪洛把手一伸，将神器递到她面前要她收好，以后如遇强敌神器可助她一臂之力。 林小芽瞬间明白这位长辈显然已认可了她这个接班人，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若有神兵在手自然会增大赢面，可不久之后，她很可能就成了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幻影神弓放她这儿最终便宜的是泰坦神族的人，克洛诺斯现已拿回了自己的天使联盟，倘若再给他神弓，还不如虎添翼？到那时还有谁压制得了他？想到这，林小芽偷瞄了克洛诺斯一眼，忙乱地推拒。 祖孙二人一个硬要送，一个打死不收，看得众人干着急又不明就里。 克洛诺斯倒是了然不惑，笑嘻嘻地上前勾住林小芽的肩，替她接过幻影弓，并劝说：“盛情难却，外公既然执意要给，身为小辈又怎可拂了他老人家的一番美意？” 林小芽一见神器到了克洛诺斯的手里，脑子里立马警铃大作，趁着对方还没拿稳，就一劈手夺了过来，不料这神器一过手，便立马下沉，差点没砸脚趾上。 第281章 陌路（四十五） “它叫幻影，从今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莫迪洛说完，凭依的魔效便到了时效，形貌逐渐变回原身体宿主的样子，由于魔法消耗了他大量灵力，刚一解除凭依恢复成原本的自己便力气尽失，身子一软便要倒下，林小芽见状忙张臂托住，缓缓蹲下才总算把人稳住。 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娇小的女子圈在怀里阿尔伯特不由得有些难为情，虽说上次凭依艾琳公主之后也曾有过类似情形，但那个时候林小芽还只是孩童的状态，而现在却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不过相对而言，其他一众吃瓜人就淡定多了，毕竟比起那次小屁孩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他直叫妈的画面，这次算是唯美了不少。 克洛诺斯在林小芽双手接人无暇旁顾的时候，替她捡起了刚跌落地上的幻影神弓，虽然颇为沉重，但看他左右摆弄诚然是爱不释手。林小芽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内心隐隐感到不安，这神器是属于精灵族的，可千万不能落入异族之手。 林小芽臂弯圈着一个美男，眼睛却频频瞟向另一个，待阿尔伯特稍缓过来，便以一个迅雷之势夺过克洛诺斯手中的神弓，这次神器似乎已经认了主，拿在手中轻灵趁手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沉甸甸之感。她将神器递给阿尔伯特，以女王的身份命令他代为保管前任精灵王才刚遗赠的神器，因为她知道这宝物放在自己这里，迟早有一天会被克洛诺斯顺理成章地纳入囊中，而交由阿尔伯特保管，至少在“从未来回来的那个自己”醒来以后还能安全地转到她的手中，于精灵族而言没有半点损失，而她也没有辱没上一任精灵王对她的认可。 只不过此事立马在精灵族地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把她转交幻影神弓的这个举动视作是她择婿的风向标，于是阿尔伯特在众人眼里是女王私下已经认定了的佳偶，即是精灵国女王未来的夫婿。 林小芽当时就察觉了此类荒唐的闲言碎语，甚至为他们天马行空的臆想暗自捏了一把汗，可当她瞄见阿尔伯特一脸尴尬，又忍不住转过身去偷笑，自从那次凭依过艾琳公主之后，她总是不自觉地把这个男人视为自己的母亲，再没异性的概念和意识。 克洛诺斯已然看穿林小芽不愿他染指神器的心思，正心下不悦，此刻又见她跟别的男人气氛怪异就更觉不爽，当即嘴角扬起一抹恶作剧的坏笑，接着就亲热地勾搭上林小芽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奚落道：“我的妹妹还真是见色忘义，有了异性就没了人性啊，有了情郎就把我这个哥哥抛诸脑后了，外公给的神器连亲哥哥都不让瞧就直接送给了情哥哥，你这么双标哥哥我好伤心。” 林小芽龇牙，一句屁的亲哥差点就脱口而出，环视四周精灵无数，陡然惊觉自己还有女王的威严需要维护，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地回怼：“哥哥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就见色忘义了？怎么就有异性没人性了？你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亲人啊，要知道，为了达成你的心愿，我可是连命都舍得给你的。”一旦把自己当做元神的宿体供奉出去，自己的神识将被彻底扼杀，肉身也成为别人的身体。 克洛诺斯当然明白她的话外之音，了然一笑，忽然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更确切地说你将要给我的是你的身体。”同样是话中有话，只是他这话显然是在开黄腔，林小芽这些年领兵打仗，大多时候混迹军营，虽说精灵战士相对其他种族来说大都斯文，但终归也是群大老爷们儿，诸如此类的话也听过不少，又怎会领悟不到那层意思？只不过这种话题若要争辩只会落得打情骂俏之嫌，最终反倒趁了某人的意。 第282章 陌路（四十六） 林小芽一收到东部精灵国发来的求援信就立马命人修造舰船，众人都以为她准备从海路发兵往东部精灵国，却不想她连夜调集驻扎在附近的兵力从陆地奔袭千里直取隐士城。 当时众人不明白她既然要从陆地进攻，为何还让人大费周章地筹备水战物资，劳民伤财，尤其是他们现在军资紧缺，每处调度都再三考量极其谨慎，哪有盈余让她这么浪费。为此，克洛诺斯也不明就里，问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林小芽怕他向敌人告密，便敷衍搪塞顾左右而言他，面露得色哈了一声说：“你还处处留bug，伪装都伪装不好。” 克洛诺斯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换做是货真价实的小奇，他绝对不会问我这个问题。”说着伸指对人指指点点，神情颇为嘚瑟，“所以啊，以你的水平想欺瞒我迟早都会露馅儿的。” 克洛诺斯显然被激怒了，面色一沉，逼近了问：“我的水平？我什么水平？” “呃——”林小芽顿时懊恼自己一时嘴快没斟酌措词，把这位最古老的神祇给得罪了，不由暗自捏了把冷汗，心虚的步步后退，小心地赔笑道：“对不起我错了，我的意思是说凭小奇对我的了解一定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 克洛诺斯不满地冷哼道：“我又不是你的小奇，所以才要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小芽暗自得意：反正就是间接承认自己水平不及正主就对了。 克洛诺斯见她装傻充愣，催促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小芽左右为难，审视对方顶着向奇那张无可挑剔的俊美容颜，许久方道：“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条件是在我事情办妥之前你不能离开我半步，更不能以任何手段给你的盟军告密。” “你放心，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我现在除了对你上心，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这正合林小芽之意，她把克洛诺斯拴在身边为的就是不让他回泰坦族地或半兽人那边去兴风作浪，给神族和精灵族制造麻烦，既然他已亲口答应，那么把计策告诉他也无妨。 “其实也没什么，就照着人类的兵书搞的一条小战术，类似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毕竟只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书，但对于这个亿万年前就已存在的老古董神祇却还是很新颖的东西，林小芽怕他不明白，就解释道：“陈仓是一个地方名，那里现在改叫宝鸡。” 克洛诺斯困惑地复述：“明修栈道，暗度宝鸡？” “暗度宝鸡……”林小芽听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捂着肚子点头：“也对也对，只不过这里的宝鸡其实是隐士城，让人修造战舰就是为了吸引坎德拉的注意，让隐士城这边放松警惕，然后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迅雷之势一举拿下隐士城。” 克洛诺斯不置可否，懒散地问：“东部精灵怎么办？听说最近篡位成功的年轻新王是你的青梅竹马，你忍心见死不救？” “围魏救赵，我现在这么做也是在救他，利基和翡翠城的兵会趁着半兽人重心南下之际收复玛力申和雨点城，西部精灵也在伺机抢占湿地城和止水城，截断了半兽人南北通道，让他们首尾不能呼应，到那时坎德拉就成了瓮中之鳖，收网的时候铁桶战术，四面包围，给他来个中间开花，嘿嘿，就看那些半牲口的血有多厚了。” 克洛诺斯看她得意洋洋，便适时地给她泼冷水：“战术上确实不错，只不过你别忘了，半兽人的物理攻防远胜于其他种族，就算是围剿恐怕你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未为可知，而你们精灵承受得起几近灭绝的惨重代价吗？” “不抵抗就不会被灭族吗？你也看到了，半兽人的凶残手段，每到一处就血洗一处，我们没有退路，左右都是死，何不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呢？同归于尽也算是胜利，光脚的害怕穿鞋的不成？我们没得选择，那兽人族呢？他们愿意以灭族的代价抵死相搏吗？”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意思吗？” 林小芽眼睛一亮，意外道：“你不是不知道人类的兵法吗？怎么就……” “我稍微在现在的这个脑子里搜了搜，宿主知道的东西也可以为我所用。”说得向奇好像成了他的人形电脑。 第283章 陌路（四十七） 接下来的局势确实如林小芽所预想的那样，一切都按着之前她和格鲁老师所制定的战略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过克洛诺斯所提及的那些弊端也没能幸免，精灵族和兽人族的战争，就单兵素质而言，的的确确存在着种族的优劣性，导致己方兵员伤亡惨重也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身为一名天生自带生命魔法技能的魔法师，林小芽无法对那些双亡的精灵做到时若不见，于是不出几天就破了自己不用魔法的禁忌，把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又都悉数耗尽，不仅如此，她连克洛诺斯也一起拉入医护救援队伍之中。 尽管克洛诺斯嘴上抱怨泰坦族和兽人族是盟友，帮助盟友的敌人就等于背叛盟友，但行动上还是积极参与的。 至于坎德拉亲自率领的队伍与东部精灵的战争陷入胶着的战况，诚然，凭他们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强军，假以时日将整个东部精灵国吃下并非难事，然而他们南下的补给线被切断，眼看着刚打下的中部精灵族地在自己手里还没捂热就又要被夺回，现下情形，与其在新战线上僵持，还不如退回中部精灵族地守住已得的战果。 当然，林小芽命人收复玛力申和雨点城的用意就在于“围魏救赵”，以他们中部精灵的实力与半兽人大军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基本上也就扰袭战，趁敌人防御薄弱时抢了热果子，搬空所有钱粮财物，敌人一回就跑，把半兽人气得够戗，对林小芽更是恨之入骨。 春夏之交，帕里斯的人挑事成功，半兽人族地内乱爆发，兽人族的王留下半数兵力镇守精灵族地已得城池，便匆匆赶回自己的族地去了，由此，战事暂休，精灵族地暂得喘息之机，精灵族地上的三方势力，除了林小芽的中部势力较为残破，东西两边的族地城池基本上都还保持完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期间各方整顿兵马，休养生息，蓄势待发。 林小芽因耗能过度而瘦骨嶙峋的豆芽身板在此期间又慢慢养了回来，为了蓄能，她每天只在精灵族地里待几个小时，大多时间都留在古堡里努力进化，当然，到哪儿她都不会让克洛诺斯离开自己的视线，毕竟这个恐怖分子必须要时刻紧盯着才不会到处作妖。 克洛诺斯对此并不以为意，甚至还正中下怀，因为那丫头一人前面，极为有趣，无论是与敌作战时满口粗话骂骂咧咧，还是以女王的身份部署装腔作势故作端庄，又或者是四下无人时原形毕露懒惰松散没个正形，虽然她已经恢复了年轻女子的形态，虽然她从父母那儿遗传了令人艳羡的基因，但是事实上可说是白瞎了那张脸，因为她全身上下都找不到半点女人味儿，许是幼时品性恶劣，所以长大了身上散发出的多是匪气、痞气和贼气，和她的双胞胎哥哥那种高贵优雅又有教养的少爷相差十万八千里远，不过克洛诺斯这许多年什么样的美人都见多了，反倒是这种小无赖颇得他青眼，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他的元神现在所依附的身体状态不太稳定，状况频发，甚至还出现过不受控的情况，坦白而言，在那次身体不受控所带来的恐慌之后，他开始踌躇着是否另换一个风险系数较低的新宿体。 所以说在此之前，克洛诺斯从未将她当作一个女性看待，甚至没把她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对她感到的“有趣”也仅限于“牵回去，圈养在自家院子里”这种程度而已，直到东部精灵国的新王派人送来的求婚信函，才让他重新审视这个一直被他当笑话看的小丫头来。 看着她揣着书信乐不可支的神情，克洛诺斯心底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的上一段稍纵即逝的政治联姻让她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女王的王座，间接促成这桩美事的还是他，当时他暗杀克劳斯的意图是为了嫁祸帕里斯，引起中西两部精灵不合，可这事的影响却被双方刻意压了下去。 战争时期，内部矛盾的解决排序要放在外部矛盾之后，这一点他可以理解。只是女王夫婿新丧，按理说东部精灵王不该这么急切就急不可耐地派人来下婚书，毕竟联姻是两个部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合二为一的最佳途径，像林小芽这种政治目的性过强的人，搞不好会无视世俗伦常直接就答应这门婚事。 克洛诺斯寻思着阿尔伯特将成为女王夫婿的传言才刚放出，东部精灵国的新王罗兰就按捺不住前来求婚，就不知放出这假消息一事是林小芽故意为之，但可以确定的是她那青梅竹马真心着了急，这就说明那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贼丫头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行市。 第284章 陌路（四十八） “那信你都看了几百遍了还没看够啊？” 林小芽手捧书信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蠢样着实让人看不顺眼，克洛诺斯一边斜着眼打量她一边说着风凉话：“你当年上学时要是能有现在一半的努力也不至于次次都让帕里斯变成你的模样去代考。” 这丫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 林小芽一骨碌从组合沙发上滚下，惊疑地注视克洛诺斯，然转念一想这货现在用的是小奇的身体，只要稍一读取他脑中的记忆，小奇晓得的事情他自然也能知晓。旋即又懒散地倒回沙发，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先拿过面前矮桌上吃剩下小半袋的薯片，塞了两片进嘴嚼了嚼才道：“第一次收到情书嘛，肯定要看仔细点了。” 克洛诺斯指着自己问：“怎么？这少爷还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没给你写过吗？” 你不是会读取宿体记忆吗？装什么装！ 林小芽暗里腹诽，表面却很温和地说：“我跟小奇是因为你的神力作祟才走到一块儿的，再说他有没写你不都一清二楚的嘛。” 克洛诺斯绕到单人沙发上坐下，说：“也是，像他这种沉闷无趣的万年冰山也做不出什么浪漫的事来，要不是靠这张脸，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谈恋爱。” 林小芽听了立马反驳：“谁说不浪漫，小奇为人既温柔又浪漫，你懂什么是浪漫么你？” 克洛诺斯冷嘲热讽：“他脑子里的东西我翻了个遍，还真没找出一丝半点浪漫的画面来，牵个手都扭扭捏捏的，都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了，明明旁边就有床，却什么都不做，根本就不是男人。” 林小芽白眼一翻，怒道：“你懂个屁！满脑子尽是些黄色废料。”向奇在她心目中是完美不可挑剔的人，哪里容得下别人说他半点不是。 克洛诺斯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那你给说说，他哪一点让你觉得温柔浪漫了？” 林小芽顿如打了鸡血，坐直了身开始如数家珍：“他带着我吃遍了几乎全市的美食，后来我们还时常跨省吃，甚至出国吃，他吃得不多，但知道我食量比较大，所以每次都点了六七人份的量……” 克洛诺斯听不下去了，忙打断她：“等等等等，你把到处吃当做是浪漫？还是温柔？” 林小芽直视对方的眼睛坚定地说：“温柔、体贴、浪漫。” 克洛诺斯一脸惊愕，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重新确认：“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现在还这么认为？” 林小芽点头，察觉对方眼神之中的鄙夷之色立马就来气，不爽道：“在人界，情侣之间牵手逛街吃饭看电影再正常不过，体现的是任性中的纯粹美好，跟你们异界一对上眼就开车的动物性不同，你的观念跟我们人类的不同，你又怎可能理解我们的浪漫，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克洛诺斯嗤之以鼻，讥讽道：“人类若是没有你所谓的兽性要靠什么繁衍？分裂繁殖吗？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兽性大发后的产物。” 林小芽怒不可遏，直接爆粗：“你放屁！我和小奇都是爸爸妈妈爱情的结晶，我们因爱而生，为爱而生，是备受期待的孩子，”说着不忘反唇相讥，“哦，对了，就连你们不也满心期待我们的降生吗？” “因爱而生，为爱而生，备受期待……”克洛诺斯颇为玩味地重复她的话，如同撒满碎星的眸子忽然眼波流转，嘴角上扬。 这顾盼生辉唇红齿白的绝美画面若是换做以前，林小芽可能会当场流鼻血，但自从知道这副俊秀的皮囊下栖附的是另一个既古老又邪恶的灵魂，之前重重花痴的不良症状都通通消失了，现在简直是入眼不入心，死水无澜，熟视无睹。 克洛诺斯又道：“没错，你们的确备受期待，只不过这爱呢……”说着忽然伸手捏住林小芽面上的奶膘，咬着牙一字一顿接着说，“你不要一天到晚地吃个不停，你现在连走路这两坨肥肉都跟着抖，又黑又胖，却还又矮又平胸，啧啧啧，长成这样还真让人爱不起来。” 林小芽当时就气得浑身哆嗦，打掉对方的手抢白：“长这样关你什么事，又没吃你家大米，又没要嫁你，你的爱我还不稀罕，呸！” “怎么不关我事？你这样还敢让我以你为宿体？这么惨不忍睹的神祇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林小芽顿时语塞，从小大大可是从公主到女王，听惯了阿谀奉承的溢美之词，曾几何时遭受过这么刻薄的话语？还好这些年受向奇的影响，情商智商进步了不少，越是生气，脸上的笑就越灿烂，尽管那堆出的笑容有着肉眼可见的虚假，但好歹不至于冲动伤了和气。 “人类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像你这种特别有心灵美的神祇等换了身体以后，想必很快可以由内到外焕发出你空前绝后的美。” 话音刚落嘴就被克洛诺斯捏住了，手指的劲道不轻，两片嘴唇直接被捏成鸭子嘴。 “你这家伙嘻皮笑脸的嘴还挺毒，信不信我把你嘴巴缝起来？” 林小芽敛了笑，揣度这位喜怒无常的古怪神祇，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他，最好就不要肆意撩虎须，想到这儿立马乖巧地点点头，并举手做发誓状，克洛诺斯一撒手，就即刻识趣地表态：“我错了，不说了，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嘴上说得乖巧，心里却大骂：卧槽，干大事不拘小节，老子我能屈能伸！ 第285章 陌路（四十九） 诚然，克洛诺斯对这虚伪做作的丫头神速变脸的路数还不太适应，无比嫌弃地斜了她一眼，然后拿起一旁的书信，大致看了看问：“外头议论纷纷都在臆断阿尔伯特将是精灵国女王的下一任丈夫，现在东部的精灵王又送来了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林小芽抬头，把袋子里的薯片碎渣渣一股脑倒进嘴里，抹了下嘴说：“能怎么办，反正几个月之后我就要狗带了，身后事怎么样还关我屁事啊。” 克洛诺斯颇感困惑，面前这家伙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说起献舍一事全然不痒不痛，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闲事一般。 “你……对这世间真的再无半点留恋？” 林小芽立马辩驳：“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想不开。” 克洛诺斯点明：“自寻短见主动找死就是想不开。” “不，恰恰相反，我那是想开了，反正人总有一死，能决定自己的死又何尝不是件了不起的事呢？更何况我的死能换回小奇的性命，对我来说简直是赚大发了。” 克洛诺斯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她的脸上，打量、揣度，困惑不解，半晌放弃似地移开视线，“我都还没决定要你，你就这么一厢情愿地定生死，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吧？” 林小芽怔了一下，旋即满脸堆笑笃定道：“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改变主意的。” 克洛诺斯无情地戳了下林小芽腰上的游泳圈直言：“肉都长到不该长的地方去了，你哪来的自信？” 林小芽的笑容瞬间凝固，心想这货超没教养，屡次三番戳她痛处，可是又敢怒不敢言，抽搐着嘴角好言安慰：“这只是暂时现象嘛，等身体完全神化，用神力消掉这些肥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克洛诺斯皱眉，不解道：“你说你和向氏的少爷明明是同一个父母所生，气质怎么就差这么多，一个高贵优雅有教养，一个却贼里贼气，看着就一脸尖酸刻薄的面相。” 我哪有！你他妈戴上有色眼镜看谁不是贼？ 林小芽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尽管心里在骂街，表面还做得相当克制，“气质这种东西是由内而发的，归根结底要取决于灵魂，什么样的灵魂散发出什么样的气质，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不信你仔细看看现在的自己，还有小奇原先那种贵气公子的气质吗？”于是乎就这么暗戳戳地给对方丢了个软钉子，不管是明面还是暗里都不肯吃亏的家伙！ 克洛诺斯这只老狐狸也绝非省油的灯，又岂会听不出她话里有话，只是这丫头嘴欠起来也颇为有趣便懒得跟她计较罢了，然而在听她说小奇的身体跟你的元神适配度也不是很高之后，他的脸倏然变色，冷然质问：“你如何知晓我灵与体的适配度？”他肯定自己隐瞒得很好，因此百思不解。 林小芽一边无所顾忌地挠痒一边反问：“我和小奇之间有着共生咒术的连结，你的元神附上他的身体之后也没解除吧？所以你身上有何不适我是可是感应到的。头痛欲裂、周身刺痛，偶尔还有间歇性的不可控感……” 克洛诺斯恍然大悟，这才记起当初没有解除两人之间的咒术正是为了隐瞒向奇被他的元神夺走了身体的事实，可后来真相被识破了他却忘了这事，没想到一时的大意竟然泄了自己底，倘若这个致命的秘密被神族知晓后果恐不堪设想。 克洛诺斯不语，这基本上可以肯定她此前的推断，便接着说，“那些是目今最困扰你的弊端，”话音刚落，林小芽立马感应到克洛诺斯身上腾起的杀气，瞬间背脊发凉，忙摆手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把你的事说给第三个人知道，我只是想善意地提醒你，我的身体说不定与你的元神适配度更高一些，风险会更低……” 克洛诺斯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如同苍鹰扑兔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了沙发上，力道惊人，林小芽被掐得舌头都吐了出来，吃力地掰着那只牢牢箍住咽喉的大手，可终究如同被绞杀的小鸟无助地扑棱着翅膀，她的脸色逐渐变紫，瞳孔逐渐涣散，双手无力地搭在克洛诺斯的手臂上。 黑夜即将来临，死亡似乎并不遥远。 第286章 陌路（五十）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林小芽挣扎中又生起了些许力气，心里默念魔咒召来一道闪电，闪电劈中了死死压制住她的人，然而克洛诺斯的手正卡在她脖子上，闪电降落的刹那连带着她自己也跟着中招。 向奇的身体早已脱胎换骨完全神化，抗魔性强，以林小芽现在的魔力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克洛诺斯倚仗着他的这具神体得意毫发无伤安然无恙，而林小芽却倒了霉了，被电得直翻白眼，浑身抽搐，但好歹从克洛诺斯手中挣脱出来，咚地滚落地上。 空气猛然冲进她的气管，呛得她咳出了眼泪，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骂道：“你他妈还来真的啊？” 克洛诺斯见她皮肤被电得黑里透紫，头发炸开成蒲公英的形状，喘息不止，神色未定，情状极其狼狈，便不再多做刁难，在她面前蹲下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所以要杀我灭口吗？”此刻克洛诺斯身上的杀气已消，林小芽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地上，往后挪了挪，背靠上沙发边沿然后才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克洛诺斯面无表情道：“众所周知，你品性恶劣，是个出了名的说谎精。” 林小芽甩着仍有些发麻的手不厌其烦道：“没错，我平时的确有战略性地撒撒谎，但事关小奇的性命我又怎可能儿戏？” 克洛诺斯严重怀疑：“对我难道就不是战略性撒谎？” 林小芽眉头紧蹙，不知该如何说服面前这位老古董，习惯性地挠头，这才察觉自己被电成了爆炸头，手忙脚乱地理着头发，“我说，我可是生来就是你元神宿体的备胎，我们之间就不能互相有一点最基本的信任吗？” “最基本的信任？”克洛诺斯嗤之以鼻，“我们之间没有互相信任的基础，而你却又无数个致我于死地的理由。” 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克洛诺斯彻底消失，这世间将会太平许多，而她和小奇都可以不用死，然而这个从上古时代存活至今的活化石不但力量强大，而且老奸巨猾，林小芽非常清楚自己再怎么聪明也斗不过这只老狐狸，所以在双方认可的程度内达成自己的心愿才是明智之举。 “就算我有那心也没那能耐啊，其他人我不清楚，反正我知道我斗不过你。这个理由难道不能成为我们互相信任的基础？” 克洛诺斯叹气，失望道：“看来你并不明白信任的基础是什么。” “是什么？”林小芽疑惑地望着对方，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却心里暗道：这丫的怕是要跟她玩什么文字游戏。 “能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对方也不会从背后捅你刀子的，而你显然办不到。” 林小芽无言以对，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所说的这一点绝对办不到，平心而论，倘若林小芽真能从他背后捅刀子，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尽管双方没有互相信任的基础，但好歹还有利益可谈，而自己作为零风险宿体就是最大的筹码。 林小芽脑子里正酝酿着说词，克洛诺斯却先开口了。 “当然，现在没有互信基础并不等于我们以后也没有。” 好迹象！所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林小芽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要我怎么做还望神上不吝赐教指点迷津。” “做我的人。” 林小芽有些困惑，不太明白对方的真正意思，“我们五个宿体从一出生不就都是你的人吗？” 克洛诺斯上前一步，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边沿，面庞逼近，眼中含笑，温言软语中夹杂着再明显不过的暧昧意味说：“做我的女人。” 林小芽表情逐渐凝固，视线认真地在那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俊俏脸上扫了有扫，半晌，匪夷所思地问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 “你有毛病啊？”林小芽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着滚到地板上，而她自己的情状也极其夸张，且滑稽可笑。 克洛诺斯看了莫名其妙地问：“要你做我的女人就是有毛病吗？” 林小芽骨碌起身，把刚才好不容易扎好的辫子重新拆开，由于身上的魔法电还没全部消失，故而一拆开发辫就立马又恢复到刚才蒲公英的爆炸头，然后她指着自己说：“看看我，又矮又平胸又黑，又痞又贼又贱，现在还这样，整个的炭烧螳螂，别忘了你曾亲口说过我连人都不是，就更别说是女人了。你居然要我做你的女人，哈哈哈哈……你不是脑子进水就是瞎了。” 某人不是心理素质强大就是神经大条，将自己贬损得这么不堪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样的奇葩想必也是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唯一一朵了。 克洛诺斯看她那没出息的样，不由又气又好笑，辩解道：“不要搞错，那要求只是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以便建立互信机制，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我没疯也不瞎。” 林小芽抹去眼角飙出的泪花，乐不可支问：“理论上说得通，可问题是你下得去手么？” 克洛诺斯也笑了，伸手捏住她的脸上的奶膘，将她往自己这边拽，林小芽疼得直咧嘴，一边喊“痛痛痛痛痛”一边顺着力道跪爬到对方近旁，可饶是如此，克洛诺斯仍旧不撒手，手劲也依旧没撤，如老虎钳般紧紧地夹着，“所以说，你可别再肆意放纵，故意做些自毁形象的事了，好好打扮，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气质这种东西若真没有你就好好给我装有。呐，机会我可给你了，识趣的就赶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用心勾引我，否则一切都免谈。” 林小芽痛的龇牙咧嘴，双手捂着被捏得红肿的脸颊，低声抱怨：“这简直是无理取闹，你强人所难也就算了，又何必给自己找罪受，至于吗？” “我乐意。你知不知道我被强留在精灵族地有多无聊？不找点乐子这漫长的三个月要怎么熬？” 第287章 陌路（五十一） 林小芽无言以对，只好扯了句风凉话：“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克洛诺斯挑眉，哦了一声，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等待着下文。 “除了你，还有这家伙。”林小芽抓起沙发上的东部精灵王命人送来的婚书晃了下，然后摊开了边看边接着说，“精灵的生长速度要比人类慢许多，这小子虽然三百多岁了，不过按照人类的比例顶多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正太，远还没到适婚年龄，就这么急吼吼地叫人送来这个，不是奇葩是什么？” 克洛诺斯也颇觉有趣，手指在地板上有意无意地轻敲，“可能是听信了阿尔伯特将作为女王新丈夫的谣言，生怕这次又被人抢先一步，所以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派人来求婚了。虽然你臭名昭著，自幼生性顽劣，长相抱歉，但是桃花运却不错呢。” 这人说话又直又硬又臭，林小芽每次听他说话，血压总能瞬间飙升到爆表的临界值。她强压下心头怒火，装作毫不在意地继续谈论她的这个奇葩发小，“什么桃花运，他只是小孩子心性担心儿时的玩伴跟自己疏远了。” “这个小孩子可不简单啊，听说他小小年纪就越过自己的父亲继任古特雷斯家的家主，现在又当上了东部精灵国的国王，你要是能攀上这样优秀的丈夫，想必也上辈子有着拯救了整个银河系的伟大功德。” 林小芽受够了对方恶意拉踩的说话方式，粗鲁地打断：“得得得得得，看你把他捧的，其实罗兰就一小屁孩，他以前在学校里也是臭名昭彰，我们没少打架，叔叔碍于古特雷斯家的势力没才没把他调派到边远地区，所以他是整个精灵学园唯一一个敢跟我正面刚的学生，不过后来也只有他成了我在精灵国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克洛诺斯劈手抄过她手中的书函，视线扫过上边遒劲俊逸的文字，轻蔑道：“诚然，这小鬼并不满足只跟你做朋友，他想做你老公。” 呃……老公……其实异界并没有这样的称谓，克洛诺斯抢走了小奇的神体以后，似乎也适应了人类的说话方式，一下子就让人感觉这个高高在上的古老神祇掉落凡间。 “所以我才说他奇葩，以前我们互整得很凶，都见过彼此最丑最挫最怂最蠢的样子，他居然还派人送来婚书，真是勇气可嘉。不过话说回来，克劳斯也一样，我们曾在兽人族的奴隶采石场待过几个月，从被抓再到被卖去做奴隶，我连续两个月没洗头洗澡，他还亲眼见过我从自己身上搓出几颗大泥丸儿来，当时差点没把他整吐了，我以后打那之后他对女人会有心理阴影的，可没想到后来还答应了我的求婚……”林小芽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了，但一想到克劳斯已经不在人世，笑容又渐渐凝固下来，沉声说，“是我害了他，如果他不娶我，他也就不会死……” 帕里斯曾不止一次威胁她取消婚礼，可她偏偏以为那不过是口头上的吓唬罢了，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向克劳斯痛下杀手。 林小芽懊悔之际，突然脑子里有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猛地抬头，惊疑地注视着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被她目光灼灼的吊稍眼盯得莫名其妙，就问：“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林小芽欲言又止，这个疑惑一旦诉诸于口，她和他表面上的这份平静必将彻底撕破，况且没有证据，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质问他一定会把人激怒，而她现在正为了宿体一事努力讨好对方。 克洛诺斯微眯起双眼觑了她片刻，对方所思所想似乎已猜出了八九分，用极具挑衅的语气说道：“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向奇的性命固然重要，可克劳斯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呢？林小芽内心挣扎着，纠结着，但迟疑良久，最终潜意识选择了按下不提，于是轻声道：“不，没什么。” 克洛诺斯冷笑，“还说我多疑不信任你，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仅凭着隐身这一点就把暗杀你丈夫的罪名推给我未免也太武断了点吧？先不说此前我对你毫无兴趣，你跟谁结婚都不关我事，就我当时还未适应新宿体的微弱状态已是自顾不暇，又哪来的精力去管外边的闲事？当然，在这桩事上你选择相信帕里斯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他一手把你带大的，可是林小芽你别忘了，我们才刚说好要建立彼此间的互信机制，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诚意！” 事到如今她已是骑虎难下，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向奇才是她必然的选择。 她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旋即给出了明确的答复：“那些过去的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至于孰是孰非以后自然有另一个去判定，而在你面前的这个我是个工具人，仅此而已。” “那这个呢？”克洛诺斯一甩手，把东部精灵王的求婚信函丢到她面前，“你打算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拖着就是了。” “拖着？让那少年对你一直抱有期待？”克洛诺斯歪着脑袋直直地看着她，显然是对这个答复不太满意。 林小芽直言：“这样未尝不可，现在外敌当前，大家应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以前的联盟之所以不稳固就是因为几个部族之间各怀异心，而联姻这个期待倒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中东两个部族联合起来，百利而无一害，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克洛诺斯释然一笑，奚落道：“不但外表没点女人味儿，就连脑瓜里装的也都是些无趣的东西，你完蛋了，无可救药。” 林小芽无所谓地耸肩：“从我决定要代替小奇成为你元神的容器起，就已经放弃治疗了，反正再过几个月，我可能就会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所以有没有药对我来说不重要。” “那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你什么时候醒来？” 林小芽眸光一黯，落寞道：“快了。” 第288章 终章（一） 古堡里的时空跟外边的大不相同，几乎是每过一夜，林小芽从时空之门时由内到外都来一次脱胎换骨的大变样，样貌自不必说，之前因爱而不得，加之大婚当天洞房都还没来得及入就成了寡妇，干脆就自暴自弃刻意丑化自己，要么瘦矮矬，要么又黑又胖，永远邋里邋遢，就差没长出胡茬子来，可后来为了通过克洛诺斯的审核，哪里还敢像以前那样自毁形象，本来就从样貌无可挑剔的双亲那里遗传了完美基因，只要顺其自然地生长就能碾压精灵族的一众美人。 至于气息，更有着显而易见的天差地别，甚至是肉眼可见的神化。她身上人类和精灵的气息越来越淡，半月过去，如今取而代之的是神族的气息，更确切地说是泰坦神族的气息！ 阿尔伯特魔力可与神族匹敌，对气息的感应极其敏锐，在莫迪洛凭依魔法消失他恢复自己神识的那一刻，就已察觉到向奇身上的气息并非他本人的，隐约感觉跟克劳斯遇害时的那个隐形人的气息相似，他曾几次要提醒林小芽，但后者不是刻意回避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显是有意袒护那人，便不好再说什么，虽心下有些不安，但也只得静观其变，可这些时日来林小芽变化惊人，尤其是觉察到她有意消去精灵的体质进化成泰坦神这一点，更是令他感到寝食难安。 这一日见林小芽和另一个每天都与她形影不离的人从时空之门出来，便上前来说有要事需单独禀报，林小芽当即迟疑地转脸看向身旁的人，后者识趣地保证自己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她触目所及之处等她，林小芽这才跟着阿尔伯特一起走开，在交谈期间视线却一直紧盯着克洛诺斯，一刻都不曾离开。 阿尔伯特看出林小芽对自己的兄弟抱有明显的戒心，料她也知道些什么内情，于是开门见山说道：“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令兄的底细，为何还要把他留在精灵族地？” 林小芽踢开脚下的石子，望着远处的人佯装漫不经心地说：“他太危险，带在身边才方便看着。” “那克劳斯的仇……” 林小芽未等他说完就投去一个警示的眼神，阿尔伯特会意，立马闭嘴。 “还不是时候。” 阿尔伯特见她答得隐晦，担心远处的人起疑，话锋一转问起幻影神弓的事：“幻影是您的外祖父赠予你的遗物，陛下为何不亲自收管？况且您位高权重，更需要神器防身。” 林小芽还真怕克洛诺斯有顺风耳，不好说放她这儿容易遭贼惦记，便含糊道：“放你那儿你就替我好好收着呗，等以后需要时你再还我就是了。” 阿尔伯特无奈中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探询：“关于我和陛下的一些传言想必您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林小芽当然清楚两人之间的传言，也正因如此，罗兰才大受刺激急不可耐地派人送来婚书。她瞄了对方一眼，看他个头儿高大却对她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一咧开始打趣道：“干嘛？你是怕我坏了你的桃花运啊？” 阿尔伯特意有所指道：“我的桃花运倒是无所谓，微臣只是担心阻碍了陛下的好事。”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狭长的眼眸隐隐闪过一丝狡黠之光。 林小芽明白他说的是罗兰的求婚，当即大咧咧地挥了下手说：“没什么好事，那就一损友，瞎凑热闹罢了。” 阿尔伯特颇觉意外，似乎有意促成这桩好事，便开始游说：“先不说古特雷斯家的势力范围有多大，就罗兰个人而言，小小年纪便接任了他们家的家主，之后那不到十年又坐上了东部精灵王的宝座，可以说在咱们整个精灵族甚至是在所有种族当中都是极其优秀的佼佼者，而且听说他还是你的青梅竹马，你们一直以来关系都不错，如果这桩婚事能成，东部和中部合并就免去许多政治和军事上的内耗，岂不是美事一桩。” “理论上这么说也没错，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林小芽黯然望向克洛诺斯，轻声说：“我很后悔自己当初的轻率，那时要是没同克劳斯联姻的话，他现在一定还好好的吧，这样的悲剧我不希望再发生，罗兰是我在精灵族地里位数不多的好朋友，我不能害他。” 阿尔伯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不惑，又问：“难道那个大麻烦一日不除，你就一日不婚？” 第289章 终章（二） 林小芽忽然笑道：“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像催婚呢？别以为你让艾琳公主的残魂凭依过一次就成了我妈了。” 阿尔伯特不卑不亢地反问：“恐怕是那次之后陛下内心就直接把我视作您的母亲了吧？” 林小芽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顿觉尴尬，战术性地挠头掩饰自己的心虚，支支吾吾道：“你……嗯——你是、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尔伯特憋着笑说：“恕我直言，虽说陛下的演技不错，但毕竟年轻，有些东西是逃不过一个有了数千年阅历的人的眼睛的。” 林小芽龇出了牙花子，同时送上一颗软钉子：“能把老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幽默风趣的，你是第一个。” “陛下，四千六百岁在精灵中还很年轻，况且纯血精灵没有衰老这么一说。你也看到了，即便是你的外祖父薨逝时仍是年轻的模样。” 林小芽不禁腹诽：寿命长又怎样？不老又能怎样？一个个繁衍意识那么薄弱，这仗再打下去，精灵就要从濒危变灭绝了！想到这儿，语重心长道：“自由婚恋也有自由婚恋的弊端啊。” “陛下何出此言？” “别老陛下陛下的，都说了没旁人的时候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林小芽先数落了对方一通，然后才回答问题：“精灵的出生率比起人类低太多了，若是和平时期还好，可在战乱期损耗就很明显了。”接着话锋一转，继续数落。“你说你，几千岁的人了也不娶个老婆，如果你们一个个都像罗兰那样有点忧患意识，几百岁就开始张罗自己的终身大事，精灵族又何愁没人。” 阿尔伯特没辙道：“在繁衍后代这方面，精灵是无法跟人类相提并论的，跟人类不同，精灵必须要有真情才能发情，而精灵在情感上也不是很敏锐，所以……” 林小芽低头沉吟，小声嘀咕：“那进口些类似又催情功能的药物进来怎么样？” 阿尔伯特闻言一惊，忙警告：“药物催生的孩子会有什么后遗症还不好说，你可千万别胡来啊！” “总要想法子改善这一弊端啊。”林小芽踱着方步来回地走，兀自碎碎念道：“自从三百年前分裂以后，精灵族就一直在相互内耗，而这几年又遭外敌入侵，百业俱废，基本上没了任何娱乐项目，这让那些年轻人上哪儿培养感情？” “那也没办法的事，所以我们都一心期待精灵族中出一个圣明的国君带领我们一起复兴到以前的盛况。” 林小芽神色黯淡，默然不语，心想那个和大家一起复兴精灵国的国君将是另一个她，而她这个本尊将在不久之后泯然于世，剩下的仅仅是一具拥有别人意识的躯壳。 “陛下？”阿尔伯特见她失神，便对她甩了个响指，林小芽这才回过神来，重重地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你也是到过人界的，等战争结束以后，就到各界族地去拉些外商来投资，按照人类那套休闲娱乐把什么餐饮啦影视啦文娱啦旅游啥的搞起来，哦，对了，先把咱们本国的命脉经济发展起来，有钱有闲了才会有娱乐……”一想到人力资源短缺的问题不由得头大，抓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像关在笼子里焦躁不安的野狼一样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没钱、没人，发展个屁啊！”想不出法子立马迁怒他人，“你说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单身狗不为国家做贡献也就算了，那些有配偶的怎么也不多生几个。” 阿尔伯特不禁皱起眉头，无奈地摇头说道：“明明就是女孩子，脑子里装的尽是些硬邦邦冷冰冰毫无情趣的东西。” 呵，居然同一天内被两个人说她没有情趣，看来自己真的没救了。不过在其位就得谋其政，搞政治的怎可能天真？有那么一瞬，林小芽想到了帕里斯，不知他所喜欢的那个睡美人是否跟她一样索然无趣，但很快就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反正自己时日无多，知道了又能如何？ “阿尔伯特，你身为精灵族的高级领导人，要以身作则，赶紧娶妻生子。” “这项神圣的使命还是由陛下您来以身作则才更有号召力，说不定还能带动更多新一代的小精灵投入早婚大潮之中。”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言语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却都没能赚到对方分毫，甚觉无趣，可就这么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又很不甘心，林小芽把手臂架到对方肩头扬眉调侃：“那不如咱们两个高级领导一起以身作则，我封你为……”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瞥见克洛诺斯面色不悦，直直地注视她这边，目光凌厉，像极了以前向奇吃醋的神情，林小芽顿时条件反射地从阿尔伯特身边退开两步，待动作结束才惊觉那人并非向奇，自己大可不必心虚至此。 阿尔伯特先淡淡地瞥了远处的俊美少年一眼，而后又将视线移到林小芽脸上，别有意味地劝导：“陛下，万不可再走艾琳公主的老路了。” 林小芽会意，指着自己的脑瓜笑着宽慰：“别担心，你知道我习惯用这里思考问题，足够理智。” “那么你的心呢？” 林小芽拍着自己的胸口直言不讳：“这里没有他，而且它怎么想的一点都不重要。” 阿尔伯特莫名地心疼，不禁感慨：“你还不到二十，思维方式却像个历尽世间百态的老头子。” 林小芽歪着脑袋笑问：“理智点不好吗？” 阿尔伯特轻叹：“陛下行事沉稳固然能让臣民们安心，只是如此一来您就失去了你这个年龄该有的童趣。” “哎哟，看你说的，换一个角度想，我年纪轻轻就登上王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说着就见克洛诺斯铁青着脸疾步向她走来。 林小芽诧异，刚要问话，那人已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肘，一边拉走一边霸道地说：“既然有说有笑的，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那就少废话，跟我走。” 第290章 终章（三） 林小芽被克洛诺斯拖拽着前行，两脚如直刹般在地面蹭出两道长长的轨迹，一面掰对方的手指一面低声叫骂：“撒手！走就走，干嘛拉拉扯扯的，我可是国王，不要面子的啊？麻辣隔壁你特么给本王撒手！”说道最后脑门青筋蹦蹦直跳，那几个粗鄙不堪的词儿几乎是咆哮出声，惊起了附近林间的飞鸟。 而就在那么刹那间，林小芽和克洛诺斯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包括被远远抛在身后的阿尔伯特，三人都惊疑地望向同一个方向，因为从那片密林的深处隐约传来某个既纯粹又熟悉的气息。 林小芽一个激灵，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挣开了克洛诺斯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朝那个牵动心弦的方向飞奔而去。她感觉不到灌木枝条抽打在脸上身上的疼痛，无视枝桠勾破了她的裙摆，迫不及待地奔向那个她时时牵挂一刻也放不下的人。 直到一个熟稔而又久违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才陡然收住脚步。 察觉到身后动静，树影下那挺拔的身姿徐徐转身，即便长着同一张脸，但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人一种又纯又欲矛盾完美相容的感觉，世间所有华丽的溢美之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那种浑然天成清冷疏离气质在视线对上的瞬间晕染上了冬日暖阳的温度。 林小芽在看到他俊秀绝美面容的刹那，不由浑身一震，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泪水决堤之际，她哽咽地唤出小奇的名字，双脚不受控制地迈开，一步快似一步，一步紧似一步，最后像一只动作敏捷的灵猫，抬腿在一旁的木桩上用力一蹬，借力扑到向奇身上。不成想这个拥抱根本就无法感受得到，当她从向奇身上透体而过扑倒在地，才幡然大物，小奇的身躯早在他们逃离半兽人族地的时候就已被克洛诺斯的元神夺去了，此刻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灵体。 向奇关切地问：“你还好吗？”由于无法将其扶起，手足无措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小芽激动万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忙拭去眼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努力地冲着他笑了笑，默然摇头。 向奇细细地端详着林小芽，眼中散发着难以掩饰的惊艳光彩，“变漂亮了。” 林小芽顿觉双颊发烫，咬着上嘴唇低头看了下自己，然后望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接着两人都忍不住笑开来。 “脸皮也变厚了。” 笑过以后，林小芽已不似刚才那般紧张，至少可以出声说话了，于是道：“这个没变，我脸皮一向如此，以前腼腆不过是在你面前装的。” 向奇何等聪明，又怎会不知她这么转变的缘由？世易时移，如今她早已从当年对他的那份迷恋中走出来。爱情使人做作，但是亲情却令她无比清醒，因此也无需再像从前那般装模作样。 向奇的眼底闪过一丝孤寂的，但很快又被另种情绪掩盖，“我听说你从母亲那里得到了精灵王的凤尾王令，那王令里有历代精灵王的力量贮存其中，为何你的气息里精灵的部分那么淡薄，反倒是泰坦神的气息越发地浓厚？你究竟做了什么？” 林小芽支支吾吾道：“呃……这个嘛……说来话长……” 话音刚落，林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二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形貌与向奇一般无二的绝美少年正朝他们缓步而来。 那一刻，向奇顿觉醍醐灌顶，骇然失色，“克洛诺斯！”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从自己的灵体分化出灵力，并具现成匕首的形状飞射向克洛诺斯，那个将他的躯体据为己有的邪恶之神。 克洛诺斯抬手一挡，那离面门不到半尺的灵力匕首便被他抓在手中，五指稍一发力，匕首眨眼间消失于无形。“看来哈迪斯是真的很喜欢你，竟然连自己的神力都给得这么大方。” 向奇二话不说，召唤出自己的神器紫云。如今他只是个灵体，无法使用兵器，只好以意念操控紫云化成人形代替自己与敌人交手。 林小芽生怕他伤害自己的身体，急忙张开双臂挡在克洛诺斯身前，急忙劝道：“小奇你别激动，先把紫云收起来，有话慢慢说。” 向奇见状，立马停下紫云的进攻，惊疑问道：“你明知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还要袒护他？” “我并不是在袒护他，而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体是你的，我不能让你的身体受伤。” 第291章 终章（四） 向奇闻言不由睁大了眼，感动之余不免又多了几分同情，同情林小芽的智商。她这么主动往克洛诺斯那边送，就相当于把自己当作人质交到敌人的手中。 向奇生怕克洛诺斯就此以她作为要挟，同时又担心敌人先一步识破他的顾忌，于是故作镇定，先撤去神器紫云，然后不慌不忙道：“好啦，我不伤他，但你知道我一向气量狭小，见不得你对别人好，所以你要是还当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就赶紧过来我这边。” 林小芽一怔，心想：难道小奇这是在吃醋？可他是个外表高冷疏离实际腼腆的人，即使是两人在交往期间也从未见他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得如此直白，怎奈她一对上这人，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哪里想到向奇的反常实际是在暗示些什么。 林小芽正自心跳怦然思绪凌乱之际，克洛诺斯毫不见外地把胳膊搭上她的肩头，眼望着向奇的灵体无比亲切地宽慰道：“你放心，我们的女王陛下绝对是把你放在自己心尖儿上的，你可是她用生命去珍惜的人，为了你，她……”话没说完，被林小芽一个尥蹶子蹬在他腿胫骨上，顿时就闭了嘴。 林小芽不满地拍掉肩膀上的长臂，咬着牙小声警告：“你不要说些多余的话！”警告完自动自觉地从克洛诺斯身前移开。 然而，克洛诺斯没等她跨出几步就把人给拽了回来，要下腰附到她耳边悄声道：“十二点的方向哈迪斯，三点方向阿尔伯特还有你的神使朋友，六点方向是魔族的摄政王卡多和拥有赤炎魔心剑的魔女，九点方向是帕里斯，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宙斯和波塞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可别走啊，你一走，这些家伙不得一拥而上把我生吞活剥了？” 林小芽听说帕里斯也来了，不由浑身一震，收敛了自己的花痴脑，把精神都集中在正经事上，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问：“帕里斯不是跟你一派的吗？” 克洛诺斯道：“那只狐狸城府深，让人捉摸不透，我要是完全相信他，估计得死无葬身之地。” 帕里斯是他当年逃亡期间自断一条手臂以神力变化而成的一个新的神体，在被关押在塔尔塔罗斯深渊之前就为自己想好的后路，可不成想这个宿体养了太久，不但力量强大难以压制，就连自主意识和意志都非常坚定，三百年前镜湖夺舍最终铩羽而归，他和帕里斯也由此结下梁子。 直至近年，泰坦族在人界培育出新的元神宿体，帕里斯的傀儡才主动找来商谈两族合作之事，即泰坦和半兽人联军入侵中部精灵国时他西部可以坐视不管，但前提条件是放弃林小芽这个宿体。当时作为他元神宿体的备选除了林小芽还有另外四个，而且每一个的资质都远在林小芽之上，因此泰坦族顺水推舟索性卖他这个人情，所以从那时起，帕里斯和克洛诺斯的关系才稍有改善。 当然，这些都是双方幕后不为人知的勾当，帕里斯不但与泰坦族、兽人族暗中勾结，和神族私下也有往来，透露了不少关于克洛诺斯的机密，此外，以宿体相噬的毒计就是他提出来的，神族确实接受了他的建议，以加强版的宿体为诱饵猎捕克洛诺斯。而他这种双重身份克洛诺斯也并非毫不知情，这就是他捉摸不透、更不敢信任帕里斯的原因。 帕里斯跟泰坦族、半兽人之间的关系林小芽是知道的，但是和神族这边的事却一无所知，在她印象中，帕里斯明里暗里一直在和神族对抗，而那时间的节点正好是十八年前的某一天他明目张胆地从神使的手中夺过一个人类的女婴起，而她林小芽，正是西部精灵和神族矛盾的症结所在。 林小芽理所当然地认为帕里斯的到来会是克洛诺斯的助力，可此时听克洛诺斯这么说，不由得半信半疑。若果真如他所说，这些人早已暗中合计好一起来围捕克洛诺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克洛诺斯从这个世间消失，泰坦族就消停了，半兽人也就少了嚣张的资本，战争很快就能结束。 可这个结果却要以小奇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的生命作为代价。（毕竟这些个神族和魔族的变态在这里动手，对于附近的生命来说不啻于一场浩劫） 当然，单纯以交易的标准来衡量，以少数人的生命换取多数人的太平绝对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然而对于林小芽来说，生命不能用数量来衡量，每一个来到这个世上的人都有活着的权利，数量不是剥夺他人生存权利的理由，所谓“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它并不在此限，否则，今天可以因为这个理由为了某部分人杀死另一小部分的人，明天也可以因为那个理由抹杀为数不多的另一些人，这样以数量定是非的世界是多么的疯狂！ 向奇见林小芽乖乖地让克洛诺斯拽回去，似乎没有半分不乐意的样子，不由得神色凝重，而关于她身上泰坦神族的气息此刻已然猜到了八九分，于是对她正色道：“林小芽，我实话告诉你，那副躯体我不打算再要回来了，所以你不要做些无谓的事，要知道，即便你代替我去死也换不来我对你一丁半点的感激，相反的我会恨你。” 林小芽怆然一笑，故作潇洒道：“小奇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大男子主义呢。不过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以为我现在见到你这副幽灵的模样我心里好受吗？与其眼睁睁地看你从这世上一点一点地消失，还不如让你恨我。” 林小芽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定的事，即使一条道走到黑也无怨无悔。这可以说是向氏的优良传统，但同时也可能是死穴！ 向奇眼看劝不动，索性就放弃沟通，直接冲她伸出手说：“过来，到我这边来！” 第292章 终章（五） 林小芽转脸看了近旁的克洛诺斯一眼，想到昨天克洛诺斯才说过她现在的体质还不适合承载他的元神，即使加以神血辅助，少说也还需个把月，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向奇收回神体的时候，明白了这一点，随即对向奇道：“小奇，你没有身躯就这么裸奔会很伤灵体，还是先回冥界吧，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向奇眉头微蹙，“你来找我？林小芽，你别上了那个人的当，就算你把自己献出去，他也不会把身体还给我的，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善良。”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几率我也愿意赌一把。” 双方各执己见，很难再沟通下去。向奇无奈，值好另辟蹊径。“大伯失踪了……” 林小芽大惊，“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你大婚的那天，爷爷被他们控制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属于我的那部分遗产已经被他们换成黄金运回泰坦族地充当军费，不过向氏的股份和所有资产我已转到你名下，你现在可是拥有几千亿的身家的人，如果把自己献舍给泰坦族，就相当是给敌人送去巨额经费，你想想看，你资助他们的行径将会坑害多少无辜的生命？林小芽，清醒点，不要做历史的罪人。” “我、我……”林小芽一向牙尖嘴利，可此时这么顶为害苍生的大帽子扣下来，顿时令她百口莫辩，待稍反应过来，反手指着克洛诺斯问：“这老东西真的……” 话音未落，克洛诺斯一把扣住她的咽喉，另一手上赫然现出一柄金光闪耀的大长剑，剑尖正指向林小芽的太阳穴，沉冷叱令：“都给我站住，谁要是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把这丫头化成齑粉。” 林小芽这才发现刚才克洛诺斯提到的那些人都已赶到，果不其然，是一场伺机而动的围猎。 克洛诺斯自己都没料到这姑且一试的要挟居然奏效，呈包抄之势的六个人，包括冥王，都立定原地，这让他更加坚信林小芽就是握在自己手中的一张举足轻重的王牌，旋即心情大好，附到林小芽耳畔调侃：“看，这六个男的有多在意你，全都乖乖停下了，难得体验到这么豪横的场面，是不是很开心？” 林小芽本想呛他放屁你瞎啊有个女的，但视线一落到那披散着栗金色长发的男人身上，刹那间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只怔怔地凝望着那张俊美得几乎不真实的脸，以及那双如湖泊般深邃而又勾魂摄魄的碧色眸子，二人默默地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在此期间，克洛诺斯同她说了什么，后者早已进入忘我的境地，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直到脚板被人踩了一脚，吃了痛才如梦方醒，乍然惊觉此刻还有一柄利刃的刃尖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被掐的脖子正隐隐作痛。 林小芽当即悄声质问：“喂，你来真的啊？” “当然，要瞒过这些个老狐狸的眼睛就只能假戏真做。”克洛诺斯趁着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便开始低声念诵回城的魔法咒语，然而魔法尚未发动，忽觉上空惊现一片强烈的白光，几乎令人双目致盲，就如同置身于原子弹爆炸的核心，眼前的事物瞬间在这片白光之中失去了轮廓。（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亮瞎了众人的狗眼或钛合金星眼） 林小芽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响，紧接着强光过后她发现小奇、帕里斯还有哈迪斯、阿尔伯特、邹来迟、御菲菲以及卡多五个人全都聚集在她和克洛诺斯近旁，几人合力在头顶张开一层巨大的灵力防护罩，挡住了一道从天而降的强雷。 这一幕仅如电光石火一般在眼前一晃而过，紧接着林小芽感觉身子一轻双脚离地，但马上又落了下来，一个踉跄，待站稳以后，发现她和克洛诺斯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刚才那道闪电是怎么回事？谁落的雷竟需要冥王和帕里斯以及另外四人联手才抵得住，那家伙该不会是来自宇宙的终极boss吧？”空气骤降，稍一说话就呵出一片雾气，林小芽不禁打了个哆嗦，放眼四顾，就见天地间一片苍茫，触目所及之处尽是皑皑白雪，万物皆是银装素裹一派北国的气象。 林小芽从精灵族地过来，身上穿的是即将入夏的长裙，哪扛得住这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不禁缩着脖子抱紧双臂，一边原地蹦跶一边问：“好冷，这是什么鸟地方？” “银顶城。” 林小芽吓得破音，大声惊叫：“什么？”那声音震得近旁树桠上的积雪簌簌下落。 第293章 终章（六） 林小芽万没料到这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带到了另一个次元大陆，更要命的还是敌人的老巢，这就意味着精灵国的女王被泰坦神族给劫持了。 倘若连精灵也倒戈到泰坦族的阵营，或许会让现任当权的神族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不过所幸的是，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她有预感，沉睡在镜湖下神殿里的另一个“她”很快就要醒来，到那时，一切事务都会回到正轨，而她这个正主将被彻底取代，失去作为人质的价值，同时也失去存在的价值。 其实对于这事儿，她自己倒是看得挺开，毕竟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但坦白讲，凭她一个十几二十的年轻女子却也还未旷达到看淡生死的境地，留恋、牵挂、不舍也还是会有的，只不过她习惯了用大脑去考虑事情，而心中的所思所想在大多时候会被刻意地无视或压制，所以当一切照着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顺利进展时，她只有理应如此的平淡，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欣喜。 但也正是理智和感性的偏差才导致矛盾的心理，所以她在夜深人静时，也会脆弱地感觉到空虚寂寞冷，也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正是在这矛盾的作用下，她既盼望着自己可以快一点进化成合格的元神宿体，又害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一天太快到来。 林小芽四下张望，见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明明就一处被大雪覆盖的原野，哪里有什么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当即怒道：“哪来的银顶城，你该不会是说在地底下吧？” 克洛诺斯闭口不语，只随意地往远处一指，林小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他所谓的城在她的视野里像是一座遥远的雪山。 “那么远！”林小芽实在冷得受不了，就想进古堡加一件羽绒外套，可重复了好几次魔法口诀都没能召出时空之门，正困惑之际，克洛诺斯告诉她泰坦族地的结界内禁止异族使用魔法。 这么霸道变态的结界果然也只有泰坦邪神才鼓捣得出来。 林小芽当场就想爆粗，但现在在人家地头上，想想还是忍了，只一边发抖一边埋怨：“我奶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这么冷啊，跟爱斯基摩有得一拼。干嘛不直接回到城中，落在这里要走到什么时候！”嘀咕着兀自迈着小短腿朝银顶城的方向前行。 克洛诺斯几个阔步跟上了说：“你现在已经是半个神祇，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还不知如何用意念控制身体感知力。” 林小芽的牙关咯咯作响，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知道是知道，不过那要花费很大的精神力，累。” “所以说你是最弱最差的一个。”克洛诺斯无情吐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某人递了过去。 对于这位的周到，林小芽有点不太习惯，嘴上嫌弃道：“这么长，穿了下摆净兜风。” “不要拉倒。” 林小芽劈手抓过来自己穿上，然后厚着脸皮嘀咕：“聊胜于无。”说完又不耐烦道：“我的魔法被禁，但你的还可以用吧？一个越行就搞定的事为什么非要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地里遭罪？” 克洛诺斯语出惊人：“这里以后就是你家了，总要先到处看看熟悉一下。” 林小芽条件反射地叫嚷：“这么冷，我不要！”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看向他，沉声质问：“什么意思？” 克洛诺斯直言：“就字面意思。刚才你也听到了，那大少爷没打算要回身体。” 林小芽不由分说打断：“这事由不得他说了算，到时候你把身体还他，他不要也得要。”说着突然以手指着对方警告：“你答应过我的，可不准食言啊！” 克洛诺斯鄙夷道：“你这不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嘛，还好意思说他大男子主义，自己不也霸道蛮横不讲理？” “先不说这个。”林小芽此时已意识到对方的本意，当即就拉下脸质疑：“你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我做宿体吧？这些天都只是在忽悠我？” 克洛诺斯直视她双眼一派从容道：“我最初答应你的只是观察和考虑，但并没有保证会给你肯定的答复。我没有忽悠你，这几日也确实有认真考虑过换一副宿体，这少爷的身体对我而言的确存在很大的麻烦，你可知刚才围困我的那些人为何会同一时间集齐在周围，就连宙斯波塞冬也亲自出动了？” 林小芽顿时恍然大悟，“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一道天雷竟然需众多大神联手抵御，因为那是宙斯所执神器雷霆所放出的顶级气系魔法，威力自是非比寻常。 “向氏那小子的灵体也能感应到这副身体的状况，他甚至还能根据前几次的规律预测出我这一次将要出状况的时间，那家伙还真是可怕。” 林小芽狐疑推断：“你意思是说他们这次行动是早有筹划，有备而来？” 克洛诺斯点头。 林小芽斜斜地扫了他几眼，颇有些幸灾乐祸道：“都这样了你还不换？还迟疑个什么劲？” “我在考虑另外两个宿体，他们的自带技能都比你的好。” 克洛诺斯说的没错，对于大多数只需一个初级水系魔法就能够达到治愈效果的，她的生命技能就显得有些可有可无，相较之下，唐诺的时空停滞和唐迅的灵力吸取就拉风很多，只可惜这两个人体内属于克洛诺斯力量的部分已被帕里斯以天使联盟剥离，若要重新培育为元神的宿体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诚然，神族的三王和各种族的首领不会给他这个时间，今天的收网行动便足以说明这一点。 林小芽拍着对方的肩头说：“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会想不明白吗？唐氏兄妹那里很显然你被坎德拉和帕里斯联手给坑了，这样小奇才能成为你必然的选择，不过……”说着她指着自己面露得色，“我才是你的希望。” 第294章 终章（七） “你当真不怕死？” 这已经不是克洛诺斯第一次这么问她了，但不管他问几次得到的永远是同样的答案。 “怕，但我更怕死的那个人是小奇。” “没有他你就没有活下的勇气么？” “我是没有勇气面对亲人离世的悲痛，活着的人要比死了的痛苦，”林小芽抬头往空气中呵出一团白色的雾气，然后幽幽道，“而我是个自私的人。” “活着的人比死了的痛苦？”克洛诺斯神情困惑，尽管他活过了亿万个年月，历尽世间冷暖，看遍沧海桑田，却是头次听说这么一番话，对于一个长年在黑暗的深渊中苦苦求生的神祇来说，这句话似乎有些费解，但也没过多纠结，而是冷笑着把话题引回到对方身上：“你说，刚才那些家伙若是知晓自己救的是个一心寻死的笨蛋会怎么想？枉费他们活了那么多年，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得团团装，真是讽刺。” 林小芽苦笑，“那里面除了小奇和阿尔伯特，其他人恐怕不是为了我来犯险的。” 当时是抓捕克洛诺斯的绝佳机会，宙斯必定是不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所以不惜搭上她的性命也要降下天雷，向奇对此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向奇仅是一个灵体，若是遭受神王的雷霆一击，必然会魂飞魄散元神无存。哈迪斯从小看着他长大，又怎忍心看他就此消逝？至于邹来迟和御菲菲这两人，一个是小奇一起长大的发小，有着开裆裤的交情，另一个曾是他在人界时名义上的未婚妻，相互帮助关系也很铁，至于魔族的摄政王卡多，或许是在那个瞬间就已审时度势看清楚了，既然哈迪斯和克洛诺斯，那么魔族的立场是站神族这边还是泰坦族那边都暧昧不明，将来若真到新旧两派神权更迭的时候，他两边都有回旋的余地。 “那帕里斯呢？我看他和你眉目传情了那么久，不像是对你毫不在乎的样子。” 林小芽眼前浮现那个披散着栗金色长发的身影，不禁心头一颤，旋即黯然神伤，她知道自己这些天来变化很大，现在的样貌看上去应该跟神殿里沉睡的那位相距不远了，或许他只是乍然见她这副模样而惊讶，毕竟她曾多次拒绝他消除禁锢咒术的好意，因为施咒的人是守护她十七年的叔叔所以她拒绝长大，可现在却自行解除禁锢状态恢复到正常体态。 “吃惊吧，仅此而已。” “你呢？也是吃惊？我看你吃得连魂都丢了。” 林小芽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关你什么事？”继而又道，“我问你，你把我叔叔怎么样了？” 克洛诺斯立马叫屈：“冤枉，他失踪关我什么事？没凭没据的你别冤枉好人。” “你特么压根就不是好人，你特么就不是人！” 克洛诺斯登时被噎住了，抿了下嘴耐着性子说：“虽然我确实不是人，但你也不能这么骂我。” 林小芽冷哼，几乎是用着鼻音说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人。” 克洛诺斯气结，貌似不管怎么说都是挨骂，索性就当没听见好了，于是咬着后槽牙说：“我不跟你吵，反正你大伯没在我手里。” 林小芽进一步逼问：“不在你这儿在哪儿？” “小鬼，你请教别人的时候是这种态度的吗？” 林小芽依旧咄咄逼人，内心早就认定人是被他们泰坦族的给抓了，说话自然就不客气：“什么请教，我这是在质问！你就是坏人，反派终极大boss，而且还觊觎我们家的财产，所以你的嫌疑最大！” 克洛诺斯面色不悦，大声说道：“衣服还我！既然说我是坏人，就不要穿我的衣服，快还我。” 对方突然提衣服，林小芽不由一愣，陡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风衣，当即双手抓住衣襟，把衣服裹得更紧，并歪头斜眼挑衅地瞪着某人，意思是就不还怎么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许久，克洛诺斯最终绷不住转过脸去笑了，好半天才道：“你大伯应该是被奥瑞里欧带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 奥瑞里欧？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林小芽苦苦思索间，克洛诺斯瞥了她一眼，然后说：“就是你在人界的大舅舅莱恩。” 林小芽愕然，“大舅舅？他们不是早就分……”涉及到他们的隐私，不便多说，所以最后那字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只是还不太敢相信地说，“你不要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爱信不信。”说完阔步前行，林小芽小跑着跟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第295章 终章（八） 克洛诺斯见她跟上便主动说道：“他们的确有分开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奥瑞里欧这叛徒得知我们要动向氏，就先赶到人界带走了你大伯。” 林小芽撇嘴，显然不赞同他用叛徒二字称呼她大舅舅，“他要真是叛徒就不只是带走大伯了。” 克洛诺斯冷哼了声说：“于我而言，那些暗中频频使绊子不听话的下属就是叛徒。” 林小芽生怕泰坦族为难她的亲人，便为其辩解：“也就这一次，哪有频频？而且这些年他两人关系很铁，大舅舅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克洛诺斯又道：“当年你们的父亲原本是另有其人，若非奥瑞里欧和你这大伯从中作梗，你的母亲又怎么会嫁入向氏？” 林小芽立马接茬：“若非如此，你今天又怎么收获像我们这么绝美完美的宿体？过程不重要，能达到满意的结果才是正理。” 克洛诺斯指着自身说：“这个绝美但不完美，”然后指着她接着说，“这个什么都不美，勉强算是差强人意。” 林小芽厚着脸皮更正：“我有内在美。” “也幸好你们这两个宿体算是培育成功了，否则也不会让他们两人活到现在。” 林小芽试探：“你是说饶恕他二人了？” “饶恕？”克洛诺斯皮笑肉不笑，“我太多年没理事了，想必都应经忘记我当年的铁血手作风，不拿他们立威，以后我怎么统领泰坦族？怎么统领六界各族？” 喝，野心还不小！ 林小芽一听就来气，“被羁押了那么多年你还没反省明白啊？就是因为你当年的暴政，天下苦你久矣，所以才推翻你的统治，你现在却想倒行逆施搞复辟，不得人心就不得天下，知道不？” “照你的意思我赦免那两人就能得人心了？”当然不可能，不然他自己也不会笑得一脸嘲讽意味。 林小芽明白对方并不需要自己教他怎么做人，首先，她一个未满二十的年轻人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人生阅历，显然都不够格儿，其次，克洛诺斯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古老的活化石，必定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导上正途的？ 林小芽轻叹一声，没继续原来的话题，而是问起她和小奇的祖父向老爷子，“那我爷爷呢？他现在在哪里？为何昏迷不醒？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克洛诺斯有些无奈，停下脚步看向她，“这么多问题就不能一个一个来？你要我先回答哪个？” 林小芽想了一下，说：“我想知道我爷爷的安危。” “没死，睡着了而已。” 林小芽立马抢白：“胡说，睡着了怎么可能会醒不来？” 克洛诺斯不以为意道：“我的人让他闻了点入梦香。” 林小芽大惊，差点就跳了起来，怒不可遏道：“我爷爷只是普通人类，而且那么大年纪了你们竟然给他用魔药！” 这种香料的药性非常强，即便是神魔也能迅速令其入梦，于人类而言，药量稍有不慎就会从此一睡不醒，直至殒命，而且即便醒过来也很可能因头部神经受损严重而神智不清，也难怪林小芽忍不住大发雷霆。 “给他换一种人生有什么不好？让他回到年轻的时候重新选择，过着他在现实世界中渴望而不可得的生活又什么不好？” 林小芽觉得这怪物简直是不可理喻，直接不留情面地爆粗开怼：“你特么觉得发梦就是另一种人生，干嘛不自己用？自己到床上发复辟的春秋大梦啊，干嘛还要在现实中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还戕害生灵荼毒众生？” “那要看是谁握有主动权，如果是你……” 林小芽不等他说完，蹲下抓起一把雪就照他身上丢去。克洛诺斯一偏身避了过去，然后平静地说：“你放心，令祖父暂时没出现什么异状。” 然而谁都知道，现在没异状并不等于以后也没有，他说这话根本就毫无意义！ “他现在在哪里？” “封存在水晶石里。” 封存？明摆着是当尸体处理了。 林小芽急红了眼，一把揪住克洛诺斯的领口叱令：“放人！” 克洛诺斯任由对方拉扯他的衣襟，只淡淡地拒绝：“会放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知道我需要能够牵制住你还有那小子的人质。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令祖父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醒来以后也能安然无恙。” 关于这位上古神祇的神品林小芽也是略知一二的，哪里肯轻易相信他，“口头保证有屁用！像你这种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的邪神怎么可能会随便放过一个你不屑一顾的人类。” 克洛诺斯垂睑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不悦地为自己辩解：“拜托你分辨一下是非黑白好不好？现在是我的那几个儿子不放过我。” 两人四目相对，向奇那双勾魂摄魄的漂亮紫眸就近在眼前，尽管知道这漂亮的躯壳里住着的是某个邪恶的神灵，但凝望住这双眼，她终究是没办法对之怒目而视。于是赌气地撒手，推开一步说：“那还不是你以前残暴无道，作恶多端，人说虎毒不食子，你却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吃，像你这么可怕的怪物，你说大家怎么放心让你出来？” 克洛诺斯皱眉，听她这番话，顿觉又气又好笑，“你能不能少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人类那些不明真相随意捏造出来的神话故事你还信以为真了，真是服了你。” “难道不是吗？” “我求你稍微用一下脑子，我要真吃了他们，那几个家伙怎么还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林小芽想了想，不由嘀咕：“也对，要是吃的话，应该会先嚼碎了再咽下去……”陡然想到探究过去那些旧事没什么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祖父的事情。于是话锋一转，言归正题，“你什么时候放人？” “还不清楚。” 这厮分明是在敷衍！ 林小芽的爆竹脾气立马就被点炸，刚要发作，就听克洛诺斯接着说：“不过应该会在你消失之前。” 那还差不多，个把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然而，她不知道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克洛诺斯的内心至今仍对替换新宿体一事迟疑不决，跟着丫头相处得越久，这个决心就越发动摇。 第296章 终章（九） 林小芽想到自己时日无多，而且祖父又被扣留在泰坦族的手里，当即理直气壮地对着走在前面的人要求：“我要见我爷爷。” “可以。”克洛诺斯嘴上答应得极为爽快，行动上却截然相反，仍继续朝银顶城的方向前行。 林小芽站在原地冲他背影大喊：“我要现在就去，现在！马上！” 克洛诺斯驻足，回身，轻道：“跟我来。” 林小芽原本还以为可以马上离开这苦寒之地，却没料到人已被带到泰坦族地来，惊问：“我爷爷被你们挟持到银顶城来了？” 挟持二字虽赤裸直白，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克洛诺斯只好点头。林小芽翻了个白眼，赌气地把身上某人那件不御寒下摆还净兜风放大衣用力裹了裹，暗骂马德，不是说女人脂肪层厚比较不怕冷么，本王怎么抖成这鸟样！ 她内心骂骂咧咧的还没完，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鼻涕也出来了，由于气温太低，刚出来就结冰，她试图打破尴尬，搓搓鼻子骂道：“奶奶的，看都给我冻成啥样了，我感觉一个喷嚏全身骨头都要散一地。” 克洛诺斯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都叫你用意念控制体温你又不听，怪得了谁……”话刚说完，突然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林小芽不禁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人此刻已人事不省，半天才反应过来，难怪刚才看他神色怪异，面色明显较平常多了些许苍白，说话的声音也略显虚浮。 “喂。” 林小芽用脚尖在克洛诺斯身上轻戳了下，没反应，再蹲下用拍了拍，依旧没动静，霎时间喜出望外转过身拔腿就跑，可是才刚跑出二三十米突然停下脚步，心里纳闷：我跑个什么劲啊？比起人质，更重要的是争取成为这恶棍的元神宿体，还有要确保爷爷能够安然无恙地脱离他们的魔爪。 这么一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逃跑的大好机会，随即转身，悻悻折回到克洛诺斯身边，俯视着他幸灾乐祸道：“哼！叫你坏事做尽，叫你不好好做人，现世报来了吧。” 看他此时的境况，不得不佩服向奇，他的预测果然神准，刚才宙斯的雷霆一击要是能击中目标，此刻克洛诺斯便可束手就擒了，可惜造化弄人，而她则是导致他们这次行动失败的罪魁祸首，不过好在冥王和魔族也参与其中，那位万神之王应该不会单单只怪罪于精灵族吧？但愿如此。 林小芽转念一想，又觉得此刻是自己和精灵族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如果现在趁他还没恢复意识，把人拖出泰坦族地，只要一离开族地上的变态结界，就可以直接用越行魔法逃回去，把人交给神族就了事。可这么一来，祖父就必死无疑了，小奇也要不回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 她看着克洛诺斯那张属于向奇的面孔，始终狠不下心来。不忍见他就这么半陷在雪地里，于是长叹一声，决定帮他一把。 林小芽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如同灌了铅的人拖到一棵树下，让他背靠树干而坐，气喘吁吁之际，心里的罪恶感倒是减轻了不少，暗喜不是她不想把这罪神交出去，而是这货实在太重，在不能用魔法又没有叉车辅助的情况下，她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林小芽给克洛诺斯掐了会儿人中，还是不见苏醒的迹象，而他的身子在失去意识之后开始慢慢变冷，她担心小奇的身体被冻坏，万一严重到截肢，以后就算要回了身体也是个残疾，于长远计，还是对这恶棍好点。 她把人圈在怀里，温暖对方，自己顺便也取个暖。百无聊赖间，四下张望，雪原上白茫茫一片，连绵起伏的远山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山舞银蛇的意味，但这原驰蜡象嘛……或许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又或许是没有那位伟人的巨人俯视视角，看不出原驰蜡象的景象，倒有点像……左看右看还是树，巨大的树，被沉重的积雪压得时有枝桠断裂的清脆声响的树，不过瞧那形状很像小时候叔叔给她买的棉花糖。 空空如也的肚子开始闷雷滚滚，心想这些树怎么也不结点苹果梨啥的，不然榴莲也可以，整这么些只占空间没啥用的根本就是多余。 林小芽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确实帅到让人腿软，不过一想到身体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又老又邪恶的罪神的灵魂，花痴的老毛病终究没发作，心如古井无波，非常平静，就是肚子饿得慌。“喂，你多久才醒？再不醒来本王就拿你果腹了。” 她将克洛诺斯摇晃了几下，依旧没半点反应，而她现在又饿又冷，腰上的肥膘在这种时候似乎毫无作用，跟克洛诺斯给的这件衣摆兜风的大衣一样纯粹装饰而已，本来还希冀从怀中的美人儿身上传递一点热能，不成想这美人儿越来越冷，若非还带气儿，她还真怀疑着货已经狗带了。 她心里思忖也不知这家伙几时能醒，这么干等下去自己估计不冷死也会饿死，不如起来活动活动暖和暖和。让克洛诺斯自己靠树而坐，再把她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他身上，然后两步一颠浪里个浪地就近拾了些干柴回来，由于她没吸烟没有随身携带打火机的习惯，在泰坦族地的结界里，异族的灵力都使不出来，无法召唤火元素。最终还是用了人类还在茹毛饮血时期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技能——钻木取火，只不过她此时的却是改进版，将从子弹里拆出来的火药往干柴上一倒，再用热能激光刀的弱光束一照，木柴轰地就烧着了。 因为一会儿还要到四周去觅食，她担心克洛诺斯没人在旁看着可能会遭受野兽袭击，所以在他周围都燃起篝火，然后才放心离开。 冰天雪地里要找点食物极其困难，加之又是城市附近，更加寻不着猎物。林小芽都了好几圈一无所获，若非口袋里还侥幸剩下几颗巧克力和瓜子儿，（刚才在精灵族地急着见小奇跑得太急，口袋里的零食掉了一路，现在才发现所剩无几）恐怕此刻只能爬着回来。 第297章 终章（十） 克洛诺斯刚恢复神智就听见一旁传来“噗噗”的声音，睁开眼循声望去，就见林小芽手抓着根树枝，正抬起头鼓着腮帮向空中吐着什么。不禁又气又好笑，心想这丫头眸子澄澈灵动，面容光艳明丽，只要不说话不吃东西不乱动，安安静静地往那儿一坐，绝对是个艳冠群芳纯粹清丽的绝色美女，可惜所有的美好都败在了气质这一块，而偏偏气质是由内而外发自灵魂深处的东西，像她这种程度的一言以蔽之就是无可救药！ 篝火上传来一阵阵怪异的香气，那种香让人一言难尽。当他看清被串在木签支在火焰上烧烤的竟然是肥硕的蚯蚓时，不由得茫然不解，支起身问：“你在做什么？” “啊，你醒啦？”林小芽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你醒来就好，我还担心今晚得留在这冰天雪地里过夜呢。” 克洛诺斯又问：“你在做什么？” 林小芽从篝火架上取下一支给他递了过去，“烤串，要吃吗？” 克洛诺斯佯装镇定的脸绷不住了，惊愕地问：“吃？这是蚯蚓吧？” “好眼力，都烤成这样了还看得出来，厉害！”林小芽虚伪地夸赞，看他不接，反手就送自己嘴里，先用门牙刨出烧焦的黑渣转脸吐掉，然后大快朵颐。 克洛诺斯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感，“你喜欢吃这个？” 林小芽立马反驳：“怎么可能，还不是你们这鸟地方物质贫乏要啥没啥，本王在这附近兜了十几圈，连只苍蝇的没见着，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敢情要是有苍蝇她还真捉回来吃了？ 她说本王的时候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大气，到有些占山为王的匪气。嘴上说嫌弃，可表情看上去却非常满足，这言行不一的矛盾着实令人侧目。 克洛诺斯一脸掩饰不住的嫌弃，看怪物般无语。 林小芽继续道：“好在这玩意儿还比较容易捉，就是烤之前的处理比较麻烦，却也非常重要，不然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口感。首先呢，是蚯蚓的体表黏液又很重的土腥味儿，这个我刚才已经用炭灰先搅拌处理了……” 克洛诺斯打断：“我没向你请教制作工序，我也不想知道。” 然而他的抗议被完全忽视了，林小芽难得摸索出来的心得，不与人分享就体会不到成就感，所以兀自继续，“哎呀，你听我说嘛，拌干了以后，用雪水洗，这样蚯蚓身上的黏液就能清理干净了，然后呢……” 克洛诺斯五指没入头发中，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默默忍受着。 “蚯蚓体腔里有很多泥土，清理不干净烤熟后的口感也会大打折扣，尤其是在没有任何佐料的情况下，要确保口感就得把里边的泥土也清出来，先从生殖环带的一头开始，用力挤压到另一头，反复了三四次，然后再放雪水里让它们二次吐泥，我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最后捞出来再重复一遍之前的步骤，再把生殖环带那一头掐掉，这样就大功告成，成品干净卫生。你别看这玩意儿长得像蛔虫，可吃起来口感还挺不错的，有点像黄鳝的肉，而且还有丝丝嚼劲儿。你要不要来点儿？” “敬谢不敏。”克洛诺斯冷冷拒绝，听完她不厌其烦的讲解，胃里好像有什么正在翻涌，大有一冲上喉的趋势。 “你还鄙视蚯蚓啊？人家富有蛋白质、油脂，而饱和脂肪酸的含量却很低，是好东西啊，吃了它有病治病，没病美容。喏，拿去，不用谢。”像她这种的在人界应该称之为江湖骗子吧？ “呕~”克洛诺斯终究没能忍住，吐了，翻江倒海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小芽此刻已经死了个千百遍了，他愤恨道：“你是我有生之年见过的最恶心的女人，不，最恶心的生物！” 吃个蚯蚓而已，她现在竟连人都不是了…… 林小芽见他不领情，也懒得继续热脸贴人冷屁股了，当即面色一变，翻个白眼啰里八嗦碎碎念：“哼！爱吃不吃，想要我还不给了，本王辛辛苦苦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搞出这么一丁点来，塞牙缝都不够，你以为我很乐意给啊？不过就客气一下罢了。” 克洛诺斯斜着眼极不顺眼地看了她很久，言语中充斥着浓浓的嫌弃的意味：“你就不能稍微做个正常点的女人吗？” “你懂个屁，本王这叫真性情，真善美的真！”张嘴龇牙，咬住烤串的一头，手一带，干净利落地把肉留嘴里，木签抽出，然后随手一甩丢地上了，一面嚼一面满足道：“鸡肉味儿，嘎嘣脆。” 克洛诺斯皱眉：“刚才不还说是黄鳝味儿的么？怎么又变了？到底什么味？” “你又不吃，管它什么味儿？想什么味儿就是什么味儿呗，脑子是自己的，想怎么想象就怎么想象。”脚边丢了几十支木签，一阵风卷残云之后留下一地的狼藉，吃完之后两手随意往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说起了风凉话：“有些人就是矫情，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作少了很多体验人间美味的机会？” 克洛诺斯一脸困惑，“你以前经常吃蚯蚓？” “没有啊，第一次吃。” “那你怎知要先准备那么些工序？” “刚才先试吃过的，呃，粘滑腥臭，难吃到我差点灵魂出窍，所以后来那些就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怎么样？我在烹饪上很有天赋吧？” 一派沾沾自喜的样子，不过是在吃的方面比别人多些小聪明而已，一般人是不会以此为荣的，她就一朵奇葩！ 克洛诺斯又问：“你以前都这么随性？逮着什么吃什么？” 林小芽不知他所谓的随性是什么意思，几个意思，想了想说：“还好，以前也就烤过些蜻蜓蝴蝶蜈蚣青蛙……” 克洛诺斯又开始感到恶心，连忙制住道：“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林小芽顿觉莫名其妙，怒怼：“不想知道你又问？” 克洛诺斯待那阵反胃的感觉平复之后才又道：“那些年帕里斯就没有管过你这事？他就不怕你中毒死掉么？” 一说到中毒二字，林小芽立马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自我推销：“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这个体制天生就百毒不侵，如果你用我做你的元神宿体，以后就不用担心别人下毒暗算了。” 克洛诺斯不以为然道：“只要神化到与我的元神相适配的程度，任何身体都能够百毒不侵。”话外之音就是那不是什么稀奇的优势。 第298章 终章（十一） 林小芽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沮丧，在所剩的四个宿体当中，她应该是资质最差的一个，加上自己魔法属性和天生自带技能都不占据竞争优势。她隐约察觉克洛诺斯宁愿忍受灵体相斥的痛苦和承担被神族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的风险，也不怎么愿意用她这个新的宿体替换，近日甚至给血都给得不情不愿，不催不提就绝不主动提供。 她不敢犯贱再次质问他这个问题，生怕再问他就反悔了，于是转而问他要血：“喂，今日份的血你还没给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克洛诺斯投射过来的凌厉目光，顿觉心虚，最后几个字声音细若蚊吟，几不可闻。 果然，克洛诺斯不光目光毒，舌头也狠毒，脱口而出就是：“我昏迷了这么久，才刚醒你就要喝我的血，你还是人么你？安安分分做个人不好么？” 最后这话平时都她在说，现在被人反过来用到自己身上却缩得跟个鹌鹑一样，又怂又窝囊，没敢再吱声。 克洛诺斯见她不吭声颇感意外，若按她平时牙尖嘴利不但不肯吃亏还要明里暗里讨点嘴上便宜的作风，此刻定会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像现在这般反常确是少见，便问：“怎么不说话？” 林小芽小心地瞄了他一眼，难得体贴道：“你现在不是有病在身嘛，我少说两句免得你病情加重。” 克洛诺斯上下扫了她两眼，腹诽你也知道自己说话难听。 林小芽被瞪得心里发毛，便假意抬头看了下天色，说：“这天看起来不早了，我看你现在状态不太好，要不先用魔法越行回你那儿去再好好修养？” 克洛诺斯没作声，而是将自己的领口拉向一侧，用眼神示意向林小芽示意了下，可惜林小芽满头雾水一脸茫然，瞪着无辜的眼半天都没整明白他那是什么意思。 克洛诺斯这才开口说：“你不是要喝血吗？来吧。” “啊？”林小芽有些懵，旋即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她直接下口，不禁又长长地啊了一声，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之前克洛诺斯都是先将血滴进她的杯子然后就着果汁优雅地喝掉的，现在突然让她用这么野兽的方式……感觉上她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 虽说自从知晓向奇这张魅惑众生的皮囊里依附的是另一个人的灵魂之后，她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犯花痴流鼻血，可美丽的皮囊还是美丽的皮囊，这不管是谁也不管对谁始终存在着致命的杀伤力，林小芽又怎敢轻易以身犯险主动落入对方的美人计？ 好在她向来脸皮厚，应变能力也很强，而且还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样不好吧，先不说直接吸食是否会过量。况且人类的牙齿跟兽牙不太一样，你看，”说着把上下十几颗门牙都龇了出来，接着说，“这两边的尖牙太短太钝，血管还没咬破，其它牙齿就已经要到肉了，痛是一回事，造成的伤口也大，这是小奇的身体，我不想让他身上留疤。” “他要是知道在他脖颈上留下咬痕的人是你，心里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话题似乎正朝着某个微妙的方向发展，坦白说，林小芽心里是把克洛诺斯视为全民公敌的，加之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此刻是完全没有跟这老古董调情的意思，一丁点也没有。当即嘿地咧嘴，抓起一根木签在雪地上随意写写画画起来，漫不经心道：“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不了解小奇，他连纹身都非常抗拒，就更别说疤痕了，我当年游说他穿耳洞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成功。” 克洛诺斯别有意味地笑，反问：“你确定你比我了解他？”接着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忘了，他的过去的记忆以及以前的所思所想都存储在这里，而现在这些全都归我所有。你以为当年这小子为何要屡屡拒绝你穿耳洞戴情侣耳钉的提议？” 难道还另有隐情？ “为什么？” 克洛诺斯直言：“还不是为了套路你。” 林小芽顿时精神抖擞，笑嘻嘻地挨到克洛诺斯近旁追问：“套路我什么？愿闻其详。” 当事人不在，这两人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一问一答的地扒人隐私都扒得理所当然，相谈甚欢，完全没有一丝不妥的意思。 克洛诺斯说话的方式非常直白，开门见山地问：“你还记得你人生中接的第一个充满狗粮味的吻吧？” 当然记得，只是…… 林小芽一听八卦扯到自己身上，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但还是没有阻止对方往下说：“他前面不让你说服得有点难度，后面又怎能轻易骗到那味道不咋滴的吻？” “呃……也不算骗，其实当时是我装疼……”想想不对，其实她和小奇有着共生咒的联系，所以这些年小奇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一明白这一点立马就闭嘴，身子一垮，瞬间又回到平日兴致缺缺慵懒散漫的德性。“你所谓的套路我都清楚，如果那些小心思也算套路的话，那当中也有我的反套路……算了，那个，”话锋一转，问：“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这冰天雪地的也不会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先……” 话还没说完，忽然见克洛诺斯忽然在自己的手指上划出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登时从那道口子涌了出来，一滴滴掉落地上，渗入雪中，她不禁惊疑问道：“你这是干嘛？” 克洛诺斯长臂一伸，将滴血的手指递到她嘴边，“来，张嘴。” 林小芽见状不由瞠目结舌，盯着那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迟迟不动，心想该不会是要她直接舔吧？ 克洛诺斯催促道：“动作快点，我的血不多，容不得你这么糟蹋。” 林小芽立马撇清关系：“糟蹋的人是你自己，我可没说要你这么献血的。”看着血还在滴，想着这神血极其珍贵，这么浪费了确实可惜。 她刚伸出手掌去接那些滴落的血，克洛诺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怀中，紧接着双唇就堵了上去。 第299章 终章（十二） 林小芽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刚要退开，一只大手就控在她后脑封住她的退势，紧接着便感到有润滑之物探入口中，她登时瞪圆了眼，几下没能把人推开，抡起拳头就要往对方脑袋上砸，可转念一想自己有求于他，而且小奇和爷爷甚至舅舅和大伯的命都握在这家伙的手上，她这一拳下去，搞不好此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可又不能这么任人肆意妄为。 想到这，林小芽紧握成拳的手松开，改而拉扯对方的头发。一只手扯不开就两只手一起上，双手还不行就手脚并用，于是又拽又扯，又推又蹬，所施的力道越来越大，克洛诺斯刚一撒手她就猛地摔了出去，骨碌碌在雪地上滚了好几翻，爬起来时头上脸上和衣服上全是雪沫。 许是还未从刚才的错愕中缓过来，林小芽连身上的雪沫都没顾上拂去，眼皮从厚厚的雪沫下撑出两只大圆眼睛，目露凶光，琥珀似的瞳孔燃烧着熊熊怒火。 克洛诺斯似乎对射向自己的两道愤怒的视线浑然不觉，皱着眉一脸嫌弃的表情咂嘴，“什么黄鳝味儿鸡肉味儿，就一股土腥味儿，你不是说清理了几个小时吗？味道还这么重，根本就没清干净，你是我亲过的女人当中最奇葩的一个！” 奇葩你还亲！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特么稀罕你亲么！我特娘求你亲了么！卧槽！马拉个币！我太阳你个仙人板板！ 林小芽气得全身发抖，满腹的粗鄙之言，直瞪瞪盯着那人，心里大戏极其丰富，操爹日娘骂骂咧咧个没完，可实际上碍于家里的几条人命以及宿体之事，她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可正因为如此，心里又气又委屈，眼上不由自主地罩上了一层薄雾，整张脸黑得跟高利贷上门收数的似的。 克洛诺斯终于感受到向他投射过来的冰冷恨意，眼皮一撩，悠悠道：“糖糖，你的脸拉得好长，看起来像只愤怒的猩猩。” 占完便宜，现在还拿她打趣，林小芽肺都快气炸了，担心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把满腹的粗鄙恶毒之词宣诸于口，愤然别过脸去。 克洛诺斯走到她身前，俯身凑近了脸去看她，小奇那张莹润光洁白皙剔透的脸一迫近，顿时令人心跳怦然，为之窒息，若非她知晓这副皮囊下的真是身份，面对这样的颜值暴击，恐怕也难以守住理智。 “糖糖生气了？” 糖糖也是你叫的？ 当然，林小芽内心戏再怎么丰富，表面上还是相当克制的，只后退两步，面若冰霜冷冷问道：“等你的元神附上我这副躯体以后你就成了我的模样，你对未来的自己做这种事难道不觉得恶心么？” “我说过我需要时间考察吧？你也知道我从没做过女人，对自己将来应该成为怎样的女人完全没有经验，所以在这期间，我才希望你多给我点示范。” 简直是一派胡言！ 林小芽又岂会不知对方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而已，如果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又不笨。况且即便真身是女儿身，但也不必以原身见人，克洛诺斯是神，真身不过是装载元神的宿体，以何种面目见人完全是随心所欲之事。 克洛诺斯看她缄口不语，便柔声道：“好啦，糖糖要是介意的话，那下次亲你之前我会先知会一声的。” 你特么还想有下次？ “别下次了。你要真想学习怎么做女人，这满大街都是参照物，大可不必拿我作参考，毕竟我连做人都不怎么够格，就更别说女人了。” 克洛诺斯忍俊不禁，“只要你不吃不喝不乱动，安安静静地坐那儿，还是蛮有女人味儿的。”说着宠溺地伸出手去，想要帮林小芽扫去头上的雪沫。 林小芽毫不领情，警惕地闪身避开某人那只不见外的手，从对方的话语中，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了然道：“听说大舅舅也是你座下的神使，他这些年一直看着小奇，想必你对小奇的情况也是相当熟悉的。该不会是暗中观察了将近二十年，不知不觉就对目标着了迷？所以你的潜意识里就喜欢那种沉稳内敛睿智成熟高雅有涵养的类型，难得见到有我那么一个跟小奇长相相似的，就巴不得把我变成他，不过，你要真有这打算，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从小就被叔叔放养的，早就野惯了，也野定性了，打死也学不来小奇温润如玉温婉居家。” 她生怕克洛诺斯执意要热心帮她扫去身上的雪沫，自己赶紧三两下先抖掉了，低头瞥见雪地上的血迹，顿时脑中灵光一闪，惊喜地醒悟今天份神血其实可以不用再向克洛诺斯讨要了，只要就着雪吃下这些分量绰绰有余。 克洛诺斯见她突然跪趴在地上，双手捧起一抔染了血色的雪沫，似乎已猜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伸手来到她手背下轻轻往上一拍，把她捧在手心里的雪沫都扬了，同时一口气吹散开去，最终变成一片淡粉色的尘雾散落地面。 林小芽顿时傻眼，心灵仿佛遭受了万点暴击，身子石化一般，傻看着地面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克洛诺斯从身后弹过身来瞄了眼她的视线，然后在循着那两道震惊、错愕中还夹杂着深深的痛惜的眼神落到了前方一大片淡粉色的雪地上，无辜地问道：“那么脏你都敢吃啊？” 林小芽用力咬着后槽牙，机械地转过头，瞪着某人问：“老娘连蚯蚓都没嫌脏特娘的这雪怎么就脏了？就算脏也是我吃又不是你吃，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克洛诺斯伸出刚才划破的手指，看上面的伤口已自行愈合，没有留下半分痕迹，便道：“刚才让你喝你又不喝，现在为了你我还得再痛一次，你就不能对我稍微怜香惜玉一点吗？真是的。”一边说着一边又用指甲重新放血。 林小芽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已干净利落地完成放血的动作。这一次划破的不是手指，而是手心，血液汩汩而出，在手掌上汇聚成红宝石一样的大血珠子。 第300章 终章（十三） 林小芽直盯着克洛诺斯手心上的血珠不动，坦白讲，直接上嘴去舔……换做是小奇或者叔叔，她或许心里会暗爽。 克洛诺斯见她迟迟不动，便催道：“搞得好像是我求你喝似的，快点，再磨磨蹭蹭的以后我就不给了。” 话音刚落，林小芽一头扎下，用了猪八戒吃人参果的狠劲一口将血嘬了干净，口腔里充斥着铁锈的腥味儿，比蚯蚓的土腥味儿好不了多少。 林小芽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从刚才对方那个出其不意的吻再到变相让她吻手心，以及现在克洛诺斯灿若春花的笑，这一系列的骚操作令她暗自惊疑之余，心情也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沉郁和担忧之中。 克洛诺斯刚要为林小芽披上外套，后者立马婉拒：“不必了，刚才的血足以御寒，如果你现在已经没事了的话，就带我去见我爷爷。” 克洛诺斯抬头看了下天色，说：“今天恐怕赶不上了，看样子今晚可能会有暴风雪，我们最好能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先找一家店住下，明天再带你过去。” 明明是一个魔法就解决的事情，他却说要住店，而且“赶”？ 林小芽疑惑地审视克洛诺斯，不知他在玩什么花样。 克洛诺斯见状，无奈地撇嘴，道：“现在我这身体的灵力停滞，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使用魔法。” 林小芽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这要是真的可是惊天大秘密啊，看来向奇这副身躯对于克洛诺斯而言存在着许多致命的隐患，他的元神和意志根本就无法随心所欲的驾驭这副身躯。 克洛诺斯手指伸到唇边故作神秘地嘘了声说：“不可向任何人声张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林小芽未敢全信，仍旧狐疑地打量他，警惕问道：“你的秘密干嘛告诉我？不会有诈吧？” “我诈你？你精得跟个猴儿似的，怎么诈？”克洛诺斯不禁哼笑，然后边说边在前边带路，“再说了，我们朝夕相处，我稍出点异状你不也能很快就发现端倪，所以我也懒得花心思遮遮掩掩了。” 林小芽追上去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换新的宿体？”这个问题纠结了她很久，这些天为了这事一直忐忑不安，此前还在担心克洛诺斯不过是在敷衍她，如今看着情形，克洛诺斯显然已别无选择，悬在心头多日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了下来。 克洛诺斯没理会她小短腿一路屁颠追逐，仍自大步流星前行，“不是我打算，而是果子什么时候成熟，怎么被吃的搞得比要吃的还心急？”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她要是搭腔，很可能就演变成打情骂俏，林小芽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忽略过去，正经八百地确认：“那我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进化成合格的宿体？还有，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才算合格？” “留在泰坦族地，等哪天你能够随心所欲地催动灵力使用魔法了，也就意味着那个时间到了。” 地上的积雪颇厚，林小芽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后面追赶某人本就有些吃力，冷不丁身躯一震，刹那间虚脱般无力地跪坐雪中。 克洛诺斯察觉身后异响，回头看去，就见林小芽神色怪异，喘息不定，忙折回去问：“怎么了？” “我也……我也不知道……”她刚说完，眼前忽然出现镜湖底神殿里的画面，那个沉睡了三百多年的“另一个她”缓缓睁开双眼。 林小芽当即明白刚才那一阵稍纵即逝的虚脱感来自于自己另一半生命力的震动，而这一刻的到来，也意味着她被沦为多余的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林小芽就够了，世人同她的牵绊都自然而然会转移到另一个她身上，而她和世人的牵绊就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强行斩断，从此以后，她就以一个不能有回忆、不能有感情的工具人。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刹那，眼泪顿如断线的珍珠簌簌掉落。 克洛诺斯低头察看她的神色，眼中似有几分关切之情，“哪里痛？” 林小芽不明白对方为何有此一问，不由一脸茫然，抬头望着他，“嗯？” “身上可有不适？” 林摇头。 “那为什么哭？” “诶？” 我哭了吗？ 她这从察觉面颊上留有冰凉的水迹，试着用手一抹，低头一看，手上果然沾了泪水，刚才烧烤时留下的一手碳灰和着泪水化开了，还呼了一脸黑灰。她此刻六神无主，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克洛诺斯见她神态反常，便也没拿这事取笑她。 克洛诺斯不放心，便再次确认：“怎么了？你还好吧？” “没事。”林小芽抬手臂抹了把泪，从雪地里一弹而起，撒丫子狂奔出十几米，然后回身冲克洛诺斯招手叫嚷：“天快黑了，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银顶城，胜者为王，败者为贼。” “成王败寇吧？”克洛诺斯并没有跟着跑，不过他腿长步子大，阔步疾行速度却也不慢。 “寇既是贼，山贼海贼盗贼马贼都是寇。” 别看银顶城近在眼前，实际上简直远在天边。待两人来到城楼下，早已暮色四合，雪原的风声呼啸，裹挟着额貌似的大雪席卷而来，林小芽在风雪中瑟瑟发抖，不住催促克洛诺斯，“赶紧找一家好一点的客店，最好有温泉的那种，我都快冻成冰棍了。” “还温泉，这一带没有那种东西，也远远没有你在人界熟悉的那些便利设施，你最好不要对这里抱有过高的期待。” “哈？那有什么？” “进去你就知道了。” 林小芽随着克洛诺斯穿过城门，由于风雪弥漫，看不清远处的轮廓，但是近处的街景似乎过于冷清，也就几处零落的昏黄灯光，看起来更像是没有烟火气息的穷乡僻壤。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看看那几盏忽明忽暗的街灯，又看看克洛诺斯，克洛诺斯撇嘴，一副没错就如你所见的表情继续前行。 林小芽追上了道：“我听说银顶城也算是泰坦神族的一座主城，怎会这般萧条？” 克洛诺斯无奈道：“这里是被诅咒、被遗弃之地，有多少人愿意留在这种苦寒之地？而愿意留下的或是到这儿来的你以为都是些什么人？” 林小芽立马猜出了七八分，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主要是由为数不多的故土难离的泰坦神族的后裔，和身不由己无法融入外边的世界的或者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第301章 终章（十四） 两人穿梭过灯火阑珊的街巷，终于找到一家装潢简陋的小客店，木板墙四面透风，虽不至像外边那样风雪交加，但也依旧寒气逼人。 更让人欲哭无泪的是，环境简陋，房费却贵得惊人，而克洛诺斯钱袋的羞涩程度更是让人无语，交完房费和餐费之后便再无所剩，而明天的早餐也没了着落。 林小芽起初还以为克洛诺斯在跟她耍花招，在人前不好发作，一回到房间就质问对方堂堂一个神族的王怎可能拮据到这个地步，不过她的盘诘立马遭致相同的问责。 一个是泰坦神族的王，一个是精灵国的女王，平时起居都有侍从替他们张罗，所以身上都没带钱，克洛诺斯身上仅有的几枚银币还是之前原身体的主人留下来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两人竟落魄至此，窘困如斯。 克洛诺斯自醒来到现在，体内的灵力一直处于停滞状态，林小芽则是受结界的影响被禁了魔法，因此他二人此刻与寻常人并无太大差异。 房间里只有一张狭小的床，一床破旧的薄被，用过了食不果腹的晚餐，争夺那仅有的物资就成了两位国王的头等大事。 先不说男女有别，克洛诺斯不久前才有过强势索吻的前科，林小芽本就防人如防狼，同他共处一室就已是勉强，又岂会若无其事地与他同卧一张榻同盖一床被？ 二人最终以锤剪布一决胜负，胜者睡床，败者睡地。 林小芽运气不好，没捞着床，只好裹着克洛诺斯的大衣打算到木凳上将就着缩一宿。她手臂上的智能表受结界影响压根就和外边断了联系，不过用来听听歌看看电影或者打打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还是可以的，然而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零下几十度的冷空气的彻骨程度，那种渗透到身体每一个细胞里的寒意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意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身的御寒上，多次起身把房间里透风的缝隙都堵了，亏得她现在已进化到半神体，可饶是如此，四肢还是被冻得发紫。 克洛诺斯不忍看她大半夜的还哆嗦个不停，便善心大发，掀开被子一角示意自己不介意让出半个床位，甚至还保证绝对安分，可即便如此，林小芽仍是再三拒绝。 林小芽油盐不进的态度着实把克洛诺斯给惹恼了，直接从床上下来，几步迫近林小芽居高临下地质问：“你就那么讨厌我？” 林小芽感受到对方的怒火，这种时候不敢再火上浇油，便小心翼翼地答道：“无所谓讨厌与喜欢，只是你今天在城外的举动让人无法信任你，也不得不提防你。” “说到底你也是讨厌我才会抗拒我吻你，才想要提防我。” 林小芽幡然醒悟，逻辑没错，事实的确如此，可又不能直接承认，只好推说：“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用的是谁的身体，小奇的啊，他是我亲哥，做出那种事有违伦常，不像话！”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换另一副身体，你就不拒绝我了？” 克洛诺斯得出这样的结论让人生气，林小芽差点就跳起来，“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随便的人，一般来说也是相互喜欢的人才会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我跟你啥啥不是就亲嘴能像话吗？” 据说这位食古不化的老邪神行事一向随心随性惯了，可能不太理解她的原则，而她也懒得继续解释，只对床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夜深了，您老早点就寝，吃饱睡足说不定明天您的灵力就恢复了。” 克洛诺斯垂睑看了眼她的手，旋即不由分说拉起就往床上带。 “你干嘛！”林小芽脸色骤变，手顺势勾住身边的桌子腿，无奈克洛诺斯力道惊人，连人带桌都拖到了床边。 克洛诺斯一脚把某人勾过来的桌子蹬回原处，学着她平日吊儿郎当的语调说：“不过是和你睡个觉，紧张个毛线！” 林小芽惶遽地攥紧自己的领口，绷紧了周身神经进入了十级戒备状态，“你是要和我睡还是要睡我？” 克洛诺斯没搭理她，直接将人摁进被窝，旋即自己也钻了进去，同时手脚并用压制住她，令其动弹不得。 林小芽挣扎不开，当即大嚷大叫：“王八羔子你给我起开！你大爷的别……”尽管话才骂到一半就被捂住了嘴，但大半夜的她这么一嗓子顿时整间客店里的人都惊醒了，继而骂骂咧咧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四周传来，而隔壁的住客更甚，不但捶着墙壁宣泄自己的愤怒，还一面破口大骂：“你们干了一整夜还有完没完了？你们不睡别人还要睡，小声点！” 我去！干什么啦？虽然一会儿不知克洛诺斯是否会有更激进的动作，但截至此刻，他们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 林小芽又羞又恼，浑身哆嗦，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恨不得马上就嚎几嗓子黄土高坡或者青藏高原。 不过她想起以前听住校的同学说男生宿舍曾经有人大半夜吼了句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然后被接了句你爸是你妈表哥之后，黄土高坡就从备选歌单里剔除了，即便泰坦族的人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梗，可她也不愿给任何人留下哪怕一丁点骂她是近亲结婚的弱智产物的机会，然而最终决定了的青藏高原也没能吼出来，此刻某人的大手掌还掩在她的口鼻上，无法呼吸，几欲窒息。 好半天，她才得以掰开克洛诺斯的手，气喘如牛之际，就听见死死地制住她的某人劈头而来的风凉话：“可惜没镜子，不然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就不会有那些多余的担心的。” “我什么样子？” “鸡窝头，花猫脸，跟个叫花子似的。” 那还不是这家破店连个浴室都没有，没带浴室的旅店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话说回来，被克洛诺斯这么损，她不爽之余又有些许安心。 克洛诺斯继续吐槽：“而且身材也很抱歉，肉都长到肚子上了，胸却那么平，啧啧啧，作为女人，你没救了。” “你懂个屁！我这叫有骨气，我可是一国之君，凭什么要本王迎合别人的审美？哼，男人越喜欢什么，本王就越不长什么！” 克洛诺斯笑道：“真霸气！” 林小芽看他没那个意思，提到嗓子眼上的心又安了回去，不耐地埋怨：“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这样简直就像亚马逊森林里的大蟒蛇，勒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我好想给你取暖你还不领情。”非但没放开，手脚反而缠得更紧了。 林小芽吃力道：“是真的很难受，我快断气了。” 克洛诺斯沉默了一阵，放开她，翻身下床，自己坐冷板凳去了。 第302章 终章（十五） 在泰坦族地里只有一种季节，那就是严冬，终年大雪纷飞，风吹不止，一年的平均温度大约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之间。 林小芽在四面漏风的客房冷醒过来，发觉自己蜷缩了一整夜，此刻浑身肌肉酸痛，打了个喷嚏，不禁将身上那层不怎么御寒的被子裹得更紧。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克洛诺斯的话里带有浓重的鼻音，林小芽甚为意外，“你也会感冒？” 克洛诺斯坦言：“其实没了灵力护体，神比寻常人硬实不了多少。” 林小芽裹着被子坐起身，幸灾乐祸道：“难得你也会感冒，我们要不要下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克洛诺斯啼笑皆非，“我要不是把床让给你能感冒吗？拜托你偶尔做个人吧。”这货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毒了，是本身就毒？还是近墨者黑？ 林小芽的感谢倒颇具诚意，反击得相当漂亮，“这是你唯一像人的一次。”只可惜对象不对。 换作是人类，不管是像不像人，前提都是——不是人，但这种嘴上便宜在克洛诺斯这儿压根就不痒不痛，人家本来就不是人，是神。 “好了，别磨蹭了，你爷爷所在的水晶洞离这儿还很远，不早点赶路恐怕今天之内还到不了。” 林小芽一怔，问：“你的灵力还没恢复？” 这个异状所持续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点？若是遇上他那几个不孝子，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个结局不正是众人满心期待的么？除了她和小奇应该是普天同庆皆大欢喜的，可惜幸运之神站在克洛诺斯这边，三王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 “这事我比你还急，但没办法，灵力恢复之前什么魔法也用不了。”克洛诺斯一脸无奈，突然想到什么又提醒道：“这地方龙蛇混杂，没什么治安可言，路上遇到几个寻衅滋事的人也是常事，我们现在这里是最弱的，若真运气不好碰上了，最好低调点。” 林小芽呆若木鸡，好歹他们是双王，居然要做怂包？她这个半路出家的江湖气惯了，能屈能伸没什么，但克洛诺斯曾经也是万神之王啊，怎么受得了这种气？难道是被关押得太久了？塔尔塔罗斯深渊的黑暗吞噬了他所有的骄傲？ 她被自己空腹中雷鸣般的响动唤回了意识，便敷衍地点了下头，转而问道：“早餐……”昨晚的住宿和晚餐花光了他们最后一个子儿，两人现在都身无分文，所以想看克洛诺斯有什么主意，他好歹是这里的王，按理说就该尽这地主之谊。 克洛诺斯的回答令人瞠目，而且也毫无礼数，“虽然咱们现在武力值若了点儿，但怎么说也是神体和半神体，几顿不吃死不了。” “但是会饿。” “忍一忍就过去了。” 林小芽心头火蹭地就上来了，匪夷所思地瞪着某人质问：“忍？你告诉我饿的感觉要怎么忍？” 她昨天午饭仅以几条蚯蚓充饥，晚饭也没吃饱，现在早餐没得吃，而且听他那意思接下来的午餐和晚餐也着落，所以这饿的状态还要得一直持续下去，最主要是，饿就算了，还冷，饥寒交迫的简直就是受罪！ 林小芽一肚子怨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嘭地推开窗门，赌气地把裹身上的被子丢了出去。 克洛诺斯看得一脸懵，“你干嘛？” “看不出来吗？我在发脾气，泄愤！” “因为……饿？” 老娘生气是因为饿吗！是因为你丫的不懂待客之道！ 林小芽气得直翻白眼，以这货的脑回路又怎能理解她的脑回路，此刻身上没了被子，窗外冷风一吹，顿时一个哆嗦，忙把窗门关上，可即便如此，身上仅一件春季的长裙根本就抵御不了这逼人的寒气，当即阔步来到克洛诺斯面前，理直气壮地叱令：“外套给我！” “哇，你这人良心被狗吃啦？我都感冒了还……”对上林小芽杀人的眼神秒怂，乖乖把身上外套脱下递了过去，一头雾水道：“居然有人会因为饥饿而生气的，不过你生气也别扔人家的被子啊，万一客店老板知道了要我们赔钱怎么办？” 林小芽咬着后槽牙气哼哼的撂了句“那你就留下给他洗碗”说着自己开门先出去了。 克洛诺斯随后也跟着出来，可刚出了店门却见她鬼鬼祟祟地绕到后院，于是便悄悄跟过去一探究竟，结果就瞧见某人把刚才从窗户丢出来的被子裹身上，像一根又蠢又滑稽的春卷贼头贼脑地折回。 克洛诺斯目瞪口呆，傻看着她半天无语。 林小芽不爽地瞟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克洛诺斯警惕地朝客店大门的方向瞄了眼，然后指着她小声说道：“你偷人家被子。” 林小芽拍掉对方几乎指到她鼻尖来的手，也朝着客店大门探了下头，然后绕到克洛诺斯另一边说：“你走这边帮我挡着，等拐过那个弯老板就瞧不见了。” 克洛诺斯一脸为难，边走边说：“你包成这样，我走在你旁边会觉得很丢脸，你就不怕被人笑话吗？而且偷的还是客店这种没品味的花棉被。” 林小芽小心翼翼地藏在克洛诺斯身侧前行，以最怂的姿态说出最呛的话：“你想冻死我啊？老娘命都快没了，留着脸有什么用？” 克洛诺斯生无可恋，麻木地附和：“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林小芽过于出格的装扮频频引人侧目，然而由于她身边跟着个身材高挑容颜绝美的年轻男子，众人的视线很快又转移到了克洛诺斯身上，于是乎，克洛诺斯成了这整条街最靓的仔，林小芽则成了史上最佳陪衬的绿叶。 林小芽是个半点不肯吃亏的人，别人看着他们的同时，她也瞅着别人打量个不停，互相私底下品头论足，倒也颇觉有趣。 克洛诺斯对她这花痴的恶习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小声吐槽：“拜托你收敛点，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厚脸皮的！” “你懂个屁，本王这叫转移注意力。” “转移什么注意力？” “我肚子饿！”转过脸狠瞪他一眼，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似的，然后又扭头去看过往的帅哥，由衷赞叹：“我以为美人儿全在精灵族，没想到泰坦神族的人长得也很不错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秀色可餐，哇塞，本王的眼泪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那叫口水，俗称哈喇子！”克洛诺斯不耐地更正，接着又说，“好看又怎样？看过了还不是两眼空空，看了也白看。” “诶，这你就不懂了。”林小芽说起美人儿禁不住开始侃侃而谈：“多看帅哥可是有很多好处的，英国医学杂志研究表明，每天凝视帅哥十分钟，相当于做了三十分钟的有氧运动，同时呢还能促动大脑的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的释放，由此产生快感就像发财一样，最重要的是能够降低血压和患心脏病的风险，让平均寿命延长四到五年。” 克洛诺斯一脸鄙夷地斜眼看她说：“这些不正经的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当年上学时你把心思放在功课上也不至于门门红灯高挂。” 林小芽就恨人揭她的短，更何况还是屡次三番，她已经人这丫的很久了，当即怒骂：“你闭嘴！” 克洛诺斯安静了片刻，忽然又道：“明明最帅的人就在你近旁，既然你那么爱看帅哥，为何却对我熟视无睹？” “你？”天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林小芽嗤之以鼻，不客气地开怼：“这皮相是小奇的又不是你的，你还真好意思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奇是我哥，我亲哥，他再帅跟我有什么关系，最终还不是便宜别的女人。”也有可能是别的男人…… 克洛诺斯莞尔一笑，佯装漫不经心地孔雀开屏，道：“可你知道内里的并不是你哥哥，而是另一个男人。” 林小芽停下脚步，半瞪着死鱼眼对着他面无表情道：“不管你是谁，对着小奇的这张脸发花痴我心里会有罪恶感。”察觉到他那艳光四射的笑容已经迷得周遭过往的路人驻足、凝望、失神，忙低声警告：“不许笑，说了要低调的，你这样招蜂引蝶的还怎么低调？”其实某人裹着棉被逛街这种奇葩行径本身就很引人注目，两人一帅一怪招摇过市，想低调条件也不允许啊。 第303章 终章（十六） 由于长得高调的那位本来就吸引了附近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而冷得高调的这位似乎嫌身旁的同伴还不够引人注目，凭着自身发自灵魂的奇葩造型实力给某人又吸引了一波远处的看客。 小奇那无可挑剔的身材和长相可谓是男女通杀，被克罗诺斯的元神附体以后，这吸睛的特质从此便归后者所有。 然而这种特质若有绝对的力量加持，对于自身则是如虎添翼，反之，就会带来麻烦甚至像小奇那样遭致不幸。 克罗诺斯这几天因灵体相斥而灵力停滞，所以他这地头蛇此时即便是在自己的地头上也不得体验一把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快落”。 这不，林小芽发花痴流着哈喇子盯来的某个颇有狂野不羁气质的帅哥主动上前，当然对方非常目标明确，直奔着克洛诺斯而来。林小芽开始还有点意外，但一想到小奇以前在学校就是个直男斩，那狂放男冲那张俊颜来也是正常。 不过，就是那开门见山坦白直率的劲儿让人有点招架不住，上来就表明来意，差不多就是爷看上你了要么你乖乖跟爷走要么咱们过过招输了你归我的意思。 看来天不遂人也，克洛诺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林小芽与之对视一眼，咧嘴乐了，这货好说歹说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万神之王，现在没了灵力傍身就如同龙游浅水，只有被虾戏的份儿，要看他吃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她笑嘻嘻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做了个二位请自便的手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退到一旁吃瓜。 克洛诺斯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就不由得来气，心想你越想置身事外我就越要拖你下水。当即一指林小芽对那狂放不羁的小泰坦神说旁边那位是自己的主人，跟不跟他走要主人说了算。 林小芽不由一怔，随即明白那货给她玩的好一手祸水东引！她在这六界各族之中是出了名的狡猾奸诈，克洛诺斯的这点小把戏又怎能难得到她？所以当那小泰坦神把刚才的话对她重复一遍的时候，她极其爽快地提出双方都乐于接受的提议——不打，只要给她一顿饱饭和一身暖和的衣服，人他随时都可以带走。 那泰坦小神一看价钱合理公道，而且合情合法，便欣然答应，眼看这俩人马上就要货银两讫达成交易，可把克洛诺斯给急坏了，忙把林某芽拽到一边悄声质询：“你真打算一顿饭一身衣服就把我给卖了？” “不然呢？难道要两顿饭两套冬衣？我怕开价太高人家不答应，薄利多销嘛。” 克洛诺斯错愕地指着自己，问：“你当批发呢？全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个，你居然这么贱卖，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的双胞胎哥哥？” 林小芽胳膊肘捅了对方一下，偷觑了边上的泰坦小神一眼，然后招手示意克洛诺斯弯腰附耳过来，悄声说：“你没长脚吗？不会打还不会跑啊？那货损失越小才越不会觉得心疼肉痛，咱这一路贱卖贱卖搞点小钱，接下来衣食住行的事就不愁了。” 她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把他卖了还要他偷跑回来继续被卖。 克洛诺斯当即气结，指着林小芽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家伙哪里是什么公主、女王，简直就一江湖骗子女流氓！ 边上的小泰坦神看他俩嘀咕个没完，便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上前催促：“喂，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可要……” 林小芽立马赔笑：“卖卖卖。” 克洛诺斯急道：“这身体是你哥的，要是被卖到烟花柳巷的该怎么办？” 林小芽信心十足地冲他点头，“我相信你的智慧和应变能力。”说完朝小泰坦神伸手，“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泰坦神从早已唤出的钱袋子里先拿出三枚金币给她，“这些给你一套冬衣和一顿饭钱绰绰有余，”接着又慷慨地把里边所有的银币和铜币倒她手上说，“这些零钱就当作另外赏你的小费，收好了。” 克洛诺斯面色一沉，一记爆栗敲在林小芽的脑壳上，下的是狠手，毫不留情，林小芽顿时痛得闷哼出声，抱头蹲到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于是愤然抬头冲那厮吼了句：“你干什么？” 不料克洛诺斯立马凶了回来，指着她鼻子扬言：“林小芽你给本座记着，今天你要是把我卖出去了就别想我再回来！你祖父你也别想再见了，让他死在水晶洞里得了，还有，献舍一事你以后想都不要想了。” 林小芽看克洛诺斯不像在开玩笑，不由得惊愕万分，“你……来真的啊？” 克洛诺斯铁青着脸没再搭话，而一旁小泰坦神已经交了钱，理直气壮地拉过他的手便要带走，“你现在归我了，跟我走。” “等一下！”林小芽立马从地上一跃而起，抓着钱币跑到那小泰坦神面前说：“这美人我不卖了，钱还你，人给我留下。” 小泰坦神见状，挑眉怒斥：“刚才货银两讫交易完成了，现在这美人是我的，凭什么给你留下？” “那要怎样你才肯把人给我？” 身无分文的还敢询问条件？简直是自不量力！ 小泰坦神不觉嗤笑一声，伸出手道：“一万金币外加十颗宝石。” 林小芽忍不住爆粗：“卧槽！两枚金币的成本你丫翻了两三万倍，你特么怎么这么爱钱怎么不去抢银行？” 她此刻还是按市场最低价保守估算的。宝石的价格在黑市的售价差不多是一颗三到五千金币不等，具体还要看当时的资源行情，毕竟这东西是许多神祇的能量源，若是在战时会紧俏些，售价也会随之上涨。 那泰坦小神入赘云雾，莫名问道：“抢银行？谁是银行？”听那口气似乎还真有这打算。 林小芽看原价退货的路子行不通，只好把钱币往兜里一揣，指着克洛诺斯，霸气地照对方适才来打劫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这美人我看上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给我留下，要么就让我揍一顿然后再把人留下。” 这貌似就是泰坦族人随时随地挑衅比斗的路数，林小芽这也算是入乡随俗。小泰坦神闻言眼前一亮，马上就接受挑战。 林小芽转脸看向克洛诺斯，霸气地说道：“喂，也别老摆着一副臭脸了，老娘这辈子还没为哪个男人这样拼命过，你可看好了，我一个没有灵力没有魔法个头瘦小的弱女子为了你单挑一个纯种泰坦神后裔，一会儿缺胳膊少腿，又或者直接狗带了那也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好好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吧。”她这放的应该算是人情高利贷，不管克洛诺斯感不感激，愧不愧疚，本着她凡事不愿吃亏的原则，总之先说清楚没错。 第304章 终章（十七） 克洛诺斯听完面色稍缓，“嗯，你要是打赢了我以身相许。” 林小芽不解风情地爆粗：“放屁！你哪来的身相许？有本事就不要用小奇的形貌到处招蜂引蝶！” “不，重点是你能否赢得了这场对决。” 林小芽直视他的眼睛半认真半玩笑道：“我相信你的智商和应变能力。”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若是败了还是他智商低应变能力差？克洛诺斯岂会看不出这丫头又在偷偷讨嘴上便宜，“对决的人是你，不过这小鬼的实力看着挺菜，若是在结界外，你和他谁胜谁负还为未可知。” 卧槽！虽然这货没涨他人志气，但自己的威风也一并被灭了，妥妥的不分敌我玉石俱焚！ 林小芽心里那个气啊，冷哼一声，索性不再理他，霸气地抖掉披在身上的王之披风，不，确切地说是从客店里偷来的没品味碎花棉被，只不过帅不过三秒，冷风呼地一吹，她立马躬身捡起地上的棉被重裹回身上。 周围一众看客见她气势转怂的没出息样，不觉都面露鄙夷之色，不过既然有人挑战有人应战，这场对决就算生效，不管是否有看头，众人还是自动自觉地四下退开，留出中间一块空地。 那据克洛诺斯所说实力很菜的小泰坦神已经祭出了自己的兵器，一对月牙形巨镰，等候在旁，见她把抖掉的棉被重新披上，便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打不打的？” “打打，怎么不打。”林小芽说着从兜里掏出热能激光刀，她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按下激光光刃，而是从剑柄里弹出三寸来长的普通钢刃。 小泰坦神见状，先是错愕，旋即面目因愤怒而逐渐变得狰狞，“你竟敢小瞧我？找死！” 林小芽并不想激起对手的战意，这对决斗没半点好处，于是忙解释：“没，你别看这刀小巧，其实……” 话没说完，那泰坦神已将手中的一柄月形镰甩了过来，林小芽反应迅敏，见巨镰飞势凶猛，虎虎生风，忙双手举刀格挡，饶是如此，她还是低估了巨镰的力道，利刃相抵，顿时被震得虎口发麻，刀柄险些脱手。 她被逼退了十五六步，然而这个距离却仍不注意卸去对方兵刃上的力度，右手的虎口被撕裂出一道血口，继续这么硬抵，两只手都得报废。于是她向后仰身，让巨镰从自己面门上方飞过，才刚直起身，前方又有一柄巨镰迎面而来，身后刚避过的那一柄的破风之声由远及近也回旋追到，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两面夹击，且来势威猛迅疾，她眼看自己即将被切香肠，情急之下，从棉被中金蝉脱壳，原地一个后空翻，亏得她身子轻盈，身手灵敏，如燕子般从两柄巨镰之间的空隙穿梭而过，紧接着猛地往前扑倒，险险地避开刚飞到身后的又迅速如回旋镖般折回的巨镰。 自己是化险为夷了，不过从客店里偷来的碎花棉被却被截成三段，顿时棉絮纷飞，宛如漫天飘雪。 林小芽死里逃生，惊魂甫定，怒骂：“卧槽，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一上来就是杀招？非要致我于死地而后快啊？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也来真的了。”寻隙瞥见手上撕裂的伤还在滴血，便抬到嘴边草草舔了两下，伤口立马愈合，疤痕消失，肌肤恢复如初。 “叫你不自量力，敢来跟本神抢美人儿，简直就是找死！”那小泰坦神气焰嚣张，态度狂妄，挥舞着双镰亲身上来近战。 这小神出手极快，双镰利刃寒光闪闪，不见镰身，只见连成一片片的影花。 所幸林小芽眼疾手快，速度在以敏捷性见长的精灵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此时应对起来却也还算得心应手，只不过她速度见长力量方面却颇为不足，如若不能迅速以灵巧取胜，落到和敌人比拼耐力的话，落败将是必然的结果。而且，她这还是只是单纯的比拼近身的物理攻击，这小神要是被逼急了肯定还会使用魔法，泰坦神族的魔法属性大多为气系，闪电落雷或是风刀旋风可说是信手拈来，她还得时刻提防这一点。 坦白说，她在这场对决中的胜算微乎其微，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因为她身上一直带着人类的新科技武器热能激光刀和弹药经过特殊处理的冲锋手枪，加之现在自己已进化了一半的半神体质，确切地说是半个泰坦神的体质，虽说受结界影响体内灵力无法正常发挥，但是本身的抗魔性要比一半凡胎俗体强，倘若这小泰坦神真用魔法攻击，只要不是过于频繁，她这身体即便硬扛或许也扛得住，因此，于她而言，获胜的关键在于出其不备以及意外性。 第305章 终章（十八） 若是套用游戏中的个人属性来说，林小芽算是以速度见长的法师，然而灵力受限，魔法被封，物理攻防远在对手之下的她现在能指望得上的也就手中这把伪装成普通钢刀的激光刀。 时间对林小芽来说至关重要，要搞闪电战就得出其不意，这也就是她一开始与对手过招时将激光刀调成普通钢刀模式的原因，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开启光刃削断对手的兵器。 虽然她的激光刀并不像专业的军事武器那样一个探照就能销毁远在万里之外的导弹，但是只要以热能切割的功能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毁掉对手的武器。 当然，这武器必须得不是神器，可话说回来，神器之稀奇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的？ 在与敌周旋之际，她就一直在寻思着致胜之策，甚至还故意破绽百出诱使对手麻痹大意，倏忽几招过后，那泰坦小帅神看她输出弱，防御低，装备差，更加不把她放在眼里，如同猫逗老鼠，戏耍对手的同时顺便自己耍一把帅。两把巨镰同时抵在林小芽的钢刀上，以占据上风的绝对力量迫使她的钢刀一点点移向自己的咽喉。 林小芽此刻倒也不必假装卖破绽了，在力量上她绝对是本色出演，脑门上冒出的汗水是绝对地真实自然。双方力道相抗中，她的手一直都在抖，手臂青筋尽显，钢刀和对方双镰的利刃距离她面门估摸着不到半尺的距离，倘若现在开启热能激光切割，若是断了掉下来会直接砸她脸上，毁容不说，看这巨镰的重量，脑袋很可能都会被削去大半。 在退无可退之际，她朝边上的克洛诺斯瞟了一眼，就见他双臂交叠胸前，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林小芽明白那货是指望不上的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好在她这人向来有急智，紧要关头，脑中灵光一闪，立马咳了一口痰，照那小泰坦神的帅脸吐去，正好啪地糊在那家伙的左眼。 “什么东西？”那小泰坦神吓了一大跳，怕遭人暗算，急忙撤去双镰向后跳开，用手揩拭黏在眼皮上的东西定睛一看，发觉不痛不痒无甚异状，只不过开手中粘稠滑溜，极其恶心，这才醒悟自己这是被戏耍了，当即感到奇耻大辱，不由暴跳如雷，正待发作，忽然一块破旧的碎花棉被迎面飞来，也不知棉被的后面藏着什么，于是不暇思索，挥动双镰将刷刷几下把棉被削成碎片，然而就在碎布和棉絮纷飞迷眼之际，突然感觉手中双镰的重量陡然变轻，紧接着就听见当啷之声，巨镰掉落在地，小泰坦愕然看着手中留下的两截镰柄，没搞懂敌人用的什么妖术眨眼工夫就把他的武器削断了，而他甚至没察觉到一分一毫兵器相抵时的力度。 林小芽见他晃神便要抓住这绝佳机会冲过去，企图一招制敌，不料那货的反应速度贼快，在她的刀尖距目标仅一公分之处让后者给溜了。 她这一刀过去刺了个寂寞，内心甚为憾恨。 那小帅神脚尖轻轻一点地身子就向后滑行到几米开外，身形未定就已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利器被毁此刻他打算改用魔法攻击。 然而对方即便只这么一个微小的举动都逃不过林小芽的眼睛，更何况是旁边那位最古老的泰坦神？ 一道刺眼的闪电在林小芽的上空当头落下，克洛诺斯双眼一闭一睁，那道闪电竟九十度拐了弯飞速向施法人游去。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林小芽的头顶突然伸出两根金属触须，一根直上接雷，一根则将雷电导向魔法施放者。 克洛诺斯用的是意念操控，所以后发先至，而林小芽则是凭借着以往的应敌经验和直觉先做的预测，在敌人发动魔法攻击之前就先把光刀的刀柄举到头顶。其实她那长十五公分宽五公分的黑色刀柄，除了可以开启热能激光光刃、普通钢刀，也可以当警用电棍，还可以做信号增强器，这两根细金属管原本就是作此用途，正巧整个刀柄用的是绝缘器材，她在千钧一发间急中生智，直接用来引雷导电了。 克洛诺斯怕被她看出端倪，一见另一根金属细管的一头射向敌人，便急忙将雷电引到金属管上。 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结束，从头到尾除了克洛诺斯自己，都没人知晓这当中还有他的手笔。 那小泰坦神怎么也没料到自己降下的雷电最终被引到自己身上，顿时应声倒地，不过庆幸的是他本身是气系魔法属性，闪电劈中自己时，魔效减弱了许多，所以挨了这么一记魔法，倒也没将自己一击毙命。 林小芽一看机不可失，忙又收了金属管，重新打开钢刀模式，两个跨步飞身而起，接着单膝跪压在那小帅神胸膛，另一脚则才住他的右臂，并把钢刀抵在他的脖侧，阴仄仄逼问：“服不服？” 那小泰坦神被自己的雷电劈得七荤八素的，哪里还有招架之力，忙点头：“服，我服。” 林小芽极其享受这胜者的荣耀，居高临下问：“该怎么做？” “退货，我同意退货，美人还你。” 林小芽显然对这个答复不太满意，鼻腔冷冷地：“嗯？” 那小泰坦神极其识趣，立马改口：“不是退货，美人你带走，钱你留着，不必退还我了。” “卧槽，是你特么的命不值钱呢？还是拿老娘当叫花子打发？”林小芽目露凶光，咬着后槽牙狰狞喝斥：“你所有的钱都交出来！还有，你身上的这身衣服也给老娘脱下来！” “啊？”那小泰坦神不由得懵了，但命捏在别人手里，他不得不从，哆哆嗦嗦地唤出自己的钱袋子，悉数交到林小芽手中，然后又颤颤巍巍地起身，当着周围一圈吃瓜群众的面，又怂又憋屈地开始脱衣服。 泰坦神族的后裔个头普遍偏高，林小芽站那小帅神面前明显矮了一大截，可她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两米八的气场全开，直瞪瞪地瞅着人家脱衣服，毫无羞耻之感。 克洛诺斯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一拍她肩膀劝道：“教训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至于这么羞辱人家，你一个女孩子这么盯着个男人脱衣服害不害臊的？” 林小芽理不直气也壮地顶回去：“你问我害不害臊之前怎么就不先问我冷不冷？” 克洛诺斯被顶得哑口无言，半晌方道：“那你不是有钱了嘛，买新的总比穿别人的强。” 他自己是神体，加之又是泰坦族的，早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当然就不觉得冷。可林小芽不同，生在人界，长在精灵族地，那两个地方气候宜人，尤其是精灵族地，可说是四季如春，乍然来到严寒之地，一时间确实难以适应。 林小芽不以为然地嗤笑：“这鬼地方物质匮乏，穷山恶水，遍地刁民，我对这里的服饰店不敢抱太大希望，而这帅哥身上的皮草看起来还不错，而且刚脱下来还是暖的，穿着也舒服。” 克洛诺斯看她又是打劫钱财又是扒人衣服，不由得啼笑皆非，没好气地唉声叹气：“你说你好的不学，坏的倒是上手得很快。” 林小芽白眼一翻，反问：“这里有什么好的可学？不入乡随俗要怎么生存下去？”傲然冷哼一声，把自己身上某人又长又兜风的大衣脱下来物归原主，然后劈手抄过那小帅神还带着体温的大皮草反手穿上，再然后心满意足地一摆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小泰坦神匆匆拾起他的断镰，哆哆嗦嗦地转身刚要离开，突然又被林小芽叫住，一张如释重负的脸顿时又垮了下来，沮丧地止步回身。 林小芽将两枚金币弹了过去，“接着，这是本姑娘赏你的饭钱和衣服钱，不客气。”说完自我满足地走人了。 第306章 终章（十九） 林小芽不失时机地抢了一次劫，之后吃饭住宿就都不愁了，身上有钱，腰杆也硬了，说话特别有底气，尤其是在某位身份地位都至高无上的神面前，心想好汉不提当年勇，这货充其量也就一有名无实的王，一个泰坦遗族用以稳定军心提振士气的象征性人物而已，实际上…… 一有钱，林小芽和克洛诺斯便立刻找了家简陋的餐馆吃早饭，两人对面而坐，期间，克洛诺斯在觉察到某人第n次偷瞄过来的异样目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眼睛什么毛病？” 既然被发现了，林小芽索性光明正大地盯，一边鼓着腮帮嚼一边漫不经心道：“不就多看了你两眼，而且我看的还是我哥的脸，用得着骂人吗你？” 克洛诺斯眼皮一撩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质问：“你分明是在看我！我问你，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林小芽看他的眼神里的确带有那么几分逼视，此刻闻言，内心不禁惊叹：这货的眼珠子简直是在鹤顶红里泡过的，一如既往地毒，轻易就能看穿他人心思。“也没几个意思，就是有点奇怪你这么一号大名鼎鼎雄霸一方的风云人物怎会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 克洛诺斯抛给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神祇也要吃东西。” 林小芽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摆了摆，用一口塑料英语说道：“漏漏漏，重点不是吃东西，而是你在厚颜无耻地蹭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克洛诺斯见缝插针更正：“是别人的血汗钱，而且你打劫来的不见得有什么辛苦。” 林小芽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重点：“你说你再不济也是个大王，身无分文也就算了，怎么在自己地头上都这么混不开？啧啧啧，深表同情，你该不会是被人利用的傀儡王吧？”陡然意识到言语不妥，忙抱歉道，“啊！说王不说八，文明你我他。”表面致歉，其实偷偷讨了个嘴上便宜心里正自暗爽。 克洛诺斯知她就这德性，也懒得计较，不过对她三言两语便切中肯綮深为赞赏，当然，有些事情即使被人看破自己却也不能承认，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以前明明是精灵国的公主，现在又是万人之上的女王，啧啧啧，这身匪气究竟是从哪儿染来的？” 匪气…… 这种东西有失体面，何况还有损叔叔名声，林小芽尴尬地咧嘴，支支吾吾说：“那个……其实……”刚要说无师自通，但又担心因此误伤了父母的基因，所以话到嘴边忙改口道，“我有个朋友为人豪爽，向来行事不拘小节，跟她熟了以后不知不觉就受她影响……” “敢情你还是被人带坏的？”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明显是在诬赖。 “也不算带坏啦……就是……她是私生女，亲妈死得早，亲爹又不疼，很小就得自己挣钱糊口……”不用说了，她所谓的挣钱包括但不限于打劫，而这身匪气更多的是两人之间的容臭相投，而非近墨者黑。 “可你在精灵族地却像个标准的道德楷模，怎么一来到这里就原形毕露了？小丫头片子竟还有两副面孔，虚伪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双标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克洛诺斯看她那胡吃海塞的架势，很快就把自己面前堆得跟小坟头似的食物扫了个底朝天，于是将他的这份也推了过去。 林小芽略微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去碰的意思，礼貌地说声谢谢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推回，并理直气壮道：“当然双标，对待自己人和对待敌人能一样吗？我们人类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所以咯，对自己人不但要秋毫不犯，必要时还要无私奉献，对敌人，哼，我只谋财不害命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敌人……”克洛诺斯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的手指正百无聊赖地摩挲着餐盘的边沿，怅然若失道：“原来你到现在还当我是敌人啊。” 林小芽粗鲁地反问：“我谋你钱财了吗？我害你命了吗？事实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吧？你不单把我爸妈留给我们的遗产夺走了，还抓了我爷爷去做人质，别忘了，再过一阵子就连我这条命也将是你的，选择站到对立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克洛诺斯低垂眼睑，“可我接受了你的请求，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自己人了。” 自己人？呵，充其量不过是被当作装载元神的容器。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感激对方愿意给她这个献舍的机会，毕竟现在的她已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而小奇于她而言，是这世间最珍贵最无可替代的唯一，以多余换唯一，她也算是求仁得仁，死而无憾了。 林小芽低头不语。 坦白说，感激并不等于接受，直至属于自己的神识、意志、记忆和灵体消失，她都不会与泰坦族的人站在同一阵线，因为这对养育她的精灵族来说意味着背叛。 克洛诺斯忽然搭上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那触感并不像往日那般冰凉如铁，非常舒适的温度，就像幼时叔叔包裹住她双手的感觉。林小芽陡然记起某个传言，万神之王拥有玩弄人心的神力，惊疑的眸子旋即澄澈明亮，心中也由此了然不惑。 “所谓盛情难却，我若不识趣，却之就是不恭了。”林小芽装傻充愣，说着从克洛诺斯的手掌下抽出自己的手，张开五指，极其粗鲁夸张地抓向克洛诺斯推给她的肉块塞嘴里用力撕扯咀嚼，手指、嘴唇和双颊被肉块蹭得油光发亮，银光闪闪。 可即便如此，克洛诺斯凝望着林小芽时眼中的灼热依旧不减，脸上的笑容甚至有几分痴迷，若非是仰赖向奇那样的绝色，他这样直白露骨的眼神和表情几乎与猥琐痴汉无异。 林小芽不自在地别过脸望向窗外，这时忽然瞧见一个英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稀稀落落的街头，那熟稔之感顿时令她心跳怦然。 第307章 终章（二十） 难道帕里斯也追到泰坦族地来了？ 林小芽一想到那位栗金色长发的男子，内心便抑制不住一阵狂喜，但转念一想在镜湖底神殿中的“另一个自己”昨天已经醒来，帕里斯此刻必定陪伴在自己苦等了三百余年的心上人身边，与之互诉衷肠，又怎会为了她这个多余的替代品来到这苦寒之地？ 发什么春秋大梦呢？清醒点！ 既然另一个自己已经醒来，就意味着精灵国的女王已回到族地，一切都将按照原定的轨迹有条不紊地进行，精灵族的战事、罗兰的婚书、旧土的收复、精灵国的统一与复兴，这些事从此与她再无关系，而另一个她很快将与帕里斯喜结连理，生儿育女，之后他们会同神族的三王联手击败克洛诺斯，在那之后，帕里斯因克洛诺斯弥留之际的神力震荡而陷入昏迷。 这个结局是帕里斯亲口告诉她的，也是她之前从天使联盟所示的神谕中亲眼所见的，天使联盟将再次刺穿她的心脏，吸收依附在她体内的元神之力，克洛诺斯将以她的形貌彻底神隐，而她的意志、记忆、意识和灵魂很可能在献舍之后归另一个自己所有，就如当年帕里斯收回叔叔的记忆和力量那样，身体将随着克洛诺斯神消形散归于虚无。 林小芽神情忡怔，低头垂泪，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的面颊，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是克洛诺斯第二次见她这般光景，轻叹：“你近来变得爱哭了。” 林小芽回过神，瞪着发红的大眼倔强顶道：“哪有！” “怎么没有，来到泰坦族地两天就见你哭了两次，你别告诉我是眼睛进了沙，泰坦族地只有飘雪，没有飞沙。” 林小芽横臂抹了把泪，随口胡诌：“昨天那是因为肚子太饿？” “那今天是吃撑了？敢情你泪腺的开关在胃部。” 林小芽被这货笑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的，早已有了免疫，不过被这么打趣，她忍不住破涕而笑——名副其实，噗嗤一声鼻孔吹出个鼻涕泡，转瞬又爆破了。 这一幕真的很让人幻灭，可偏偏这两个拥有偶像资质的俊男美女拿的是喜剧剧本，或许是见惯不怪了，克洛诺斯瞧见这一幕已不似当初那般嫌弃，相反地，注视她的眼神还有那么点宠溺的意味。 林小芽不傻，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便对那眼神中的讯息了然于心，只不过令她纳闷的是自己这些时日刻意扮脏扮丑扮恶心，肆无忌惮地露出自己的本性，甚至还夸大其实，为的就是给人以幻灭的效果，然而事与愿违，在她这后半程人生路途中，所遇见的都是些奇葩，一号奇葩选手小奇曾经在餐厅当中宠溺地夸赞她打嗝像rap，甚至还鼓励她继续；二号奇葩选手罗兰，精灵族小辈当中最优秀且前途无量的年轻家主，两人幼时经常打架，后来由仇敌转损友，彼此之间没少恶整，他多年前被整断的门牙至今都还没完全复原，可即便如此，婚书还是派人送了过来；现在，眼前这位活化石神祇十有八九将会成为三号奇葩。 正所谓不怕奇葩多，就怕奇葩聚一窝。 两人结账出来，大街上又见那么几个身穿黑斗篷看上去仍旧英姿挺拔的背影，但待看清长相以后才知，自己刚才果然是认错了人了，那个男人在身边时，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可不在身边时，似乎全世界都有他的影子，这大抵就是思念成疾患者的通病吧。 克洛诺斯的灵力仍旧没有恢复，两人路上买了两匹瘦马代步，出了银顶城，一路向北，前往向老爷子所在的水晶矿洞。 第308章 终章（二十一） 极北之地终年风雪交加，地面积雪甚厚，即便以马代步，行进时仍是举步维艰。 林小芽佝偻着背缩在马背上，抬头仰望漫天飞雪，然后回望，身后的马蹄印很快就被新雪掩盖，尽管她此时跟个爱斯基摩人似的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抵不住朔风侵袭而瑟瑟发抖。 “要到没？”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十五次重复同一个问题，克洛诺斯被烦得没了脾气，只慵懒的抬手往身后一指，意思就如他不久前所说的，银顶城还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然而此时的风雪将能见度降到了最低限度，两米之外人畜不分，五米之外也只能看个寂寞，更何况是数百米之外已然和皑皑白雪融为一体的小城池？ 林小芽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你的灵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扭头看向一旁，就见某人也缩的跟只冬天里的寒号鸟，弱小、可怜、无助，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怂样，有谁会想到这货曾经是叱咤风云令众生谈虎色变的万神之王？若非他从帽檐下露出那下半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乍一看还真像极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 这状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离这货恢复灵力还遥遥无期，难怪他需要那么多人质，几乎向氏的人都成了他抓捕的目标，尽管向氏包括她在内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难说，搞不好再也无法使用魔法也不一定。”克洛诺斯就连说的话都听出夸张的颤音，林小芽不由得半信半疑。 “你怎么会这样？以你神力还不至于连自己的一个宿体都控制不了吧？” 克洛诺斯叹气，嘴边呵出了一团白雾，然后才道：“要知道，那是在哈迪斯眼皮底下长大的宿体，而且还是和另一个宿体合二为一的增强版宿体，而我被囚禁在塔尔塔罗斯深渊多年，神力已远不如从前，而之前那个金毛小子自己主动给我这宿体输力量和生命力时，是连同自己的神识一起容入灵力之中的，尽管后来有天使联盟帮我清除去大半，可省下的那小部分已足以致我于死地。” “冲着这一点，我是你退无可退的唯一选择，既然如此，何不早点替换新的宿体，免得夜长梦多，被你那几个不孝子抢了先机要你老命。” 诚然，克洛诺斯对老命二字极为不爽，撩眼看过来时两眼的眼白居多，“我说过不下三次了，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果子要成熟了才可口，急也没用，就因为你是我必然的选择我才更需慎之又慎，毕竟搞不好我可能就此神隐了。” 林小芽低垂眼睑，心底暗道：你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过神隐的命运，而且这个结局就在不久的将来等着你，不过你并不孤单，你神隐的时候有我这多余的倒霉蛋给你垫背。 这么想来暗爽的滋味到最后也就没那么爽了。 “以你目前的状态，就不怕哈迪斯追来么？” “这里是我的地头，而且还有我亲手设下的结界，非泰坦族的人一旦进来魔法就会被禁用，若是论物理攻击近身搏斗，他们未必伤得了我。况且我手下那些神使也不是摆设，他们要是敢进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倘若事实真如克洛诺斯所说，那么神族和精灵族的人也不敢冒然潜入，难怪这货即便虚弱至此却也无所顾忌，原来是早已布下陷阱，只不过…… “确切地说你的儿子也是泰坦神族的后裔，他们应该不受结界的影响吧？” 克洛诺斯对她神秘一笑，“你以为我们会毫无准备？听说过请君入瓮吗？他们若真敢现身于此地，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也就是说神族或精灵族的人都无法潜入泰坦族地来救人了，虽然她也没指望别人来搭救，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被人遗弃遗忘，心里总是有些落寞。 不过转念一想，以多余的自己换回独一无二的向奇才是她此行的目的，旋即晃了下脑袋，挥去心中的不快，把心思又转回当下，对着自己冰冷的双手呵了一口暖气，问：“为什么要把我爷爷封存在水晶矿洞里？一个没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类，而且还是个行将木就的老人，你们至于这么为难他么？” “我也没怎么为难你们家老爷子，只不过是给他用了少量的入梦香，让他伴随着美梦陷入沉眠，他过去几十年的遗憾能在梦中得到弥补又何尝不是件好事，我相信老爷子对我们这番举动是心存感激的。” 林小芽一听就来气，哂笑回呛：“你们下药害人却还要受害者对你们心存感激？不觉得荒唐么？”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林小芽赌气地冷哼了声说：“你那些强盗逻辑一套一套的，谁的拳头硬谁说的就有理。” 克洛诺斯忍俊不禁，“你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没错，不过在你祖父的这件事情上我只是客观地就事论事，绝无强词夺理之嫌。”眼角余光瞥见林小芽一脸愤然和鄙夷的神情，又道：“譬如说你向我献舍一事，这本来会要你的老命，可你却哭着闹着来求我收你……” 林小芽见缝插针回怼：“谁老命了？谁哭着闹着求你了？你能不能别一张口就胡说八道？” 克洛诺斯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继续道，“我看你可怜才答应了你的请求，想必你心里因此对我也颇有那么几分感激之情吧？” “怎么不说是我看你可怜愿意自我牺牲？” 克洛诺斯策马挨到她近旁，用他带着舒适温度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背，无比魅惑的吊稍眼直直地注视着她的双眼笑问：“你如实告诉我，换你来做我的宿体你可还满意？” 平心而论，以多余的自己换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向奇非常合算，这确实是她巴巴求来的结果，因此，即便是死她也甘之如饴。 只不过，自己送死却还要对凶手示以感激，这一点除了犯贱还真找不到其他理由，一向只想着如何讨嘴上便宜的她又岂会在这种时候吃亏？当即缄口不语，直瞪瞪地瞅着那货搭她手背上的爪子，及不友好地示意对方撒开。 第309章 终章（二十二） 克洛诺斯双唇轻启，龇着门牙，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似笑非笑地迎视某人，也不收手，与其说是无所畏惧地挑衅，倒不如说是在肆无忌惮地勾引。 不得不说向奇这张几乎可跟六界第一美人帕里斯分庭抗礼的盛世美颜加上了克洛诺斯这个经历了亿万年无所不知无所不精的老魂灵在里面，从里到外散发出蛊惑人心的魅惑之力几乎裹挟着导弹级别的无敌杀伤力，若非林小芽打小就适应了帕里斯那样的空前绝色，此时看了这妖孽，鼻血还不得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可饶是如此，某人还得故作镇定地继续瞪，只是眼中的凌厉之色相较之前明显弱了几分，于是虚张声势地叱令：“爪子拿开！” 克洛诺斯目光如水，眼色横勾，四目相对片刻嘴角笑意逐渐荡漾开，笑靥如花，缓缓缩手时，指尖若有似无地从林小芽晒得跟炭烧的手背上划过，简直是红果果赤裸裸露骨直白地撩。 林小芽垂眸看了眼那只暧昧不明的手，再看了眼那某人灿若春花的笑容，不由得眉头紧锁。 一向内敛沉稳而又深有涵养的小奇本尊绝无可能对他人做出这番轻浮之举，而这个老不修神祇却借着他的身躯大行挑逗之实。一想到这儿，她心头火蹭地窜了上来，拉长着脸道：“你可不可以别顶着小奇的脸做这种事？” 克洛诺斯明知故问：“你说的这种事具体是指哪种事？” 林小芽愤然道：“你冒充小奇到处给他惹下风流债，以后却要他自己来收拾烂摊子，像话吗你！” “不不不，”克洛诺斯又是摇头又是摆动食指，连连解释道：“你可别乱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了你那么久，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食同桌卧同席，除了招惹你，我哪里还有机会招惹其他姑娘？又何来风流债一说？” 林小芽看这货承认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半晌方悻悻道：“来招惹我也不对吧？我跟小奇是双胞胎兄妹。” 克洛诺斯哑然失笑，指着自己说：“可这身体里住着的是我克洛诺斯的元神，你若真当我是小奇，平日里对我也不至于这般疏离。” 林小芽嘴上不说，内心却嘀咕：这不废话嘛，我们还没出生你丫就寻思着要我们的命，叫我如何与你友好相处？疏离已是我最大的礼貌和让步。 克洛诺斯歪着头看她说：“你明明就是个花痴，为什么我却撩不动你？难道你喜新厌旧对这张脸审美疲劳了？” 不管是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问题都令人火大！ 这货虽是这世上存活的时间最长的活化石，但在情商却仍是糟糕得让人不敢恭维，林小芽一路强压着怒火，到了此刻已忍不住显露出不耐烦，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花痴没错，可这张脸长得再帅也是我亲哥的脸，我再怎么花痴也不能对着这张脸犯吧？人类的那套道德伦常还是要坚守的，那是一种文明的进步，我可不想退化到你们那个蛮荒时代。” 跟情商不高的人交谈就不得不降智处理，不然人家可能听不懂。 克洛诺斯却也不以为意，淡然一笑，继续佯装若无其事地试探：“那帕里斯那张脸呢？你是从小看到大的，为何就没有审美疲劳？” 林小芽一边策马前行，一边爱答不理地反问：“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就知道我不会审美疲劳？” 克洛诺斯催马跟上，锲而不舍地追问：“我说的没错吧？至今你的心里还惦记这那个男人。” 林小芽狐疑地扭头打量与自己并驾齐驱的某人，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关心起她的感情问题来，“我一个快死的人，现在问这些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克洛诺斯照着她平日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人畜无害，“如果你真的很在意那个男人，说不定在你成为我的宿体之后，我会善心大发继承你的遗志，替你继续爱他。” 林小芽顿时瞪大了眼，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立马就意识到对方不过是在戏弄自己，当即又恢复了原来老油条的散漫态度，翻了个白眼道：“拉倒吧你，不是还对成为女人有抵触心理么？再说那男人并不缺爱，你的善心是多余的，人家看不上。” 克洛诺斯似笑非笑地端详着她的表情，扬起的尾音透着股意味不明的试探：“真看不上？” “你特么的阴阳怪气地到底想要试探什么？镜湖底下的神殿里还有另一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归根结底我不过是帕里斯为了让那个睡美人苏醒过来的工具人而已，不瞒你说，另一个我已经醒了，我这个工具人也算是光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功成身退，现在你手中的握住的这张王牌彻底沦为了一文不值的人质，”说着话锋一转，颇有几分自嘲和幸灾乐祸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个人除了作为元神的容器，其他就再无用处。” 尽管林小芽表面上故作开朗，可克洛诺斯洞若观火，又岂会错过她眼中稍纵即逝的落寞眸光，他看了她许久，随后状似安慰地说道：“你低估了自己的价值，在我看来你是珍贵的璞玉。” 也不知是朔风侵体还是克洛诺斯的赞美太过肉麻，旋即浑身乍起一阵鸡皮疙瘩，于是咧着嘴无比嫌弃道：“你少恶心一阵也没事的，我既已答应献舍于你，就不会留有半点反抗的意识，零风险就是零风险，绝不会耍滑头，毕竟我还指望着你把这身体还给小奇，所以本着互信的原则，我不骗你，你也别诈我。” 克洛诺斯默默注视着林小芽，心中颇多感慨，能如此旷达看淡生死的人不多，而眼前这具娇小的身躯里似乎蕴含着极其惊人的强大力量，勇敢、坚毅、果决、一往无前，骨子里透出的爽利、潇洒和豁达等气质虽然硬朗，却又不失英气，这样的丫头片子所散发出的魅力着实让人着迷。 坦白说，这么有趣的人他还真有些舍不得剥夺她的生命。 第310章 终章（二十三） 林小芽察觉身后毫无动静，扭头一看，见克洛诺斯仍立马于原地出神，便催促：“发什么呆呢你？赶紧跟上啊。” 克洛诺斯回神，策马追上，与她齐头并行。 林小芽仰头望着愈发猛烈的风雪，拢了拢身上的兽皮大衣，担忧道：“这里的气候怎就这么恶劣？照着情况天黑之前能赶到目的地吗？” 克洛诺斯伸臂朝前方一指，道：“过了前面那道传送门情况会好点。” 林小芽一听说传送门，不禁眼前一亮，忙问：“传送到什么地方？那里还是泰坦遗族的地界吗？” “当然。” 克洛诺斯话音刚落，林小芽瞬间像一朵脱水的小花蔫了下来，要知道，只要在泰坦族地一日，她就被禁魔一日，作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瘦弱女子，若是没有魔法傍身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 克洛诺斯似乎明白她的顾虑，出言宽慰：“只要是在泰坦族地上，只要有我在，就能保你平安无虞。” 林小芽听完立马投以一个不屑地嗤笑，鄙夷道：“保我平安无虞？哼，这种话亏你还有脸说，啧啧啧……刚才要不是我英雄救美，你现在应经在烟花柳巷里给人陪酒唱曲儿了。” 克洛诺斯莞尔一笑，补充说明：“更有可能是豢养在哪处高级宅邸里吃香喝辣养尊处优。” 单凭向奇这张绝世倾城的样貌，那种情况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因此，尽管林小芽心里不爽，却也不予辩驳，只阴阳怪气道：“那还真是抱歉，刚才是我多管闲事，阻断了你被包养的康庄路。” 克洛诺斯啼笑皆非，嗔怪道：“什么话！你看我是那种愿意被包养的人吗？” “人不可貌相，何况这还不是你自己的相，迄今为止我连你本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了解你是不是愿意被包养的人？”林小芽说着翻了下白眼补刀，“前阵子身份败露之前看你吃白饭不也吃得心安理得的，说不定还真是被包养的料。” “那也要分人，你来包养的话我还求之不得呢。” 这种话他已不是第一次说了，林小芽懒得跟他计较，直接用鼻子冷哼了句：“本王对你没兴趣。” “没关系，兴趣可以慢慢培养，我们来日方长。” 林小芽面无表情，瞪着个死鱼眼，拉长了语调对他说：“哥——稳——滚！”说完拍了下马背率先朝已然进入视野的传送门疾驰而去。克洛诺斯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纵马跃过那道白色灵光流转的魔法门。 一穿过传送门，视野豁然开朗。 虽然风和日丽，但依旧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不过景物却也不似刚才那般单调，至少远处有一簇簇红梅争妍斗艳，在暖阳掩映下色彩鲜明红胜火，着实带来不小的惊喜。 林小芽也不等克洛诺斯过来，便独自催马朝那片花海而去。由于她注意力全在那片花海，此时丝毫没留意到一旁的雪地下隐隐传来不易察觉的异动，直到身后传来刚劲急促的破风之声，同时从上中下三处飞射过来。林小芽条件反射般直接翻身下马，在地上连滚了十数圈，待那异响停止，才发现她的坐骑没能躲过攻击，被从身后射来的冰锥扎成了马蜂窝倒在血泊之中，死状惨烈，犹如乱箭射死。 林小芽见状顿时浑身冒出一阵冷汗，扭头看向来路，这才发觉传送门的近旁似乎有个巨大的东西正从地理破土而出，地动山摇。 她情急之下，不暇思索掏出缚在腿侧的枪套里的冲锋手枪，对着那不明之物就是一通扫射，就听得子弹叮叮打在坚硬的物体上然后四下弹飞去，待那庞然大物完全现身才看清那是一具身高几十米臂长也几十米的玄冰巨人，身上万年不化的幽蓝色凝冰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光泽。 难怪子弹都能弹飞！ “卧——槽！” 林小芽惊呼地同时，把枪塞回枪套，并迅速拿出光刀，按下刀柄上的开关，一道红色的热能激光束射到了数十米开外的目标。然而这异界的魔怪大多有灵力护体，普通的物理攻击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激光光束只在玄冰巨人的表层划出一道浅痕，根本就无法将之切割分解。 当然，这激光光束也并非完全形同虚设，只不过攻击距离越远，热能的威力就越小，倘若将光束设定成一米以内的长度，只要不是魔力深厚的神魔物，一般的生灵即便有灵力护体，也难逃被热能光束切割的厄运。 第311章 终章（二十四） 为了增强武器的伤害性，林小芽无奈之下只好将激光光束缩到三尺的长度，进而改成近战模式。 要知道体战对决，在兵器上可谓寸短寸险，那庞然大物的攻击范围太大，对于它来说，近战和远战也无甚差别，加之几乎每隔十几秒就会发射一次冰锥雨，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跟那匹瘦马一样被乱箭射死的下场。 不过林小芽也并非处于被完全压制的劣势，热能激光刀的威力随着光束长度的缩短而倍增，不但削铁如泥，而且毫不费力，光刃划过，被削中的玄冰碎块应声落地，效率惊人！此外，她的敏捷度在以此见长的精灵族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因此在巨人疾风骤雨的攻势下亦能斡旋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然而玄冰巨人实在太大，她这么一面跳跃腾挪，一面三米五米地削，折腾了许久也没能削弱这庞然大物的攻击力，自己反而急速翻腾纵越耗能过大而气喘吁吁。 她知道自己的劣势，倘若无法以闪电战取胜，速度的优势很快就被体能的不足所替代，双方一旦陷入比拼耐力的持久战，她将必死无疑。 林小芽迅速分析战况，看情形，想要封住玄冰巨人长臂的优势，就必须跳到它的身上，绝对的近距离，长臂就成了累赘，反而是她的三尺光刃能占据上风。这玄冰巨人虽然有着人类的形态，但是却没有五感，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没有知觉，没有痛感，一切反应都源于灵力对外界的感应，所以要毁掉这尊大麻烦，不是像对付普通生物那样削掉一个脑袋就能了事的，要想彻底解决恐怕还得将这大块头肢解成碎块令其完全无法动弹才行。 当然，这并非就说玄冰人的头部没有攻击性，恰恰相反，每个十几秒就从口中喷射出来的如疾风骤雨般密集的冰锥才是最致命的伤害输出，所以她当务之急是先废掉玄冰巨人头部的远程攻击装置，然后才能腾出余力来拆解冰人的肢体。 打定主意以后，林小芽躲避冰锥攻击的时候便尽量做到只进不退，再不像此前那么毫无章法。 尽管作战方案正确，但由她一个人来应付终归勉强，此时若是能再来一人帮忙牵制，这一战也不至于如此吃力。 想到这，林小芽百忙中偷眼瞥了下传送门的方向，也不知克洛诺斯那猪头在磨蹭什么，到现在都没见他从那白色灵力流中出来。 不得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她这些年来以弱克强的对决哪一次不是用命赌来的，若是没有死的觉悟，就休想在绝对强大的对手面前博得一线生机。 还有，速战速决。 林小芽将光刃改成了光盾，迎着密密麻麻的冰锥向前疾行，并三两下跳上了玄冰巨人的脚背。 由于双方体型差异悬殊，按比例看，林小芽就像是蹦跶在大狗身上的一只跳蚤。而那只大狗在应对自己身上的跳蚤时却显得有那么点笨拙，而且打起自己来下的也是狠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达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效果，于她而言倒省事许多。 林小芽看着像跳蚤，可实际上弹跳力远不如跳蚤，玄冰巨人的身上光滑如镜，压根就没有借以攀爬的着力点，要想登上它的肩头简直比登天还难。当然她手握高科技利器，要想在巨人脚杆上凿出几个着力点并非难事，可实际上与其费尽心思往上爬，还不如原地努力先削断它一条腿，把巨人放倒再处理头部就相当容易了。 虽说热能激光刀的光束在切割任何物件都如同划空气般毫不费力，可架不住那庞然大物脚杆粗，十个人合围都抱不住的小腿凭她三尺长的激光光束也没法一挥而就，最终还是左刮一刀右刮一刀，偷不得一丁半点的懒，一边开凿还要一边提防玄冰巨人的袭击，不过为此，她一早就先挖好可容自己藏身的防空洞，每次估摸着冰锥射来，便提前躲进洞中，然后打开激光光盾护在身前。 这玄冰巨人没什么智慧，攻击敌人时，对自己的脚杆也毫无顾忌，竟然无差别对待，因此，跳蚤没打到，落下的冰锥和拳头倒伤了自己的脚，进而加快了林小芽的土木工程。在这方面上，玄冰巨人自己的输出贡献最大，靠它的不懈努力最终把自己粗壮的脚杆打断了。 林小芽刚才一心只想着如何将这怪物放倒，忘了考虑这四周连绵起伏的雪山终年覆盖这深厚的大雪，稍有点动静都会引发雪崩的局面，又更何况是这般体量的航空母舰？ 那庞然大物一失去平衡顿时轰然倒地，旋即地动山摇。林小芽还没来得及狂喜就见裂开的地缝如灵蛇般向四面八方迅速伸展，眼看脚下山体就要崩塌，而远山上的积雪正如汹涌的海水排山倒海而来，这情形不出两分钟她必将被活埋在山底！ 林小芽傻眼了，一时间六神无主，如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来回疾走，“怎么办？怎么办？克洛诺斯混蛋！我恨你——”眼看着雪沫就到近前，不暇思索转身就跑，然而雪地不如平底，一路跑去一脚深一脚浅的，严重影响逃命速度。好死不死地危急关头还摔了个狗啃屎，从雪地里抬起头就一堆大小不一的玄冰碎片从自己身边迅速划过，林小芽未及细想，迅速抱住一块，借以当滑板用。 所幸滑雪她也并非一窍不通，以前曾跟着向奇学了一阵，虽学艺不精，但这点皮毛也足够她逃命。 前路无甚障碍，她一路直线往山脚直冲，回头望去，远处那片殷红似火的梅林已然被掩埋，而那滚滚白雪马上就到身后。 自打她来到泰坦族地就被禁了灵力，无法使用飞行、越行等逃跑的魔法，也无从打开连通古堡的时空之门，拿不出飞行器，现在前有断崖后有滔天雪沫，而她插翅难飞。 最终，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林小芽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栽进了山崖底，紧接着汹涌的雪沫从天而降，她眼前一黑，随后四周渐渐地又归于平静。 第312章 终章（二十五） “帕里斯……帕里斯……” 林小芽在意识模糊神志不清之时如梦呓般反复唤着这个名字，直到脸颊上伴随着一串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才悠悠转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那张倾城绝艳的脸，不觉有些晃神，她依稀记得自己跌落山崖的那个瞬间似乎有一道神秘的力量托住自己，减缓了下坠的趋势，雪沫覆下时的感觉也格外松软，仿佛轻柔的云盖在身上时毫无重量，她甚至感觉不到冷。 她可以肯定自己并非是在窒息的痛苦中失去意识，而且在意识模糊之际，似乎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感觉到帕里斯就在身边，所以醒来后，她以为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帕里斯那张蛊惑众生的脸，却不料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小奇的，更确切地说是抢占了小奇身躯元神附体后的克洛诺斯的，看来是自己对那个男人思念成狂产生了幻觉，由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出现过。 这一刻，她不由得失望之极。 “短短五个小时，你特么叔叔叫了五十五次，帕里斯叫了两百零七次，你将辛辛苦苦把你从地里刨除来的我置于什么境地？”这是在演大话西游吗？可惜她不是至尊宝，帕里斯也不是她的紫霞。 林小芽感觉自己浑身被懂得僵硬，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像结了冰似的又硬又冷，然而双颊却是火辣辣地疼，而且高耸的肉已经明显遮挡到了眼下的视野，陡然省起刚才恢复神智时听到的那一串啪啪的脆响，敢情是这货用巴掌把她扇醒过来的。 “我的脸怎么那么痛？还肿了？”一明白是怎么回事，林小芽的怒火蹭地就上来了，旋即破口大骂：“你特么刚才是不是一直在打我？你个王八蛋龟孙子，几个小时前死哪儿去了？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特么不可能不知道传送门边上有灵怪守卫，你特么竟然让我一个人打怪？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特么还是人吗还是人吗？混蛋！王八蛋！妈蛋！狗蛋！老不死！” 克洛诺斯被臭骂得啼笑皆非，无奈地摇头道：“能骂得这么精神，看来没事，害我白担心一场。” 克洛诺斯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林小芽几乎气到变形，原本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听这话顿时进入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状态，想到刚才骂得不够很，而且这货似乎对自己的年龄挺在意，可以就这个方向拓展开深入骂，于是指着对方继续发飙：“全世界你最老，却最不懂事，你这万年老王八，害死我你有什么好处？本姑娘可是你元神的宿体，我要是死了你特么借尸还魂能有夺舍的效果好？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本来脑子就不好？请问你这么多年的寿命是拿智商换的吗？” 克洛诺斯好歹也曾是身份至高无上的万神之王，被一个没大没小的小辈这么指着鼻子骂心里哪能高兴，没当场发飙就已经是他毕生最大的涵养了， 他站起身说：“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继续赶路吧。”说着冲着远处吹了记清哨，一匹瘦马踏雪而来。 林小芽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由于四肢早已冻僵，每迈出一步都极其吃力。她的马在穿过传送门之后就被玄冰巨人投射的冰锥扎成了马蜂窝，眼看着克洛诺斯自己上了马，忍不住又叫嚷：“我的马因你而死，我也因为替你挡灾被深埋雪中，现在冻得跟支冰棒似的哪里还走的动？你要是还有点良知的话就马给我！” 克洛诺斯无力地叹气，催马过来，一探身拎起林小芽后领把人提上马圈到自己臂弯中。 林小芽一看两人姿势暧昧，不禁吓了一跳，虚张声势叱令：“你下去！犯下低级错误的人只能走路。” “要真这样，你就没资格上马了，犯下低级错误的人是你。” “我？”林小芽气急败坏地扭头，嘴唇不经意从某人下巴尖擦过，两人神色骤变。林小芽忙又回过脸去，刚才凌厉的气势已荡然无存，为掩尴尬，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问：“你自己磨磨蹭蹭地半天也不见人影还敢推诿，你要是能早点过来帮忙，我也不至于被活埋在深坑里。” “要怪就怪你自己莽撞，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你自己就急吼吼地穿过来了，这个传送门上的灵力一旦到了守卫身上就暂时失去了传送的功效，我也只能等到你们结束战斗，灵力重新回到门上才能通过。” 林小芽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克洛诺斯一本正经答道：“骗你是小狗。” 即便是人类，也只是孩子充满童趣的话语，从这么个六界众生之中年纪最大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很是让人瞠目结舌。 坦白讲，几个小时之前她还被深埋在雪地里，克洛诺斯把她刨除来以后两人也都没魔法让身子迅速回暖，单靠自身那点能量御寒尚且不足，又怎够恢复正常体温？因此背后有个人为自己挡风供暖就显出其不可或缺地重要性，这也是林小芽不再坚持赶对方下马的缘由。 林小芽四下张望，见四周雪山似乎又回到雪崩之前的状态，而远处那片红生活的寒梅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就好像这片静谧的雪山从始至终都未曾发生过什么异样，她不由纳闷，便问：“怎么回事？这里不该是这样子的，还有那个大冰怪，怎么见了？” 克洛诺斯淡然道：“不必大惊小怪，这里的灵力使然，被毁坏的守门冰怪也只是暂时消失而已，等到了一定的时间又会重新凝聚成形。” 林小芽听出了些道道，焦灼地追问：“这鬼地方该不会是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些守卫灵怪吧？” 克洛诺斯也无意隐瞒，坦言：“没错，毕竟这里是泰坦族地的腹地，隐藏了不少重要之物，戒备当然会比其他地方森严些。所以接下来这一路还会见到不少骨雕、骨龙或是冰元素巨人诸如此类的守卫，先给你提个醒，一会儿就算出现了也大可不必惊慌。” 听起来都是没有生命没有五感的灵怪，先不说没有魔法单凭体战能否打得过，这四周都是深厚的继续，稍微闹出点动静立马就引发雪崩，被活埋的滋味她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林小芽顿觉头大，哀嚎：“还要打啊？” 第313章 终章（二十六） 克洛诺斯听她哀嚎，不禁低低地笑出声，“你不是很喜欢打架吗？正好趁此机会尽兴。” 话音刚落，林小芽立马回怼：“放屁，谁说我喜欢打架？我跟小奇一样是喜欢动脑的人，不然外头那帮孙子也不会到处讹传我诡计多端狡猾奸诈，还一肚子坏水满脑子馊主意，明明就是聪明伶俐智商超群的光辉形象，结果愣是被黑得在六界中一落千丈。” “也不能说是黑啦，只是恰巧评价你的人跟你立场不同而已，平心而论，你一条条毒计害死人家那么多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正是事实。” 林小芽气得浑身哆嗦，这哪还需要打架，克洛诺斯三两句看似公正的话语就成功让她身子热了起来，肺都快气炸了，当即反诘：“什么狗屁立场？什么我害死他们那么多人？我可没主动害死过一无辜的人，那些死了的半兽人都是他们自找的，作为侵吞他人国土，屠杀他人族民、摧毁他人家园还掠夺他人财物的侵略者，死亡是他们应付的代价！不管站在什么立场看，侵略者都不在道义的一方，他们有什么资格操纵舆论？” “可历史一向由强者书写，这个世界一向如此，成王败寇，而我不正是摆在你面前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林小芽冷哼：“哼！胜负还没分，历史由谁来决定还为未可知。”说着话锋一转，直接向克洛诺斯插刀，“你当年是残暴无道不得人心被人赶下王座的，关于你的历史我并不觉得有何偏颇。” 克洛诺斯知她有意激怒自己，当然就不会着她的道，只一挑眉，忽然倾身贴上她的背，在她头顶上方轻声说道：“知不知道你现在对我的偏见也是一种偏颇？” 林小芽浑身一僵，旋即手肘粗鲁地往后捅了下克洛诺斯的肋骨，示意他保持距离，然而后者非但不退开，反倒得寸进尺地收拢双臂把人拥住，凑到她耳边说：“你的身子真的跟冰棒一样冷，别拒绝我嘛，我可以让你马上热起来。” 林小芽面色一沉，冷声道：“远点！把妹也要看对象，你这招妹子肯受才叫调情，不肯受就是猥琐骚扰了。我特么宁愿……”突然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克洛诺斯套路她打怪，话说到一半立马打住。 克洛诺斯如她所愿稍微往后退开身，笑问：“你宁愿什么？” 林小芽匪气地咧嘴，鼻腔哼哼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才不上你的当。” “上什么当？我又没骗你什么。” “哼，你还不是想骗我打怪，自己就悠哉悠哉在旁边偷懒。” 克洛诺斯啼笑皆非，无奈道：“有我在，这里的守卫是不会出来的。” 林小芽满腹狐疑地偏过头，克洛诺斯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便接着道：“我可是这里的主人，如果守卫连主人都攻击，那跟废物有何区别？” “这么说，刚才要是让你先过传送门，那大冰怪就不会袭击人，我的马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活埋了？” 听到对方淡淡地嗯一声，林小芽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变成个驴头，一口气差点憋出内伤，半晌不说话。 克洛诺斯忽然埋怨：“你现在越来越无趣，我都这么撩了也不见你流鼻血。” 林小芽无比嫌弃地咧嘴，“你别忘了你现在用的是我亲哥的身体。” “可我记得不久前你确实对我的这副皮囊流鼻血了，虽说那时候你身上的禁锢咒术还没解除，体内灵力稍一激荡就会引发鼻血，但那也不过是紧箍咒术夸大了你的身体反应，倘若你心底真对自己的亲哥没有一丝半点那种意思，也不至于流鼻血。” 林小芽心底那么些秘密被人这么毫无保留地扒到太阳底下晒，不由得恼羞成怒，不悦反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诚然，克洛诺斯并未被小丫头的气势震慑住，仍继续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也就是说在数月前你心里对自己的哥哥还残存这那么点意思，可是自从那次你在人界帮我盗出了天使联盟之后，那份感情就消失了，不应该说是彻底转移了，你现在所有的爱意都放在了帕里斯身上了吗？” 林小芽闻言不由吃了一惊，旋即想到这货两颗眼珠子在鹤顶红里泡过的，毒得很，而比起这活化石她道行太浅，这点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既然都已心知肚明，索性也不否认，只是不耐烦地质问：“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久之后我的灵魂就消失了，这副躯壳也不会留下远宿主的情感，你大可不必这么八卦。” “不，我并不担心这种事，只是……”克洛诺斯反常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两人沉默片刻，克洛诺斯突然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林小芽披上，而后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在前面步行。 林小芽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不解道：“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你管我。”克洛诺斯应了句与他身份年龄都极不相符又任性的话，这令她大感意外。 那之后，克洛诺斯几乎没再说过话，两人默默地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第314章 终章（二十七） 穿过那片突兀的寒梅花海，后面的路程变得枯燥乏味，入目的全是单调的白雪，看久之后感觉视野慢慢地充斥上一片迷蒙的粉红。 林小芽丢掉手里已经把玩了几个小时被玩秃噜的两根梅枝，第n百次瞄了克洛诺斯的后脑勺，搞不懂这货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扒光别人的隐私之后就莫名其妙地生闷气，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决定打破这种没有意义的冷战，便拉长了声音问：“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克洛诺斯依然默不作声，那高傲的后脑勺仍自倔强地对着她。 林小芽越看越来气，便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叫道：“喂，你干嘛不说话？” 那活化石终于吭声了，冷冷应道：“不想理你。”难道他自己没发现回答这句话的本身不就已经理了吗？ 比起抬杠，林小芽更想知道原因，“我怎么招你了？干嘛不理我？” “因为你蠢！” “哈？你说谁蠢？”林小芽张大了嘴，要知道她这智商让多少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高，说她蠢的还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因此严重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闭嘴！一听你说话就生气。” 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任性不懂事的老神祇，林小芽有点懵，小心翼翼地探询：“这么大脾气你是那个来了？” 克洛诺斯没反应过来，扭头问：“哪个来了？” “就是……那啥的……”林小芽支吾其词，最终壮胆说出那个词：“生理期……”话刚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她瞧见克鲁诺斯眼中的茫然最终凝练成锐利的刀子，于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果然，克洛诺斯被激怒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你说我是女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在这里干你？” 这番粗鄙的话语瞬间就让林小芽的血液飙升到临界点，还好这些年行军打仗练就了理智和忍耐，也深谙敌进我退的兵法，以免进一步惹恼对方做出偏激之事，故而没立即爆发与对方来个硬碰硬的核弹级较量，而是很识趣地认错，尽量将危险系数降到最低，“我错了，你现在用的是我哥的身体，当然是男的。” 她这一服软大大出乎克洛诺斯意料，看着她努力扮乖的模样，克洛诺斯心头所有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又气又好笑地摇头道：“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林小芽僵硬地咧咧嘴，小声附和：“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行走江湖，不懂得如何察言观色会死得很快的。” 克洛诺斯挑眉质疑：“哦？你怕死？” 林小芽一本正经地点头。 克洛诺斯笑得颇为讽刺，“你若真怕死又怎会一路跟着我，苦苦哀求我换你做宿体？” “我怕死，但我更怕小奇死。不管你询问几次，我的决定始终不变，他比我的生命重要。” 克洛诺斯微眯着与她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吊稍眼，仰面对着她困惑道：“可你现在喜欢的是帕里斯吧？” “喜欢可分很多种，亲情上的喜欢也是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喜欢。若硬要将他们两人在心里排序的话，也就是第一和第二的微小区别，都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存在。” 克洛诺斯眸光黯淡，轻声低喃：“那我呢？” “你说什么？”林小芽心里一惊，她并非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敢确定对方言外之意是否真如自己所想，于是惊惶不定地审视着克洛诺斯略显落寞的神情，想再次确认。 “没什么。”克洛诺斯摇头，转身继续前行。 这些时日，他帮了她不少忙，虽说起初是假借向奇的身份来到她身边，为了隐瞒实情不得已而为之，可后来真相败露，他照旧对她温柔体贴，一路上多有照顾。昨晚她还独占他的床，现在又骑着他的马，还披着他的外套，除此之外，为了加速身体神化，她基本上每天都喝他的血…… 坦白说，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哪里还像是对立的敌人？简直就是…… 情侣两字从脑中蹦出来的刹那，林小芽被自己吓到了，尤其是这一切接受起来似乎越来越理所当然，该反省的是自己吗？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给对方传达了不切实际的误会？死亡是她必然的抉择，可结果却由不得她自己说了算，最终还需克洛诺斯的成全。如果克洛诺斯改变了主意，那么她此前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不管是断绝后患还是防患于未然，有些话还是挑明了比较好。 林小芽思前想后，最终对克洛诺斯说道：“我没有未来，也不想要什么未来，既然已决定走这条路，就不想再有任何的迟疑和动摇。这世间的纷杂留待你们解决，再与我无关。所以我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一丝丝期待，反之，任何人、任何事也无需对我有所期待，如果还有什么放不下，那就去找另一个我。” 第315章 终章（二十八） 克洛诺斯不做任何表态，而是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小芽看他低头不语，只牵着马默默前行，便问：“喂，克神，你怎么没点反应？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克洛诺斯不悦地微微偏过头，问：“然后呢？你要我做什么反应？”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林小芽没敢继续惹他，心想只要自己的意思传达也就够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黏黏糊糊不够干净利落，于是壮胆道：“你老婆怎么样了？” 克洛诺斯皱眉，不耐反问：“我老婆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就……关心一下嘛。” “你没事关心我老婆干嘛？” “呃……” 林小芽突然意识到，即便他老婆现在还健在，也很可能因为儿子夺权之事彻底闹翻了吧？突然这么问像不像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又或者心口扎刀之类的？ 这还真是一次艰难困苦的沟通！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顷刻，克洛诺斯方道：“你尽管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还有，我都不会对你动什么心思，所以你大可不必东拉西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虽然了却一桩心事林小芽终于得以安心，就是觉得气氛骤降至冰点，哪哪都不自在，不如唱歌个缓和一下气氛，可刚开嗓，克洛诺斯立马示意噤声。 林小芽突然醒悟在这大雪堆积的高山上，即便是细微的声音都可能引发雪崩，于是立刻闭嘴，却不料克洛诺斯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 林小芽话音刚落，克洛诺斯马上冲她摆摆手，然后同时祭出了金光闪耀的神剑天使联盟和隐形头盔，接着把头盔给她递了过去。 林小芽看他这准备战斗的架势，不禁惊诧不已，按说这里是他的地盘，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忽然想到小奇和哈迪斯数年前曾经潜入泰坦遗族的腹地盗取金蛇臂环，虽说臂环又重回到克洛诺斯手中，但说不准那两人离开之前在这片雪域上留下了什么好东西，只可惜还没触发就率先被克洛诺斯发觉了。 卧槽！好敏锐的觉察力！ 林小芽除了惊叹，无话可说，默默戴上头盔隐匿自己的形迹，驱策坐骑远离克洛诺斯，让出地方好让他们开打。 说实话，如果克洛诺斯现在所依附的不是向奇的身体，她还巴不得克洛诺斯直接就此被打到神形俱灭，这个泰坦遗族的恶魔头子一旦神隐，战争就结束了，天下也就太平了，而且她也可以不必献祭献舍，保全小命。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恶魔头子现在用的是小奇的身体，她怕投鼠忌器伤了小奇，要是克洛诺斯神形俱灭了，小奇没了身体，灵魂就彻底只剩下转世重生这一条路可走了，重新做人所开启的也是另一段全新的人生，这跟死也没什么差别。就算是被打得缺胳膊少腿的，小奇回来以后也成了残疾。 克洛诺斯现在没有灵力护体，也用不了魔法，所以林小芽此刻除了持以十二万分的虔诚祈祷他此战能安然无恙，完好无缺，还在旁随时留神，万一他有和闪失也好上前助他一臂之力。 第316章 终章（二十九） 林小芽不愿马被波及枉死，便远远地带到山的另一头放生。 她站在山之巅，刚赶走了马，一转身就见克洛诺斯正仰面对着半空念念有词，顷刻，去他的前上方慢慢现出莹白色的灵力在半空中流转，在传送门成形的那一刹那忽然从中跳出三个黑影。 黑色的人形影子，没有无关更没有具体的样貌，就纯粹一个轮廓，显然是通过魔法镜像出来的影子傀儡。 别小看来袭的只是影子，尽管它们被灭以后无法自行重生，但攻防敏灵魔等各项的强弱水平完全是照着本体不差分毫地复制的，倘若做此镜像魔法的人是冥王哈迪斯，那么这些影子当中必定有一个的危险系数跟他本尊一模一样，而另外两个影子的正主恐怕也绝非泛泛之辈。 克洛诺斯此刻没有灵力护体，魔法也施展不出来，还在适应阶段的新宿体存在着许多未知和不可控因素，除开这些，宿体本身的各项数值也尚未臻至理想水平，所以克洛诺斯就算是在灵力不受阻滞的情况下也未必能将自己的神力发挥到极致。他现在唯一能仰赖的就是他手中那一把并不完整的神剑天使联盟。 其实作为神剑剑柄的金蛇臂环早已跟着向奇的宿体一并到了克洛诺斯的手中，林小芽不明白他为何不将剑柄安回原处，而是用一支古铜色的看不出材质的东西替代了剑柄，不完整的神器起威力恐怕也大不如前。 话说从传送门的灵力中跳出来的三个影子傀儡，其中两个二话不说从左右两路上来夹攻克洛诺斯，另一个黑影趁着对手被牵制，迅速飞上空中，高举起手中长剑，旋即黑黢黢的剑影尖部骤然汇聚了如星火般大小却异常耀眼的光芒。 林小芽眼尖，发现牵制住克洛诺斯的那两个黑影手中的兵器像极了三叉戟和两叉戟。 她依稀记得那分别是海王波塞冬和冥王哈迪斯的武器，想到这里旋即意识到这是三王的影子傀儡，而飞上高空的那一位想必是神王宙斯的影子镜像，汇聚光芒的那一柄长剑影子上隐约可见剑身上那拧成麻花状的数道利刃，那是宙斯的神器雷霆的影子。 据说雷霆是从当年击败克洛诺斯的神器胜利之矛上拆分下来的矛尖，其形状与普通利剑有所不同，剑身有多道剑刃，从剑柄盘旋到剑尖汇成一点，与其说是剑，不如说长锥来得更贴切些。 若非他们此战关乎向奇性命，林小芽是很乐意在一旁观看三王弑父的大戏的，只可惜克洛诺斯现在附上的是小奇的身体，她最在乎的人就在这漩涡的中心，故而她也无法置身事外。 此时冥王和海王的镜像影子联手进攻，而克洛诺斯却只能以剑招架，毫无反攻的余力。林小芽看他连连后退，显然是被压制在下风，而天上那位的雷霆显然是酝酿闪电魔法，就像几日前在精灵族地那样不分敌我企图将目标和影子一同消灭，心里不由暗暗为他着急。 第317章 终章（三十） 然而这种神级的对决哪里是她这等凡人能够插手的？林小芽眼睁睁地看着克洛诺斯被冥王和海王魔法镜像出来的两个影子傀儡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看着宙斯的镜像雷霆即将生成的闪电魔法，心里着急却无能为力，即便自己赶过去也无济于事，只会白白送死，可此时如果不他帮一把，克洛诺斯神形俱灭的话，小奇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她现在也被禁了魔法，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可以把隐形头盔还给克洛诺斯，只要他戴上头盔，即使是影子也无法感应到他具体所在的位置。一想到这，林小芽立马朝山下飞奔而去，可才跑出几步突然又刹住脚，因为她陡然想到隐形头盔也只能帮隐匿形迹，又无法免疫魔法伤害。 宙斯的雷霆就在数日前她不幸见识过一次，当时若不是冥王哈迪斯、精灵王帕里斯、和魔族摄政王卡多以及其余一众人合力张开灵力护盾，她和克洛诺斯早已如同护盾外的一切事物刹那间在炽烈的白色强光之中失去了轮廓，化成了灰烬，神形俱灭，尸骨无存。 如果此时的镜像影子也能照那日正主在精灵族地降下的威力堪比原子弹爆炸的雷电，别说克洛诺斯和另外另个镜像影子，恐怕连她脚下的这座山头也要一起夷为平地。 她知晓自己短命，但没想到会这么短！之前大难不死本以为必有几天后福的，没想到这才过了两天，死神再度降临，死在这种地方，连骨头渣都不剩。 卧槽！人家好歹是为了至高无上的王权父子相残，而我特么啥啥不是，充其量就算个垫背的！ 林小芽越想越郁闷，也不知是自己的泪水模糊了视野，还是镜像雷霆在汇聚雷电时扭曲了空间，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梵高的抽象画，都失去原本的样子。她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绝望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 当那毁天灭地的惊雷从天而降之际，她依稀瞧见天空中的空气变得粘稠一股肉眼可见的透明物质将落下的雷电包裹住，消化掉，片刻，从几不可见的天地交接之处隐约听得雷声轰鸣，脚下微微颤动。林小芽循声望去，就见远处的雪山陡坡上的积雪有裂痕在蔓延，紧接着又是壮观的雪崩景象。 唯一庆幸的，离这边的距离非常远，不至于引发脚下这片山体的雪崩。 天地间豁然开朗，刚才像抽象画般扭曲的诡异现象依然消失，一切如旧。 林小芽忽然发觉自从来到泰坦族地以来身上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霎时间荡然无存，此刻周身轻盈，灵力充沛，如此看来，克洛诺斯刚才是借用泰坦族地上空结界的灵力将宙斯的闪电转移到了别处。 危机一解，克洛诺斯立马反守为攻，天使联盟似乎在刚才空间扭曲的时候吸进了不少灵力，随着挥舞出的金黄色剑影，荡出了一道道凌厉的剑气。 反转骤然而至，克洛诺斯右前方的影子傀儡在猝不及防间被天使联盟的剑气扫中，随即灵消形散。 林小芽一眼看出被打散的傀儡手中所执的是一杆只有两支叉的兵器，那必定是从胜利之矛上拆解出来的双叉戟，也就是说刚才被克洛诺所击毁的是冥王哈迪斯的镜像影子。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冥王的实力是三王之中最弱的一个呢？这个念头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旋即就被自己否定了，据说冥王的实力在他所有兄弟姐妹当中是最强的一个，宙斯为此颇为忌惮，因此在击败了克洛诺斯之后，将胜利之矛拆分出来由三人保管时，把威力最小的双叉戟交给了他。 倘若事实真如传说那般，那么最先消失的影子傀儡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 第318章 终章（三十一） 林小芽越想越不安。她知道物理攻击对那些个魔法镜像出来的影子傀儡并不管用，但不确定弹夹里通过向奇和克洛诺斯体内的血液特殊处理的子弹是否奏效，所以总要试上一试才能知晓答案。 于是她从腿侧的枪套里拿出冲锋手枪，悄然走进射程之内，试着给宙斯的镜像影子来一个点射。 镜像影子一个趔趄，显然神血还是附着一定的威力，只不过这枪的口径太小，射出的子弹没能造成一击致命的杀伤力，林小芽这一枪没能击毁目标，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影子一甩剑影，一道刺眼的闪电飞了过来。 那是魔法袖箭，属初级气系魔法，照万神之王那种变态级别的施法者压根就不需要魔法的酝酿时间。幸好她习惯性地打完就跑，试了一枪立马翻滚开，加之她反应迅敏，此外也该庆幸对方放的是初级魔法，魔攻的范围不大，所以她侥幸躲了过去。 然而克洛诺斯一听见枪声面色骤变，百忙中瞥了眼魔法袖箭落下的地方除了炸开的雪沫，并无其他异状，才稍稍安心，不料又响起连发的枪声，不禁怒道：“躲远点，别来给我添乱!” “我是来给你帮忙的，怎么就添乱了？别好心当成驴肝肺。”林小芽先是飞行魔法让自己迅速移动。 尽管她此时隐匿的行迹，但是子弹在飞离枪口的瞬间就脱离了隐形头盔的魔效马上就显露出形状来，这也变相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整个弹夹的子弹没有一发能击中目标，宙斯的影子傀儡速度太快了，只见它身形一晃就没了踪影，紧接着听见克洛诺斯在背后骂了一声“笨蛋”，自己就被人一脚从半空中蹬进了雪地里。 原来刚才宙斯的影子傀儡陡然闪现到林小芽身后，向她后背挥砍下镜像雷霆，克洛诺斯见状立马甩开波塞冬的影子傀儡，一个瞬移来到她身后，千钧一发之际架起天使联盟挡格，同时伸出一脚把她踹地上，替她化解了一次危机。 然而，对手毕竟是神王和海王镜像出来的影子，跟这种变态级别的boss过招自然是险象环生。 林小芽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深陷在雪地中的两条腿拔出来，波塞冬突然凭空砸来一个高压水球。明明就戴着隐形头盔，可是这些老神祇的洞察力和感知力都臻至变态级别，她一旦露了形迹，即便隐身，在这几个老家伙眼中也是有迹可循的，而且相信他们发现的线索比她自己想象得多的多，所以波塞冬一个高压水球准确无误地打过来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林小芽也不指望次次都有人帮她化险为夷，况且她自己也有相当的应敌经验，刚被克洛诺斯蹬地上时，立马就先念诵魔咒具现出灵力护盾，虽说成形的速度较慢，但是胜在未雨绸缪，比对方的高压水球先一步施法，所以水球到时，她的灵力护盾也刚好形成。 未雨绸缪的应敌策略固然是好，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的确估算道对手会对她出手，预先召出灵力护盾，但是却忘了将双方的魔力一并考量。神王和海王是开天辟地之后的第四代神祇，神力威猛，几乎可毁天灭地，即便是镜像傀儡，他们的魔力值也远在她之上，凭她此刻召出的灵力盾于他们而言简直与鸡蛋壳一样脆弱。 当她想到这一点时，镜像波塞冬的高压水球到头顶上方，此时此刻，她插翅难飞，逃无可逃，只有闭目等死。 她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狗带了，然而闭眼静待片刻却只听得远方若有似无地传来一阵闷响，自己这边却毫无动静，于是一只眼的眼皮小心翼翼地睁开一道缝向上偷觑，就见克罗洛斯魁梧的身形挡在她的前方，那高压水球已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于无形。 想必是刚才克洛诺斯再次以结界的灵力将高压水球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第319章 终章（三十二） 林小芽死里逃生，不由得大喜过望，撤去自己的灵力护盾，笑嘻嘻地站起身冲克洛诺斯竖起双手拇指叫道：“克神英雄救美，超帅哦！” 头上顶着一蓬乱糟糟的鸡窝头，身上穿的是从某个劫匪身上扒下的兽皮大衣，昨天烤蚯蚓吃时脸上抹上炭灰的黑麻麻的痕迹到现在还清晰可见，哪门子的美？ 克洛诺斯微微偏头瞥了她一眼，眼神虽淡，却明显充满着嫌弃的味道，即便不明说，那效果亦能如利刃扎心。还好林小芽一向没脸没皮的，加之心理素质也非常强大，自动自觉就把对方鄙夷的神色过滤得干干净净。 宙斯和波塞冬的镜像傀儡显然用的还是最开始的路数，一个牵制争取时间，另一个酝酿大招。之前是三子弑父，不过中途冥王哈迪斯的镜像傀儡被天使联盟的剑气击毁，现在少了一个助力，波塞冬的镜像傀儡要想牵制住克洛诺斯就显得格外吃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后者因此就能稳占上风，因为林小芽已经暴露了行迹，隐形头盔也形同虚设。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而她就是己方的那个猪队友。海王的镜像傀儡见奈何不了克洛诺斯，便立即调转兵器对准猪队友，招招凌厉，魔攻接踵而至毫无间断。 由于林小芽的水平和波塞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自然是被追杀到连滚带爬地抱头鼠窜，极其狼狈不堪。 如此一来，克洛诺斯顾此失彼，不由自主地再度陷入被动局面。然而他频频看向澄明的天空，所担忧的似乎并不完全是因为林小芽，并且明显感觉到他的急躁，看起来像是急于结束战斗。 林小芽突然意识到三王此番偷袭的真正用意并非要一举将克洛诺斯制服。 首先，这里泰坦神族的地盘，要想在别人的地盘上截杀别人的王，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其次，倘若单凭镜像影子就能击败上古的第三代神祇，当年夺权又何须大费周章掀起万神之战？ 再者，听闻神族和泰坦族都陈兵百万在泰坦族地的边境，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现下已经箭在弦不得不发的势态，即便一方的王半道殒命，这场战争也不会就此作罢。 她左思右想，最终觉得三王此举除了拖延时间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那么拖延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林小芽有人给罩着，越发无心应战，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着克洛诺斯的元神现在依附的是小奇的身躯，但是却事先被三王设下了圈套，无法使用体内的灵力，魔法也发挥不出来，这次应敌所借助的也是神器的力量和结界的灵力。 重点就在于使用结界的灵力，这场对决拖延得越久，结界的灵力被动用的时间就越长。要知道这个结界有很强的防御功能，异族的人一旦进入泰坦神的族地就都会被禁了灵力，无法使用魔法！ 林小芽陡然明白过来，此时此刻，想必神族和泰坦族的战争已经爆发了，结界一旦松动，禁魔的效力就解除了。 要知道战场上魔攻有时可以非常高效地扭转战局，甚至可以一招就定乾坤。 看透了这一点，林小芽突然动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泰坦族战败，兽人族失去了后盾，必定会从精灵族地撤兵，那么战争就能够彻底结束，迎来久违的和平。想到这，她便假戏真做主动挑战宙斯和波塞冬的镜像傀儡，并不怕死地拼命给对手卖破绽。 只不过她这演技骗寻常人或许还可以无往不利，但是像克洛诺斯这样的活化石，自然是洞若观火，一眼就识破她的小伎俩。 如果双方都配合着演也就罢了，偏偏一边是假送死，另一边却是真杀，稍不留神，很可能会弄假成真，克洛诺斯气不过，当即面色一沉，直接点破道：“这么拙劣的演技就不要丢人现眼了，你要是再不消停，我可真撒手不管了。” 林小芽不由沮丧嘀咕：“不好玩，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她嘴上这么说别人，却忘了自己也是外人口中诡计多端狡猾奸诈的小狐狸。 克洛诺斯没心思和她杠，瞬移到她身后，手掌在她后背轻轻一拖，先是旋转然后往身后一带，接着把人远远地抛了出去。 林小芽吓得脸色刷白，待落地时发现自己身体像脱离了重力般轻得出奇，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用气功把人送走，落下时轻如鸿毛。她还未来得及拍胸口压惊，就见克洛诺斯将天使联盟高举过头顶，剑尖当空一指，请坐旋转，旋即空间再一次出现了梵高抽象画般的扭曲景象，上空的结界显然被神剑之力搅动，透明的灵力顺着那道神力倾注而下，直达剑身。随后克洛诺斯将剑尖朝宙斯和波塞冬的镜像傀儡斜斜挥去，两副黑色的影子在强大灵力的猛烈冲击下应声而散，消失于无形。 第320章 终章（三十三） 林小芽积极捧场，晒着牙花子卖力鼓掌，马屁还没来得及拍，克洛诺斯一道凌厉的视线投射过来，要知道美人的每一个表情无需浓墨重彩亦能入木三分，林小芽顿时被镇住了，脸上的假笑逐渐凝固，收敛，看着对方凝重严肃的表情，不由心慌，瞪着大眼，装出一脸无辜等对方发飙。 克洛诺斯心知这丫头自幼就扮得了天真，装得了可爱，也演得了可怜，尽管凭她这丁点道行再怎么伪装到他面前都得原形毕露，可不知怎的一瞧见她那微微鼓着的腮帮就似鬼使神差气消了大半，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他觉得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也吃这一套，将来他很可能会落到帕里斯过去那个傀儡的下场，无底线地迁就和让步，最终也沦为诸如“女儿奴”之类没原则的软骨头。 林小芽等了半天的狂风骤雨没来，却等来了对方冷漠地转过身去，将适才天使联盟吸附的灵力送还回结界之中，紧跟着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又回到了之前阻滞的状态，忙大叫着上前制止：“别啊，你这样我又要被禁魔了，没有灵力我拿什么保护你？” 克洛诺斯甩开某人的手，极尽讥讽地质问：“保护我？你什么时候保护过我？” 站在克洛诺斯本人的立场来说，确实一次也没有，甚至还多次想置他于死地。关于这一点，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林小芽语塞片刻，最终神色一凛，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不知道你和你们泰坦族的存在会给天下苍生带来灭顶的灾害？兽人族就是因为有你们撑腰，才会那么肆无忌惮，两栖族被灭了，精灵族也危在旦夕，多少人在这场灾难里失去生命，又有多少人亲人离散、颠沛流离，怎么说我也是在精灵族地长大的，是精灵国的一份子，你就不能稍微为我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 克洛诺斯冷笑：“合着我是泰坦神族的王就给永生永世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深渊？合着我们泰坦族的遗民就该生生世世被打压，卑微苟且地偷生于这苦寒艰辛的边陲之地？我亿万年来的孤寂和愤恨你懂么？泰塔遗族亿万年来的绝望你能明白么？我身为他们的王，肩负着怎样的重任你又能理解么？你怎就不能为我设身处地换位思考？” 林小芽脑中忽然回响起某部游戏角色所说的一句话：国者，无民不立，无王不兴。王是民献给国的祭品，领受民之膏血，是以王之牺牲换取国之昌盛。 身为各自族民的王，她和他都有着各自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想到这，林小芽不觉心酸，对克洛诺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克洛诺斯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显是无意再继续这个令双方都不愉快的话题，淡淡地说了句走吧，就率先阔步朝传送门的方向走去。 这道传送门开在半空中，那高度换做在寻常地面，林小芽助跑一下也勉强能跳过去，但是这里是雪地，每走一步都得陷进半截脚杆，这样松软的地面如何助跑？如何起跳？ 林小芽大为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趁着灵力流畅的时候回趟古堡取出单人飞行器，现在被禁了魔法，硬跳又跳不过，只好小跑追上克洛诺斯道：“喂，这门开这么高是不打算让我过去吗？” “少矫情，我不信你跳不过去。” 林小芽顿时炸毛，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我矫情？我特么就不信你跳得过去！” “当然可以。这副身躯好歹已完美进化成神体，对于神祇的弹跳力来说，这点高度不算什么。” 林小芽赌气说：“我又不是你，你行我不行。” 克洛诺斯边叹气边数落：“这些天你一天不落地喝着我的血，为何神化的速度这么慢？” “这能怪我吗？在这件事情上我比你还急。再说了，说什么是你的血，这明明是小奇的身体，身上流的自然也是他的血。小奇才神化多久，充其量也就一个新晋的小神，血液的功效哪有那么快的？” 克洛诺斯被她一通呛得没了脾气，敷衍地应和：“对，你说的都对。”言外之意是希望她可以闭嘴了。 林小芽抬头看着传送门，似笑非笑问：“然后呢？你该不会是说抱我过去吧？为了这个才把门开这么高的吧？你是不是单身太久了，现在看谁都眉清目秀的？” 她这么做可以杜绝后患，但也可能激怒对方。 克洛诺斯岂会不明白她心里的那点顾虑，不过他此时心口隐隐作痛，无心与其拌嘴，只轻声说了句我丢你过去，说完不容拒绝便拎起她的后领，手刚一使劲，心口的隐痛陡然变成剧痛，顿觉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林小芽急问：“喂，你怎么了？是被刚才的镜像傀儡打伤了？”正欲蹲下帮他检查伤情，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传送门里出来，手执双叉戟对着克洛诺斯的心脏刺去。林小芽大惊失色，脑子里还未及细想，身子已抢先一步跨到克洛诺斯身前，双叉戟从她后背刺入，紧接着她哇地一大口血吐到了克洛诺斯的身上。 双叉戟没有将她刺穿，并非是哈迪斯的镜像傀儡手下留情，而是利器即将刺穿她身体的刹那间，体内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如冬日暖阳般的灵力，那股力量不但止住了双叉戟的进势，还像光消退黑暗那样将冥王的镜像影子无声地消解殆尽。 林小芽在意识的尽头见到了那披散着栗金色长发，周身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颀长身影，帕里斯…… 第321章 终章（三十四） 林小芽重伤昏迷，本来昏迷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不过很遗憾，克洛诺斯带她穿过那道传送门的时候，她被门上的灵力激流颠醒了过来。 她忍不住想爆粗，据2012年的诺贝尔趣味奖的研究结果所表明，人的身体在承受痛楚的时候爆粗口痛感会有所减缓，只可惜她现在痛得几乎灵魂出窍，连呼吸都得放得很轻很轻，哪里还有那气力说话。 传送门所连接的另一个空间所在的位置也同样是在半空中，但刚从灵力流中出来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两个空间的巨大差异，那股沁入心脾的冷意立马被迎面而来的温热气流所代替，放眼望去，触目所及皆是葳蕤草木，碧浪千里，葱葱郁郁，一派生机，和雪原那边银装素裹的严冬景象截然相反，这可空间的季节显然已进入夏天。 克洛诺斯拦腰抱着她从半空的传送门中跳下，然而落地时猛地一震，疼得林小芽忍不住哼哼出声。 克洛诺斯低头看了她一眼，“醒了？” 见林小芽双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便附耳道她嘴边，听见她几不可闻的气音吃力地说：“你……他……他……他妈……轻点……痛……死……” 克洛诺斯气得哭笑不得，不禁吐槽：“还能骂人，看来伤得也没那么严重。” 话未说完，突然神色一凛，微偏过头，目如冷电直直的看向丛林深处。 林小芽不知又有什么幺蛾子，便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但被近处繁茂的杂草挡住了视线，啥啥没瞧见，也啥啥没听见，要不是现在身上的伤疼得没力气说话，她此刻肯定会不失时机吐槽他神经过敏，像惊弓之鸟神经叨叨的。 克洛诺斯将林小芽放地上，一手托着她肩背，另一手撩她裙摆直接往里探。 林小芽大惊，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忙忍痛按住对方已摸到大腿的手，急问：“你干什么？”然而她伤得太重，手实在使不出一点力气，按的动作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搭，看上去更加暧昧，一张老脸刷地红到了耳根。 愤怒瞬间转化成力量，她正要破口大骂，忽然一个黑影咆哮着从灌木丛中跳出，直冲他们扑下来，克洛诺斯迅速从她枪套里扯出冲锋手枪，手臂一抬，一串连发直接把那四脚兽给爆了头，尸体嘭地落到他们近旁，林小芽定睛一看，是一头健壮的黑豹。 枪声并没停止，克洛诺斯朝着密林深处不断放枪，虽是点射，但是子弹也浪费了不少，要知道这些子弹是经过珍贵的神血特殊处理过的，极其珍惜，而且现在子弹所剩不多，两支冲锋手枪，有一支刚才在雪域那边就把弹夹打空了，现在这支，让他这么糟蹋，每一次枪声她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滴出一滴血，粗略估算，弹夹里恐怕最多不超过十发子弹，心疼到忍无可忍，不禁咆哮：“不要浪费子弹，放它们过来用激光刀削！”愤怒过度扯到伤口，不由得咧嘴嘶嘶吸着凉气。 克洛诺斯停止射击，灌木丛的深处隐约传来窸窣的响动，不过凌然欣慰的是那响动逐渐远去，最终四周归于一片沉寂，知晓危机已经解除，便再次撩她裙子把枪放回枪套。 林小芽涨红着脸直瞪瞪瞅着某人，看那不知羞耻的男人将这一切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泰然自若，脸都不带红一下，倒是有几分虚弱的苍白。 她看对方一脸坦然，无甚邪念，便不再多做计较，还顺带做了一番人文关怀，“你……也……受伤了？” 克洛诺斯摇头道：“这个身体和你有共生咒连结，自然是你受伤我也跟着遭罪。” 林小芽闻言惊愕万分，凭克洛诺斯是这个世间最为古老的神祇，凭他的能耐，要解除两人之间的共生咒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可他为何至今还留着？ 要知道这个共生咒可是他致命的弱点，因为他把自己的命押在了极其弱小的半神半人类身上，留着这个咒术，就等于给敌人多一条杀害自己的途径！尤其是想宙斯那样的神，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无辜的旁人，这个秘密若是被他知晓，他们只要对付她一个也就够了。 林小芽神色极其惊惶不定，惊疑地视线在他的脸上扫了又扫，不安道：“你……不会……是……喜、喜欢……我吧？” 克洛诺斯鄙夷地瞟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林小芽不希望自己临死之前还要欠下这么沉重的人情债，听他这么说，顿觉心里轻松自在了许多，现实欣慰地点头，旋即又勾起了好奇之心，问：“为……什么？” 她表情的变化克洛诺斯都看在眼里，渐渐地那双本就看上去有点凶的吊稍眼此时更是目露凶光，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早被他瞪死个百八十回了。 第322章 终章（三十五） 克洛诺斯替她问出完整的问题：“你是想问我既然我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帮你抗伤？” 林小芽点头。 “当然是为了护好自己的宿体了，你自己不也说是我必然的选择，诚然如你所见，向家这小少爷的身体存在太多的未知和不可控性，若是有一副心甘情愿献舍的身躯，日后我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林小芽心知自己这么做犹如助纣为虐，将来定会成为世人唾骂的千古罪人，可即便如此，她也并不后悔，首先，用多余的自己换回独一无二的向奇一命是一桩不错的交易；此外，她固执地认为邪不胜正，克洛诺斯和他的泰坦神族毕竟被正义的一方击败。 “其实……我自身……恢复……” 克洛诺斯没等她说完就接道：“别提你那没什么用的生命魔法技能了，一般的神魔身体都有迅速自愈的能力，你那魔法技能也就凡夫俗子稀罕，对于神来说形同鸡肋。” 林小芽一听自己引以为傲的技能被对方说得一文不值，心里难免会生气，别过脸赌气道：“也对，反正……这身体……将来……也是……你的，自己扛……也是应该的……” “别说话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养伤。”克洛诺斯把她扶起来，低头问：“自己能走么？还是我抱你？” 若是照克洛诺斯平时的霸道做派，会二话不说抱起就走，他这么问，林小芽料想她这伤通过共生咒作用到他身上，此刻他一定也承受着与她相同的痛楚，于是道：“我……自己……” 林小芽自行站起时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好克洛诺斯即使将她搀住，而后两人相互搀扶着踟蹰而行？ 这一路都由克洛诺斯带着走，具体到哪儿，还需多久他都没说，林小芽走了一阵，身上的伤痛得她直冒冷汗，忍不住问：“去哪？” 克洛诺斯的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状态也很糟糕，伸手朝远处幽静的山谷一指，“瀑布边上有间屋子，我们可到那修养几天。” 林小芽一看那远在天边的距离，差点没晕倒，虚弱的的语调都能飙出破音：“什么？”可稍一激动，又扯到了伤口，不禁疼得咧嘴直哼哼，于是指指一旁的树干，说：“我……就快……带了……先……先……歇会儿……” “也好。”克洛诺斯扶她过去，待她靠坐好，才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驯服一头飞行坐骑来。” 林小芽双唇血色尽褪，身子越发虚弱，她急需休息，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两只大眼睛看上去格外无辜。 克洛诺斯为她抹去额头的汗水，问：“手还扣的动手枪扳机吗？” 林小芽摇头，手哆哆嗦嗦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支黑色的刀柄，指腹轻触开关，刀柄的一端立马现出一束三四米长的红色热能激光光束，轻轻转动手腕，前方被光束划过的大树应声而倒，随后看向克洛诺斯，虽不说话，但眼神已不言而喻——手有光刀，可自保平安无虞。 克洛诺斯点点头，召出自己的天使联盟，对她说了句我很快回来，然后转身走了。 林小芽自那英挺的身姿从视野消失的那一刻起，生怕有野兽来袭，于是不得不提高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以她此刻的状态哪能长时间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没过多久，她眼前的事物都出现了重影，两重、三重，林子里的光线越发昏黑，就连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在一切即将陷入黑暗之际，忽然又一道柔和的阳光照了进来。 她重新睁开双眼，就见那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颀长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栗金色的长发，俊美绝伦的容颜，以及那双如镜湖般深邃的碧色眼眸。 林小芽身子不由得一个激灵，疑惑着眼前的人，原来人疼痛到某一种程度就会出现幻觉幻觉，但她同时又困惑，幻觉里出现的这个朝思暮想的影子究竟是陪伴自己长大的叔叔呢？还是叔叔的本体帕里斯？ 然而，人在生病或者受伤时，情绪都极为脆弱，因此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只要一瞧见这熟悉的脸庞，她的心里霎时间就觉得有十二万分的委屈，嘶哑地撒娇地唤了声叔叔，接着嘴一瘪，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乖，不哭，我在，一直都在。” 林小芽没想到幻觉中的人会有如此温柔的触感，鼻端那淡淡的迷人气息竟真实得令她几乎相信，这就是现实。 “睡吧，醒来就不那么痛了。” 林小芽隐隐感觉到背上的伤有沁凉的灵力渗入，很轻柔，很舒服，周身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她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耳边伴随着幼时叔叔时常在床边吟唱的催眠曲安稳地睡去。 第323章 终章（三十六） 林小芽在一阵阵香飘四溢的烤鱼味儿中醒来，不过当她睁开双眼瞧见四周景象，不由得疑惑自己是否仍在睡梦之中。 她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令她震惊的是离床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台油光铮亮的钢琴。 她环视房间一圈，空间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电脑游戏机手办模型应有具有，看起来是男孩子的房间，而且是人类的男孩子！ 难道她回到了人界？克洛诺斯的灵力恢复了吗？那这里是谁的房间？ 林小芽满腹狐疑，视线再次回到钢琴上，细看上面那本翻开的琴谱，那一页正好是《卡农》的曲谱，乔治.温斯顿的版本，下意识想到这是小奇最喜欢的钢琴曲，当即一个激灵，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扯到伤口，才记起自己身上有伤。 她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不过很显然痛感有所减缓，至少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就连呼吸都会痛，不过此时她急切地想要寻找线索，求证自己脑子里所设想的事情。 整本琴谱都是手写的，入眼的字刚劲有力，俊逸潇洒，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小奇的字迹！ 林小芽越发不能从容淡定，激动地拿起琴谱急不可耐地往下翻，后面的琴曲李斯特的《钟》、贝多芬八号钢琴奏鸣曲悲伤的第三乐章、莫扎特的g小调第40号交响曲，以及近年诸如《天空之城》、《菊次郎的夏天》、《天之痕》等动漫游戏的曲目。 向奇对音乐的涉猎挺广，不过严格来说他应该最喜欢的是西方古典乐，尤其喜欢到现场听交响乐，后面那些动漫和游戏的曲目则是林小芽的最爱。 林小芽放下琴谱，一转身就看见靠墙的架子上放着一截系着一根红色丝质发带的发辫，那发带是精灵族特有的顶级丝织品。 她起先有些许疑惑不解，寻思片刻，猛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在卡多幻域的通关赛中被对手削断的一截发辫，当时发辫上扎着的正是着粉红色发带，没想到后来竟被他偷偷带回来。 林小芽心口一暖，欣喜地发现自己被一个人默默地喜欢、珍惜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已经不需要再求证什么了，她此刻已有了明确的答案，小奇就是这间屋子主人。 斑驳的阳光透过窗外疏落的树叶缝隙打在窗台上，凉风徐徐，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芳香，远处传来水流从高处倾泻而下的声响，毋庸置疑，这里就是克洛诺斯此前与她提到的瀑布附近的小屋。 这屋子一定是向奇和哈迪斯去年潜入这里时才搭建的，只是她搞不懂，电脑、游戏机、乐高、钢琴，这些都是用以休闲娱乐打发时间的东西，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为何要大费周章把人界的东西搬进来？ 很快她就推翻了屋子修建的时间点，因为卡多幻域的通关比赛发生在两年前，所以这个时间还得再往前移。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她记得小奇同她和维拉在古堡时间的罅隙里生活的那十年手臂上是还没佩戴金蛇臂环的，后来两人分开之后再次在卡多幻域重逢时他手臂上已经缠绕着那只光彩夺目的金蛇佩饰。要知道这臂环是天使联盟的剑柄，属于克洛诺斯的东西，也只有到访过泰坦族地才可能找到。 也就是三年前，小奇曾与哈迪斯一同来过此地，并且建了这间屋子。 向奇的时空之门所连结的是他在人界向氏豪宅房间，只要有灵力，他随时随地可以回家，家里不但有各种乐器玩具，甚至还有高级厨师、多名帮佣和保镖，而且医疗设备高级先进又十分便利，实在不必在泰坦族腹地的某一隅休闲度假。 化身为林.福尔摩斯.芽的某人审视屋内的每一件陈设，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些东西应该是冥王为了讨好那位高冷少年所献的殷勤，在卡多幻域的那期间，向奇偶尔失联的时候很可能是到这儿来了。 第324章 终章（三十七） 小奇在卡多幻域的时候就接受那个男人了？ 林小芽困惑片刻，陡然记起在幻域的那期间，小奇的记忆已被冥王的神力封印住，压根就想不起过去一年被囚禁在冥界所遭受的痛苦和凌辱，所以在幻域与化名为迪克的男子重逢时，向奇才会视其为一个疏财仗义、行事旷达磊落的朋友，不过这些假象在他得到高晨生的灵力破坏了封印而得以真相大白，这也是他后来在古堡里记起一年前那些事情导致精神和心理崩溃的缘由。 虽然现在向奇与三王达成诱捕克洛诺斯的合作协议，但那完全是为了将她从新旧两派神族权势相争的漩涡之中推离出去，倘若他真的对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男人心动，钢琴的琴谱上就不会出现她喜欢的那些游戏和动漫的曲目，架子上也不会存放一截从她头上削下的系着精灵族丝织发带的发辫。 尽管她一心希望向奇能够早日从过去那段对她不切实际的迷恋中清醒过来，另寻一段良缘，但他的所作所为显然已是铁了心走上那条不归路的…… 他若是知晓她现在的打算，会作何感想呢？ 林小芽重踱回钢琴前，手指划过琴键，发现钢琴尚未走调，于是坐下，照着琴谱试着弹奏《钟》，但她双手端枪拿刀多年，弹钢琴的指法早已生疏，不管重试几次都总是出错，她自个儿生闷气之余却也不愿过多纠结，将琴谱翻过几页，看《卡农》的难度相对低些，便改弹这曲，毕竟这也是当初小奇手把手教过她n百遍的曲子。 这时，克洛诺斯举着几串烤熟的鱼从外边进来，面露欣慰之色道：“你已经能自己下床了，才不到两天时间，伤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看来你身体的神化速度也蛮快。”说完，把鱼递给她，“两天没吃东西，也饿了吧？” 林小芽那点子雅兴既已被打断，索性就停下来，瞥了眼几条烤得发黑鱼，从琴凳上起身，接过鱼，转身边往外走，还边说：“出去吃吧，不想鱼腥味儿熏了这屋子。” “你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克洛诺斯纳闷，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心想这家伙连蚯蚓蜻蜓蜂蛹之类的都吃，昏迷了两天应该不至于转性连鱼都嫌弃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河边，林小芽瞧见眼前的瀑布不由得有那么瞬间晃神。 克洛诺斯看她举着烤鱼也不吃，只对着瀑布发呆，于是上前问道：“看什么呢？正经烤鱼也不吃。” “那里，”林小芽指着瀑布的上方的水帘说：“我好像梦见过这方瀑布，那水的后面有一个山洞，里面有七色灵力流转。” “你说的没错，那里的确有个山洞，是存放天使联盟剑柄的地方，而你的梦则是你和向氏小少爷心电感应使然。” “你说的是小奇以前在卡多幻域里戴的那只金蛇臂环？” 克洛诺斯顿了一下，勉强道：“是，也不是吧。” “哈？什么叫是也不是？”这答了跟没答一样一样的屁话还不如不答，林小芽翻着白眼腹诽，但心思很快又转到了小奇身上，果然小奇在进入卡多幻域之间曾经来过这里，时间应该是在她被帕里斯以天使联盟刺穿心脏抽取灵力和生命力然后丢进食人树的腹中化肥的那段时间，只不过大费周折潜入敌方腹地取出的宝物兜兜转转地最终又回到了克洛诺斯这里，不但百忙一场，就连自己的身体也被敌人的元神给抢占了，新神派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讽刺归讽刺，林小芽却高兴不起来，毕竟她由始至终都和向奇站在同一立场。 克洛诺斯看她低头沉思，却始终没碰手里的鱼，不禁来气，“你到底吃不吃的？难得我善心大发亲手为你烤一次鱼，你磨磨唧唧个什么劲？不吃拿来我吃。”说着作势去夺她手里东西，林小芽见状，叫道：“谁说不吃了？我现在就吃！” 林小芽寻了处焦黑较少的鱼腹，张嘴咬下一口，嚼了两下，整个人石化了。 克洛诺斯也发觉她表情复杂，握住烤串的两只拳头逐渐硬了起来，连忙询问：“怎么了？”这是他第一次烤食物，也不知是否合她胃口。坦白讲，克洛诺斯下意识还是希望她能满意，人界似乎流传这样一句话，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需得先抓住对方的胃，像林小芽这种连蚯蚓蜻蜓都吃的人，想来也不难讨好。可不成想她竟是做出这样一言难尽的表情，和这般忍受磨难的反应。 “怎么是这个味儿？”林小芽难以置信地端详自己咬了一口的鱼，皱眉道：“又腥又苦，外边焦里边却还没熟……” 克洛诺斯半信半疑，“不至于吧？鱼不都这么烤的吗？”一边说一边从她手中拿过烤鱼，在刚才她吃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嚼了下也觉得口感不对。 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克洛诺斯并未像想象的那样吐槽你连什么什么都吃，有什么资格嫌弃鱼没烤熟，可更令她意外的是克洛诺斯此时的举动。 林小芽看他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吃过的东西，霎时间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不是她敏感，问题的的确确是出在克洛诺斯身上。 他这分明是毫无意识地亲近行为，一般只发生在情侣或亲子之间。尽管此前在雪域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将某些可能或不可能发生的情感问题都先做未雨绸缪地防患于未然又或者是扼杀于萌芽状态，她以为在那时双方就达成一致意见，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克洛诺斯依旧贴心周到，吃她吃过的东西也那么理所当然，这让她又想到了帕里斯，不管是叔叔，还是本尊也都那么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此前在雪域的传送门被哈迪斯的镜像傀儡所伤的时候，就是他的灵力帮她挡住了双叉戟的致命伤害，而且每次受伤或生病的时候，他总是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她的梦中，仿佛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没有他就无法支持下去。 可他终归是别人的男人…… 林小芽神色黯然，盯着克洛诺斯手中的烤鱼，内心困扰之余，又不免有些内疚。也许情愫的萌生都是不由自主半点不由人的，心并不受大脑控制，情之一字即便是上古的第三代古老神祇也无可奈何。她想到这便不忍再强人所难，反正再怎么阻止都是徒劳，反正不久之后，她的死将为所有他人的和她自己的不切实际的妄想画上休止符。 第325章 终章（三十八） 克洛诺斯勉强将口中食物咽下，随即劈手抄过林小芽两手举着的烤鱼说：“这些还是给我把，你别吃了。” “等一下，都你的那我吃啥？” 林小芽错愕不已，没错，她确实嫌弃鱼烤得难吃，可那也是相对而言，美味的和难吃的肯定是选前者，而难吃的和忍饥挨饿的话，她肯定也是选择前者，在极端情况下她连蚯蚓都吃了，区区半生不熟的烤鱼又何足道哉？ “我再给你抓几尾重做。” 林小芽瞬间就瞪大了眼，心想这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好歹也曾是一界高高在上的万神之王，竟然要纡尊降贵给她烤鱼！先不说她受不受得起，且看这不三不四的半成品，明眼人都知道他丫第一次弄吃的，林小芽不认为第二次尝试就能进步到哪儿去，她最终要么饿死要么遭罪，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不必了。”说着从对方手中又拿过一支看起来品相姣好的，跳上河边的一块大石，一个奶狗蹲坐下之后，放空脑袋，关闭五识，深吸一口气便开始胡吃海塞起来，然后边嚼边大大咧咧地侃侃而谈，“其实这年头以享受为目的的吃饭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奢望，尤其是在前线，物资匮乏，只能有啥吃啥，碰到不好吃的东西就得用理智说服自己，就算捏着鼻子也要吃进去。” 克洛诺斯也跟了过来，坐在同一块石头的边沿，“你是精灵族的高级将领，东西再差也不会差你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不好自己一个人搞特殊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脸皮一向厚，怎么在这种小事上反倒不好意思了？” “这跟脸皮的厚度没关系，既然我是将领，就得以身作则吧？没有跟兄弟们同甘共苦的决心，那些兄弟又怎么会卖命？” “他们都说你在带兵和打仗上都很有一套，手下那些士兵都被你管得服服帖帖的，看来所言非虚。”克洛诺斯难得夸赞别人，但这话却是发自肺腑。 这赞夸得真让人一言难尽。 林小芽为难该如何作答，“呃——也不是服服帖帖啦，大家遭受相同的苦难，怀揣着相同的目标，同仇敌忾，分离把敌人赶出去，而他们觉得我的话多少也有些道理，所以配合得比较积极。” 在克洛诺斯看来，只是表达方式的不同，其实意思都一样，于是淡然一笑，沉默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帕里斯……还是很在乎你的嘛。” 林小芽一听见帕里斯的名字不禁心跳怦然，手里的鱼差点没抓牢，为了掩饰慌乱，假装吃得格外专心，然后顾左右而言他，“哦，鱼鳃！”说这将整个鱼头掰下来给克洛诺斯看，“我就说怎么还有股土腥味儿，原来你连鳃都没清理掉啊。还有啊，明明屋子里就有好多调料，蜂蜜、辣酱、孜然粉啥的应有尽有，你居然啥啥没放，你自己觉得这鱼淡出个鸟来了吗？” 强硬转移话题，连绿林好汉的常用词都搬了出来，很遗憾没能成功。 克洛诺斯没被带节奏，依旧不疾不徐地说：“若非有他出手，前天在雪域的传送门前，哈迪斯的双叉戟可能已经将你和我同时刺穿了。还有，这两天也多亏了他，你的伤才好得这么快。” 林小芽满腹狐疑，心想帕里斯真的也来到了幻域？那天所瞧见的难道不是自己的幻觉？可为何他和克洛诺斯两人相安无事？果然还是相互勾连的关系啊…… “我说，那天你们见面了吗？谈了什么？西部精灵不会又要临阵倒戈吧？你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不惜与奥林匹斯山的那位为敌？” 克洛诺斯看出林小芽在刻意回避，总扯到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上，轻叹一声，继而道：“他人没来，不过他在你身体里留下他的灵力，难道在这之前你一点都没觉察？” 这是在质问吗？以什么身份？怎么感觉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就好像是嗅到丈夫出轨的蛛丝马迹的女人？ 克洛诺斯现在所依附的是小奇的身体，小奇原本与她有着共生咒的联结，如今灵魂出窍，躯壳换了主人，因此克洛诺斯便代替了原宿主成为她新的联结者。这共生咒不但能共享灵力和生命力，而且还有类似心电感应能力。 当然这感应的程度还要看双方在灵与体，以及感情等方面的默契度，默契度越高则感应到的真实程度就越大。 不过，克洛诺斯是一个比共生咒术更为古老的神祇，他的感应程度是否也在此限就不得而知了。 就目前来看，瞒是瞒不过的，而且对于帕里斯何时将他自己的力量留在她体内她自己也不清楚，于是挑眉，理直气壮地带着挑衅意味道：“我是不知道啊，你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怎么样的解释？” 林小芽在帕里斯的问题上似乎有点神经过敏，克洛诺斯看破不说破，勉强扬起嘴角，手中的烤鱼实在难以下咽，索性丢进水中，任其顺流而下。 “不，我没强迫你向我解释什么，只是有点好奇你此时的心情，欣喜的话不妨与我分享分享。” 呸，说得比唱的好听！他难道没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在探听别人的隐私吗？又不是闺房密友，分享毛线！ 林小芽强压下心头火，霸道地改为八别人的卦：“不如我们来谈谈你老婆吧。你老婆进来好吗？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现在人口，不，神口数量大不如前，你俩有没有打算为世界神口做贡献？再生几个小神祇出来壮大泰坦族的势力？” 克洛诺斯听完也不生气，反而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林小芽仗着自己时日不多，越发无所顾忌，“笑什么？你休想随便卖一两个笑就蒙混过去，假如你真要跟我推心置腹无话不谈，那请先从你的隐私开始。” 克洛诺斯出乎意料地应了声好，接着便开始将自己那段尘封了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其实自从她开始行军打仗的生涯以后，性子变得内敛沉稳了许多，（相对而言，相对而言）至少幼时八卦的德性和主动惹是生非的恶习改善了不少，现在的她有一套自己“管我屁事和管你屁事”的行为准则，因此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拒绝自己成为对方消遣的八卦而已。 当克洛诺斯摆出一副准备与她促膝长谈的架势，林小芽刷地变了脸，慌乱地从石头上跳下，说：“刚才我瞧见屋子里有冰箱，我去找找里面有没有什么吃的。”说完撒丫子跑了。 第326章 终章（三十九） 林小芽逃避得过于明显，这点令克洛诺斯颇为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克洛诺斯独自在河边静坐片刻，忽然闻到屋子里飘来阵阵香味，料知那丫头又在捣腾什么吃的，便起身前去一探究竟。 一进门就见林小芽一边盯着时间，一边大口大口地吃面，明明锅里的面还蒸腾着热气，她却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你吃面就吃面，为何要一边盯着手表？” “只剩一分半钟。” 克洛诺斯更糊涂了，又没人催她，“哈？什么意思？” “泡面，还有一分二十四秒就过期。”林小芽咽下嘴里的东西又晃了晃手腕上的智能表补充说明：“人界的时间。” 克洛诺斯啼笑皆非，“你如今已是半神体质，就算是过期也不会吃坏肚子，大可不必这样争分夺秒。”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小芽顿时幡然醒悟，啊了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过于慌乱导致脑子迟钝了，放下筷子，客气问道：“要吃吗？我泡了好多。” 克洛诺斯瞥了眼她面前的那口锅，的确很多，差不多八分锅的量，就问：“你到底泡了多少？” “我看快过期了，就把剩下的全泡了。” “也不怕撑死。” “呵，你也太小看我的饭量了，以前比这个多我都吃得下，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肯定得多吃点。” 克洛诺斯也找来个锅，直接端起面往自己锅里倒去了一半，还不停摇头吐槽：“不愧是人们口中吃穷三代的人。” “关你什么事？又没吃你的，少特么咸吃萝卜淡操心！”林小芽心想这种痛再被人反复多戳几次自然而然就能麻木掉的，不信可以试试看。她不服不忿勾回自己的锅，埋头开吃。 克洛诺斯被呛得一脸委屈，“怎么不关我事？不久之后，你的身体是我的，胃也是我的，你大胃王就意味着以后我也是大胃王。” 这摆明是在找茬，神长期不吃不喝依旧能够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否则这货被羁押在塔尔塔罗斯深渊那么多年早就神隐了。要是顺着这话题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发展成小情侣式的拌嘴，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尴尬局面，林小芽生硬地转换了话题，“这方便面的保质期为一百八十天，也就是说这屋子的主人至少在一年前曾回过这儿，可这里也是你的地盘，对吧？” 克洛诺斯不免有些扫兴，但还是正视她的话题，点头的同时也又几分忧虑，似乎已经猜到林小芽接下来想要问些什么。 林小芽难以置信的追问：“你的地盘，居然让你的敌人在这里嵌入一颗楔子？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甚至还让他们取走了天使联盟的剑柄，你是怎么想的？” 克洛诺斯平静地反问：“你以为我的天使联盟为何至今都还未拼凑完整？” 林小芽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臂环是假的？” 克洛诺斯点头，然后道：“他们只知晓天使联盟是由先知剑、狮王盾、神谕之冠、天使项圈、神之战甲和圣靴组合而成，却从没见过先知剑的剑柄拆卸之后的样子，所以要瞒过他们的眼睛并不难。” “可是帕里斯知晓啊，他也有天使联盟，是另一个我从未来带回来给他的。” “嗯，我知道。不过帕里斯——更确切地说是帕里斯的傀儡，也就是过去十七年几乎将你视作自己的崽一样护得严严实实的你的叔叔，他为了护你周全曾经来找过我，所以这些年他在新旧两派神族之间充当的是双重间谍的身份。”末了特意补充一句“他真的非常珍惜你，所对你的付出犹如吐丝的春蚕至死方休，这样纯粹的傀儡一度让我误以为其本尊也是同一类人，可后来亲眼见他两次刺穿你的心脏便弃你而去我就有点搞不懂他了，然而，若说他完全不在乎你又何必将自己的一股灵力留在你体内，要知道，那灵力之中蕴含有他的灵识，他此刻的元神也因此而无法完整，这就相当于加大自己神隐的风险。” 林小芽听完，心间的暖意如涟漪般一圈一圈地扩散开，但旋即眸光黯淡，转念一想，又觉得帕里斯这么做其实就跟十九年前制作出叔叔那样的傀儡一样，不过是施舍一小部分力量方便远程监控她这个宿体罢了，叔叔待她的确非常非常好，几乎到了失智的宠溺和令人发指的护短程度，可谓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可那并非出于帕里斯本人的意愿，而是傀儡叔叔在与她长期的相处中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感情，那种感情谈不上亲情或者爱情，而是正如克洛诺斯所说的极其纯粹的无怨无悔地付出，付出一切，直至神消形散。 “你说神隐？帕里斯也是神族的人？”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同样也困扰了精灵国的臣民数百年，而帕里斯自己也只是隐约晓得自己的身世与克罗诺斯有关，但具体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直至今日才有机会得到确切的答案，于是她不失时机地探询。 “他是我以自己的骨血、生命力和神力孕化而成的新生命，当然也是神。” 林小芽惊诧万分，蹭地从凳子上弹起，指着克罗诺斯嚷道：“帕里斯是你生的？他是你的孩子？” “不是生，而是以我的一条手臂化作他的肉身。”克罗诺斯拍开她几乎要戳到他鼻子的手，接着不耐道，“我才不需要孩子，我要的是能够承载我元神的新的宿体。” 他此举意在金蝉脱壳，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林小芽陡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克罗诺斯在万神之战落败之后，曾逃亡过一段时间，见自己大势已去，又不甘心就此伏诛，因此在逃亡至镜湖所在的那颗小行星上首先是临时做出一个新的宿体，连同自己的神器和神殿一并藏在镜湖底，而后又用自己的神力将整颗行星罩上了结界，把宿体困在其中，再之后是把这颗小行星推至瀚宇的时间罅隙里，最后再空手回到雪域束手就擒。 第327章 终章（四十） 克洛诺斯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然而三百年前镜湖的那场对决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帕里斯的力量远远超过了预期，更令他震惊的是，明明他手中的天使联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柄神剑，可不知为何帕里斯的手上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而且灵力的吸附比起他自己的那一柄要饱和，此外，最匪夷所思的是在他即将得手之际，突然有个戴着隐形头盔的人冲过来他帕里斯挡下致命一剑。 镜湖那儿接二连三的意外导致他铩羽而归，夺舍失败，无奈之下只能寄望于新的宿体。 时间已过去三百余年，当年的种种疑惑此时也在某人从未来的穿越得到了答案。克洛诺斯本以为，只要现在的林小芽消失，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另一个她也将不复存在，过去镜湖夺舍之事也会因此改变结果，所以这也是他最初接近林小芽的目的。 帕里斯不会不明白要想保护好未来的那位精灵女王，首先必须要确保眼下这一位的安全，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本人对这人类女孩全然不上心，丢给一个傀儡自己却不管不顾，那之后甚至还两次差点置她于死地，这样的行径着实让克洛诺斯疑惑不解。 自从帕里斯的傀儡消散以后，克洛诺斯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但出于好奇，便暂且先在暗中观察，不成想，越是留意就越发觉这丫头身上有一股不可思议的魔力，于是便又考古了她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这些时日与之相处下来，感觉她这个人特别有趣，鬼点子多，作为敌人着实令人头疼，但作为自己人却让众人格外安心，小小年纪，极具谋略，也颇有政治敏锐性和军事天赋，明明长着一张不错的脸，身形小巧玲珑娇蛮可爱，且个性也极其讨喜，可她非但不善加利用，反而还故意丑化形象，将自己整的邋里邋遢不说，还不时出口成脏，暴露自己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恶习。 即便是一头猪，观察久了也会不知不觉地对其产生好感，更何况是一个这么灵动鲜活的人。 克洛诺所发觉自己陷进去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他承认自己品味变差的同时也放弃了挣扎，所以在替换宿体一事上他越发迟疑不决，这也是每当林小芽询问自己献舍时机是否成熟时，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可林小芽是个人精，再继续这么敷衍下去，难免会令其起疑，到那时应该就是两人翻脸的时候了。 某个正埋头吃面的吃面妹感觉到对坐投来的目光，两只澄澈又坚定的眼睛立马迎视对方略显黏度的视线，莫名问道：“干嘛这样看我？” 克洛诺斯已无胃口，放下筷子，把面前的锅推开，然后单手托腮慵懒地应道：“你吃饭的样子好像猪。” 林小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怒火才缓缓说道：“骂我瘦猴子的人很多，骂我像猪的你还是头一个。” “你好像不喜欢这个比喻？猪那么可爱。” 林小芽哂笑：“这特么在我的认知里猪和狗都是用来骂人的话，什么貌丑如猪，卑鄙如狗，什么猪狗不如，蠢猪，疯狗，等等等等。所以你要用这种动物来夸我，我觉得是在对我人格的一种侮辱。”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纯粹想夸你可爱，仅此而已。”克洛诺斯越来越没有往日万神之王的威仪，传闻克洛诺斯是一个凶残暴戾的神祇，他在位时各方各族都苦不堪言，因此万神之战时各个种族都选择站在新神派这边，可此时他这谦卑温和的态度着实反常，不由得让人心生疑窦。 林小芽视线在他脸上来回扫了又扫，没能读懂他眉宇间淡淡的阴翳是因何而起，刚想问，可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和他并非可以推心置腹的关系，连君子之交都算不上，还是不要太深入到别人的隐私中。心念一定，便改口问道：“你带我到这儿来，该不会我爷爷就被你们藏在这附近吧？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 “不，你们家老爷子并没在这里。” 克洛诺斯话音刚落，林小芽顿时觉得自己成了被人耍得团团转的驴，愤然质问：“我爷爷不在这儿那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就为了帮你儿子解决掉这些过期食品？” 克洛诺斯不紧不慢地冲她摆手示意：“糖糖，稍安勿躁，我带你到这儿，一来是为了让你养伤，二来也是为了取回真正的金蛇臂环，三呢，这里其实也是去见爷爷的必经之路。” 林小芽阴阳怪气道：“哟，没想到爷爷比起天使联盟的剑柄还要贵重啊，居然要通过这么多道关卡……”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立马喝斥，“爷爷是你叫的吗？以你的年纪，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还老的活物了吧？” 克洛诺斯不满道：“你这话比脏话还难听，这么毒的言词，对得起糖糖的小名吗？” “不要叫我糖糖，你又不是小奇！” 第328章 终章（四十一） 克洛诺斯强词夺理道：“迄今为止，叫你糖糖的人除了你的双亲就只有我，而叫我甜甜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唯独你一个，所以我和你之间算是彼此的甜糖，我这么叫你又有什么不对？” 林小芽当即辩驳：“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已经抢了小奇的身体，而且你又有意隐瞒，再加上当时在前线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没能察觉你个冒牌货，才会把你当成他，如今你抢了小奇的身体还不够，还想连同他的名字也一并抢走么？” 克洛诺斯半眯着眼，不悦道：“难道普天之下就只有他一人可用甜甜这名字？别人就用不得？” “用得，当然用得，”坚定地看着克洛诺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过，这么叫你的应该是与你彼此珍视的人，而不是我。” 克洛诺斯僵硬的表情勉强扯出一丝浅笑，沉声道：“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在明确我的心迹之前，就堵上了我的嘴，小丫头，你自我未免太过良好了点儿吧？” “你真的对我没那意思？”林小芽进一步确认，其实她还巴不得如他所说是自己误会了呢，但人命关天，向奇的生死全在这人一念之间，可不是轻飘飘的儿女情长花前月下那么轻巧。 克洛诺斯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问：“我在雪域那边就全你照镜子，你照了没？” 林小芽随即回答：“我不是担心我丑，我只是担心你的眼光跟小奇一样奇葩。毕竟这是现实，我可不想陪你什么演女丑男瞎的搞笑片。” 克洛诺斯啼笑皆非，摇头道：“第一次见人把自己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们兄妹两个不愧是同父同母所生的，都是奇葩，两朵大奇葩。” 所谓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说她怪的人几乎可以排满九条街，因此早就麻木了，不痛不痒地从鼻腔哼出一句：“谢谢夸奖。” 克洛诺斯起身走向冰箱，林小芽冲他后背问：“我们什么时候继续赶路？” 克洛诺斯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一边查看生产日期一边自言自语，“应该没过期吧……”明明自己就是个百毒不侵的神祇，刚才还跟她说神魔之体不会有吃坏肚子的问题，自己却跟着犯傻，犯完傻才应道：“等你伤好了再说。” 林小芽立马接话：“已经好了七八成了，只要你不再气我就不会有事。” “那你还是等到痊愈吧，免得路上被我气坏了，谁知道前方还有什么惊喜或者惊吓在等着我们。” 克洛诺斯拿了两罐啤酒回来，将一罐放到小芽面前，自己坐下正要拉开易拉环，林小芽突然想到小奇以前的酒量奇差无比，几乎是一杯就倒的，克洛诺斯现在附上的是小奇的身体，不知他酒量会不会随身体的正主，如果他酒品跟小奇一样好，醉了就乖乖睡觉还好，万一酒品差发酒疯，还得让她一个伤员来照顾，那还不如直接要她的命算了。 林小芽一想到这儿，急忙伸手过来封住灌口，谨慎地问：“你酒量怎样？能不能喝的？我可告诉你，酒这东西，朋友够份你喝，肚里有量你喝，啥啥不是你喝啥喝？” 克洛诺斯忍俊不禁，把瓶身注明酒精度数的一面转向林小芽那边，“首先，这是果啤，度数还不到十，其次，我是神，这身体也是完完全全的神体，普通人类的东西对我能有什么影响？” 林小芽听他所言有理，便缩手退坐回去。 克洛诺斯瞄了她一眼笑问：“怎么？怕我喝醉了非礼你？你尽管放心，我就算是喝醉了眼睛也不瞎。” 林小芽顿觉心头堵了一口闷气，自己说自己丑没什么，可是由他人口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内涵她她就有点不爽了，就好比自己的母校自己骂可以，别人骂就不行。她暗自磨了下后槽牙，旋即反唇相讥：“别忘了，再过不久，我这副皮囊就是你的了。奉劝你以后还是少照镜子，以免被自己丑哭了。” “没关系，我会一边流泪，一边对着镜子——想你。” 向奇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干净的气质，骨子里透出的那种纯粹让他俊美无双的脸看上去非常正派，加之为人淡漠、沉默寡言，给人以礼貌而又疏离之感，可克洛诺斯顶着这样正直却绝美的容颜说着甜言蜜语，真心让人无力抵抗，尤其是说到想你二字时，表情严肃，视线直直地望向她的眼睛，那一瞬间，她原本坚定、坦然、澄澈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丝动摇，旋即闪躲，退缩，慌乱地别过脸去。 “确定了。” 克洛诺斯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林小芽茫然问道：“确定什么了？” 克洛诺斯灿然一笑，歪着脑袋故作神秘地说：“很快你就能知晓答案的了。” 第329章 终章（四十二） 林小芽狐疑地审视对方，半晌没能从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中寻到一丁点蛛丝马迹，便放弃地别开脸，四下环顾一眼，问：“你在人家这儿赖了两天，难道他们就一点也没察觉？” 说出这句话，她自己都抱持严重的怀疑态度，尽管这里是泰坦族的腹地，可三王绝非泛泛之辈，既然在人家的地盘上楔入了这么一间小据点，就意味着他们的神力已经伸到了这里。可明明在雪域的传送门三王不惜以自己的神力也要镜像出影子傀儡阻止他们通过，可这会子来到他们的据点，反倒风平浪静无惊无险，林小芽寻思无果才有此一问。 克洛诺斯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以她将近二十年的人生经验判断，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妖在哪儿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郁闷道：“我才十九岁，你们这些老人家行事诡谲，又岂是我一个年轻人能看得透的？” “老人家？”克洛诺斯面色不悦，挑眉，似乎被这词刺激到神经，完全忘记了什么才是重点。 林小芽无视对方的不满，兀自说道：“不过我现在算是明白，哈迪斯的镜像傀儡为什么会是第一个被干掉。” “哦？说来听听。” “因为他镜像出两个傀儡，神力耗费得比较多，所以比起神王和海王的镜像影子自然就比较弱。” 克洛诺斯鼓励她继续，“然后呢？” “然后？你不也看到了？哈迪斯隐藏的另一个傀儡不就是为了趁你不备的时候给你来个致命一击么？”林小芽忽然记起什么，立马端起架势，“当时要不是我舍己救人，现在身受重伤的人就是你了，说白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克洛诺斯也不推却，手支在头侧，撩起眼皮望向她，慵懒地问：“一点都没错，你就是我这条命是你救下的，那么请问救命恩人，你要我怎么报答你？结草衔环？还是以身相许？” 林小芽不屑地冷哼：“你有身吗？你要有也不至于抢小奇的。” 克洛诺斯低垂眼睑，沉默片刻才问道：“你明知危险，又为何要替我挡下那致命一击？” “我怎么知道，当时身体自己就先做出了……”林小芽脱口而出，陡然发觉不妥，便硬生生地把反应二字给咽了回去，偷瞄了眼克洛诺斯，正瞧见他面露浅笑，一副了然的神态注视着自己，当即双颊微热，尴尬地清了下嗓子，故作镇定道：“我当然会那么做，你现在用的是小奇的身体，你怎样无所谓，但小奇可千万不能怎样，要知道这身体你以后还要还回去的。” 克洛诺斯眼中的笑意尽褪，取而代之地是毫不掩饰地怒瞪。 林小芽被瞪得心虚，假装没瞧见，端起面前的锅，无比豪横地将所剩的面汤咕咚咕咚牛饮精光，末了探头看了下克洛诺斯面前那口锅，没心没肺道：“你怎么不喝汤啊？你知不知道泡面的精华全在汤里？赶紧喝，别浪费了。” 克洛诺斯还在死瞪着她，不过看她那么饿死鬼投胎的吃相，眼中的凶狠劲儿不知不觉中消减了大半，但仍旧能从他表情中看出极大的不满，嘀咕了一声“装”，也照着林小芽那样端起锅，一饮而尽。 林小芽直接看傻了，半张着嘴僵坐不动，坦白说，不管是小奇本尊还是附身在这身体里的上古神祇克洛诺斯，做出这番狂放举止都会让人惊掉下巴啦的。 克洛诺斯放下锅，明知故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林小芽犯傻尚未恢复，没经过大脑脱口就一句：“为老不尊。” 克洛诺斯索性破罐破摔，站起身，身子前倾，扯过她的衣领擦了擦嘴。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她清晰地感觉到克洛诺斯的发梢撩过自己的下颌骨，痒痒的。林小芽吓了一跳，身子猛然向后靠，伤口正好撞到椅背上，痛得她不禁闷哼出声。 克洛诺斯嘴角一咧，笑容中透出几分痞气，得意道：“不谙世事的小鬼。” 林小芽输人不输阵，马上找回自己的场子，并不甘示弱地奚落对方：“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看我头发，一绺一绺地看到没有？这你都能调情，啧啧啧啧啧……我为你的眼光和品位深表同情。” 克洛诺斯啼笑皆非，无奈摇头：“为了中伤我不惜贬损自己，啧啧啧啧啧……这算不算是杀第八百，自损一千？”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然不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形象怎样都无所谓，反正以前在战线上和半兽人的采石场比这肮脏邋遢的时候都有过，现在四五天没洗澡根本不算什么。 此外，她还有另一层顾虑，尽管克洛诺斯总不时质疑她连个人都不够格，毋宁论是个女人了，但感觉上这货近来似乎往奇葩的路上越走越远，万一哪天神经搭错线正经当她是个女人，很可能就不会用她作为宿体，倘若如此，小奇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个结局，她输不起。 “去洗个澡吧，顺便换一身轻便的衣服，你哥的衣服你凑合着穿吧，总比这身破裙子体面。” 林小芽听完，脑内立马警铃大作，当即推托：“我身上有伤，不能碰水，否则会感染。” “放心好了，你的伤我已经检查过了，表层伤口已经愈合，不会感染的。” 林小芽听完，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厮在她昏迷的时候曾解开过她的衣服，难怪在银顶城打劫来的那身皮草已不翼而飞。既然已成既定事实，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她内心反复劝自己淡定，要淡定，若是被对方看出自己内心慌乱，保不齐还会被戏弄一番，就大而化之好了。 克洛诺斯看她一动不动，便又劝说：“那两人真拿我这儿当度假别墅了，别看这里小是小，设备却也齐全，浴室里不但有热水器，甚至还有高级按摩浴缸，你不趁机洗个痛快澡，接下来可又得进入跋山涉水的艰苦岁月了。” 林小芽仍旧迟疑，支支吾吾道：“医生说我有皮肤炎，尽量不要洗澡……” “瞎胡扯。”克洛诺斯轻嗔道，嘻地笑开了，绕过桌子来到她近旁，半调侃半认真地说，“你要是身上有伤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我会尽量温柔，保证不会弄疼你，怎样？需要帮忙吗？” 泥煤！这不叫调戏什么叫调戏？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林小芽逃也是的跑开。 第330章 终章（四十三） 林小芽泡在水里才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又被那老奸巨猾的家伙状似不经意地划过去了，结果什么都没问出了！ “可恶！”她愤然拍了下水，然后被溅了一脸水，但也因此冷静了下来，独自在脑中复盘那日雪域传送门前的情形。 坦白讲，单凭三王的镜像傀儡就想在泰坦族的腹地擒获泰坦神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一点想必宙斯兄弟几个也是再清楚不过的，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猎捕，那么彼时他们大费周章所做的就是逼迫克洛诺斯动用结界的灵力，为陈兵泰坦族地边境的己方大军争取魔攻的机会，当时林小芽也想到这一层，甚至还明里暗里帮对方拖延时间。 这两天，她和克洛诺斯能够在哈迪斯的小屋子里安稳养伤，可能还是三王喜闻乐见求之不得之事，只要克洛诺斯不亲临战场，新神派对旧神派的这一仗就不会太棘手。 雪域这边开打的时候，三王的本体可能已经在前线大展身手了，结界禁魔失效的时间足以让宙斯的雷霆施放两三次末世雷电，雷霆可以说是这世间最强的神器，一记霹雳的威力几乎可匹敌一个原子弹爆炸所造成的巨大破坏力。 战争很可能在当天就结束了，然而林小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战争已经结束，三王又岂会放过现下攻击力大减的克洛诺斯？想来泰坦族也留了后招牵制了三王，以至分身乏术，无暇顾及这边。 可问题是双方既已开战，克洛诺斯为何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整个泰坦族的存亡？现在还在这儿悠哉悠哉等她养伤，不慌不忙地等待她这个宿体神化，就仿佛除了她，其他事再与他无关。 然而，克洛诺斯绝非如她所见的这么简单的一个人，倘若真这么清心寡欲，当年又何必费尽心机自断神体准备心的宿体？又或者说克洛诺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林小芽一想到这儿越发感到不安，随便洗洗擦擦，匆匆穿上向奇的衣服就出去了。 克洛诺斯正坐在钢琴后叮叮咚咚地敲着琴键，抬头见她这么快出来，不由愣了一下，问：“这么快？你有认真洗吗？” “滚——”林小芽不耐地爆粗，一面卷起过长的裤管一面解释：“这几年在军营干啥都得争分夺秒，洗澡自然也不例外。” “女王陛下，我们不赶时间，你可以慢慢洗。” 林小芽狐疑地来到琴边，困惑地审视对方，猜不透潜藏在向奇这副俊美皮囊下的克洛诺斯的本心，于是小心翼翼地探询：“你当是来度假的？” 克洛诺斯继续笨拙地敲着键盘，云淡风轻道：“怎么办呢？你的伤尚未痊愈，你要真着急就快点把伤养好。” “那么你呢？你好像每天都闲闲没事干，你接下来又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克洛诺斯向她去高深莫测的一瞥，明显在敷衍：“你不都知道了么？短期打算就是带你看望爷爷……” 林小芽岂不知对方在偷偷讨嘴上便宜，见缝插针更正：“是我爷爷。” 克洛诺斯置若罔闻，兀自继续：“中期打算呢就是等待果子成熟，不过如你所见，我有点等不及了。” 尽管不信任这个人，但这番话着实让林小芽安心了不少，至少说明他是真心实意想更换宿体的。 不食言，不毁约。很好。 “你所谓的中期是多长？” “那要看你的状况。毕竟是被魔法禁锢了十余年的身体，神化速度自然较慢，而向小少爷呢有坦桑城那小子的力量助力，神化速度成倍数增长，你们的情况截然相反，所以你可别拿他作为标准。” 这一层关系林小芽又何尝没有想到，只不过关心则乱，她担心的是自己成为合格的宿体时，小奇已魂飞魄散，到那时所有的一切都成枉然。 若想加快身体的神化速度，就必须借助克洛诺斯的神血。 林小芽忽然想到自己昏迷期间断了两天的血，立马疾步冲进厨房，出来时左右拎着一个汤盆，右手提着一把菜刀。 克洛诺斯看她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过来，不禁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我想到我断血两天了，今天一次过全补上。” “开什么玩笑，你不要把断血说得跟断奶一样轻巧好吧？”克洛诺斯大惊失色，立马从琴凳上一跳而起，绕到钢琴的另一头，浑身戒备道：“要知道我跟你有共生咒的联系，你受伤我这边也会流失生命力，也就相当于我也跟着受伤，你看我都虚弱成这样了还忍心放我的血啊？” “你特么装什么装，我是因为谁才受这么重的伤的？替你遭了这么多罪，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哪里是在替我遭罪，分明是担心你哥这副身躯被毁坏才替他挡了那一下，你要报恩找你哥报，别找我。” “你现在那身体是我哥的，我放我哥的血管你屁事。过来！” 克洛诺斯学着她平日娇嗔的口吻应道：“就不！” 两人不停地绕着钢琴打转，林小芽追了几圈没追上，无奈道：“别玩儿了，看你跑得这么精神，哪里虚弱了，况且我要的又不多。” 克洛诺斯指着她手里的汤盆说：“不多？那么大个盆还说不多，骗谁呢？” “我又没打算装满。” “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也不是不给你喝，不过你得先把凶器放了，看到那两样东西我害怕。” 林小芽嘴角抽搐了下，尽管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暗骂：贱人就是矫情！ 血在人家身上，要想得到只能乖乖配合。 林小芽放下盆和刀，问：“不用刀怎么割开？不用盆怎么接血喝？” 克洛诺斯马上回怼：“你装什么糊涂卖什么萌，刚到泰坦族地的时候没刀没盆你不也一次没落下嘛？” “啊？”林小芽一想到上次像狗崽喝水那样舔他手心就觉得浑身恶寒，僵在原地左右为难。 “怎么？不想就算了，你乐意喝我还不乐意给呢。” 林小芽勉强地挤出这几个字：“乐……乐意。” 克洛诺斯坐地起价，还得寸进尺：“还有，以后叫我甜甜。” 林小芽面色铁青，直瞪瞪瞅着无赖之徒许久，深吸一口气，接着咧开她同样无赖的嘴，矫揉造作嗲声嗲气地唤了一声：“甜甜。”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老实说，不管是说的一方还是听的一方，恶心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在受罪。 克洛诺斯举手投降：“算了，叫我的名字又或者克神也行。” 第331章 终章（四十四） 尽管林小芽事先已同意直接就着对方的伤口啜血，可当她面对这某人将划破的手掌举至面前，看着那颗汇聚在掌心的硕大血珠，竟有点难为情。 克洛诺斯眼中流溢出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将手掌再度递近她唇边，催道：“快点，再不舔伤口就要愈合了。” 林小芽抬眼偷瞄了他一眼，再用力盯着血珠，着实下不了嘴。 克洛诺斯笑着调侃：“你的脸皮向来就厚，怎么还扭扭捏捏起来了？” 林小芽本想去那吸管，但被对方这么一激，想着再怂也不能输了气势，当即白眼一翻无故找茬，“扭捏个毛线！老子没记错的话你丫刚才好像用这只手抠脚了，是不是是不是？” “你，污蔑我，我可没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恶习。少啰嗦，再磨磨蹭蹭的我就不给了。” 林小芽猛地低下头，吸粉似的狠啜了口某人手心上的血，末了砸吧嘴，一边摇头一边嫌弃道：“这味道、口感都不咋滴，不兑水的话超级难喝。”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难喝你都喝得这么开心，要好喝的话我还不得被你抽干了。” “我又不是吸血鬼，没有嗜血的癖好，况且我喝血还不是为了你，让你早一点拥有一副完美无缺的宿体。” 克洛诺斯又气又好笑地瞅着她，没好气道：“真是谢谢你啊。” 扳回一城，林小芽呵呵傻笑。克洛诺斯见了，眼神和面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地柔和了许多。 有那么一瞬，林小芽仿佛从那温和的眼神中看到了帕里斯那双勾魂摄魄的双眸，心头陡然一颤，旋即慌乱地避开那道视线。 “你说了你的短期和中期的打算，那长期的呢？未来在你拿到了没有后顾之忧的宿体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的未来你想参与吗？” “抱歉，我的人生在你达成中期目标的时候就领便当了，我没有未来，又如何参与别人的未来？” 当天，两人一同进入瀑布后面的山洞，但里边并没有印象中七彩灵力流如激光飘荡的光景，也没有金色的灵蛇在空中游走，并非是她记忆出错，想必是从金蛇臂环被小奇取走的那一刻开始，这山洞就变得又阴又暗，又湿又冷，若不是克洛诺斯声称小奇之前拿到的金蛇臂环是个冒牌货，她还以为所到的不过是一个寻常洞穴。 林小芽洞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回头问：“剑柄在哪儿？” “用肉眼找是找不到的。” 林小芽茫然眨眼，“那要用什么找？鼻子？味道吗？”说着自己提鼻子当空嗅来嗅去，“唔……除了潮湿的泥土味儿，就只剩下人渣的味道了。” 克洛诺斯知道她又耍嘴贱拐弯抹角地骂人了，当即抢先说道：“没错，剩下的就是你身上的人渣味儿。” 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一向都是她占人的，如今吃亏，不由悻悻然，用力哼了声，言归正传，“要怎么找？” 殊不知克洛诺斯听她哼那么一下，心都酥了，不觉杵在原地有些失神。 “喂，怎么不说话？不方便让我知道吗？那我回避……” 林小芽刚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就被拽住了手肘。 “不要走，没有你可能还无法触发剑柄所在的空间。” “你不是说剑柄在这洞里吗？” 克洛诺斯给了个含混不清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也不是。” 林小芽不明其意，“啊？有听没懂，你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剑柄就在你眼前，但是你看不见，摸不着，也感应不到。” 克洛诺斯有意卖关子，但她却没耐心配合，翻个白眼敷衍道：“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马上就知道了。首先，我需要开启大门的钥匙。”克洛诺斯忽然拉过她的手，撸起她的袖子，手指在她手腕处轻轻摩挲，似乎在寻找什么。 林小芽满腹狐疑，但是看这货笑靥如花心里就格外忐忑不安，尝试缩回手臂并问道：“你干嘛？” “别紧张，只是借你点血开门。” 林小芽一听对方要割她脉搏，立马就不干了，用力挣动自己被握住的手，克洛诺斯五指如钳，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能挣开，便急得破口大骂：“你自己也有血，凭什么用我的？我前天还替你挡下一剑，你特么不感恩就算了，居然恩将仇报，不是人！” 克洛诺斯温言相劝：“好了，别乱动，再动我可要亲你了。” 林小芽知道这丫的真干得出来，于是立马安静了下来，反正双方力量差距悬殊，她就如同待宰羔羊，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第332章 终章（四十五） 克洛诺斯明明说了只要配合放血就不亲她，可此时却将她的手臂置于唇边，作势要亲。林小芽见状，面色一沉，目光骤然凌厉，要知道她这双吊稍眼比别人大，而且眼角微微上翘，目光灼灼，看上去就有点凶，此时双瞳焦距骤敛，更显目露凶光，加之她这些年行军打仗杀伐果决，坐上了精灵国王座之后不怒自威，而且王威日盛，俨然一头威仪赫赫的小狮子。 克洛诺斯对上那道视线，不由心间一震，倒不是说被那道犀利的目光所震慑，那种酥麻的感觉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就是莫名地开心，不自觉地又展露笑颜，柔声安抚道：“放轻松，只是事先的一点小准备，这样伤口就不会自行愈合了。” “开什么玩笑，你是想我死吗？”林小芽说着又要缩回手臂。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宝贝的宿体。好了别动。我这也是为你好么，你想啊，要是伤口愈合得太快，还得反复割开，那你岂不是要反复受罪？” “那也比血流不止好啊，你是要放光我的血吗？”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林小芽还想再说些什么，克洛诺斯低下头冷不丁在她手腕脉搏上舔了一下，林小芽立马不吭声了，盯着那猩红的舌尖在她被晒得如炭烧一样的肌肤游走，表情愈发复杂。 克洛诺斯抬头看她：“有没感觉？” “感觉跟被狗舔的一样。” “那头魔物要敢这么舔你，帕里斯还不得宰了它。” “我说的是小奇养的鲲鹏和麒麟，就普通的狗。”这时残留在表皮的唾液似乎开始起作用了，感觉手腕被舔过的地方隐隐有又麻又痒的感觉，就好像羽毛不停在肌肤上轻轻地搔挠，不由惊诧道：“我好像中毒了。” 克洛诺斯不悦道“你说话真难听。过来。”说着将林小芽生拉硬拽到岩壁前，指尖在她手腕动脉上轻轻一划，殷红的血液从肌肤划开的口子涌了出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没向下滴落，而是被岩壁吸附了过去，红色的液体形成细密的纹路如藤蔓般在岩壁上一点一点地游走、扩散。 “这是要用血把洞里四周六面的岩壁都覆盖上吗？” “没错。” 林小芽听罢，刚要抗议，就见克洛诺斯放开她的手，挽起衣袖，那架势显然也是要割脉，当即立马抓住他的手质问：“你要干嘛？” “割脉放血。” “不行！你这副身体到时候还要还给小奇的，我不准你随意伤害他。” “傻瓜，你就不怕自己失血过多而死啊？”克洛诺斯抓开她的手接着说：“我知道你心疼小奇，不过他这具神体的生命力比你半神之体的更旺盛许多，你担心他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要是耽误了神化进度，我归还身体的时间也只能跟着延迟了。听懂了没笨蛋？” 克洛诺斯开口一个傻瓜，闭口一个笨蛋，林小芽竟无言以对，只好眼睁睁看着对方割脉放血，敢怒不敢言。 两人的血在狭小的洞穴之中慢慢地四散开来，如蛛丝的纹路最终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网之球，将二人圈在当中。 此刻，林小芽已明显感觉到晕眩的症状，偷眼看向克洛诺斯，见他面色苍白如纸。 克洛诺斯感觉到她的视线，便也转过脸来观察她的神态，然后环视了四周一眼，看那血球的空间已基本成形，便点了下头示意说可以了。 林小芽看了眼自己仍自往外冒血的伤口，将手腕举到对方面前，意思是问他该如何止血。 克洛诺斯苦笑着摇头，“你完蛋了，真的变笨了很多。”嗓音有种虚弱的空浮感，显然状况也不太好，但还是继续说道：“你天生自带的生命魔法技能这个时候不用要在什么时候用？” 林小芽恍然大悟，将手腕举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随即伤口也愈合了，肌肤完好如初没留下任何痕迹。 克洛诺斯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手腕也伸到她面前，“也舔一下我的呗。” 林小芽迟疑道：“你是神，自己不会处理啊？” 克洛诺斯一脸委屈，“我现在用不了灵力，使不出魔法，天生自带的魔法技能是精神系蛊惑人心，这对疗伤一点用处也没有，你要是不舔我，我就只能血尽身亡了。” 林小芽看他就连双唇也褪去了血色，情况确实不妙，便不再犹豫，手指伸进嘴里沾了点口水，然后擦在对方的伤口处，虽然不似舔舐那样立竿见影，但反复几次血也止住了，手腕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这一截白皙的手臂上曾经伤痕累累，被它原来的宿主用玻璃碎片划伤过无数次，那些狰狞的疤痕曾令人触目惊心，如今都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就不知原宿主心里的伤是否也如这手臂一样痊愈了，未来她无法陪他走下去，但是由衷地希望他余生能够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诚然，克洛诺斯对她这种涂抹万金油的治疗方式颇为不满，小声嘀咕：“小气。” 林小芽不屑地哼了声，忽然想到克洛诺斯刚才所说的魔法技能，好奇地确认：“你自带的魔法技能是蛊惑人心？” “不是我，是小奇。”如今，克洛诺斯也随着林小芽称向奇为小奇了。 “小奇的自带魔法技能是学习才对，虽然他的灵力属性是阴系精神魔法。” 克洛诺斯轻笑，连连摇头：“自带学习魔法技能的是帕里斯，小奇的学习技能是从帕里斯的傀儡也就是你的叔叔那儿被动习得的，而他自己的自带技能是蛊惑人心。” 林小芽大感意外：“叔叔教会他这个技能？这么方便的技能他为什么不教我？我才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那傀儡并不希望你太过优秀、完美，所以才会禁锢了你身体的成长，终止神化。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想你比我清楚。” 林小芽的确清楚，叔叔当年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将她剔除出作为克洛诺斯宿体的备选名单之外。 第333章 终章（四十六） 血球的空间已然结成，但是也仅此而已，天使联盟的剑柄并没有显现出来。林小芽起先还怀疑是血不够多的缘故，但后来见血液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串又一串古老的魔法咒文，料想必定是魔法生效以后神器才会显现，于是像克洛诺斯那样靠坐在岩壁上，耐心等待。 由于失血过多，大脑的晕眩感一直没有减缓，陡然想起临出门的时候抓了一把奶糖揣兜里了，现在正好可以补充点血糖。 她掏出一颗正要拨开糖纸，眼角余光瞥见克洛诺斯此刻的状况也不太好，于是把糖丢了过去，“喂，吃点东西补血。” “这东西对我们没用，你自己留着解馋。”克洛诺斯说着把糖丢了回来。 “总比没有的强。” “我不爱吃甜的。” 一颗糖来来回回地丢来丢去，最后又回到林小芽手中，她不由火大，怒道：“为了小奇的身体你不吃也得吃!”说完重重地把糖果丢砸他身上。 克洛诺斯没再推却，“你这么在意他就不怕帕里斯会吃醋？” 林小芽同时塞了两颗糖进嘴，边嚼边问：“哪门子的醋？” “虽然小奇是你亲哥，但在你们知道实情之前不是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么？除了亲情，难道你对这小子就没有一丁点余情未了？” “我就快死了，现在什么情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好。” 克洛诺斯沉默片刻，问：“如果换成是帕里斯呢？”见她一脸迷茫，便重复道，“我是说，如果现在我附上的是帕里斯的身体，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不惜以自己的命换他一命吗？” 又来刺探隐私！他似乎格外执着于这个问题，可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尽管理智上很清楚，可一提到这个男人，她总不由自主地心跳怦然，犹豫了许久，抑制不住倾诉欲，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光明正大地承认：“我爱他，在我心里他甚至和小奇有着等同的分量。” 二人没再说话。 血球上的网丝全部凝结成完整的咒符和咒文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洞穴的岩壁上出现了一道双开的石门。 林小芽蹭地起身去推门，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石门纹丝不动。 “帮忙！”林小芽气喘吁吁回头，就见克洛诺斯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顿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于是恼羞成怒，先发制人，“有机关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你降智到这个程度。”克洛诺斯一开嗓就吓了她一跳，没想到他的状态竟然比自己这个伤患还要差许多。 克洛诺斯一边说一边示意她让开。 林小芽不安问道：“你没事吧？” “需要点时间恢复，主要是看你的情况。” “你何不趁此机会解除我们之间的共生咒，反正你元神的力量那么逆天，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给你供给灵力和生命力，共生咒在你身上可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你这番话是站在小奇的立场说的，还是纯粹出于对我的关心？”克洛诺斯问得漫不经心，注意力却放着了石板门上。 他的手指在石板门上摸索了一阵，门上出现了七个颜色的灵力光点，显然是开启石门的机关，类似于密码锁那样的东西。林小芽看了心里忍不住卧槽了句，步骤这么繁琐耗时，难怪能瞒过哈迪斯和向奇二人的法眼。 林小芽打哈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当我给你的友好忠告吧。” 石门在克洛诺斯按下了那七个灵力光点之后缓缓地向外打开了，当林小芽看清门的里面竟然岩壁，当即爆粗：“我去！这、这门开在这里有意义吗？这特么有意义吗？” “障眼法而已，走吧。”克洛诺斯说完率先穿入岩壁之中，果然这岩壁只是幻影。 林小芽生怕跟丢了，忙紧随其后也穿过那道门，还未来得及适应里边的光线，身后的石门忽然重新关上，唯一的光源就此截断了。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见前方的道路。 她的智能手表以及激光刀在昏迷时就被克洛诺斯收走了，没有照明工具，她现在就一睁眼瞎。克洛诺斯一声不吭，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没有，就感觉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踟蹰前行。 林小芽有点慌，唤了声克洛诺斯的名字，除了冰冷的带着颤音的回声，就再没听见其他回应。 别看她平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一众精灵面前极有担当和威严的女王，可实际上她仍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年轻女子，而且还是个想象力格外丰富的人。 人们通常所恐惧的往往只是恐惧本身，胆小者要怪就怪自己平日里乱七八糟的惊悚电影看得太多。 第334章 终章（四十七） 黑暗中林小芽感觉四周的空气有着飕飕的寒意，但没有风，空气似乎是静止的，就好像置身在冰窟里。 “克洛诺斯……” 可能是因为冷，也可能是因为害怕，呼唤出来的声音明显带着颤音，由近及远的回声仿佛在一次又一次地嘲笑她的怯懦。 没有得到克洛诺斯的回应，林小芽咽下唾液，决定往回走，到外边去等，克洛诺斯见她没跟来，一定会回来找她。可她转身前行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来时的石门，这个空间就像是在顺着她的脚步在前行的路上无限延伸，永远走不到尽头。 诚然，她已经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 她开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那些牛鬼蛇神不过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不要自己吓自己。想想这里是克洛诺斯的地盘，而且尚未被三王发现，按理说应该不会潜伏着什么不可预知的风险，但这里是放置神祇的地方，保不齐会有机关，或是迷局。 她一想到这，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很可能正陷在一个迷境当中，要想找到克洛诺斯，恐怕还得先从这个迷境中出去才行。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开始胡乱哼歌，可任凭她嗓音再怎么空灵，传回来的发颤的回音听着着实瘆人，于是没唱几句就没敢继续往下唱，改而骂骂咧咧起来。 唱歌没能给她力量，骂人倒是令她情绪越发激动，身上的冷意渐渐消退。 她先从克洛诺斯开始骂，接着又将宙斯波塞冬哈迪斯三王骂了个遍，然后又轮到半兽人那帮侵略者。总之一路上骂完这个骂那个，后来骂无可骂了，回头想想前了一轮骂得不够狠，便又从克洛诺斯开始再骂过，后来各种粗鄙之言各种污蔑构陷无中生有的都来了，可能是骂得太猛，整个空间竟发怒般开始剧烈震动。 林小芽脚下不稳，突然一失重咕咚往下掉，还未着地，便觉眼前一亮，视野豁然开朗，似乎砸到了某个倒霉催的肉垫，两人疼得直哼哼。 低头一看给自己垫背的正是克洛诺斯，不由大喜，“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旋即又数落他，“你走那么急干嘛？等一下我再走不行么？害我好找！下次你再丢下我试试看！” 克洛诺斯气得差点就说不出话来，指着她直哆嗦，“你、你居然……在上面骂了我足足三个小时……污言秽语的……你是人吗？” 两人一见面就吵架，不过，显然克洛诺斯现在的状态压根就吵不过她。 林小芽对克洛诺斯的控诉充耳不闻，从他身上爬起来，四下张望，惊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现在还是在瀑布所在的山体里么？悬浮在空中还有我们脚下这些亮亮的彩带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诧异克洛诺斯为何不吭声，回头一看，就见他人还保持着刚才被压倒的姿势躺在脚下的彩带上一动不动，忙过来察看：“喂，你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看他双颊烧红，目光无神，精神不振，便伸手放他额头一探，发觉格外烫手，惊问：“你发烧了？没道理啊，你可是神啊，神怎么可能生病？喂，神，你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 克洛诺斯被她晃得苦不堪言，艰难地抬手，吃力地抓林小芽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无力却毅然决然地甩开，“你看我……像没事么？” 林小芽看他不像演戏，错愕道：“真生病了？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普通人类了？怎么办？你没灵力我也没灵力，用不了治愈魔法呀，要不我们先回冥王的屋子去？看看有没有退烧药，不然散热的酒精也行。” “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 克洛诺斯昏昏沉沉，连说话都觉得费力，索性闭口不言。其实就算他不说，林小芽已经猜到他们来时那道消失了的石门其实是单向传送门，这也是刚才她往回走时没能再见到那扇门的原因。 感觉到克洛诺斯身体正微微地发抖，就问：“你冷吗？” “……冷。” 林小芽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衬衣，因为来到冥王的小屋子之后，她就把从雪域那边穿过来的兽皮衣换掉了，现在穿的是小奇的夏装，耍帅扮酷可以，却无保暖功能，而且仅此一件，她也不方便脱下来给他披上。左右为难片刻，最终干脆把人从地上扶起，从背后紧紧拥住克洛诺斯，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对方。 第335章 终章（四十八） 林小芽低头问：“这样有没好点？” 克洛诺斯此刻的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只含混嘟囔着冷。 林小芽之前在雪域那儿被冥王镜像的双叉戟所伤，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克洛诺斯本来还打算留在瀑布边上的屋子里休养几天，可不到半天他却改口说尽早离开。 于是两人大晚上的摸黑出门，蹚过湍急的河水，穿过几乎能戳穿天灵盖的瀑布水帘，进了此前小奇曾来取过金蛇臂环的山洞，然后割脉放血，开启了单向传送门的机关，几经周折才来到这里。 老实说，林小芽重伤未愈，刚才又失血过多，此时的状况着实糟糕，可万万没料到克洛诺斯进来以后更成了病西施，比她还孱弱。 一个伤患还要照顾病人，林小芽想想就委屈，此刻她多希望病倒的那个是自己。 然而想归想，现实摆在眼前她也无处可逃，认命的用力搓着克洛诺斯的双臂，直到搓得连她自己的手掌都热辣辣的感觉才问：“有没暖点？” 克洛诺斯略带撒娇意味地说了声疼，转过身理所当然地抱住身后的人。 林小芽当时就吓得手足无措，双手僵在半空，看着那张又纯又欲的脸，忽然想到自己从未以现在这副大人的模样拥抱过小奇，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情侣的身份相拥的时候，她正被叔叔的禁锢咒术限制在十二三岁时的小萝莉模样。 现在小奇这副漂亮的躯壳里所装载的早已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之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的邪恶的元神。这个邪恶的神祇此时正像一个天真纯粹的孩子在她怀中沉沉睡去，林小芽本该是恨他的，可是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在不知不觉中对此人已慢慢改观，克洛诺斯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穷凶极恶，让人深恶痛绝，甚至会对他眼下的遭遇产生一丝丝的同情。 林小芽心知以她现在的体能根本就背不动克洛诺斯前行，于是索性搂着对方呆在原地小憩一会儿，等状态恢复了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克洛诺斯的位置对调了，不由一愣，就听对方柔声道：“醒了？醒了就起来吧。” 林小芽如梦初醒，立马从对方的怀里滚了出来，一番抓耳挠腮掩饰尴尬，支支吾吾问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克洛诺斯憋着笑，“也就刚才，听见你鼾声如雷，就醒了。” 林小芽立刻辩驳：“你胡说！我睡觉才不会打鼾。” “呵，你睡着了又怎知自己不会打鼾？” 林小芽斩钉截铁道：“过去十七年叔叔从没说过我睡觉打鼾的事。” 克洛诺斯狐疑探询：“过去十七年，你每天都跟帕里斯睡同一张床？” 林小芽本想更正不是帕里斯，而是他的替身，但转念一想对方的重点在事不在人，当即不喜道：“啊关你什么事！” 克洛诺斯眨眨眼，意味不明地嘀咕了句“难怪”就没了下文。 林小芽听他话里有话，就问：“难怪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第336章 终章（四十九） 林小芽看克洛诺斯依旧面色苍白，状况似乎并未好转，不由纳闷，他明明是神，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为何会虚弱至此，莫不是小奇的身体与他的元神排斥力增强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作为宿体的时机已到来？ 趁热打铁，不如就此游说一番，说不定还能说动对方就此归还小奇的身体。 她一想到此，表情瞬间多了几分谄媚，不失时机地嘘寒问暖起来，“我说，克神，你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感觉神体退化得跟凡胎俗体差不多……” “如你所见，我现在就跟个弱小的凡人无异。”末了还咳两声强调一下事实。 林小芽甚是关切，追问：“之前不还好好的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是因为你受伤，导致我这边生命力急剧流失。” 她和小奇之间有共生咒的联系，两人可共享生命力和灵力，后来小奇的身躯被克洛诺斯的元神给抢占了，共生咒自然而然就由后者接替了，只是她没搞懂他为何至今都没解除那咒术。 克洛诺斯见她没说话，又补充了句：“都是因为你。林小芽，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林小芽眨眨眼，试探道：“以身相许？” “你说什么？”克洛诺斯以为自己听错了，陡然止步，转过脸来半信半疑地审视林小芽的表情。 “要不趁现在换一个新的宿体？” 克洛诺斯倏然变色，愤然质问：“你就那么想死？” 林小芽无所谓地耸耸肩，“迟早的事不是吗？况且眼下正是好时机，与其留恋一副自己控制不了的身躯，还不如早点换个得心应手的。还有，你别忘了，你还有三个牛逼轰轰的儿子和他们手下一群同样牛逼轰轰的天使和神使等着抓你回塔尔塔罗斯深渊，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为我好？我是还好小心谨慎留了观察期，要不然不还得着了你们的道。” “什么意思？”林小芽不由一愣，天地良心，她可是心甘情愿用自己替换回小奇的身体的，又怎会暗中玩阴耍狠设计他，当即叫冤：“着什么道啦？我心甘情愿为你而死，你竟然还怀疑我，你这人……难怪众叛亲离，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你。” 林小芽的话犹如钝刀剜肉直把克洛诺斯激得瞬间爆发，双手猛地扣握住她的双肩，冷冷地警告：“你最好说话小心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要不是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盛怒火焰，她可能还会嘴欠地回一句不客气又怎样，但此刻却是被震慑住了，缩得跟只鹌鹑似的弱弱地应道：“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克洛诺斯知道她行事圆滑，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能屈能伸，或许是因为此前她在战线上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飒爽英姿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印象深刻，以至于大多时候，林小芽在他是个倔强好强的干脆利落的年轻女子，周身散发着小狮子般的王者气息，因而此时见她这样，不由得一怔，随即将她放开。 林小芽揉着被抓得发麻的双臂，偷瞄了眼对方那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表情，壮胆进言：“那啥，其实我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对你而言还是有道理的，你不妨考虑一下。” 克洛诺斯不暇思索就断然拒绝：“不必了，你的体内有帕里斯留下的灵力和他的部分灵识，未清除干净以前，我怎么敢附上你的身？” 难怪他刚才说着什么道，原来是忌惮这事儿。 林小芽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打算怎么清除？” “用天使联盟刺进你的身体里，把多余的力量抽取出来，这种事你不是经历过两次了吗？应该经验老道驾轻就熟了才是。” 克洛诺斯说的云淡风轻，林小芽却如雷轰顶，尽管已猜到几分，但是由对方亲口确认之后还是难免惊愕，尝试过两次生不如死的剧痛当然是印象深刻，只不过临死之前还要再体验一次，就感觉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是多么不人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克洛诺斯绝对会等她把伤养好了再元神附体，换做是她也不愿承受着原宿体遗留下来的重伤，没有自虐倾向的谁都不愿遭那种罪。 明白了这点之后，林小芽更是欲哭无泪。 克洛诺斯似乎很享受那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表情有着明显的暗爽意味。“怎么？怕了？要反悔吗？” 林小芽摇头，“其实比那痛苦的我也曾经受过，比起被强行注入与自己属性不合的灵力，被神器刺穿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克洛诺斯冲她竖起拇指，阴阳怪气道：“小小年纪倒是经历过不少风浪啊，”旋即又问，“你不怕死也不怕痛啊？真有这么硬气？” 林小芽偷偷咽了口唾液，坦白讲，说不怕是骗人的，可再怎么惊慌恐惧该来的还是得来，躲也躲不掉。 克洛诺斯见她缄口不语，哂笑，“好样的，这不也证明更有虐的价值嘛？” 林小芽听出言语中几分暧昧的味道，故作不明道：“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克洛诺斯学着她刚才无所谓的模样耸了下见，率先走了。 第337章 终章（五十） 克洛诺斯一路步子虚浮，还一度踉跄险些跌落断崖，林小芽跟在后边，看着不由得为其捏了把冷汗，想上前搀扶，可那厮偏不领情，越往前走脾气就越发古怪。 要不是忌惮他糟践小奇的身子骨，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林小芽一面暗地里嘀咕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古怪老头，一面还得虚情假意没脸没皮地贴上去献殷勤，想尽办法哄他开心。 “喂，大爷，你又怎么啦大爷？是不是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克洛诺斯当她空气，连个白眼都没赏，兀自前行。 更年期的老头还真不是一般地难搞！ 林小芽气得直咬后槽牙，冲着那略显单薄孱弱的背恨恨地跺了下脚，旋即咧嘴，露出自认为天真可爱的狰狞笑容，两步一颠追了上去，极其狗腿地讨好：“别老绷着个脸嘛，听说生气会长皱纹，你现在没了神力护体，就与凡人无异，还是小心保养的好。要不这样，我唱首歌给你消消气可好？” 克洛诺斯停步，转脸冷声说道：“离我远点。” 林小芽僵硬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配合地后退两步，谄媚地问：“这样可以吗？” 克洛诺斯冷冷看着她，不语，不动。 林小芽又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闻：“这样？”见那货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便自动自觉再挪几步，目测人距大约有一米，便壮胆进言：“不能再远了，万一你体力不支又没站稳怎么办？你看看这些灵力汇聚成的走道，弯弯绕绕就算了，还宽窄不均的，你现在病恹恹的，我可不能离你太远，万一摔了我还能拉你一把，免得掉下去粉身碎骨。” 克洛诺斯瞥一眼灵力带边上的深渊，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不再坚持，扭头走了。 明明两人刚醒来那会儿还好好的，不知他后来因为何事又闹脾气，难道是因为帕里斯在她体内留下的灵力和一部分他自己的灵识？可这又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迁怒于她未免也太不可理喻了点。不过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原以为她将是下一个安全无虞的完美宿体，可突然整这么一出就意味着她这个宿体生了变数，这也难怪他心里不痛快。 “我们是这条该（街）这条该最靓的仔，所有的不痛快都不要理睬，步子要快，姿势要帅，走路一定要摇摆~” 林小芽天生嗓音空灵明净，声如天籁，若是正经八百地唱，倒是能令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可惜她弄错了方向，一心想着怎么逗乐对方净乱改歌词整些有的没的，反而弄巧成拙，把自己整成个傻子还顺道把对方也当成了白痴。果不其然，她这一降智行径立马招来克洛诺斯的一记狠瞪。 “闭嘴！” 克洛诺斯目光涣散，双唇发白，才刚说完那俩字儿忽然身子一软就要跌坐下去，林小芽见状大惊，生怕他从脚下灵力带的边沿摔下去，箭步上前托住对方身子。 林小芽让克洛诺斯平躺在脚下灵力带上，发现他又昏迷过去，急得破音：“喂喂，克洛诺斯，你到底是怎么了？醒醒，别吓我啊。” 怎奈她怎么推搡叫唤，克洛诺斯就是毫无动静，好似死了一般。 林小芽伸指探了下他的鼻息，居然没气了，难以置信地又伏下身听他心跳，确定心脏已停止跳动，顿时方寸大乱，“克洛诺斯，你这是死了么？可是你的元神不是不会死的么？难、难道你神隐了？” 一想到神隐二字，林小芽陡然冷静下来，若果如此，是不是意味着这副身躯可以还给小奇，而自己也可以不用献舍了？ 这可是天下苍生都喜闻乐见的好事呀，不管新旧两派神族之间孰是孰非，谁对谁错，既已建立起新的秩序，而且众人安居乐业，就不必再掀事端再起战乱，可是如果身体终止了生命体征，失去了活生生的身躯，小奇的灵魂回归时只能算是借尸还魂？ 不过话说回来，克洛诺斯的元神是否就此消逝还有待考证，万一他的元神只是无法操控身体却仍旧依附在这躯壳之中呢？ 此外，不知为何，站在情感面来说，林小芽竟还有点希望他还活着，或许是从他伪装成向奇来到她身边开始，迄今为止那些对方不论是出于虚情假意的表演还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在双方你来我往的互动中，那些道听途说来的关于克洛诺斯的认知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被颠覆，此时竟对他也有那么几分不舍。 种种思量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理智在犹豫、矛盾、纠结、挣扎，但手掌却在大脑得出结论之前按压在克洛诺斯心口。 她曾救治过无数伤患，却从未实操过心肺复苏，不过大致步骤还是晓得的，就是双臂伸直，按压在患者胸骨中下1/3的位置，按压深度不少于5厘米，按压的频率为每分钟100-120次，每按压30次给予2次人工呼吸，进行五个循环之后，判断患者的意识状态以及大动脉波动，如果还没恢复就再次进行。 理论性的东西尽管知晓，可实际操作却还是有点慌乱和不知所措。 第338章 终章（五十一） 林小芽给克洛诺斯重复了几轮心肺复苏的操作，然而丝毫不见起色，不由急得直冒汗，一边掉泪一边按压对方胸口，嘴里絮絮叨叨：“你快点给我醒来啊，不然你的胸骨就快被我压断了，克洛诺斯你是神啊，这么挺尸你好意思吗？起来，你起来啊……” 她骂骂咧咧地在克洛诺斯身上拍打几下，却仍不放弃给对方做人工呼吸。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咽气的人终于恢复了生命体征。 一看克洛诺斯睁开双眼，立马破涕而笑，欣喜叫道：“你醒啦？怎么样？有没觉得哪里不适？” 克洛诺斯抬手擦了下自己的脸，然后搓了搓手指，眉头逐渐拧成了结，“我脸上这又黏又滑的是什么？” “唔？” 林小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随意横臂抹了下鼻子，牵出一根银丝的刹那瞬间想就地挖个洞钻进去，而克洛诺斯瞧见这一幕，也是立刻了然。 由于她每次哭泣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涕泪四流的状态，刚才鼓着腮帮吹气，鼻涕自然而然就黏在了他的脸上。 林小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一边用衣袖帮对方擦拭一边戏言：“其实这也没什么吧，看上去跟拔丝苹果或拔丝土豆差不多。” 克洛诺斯静静地等她帮自己擦干净脸才坐起身，扶着额，看向林小芽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林小芽被看得心里发毛，无辜问：“干嘛？” 克洛诺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就这么长睡不起不是更好么？只要我被押回塔尔塔罗斯深渊，外边那混乱不堪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难不成你真想为了这个身体的主人而忍心看着天下苍生继续忍受战争的摧残？” 这些她当然有想到，可是偶尔也有鬼使神差的时候，就比如说这次，或许觉得即便这神罪大恶极糟糕透顶，可审判他的人不该是自己。 “你为什么要做坏人？搞得我助纣为虐似的。”林小芽抓狂地揪扯这头发，痛苦纠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现在算是和克洛诺斯同流合污了。 克洛诺斯徐徐说道：“你又了解我多少？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道听途说的传言。是非对错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又到底由谁说了算？你会把精灵国近年说发生的将来的历史交由你的政敌来书写么？” 林小芽顿时语塞，少顷，道：“至少我们的立场不同，精灵族站在新神派这边，而你在我们的对立面。” “那我问你，你为何救我？” “我、我也……”林小芽言语支支吾吾，总不好说这是下意识的举动，慌乱中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立马就有了托词：“为了让小奇的身体继续保持生命体征，我怎么知道万一你神隐了，他的身体会不会就此变成……”她还是有所忌讳的，因此尸体二字及时咽了回去，更是没把后面尸体腐烂之类不吉利的话脱口说出来。 克洛诺斯也不说话，默默地看了她许久。她也知道这货眼睛毒，自己的演技在对方眼中拙劣不堪，根本就瞒不住，不过刚才情急之下乱了方寸，平心而论，这托词确实也未尝不可以作为她施救的原因之一。 “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克洛诺斯说完，长臂一伸，冲林小芽道：“我现在没力气，你扶我起来。” “要不再休息会儿？反正这里谁也进不来，你不妨先安心把身子养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嘛，有了力气再赶路。”林小芽一边说一边掏出一颗奶糖，剥了糖纸递到对方面前，“来，吃颗糖果补补身子。” 克洛诺斯刚要张嘴，林小芽又突然想到什么，把手缩回，将奶糖塞自己嘴里，“哦，我忘了，人类的东西对你没什么用，你还是让时间给你修复吧。” 克洛诺斯狠瞪了她许久，才别开脸说：“没时间了，要尽快把神剑拼齐。” “什么时间？” 克洛诺斯只摇头不语。 这活化石不愿说的话，任凭别人怎么挖也休想挖出一丁半点东西来。林小芽与他相处多日，对他多少也算有些了解，对之无可奈何，却也只好作罢。 林小芽走到克洛诺斯身侧，抓起他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将他托起身时，发觉他肢体绵软无力，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这边。 她身上本来还有伤，不过多亏了帕里斯的神力的修复，现下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只要不遭受剧烈撞击，伤口基本上感觉不到疼痛。 林小芽所想走到克洛诺斯身前蹲下，转过脸对身后的人说：“我还是背你吧。” 第339章 终章（五十二） 克洛诺斯眯缝着眼斜觑林小芽，显然是对她的能力严重抱持怀疑态度。 林小芽见他不动，又催道：“赶紧的呀，不是赶时间吗？还杵着干啥？” “你背得动？” “我以前背过小奇，不重。” “伤好了？” “嗯。” 确认过后，克洛诺斯放心伏到她背上，林小芽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把人背起来，两杆鹤脚奋力上撑，结果双膝一软连带着身后的人一起趴地上了。 林小芽双手握拳捶地，忍不住吐槽：“你特么是在小奇身体里灌了铅还是水银？怎么重得这么离谱？” “那是元神的重量。现在这具身体没了神力，所以很难撑起我的元神。” 林小芽闻言一惊，想到那次在卡多幻域时见到那个被他的元神附体而浑身碎裂而亡的半兽人，急忙问道：“那小奇的身体会不会被你的元神挤碎？” “其实你们五人的身体是用我原来的神体的一部分改造的，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宿体，在与元神的适配度上自然是其它凡体所不能比拟的。” “那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像是……鬼压床？” 鬼压床这词儿…… 克洛诺斯有种被含沙射影到的感觉，但事实的确有点相似，内心虽然憋屈，但还是嗯了一声。 他此时说话全程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林小芽的背上一动不动，说话时的气息直喷薄在她耳郭，那只被吹过的耳朵似被火灼烧一般发烫。 林小芽故作镇定地假咳了一声，吃劲道：“那个……我快成纸片人了，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克洛诺斯非但没起身，反而恶作剧似的又移近了一点，双唇若有似无地蹭上林小芽的耳朵，轻声说道：“我起不来。” 林小芽心里一慌，极不自然地把脑袋摆向另一边，困惑，同时惊疑地审视克洛诺斯，后者泰然自若地迎视她的视线，淡紫色的眼眸中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却又狡黠的笑意。 小奇这张脸的杀伤力太强劲，能够轻而易举地俘虏世间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心！ 林小芽慌乱地移开目光，一反往日伶牙俐齿的常态，一时间笨嘴拙舌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克洛诺斯有意打趣她：“你的脸好红。” 林小芽恼羞成怒，使劲想要摆脱掉身后的人，同时吃力地搪塞：“你懂个屁，我这叫气色好！”殊不知气色好的人刚才还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多时。 克洛诺斯也不拆穿她的谎言，一只手忽然搭在她后脑勺上，“还是会流鼻血的变态丫头比较有趣。” 林小芽好不容易在撑起半身时又被压了回去，粗暴地拨开搭在她后脑勺的手，气喘吁吁道：“你才变态！我流鼻血是因为禁锢咒术，才不是见色起意。”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瞪着某人质问：“你是不是装的？” 克洛诺斯无辜地眨着眼，一脸迷茫：“装什么？” “你现在是在演戏耍我的吧？要是这身体真不能用，你不就成植物人了？趁我发飙之前赶紧给我起开！” 克洛诺斯笑了，双手固在林小芽脑袋两侧，接着用力地亲了下她的后脑，然后才从她身上下来。 林小芽被对方亲了一口，心情格外沉重，虽说她花痴多年，见到长得帅的难免会看得眼发直，好在她从小生活在精灵国，见惯了美人，而身边又有一个养育她长大、几乎寸步不离左右的监护人叔叔，其所拥有的绝色被誉为六界第一无人能出其右，她的地审美起点自然而然就放在了高高的天际，因此那花痴的天性才不至于往变态的方向发展。 不过后来到了人界，遇上了绝无仅有的一个身材相貌可与叔叔平分秋色的人，也的确发过一阵子的花痴，但后来得知对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之后，思想不得不端庄起来。甚至后悔来这之前才洗过头，要是像之前那样又脏又乱，她就不信那丫的还亲得下嘴。 于是她决定剩下的日子，只要有克洛诺斯在就坚决不洗头也不洗澡！当然，这也是在气头上的荒唐决定，当她抓痒抓出满指甲缝的污垢以后，自己也受不了身上的脏乱臭。 两人在千回百转的灵力汇聚而成的羊肠小道上迤逦而行。由于灵力无时无刻不在漂移，因而道路不时千变万化，早已和克洛诺斯当时进来时的有着天差地别，所以两人如同在繁复无序的迷宫中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当他们来到一处由灵力汇聚而成的魔法阵前时，早已气喘如牛，虚脱似狗。 林小芽几天前才在雪域那边的传送门吃过大亏，甚至还惨遭雪沫活埋，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算是学乖了，气喘吁吁地冲克洛诺斯比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克洛诺斯此刻累得面色发青，一额细密的汗珠，话也说不出来，只摆摆手示意不急。林小芽见状，直接四仰八叉躺地上了。 第340章 终章（五十三） 克洛诺斯在她边上坐下，奚落道：“你不是连送死都抢在前头一马当先吗？怎么躺下了？冲啊。” 林小芽翻白眼，有气无力道：“马都没了怎么当先？再说这地方云谲波诡，危机重重，开个门都能掉了半条命，谁知道这法阵里有什么在等着，我可不想再遭受一次乱箭射杀或直接被活埋的灾厄。” 她本也不笨，从开启山洞中的传送门开始就已料知，这里面有许多不可避免的机关，譬如进入山洞的第一步就得先放血，相信每个想穿过传送门的人都逃不开这一步骤。毕竟是收藏上古神器的地方，怎可能让人轻易进入？想必后面还有许多必经的令人胆战心惊又险象环生的机关。 “过了这个法阵，后面的路就无惊无险了。” 林小芽哪里肯信，当即抢白：“骗人！开个门就连你自己都不能幸免掉了半条命，傻子都知道越接近神器境况就越凶险。” “所有凶险的境况都在这迷宫里，而我们都幸运地避开了。” 林小芽又一个骗人差点脱口而出，但也不是不相信对方的话，而是难以置信，他们这一路这除了没完没了地兜兜转转差点跑断腿之外，倒也没面临过什么性命之忧的危机，这未免太顺利了点。 克洛诺斯接着说：“在这灵力迷宫里类似这样的法阵多不胜数，法阵的魔法咒文也会随着这个空间的灵力漂移变换，而只有我们面前这个法阵是唯一一个可以安全通过的。” 林小芽惊叹：“我去，这运气可以去买彩票了。” “傻瓜，有哪种彩票的头奖比里边的神器更贵重？” 林小芽坐起身，没好气地呵呵了声，“再贵重也是你的，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还不如中彩票，好歹钱可以对半分。” 克洛诺斯被她气笑了，无奈地摇头：“你个财迷。我就纳闷了，你从小就生活在精灵族的王宫里，衣食无忧，环境优渥，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爱财如命之人？” 林小芽反唇相讥：“你又什么资格说我？你不爱财干嘛转走我们爸妈的遗产？你不爱财干嘛绑架我爷爷，还试图接管向氏名下的所有资产？” 克洛诺斯轻叹：“那钱并不是用来自己享乐，而是作为泰坦族的军资。” 林小芽一撇嘴说：“我搞来的钱也不是自己花的，也是给自己的族民做军资的。” 一想到双方的敌对立场，便都闭口不语了。 片刻，林小芽忽然幽幽道：“等你把神剑拼凑完整，我的苦难日也就到来了……” 克洛诺斯平淡刻板地应道：“嗯，我会把剑刺进你的身体里，将帕里斯的神力和灵识抽取干净，天使联盟所造成的创伤即便是神魔也很难愈合，而且痛感也要比其他利器的要剧烈百倍，可谓生不如死。” 林小芽以一个极其富有经验的过来人身份淡定地说：“我知道，无需特意强调，你说的那些我都有过切身体验，所以，吓不倒我。” 克洛诺斯笑笑，神情中有几分落寞，“没打算吓唬你。”顷刻，又道，“临死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完成的？” 林小芽笃定道：“你按照约定把身体还给小奇。” “我是说你自己最后的心愿，比如吃什么，玩儿什么，或者看什么，有没有？” 林小芽嚅嗫：“看什么……”脑海中出现了某个金发美人的挺拔身姿以及那张魅惑众生的俊颜，好想在死之前再见那个男人一面，但这是不可能的，帕里斯既然已挑起了半兽人内讧，就意味着西部精灵与泰坦族已进入了明面上的敌对，身为西部精灵国的王，帕里斯又怎会再同克洛诺斯和平相处？这一面终归是奢望。 想到这，林小芽摇摇头，转念记起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确认祖父是否安全，来取金蛇臂环是克洛诺斯中途擅自做的决定，于是说：“来的时候我们就说好这趟是去见我爷爷的，你这人真不厚道，半道却把我拐到这儿来。” 克洛诺斯此时显得格外又耐心，说话的语气也极为轻柔：“你放心，爷爷的事也是我们事先就说好的，我绝不食言。我现在问的是我们约定以外的事情。” 约定以外的事情？ 这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林小芽满腹狐疑地审视对方，后者架不住她的打量，主动解释：“难得有人主动为我献舍，出于感激，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聊表心意。” “谢谢，但不必了。”林小芽担心自己企盼得越多就越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只有无欲无求才能心平气和地赴死。 克洛诺斯继续劝说：“后天是你的生日，二十岁的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 林小芽浑身一震，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又到了这个日子。还记得上一次是帕里斯带她去了一趟人界，又是胡吃海塞又是开心游湖，她对公园里那群嚣张的天鹅记忆犹新，毕竟是被鹅喙钳得浑身淤青的，当时气急败坏，可现在想来却觉得那样的时光恬静而美好。 “我想看鹅……” 克洛诺斯闻言一怔，随即答应：“好。” 第341章 终章（五十四） 尽管克洛诺斯声称魔法阵里不会再有危险，但她直觉上克洛诺斯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当即冲对方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好吧。” 克洛诺斯无奈地摇头，笑容甚是宠溺，率先跨入魔法阵。 林小芽生怕他又像在山洞时过传送门那样，一进去就不知被传送到了哪里，故而即便克洛诺斯的笑容令她感到困扰，却也还是紧跟过去拽住对方的衣角。 魔法阵将他二人传送到一个狭小而又封闭的空间，大小和瀑布水帘后的山洞相似，就连里边如极光闪动游走的七彩灵力流也与印象中小奇来取仿造的金蛇臂环时的一模一样，并且也有一条金色的小蛇在空中恣意游弋。 林小芽知道这一枚才是货真价实的金蛇臂环——神剑天使联盟的剑柄。据说蛇头上镶嵌着三颗用以作眼的宝石，这宝石也有着和邪神之眼一样蛊惑人心的魔力，所以当金蛇朝她这边游来时，她很自动自觉地背过脸去。 克洛诺斯唤出天使联盟，那神剑仿佛在太空舱里，瞬间失去了重力，慢慢地上升到空中，随着灵力的涌动而游移，小金蛇原本还环绕在林小芽身边，似有意要缠上她的手臂，这时忽然感应到神剑的召唤，旋即调转头，像一只兴奋的小蝌蚪欢快而迫不及待地游向那分离了三百余年的神剑主体。 金蛇找准了自己所应在的位置，首尾相接，身体缠绕成双股圆柱，最终定型成天使联盟的剑柄，上边的七枚宝石中，有各色灵力流转其中。 克洛诺斯隔空张开五指，神剑自行飞回他手中。他将神剑高高举起，空间里的灵力被神剑强大的吸附力牵引而急剧涌向剑身，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潜入神器里。 他们所在的岩洞是一个闭塞的空间，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外边的任何光源都无法透射进来。然而灵力被吸完之后这岩洞并没有彻底陷入黑暗之中，克洛诺斯手中的神剑通体正如冬日暖阳发散出柔和的金色光芒。 林小芽想到帕里斯所持的那柄天使联盟所散发的金光似乎比眼前的这一柄更加耀眼许多，于是问：“神剑剑身的亮度是不是跟吸附的灵力有关？就像充电那样，电量越充足剑身就越闪亮？” 克洛诺斯双手托着剑，细细打量上边的刻纹，淡然道：“确切地说，是跟灵力的质有关，灵力的质越高，则剑身散发出的光芒就越是光彩夺目。” 林小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帕里斯的那把剑之所以那么亮难不成是两次抽取了我的灵力的原因？” 话刚说完，克洛诺斯就投来一记鄙夷的目光，狠狠吐槽：“拜托你不要忘自己脸上贴金好吗？以你之前半精灵半人类的灵力和生命力只会令剑身变得暗淡。” 林小芽抽了下嘴角，不服不忿道：“除了我，他也没用来抽取别人的灵力了呀，帕里斯自己的神力就很强大，他根本就不屑夺取别人的力量。” “但他确实夺取过我的，若非如此，他的神力也没有现在这般惊人。” “你？”林小芽难以置信，但旋即想到三百年前克洛诺斯曾到过镜湖，试图夺舍帕里斯，却不料帕里斯自己也拥有一把认他为主的完整的天使联盟，而且还有一个头戴隐形头盔的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帮他挡下致命一击，为他争取到反手的机会，克洛诺斯因此夺舍失败，神力还被帕里斯夺取了几乎三分之一。而那个节点，以及那一次失败，便成了高晨生和她身为宿体的悲剧性命运的根源。 林小芽问：“你恨我吗？” 克洛诺斯不明其意，“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我的出现。”坦白说，要是没有未来的那个自己穿越回去坏事儿，或许克洛诺斯现在已经夺得帕里斯那副无可挑剔的完美宿体了。 “不，恰恰相反。” 林小芽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问：“什么？” 克洛诺斯道：“你是你，她是她，不论你在没在，反正她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客观存在，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我去！怎么后面听着像是在背诵思想政治的课本内容？ 林小芽没忍住噗了一声，克洛诺斯见状，也跟着笑了。 “我问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换你做宿体以后，会把现在这副身躯还给小奇？” 林小芽如实道：“一开始我的确心里没数的，但是一来觉得你是个大人物，不屑诓个小姑娘，二来我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你，我愿意在你身上赌一把。” 克洛诺斯闻言，面容的神情柔和了不少，感觉上他的气场比起以前改变了很多，情感上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不少。 第342章 终章（五十万） 林小芽和克洛诺斯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封闭的岩洞，压根就没有出入口，随着洞中的灵力被神剑吸尽以后，就连脚下的传送魔法阵也跟着消失了，而他二人都被禁了魔法，无法以越行魔法离开。 林小芽四下寻找着类似开启传送门的隐蔽机关，然而一无所获，“我们要怎么出去？该不会又要放血吧？”见克洛诺斯激赏地冲她比了下赞，差点就给跪下了，扯着大嗓门叫骂：“你丫的！进来就要了半条命，出去还要半条命，请问出去以后你还剩几条命？” 克洛诺斯大笑着拍拍某人瘦削的肩安慰：“安啦安啦，这次不需要很多，死不了的。”说着手指伸向天使联盟的剑尖，刚要划开一道口子，林小芽已把自己的手伸过来了。 “你不要再糟蹋小奇的身子了，用我的吧。” 克洛诺斯忽然耍贫嘴：“你的就是我的，你受伤了我会心疼。” “疼屁啊！你这人有够变态的，对别人狠就算了，对自己也这么狠，简直不是人！”她骂得倒是顺口，却忘了人家本来就不是人。 某人嘴上说着心疼，下手却毫不含糊，剑尖在她食指指腹上一戳，随即血液就冒了出来，但也才滴落三四滴伤口就自行愈合了。 克洛诺斯佯装才刚想起什么似的夸张地啊了声，“我忘了你现在恢复速度已不同以往，看来还得再扎一下。” 林小芽斜眼看着某人那矫揉造作的样，直接开骂：“你故意的吧？敢情扎的不是你，不知道痛！” “好啦，别忿忿不平的了，我们可是有共生咒联系着的，你痛我也痛，”克洛诺斯笑着拉过她的手，将手指含在口中，和之前放血的步骤一样，伤口一旦沾上他的唾液就不会自行愈合。 林小芽心里嘀咕：不愧是给人带去灾难和死亡的邪神。 克洛诺斯做出这一动作的时候，还抬眼暧昧地看她，那神情那姿态几乎能直接把人撩死！若非她从小到大所见的是帕里斯这样的顶级美人，提高了她的定力值，若非她身上的禁锢咒术已经解除，此刻免不得要喷几升鼻血。 小奇的眼睛给人一种介乎又纯又魅，矛盾并存的感觉，不管他的身体里住着的是谁的灵魂，与这样的眸子对视，气氛一秒之内立马飘出粉红泡泡。 林小芽清了下嗓子，转开脸，大煞风景道：“其实我这手指刚刚才抠过鼻屎……” 话音刚落，脑瓜就挨了一记爆栗。 克洛诺斯这丫的心黑手黑，下手是真狠，声音清脆响亮，甚至能听见岩洞中传来清晰的回音。 林小芽痛得直哼哼，当即捂着鼓起的脑壳蹲到了地上，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敲过这么狠的，又痛又憋屈，眼泪都快飙了出来，然而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发火，克洛诺斯这厮劈头盖脸就一通臭骂：“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人？你还是女人吗！你还是人吗？”言词犀利刻薄，简直没人性。 林小芽怒不可遏，暴跳痛斥：“抠鼻屎怎么就不是女人了？抠鼻屎怎么就不是人了？我告诉你，你这是在歧视女人，歧视人类！真特么痛，我特么不过是骗一下你，你特么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克洛诺斯依旧理直气壮：“谁叫你骗人了？难道你不知道骗人是不对的么？” 林小芽蹭地起身，对着那厮唾沫横飞：“你是人吗你是人吗？骗人的前提也得你特么是个人！” 最终还是克洛诺斯率先偃旗息鼓做出让步：“好吧，我不是人。”末了有补充道，“其实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打了你，我自己的手也疼，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共生咒在，你痛我也痛，我承受的可是双份痛苦。” 林小芽怒目圆睁，双眉倒竖，“合着你打人还有理了？还成了受害者了？我告诉你，你这叫犯贱，不值得同情。” 克洛诺斯已经毫无斗志，只连连应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说着抓过她的手指头在剑刃上轻轻一划，接着将她冒血的手指当作笔，开始在地面上作画。 林小芽被割破的手指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可以说是痛上加痛，而且看他画那么大个圈，料知是在画传送魔法阵，便道：“够两个人立足就行了，你画那么大的圈干嘛？你以为我血厚啊？” 克洛诺斯动作一滞，反问：“那你说画多大？你来决定吧。”说完放开她的手指。 林小芽目测了下自己和对方双脚的大小，把那刚起头的血圈缩小到仅容纳四只脚的圆圈，而后一副苦大仇深、生无可恋地表情将自己的手指递给对方，“魔法咒文还是你来写吧。”此时她已深深地懊悔，刚才就不该阻止对方放他自己的血来画魔法阵，现在由她来遭罪也就算了，两个人还得全程紧挨在一起，她就算又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跟个男人贴得这般亲密。尤其是感受到身后的热度，喷破在她耳背的吐息和低沉冷质的声音，以及不时传来的淡淡的香味儿，这一切无不令她深陷于天人交战的混乱和痛苦之中。 第343章 终章（五十六） 魔法阵的咒文繁复无趣，看着鸡肠子似的红色咒文在自己的指尖下源源不断地流出，并如藤蔓般缠绕住刚才画好的小圈子，一圈一圈又一圈，也看不出这些咒文有和不同。 林小芽开始觉得百无聊赖而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我说，这玩意儿就不能等到你魔法恢复的时候再来拿吗？非要放血把人搞得半死不活的，你究竟怎么想的？难道一个羸弱病恹恹的宿体才是你真正想要的？那这样根本就不用等我完全神化了呀，直接附体不就得了。” 克洛诺斯专注于书写魔法咒文，说起话来显得有那么点心不在焉，“你刚才在岩壁上摸了半天，难道没发现那些都是禁灵石啊？” 这么说来还真是，难怪岩壁会吸光。 “进来魔法又怎样？你会耗血画传送法阵别人就不会啊？” “那他们也要预先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并且提前在外边做下一个相同的接应魔法阵。” 林小芽顿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克洛诺斯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寻了这么个岩洞收藏宝物，即便那些人机缘巧合进得来，拿到宝物，也必将困死在这闭塞的洞穴中。 “你好毒！”说完冲对方比了个赞，接着又一个呵欠，然后问：“我明明连睡了两天，这会子怎么又犯困了？” 克洛诺斯云淡风轻地丢出一个炸弹：“这里有入梦香，无色无味的那种。” 林小芽大惊：“骗人！”回头看他屁事没有，随即想到这厮定是事先服下解药，不由怒道：“你个自私的混蛋，有解药怎么不分我点？拿来！” 克洛诺斯坦言：“我没那种东西，况且我也有意让你入梦，睡吧。” 林小芽直接爆粗：“睡个屁啊，不睡！打死都不睡！”且不说睡过去之后是否还能醒来，她担心克洛诺斯趁她睡着之后毁约，小奇的灵魂可经不起耗，离开身体太久归窍以后恐怕就无法适应了。为了驱逐睡意，她张口在自己的手臂上咬下一圈牙印，由于用力过猛，印子的深处渗出一颗颗细小的血珠。 克洛诺斯瞥了眼她的手臂，轻叹一声道：“说我对自己狠，你又何尝不是？别这样，我是真的会心疼。” “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林小芽沉着脸冷声质问：“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耍我？” “不，我打从一开始就有认真考虑过要换你做宿体，现在的这具身体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以及未知的风险。” “那为何你这几天的态度暧昧不明模棱两可的？你在犹豫什么？还是你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克洛诺斯苦笑道：“我能有什么企图？异族的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杀我而后快，而本族的人，在我被关押的这么多年里，早已把我架空，实际上克洛诺斯这个名字不过是他们用以巩固现有权力的一个代号。在被羁押在塔尔塔罗斯深渊的那些年，我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当时以为自己最想得到的是自由，以及夺回以往属于我的王权和荣耀，可自从遇见了你，我发现其实内心深处所恐惧的，其实是黑暗中那份寂然无声的孤独。” 克洛诺斯这是推心置腹打算交朋友的姿态？ 林小芽缄口不语，内心越发感到不安和愧疚，不管对方对她抱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她都无法给予回应，从一开始，从她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和他就已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 克洛诺斯直视林小芽目光灼灼的眼睛，不卑不亢，神色淡然，但是渐渐地蹙起眉头，神态颇为困惑：“说实话，像你这样矮小、瘦弱、邋遢、聒噪、而又满肚子阴谋和算计的女孩子我以前是绝对看不入眼的，可是……”他寻思片刻，手按着胸口继续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许是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对你还余情未了……” 林小芽未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不要乱说，我跟小奇的确有交往过几个月，可那好多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现在我们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克洛诺斯笑得别有深意，“你的确是把当年和他的那份感情归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但你确定小奇本人也这么想？”说着歪着头，手指揉捏这一边耳垂说，“这身体的主人在和你分手之后就没再待过耳钉，不过你发现没有，当年你亲手为他打上的耳洞虽时隔多年却依旧保留至今，对于创伤愈合神速的神体来说，要保留着耳洞还得额外多费一番工夫才行。” 林小芽垂首不语，其实这些无需他人多言她内心也清楚，只是感情上不愿承认罢了。 克洛诺斯言归正传：“就如刚才所说，或许是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对你还余情未了，以至身体还带着先前的记忆，所以每次见你都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次数多了搞得我自己都不晓得到底是小奇的身体的记忆，还是我克洛诺斯确实也对你暗生情愫。” 林小芽沉声说道：“如果不作为宿体，我对你还能有什么价值？” “价值吗？唔……”克洛诺斯沉思片刻，旋即正色道：“若硬要寻找你对我的价值所在，我想应该是情绪价值，和你在一起时能感觉到开心，能让我获得愉悦的心情体验，这是自从进了塔尔塔罗斯以后暌违多年的体验。” 第344章 终章（五十七） 克洛诺斯这番话将林小芽推进两难的境地。所谓的两难不过是对方的道白令她徒增烦恼。 情之一字本就莫名其妙，没有逻辑可循，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应该或不应该，她也是在这方面被另一个自己击得溃不成军的落败者，当然能够深切体会到爱而不得的苦楚，可那又怎样？ 事实上，她不能给予回应的歉意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更不可能推翻自己此前所做的决定，代替向奇献舍成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这一点无论如何都必须达成的她近乎疯狂的执念。 况且克洛诺斯的手段和行径为人所不齿，既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却还要遭他算计，林小芽想着不由心寒。 困倦袭来，林小芽险些又闭上眼，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勉强又清醒了几分。克洛诺斯的手刚要抚上她脸颊上浮现的红色指痕处，就被冷冷地拍开。 “你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就是为了毁约吗？你让我吸了这么久的入梦香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的感受？你以为耗到小奇的灵魂消失我就会乖乖跟着你？且不说我早已心有所属，单单拿你现在的躯壳来说，就绝无可能，你现在是以我小奇的形貌站在我的面前，他是我的亲哥，是我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啊！”此时见地上的魔法阵已经画好，愤然从克洛诺斯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沾了点唾沫擦拭伤口，旋即止了血。 克洛诺斯耐着性子说：“我从没想过要以现在这副形貌与你交欢……”话说得太过露骨，立马遭致对方的白眼，而他视若不见，兀自继续道，“我也没打算借用入梦香来拖延时间，我只是……” 林小芽冷着脸问：“唔？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圆梦。” 林小芽匪夷所思，叫嚷道：“你圆自己的梦干嘛给我用入梦香？这跟缘木求鱼有什么差别？脑子坏掉了吧你？”她只知入梦香能让人陷入梦中，却不晓得梦境还能受人操控，而操控之人也可进入同一个梦里。这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借助于入梦香操控他人的神识，恍若庄生梦蝶，虚虚实实难以界定。 克洛诺斯温言劝说：“林小芽，睡吧，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林小芽蹭地站起身，指着克洛诺斯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有病！神经病！”一边骂一边往怒气冲冲地朝魔法阵跨出脚步，然而冷不丁被边上的人拉住了胳膊肘往回拽，她一个趔趄，直接撞进克洛诺斯怀里。 克洛诺斯双臂顺势将她圈住，纡尊降贵地近乎哀求道：“拜托，给我一点安慰，哪怕是一个梦我也心满意足。” 扑鼻而来的是这男人灵力特有的香味，跟小奇的大不相同，霸道却不失温柔，就他的连一言一行也夹带着极其相似的风格。 林小芽在这完全陌生的气息和温度中，脸顿时涨红一片，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可任凭她怎么推搡，克洛诺斯就不放手，他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轻打着节拍，嘴里哼唱着幼时叔叔时常为她吟唱的摇篮曲。 她本该诧异的，然而入梦香的作用下，睡意袭来，她再也支持不住，慢慢地撤去全身的力道，头抵在克洛诺斯的胸膛沉沉睡去。 第345章 终章（五十八） 时值冬春之交，冰雪未融，北国雪域仍旧银装素裹白皑皑一片，在延绵起伏的雪山之间，有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正欢快地踩着滑雪板在山之巅到低谷之间的斜坡上滑行，其间不乏有三五个身姿矫健的少年翻出几个超高难度的花样，尤其是一名身形高挑长相俊美的少年，动作更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引得其余一众惊叹连连，伴随着如雪花般纷至沓来的溢美之词，热情洋溢的女孩子们自然而然地将那耀眼的少年团团围住，所有炙热的视线都倾注在后者的身上。 一名个头儿瘦小，长相酷似那美少年的女孩子在笨拙而又侥幸地完成了一个相对技巧性的动作之后，雀跃地冲被一众女生围在垓心的少年叫道：“真真你看，我会落叶飘了，真真……” 然而那少年似乎被女生夸赞得有些害羞，正红着脸冲着近前的一个落落大方的女生傻笑，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叫他。 被无视的女生瞬间拉长了脸，僵立在圈外对那众星捧月的真真少年做瞠目欲裂状。 “向二好厉害，进步很快哦。” 这时从后边下来另一名阳光帅气而又性情温和的少年停在她身边，由于身高差异，这少年极其娴熟地把胳膊架在女生的头顶，身子一歪，一般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头上。 被唤作向二的女生本名向善，小名糖糖，向氏集团的千金，人称玲珑公主；而被她唤作真真的那位少年名叫向真，向氏集团的大少爷，小名甜甜，人称向氏小太子，比向善年长两分钟，所以是她的双胞胎哥哥。兄妹俩名字取自真善美，但是向三小美尽管他们双亲努力已久，可时隔十六年至今仍未有动静，看情形应该是放弃了。 向善一听人叫她向二，顿时将所有的愤怒和布满都转移到近旁的人，炮火猛烈：“你才二，你全家都二！”旋即拍打架在她脑袋上大长臂，气急败坏叫嚷“邹来迟，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压我的头，这样会长不高的。” “抱歉抱歉，习惯了，一不小心就搭上了。”邹来迟赔笑道歉，旋即顺着人群的方向扬了下下巴示意道：“你稍微有点眼力见嘛，你知不知道那女生有多难约？难得她答应一同前来，你就不要给向大添乱了，没听说过挡人姻缘会被马踢吗?” 向善很是惊诧，忘了同邹来迟计较向大向二的事，而是直奔主题：“姻缘？你是说真真喜欢那女生？我怎么不知道？” 邹来迟点头，“喜欢好久了，按捺不住相思之苦所以开始采取行动，不过看样子两人像是双箭头，说不定以后是你嫂子哦。” 向善一听嫂子二字，心里顿时就来气，视线在她哥和那女生之间来回扫，审视片刻感觉似乎真是那么回事，莫名地火气更盛了，负气推开邹来迟“你走开！”话音未了，人已踩着滑雪板迅如疾风朝山下冲去。 身后依稀传来哥哥向真急切的叮嘱：“糖糖你慢点，阿迟，她不太熟，你帮我看紧点。”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向善听了心里暗骂：有异性没人性，现在连自己的亲妹也要丢给同学照顾就是了，哼！守好你的女朋友，反正以后各自结婚亲人也就变亲戚了，突然想到多年后的这一幕，不由眼眶一红，顿觉如鲠在喉，一赌气更加不管不顾了。 或许是时运不济该她倒霉，在她刚滑过一个转弯处，冷不丁身体陡然失重，咕咚掉入一个山洞中。 山洞里似乎还有一道长度令人匪夷所思的斜坡，她身体刚一着地似乎就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牵引似的不由自主朝山洞的深处滚去。 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待那股力量消失减弱，她已翻滚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勉强爬起身，回望来处，已遍寻不着刚才的洞口！ 惊慌失措间，她下意识失声大叫“叔叔！”当时无暇细想，待脱险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由纳闷，自己彼时所唤的叔叔到底是谁？印象中她并没有什么叔叔，父亲倒是有一个兄长，她和向真称之为大伯。因此这个无中生有的“叔叔”就和那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洞口一样不可思议。 洞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向善不禁心生怯意，急忙打开智能手表上的手电筒功能，四下探照，然而光束就像是被一个名为黑暗的怪物所吞噬殆尽，没有一丁点反光，自然映入眼中的也只是黑暗。 向善独自一人在这死寂的黑暗中越发惊惶不安，恐惧甚至碾压了哭泣的冲动。她心急如焚，立于原地不敢妄动，只紧张地拨打她双胞胎哥哥的电话号码，然而山洞幽深，一点信号也没有，反复了十几次操作电话都没能接通。 洞中阴风阵阵，隐隐约约听见风中裹挟着什么人虚无缥缈的呼唤，似乎在叫“糖糖”。林小芽倏然汗毛倒竖，一股寒流迅速从背脊窜到头顶，身体不受控制地像筛糠一样颤抖个不停。 糖糖是她的小名，可呼唤她的究竟是人是鬼？ 第346章 终章（五十九） “谁、谁叫我？” 阴冷黑暗的洞中飘荡着发颤的回音听着更加瘆人，向善彻底闭嘴了，心想继续在这儿干杵着也改变不了现状，横竖不是冻死就是吓死，还不如索性闯上一闯。 向善哆哆嗦嗦地逆风前行，尽管手腕上的智能表照射出的光几乎被前方的黑暗吸**光，没一丝投射在物体上反射回来的光，也就是说即使打着手电也是啥啥看不见。但跟着气流走总不会有错，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 她战战兢兢走了一段，发觉这洞除了黑得无边无际，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蹊跷之处是不管怎么走都没走到山洞的边缘，就好像空间在她的脚下无限延伸。为了壮胆，她开始放声大唱，或许是不久前才被她的双胞胎哥哥刺激到，因此自然而然就唱起了单身狗之歌：“两个黄鹂鸣翠柳，你还没有女朋友，雌雄双兔傍地走，你还没有男朋友……我也是条单身狗。” 这歌的曲调基本上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掉，所以这一路她反反复复循环唱得没完没了，嗓子都快唱哑了，不过好歹适应了这黑暗，心中的怯意褪去大半。注意力不知不觉开起小差，想到刚才她哥向真在心仪的女生面前那既兴奋而又腼腆的笑，就连眼睛都像撒满了碎星般闪闪发亮。 坦白说，尽管兄妹俩同一屋檐下住了十余载，可这样清朗明媚的表情向善还是第一次见，心里不免吃味，就好像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之后的不甘，单身狗之歌实在唱不下去了，开始嘟嘟囔囔骂骂咧咧起某人见色忘义见色起意一有异性就没了人性，连自己的亲妹都不管不顾了，臭小子，很好，既然如此，从今天起你失去一个妹妹！ 她刚骂完，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当即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哎呀……”向善吃痛，回头看了下刚才绊到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手电光下，看清是一根黑黢黢的不知是什么材料打制而成的锁链，立马破口大骂：“哪个缺德玩意儿在这里搞这东西暗算我？” 锁链绷得很紧，一头深埋在地下，另一头缓缓朝上，不知被牵引向何处，手电的光照不了多远，只知道链条很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头，但好歹有了个明确的方向。 锁链不止一根，向善走着走着，不久便又发现了第二根、第三根，从不同的方向延伸过来，似乎将会在前方的高空汇聚在一起。 她不禁疑惑：此处该不会是拴养着什么大型野兽吧？又或者是什么非法的生化试验？自己不意闯入，要是被发现，会不会惨遭杀人灭口？ 向善想到这，不禁心有戚戚焉，吞了口口水，陡然刹住脚，再次尝试拨打求助电话，依旧没能接通，两个小时前发的信息直到现在也还是没能发出去。 她大失所望之余却也无可奈何，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之后，脚步不再彷徨踟蹰，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架势阔步前行。走到这里，锁链的高度早已越过头顶，她把智能表的手电高举过头顶，四下张望，左顾右盼，警觉地察找新的线索。 诚然，洞中黑蒙蒙的迷雾降低了能见度，一米开外的一切事物全部高斯模糊，两米之外的昏黑一片，锁链自然而然在她上方大约两米的高度便彻底融入黑暗中。不过可以肯定，七八根锁链，这附近一定锁着个什么不得了的大家伙！ 她知道真相马上就要揭晓，周身的神经不由绷得跟这一根根黑黝黝的锁链一样紧，手无寸铁，她还是无法完全无所顾忌地继续前行。 好在老天有眼，没让她彻底陷入绝境，在她前进两步的脚下送上了一根白色的棍棒，约莫半尺来长，其中一头似乎被利器斜斜的削去一截，因而切口处看上去颇为锋利，而另一头的末端有个微微隆起的圆坨，如同一把匕首，向善拿在手上掂了掂，感觉还挺趁手，于是姑且留作防身武器。 她一手高举着智能表的手电照明，另一手握着不知具体为何物的莹白色“匕首”，迈出的步伐都比先前坚定迅速了许多。 向善大约走了十来米，终于被一堵黝黑的岩壁挡住了去路，而那一根根绷直的锁链似乎也汇聚在岩壁上的某一处，出于好奇，她决定上去一探究竟。 所幸壁面凹凸不平，而且极其粗糙，攀爬起来倒不太费力。 向善把“匕首”刁在嘴上，照明的智能表别在帽子和架在头顶的护目镜之间，挽起衣袖手脚麻利地往上爬。 在大约三四米高的位置，依稀可见被七八根锁链定在岩壁上的是一个人。 向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从未见过死人，上次经过车祸现场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形的时候，向真已抢先一步遮住她的眼叫她不要看。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家人过度保护之下度过的，而今意外落单，许多事情就不得不独自面对。 向善顿觉头皮发麻，望着那一动不动的人影，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按说如果要杀死一个人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地把人定在岩壁上，对于一具尸体而言，这样夸张的阵仗根本就毫无意义。她由此推断上面那人八成还活着。 最终，她还是壮胆上去看个明白，但没敢靠得太近。那是一个长发及腰的金发美人，从她所在的角度看去，只能见到那人的侧脸，绝美得令人失神的侧颜，五官立体深刻，双目紧闭，睫毛密而长，鼻梁挺直，唇形优美柔和，略显刚毅的脸型中和了眉眼和嘴唇的柔媚，看上去显得美而不娘，俊俏而不失英气，身形颀长健硕，如同雕刻的艺术品，比例完美，无可挑剔。 向善不由看呆了，简直惊为天人，坦白说，即便是一动不动的尸体也不足为惧，因为这样绝美的样貌已足以抵消所有的恐惧。 第347章 终章（六十） 向善不是没见过美人，他们家一家老小个个的长相都极其出众，就连祖父也是个英气潇洒的帅老头，但除了他们家的，长这么好看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不知不觉看得两眼发直，若非嘴上还叼着东西，恐怕此刻早已垂涎三尺。 金发男子似乎察觉身边的异样，缓缓睁开双眼，湛蓝色的眸子如深邃的湖泊，流溢出的眼波恰似湖光潋滟，深情款款。 向善困惑：这栗金色的头发、这勾魂摄魄的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之感。 二人四目相对，她不由心跳怦然。 男子看她懵懵懂懂如痴如醉的，不禁笑道：“林小芽啊林小芽，你这家伙不管何时何地都改不了花痴的毛病，真是的。” 向善如梦方醒，第一反应是果然这人还活着，再来心里又暗道：林小芽是谁？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而且对方好像把她误认成那个人。 男子颇为诧异地审视她咬在嘴上的东西，旋即眉头微蹙，不解道：“你叼着根人骨头做什么？” “死人的骨头？”向善大惊失色，忙拿到手上一看，白森森的，细滑的触感，感觉还真有可能是那么回事。 男子笑了，不可思议道：“当然是死人的，不然活人的骨头哪有让你这么拿着？” 话音未了，向善尖叫着丢掉手里的白骨，一想到刚才还咬嘴上的，又忙不迭呸呸呸直吐口水。 男子那神情看着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放心啦，死不了，你可是打不死的小强。” 向善不知这人是真认错人了还是在演戏，满腹狐疑地打量着对方：“我说，你把我当谁了？” 男子不暇思索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林小芽了，我等你很久了。” 向善纳闷自己跟那名叫林小芽的人长得很像？又或者是这里光线太暗，这人久困洞中，所以老眼昏花出现幻觉？ “你认错人了，我……” 向善还没说完，那男子立马打断：“等一下，我记错了，你应该叫向善，向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小名糖糖没错吧？” 向善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不成向氏周年庆盛典的时候我们见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像这种长相简直如神仙下凡的人一旦见过必定能让人印象深刻，不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人甚是面善，可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 男子有意卖关子，不答反问：“你说呢？” 向氏在业界是叱咤风云的巨头企业，身为向氏的一员，集团的庆典她偶有出席，或许认识她的人也不少。 算了，她也无意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问他：“你怎么被人囚禁在这里？” 男子云淡风轻，好像讲述的是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成王败寇，权势相争的结果。” “权势相争？难不成你是被对家给整的？谋财不害命，他们把你关这儿做什么？给自己留后患？” 男子哇一声道：“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坏？还巴不得我死了？” “喂喂，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怎么就心肠坏了？况且我的问题也合情合理啊。”向善说着将男子上下扫视个遍，继而问：“你长这么好看，他们该不会是打算贩卖人口吧？” 男子面露喜色，“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就是重点放得不太对，怕不是在这儿关了太久，脑子坏掉了。 “一个大男人留这么长头发，还穿裙子，莫非你是混娱乐圈的？十八线还是三十六线小糊豆？” “胡说，这明明是长袍，才不是裙子。” 向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摇头，心想这傻子总在状况之外，也难怪会遭人算计，哪天把他卖了估计还帮人家数钱。 “你叫什么名字？” “克洛诺斯。” “怎么鬼老的名字一个个都这么拗口？”向善小声嘀咕，忽然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见到过，后来忽然想起不久前才听向真说过，好像是神话故事了的一个神的名字，具体是哪位已记不清了，当即怒道：“你不要以为我读书少就好骗，你要是那克什么斯的……” 男子见缝插针补充说明：“克洛诺斯。” 向善毫无感激之情，白了他一眼，接着道：“你要是克洛诺斯，我还是……”是什么不知道，神话故事她也没怎么度过，一时间也说不出个什么牛掰的名字来，于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尼古拉斯亚历山大拉夫斯基。” 男子有点懵，这不伦不类的名字半天没明白说的是谁，“什么人来的？” “不知道。” 男子啼笑皆非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读书不看报只会胡说八道。” “谁说的！”向善不服不忿：“我可爱读书了，每天都成宿成宿地读。” “读的什么书？” 向善抬头想了想，开始如数家珍般报书名：“都是网络文学一类的，这阵子在追连载，比如霸道总裁爱上我，少帅你老婆又跑了，老公大人轻点爱，还有重生之恋上你的床……” 男子眉头紧锁，直接打断道：“等等等等，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能看点有营养的东西？”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我爱看啥看啥，要你管。” “你不是喜欢看些军政和财经类的东西么？怎么是这、这些……”男子满腹狐疑，就连那几个书名都觉得难以启齿。 “你搞错了，喜欢这种枯燥乏味无聊透顶的读物的人是我那双胞胎哥哥，他是我们家、我们学校、我们整个集团的希望，跟我这不学无术的不一样。”向善的话语中透着破罐破摔的平常心，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了。 她体能偏差，在岩壁上趴了这许久，开始觉得体力不支，便开始慢慢往下爬。 男子见她要走，急忙叫道：“喂，你不打算救我下去吗？” “看那些锁链那么粗，而且都是嵌入岩石里的，要解开这八根莲子肯定是个艰巨的工程，你还不如告诉我出口在哪里，我出去帮你报警还差不多。” “坏丫头，你不放我下来也别指望我带你出去，这地方乌漆嘛黑的，谁知道走到半路会有什么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飘出来，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跟你来个眼对眼，脸贴脸……” 向善失声尖叫：“不要说了！”说着惊慌失措地爬回来，伸手握住男子被锁链锢在墙上的手。 男子面露得色，玩心大发，继续作弄道：“哦？原来你怕鬼啊？你知不知道它们都喜欢在黑暗中飘过来，飘过去，面孔狰狞……”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听你的，只要你不说那东西，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348章 终章（六十一） 男子闻言不可置信地眯缝着眼斜觑她，再度确认：“真的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向善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那……把衣服脱了。” 向善惊愕不已，单手抓紧领口，两眼直瞪瞪瞅着对方，就是不动。 “怎么？才刚说完就要反悔了吗？” 男子咧嘴，笑得不怀好意，但是由于样貌绝美，那痞气显得别有风味。在这看脸的年代，不怕渣男坏，就怕渣男长得帅。 向善困扰道：“也不是，只是这里好冷，我怕脱了衣服会冻死，前几天才听说有人被冻到要截肢的，我还年轻，不想……” 男子的笑容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像看个怪物似的，向善被看得莫名其妙，茫然问：“干嘛？” “所以……比起羞耻，你最先想到的是冷？” “不然呢？比起面子，命更重要吧？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吗？” 向善同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回视对方，显然也没搞懂对方的脑回路，眼神里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同情。 “如果不危及生命，你还真脱？” 向善再一次点头，男子面色不太和善，直接斥责：“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向善从小到大还未曾有人对她这么无礼，当即不爽，并为自己辩解：“还不是因为你威胁我，不然你以为我乐意脱啊？我又不是变态暴露狂。” 男子轻蔑道：“那看来让你就范也并非难事，只要稍微吓唬一下就行了。” 向善皮笑肉不笑说：“理论上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有那个胆量威胁或恐吓我，毕竟向氏的人没有一定后台背景是招惹不起的，而我大舅舅那边也不太好说话，”她先以自己的家世震慑对方，继而又软语相劝：“其实咱们落难于此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大家在同一条船上，更应该互相关照，而不是相互为难，我说的没错吧？再说你长得不错，如果有意向的话，我回去了可以跟我爷爷说，让向氏帮你找些一线的代言和影视资源，捧你上娱乐圈一哥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生在向氏，威逼利诱一类的谈判技巧好像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本领，而且这些年耳濡目染基本上已无师自通。 男子忍俊不禁，憋笑片刻才欣慰道：“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向善心里纳闷这人似乎自认为对我很了解，于是便好奇问：“在你看来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油嘴滑舌，狡猾奸诈，满脑子的馊主意，一肚子的坏水，让人谈虎色变，深恶痛绝，可是又拿你毫无办法。” “我的名声这么臭的吗？” 向善不由愣怔，反省自己这些年好像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怎会留下如此狼藉的名声？ 向氏的人大多时候都被人传得神乎其神，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偶尔难免有些夸大其实，但这么恶劣的个人形象委实让她始料未及，若只关乎自己倒也无妨，但她就怕影响到向氏的企业形象，毕竟向氏的任何消息都跟股价息息相关，一点负面消息可能都会引发整个板块的震荡。 她寻思着要不要出席些慈善基金会或者参加一些义工组织的活动，顺便可以把讨厌的钢琴课和棋艺课赖掉，不过自己的功课一直都是全级倒数第一（全年级头尾两个第一都被向氏两兄妹包圆儿了），家里人恐怕会以小孩子要以学业为重不要搞些有的没的为由否决掉她的提议。 男子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被八根锁链禁锢在岩壁上的悲惨境况，进还有心思打趣别人：“还好啦，作为自己人的话，你还是很令同伴安心的，基本上你就像榴莲或者是皮蛋那样让人爱憎分明。” 榴莲…… 皮蛋…… 向善不乐意了，皱眉控诉：“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尖酸刻薄，毫无教养和风度可言，不说话的时候还蛮帅的，一开口就……” “就什么？” “就很讨厌！” 男子得以地笑说：“谢谢夸奖。” 向善怒骂：“人家这是在夸你吗？无赖！” “喂，林……”男子差点又叫出林小芽的名字，顿了一下，改口叫糖糖。 向善没等他说出下文，立马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你谁啊？要脸不？糖糖是你叫的吗？” “糖糖，吻我。”向善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货又说：“不然我就给你讲鬼故事。” 向善心里痛骂：卑鄙无耻的贱人！ “你应该很久没洗过脸了吧？”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煞风景。”男子啼笑皆非，无奈叹气，旋即造作地清清嗓子，开始大声讲述：“话说前不久，在你出生的地方，有一个这样的传说……” “别说，别说，我做就是了。”向善告饶，然后讨好地问道：“不过能不能先赊着？毕竟我现在还小，未成年，我要是吻了你，你可就犯了猥琐未成年人的罪行了。”尽管心里mmp，表面却还得笑嘻嘻，狗腿殷勤的样子令对方心情大好。 男子的眼中甚至流露出宠溺的神色，注视了她许久，问：“你何时成年？” 向善故作幼稚少报了两岁：“再过两个月我就满十四岁了。” “说实话。” 向氏是龙头企业，她的母亲又是红得发紫的国际巨星，她和他的哥哥自然是从一出生就备受关注，在广为人知的事情上撒谎确实不太明智。 向善想通了这点，当即如晒蔫儿了的小花耷拉下脑袋，小声说：“十六……” “行吧，先赊着，以后连本带利向你收回。” 还连本带利！想得倒挺美，不过她家世代经商，长辈们一个个都是极为精明的生意人，某些沉淀在基因里的观念向善自然也不差。 “既然你连这种事能拿来放贷，那你要我放你下去是不是也可以看做是一桩交易？” 男子爽快答应：“当然，我们之间的账可以慢慢算，反正来日方长，我们不死不休。” “你的意思是临死前结账也可以？” “可以，不过嘛，这时间越久，利息也就越高。” 再高又如何？一个吻的本金总不至于大于一条命，到时候谁欠谁的不用想都知道答案。 第349章 终章（六十二） “别净想着利息了，那也要你出得去才能收。”向善试着扳开扣在男子手腕上的镣铐，未果，又道：“没钥匙，打不开。抱歉，我已经尽力了，你还是继续等那个叫什么老鼠牙的来给你开锁吧。” 男子看她那敷衍的态度就来气，“你随便摸一下就叫尽力了？拜托你用点心行不行。” 向善无力地叹气，耐着性子道：“这种事不是用心就行的，你也看到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孩子，又手无寸铁，所以我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啊。” 男子正色道：“听着，除了你不会再有什么人会来救我了，而你除了我也没人能把你从这儿带出去，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唯有同舟共济方能脱离困境。” 向善半信半疑，“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总会有人进来给你送饭的吧？”盯着对方嘴角迷一样的微笑，久久等不到答案，心越发惊惶不定，匪夷所思追问：“没人进来给你送饭？他们打算饿死你？” 男子苦笑道：“你总是故意模糊重点。我这样说吧，这里是一个梦境，许多不合常理和逻辑的事情都允许在梦境里存在，你听明白了吗？” “梦境？谁的？你是说我现在在做梦？”若真如此，直接等梦醒就可以了，又何须白费力气瞎折腾？然而，梦中饥寒交迫的感觉过于逼真，还有，此时此刻尿急急，若真在梦中，这么迫不及待的尿意总该要醒来了吧，否则就要尿床了。 “确切的说是我们的梦。” 向善糊涂了，“什么事都可以两人一起做，可唯独做梦不行，得是各做各的才对吧？” “理论上是没错，但现下的实情却并非如此。但这个梦境允许悖论的存在，一切不合理的都应被视作寻常。” 向善抽了下嘴角，如坠云雾：“有听没懂，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妥，“梦境可以允许悖论的存在没错，可是相对梦境的，必然会有另一个合乎常理的现实，在那个现实里我们不可能会一起做梦，有因必有果，没有因又哪来的果？差点被你绕晕。”言罢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以示清醒。 男子莞尔一笑，眼中流溢出激赏的神色夸赞道：“大姑娘了呢，还真不好糊弄了。归根结蒂，要给眼下这个不合理的境况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我为你而来。我所求不多，现实中所有的遗憾都将在这个梦里得以圆满，这是我向你索要的唯一报偿。” “啊？”向善又晕了，“所以这里还是梦？” “没错。” 向善先在男子的手臂上狠掐一把，关切询问疼吗，对方应说疼，随即又掐了下自己的脸颊，确实很疼，托着热辣作痛的腮帮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大怒，“耍我啊，什么梦境啊，这明明就是现实！” 男子温言相劝：“姑娘莫激动，这里瘴气浓重，激动易伤身。你若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向善斜觑着他冷哼：“你要怎么证明？” “你到我正面来。” 向善闻言顿时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这货是背靠着岩壁锁在半空中的，他面前压根就没有落脚之地。 “什么？你当我是蜜蜂还是蝴蝶？你看我有翅膀么？” 男子莞尔，耍贫嘴说：“为什么不是蚊子或苍蝇？” 向善牙尖嘴利的哪里肯吃这种亏，立马反唇相讥：“我是喝你血了还是把你当屎给叮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男子的让步来得有点意外，因为他的外表看上去是非常酷帅有主见的，不料确实这么随和好相处的个性，但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莫名其妙的风言风语来：“不过在现实中你也不是没喝过我的血，但于我而言，你比蚊子可爱百倍。” 诚然，向善已经厌倦了这个玩笑，不耐道：“既然有心思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应该如何让自己脱身。” “脱身之计早已想好，所以我才叫你到我前面来。” “要我干什么就直说，别故作神秘，故弄玄虚的，我不吃那一套。” “大小姐，给点耐心好不好？你不用防我跟防贼似的，我都这样了，即便真对你动什么歪心思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之所以让你到我前面来，是想让你把额头贴到我的额头上，以此证明这是个允许不合常理存在的梦境，以及我们脱离此地的方法，毕竟这些细节说来话长。”男子的脖子上也锢这一圈镣铐，因而无法向一旁倾身。 第350章 终章（六十三） 向善低头看了眼脚下，智能表上手电光束并没能照射到地面，黑色的瘴气如滚滚浓烟吸收的光粒子，哪里还看得出自己与地面之间的距离？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残。 她惊惶不定地吞了口口水，再看看男子的侧脸，露怯道：“那个……不妨跟你说，我有点恐、恐高……” 男子戏谑道：“你就这点出息啊？” 向善是个实际的人，绝不会做打肿脸充胖子的傻事，直接承认自己的怂：“你太高看我了，我的出息实际上比你所见的还要更少。” 男子无奈问：“你平时都不锻炼的吗？” “锻炼有是有，但没这么高强度的，学校里每个星期都有两截体育可，也就田径、游泳之类的，并没有攀岩的项目。” “你自己私下就没做些练习？” 向善摇头，平时还要上诸如补习课、芭蕾课、钢琴课、棋艺课等等，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练习体能啊，虽然平时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向真到处玩滑板或冲浪，但也只是在边上看着，偶尔小试一番，摔疼辄止，生长环境优渥的豪宅又没什么上进心，文不成武不就，基本上算是养废了。 男子没辙了，只好循循善诱：“不怕，你攀着我的手臂过来，我膝盖上的镣铐可以作为你双脚的着力点。乖，过来，很快就好。” 向善最终还是哆哆嗦嗦攀过去了，结果脚打滑，差点就摔了下去，吓得失声尖叫，两手一通乱抓，勾住了男子脖子上的锁链才勉强稳住身子。 “傻瓜，别往下看，看着我。” 果不其然，当她看着那张俊颜在眼前比先前放大数倍之后，陡然意识到两人已是紧紧相贴的零距离，刹那间心跳加速，双颊发烫，全然忘了自己仍高悬在半空的处境。 男子显然已察觉到她骤然加速的心跳，微微一笑，便又对她说：“糖糖，相信我，你是被神眷顾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也因而极具说服力，向善甚至没想起自己是无神论者。 令她震惊的是，当她集中精神与男子额头相抵，陡然间眼前一亮，视野豁然开朗，然而境况却又极其匪夷所思，因为她此刻正泡在深水中，四周水草丛生，五彩斑斓的鱼群相互追逐嬉戏，阳光从上方不知几十米还是几百米的水面折射下来，再由脚下的细沙发射开，使得整片水域都晕染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色。那原本被锁链禁锢在岩壁上的男子此时已然解下了所有桎梏，正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 只是他那蓬金发在水中飘散开时如云似雾，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童话里的美人鱼一般耀眼炫目，美得令人窒息。而更甚者，向善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一切，包括这个男子都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她确定自己以前从未潜过水，更未到过这片水域，而且她和这名男子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面，这一点千真万确，像他这样帅到让人窒息的面孔见过了就绝对忘不了。 窒息……真的就要窒息了！ 向善鼓着腮帮往水里吐出几个气泡，拼了命地蹬腿要往上游。然而刚狗刨了两下就被边上的人给拽了回去，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唇就堵上了她的嘴。 向善大吃一惊，惊慌地推开男子，顺势一巴掌呼了过去，并大骂“流氓”。 男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压下，柔声相劝：“什么耍流氓，没有的事。好啦，别动不动就生气……” 不等对方说完，向善就抢白：“这种事没经过女方同意就是耍流氓，本姑娘能不生气吗？” 男子莞尔一笑，觑了她几眼，小心翼翼地探询：“第一次？” 一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漫不经心地顺走了向善就一肚子气，脱口而出话自然就不太好听：“关你屁事！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跪下道歉吧？” 男子却道：“林小芽，若真有那么一天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向你求婚的时候，要么是和你滚床单的时候，而不是吻完你的时候，更何况刚才那样根本就算不上是个吻，充其量是给你渡了一口气的小魔法，要不然你也不能在水里呼吸自如，还骂得那么起劲。” “林小芽是谁？你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名字了，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她了？”向善正碎碎念抱怨个没完，陡然想到自己的现状，在深水中呼吸自如还不是寻常人能办得到的，还有他们刚才明明是在一个黑漆漆充满毒瘴的山洞里，而这货身上还锁着七八根锁链，怎么两人脑门相抵了那么一下，马上就像乘坐时空穿梭机来到另一个世界了呢？她惊愕万分，迷茫地四下张望，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狐疑道：“怎么回事？你……我们……我现在是在做梦？” 男子瞟了她一眼，拿她没辙地摇头，“现在才反应过来，你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点。” 向善没得到答案，便急切地攥住男子的手臂直摇晃，连问了几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一副求饶的神情道：“说来话长。” 向善锲而不舍：“你可以长话短说，简单扼要地用一句话概括一下？” “麻烦，不想说，你跟我来是了。”男子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直接往某处带。 第351章 终章（六十四） 向善不知为何，脑子里灵光乍现突然就开窍了似的想到他们此时所在的水域是一片蔚蓝的湖泊，湖面澄澈如镜，故以镜湖命名。 就好像带着前世的记忆，她还知道这方湖水的最深处有一座神殿，里面似乎收藏着一件金光夺目的神剑，如果不出所料，男子带她到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来取那把剑。 果不其然，途中所见的一切都与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意义印证，毫无二致。 向善的惊愕程度难以言表，不住的摇晃男子的手臂，指指这又指指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子的神态倒很平静，却语出惊人：“现实中你来过无数次，梦中当然多少会留有点印象。” 向善被反复洗脑，内心越发动摇，自打在山洞中遇见这名男子开始，所有莫名其妙的熟稔之感或许也唯有男子的说法才解释得通。 两人在黑漆漆的神殿中穿行了许久，尽管她对这古老沉寂的青石建筑群略感熟悉，但坦白说，习惯了大都市的喧嚣和灿如白昼的霓虹，这样阴冷又瘆人的古建筑里，让她独自一人行走期间还真没那个胆，因此这一路即使男子放开她的手，她也会主动去拽对方的衣角。 向善跟着男子迤逦前行，终于瞧见在廊角的尽头有类金色的晨光从正殿的大门那边微微透出来，两人对视一眼，诚然都已了然不惑。 来到正殿大门前，隐约听见正中央的剑架上神剑传来嗡嗡的声响，剑身上的光正忽明忽暗地应和着，就好似抑制不住与主人久别重逢的欣喜。男子对着神剑隔空张开手掌，神剑立马自行从剑架上升起，欢跃地飞到男子掌中。 向善困惑地看着这一幕，沉吟片刻，忽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剑叫天使联盟。” 男子转过来冲她报以激赏一笑，显是肯定了她的推断。 向善二话不说直奔偏殿，不过遗憾的是这回所见的大大出乎意外，她也不说话，只困惑地扫视男子的脸。 男子当然知道她此刻讶异的是什么，笑着解释：“没错，之前这张贝床上的确躺着个睡美人，美人儿长着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哦，不对，应该是比你现在更为美艳绝伦的脸，毕竟那时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向善惊疑探询：“那个人叫林小芽？也就是……我？” 男子冲她比了个赞。 向善指着空荡荡的贝床道：“时常陪护在侧的金发男子难不成是……”脑海中的画面只依稀见得一个模糊的轮廓，压根就辨识不出那是一张长得怎么样的脸，不过那英姿挺拔的身影和披散及腰的金色长发却还是比较显眼的，于是食指转而指向身边的男子，依旧是不太肯定的语气：“你的名字叫帕里斯？” 男子脑袋一歪，冲她粲然一笑，不答反问：“你说呢？” 向善将之当作是默认，进一步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男子带着引导意味地建议：“你不妨猜猜？” “你说那个现实中的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见对方点头便继续道：“你该不会是我老公吧？” 男子嘻皮笑脸，“怎么？我不够帅？配不上你啊？” 向善望着对方直眨眼，显然对男子的话抱持严重怀疑的态度，她是花痴没错，但身在豪门，她见惯了豪门婚姻的复杂性质，哪里是单纯由长相决定的。况且她也不确定这人是否是借着接近她而另有所图。 第352章 终章（六十五） 男子见向善似乎不为所动，不由诧异，“怪了，你不是花痴吗？怎么入了梦就改过自新改邪归正了？” 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什么改邪归正！谁说花痴是过错？”向善心下不喜，白眼一翻忿忿然道：“还有，谁说帅就一定嫁？” 男子无奈摇头，显然对她的行事风格不敢苟同，“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婚姻从来都不纯粹。” 向善不想与他掰扯，毕竟对方所说的林小芽是否真是她向善本人还两说，目下的一切都如天方夜谭般荒诞，她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无序感。 “我现在才十几岁，人格品性都还没定型，况且结婚什么的少说也得是遥远的十余年以后的事情，现在来说未免为时过早。” 男子听罢愕然问：“什么？你今年都已经十六了，十余年后不得是老姑娘了，到那时还有人要吗？” 这年头二十几三十结婚委实正常，这货是从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居然不晓得时下世情？ “我早婚晚婚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 “谁说没关系，你让我等那么多年你是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等了？我可没承认我是那个叫什么牙的，你不要误导我的意识，说不定我大脑里那些画面不过是山洞中那些毒瘴致幻的结果。” 男子轻叹，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把手中的神剑给向善递了过去，“诺，你拿着。” “给我干嘛？”向善不明其意，但还是接过了长剑，在手中掂量，轻如鸿毛，甚至毫无触感，不由惊叹：“哇瑟，这剑是什么材质的？看上去又大又重又拉风，没想到一丁点重量都没有。”说着随手朝大殿空处挥剑。 男子见状，大惊失色，忙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丫头，别乱挥啊，此剑并非凡物，剑气很强，别把这神殿给毁了。” 向善半信半疑，打量着剑道：“有没那么夸张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男子声中叮嘱：“不但削铁如泥，世间任何东西只需轻轻一划锁链即可断开，记得一会儿动作千万别太猛，免得山洞坍塌，把咱俩都得活埋在里边了。” 向善一脸迷茫：“山洞？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地方？直接从这里回去不好么？” “大小姐，我们现在……” 向善不及细想便打断：“我排行老……”二字还没出口，突然想到邹来迟一直都唤她向二，听起来跟《熊出没》里的熊二没差，感觉有损形象，所以对这个二字甚是忌惮，因此话没说完就改口说，“……没事，你继续。” “是是，向二小姐。”男子窃笑，极不识趣地更正，换来向善凶恶地一瞪，然后接着说：“我们只是灵体过来，身体还留在山洞里。” 向善骗人二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说你和我都灵魂出窍了？” “更确切地说更像是精神开小差。” 这哪是开小差啊？是整个意识都出差了。 除了荒诞不羁，她也不知还能作何感想，唯有当作是爱丽丝梦游仙境才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 男子提醒：“我们要回去了，留神，当心别摔下去了。” 言罢，眼前骤然一暗，两人的神识又回到了原先的山洞，不同的是，向善的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柄金光夺目的神剑。 匪夷所思之事接踵而至，向善看着手中的剑结结巴巴地说话难以利索，“这这”了半天愣是没能把话说完整。 男子就好像会读心术一般对她的疑问了然不惑，淡然一笑，主动解惑：“其实天使联盟也是意念具象而成的神器，所以我们的灵体才能把它从那个空间带过来。” “不能挥剑是吧？只能轻轻切割是吧？”向善先谨慎地确认，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剑尖在男子手腕上的镣铐比划了一下，果然是削铁如泥，锁链应声而落，当啷掉到地面，声音震耳欲聋。 男子的左臂得以解放。许是被锁得太久，他的手腕处被镣铐摩擦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向善本想把剑还给男子让他自己动手，但看到那些血痕，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帮他把脖子上和另一只手上的桎梏也一并卸除。 然而其余的锁链却让她犯难了，他双膝上的此刻正是她的落脚点，显然不能拆去；此外男子是被这七八根链条吊在岩壁上，如果全部拆去，身体没来着力点，必定会摔下去，几十米的高度，结果可想而知，非死既残。 第353章 终章（六十六） 向善帮男子削开了手脚和脖子上的锁链，只剩下腰上的作为两人的着力点，在跳下地面之前由男子自行解开。 很快她就震惊于这厮即便从几十米的高空跳落竟还能安然无事，通常情况下不缺胳膊少腿好歹也会抽抽筋崴崴脚之类的。向善因此不得不怀疑这货到底是超人呢，还是压根就不是人类。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他是人是鬼，是魔是怪，只要是站在自己这边便可无所畏惧。然而转念一想，万一这怪物突然变身吃人该怎么办。 至此，她看男子的眼神就有点怪怪的，总疑神疑鬼，越看越惊悚。加之一直憋着尿，就更觉得洞中寒气逼人。 男子察觉她时不时地打颤，便问：“你很冷吗？” 向善哆哆嗦嗦地摇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怕我？” 向善哪敢说实话，就怕引起对方怀疑，当即佯装镇定，又摇摇头。 男子果然已经起疑，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扫了扫，继而沉吟道：“既不冷，又不害怕，你为何瑟瑟发抖？” 向善四下里望了望，旋即仰头偷觑对方一眼，张张嘴，欲言又止。 “糖糖有话直说无妨，你我之间无需见外。” 装得好像很熟，糖糖是你叫的吗！可问题是他又是如何晓得她的小名？最初也是这丫装神弄鬼一声声叫唤着“糖糖”才把她引到这儿来的。 “那个……”向善眨眼，这内急之事委实难以启齿，这丫的如果是个女的，她也无用这么磨磨唧唧。 “唔？” “那个……你知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纯粹是废话，又不是景区，有谁会专门在破山洞里修建洗手间？可至少她把自己的意思表述清楚了。 男子乍闻此言，微微一怔，旋即忍着笑说：“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洗手间，”说着下巴示意了左侧的一个岩洞，“除了这个洞口，其他地方你自便。” “为什么这个不行？” “因为是出口，所以机关重重。” 向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瞥了眼自己此前过来的那条甬道，那里面除了阴风阵阵倒是无惊无险，只是她从小就怕黑，一路来时几乎魂不附体，现在让她自己再回到里边去她是打死也不干了。于是她缩了下脖子摇头：“我还可以憋着，等出去了再说。” 男子愕然，啼笑皆非，“你是不是傻？放心好了，我又不会偷窥，赶紧去吧。” 向善连连摇头：“我的膀胱我做主。” “不，你最好不要盲目自信，这种事你得听膀胱的。” “我可以的，只要别让我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就……”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单纯靠意志力就能控制住的，话还没说完就没出息地哀嚎：“我憋不住了啊啊啊……” “那就去啊，谁不给你去了？” 向善难为情地小声嘀咕了句连她自己也听不清的话：“我不敢……” 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向善涨红着脸又重复一遍。 男子疑惑不解：“怕什么？” “我怕黑……”说着耷拉个脑袋，说什么都不敢抬头。 男子傻眼，看着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林小芽原来你胆子这么小的哦？看来平时不过是外强中干只会虚张声势的小野猫嘛。”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把我当做那个谁，但是你能不能跟、跟我一起……” 男子面露难色：“男女有别，这样不好吧？” “你只要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就好了，拜托，拜托，离远一点也行，你说话大声一点给我壮壮胆就好，我实在憋不住了……”说到最后竟呜呜哭出声来。 男子笑得肆无忌惮，夸张至极，还毫不掩饰道：“你这家伙太好玩儿了，我也总算能理解当初那家伙为何要领养这么个大麻烦了，当真有趣。” 后来向善完事儿回来，那男人仍旧一副乐不可支的蠢样，向善生气之余，却也消除了对这人的畏惧。 出去的通道的确艰难险阻，机关重重。 在狭窄的隧道中不时有巨石迎面滚下来，那巨石的大小似乎都经过精心切割的似的大小与通道的直径极其贴近，这也难怪男子在前行的路途中不时好在道旁的岩壁上开凿出两人的临时容身之处，以此避开滚降下来的巨石。 所幸天使联盟削铁如泥，无比锋利，三两下就在岩壁上劈开一道勉强挤得进两人的缝隙，只不过巨石滚落的频率太高，时间间隔太短，以至于他们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躲避石头，短短几十米的隧道愣是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走完，然而，这还没完，接下来还有许多连发箭毒雨之类的没完没了，一路出来，所历艰险劫难跟唐僧取经有得一拼，最终两人都得以全身脱险。虽说毫发无伤，却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没来得及庆祝劫后余生，累成狗的两人直接四仰八叉倒雪地里拼老命地喘不停。 第354章 终章（六十七） 男子伸脚轻撞了下向善，一副施恩者的口吻说：“十八，你欠我十八条命。” 向善如坠云雾，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她不知怎么就倒欠别人十八条。突然想到曾在网上看过这么个段子，是说上帝给了一只猫九条命，足够让它死九次，结果猫在经过铁轨时还是被飞速经过的火车轧死了。猫魂升天，见上帝，问其故，帝答：火车有十节车厢。这厮该不会每块石头，每支毒箭，每阵毒雨都要跟她算一次吧？ 果不其然—— 某人的理由还真与网上的那条梗别无二致，“在滚石隧道那儿你有十四次，方型洞的酸雨一次，吊桥那里一次，崖边回型走道那儿我带你躲过了六支致命毒箭……” 向善插话：“几千支毒箭你怎么不多说点？”还狮子大开口了，说多少就是多少？ 结果男子装模作样道：“实事求是。” 向善白眼一翻，冷嘲热讽：“十四加一加一再加六等于十八？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接着话锋一转，道：“别光算你的，我也救过你，要是没有我帮你取出天使联盟，帮你解开锁链，后来能有你啥事儿？” “所以嘛一命抵一命，还有就是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给你优惠三命，二十二减去四是不是剩下十八？” 向善给气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质问：“假设你最后那一次没能救我，前面救的二十一又有什么意义？当然，如果前面的任何一次失败也将导致后面的施救失去意义，所以总的只能算一次，你休想讹我！” 也不看看我是谁，向氏世代经商，算能算得过我？哼！ 男子瞠目结舌，默默地冲她比了个赞，意为甘拜下风。 打败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向善并没有多大的成就感，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智能表，一句“我去”直挺挺坐起身来。 男子见状也跟着起身问：“怎么了？” 向善一边拍去身上的雪沫一边四下张望，疑惑道：“这什么山旮旯地方？怎么跟在山洞里一个鸟样，一格信号都没有！” 男子走前面带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走吧，我知道翻过那个山头有一个小村落，先去那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想其他。” “有道理。”向善深以为然，小碎步屁颠屁颠追上去，此时终于有了点虎口逃生之后的实感，满心期待道：“我们先找家酒店大吃一顿，一定要吃多多的，吃饱饱的，然后再泡个温泉，或焗个桑拿，再来个马杀鸡，为了你我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男子无语，默默地转身，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打量着某人，鄙夷道：“一个小村落你还指望能有什么服务？拜托你的脑回路稍微正常一点好不好，大小姐。”末了突然记起什么，又故意踩她痛脚改口：“二小姐。” 向善果然对二字格外敏感，爆竹似的一点就炸：“你才二，你全家都二！”接着又说，“没有三温暖吃的总会有的吧？听说山里的野味也是一绝。” 男子无奈摇头，转身兀自前行，隐隐听见他小声嘀咕：“这家伙贪吃到令人发指，还野味，野人还差不多。” 向善追上，“喂，你说我什么我都听到了，哼！这年头除了你还上哪儿找野人？” 男子似乎来了兴致，止步，转脸斜觑某人：“哦？这么说你是要吃我的意思了？” 向善哪会随便让人钻空子，直接堵死：“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野人也是野味，你又这么馋……”某人说着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装出柔弱不堪道，“万一真被你觊觎上了我该怎么办？” 向善也斜着眼睛看他，脸上满是嫌弃，“看你那矫揉造作的样！你要真被我看上你这辈子就赚到了。” “确实，被你吃我也乐意，毕竟我是做梦都想做你们家女婿。” 向善劈头盖脸地怼：“你做梦！”说完自己疾步走到前头去了。 小村落真的很小，能找到一家吃饭的小馆子就不错了，哪里还容得他们挑肥拣瘦。 虽说小地方物资匮乏，菜品不多，但是端上来的几乎是向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即便店家绘声绘色巨细靡遗地描述一通仍旧搞不懂究竟是什么名堂。但她饿了这许久，不管什么都如美味珍馐，当即放心大胆胡吃海塞，一大桌子的菜几乎四分之三是被她干掉的，没一会儿功夫便风卷残云般连汤汁都没剩。 男子单手托腮看着某人在对面座椅上挺着肚子打着饱嗝毫无淑女形象可言，不由看得失神。 向善被叮得不爽，便大喇喇问：“干嘛？” 男子宠溺一笑，说：“还是没变，除了知道吃，就是吃撑了，这德性跟入梦前一毛一样，标准的干饭人。” 第355章 终章（六十八） 向善直觉男子似乎总不放弃说服她现在在一个名叫林小芽的人的梦中，可有谁的梦一做十六年至今还没醒？尽管此前在山洞中的情境过于匪夷所思，但这并不足以证明她和她周遭的人、事、物都不过是别人梦中的虚幻，更何况做梦的人还不是自己，那她向善还算个屁啊！ 于是她决定了打死不信！ 左右看了看没见着牙签，索性拿起桌上的叉子凑合，歪着脑袋龇着牙，托着腮帮翘着脚，没有半分豪门千金的做派，倒像是哪个贼窝里的土匪头子。 “那劳什子牙的什么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拜托你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个人，感觉很不愉快！既然吃完了就赶紧埋单走人，我还要赶着回去呢。” 男子听完一脸惊愕，举到嘴边的最后一块烤肉突然就不香了，但为难的神色转瞬即逝，旋即厚颜无耻又理直气壮道：“我身无分文，如蒙不弃，以后就跟着向二，不，向大小姐干了。” 向善听着这话怪怪的，但又不清楚怪在哪儿，眨眨眼，索性不做理会，回头冲店家招手，示意埋单，结果突然记起没信号做不了电子支付，而且这穷乡僻壤之地恐怕也未必会有这种收费功能，于是心虚地嘻皮笑脸问：“你们这儿有wifi吗？” “歪什么？你说谁肥？”店老板满头雾水，一脸问号，显然对方所说之物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神态看上去极其自然，绝不像是装的。 男子笑盈盈地在一旁看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呃——”向善心凉半截，连解释都放弃了，直接点开一张二维码举到对方面前，做最后的尝试：“要不你扫我？” 双方交涉了半天，店老板算是明白这两人是来吃霸王餐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结果不太好，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作抵押，只能以劳力偿还，可事实证明这二人在吃上无人能及，干活儿却笨手笨脚，向善还打坏了人家几个碗碟，使得两人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后来男子私下和店老板说了什么，店老板一脸惶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二人点头哈腰恭敬有加。 向善好奇，悄声问他怎么说服老板放人，结果一听说是用天使联盟抵饭钱，当即心疼得肝尖腰花都跟着颤抖，但既然已经交了出去，现在要想拿回也绝非易事，倒不如先回去，等拿了钱再来赎剑，想到此，暂且作罢，转而问滑雪场在哪里，无果，便又改问机场。 老板听得如坠云雾。 “你不要为难人家了，走吧。” 男子实在看不下去就生拉硬拽先把人给带出去，到偏僻处见四下无人才道：“糖糖，回去之后不许你喜欢上别人，你等我，我很快会去找你。” “哈？” 哪有人会对一个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人提这种要求的，未免也太霸道了点！ 向善刚想辩驳，突然男子伸手捏了下她的后颈，她“你”了一句，尚未来得及责问，便已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诚然，男子的那番话意味着分别。 可即便如此，那披散着金色头发甚至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的身影仍旧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梦中，只不过在梦里她觉得自己跟对方的关系远比现实中亲近，像亲人，又像恋人，见到他，内心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酸楚和疼痛，似乎有着长年习以为常的熟稔与依赖之感，同时又有着爱而不得的怅惘。男子执拗地管她叫“芽芽”，并一个劲地唤她快醒来，不要沉浸在那个无聊男人的梦里。 无聊男人？ 向善搞不懂那男子为何这般称呼自己，而且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她都总是被当作是在做梦，那现实又在哪里？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如同一场春秋大梦。她这么想着便不再纠结，稀里糊涂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何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小名，由远及近，从缥缈到真实。 当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双亲和她双胞胎哥哥的脸。家人见她醒来，欣喜之余便都如释重负，而她的母亲更是附身拥住她喜极而泣。 “糖糖，妈妈的小宝，你可算醒了。” 向善莫名地觉得这个怀抱异常的温暖，就好像渴盼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的感觉，心里暖暖的，又有种说不出的委屈，甚至就连从自己口中唤出的那一声“妈妈”也富含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温度。当即热泪夺眶而出，呜咽道：“妈妈，我饿……” “糖糖乖，不哭不哭，想吃什么？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 妈妈的声音、妈妈的味道、妈妈的怀抱，一切都那么真实，可当中却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梦幻般的幸福感。 第356章 终章（六十九） 这种幸福感没有理所当然的成分在里边，和睦、美满、欢声笑语、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来之不易的意外的惊喜，明明是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人，但在她印象中家人欢聚一堂的画面应该是非常熟悉才对，可是作为庆祝康复出院的家宴的主角，这样热热闹闹的场面委实令她感到手足无措，祖父、大伯、大舅舅还有她的双胞胎哥哥也还好，然而怪就怪在自己的亲爸亲妈，尤其是亲爸，不管看了多久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存在。 她暗自纳闷，自己怎么会种违和感，难道此时真在梦中？也只是转瞬之间她就把这个疑虑打消了，没有谁的梦是一做十六年至今都还没醒的。如果说自己的一生都是别人的梦，那么对于她而言，别人的梦就是自己的现实，毕竟她爱死了现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 向善听说救援队是在雪山里的一间废弃的木屋中寻到的人，当时就只有她一个，并没发现一个身形高挑的金色长发男子。若非身上还留有当日摸爬滚打时的淤青和几处蹭破皮的小伤，她还真怀疑山洞中的那段奇遇以及那个男子才是一段荒诞不经的梦境。至此，便不再纠结自己是梦是醒。 他们兄妹俩就读于自家私立高中，寒假过后升读二年级，而向真好像真的开始谈恋爱了。 一日放学，兄妹同乘一车，在后座上，向真愁眉不展，显得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还频频察看微信，似乎在等某个人的消息。 向善好奇发问，那小子却神神秘秘避而不答。这让她不由心生失落之感，想起之前滑雪时见到的那个外校的女生，还有向真看向那女生时痴痴傻傻魂都被勾走了的情状。曾经她一度以为这个亲哥是个妹控，结果情窦初开了就像求偶的花俏孔雀，变着法儿的在那女生面前开屏，身上的香水味儿几乎熏了整条街。 那天到家之后，那失恋的小伙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后，双亲向她问起哥哥的事，向善张口就说他被邻校校花给甩了。 父亲一听顿觉精神一震，老怀欣慰，“儿子长大了，开始懂事了，让他这两年好好努力努力，争取再过两年他当爸爸，我当爷爷。糖糖，你也要加油啊。” 这不靠谱的爹，想必当年是个不良少年，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追上了比自己大六岁的国际巨星，自己早婚早育，就希望孩子也和他一样早婚早育。 当然，早婚早育也并无不妥，然而十八岁就生娃也未免太早了点，毕竟连合法婚龄都还没到。若非双方家庭都是名门望族，实力、势力、财力雄厚，当年的当红女歌手与未成年高中生之间非法恋情的舆论导向也不会被生生的扳成一段跨国浪漫佳话。 父亲不靠谱，母亲却是够调的，当即制止：“喂，爸爸，孩子还小，不要给他们灌输你那套奇怪的思想，我不希望甜甜步你老路。他们明年就高三了，课业繁重，你作为爸爸，是不是应该去跟孩子说一下早恋的危害？” 年轻的父亲有点懵，显然颇为为难，反思自己早恋早婚早育好像也没什么危害，这么个鲜活的例子摆在眼前，让他怎么规劝？但是老婆有命又不得不从，于是一边酝酿说辞一边朝宝贝儿子的房间走去。 过不多时，出来时冲老婆甜甜一笑，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向善直觉没搞定，父亲不靠谱，哥哥太有主见，而她的直觉也没错。 向真从次日开始自己骑摩托上下学，而且打了鸡血似的，每天一大早她还没起床那小子就已神采奕奕地出门。 向善起先赖着向真带她，奈何人家不答应，她一个人让司机接送了几天甚是无趣，便也自己踩单车往返了。 学校的周年庆的日子就快到了，向真作为学生会干部的成员之一也要参加节目，不外乎唱唱跳跳吹拉弹唱，他是鼓手，天赋好，乐感强，加上长得异常俊美，往架子鼓后一坐，就能迷倒万千少女，暗中倾慕他的女生多不胜数，但是他为人太冷太酷，有勇气靠近的寥寥无几，唯有在那个校外女生的面前才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话说，两人不同学校，而以前向真上下车都由家里的司机接送，他跟那个女生是怎么认识的？ 向真的口风很紧，不想说的不管怎么问也别想问出点名堂来，而他在学生会的那几个发小还贼特么特牢靠特讲义气，一个个嘴巴闭得跟贝壳一样，死撬撬不开。 当然，这些难不倒向善，问不出来就自己查，跟踪总可以吧？尽管向真摩托的速度比她自行车的快上许多，但是两人的智能表都设定了对方的地理定位，若真有心害怕找不着？ 第357章 终章（七十） 向真那个不知是叫肖离还是削梨的女朋友（向善姑且叫她削梨）似乎颇懂欲擒故纵之道，忽冷忽热地把情窦初开的少年天天勾得魂不守舍，患得患失，鞍前马后地围着她打转。那姑娘貌似还很忙，一星期七天几乎每天都有打工，什么服务生、洗碗工，甚至是专干粗重活儿的搬家公司的苦工，委实令人意外，向善怀疑她那品味奇特的双胞胎哥哥是不是就是被某些奇怪的点所吸引。 功夫不负有心人，跟踪了几天，终于让她逮着机会。 原来那削梨不仅放学后要打工，有时还有酒吧夜场的陪酒工作。 在她的认知里，夜晚出入这种地方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人。这女生爱财如命就算了，居然没底线到这般地步，倘若被向真知晓，他是否还会把她当公主一般捧在手心里？想到这，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猫着腰躲在暗处偷拍个没完，一想到某人那副震惊的表情她就暗爽不已。 为了堵个人耗到这么晚，她也是够拼的，若非家里的长辈都到了国外，天高皇帝远的没人管，她这个时间回去恐怕会被打断腿。 搞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向善喜不自胜，正准备打道回府，不成想刚从酒吧里出来就被三五个尾随而来的社会青年堵在了旁边的窄巷里，向善没见过这种阵仗，心里有些发慌，一面后退一面说：“不要杀我……” 小青年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道：“我们怎么会杀人，只是想……” “我懂我懂，钱我有，我有钱。”向善极其识相，慌乱地伸手进书包掏钱包。 “我们也不要钱，小姐姐长得不错，走，哥哥们带你去喝酒。” “我不会喝酒，”一伙小青年以为被拒绝了，不料某人后面格外乖巧地蹦出一句：“果汁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想喝什么都可以。”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伸出的手臂刚要攀上向善的肩头，冷不丁被向善一瓶防狼喷雾迎面喷来，顿觉双眼刺痛，面颊也如火烧一般热辣辣的，当即惨叫出声，弯下腰不住地揉眼。 由于逆风，向善喷出的辣椒水随着扑面而来的风误伤了自己，当即也跟着惨叫。事发突然，后面几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向善趁机从唯一的缺口撞了出去，一面撒丫子狂奔一面大声叫喊：“快来人啊，起火啦，起火啦。” 这家伙倒还有几分急智，担心直接喊抢劫或者非礼怕事的人不敢来，但如果说起火，就算再胆小怕事的人也会过来瞄一眼的。只可惜想象得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酒吧嘈杂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掩盖了叫喊声，里边的人听不见，而外边没人。 身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叫嚷：“快追，别让那臭丫头跑了。”紧接着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响起，叫嚣着臭娘们别跑，声音越来越近，显然马上就要追上。 向善心急如焚，一边跑一边举着防狼喷雾向后乱喷，由于她自己刚才被喷雾误伤，自己也疼得睁不开眼，只一个劲往前跑，注意力全放在身后，因而顾此失彼没留意前方状况，一头撞上了一堵肉墙。她捂着被撞疼了的鼻子，抬起头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外国人男子，金色的头发长及腰际，身上有着淡淡的很好闻的香味，以及令人安心的熟稔之感。 是上次在山洞遇见的那名男子，但感觉上又有点不太像，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同时产生这两种既陌生又熟悉的矛盾感觉。此时心头一热，鼻子发酸，突然感到莫大的委屈，哇地哭了出来，瓮声瓮气地叫了声“叔叔”，但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叔叔？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下意识唤出这个称呼，自己似乎对这名男子特别依赖。而男子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理所当然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他甚至无需动手，只一个眼神就将那些个不良青年震慑住了，冷冷的一声“滚”，几人便做鸟兽散，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哇，好帅！”向善不由对其肃然起敬，坦白讲，上次在山洞中两人九死一生侥幸躲过所有机关的时候，她都没觉得男子有多帅，可这次那盛气凌人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却让他周身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晕，令人不由自主为之倾心。 然而，这如同梦幻般的美感也只是在刹那转瞬间，待对方开口，所有的美好瞬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芽芽，快醒来。还有，无论如何，记住，我爱你。”男子说完，倾身抵近，双唇贴上了向善的嘴，向善的身子不禁一颤，但嘴唇也只这么轻轻一碰，近前的人就如同幻象般凭空消失了。 向善仿佛置身梦中，呆立巷口，如痴如醉，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划过脸颊，无声地滴落。 或许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瞬间，她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回过神来，就见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出现在眼前，神色急切。 “糖糖，你怎么哭了？被人欺负了？谁这么大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第358章 终章（七十一） 向善置若罔闻，口中呼唤着帕里斯的名字，并四下里寻找那金发男子的踪影，然而终归空巷寂寂，仿若春去无痕。 向真追着她问帕里斯是谁，向善一怔，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唤出这个名字，她明明就不认识任何一个名叫帕里斯的人，而那个金发男子也从未说给自己叫这个名字，谁又是林小芽啊？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当作那个人？这么说来，刚才那个吻…… 她指尖轻触了下自己的嘴唇，唇瓣上明明还残留着那个人轻柔的触感，可被吻的人并不自己，当即一屁股坐地上，抱膝抽泣，“我才不是林小芽，不是，我不是……” “林小芽又是谁？你怎么了？神神叨叨的不要吓我好不好？”向善身上扶她，察觉她体温偏高，忙伸手探了下她额头，“好烫，你发烧了，起来，我们回家。” 向善说了一晚上的胡话，大多时候不是在叫“叔叔”就是在叫“帕里斯”，但不管是哪一个对于向真而言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向真被吓得不轻，寸步不离地彻夜守在向善双头。 翌日清早，向善醒来时神清气爽，而她的双胞胎哥哥却顶着两只熊猫眼沉沉地趴睡在床沿，一只手还紧握住她的，两人的手还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 向善微微一怔，看着两人的手，想起他们幼时也时常这样，同桌而食，同榻而卧，亲密无间，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渐行渐远。向真天赋异禀，爱好广泛，能文能武，可静可动，各门乐器根本无需花费多少时间随便玩玩就能搬回各种奖杯，就连舞蹈和各类极限运动都玩得很溜，而她相较之下在各方面都资质平平，明明是双胞胎，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是在散发出的神采上似乎比她的哥哥都要逊色几分。 她曾想过奋力追赶，在经受了无数次现实的暴打之后，终于看清自己与向真的差距就像是从珠峰到马里亚纳海沟沟底，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腆着脸做向真的小尾巴，走哪儿跟哪儿。然而向真后来却刻意回避、闪躲，唯恐避之不及，不管是什么情，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她的依赖和热情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不得不接受现实，强迫自己适应。 此刻，向善贪恋指缝间传来的对方的温度，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细腻光滑的手背，同时害怕吵醒对方，瞄见向真眼睑微微颤动，急忙躺好，闭上眼睛装睡。 向真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发现烧已退，长出一口气，关掉加湿器，帮她撕掉额头上的退热贴时，突然动作一滞，旋即发现了什么，沉默片刻，继而俯身恶作剧道：“你再装睡的，我可要在你脸上画乌龟咯，睡美人~” 向善睁开眼“诶？既然说我是睡美人，不是应该由王子来吻醒的吗？” 向真眸光忽黯，面色不太好看，“大清早的我上哪儿给你找王子去？” 切！就没想过要自己来？ 向善赌气下床，转身进了浴室，向真跟了过去，忙着挤牙膏的同时，若无其事地问道：“帕里斯是谁？” 向善疑惑地打量镜子里的双胞胎，一脸茫然：“啊？帕里斯？谁？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撒谎！你昨晚梦里叫了这人无数次。” 向善完全想不起有这么一回事，就像喝醉了似的，她的记忆到自己冲出窄巷口时就断片了，后来怎么回来的也全然不知。 倒是自己辛苦了大半夜偷拍回来的成果却掀不起什么风浪，向真看后波澜不惊，淡淡地说他都知道，肖黎的父亲前阵子手术花费了一大笔钱，她家生活拮据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由他先垫付了，不过那女生个性要强，不肯白拿他的钱，所以才会找了这么多份兼职。 听说酒吧龙蛇混杂，向善难以想象向真竟会同意让自己的女朋友到那种地方做侍应生，即便得知酒吧的老板是同学的父亲，而他也同老板打过招呼帮忙关照肖黎，可终究还是搞不懂她这亲哥的想法。 徒劳无功也就算了，反还遭了一通痛骂，下次再晚归就得在家禁足连学校也别想去了。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某人这双标玩得极溜，人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他倒好，仗着自己比妹妹大两分钟，就知道律人，还极其霸道！就家庭地位而言，家里上至祖父，下至帮佣都站在他那边，一概认为她这个幺女不太靠谱，她的家庭地位仅次于那个同样不怎么靠谱的年轻爸爸。 第359章 终章（七十二） 听说削梨的父亲重疾保险金已赔付到位，所以她也没有身兼数职忙着打工的必要了，这也是放学后向善为什么会在她们学校的音乐室见到她的原因。 其实削梨坚强独立，落落大方，没有同校那些富家千金的装模作样矫揉造作，按说跟这样率真耿直的女孩子相处是较为开心自在的，倘若没有向真这一层关系，或许向善会很乐意结识她这么个朋友，遗憾的是自己兄妹两人自幼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就因为她的出现，致使她兄妹二人关系不复从前，向善因而对她成见颇深。 而那对情侣已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向真学生会的那帮猪朋狗友都纷纷改口称削梨为嫂子或弟媳，向善看着闹心，听着揪心，索性眼不见为净，怎奈这天放学没找到自行车钥匙，她兄妹俩同桌，想着此前会否可能被向真收拾课本时顺手放进自己的书包，于是等抄完了课堂笔记就直接到他们排练的音乐室。 音乐室的隔音效果的确不错，但也不可能在挨着门的距离还悄无声息，毕竟学生会几人校庆将以乐队的形式摇滚的风格表演，向善往日来时在走廊外便可隐约听见电吉他和架子鼓的声音，可此时里头静悄悄的好像没人。 向善推开门探头入内，不见学生会的其他成员，里边就只剩向真和削梨两人，隔着窗纱，隐约可见他们贴着墙，似乎还嘴对着嘴。这一幕顿时令她内心陡然一沉，一声不吭就默默退了出来。下了楼，刚出楼梯口就同迎面而来的人撞满怀，抬头一看，竟然是那名神秘的金发男子！ 两人一打照面同时一怔，还是男子先开的口。 “怎么哭了？” 向善横臂抹了下泪，赌气道：“不要你管。”也没想着要跟这位久别重逢的救命恩人叙下旧，说完扭头就走。 男子似乎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几步紧跟过去，话语低沉，语气温柔，极具大人的成熟和包容：“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叔叔看了心疼。” 向善正在气头上，此时听他自称叔叔，不由挑眉，“叔叔？你谁啊？凭什么就成了长辈？” “好啦，别生气了，叫哥哥或者什么都行，随你高兴。” 向善眼角余光瞥见二楼向真所在的那间音乐室的门打开了，忙一把拽住男子垂落在身前的长发往下扯，迫使对方弯下腰。 男子一惊，忙问：“你扯我头发做什么？” 向善小声道：“少废话，借你的嘴一用。”说着踮起脚以自己的嘴封对方的唇，眼睛却偷偷往二楼的方向勾。 男子见状，当即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工具人，忽然双手地托在她的头侧，将她的脸完全扳向自己，颇有几分挑衅意味地说道：“比起小孩子毫无技巧可言的亲嘴，我还是喜欢像这样的接吻，好好学。”言罢又亲了上去，舌尖灵巧地敲开她的牙关，随即侵入口腔，肆意刮扫其内上颚，搅动她的舌头，既温柔又霸道，极尽挑逗之能事。 向善原本只打算做个样子，注意力全然在二楼开启的那扇门那儿，不料男子突然来这么一出，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感觉对方企图抽尽她肺部的空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莫名地发软，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使得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慌乱地推搡身前的人，几乎在对方放手的同时扇了他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向善又羞又恼，喘着粗气，瞪着男子正要破口大骂，陡然见向真疯了似的直接从二楼跳下，气冲冲地赶来，气急败坏地朝男子的脸颊挥出一拳，力度之大，男子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向真不等他站稳，接着一记回旋踢，把男子踹飞在地，咬紧后槽牙上去又是几拳，怒不可遏地质问：“哪来的混蛋，谁准你碰她？要轻薄女生也要先看清楚对象，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长长教训你也不清楚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那男子被按在地上挨揍了也不还手，只淡然道：“我为她而来，如果因此惹怒了大舅子，我先向你道歉。” 向真听了犹如火上浇油，拳头抡得更狠了，“谁是你大舅子！来路不明的家伙你也配？” 向善看他急红了眼，还从未见他有现在这般失去理智的时候，生怕那男子被打出个好歹，忙上前劝止：“哥，哥，别打了，是我主动先亲他的，不关他的事。” 第360章 终章（七十三） 这时，肖黎已从二楼音乐室下来，和向善一起把向真从那金发男子身上拉开。 然而，向善的解释非但没能息事宁人，反倒更加火上浇油。 “你主动在先？若真是你主动，刚才又为何打人？别以为我瞎。”向真气得双目发红，连连冷笑，但好歹恢复了些许理智，直视金发男子质问：“你是什么人？十八线小明星？我告诉你，不管你之前用了什么手段接近向氏的人都是白费心机，她还未成年，猥亵未成年人少说也是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你等着吃官司蹲号子吧！” 向真绝对说到做到，别一个吻还真就把人送进去了，再说的确是向善先亲的人家。 向善急了，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吼她亲哥：“向真你不要欺人太甚，一个吻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你也不过只比我早出生两分钟而已摆什么谱啊？你不也未成年？你不也跟他亲嘴了？”说着用手指着向真的女朋友，“那她是不是也要坐牢？” 向真面无表情道：“她是我女朋友，牵手亲吻对于情侣之间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下巴示意已从地上狼狈起身的金发男子，接着说“而他不同，身为成年人对未成年人这么做就是非礼、猥亵，属犯法行为。” 向善当即斩钉截铁道：“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也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 “你不用替他做无谓的辩解，”向真上前两步，扳着她的双肩将她转向一旁的建筑物，指着某几处道：“看见没？那里、那里和那里都有摄像头，他强吻你和你打他的画面全都有视频证据。” 向善气得跺脚，蛮横道：“你不要太过分，要是你真对他怎样，我就……”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要挟的法子，“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言罢，拉着金发男子的手，气冲冲地走了。 向真干瞪眼，却也没敢跟来。 学校虽已放学，但还有许多学生留下来参加社团活动，金发男子形貌出众，这要是直接往医务处那边过带，经过操场可能会被那一带的花痴男女活活盯死。 向善沉吟片刻，拉着男子转身进了校董的办公楼。祖父也就个挂名的校董，一年也难得见他来这儿一次，所以他的办公楼基本成了她兄妹和学生会那几个人的私人空间，而祖父的办公室套间则是她的专用休息室。 男子环顾偌大的办公室一圈，不明所以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孤男寡女，门窗紧闭，你该不会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吧？” 向善直接叫他闭嘴，找出医药箱来准备帮对方上药，才应道：“谁要对你图谋不轨了，刚才明明是你对我乱来，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男子不甘示弱，“要说倒打一耙还是你们会，照我那霸道大舅子的说法，即便是你先对我怎样，最终遭殃的人还是我，谁叫你还未成年呢。” “谁是你大舅子，你再这么油腔滑调的，小心我落井下石。”她这哪是警告，而是已经付诸行动了，给男子嘴角敷药的时候，随着警告一并下了重手，男子顿时疼得嘶地吸了口凉气，不禁抱怨：“你轻点，看在我那么乖地配合你的份上，就不能稍微对我好一点？” 有些事情看透不说透是种教养，没想到这丫竟然这般直白，老脸有点挂不住，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瞪着无辜的吊稍眼问：“配合什么？” 男子终于开窍，冲她报以人畜无害地粲然一笑，缄口不语，姑且算是给她留了点面子。 向善见他识趣，虽不喜被人看穿的感觉，但至少没到尴尬的境地，想来这人也不算太讨厌，随即宽慰：“别怕，这事是我起的头儿，我会保你。” 男子显然不信，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皮笑肉不笑地质疑：“凭你？” 向善一看就来气，不服不忿道：“你少瞧不起人，我也很可靠好不好。” “是吗？”男子嘴角一勾，问：“那我问你，如果我大……”见大圆眼睛瞪过来，立马改口，“你哥执意要告我，你要怎么保我？向你家大人撒娇还是撒野，叫他们让你哥撤诉？” “呃……”还真被猜中了，虽然这主意听上去并不怎么靠谱，但坦白说，其实她这两招在家里几乎是无往不利屡试不爽的。也不知这丫的怎就聪明至此，一猜即中，她却不好意思承认，旋即信誓旦旦地拍胸口担保：“那个……总之，你信我没错，说了没事就一定保证你没事的。” 第361章 终章（七十四） 男子忽然低头不语，神情肃然，眼角眉梢却似有几分热度。 向善见状，越加不忿，负气道：“怎么？干嘛还心事重重的？不信我就算了。”言毕，一条止血贴随意地贴在对方的嘴角。 “不是不信，只是……”男子颇为感慨道：“你还是没变，不管到哪儿，都会对我说同样的话。” 向善如坠云雾，这时第二次见面，她不记得上次曾与他说过什么相同的话，便问：“什么话？” “你说你会保护我。尽管我不需要保护，不过你有这个心我真的……很高兴。” 向善忽然意识到对他说过这话的另有其人，林小芽，依照男子的说法，自己是那个人梦中的衍生物，想到此，不由心生不快，把药箱朝对方推去，起身道：“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吧。” 男子看出她面色不悦，宠溺笑问：“怎么就不高兴了，大小姐？” 向善的脾气一点就爆，当即怒道：“我是我，林小芽是林小芽，我不是她的替代品，她也不是臆造我的主人！如果你坚持认为这一切是梦，那你大可滚出这梦境，我不想在我的现实遇见梦游的人。”一同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话绕得她自己都想吐，旋即又补了句“神经病！” “好啦，不生气不生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男子安抚两句，然后招手叫她过去，“药还没擦完呢，你也看到了，你哥刚才不止打我的脸，身上也挨了他不少拳头，要不是我骨头够硬，恐怕肋骨都要断几根。” 向善眼角余光瞥见他低头解纽扣，顿时如炸毛的猫，指着他喝问：“你、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不然你怎么帮我擦药？” 向善慌了，语无伦次道：“你等一下，等、等我出去再……” 她转身要走，才刚迈出两步，就被人伸出双臂拦了前后去路，被困在一个小圈子里，她不得不紧紧地背靠着墙壁，可两人身高的差距，她呆直的视线正好瞧见对方敞开的衣襟中坚实的胸肌。无处安放的视线慌乱地朝下移，结果映入眼中的是腹肌以及隐隐露在裤腰外面的一点点人鱼线…… 妈呀！ 她从小大大她何曾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看过这般光景，当即双颊发烫，头脑一片空白，慌乱地把头扭向一旁。 男子低头看着她扭捏羞赧的神情，禁不住嗤嗤低笑，说话的气息几乎喷薄在她的天灵盖上，“连耳朵都红了哦~” “关关关你屁事！”虽然虚张声势，可话都说不利索，“你走走开，否则我就……” 男子话语中有着明显的作弄和调戏的意味：“就怎样？” “就……”每次想威胁人，可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到什么具有实质性伤害的法子，抬眼瞥见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立马有了主意，“这里也有监控，你再不走开我也要告你非礼了。” 男子嘴里连啧了几声，长叹一声道：“我的大小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咱们好歹曾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以共的，远的不说，就拿刚才的事讲好了，为了帮你掩饰，我可是老老实实挨了揍的，要不然凭我的身手至于被打成这个样子吗？你倒好，不安抚安抚我就算了，还要告我亵渎，哦，把我当工具人，用完就扔，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向善死不承认：“我哪有把你当工具人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 “敢说没有？那你刚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为什么哭？难道不是瞧见我大舅子跟女朋友接吻，大受刺激，所以一路狂奔下来？” 向善无言以对，心想这个人的洞察力和推断力惊人，仅凭刚才她跟向真的几句争执就已猜到了八九分。 男子继而摇头，无奈地吐槽：“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不管在哪儿都这么黏黏糊糊的，既然没有勇气离经叛道挣脱世俗伦理的束缚，何不快刀斩乱麻，趁着那份情感还只是在萌芽状态时早早先扼杀掉？我不介意再充当你的工具人。” 向善震惊地张大了嘴，委实被对方这番荒诞不羁的说辞吓到了，也就稍微比普通兄妹稍微再好一点的关系都能被视作不伦，想来这男人满脑子都是不健康的废料，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愣怔了半晌，突然对他竖起大拇指，惊叹道：“你胡说八道的本事是遗传的，还是后天练就的？难怪会遭人暗算，把你囚禁在那种地方，像你这样的人死后一定剩下这张嘴最难腐化了。” 男子忙谦让道：“不敢当不敢当，比起糖糖我甘拜下风。” 第362章 终章（七十五） 金发男子的名字的确四脚克洛诺斯。起初向善还以为那家伙在忽悠她，毕竟那是西方神话中一个神祇的名字。老外祖孙几代用同一个名字实属寻常，但这男人直接用来上古天神的名字，而且还是风评不怎么好的神祇的，所以当初听到这名字她是打死不信。 然而，当这男人以代班老师的身份并再次以神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班级的讲台上时，向氏兄妹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万没料到这花里胡哨的男人居然是他们的新任班主任。 头发也不剪，一蓬大金发直接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若非他长得人高马大还有明显凸出的喉结，乍一眼还以为是各碧眼金发大美女。学校有校服，但对学生的装束却没有太严苛的要求，毕竟他们这所封闭式学校有不少娱乐圈的艺人学生，但像克洛诺斯长得这般花枝招展而又不知低调为何物的人，为人师表似乎不太合适，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顾忌地冲向善抛了个媚眼，更加令人怀疑他到这儿的动机不纯。 其实，那日在校董办公室擦药的时候，克洛诺斯就已道明来意，他为她而来。 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突然有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对自己说爱她，等她成年，等她嫁给他，坦白说，在疑惑之余，她内心不免有几分雀跃，可令人费解的是在那同时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酸，就好像这股情绪来自于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人。 自从克洛诺斯出现以后，这种情绪的违和感所出现的次数与日俱增，尤其是昨天对方亲吻她时，她甚至能察觉到心脏的某一隅有着明显的灼烧之感。简直是匪夷所思，包括向真所说的她在高烧不退的那个夜晚一直不停地叫着帕里斯这个陌生的名字而她醒后却全然不知，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委实令人费解。 向真按捺不住困惑，当着校长和新班主任的面直接就出去给自家老头子打电话了，毕竟他们家的高中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职的，况且这个花俏男初来乍到就惹上他的妹妹，所以自打见到那人的第一天起，就对其极度不爽。 向善对这个男人却充满好奇。有人说好奇是感情开始的源头，但向善的好奇纯粹是出于对男子行踪飘忽，身份神秘。 那次山洞中的奇遇让她相信这个男人拥有某种超自然的异能，有这种能耐的人会缺钱吗？倘若无需觊觎向氏的钱财，那么他接近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莫非真如克洛诺斯自己所说，对她一见钟情，所以特意为她而来？向善不太清楚一见钟情是怎样的感觉和反应，她自己也花痴，只不过家里人的颜值拔高了她审美的起点，因此除了克洛诺斯还未曾遇见过什么人只一眼就令她怦然心动的，克洛诺斯的确是个例外，但她不认为那瞬间的怦然已经达到可以终生相守矢志不渝的程度。 她想弄明白寒假那时为何两人从洞中出来，到了一处没有一丁点电子信号的偏远落后之地，可在她被敲晕过后却独自现身在她之前落难的那处雪山中的一间废弃的木屋里，而敲晕她的人已不知所踪；此外还有上星期她从酒吧里出来被几个瘪三纠缠，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她就如醉酒断片儿似的毫无印象，而且还高烧一场，向善心里隐隐觉得这事恐怕跟克洛诺斯也逃不了干系。 因此，当接收到讲台上毫无师德的某人不顾身份地冲她抛来的媚眼，她也无需尊师重道地回以对方一个龇牙的挑衅。 第363章 终章（七十六） 据向真从祖父那儿打听来的可靠消息说克洛诺斯是北方大陆某个国度的国王头子，那国家的名字闻所未闻，而且听过即忘，想来也不过是地处偏远闭塞的小国，在国际上也没什么地位，不然堂堂一国之君跑来他们学校授课，这不是搞笑么？就不知祖父放他到学校任教图的什么。 向真对此颇有成见，怎奈老爷子在这件事情上异常坚持己见，没能把人弄走，他也无可奈何，为了守住自家妹妹免遭人觊觎，他会也不约了，女朋友也不见了，如同小尾巴成天围着妹妹打转。角色对调，这一点倒是甚合向善之意，自然喜闻乐见，听之任之。 不过克洛诺斯这人挺邪门，向善有时跟他一起时，就就感觉四周好像竖起了无形的壁，外人无法融进来，即使是防他如洪水猛兽的向真也时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状况。 而就连向善也发觉自己时常有异状发生，间歇性失忆，仿佛喝酒断片之后忘记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事或是遇见过的人。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但在邪门的克洛诺斯出现以后便日渐频繁。 诚然，这一切跟克洛诺斯都脱不了干系。 抹去记忆，将某个或某些个名字隐藏起来…… 向善不清楚克洛诺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尽管后者对她事事温柔体贴处处包容迁就，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有一种被人温水煮青蛙的感觉，没有完全信任的前提，又何来的敞开心扉？加之一旁的向真是不是地捣乱，两人的关系一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为此，克洛诺斯不是没想过要下猛药，但又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在对方心目中塑造而成的形象，因而这想法也仍旧停留在设想阶段。 向善偏科严重，理科的成绩都很差，考试几乎全挂，数学的考分更是惨不忍睹，克洛诺斯身为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辅导差生也是职责所在，因而不愁没有接近的机会。 只不过每次给向善补习，都见她手拿着小风扇对着自己的头猛吹，起初克洛诺斯不明就里，后来听她本人说计算的时候她的脑袋就像超负荷的电脑cpu那样发热，不吹风降温就无法冷静下来。 克洛诺斯听了某人的解释不由啼笑皆非，却也觉得这丫头格外有趣，由此多少也能理解那些年帕里斯的替身傀儡身为奶爸时的乐趣。无关风月，就一点一点地经年累月地加深双方之间的羁绊，正如帕里斯本尊所羡慕的那样，克洛诺斯也同样渴盼与某个人建立一种超越一切友情亲情爱情之类的笃厚关系。 他知道建立一份关系、培养一份感情需要给予足够的耐心，尽管他是个性急之人。在经历了夫妻反目、亲子弑父和众叛亲离之后，人与人之间那种纯粹的关系于他而言更具吸引力，毕竟在他过往的亿万个年月里，这般美好的感情是从未曾感受过的，因此就与林小芽的关系来说，无论是已经消失的帕里斯的分身傀儡，还是拥有这同等记忆的帕里斯本尊，都令他嫉妒不已。 第364章 终章（七十七） 向善发现每次跟克洛诺斯相谈甚欢时，内心深处总会不合时宜地升起一股酸楚之感，就好似嫉妒，又像是落寞，但可以肯定那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情绪反应，因为一个人的心情不可能同时承载着兴奋与消沉这样的矛盾。 她暗自纳闷，但终究没将自己的异状宣诸于口诉诸旁人。 向善挂断了和克洛诺斯约好次日都游乐园度周末的电话，雀跃地在房间里手舞足蹈，连转了几个圈圈，然后一头倒在床上抱着抱枕打滚。 她傻笑了许久，终有睡意袭来，正欲昏昏睡去，神识朦胧间，忽隐约听得边上传来一声叹息，以为是幻听，不经意转头，就被传遍一个高挑的身影惊醒了过来，一个激灵咕噜起身，往床里边退了退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碧眼金发，长发及腰，乍一看以为是克洛诺斯，细看之下却不然，这男子五官立体，下颌线在面颊两侧交汇出分明的棱角，中和去眉眼和唇角的媚态，美而不柔，却唯独担得漂亮二字的男人。 “你……谁？”明明有着熟稔之感，可偏偏想不起曾经在哪儿见过。 “帕里斯，我叫帕里斯。” 那个被遗忘了的名字！还有某一段被刻意抹去的记忆重新在脑内复苏，她陡然想起那次在酒吧边上的小巷子被几个不良青年围堵时，是这个人解救了自己。 “你是怎么进来的？”其实她是想问对方上次为何会凭空消失，自己又为何痛哭流泪，以至当夜高烧不退，一直梦呓着他的名字，“我们……认识吗？还有，你为什么叫我芽芽？我真的是林小芽吗？” 帕里斯侧身坐上床沿，手掌抚上她的头，柔声说道：“一开始我是想直接杀了你强行把你带离这个梦境，可是后来看你像现在这样有父母的疼爱，有兄弟的陪伴，这样每天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我就不忍心打破这个美梦，毕竟即便是虚妄，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弥补了你多年来自己是孤儿的遗憾。” 我是孤儿？ 向善心中惶惑，难道自己真在梦中？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父母不存在？家也不存在？ “所以你来的目的……是为了杀我？”奇怪的是她对眼前这个男人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还有种莫名的信赖感，甚至可以为他而死的疯狂。 “若是在几年前，或许我还下得了手……” 帕里斯的手指掠过她的发丝，最终从发梢上离开，但那轻柔触碰的感觉却依旧鲜明地停留在头上，眷恋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也许手指对发丝的不舍，又或者是发丝对手指的贪恋，说不清道不明。 “那现在呢？” 帕里斯摇头，“我不知道，时间不多了，可我真的不想打破你的美梦，克洛诺斯为你造出这片梦域，可知他的确很珍视你，更无需担心他会加害与你。你待在梦里固然安全无虞，可这未必是你想要的。” 对方的这番话难道是劝她自己了断？ 向善困惑问道：“那我想要的是什么？” 帕里斯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垂首道：“我不能说，也不想说。毕竟为了那个人，你是可以做到一边说爱我一边又弃我而去的行径，排在第二位并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向善如坠云雾，茫然问：“那你来这儿的目的是？” 帕里斯勾起嘴角，“勾引。” “哦。”向善反应过来又“啊？”了声，张大着嘴望着对方。 勾引我自杀？逻辑不通啊，这词是这么用的么？ “我跟克洛诺斯约定，不能透露过多现实中的事，至于你最终决定跟谁走，我们各凭本事。” 向善大张着的嘴仍旧没合上，克洛诺斯就已经帅到让全校女生腿软，而眼前这位几乎全身都长满了钩子，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勾魂摄魄，她何德何能与这二位上演两男追一女的狗血戏码？ 诱惑太大，她的暗爽实在难以掩饰而逐渐展露成明爽，感动的泪水差点就从嘴里流出，半晌，咽了下口水问：“你打算怎么勾？要直接上床吗？”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为对方掀起被子的衣角。 帕里斯见状不禁“噗哧”笑出声，轻敲了下她的脑壳数落：“放养的时候如狼似虎可以理解，可你现在是望族名媛，这么做像话吗！” 向善坦言：“虽然我这是第二次见你，但是每次见到你心里总觉得很难过，酸酸的，空落落的满是遗憾，就好像你是别人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帕里斯神色黯然，低声道：“要是现实中你也能这么坦率就好了。” 第365章 终章（七十八） “睡吧，我改天再来。” 帕里斯说完转身要走，向善生怕他一消失自己的记忆也跟着消失，连忙叫住他。 “等一下！”帕里斯停步回头看她，向善接着道：“还不困，你再陪我说说话。”说着拍拍身侧床垫空位，示意对方也到床上来。 帕里斯无语，看她殷勤的姿态不由双眉紧蹙，面色越发难看。 向善觉察不对劲，不解问：“怎么了？” 帕里斯劈头教训：“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怎可随随便便招男人上床？” “我又没有随随便便……”她话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只是仍旧倔强地不肯认错，旋即负气道：“你爱站着说话也行，随便你！” 见帕里斯侧身坐上床沿，向善立马不失时机地反讽：“哼，装什么装，自己还不是随随便便就上了别人的床，你这双标玩儿得也……” 言未毕，上下唇被某人老虎钳一样的手指捏成了鸭嘴兽的形状。 真是白瞎了那么一张俊秀的脸，言行举止毫无绅士风度，思想做派远比她那不懂事的爹古板，貌似这货更适合当她的监护人。 帕里斯捏着她嘴巴的手没松开，另一手手指几乎快戳到她的鼻尖，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模样，声音低沉平缓却很有威盛气势：“你是不是对其他男人也这样？” 向善大怒，意欲辩驳嘴却被紧紧捏住，除了喉咙里如困兽般发出几声低吼，却无法将自己的愤怒转化成语言。 帕里斯摆明是仗着她此时不能张嘴说话，继续训斥：“我不管你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教育，可不许给我学坏哦，你要是再敢让别的男人上你的床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你谁啊？半夜三更跑到女孩子的房间对人指指点点指手画脚！ 向善气急反笑，拼命拍打某人钳在她嘴巴上的手，直到对方撒手才揉着嘴巴问：“不是说来勾引我的吗？你对勾引一次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那个、如果你想当我爸那就走好不送，爸爸我有一个就够了，我可不乐意再多个人来管我。” 帕里斯训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啊？还不是你从小到大都不懂事。” “等等等等等，”向善摆手打断对方的话，伸长脖子问道：“我说帅哥，你有什么资格管？你以什么身份管？你吃饱了撑的？还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人家的孩子你管什么管？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你？” “没错，你现在的确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以后将会是我的妻子，我不得好好管着，万一学坏了或者长歪了怎么办？这可是会对子孙后代有着深远影响的。” 没想到这货空有一副好皮囊，灵魂竟这般无趣，向善当即就从床上蹦起，骂了句粗鄙的话“你放屁”，然后将人直接往门的方向推，“你走你走，我又不是抖m，找个控制欲那么强的人来限制自己，真是白瞎了这张脸！告诉你，我只喜欢犬系男友，忠诚听话温柔专一宠我爱我无条件服从我，等你什么时候做到了再什么时候来找我。” 两人推推搡搡还没到门边，忽然听见门外向真在敲门：“糖糖，你在跟谁说话？房间里还有什么人吗？” 第366章 终章（七十九） “我要进去了。” 门外的人似乎开始转动门把，向善惊慌，忙放开帕里斯，火急火燎地扑到门上，按下反锁，然后才蹑手蹑脚折回房中，换个方向把帕里斯推向衣柜，一面死命将人往里塞，一面惊慌地应答：“等等，我在换衣服。” 帕里斯似乎不愿意藏身衣柜，手扒着柜门负隅顽抗。 “你给我进去！”向善情急之下照某人后腰猛蹬了一脚，直接把人踹了进去，迅速阖上柜门，慌里慌张地整了下身上的衣裳，然后才去开门。 “你在跟谁说话？房间里还有谁？”向真边说边往里探探头。 “没……没有人啊。”向善试图堵住入口以防向真进来。 “没人？你让那么大声我在隔壁耳膜都要被震破了，在跟谁说话？”而向真见她神色慌张就越发起疑，不由分说侧身挤进门去，一进房间环视一周，便瞧见闭合的衣柜门外露出一截衣角。 向真二话不说朝衣柜走去，向善见状急得脑门冒汗，以饿虎扑食之势抢在向真之前扑到柜门上，转身，后背紧抵住柜门，紧张道：“都说没人了。” 向真逼近一步，单手撑在她身侧柜门上，低头俯视某人那不擅掩饰的表情，反倒不急着揭晓答案，似有意放松对方警觉，眯眼笑问：“既然没人，那你紧张什么？” 即便谎言被识破，仍旧矢口否认：“没、没紧张。” “是吗？那让开，给我看下你的衣柜。” “我的衣柜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是为了问你借衣服了。”向真随口胡诌，“我跟阿来他们打赌输了，所以明天得穿女装出门。” 向善哪里肯信，她这跟狐狸一样狡猾的哥哥怎可能会打没把握的仗，当即想也不想就说：“骗人！” “骗你是小狗。难道糖糖不想看我穿女装的样子么？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对方笑靥如花，向善也不得不挤出一脸僵硬的假笑，“你比我高这么多，我的裙子你也穿不下。” “没关系，我可以当迷你裙。” 双方在柜门前互不相让，最终诉诸于蛮力。兄妹俩虽是双胞胎，但终归男女有别，瘦弱矮小的那一方很快就败下阵来，被推到了一边。 向善急哭了，试图反扑，可惜没来得及制止柜门就被打开了，刹那间兄妹俩都不由一怔，眼前所见都大大出乎二人意外。 向真极为了解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虽说在外人眼里是个人精，但自幼一起长大，她过去耍什么花招或背地里使什么阴谋诡计是每一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可这次…… 向真不甘心地探进半个身子到衣柜里翻找，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向善偷眼环视房间一圈，不见帕里斯踪迹，惊诧之余，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得以安放回去，当即理直气壮地推搡她哥，“你穿啊，迷你裙啊，不是要穿给我看吗？现在立刻马上。” 向真赔笑，讨好道：“好糖糖，全世界我最最可爱的妹妹，别生气嘛，强开你衣柜是我不对，我也想穿给你看，可你的衣服我穿不下，万一挤坏了怎么办？” 向善怒气冲冲，不由分说从柜子里抽出一条半身裙直接甩向真身上，叱令：“穿这个大码的，我就不信你那公狗腰能把线给绷了。” 第367章 终章（八十） 向真被那三个直白的字眼惊得目瞪口呆，斥责：“糖糖，淑女是不可以这么说话的。” 向善死咬着不放，生怕这条狡猾的大鱼脱钩了，忙道：“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想耍赖是不是？” 向真只好放下姿态，软声哄道：“我穿，只是时间不早了，该睡了，改天吧，改天我一定穿。”说完就想走。 “站住，今天你是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向善试图抢先去堵门，但还是慢了一步，门把手被拧开了。眼看着向真就要出去，也不知是下意识试探，还是纯粹漫不经心地告知，她鬼使神差地把明天要和克洛诺斯约会的事说了出来。 向真听罢动作一滞，如雕塑般僵在门边，半晌才转过身问：“你知不知道他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你？” 向善点头：“知道。但那又怎样？他长得那么帅，为人也不错，而且全校女生和那些单身的老师都想和他约会，我为什么不把握机会？” “你喜欢他吗？” 向善被问得一脸懵懂，坦白说，她也不太清楚，但是每当克洛诺斯对她特别关照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周遭女孩子艳羡的目光，那种虚荣让她颇感受用。只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她自己也没弄明白。 向真直直的注视她的双眼，眼神澄澈通透，似乎早已透过表象看清本质似的了然不惑。 “你喜欢他吗？”向真没有得到答复，所以又问了一次。 向善显然有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低头沉思片刻方道：“喜欢或不喜欢在不同的时间节点所得到的答案也是不同的吧？有些人的喜欢是一见钟情，就像流星砰地突然坠入你的生命，而有些人的喜欢却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式的，感情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相互渗透，等发觉时，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了。” 向真关上门，背倚在门板上，垂眸觑着她说：“诚然，你是第二种，既然还没喜欢上，那明天的约会就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我说过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我不准你去！” 向真这般蛮不讲理印象中是平生以来头一遭，向善不禁没跟他置气，反倒觉得有些可笑，“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就凭我是你哥。” 只不过比她早两分钟出生，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干涉妹妹的恋爱自由，未免也太荒唐了点。 “如果我让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你会分么？” 果然，向真以沉默代替拒绝。因为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她也没觉得失望，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咧嘴笑，笑得又贼又贱。 向真见状，不由自主进入戒备状态：“干嘛？” “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约会你也一起啊，我不介意带个这电灯泡。”反正明天去的是游乐园，那种人山人海到处都充斥着尖叫声的地方即便是真正的情侣也不会做出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带上一两个电灯泡也不碍事儿。 这个提议令向真颇为惊讶，又担心错失良机，赶在对方反悔之前就一口答应道：“好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脸皮有多厚。 “不过，你得穿女装出来，不然就不带你。” 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他是自己送上门的，能有什么办法，也只好答应了，并问她约会地点，听说是游乐园立马炸毛：“水上世界？” 时值夏季，说到游乐园最先想到水上世界实属正常，向真之所以激动是因为那地方需要泳装。换做别的女生，爱穿什么穿什么，反正与他无关，但是自家妹妹，他当然是不希望她衣着太过清凉。还好后来说去的是欢乐世界那边，他才不至于大动肝火飙血压。 第368章 终章（八十一） 向善打发走向真，关上门才长出一口气，背抵在门上拍着胸口压惊，惊魂稍定方想起那个从衣柜中凭空消失的男人，于是不死心地又去翻了一遍衣柜，没人，床下，没人，洗手间，没人，窗帘后，也没人。 她双膝跪在飘窗上，正要往外探出头，冷不丁从窗下冒出一张脸，距离近得两张脸差点就贴一块儿了，向善毫无心理准备，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嘘——”帕里斯忙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小声点，别又把隔壁的大狗引过来。” 向善抓开他的手，开始纳闷这人怎么来去如鬼魅似的总这么悄无声息，正待问他是如何避开宅邸外围的监控，对方却先开口了。 “像不像罗密欧和朱丽叶？” “啊？” 谁说爬窗的就一定是罗密欧？他也可能是贼，而且后者的可能性远比前者要大得多。只不过那只是正常境况下的设定，然而眼下情形却不在此限，毕竟她对这个人有着没来由的信任和依赖，这种亲近感甚至比之对父母的犹过而无不及，所以对方一进来，她就麻利地关窗拉窗帘。 帕里斯以为她没听明白，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爬窗幽会情人后来一起私奔的西方浪漫爱情故事。” 这家伙一来就说要勾引她，难道两人现在是在幽会？可她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作为处对象的先决条件，是否该对其各方各面都要有个大致的了解？ 或许是出生于名门，自幼经过特定的社会阶层中耳濡目染所形成的固有观念，对于选择男朋友已有了自己的想法：首先是对方包括动产和不动产在内的身家财产，因为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就好像没有绿洲的沙漠，了无生趣；其次是对方的能力，高智商和良好的教养是必备的条件，毕竟这一点对后代的教育成长息息相关；再来还要考虑对方的运动细胞，这不仅仅体现于体能，同时还关系到爆发力、持久力以及敏捷性等等。 除了上述几个要点之外，接下来的这点也不容忽视，要酷要帅还要会打架，在她遭遇不良青少年寻衅时能够及时挺身而出护她周全。 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俊美的脸蛋和完美的身材！ 一直以来她所知道的男生当中，只有两个人附和条件，但遗憾的是，一个是她哥，另一个是他哥的发小也是学生会会长，早已心有所属。 现如今突然有两个外观形貌几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子先后出现在她面前，区别在于一个对她很好，而另一个给她的感觉是本身就很好。 “美丽的小姐，你愿意跟我走吗？” 好看的眼睛似乎天生都具备放电的功能，而帕里斯的简直就是在摄魄，与之对视不由得频频失神，丢了魂似的哪里还能记起自己选择男朋友的那些条条框框，最先出口的问题与身家财富毫不相干，而是“你和克洛诺斯什么关系？” 帕里斯微微一怔，随即道：“为什么这么问？” “虽说你们这些外国人碧眼金发的很多，但是就连长相和气质都有几分相似的就少之又少了。”其实气质也说不上，感觉比眼睛所看到的更加相似些。 起初帕里斯似乎有意避开这个问题，指着她一书架满满当当的言情小说和少女漫画顾左右而言他，然而向善何其聪明，怎会轻易被人糊弄过去，加之她一向管用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撒娇撒野等杀手锏一一祭出，帕里斯再怎么装傻也招架不住，于是稍微透漏了自己与克罗诺斯有血缘关系，同时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向善想到那次雪山山洞初遇克罗诺斯时，后者曾说自己遭人算计才被囚禁在那洞中，在权势之争中，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铁则，这么说来帕里斯十有八九是与克罗诺斯势不两立的政敌或宿敌。 第369章 终章（八十二） 向善担心帕里斯会对克洛诺斯不利，单刀直入道：“你口口声声说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勾引我，但实际上只是以此为掩盖继续行暗算克洛诺斯之实吧？” 帕里斯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颇有几分吃味：“你很关心他嘛，怎么？才几天时间，这么快就喜欢上他了？” 喜不喜欢还两说，好歹那次雪山落难两人洞中也算一起出生入死了一回，没有爱情多少也有点战友的情谊在，哪里忍心看他再遭人迫害。 向善正色道：“他被你们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出来想来也无心在执着于之前的纷争，所以才会躲到我们学校来寻求一方净土，你们就不要赶尽杀绝留他一条生路不好么？”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他鲜少提到自己的事，不过不要小看我的智商好不好，我也有脑子，自己会想。”向善说完再次严肃地强调自己的意思，“别在为难克洛诺斯了吧，和平相处好不好？” 帕里斯的视线停驻在她的脸上许久，听着她那番话，神色越发凝重，“你真对那男人动心了？” 向善耐着性子道：“你别总扯些不着边际的来转移话题。这种事就算是毫不相干的路人见了也难免会起恻隐之心好吗？要说动心，以你这张脸再稍微花点心思勾引我的话，我也会动心的。” 帕里斯眉头舒展，霎时间笑容如冰雪消融，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你想要我怎样勾引你？” 向善盯着他的笑容不知不觉看得两眼发直，直到对方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方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佯装认真思索道：“要怎样勾引……那个前阵子看到这样一段话，说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都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是抛弃人性，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帕里斯了然，“坂元裕二的《四重奏》，我以为你现在净看些霸道总裁文，没想到这类小文艺的也有所涉猎嘛。” 以前她对别人说她所看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读物不以为意，可此刻不知为何却感觉有点尴尬，不敢直说这其实是从她的双胞胎哥哥那儿听说的，只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呵、呵呵，偶尔也看一点……”生怕对方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忙催促道：“呐，我已经告诉你步骤了，接下来轮到你表现了。” 话音刚落，帕里斯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语气宠溺中带着粘稠蜂蜜的甜抚过耳膜，撩得人心池荡漾，“你呀，这厚脸皮看来是天生自带的，到哪儿都改不了。” 要勾引人的是他，说人脸皮厚的也是他，结果说来说去最后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向善直接甩锅：“这点可能遗传了我那不懂事的爸爸，你可能不知道，我爸未成年就乱搞，他刚满十八岁那天我们兄妹俩就出生了，像这样不靠谱的年轻爸爸，怎么可能教育出优秀的孩子？” 这话要是让她爹听了，估计父女俩得打起来。 帕里斯看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脸上笑意不由敛去几分：“现在的生活让你感到幸福吗？” 虽然向善平日不读书不看报，上课不是偷吃零食就是睡觉，好在她天生就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整合出合理的逻辑。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帕里斯的问题，毕竟幸福是出自内心的主观感想，也是相对而言的。 平日里总是被大人唠叨什么不可以挑食、牛奶要喝完、不许抄甜甜的作业、钢琴要练起来、芭蕾也要坚持不懈地继续下去……这些平凡的琐事以及大人们不厌其烦的唠叨坦白说有时候还挺烦的，可是这些完整家庭鸡毛蒜皮的琐碎日常对于没有父母没有家庭温暖的孤儿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想到此，她不禁好奇那个名叫林小芽的女孩子来，那个克洛诺斯曾不经意间透漏话语中，似乎说了帕里斯同那女孩关系匪浅，于是问：“林小芽呢？她在那个……所谓的现实中过得怎样？开心吗？” 帕里斯听罢不由一怔，显然是没料到克洛诺斯竟然不刻意对她隐瞒，旋即喟然叹道：“她的童年应该是快乐的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懂事得叫人心疼。”帕里斯面露愧色，凝眸注视着眼前的人黯然道：“好像把她宠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第370章 终章（八十三） 懂事，有时候听来并非好事，更何况还加了个太字，因为那很可能意味着不得不被现实的无奈逼迫成长。 向善转念一想，如果生活中有像帕里斯这样的人存在，再苦的日子也会有那么些许甜吧，但是假设用自己的人生与那个现实中的自己交换呢？诚然，帕里斯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己的双亲，平淡的日子再如何繁琐乏味，却也比寄人篱下强，这一点她还是知福惜福的。 从帕里斯凝重的慨叹中，向善嗅出这个男人对林小芽有着非同寻常的牵挂，于是绕回到最初的问题：“你勾引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想带你走。” “怎么带？” 比起去往何方，她更想知道的是离开的方式。尽管她心下觉得自己现在活在林小芽的梦境中这样的说法极其荒谬，但心底难免隐隐感到不安，毕竟克洛诺斯的存在本身就存在着难以解释的怪诞，离开的意思很可能是生命的终结。她今年才二八年华，年纪轻轻当然还没活够，纵使帕里斯相貌冠绝天下，她却也还没到贪恋美色到不要命的地步。 然而不得不说，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是觉得迷人，帕里斯所散发出的致命诱惑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不会强迫你，一切全凭你自愿。” 有了这句保证，向善才稍稍放宽心，半真半玩笑地试探：“等我老死了以后再跟你走也行？” 也不知帕里斯是哪来的自信，竟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爱死了我，不会让我失望的。” 凭什么以为她会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轻生？ 向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斜睨着对方，不无讽刺地点头道：“对对对，我这人从小贪财好色，一见到稍微有几分姿色的男生就跟丢了魂似的，不过我家财大气粗，集团的股价稍微有点利好刺激分分钟就登上世界首富，而且上至祖父下至我哥和我远至西半球我舅舅一家，各个都仪表堂堂相貌不凡，所以不管是财还是貌，我的起点都非常高。” 帕里斯莞尔，深以为然道：“这点我很清楚，当然，论及财富和样貌，我想着世上没有几个能与我匹敌了，即便是克洛诺斯也未必有我大方。” 克洛诺斯好歹也曾是一国之君，虽不知他那国度的大小，但当政期间所存下的积蓄肯定不少，帕里斯夸下这等海口也不怕闪了舌头！ 向善不屑一顾地嘲讽：“你就吹吧。” “你还别不信，那家伙能给你的最多就是个王后的地位，远在苦寒之地的小国对你这种财迷来说真没什么稀罕的，而我能把一整个富庶的国家交到你手上，让你坐享女王之尊。” 拉倒吧，说的比唱的好听！ 向善感受到智商被人羞辱的恶意，破口大骂：“随便画俩大饼就像骗我去死，你当我白痴啊？” 帕里斯摊手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长叹一声说：“我还以为你对我是绝对信任的呢，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对你的影响。” 向善双臂交叠于胸前，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一本正经道：“看来勾引之前，你还得先想方设法怎么取信于我啊。” “……到那时可能大势已去，黄花菜都凉了。” 向善听罢，立马跳开，像只炸毛的猫摆出戒备姿态，“我可警告你不要乱来啊，杀人是犯法的。” 帕里斯温言宽慰道：“你放心，别说我对你下不了手，即便狠得下心，克洛诺斯也不让啊，毕竟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无力与他抗衡。” 第371章 终章（八十四） 倘若真如他所说，克洛诺斯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 向善半信半疑，可如今自己所在的世界是真是幻已然分辨不清，索性就不再去想琢磨，即便是游园惊梦，那也是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翌日，周末。 向善下来吃早饭时，听家里帮佣说向真一早就出门了，想到他昨晚答应自己今天会穿女装出门，就忍不住窃笑不已，这会子想必是怕被笑话，所以自个儿先溜了。不过没关系，那么出挑的“女孩子”肯定会自带金光，只要到游乐园里转几圈自然就能见着。 克洛诺斯自从正式入职他们学校以后，衣着打扮都低调了许多，就连那齐腰的耀眼金发也已剪了去。 可不管他如何低调，那张高级的脸和高挑挺拔的身材都很难将他淹没在人群中，好在他自己也清楚这点，所以出门前墨镜口罩鸭舌帽都戴了起来，若非熟知他的声音，向善险些也将他当作不明身份的危险人物。 向真果然没食言，的确穿了女装出来，只不过不是她昨晚給的那套牛仔裙，而是从他们老妈那儿借来的一套高奢香奶奶，而且还戴了五六根t家的挂链和卡家的玫瑰金宽镯和戒指，一身珠光宝气，艳光四射，虽是女装，但他高冷酷帅，非但没现出一星半点的女气，反而更加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知道的晓得他那是受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跑游乐园拍宣传物料来了。 这一点让向善非常不爽，她是要他来出洋相的，不是要他打扮得花里胡哨来这儿显摆耍帅的。 向善更不爽的是不知帕里斯和向善什么时候就凑一块儿了，两个空前绝后的妖孽强强联手的组合往游乐园一站，几乎引发核能效应，长那张脸还敢出来招摇过市，活该他们被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搞笑的是俩妖孽吸引女孩子就算了，就连男孩子都聚拢过去，这就有点离谱了，简直是男女通杀，不过都说直男斩的最终都逃不过被直男斩的命运，就不知这俩妖孽以后会不会…… 向善顿时浑身乍起一阵阵鸡皮疙瘩，不敢继续瞎想，远远地看了会儿笑话然后和克洛诺斯一同体验各种刺激项目去了，玩儿了几回大摆锤、垂直过山车和十环云霄车，后来头晕目眩外加有点想吐之后，才终于想到游乐园里还有些稍微斯文的游乐选项。 两人稍事休息，一起欣赏了会儿刚才在云霄车上趁机偷拍下某人连受惊吓时的惊惶表情，跟他平时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所谓的反差萌让这个高大英俊的美男子平添了几分人间的气息。 克洛诺斯劝删无果，只好另寻机会报复。 然而，接下来的选择恐怕也逮不着什么机会，这丫头虽然怕黑怕鬼，但是却非常好动喜欢喧闹尖叫，选择些安静舒缓的项目恐怕多少有点照顾他这个“老人家”的意思。 两人两手各举着一支冰激凌一前一后地朝摩天轮的方向走去，向善手里的冰淇淋来不及吃滴了一路，而克洛诺斯手里的两支也是向善的，还没吃就开始融了，所以也跟着滴了一路。 至于这二位的公德心就不提了，毕竟在本文中并非举足轻重的要点，不提也罢。 他们前脚刚进入座舱，正等待启动，突然有两个人迅速钻了进来，定睛一看，不速之客竟是那两只疯狂招蜂引蝶的妖孽，也不知他俩是怎么甩掉那一群花痴的，不过这么耀眼又不知遮掩的家伙，要是跟他们一起那还得了？因为身边的克洛诺斯长相的危险系数也极高，稍有不慎就会殃及鱼池惹火烧身。 “你们上来干嘛？赶紧下去，下去！” 向善立马像只备战的刺猬，直接起身赶人，怎奈那两人都是恬不知耻的货色，任凭怎么赶就是死赖着不走，眼看舱门就要关闭，赶紧将自己手里的冰淇淋塞到向真手里。 向真这人一身毛病，洁癖也特别严重，黏糊糊的东西一塞他手里立马就蹦了起来，惊道：“我不要！”然而尽管厌弃，却仍旧与帕里斯坚守不出。 向善无奈，冲克洛诺斯使眼色，后者会意，两人在舱门闭合之际迅速侧身出了座舱。 被关在座舱里的两人傻眼了，向善抿着嘴笑，得意洋洋地挥手，并对缓缓上升的座舱里的人扮了个鬼脸。 克洛诺斯为此颇感意外，“我还以为你更乐意跟他们一道呢。” “开什么玩笑，跟那两只花蝴蝶一起就别指望能玩得尽兴，还是咱们两人好玩儿点。” 克洛诺斯听罢，瞬间春暖花开，眉间神色柔和了许多。 向善两手在面前五指大张，一边舔舐残留在手指上的冰淇淋溶渍一边说：“走吧，先去洗手。” 克洛诺斯把手中融掉大半的两支冰激凌递了过去，“吃完再洗。” “你怎么不吃？” “这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但你也可以一起吃呀。” “我不喜欢甜食。” 向善鄙夷道：“那你的人生岂不是少了大半的乐趣？”说着只从对方手中拿过一支，特意给人自己留了一支，“你也尝尝嘛，为了更好地了解彼此的口味、喜好不正是约会最基本的意义吗？” 克洛诺斯闻言一怔，旋即醍醐灌顶，深以为然地点头：“的确如此。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深谙此道，委实令人敬佩。” 这马屁拍得明褒暗贬，似乎在揶揄她经验丰富，向善岂会听不出他话外之音，当即白眼一翻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的话，那不是枉费了我平时读的那么多书。”她也没明说，但是彼此心知肚明她平日里所看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书，大多不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就是单间指事一类的网络文学，克洛诺斯都羞得跟她说这些，怎料她自己就主动提了。 “你除了看这些就没有其他爱好吗？” 向善回答得坦坦荡荡理直气壮：“有啊，四字以蔽之——吃、喝、玩、乐。” “除此之外呢？”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当中又掺杂着那么点儿不易觉察的宠溺。 向善突然意识到这货又在拿自己跟那个叫林小芽的人比较了，想必比是有着云泥之别才会有此一问，当即问他：“林小芽有什么很让你为之骄傲的喜好？” “跟你一样就爱吃喝玩乐，不过她活得没你洒脱，喜欢自寻烦恼……” “我跟她谁更好点？”倘若对象是帕里斯这个问题反倒羞于启齿，（这也是昨晚迟迟没提出的原因）但是对着克洛诺斯却毫无心理压力直接脱口而出，当然，所得到的答案期待值想来也没有前者的高吧。 不过，当她得到的答案是现在的自己时，脸上还是会喜不自禁地笑开颜。 第372章 终章（八十五） 路过鬼屋时，克洛诺斯听见里边不时传出惊悚的哀嚎和惨叫声，瞄了眼身旁的人，突然提议：“向善同学，要不要进去看看？” 向善不暇思索断然拒绝：“不去。” “我说，你现在也大了，胆子还这么小怎么行？进去吧，我陪你练胆子。” “谁说胆量是衡量长大的唯一标准？这个世界上胆小的大人多了去了。” “可是小到不敢自己去上厕所的，你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的胆小鬼之最。” “哎呀，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汉，那是勇吗？那分明就是怂。” 向善脸挂不住了，愤然喝斥：“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哑巴！” 想起那次掉进山洞时初次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确实有过对方所说的那么一回事，那可谓是她有生以来最尴尬最不想被提起的黑历史，坦白说，如果杀人无罪，唯一知情的克洛诺斯可能早已被她暗杀。 克洛诺斯仍不死心，继续劝导：“进去嘛，上次那么诡异的山洞你不都过来了吗？这鬼屋不过是人造的假景，假的你怕什么？” “你管我，真的假的我都没有一点兴趣，走走走，赶紧走。”向善已有些不耐烦，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身就要离开。 克洛诺斯忙道：“只要你进去一次，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怎样刁钻的要求都可以。” 开出条件极具诱惑！昨晚帕里斯的那句话此刻骤然回荡脑际，克洛诺斯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如果她所在的真的是一域梦境，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验证一番真假？想到此，她果断停步，回身半信半疑地确认：“真的不管是怎样的要求你都答应？” 克洛诺斯点头。 “如果我要星星月亮呢？” “我给你摘。” 向善仍未敢全信，正色道：“君子一言？” 克洛诺斯微微一怔，转瞬已反应过来，直截了当：“驷马难追。” 难道他在这里真的无所不能？ 她恨不得立马知晓答案，可又舍不得草率地浪费一个机会，于是暂时压下心底的好奇，果断调转方向，指了下鬼屋的入口，当即阔步前行。 向善刚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刹住脚。 克洛诺斯见她面有难色，不禁奚落：“怎么？这么快就反悔啦？” “不……”向善涨红着脸，欲言又止，抬头偷瞄了对方两眼，支支吾吾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克洛诺斯看她正准备溜，忙摁住她的肩膀问：“上哪儿去？” 向善恼羞成怒，嚷道：“厕所！我怕进去了会被吓尿，所以先去放水满意了吗？”由于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那一道道惊讶同时又被惊艳到的目光于向善来说犹如火上浇油，因此也惹火烧身“看毛线啊看。” 克洛诺斯见她迁怒众人，顿觉压力骤减，拿开压在她肩头上的手，赔笑讨好：“我只是随口一问，绝对没有怀疑你要胆儿缩的意思，” 第373章 终章（八十六） 鬼屋里并非如那次的山洞一般黑幢幢伸手不见五指，但感觉却远比那次更加瘆人，在氛围的营造上，商家和专家的手段果然更胜一筹。 微弱的光线呈惨淡的绿色，隐隐约约勾勒出物体诡异的轮廓，加之室内时不时传出令人寒毛倒竖的声响，三分用眼看，三分用耳听，再加上六分靠想象，神秘未知与不确定性瞬间脑补出十二分的惊悚，鬼屋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成功激发游客的想象力，借刀杀人，让受众自己吓自己。当然，在吓人这件事上，他们也不留余力。 一进入鬼屋，视线一暗，向善立马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寒意。起先她和克洛诺斯两人还一前一后地走着，可后来见了一路的蛛网和缠绕在各处的仿真蜈蚣和蛇，不由越发感到惶遽不安，便疾步上前，轻轻捏住克洛诺斯的小尾指。 克洛诺斯不禁打趣道：“好汉，这才刚进来你不会就开始发怵了吧？” 向善面露难色，结结巴巴道：“我、我想上洗手间……” “你不是才刚从洗手间回来吗？” “可是现在……好像又有点尿急急了。”一般这种情况会在考试前发生得比较频繁，这鬼屋是头一遭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类似状况。 “出口还远着呢，先忍一忍。” 向善刚要问他怎么忍，忽然瞥见拐角处一副棺材正有个黑黢黢的东西从里边爬出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扒上克洛诺斯的胳膊，望着那黑影叫道：“诈尸！” 克洛诺斯背过脸去偷笑，边宽慰道：“那是活人，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假扮的。” 这层道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可即便如此，见人这么装神弄鬼难免还是会心里发毛，当即拽着克洛诺斯远远绕开，嘴里嘀嘀咕咕：“这里的工作人员变态啊，没事干嘛躲那儿吓人。” “这是人家的工作，是收钱办事，而你是自己花钱主动送上门来被吓的。” 向善听罢，立马不乐意了，双眉倒竖，冷声质问：“那你是说我犯贱咯？”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那意思。” “哼！算你识相……”相字还没说出口，突然从上空倒吊下一张脸，青面獠牙，披头散发，脸上布满红色颜料，距离不到半尺，被炽白的手电光束依照，吓得向善啊地惨叫出声，一屁股跌坐地上。 她这反应给了那工作人员莫大的成就感，似乎还想再来点恶作剧，克洛诺斯劝道：“朋友，差不多得了，这小妞胆小如鼠，你再吓可就要晕过去了。” 工作人员听了只好作罢，吃吃笑着退回天花板的夹层，敬业地等待下一批游客。 向善如烂泥般瘫坐在地，双手按压住怦怦狂跳的心脏，哼哼唧唧地，那窝囊的样子就差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了。 克洛诺斯向她伸出手，关切问道：“你还好吧？摸摸自己的胆子看看有没长大了一点？”看他那乐不可支的模样，想必心里已经爽到不行了。 “谁特么能摸到自己的胆子？你能你摸个我看看？”向善越看越火大，愤怒地拍掉对方伸来的手，自己支棱着站起身来。 “你或许不行，但我确实可以，要不我帮你摸一摸？” 向善顿时提高警惕，指着对方斥责：“你这色狼该不会是见这里没人想占本姑娘的便宜吧？” “笑话！”克洛诺斯被气笑了，指着自己的脸接着道：“凭我这张脸就有无数的女孩子主动贴上来，有必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占你便宜吗？再说了，这里到处都是人，我们头上还有两个呢，怎么就没人了？” 向善实在不想继续挑战胆色了，噘着嘴直接往回走，“我要回去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然而鬼屋里光线昏黑，加之分叉口多，而且刚才两次被吓得不轻，哪里还记得回去的路，不出意外地走岔了路，一通横冲直撞撞进了死胡同，顿时又陷入了惊恐之中。 惶惶然寻找着出口未果，才发现克洛诺斯没跟过来，在这种地方落单简直令她生不如死，她喊了两声克洛诺斯的名字，传回自己耳朵里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听起来更加可怕，便不得不噤声，一边小心翼翼地寻找出口，一边暗自祈祷前方不要再遇上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 然而现实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路她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提防从上方或前后左右出其不意的惊吓，却万万没料到拐角处会有只冰凉的手从地下的缝隙伸出来扣住她的脚踝。 那短暂一瞬，她感觉一股寒意迅速从脚底窜到了头顶，旋即整个背脊和头皮开始发麻，先是石化般无法动弹，待反应过来凄厉地嗷了一嗓子，剧烈地挣扎，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抓在脚杆上的那只手。 结果慌乱间，扭伤了自己的脚踝…… 第374章 终章（八十七） 克洛诺斯循声找来，就见向善蜷缩在墙角，那扮鬼的工作人员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远远地守在另一边，工作服已经脱下，只剩下里边的打底t恤，然而即便对方恢复平常装扮，她仍旧不让那人接近，却也没胆让对方离开。 察觉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向善忙紧盯住入口，待看清来人是克洛诺斯，顿时起身飞奔过去，然而扭伤的脚踝一吃痛，便不由一个趔趄，若非克洛诺斯向前跨出一大步及时扶住，她早已跌了个狗啃屎。 “脚怎么了？” 向善又委屈又愤懑，负气斥责：“还不是你害的，好不然我也不会扭伤脚。” “扭伤哪儿了？来，让我看看。”克洛诺斯蹲下帮她察看伤势，看她脚踝红肿，抬头问：“都肿成这样了，自己还能走吗？” 向善反问：“都肿成这样了，你说我还能走吗？” 克洛诺斯迟疑探询：“那……我背你？” “当然得你来背，不然还要我跳着出去吗？自己也不想想是谁害得我这样的，你刚才要是跟过来，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克洛诺斯一来，向善便一改刚才畏缩的姿态，有人给壮胆，顿时气焰大涨，盛气凌人地责问仍旧没有离开的工作人员：“你叫什么名字？工号多少？哪有你这么过分的，你不要以为自己打着工作的由头满足自己作弄别人的变态心理我就看不出来，告诉你，由于你的个人原因令我此行的体验非常不愉快，我要去投诉你。” 克洛诺斯悄悄冲那名工作人员使眼色，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理会这刁蛮小姐。 向善见那人要离开，刚想出声制止，克洛诺斯却来到向善身前，背对着她蹲下，边劝解道：“好啦，别投诉人家啦，人家那也是在认真工作，要怪就怪你自己胆子太小，好啦，不说了，上来吧，我背你出去。” 向善看着克洛诺斯似乎既有安全感有极具性感的后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扭扭捏捏个什么劲？难不成还害羞啦？” 向善仗着光线昏暗，发烫的脸颊不易被觉察，便虚张声势地反驳：“谁害羞了，我只是在想让你背着，一会儿要是有人从背后偷袭的话，帮你挡下的是我，遭殃的也是我。” 克洛诺斯煞有介事地低头沉吟：“唔，你说的也没错，背在后面确实不安全，我还是把你抱在前面好了，公主抱，这样既能显示我的男友力，又可以保护你。”说完便弯下腰去抱向善。 向善一惊，连忙单腿跳开，结结巴巴道：“其实我自己也能走的，像这样蹦着，不觉得很可爱吗？” 克洛诺斯嘻地一笑，把人逼退到墙边，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轻声说道：“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向善仗着自己较矮，本想一猫腰从对方手臂下钻出去，不料被对方识破，跨前一步以身体挡住了她的退路。向善差点撞进他的怀里，心跳骤然加速，忙慌乱后退，然而人在九十度的墙角，退无可退，后背不得不紧贴着墙壁。她虚张声势警告道：“老师，为人师表你可要行为端正举止得体啊，不然一个猥亵罪可是要蹲号子的。” “我什么时候猥亵你了？没记错的话，上次见面可是你主动亲的我。” 事实的确如此，不过那也不过是临时拉上他在向真面前演的一出戏，做个样子而已，可这家伙却趁机把舌头伸进来……想到那一幕，向善就连耳朵也开始感到发烫。 克洛诺斯继续作弄她：“在现实中，我们结伴游玩，一路上同吃同行，同床而眠，亲密无间，默契自然，没想到入梦以后你的脸皮反倒变薄了。” 第375章 终章（八十八） 尽管克洛诺斯这么说，可他于向善而言，却不似帕里斯那样给人莫名的熟稔之感。向善姑且将原因归结于自己在心理上并不认同她本人就是林小芽，因此听了对方那番话之后，如小鹿乱撞的心跳反倒平复下来。 她没让克洛诺斯公主抱，说到她和他并非情侣，他要展示男友力的对象也不该是她。虽然趴伏在克洛诺斯背上一路担心被偷袭，但只要她双目紧闭，再把耳机里的音乐调到最大声，剩下的那段路程倒也无惊无险。 两人刚从鬼屋出来就听说摩天轮那边发生了事故，一名身穿女款香奶奶的帅气少年从高空摔落，现已被在护车紧急送往医院的路上，从留下一地的血来看，显然伤势严重，生死不明。 向善乍闻此事，仿佛骤然被人捏住了心脏，等不及在现场了解详情，匆匆忙忙到游乐园管理处问清向真被送往的意愿的地址，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两人赶到时，帕里斯正候在急诊室外边，见着他两人，直言不讳人是他从摩天轮的座舱里推下去的，要想向真平安无事，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她一命换一命，若是不同意，这类事故以后还会经常发生。 事后，克洛诺斯私下质询帕里斯做得这么直白就不怕适得其反招林小芽厌恶么，况且有他在也不可能让悲剧发生，既然这里是他一手营造的梦境，自然会给她一个没有遗憾的美梦。 而帕里斯给他的回答竟是我被她厌恶应该正合你意，况且英雄救美还能博得美人好感，可谓一箭双雕。这也是克洛诺斯同意将帕里斯留下的原因。 向真足足在重症室里昏迷了三天才脱离危险，向善这几天几乎寸步不离左右，后来转到普通病房，向善仍是不肯离开，生怕稍不注意，又被帕里斯寻隙暗杀。不过她也是多虑了，被赶回学校的时候发现帕里斯竟成了他们班上新来的转学生！ 这明显是来搞事情，要么向真死，要么她自杀，可不论哪种局面都不是她想要的，于是这个魅惑众生的妖孽从这以后就变成了她生活中挥之不去的瘟神，初时那莫名其妙的熟稔和信赖感早已消失殆尽，现在看他越发觉得面目可憎，甚至将他视作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蓄意而为的灾祸不是想避就能避得开的，自从帕里斯出现以后，向真的意外事故频频发生，隔三差五就得入院，向善明知一切都是帕里斯所谓，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绳之以法，也没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将之驱离。 她不忍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永无休止地替自己遭罪，也不愿见到家人为此陷入无尽的惊惶和担忧之中，当然自己也不愿自寻短见，遂了帕里斯的愿。她已恨之入骨，怎会让他称心如意？ 帕里斯说过克洛诺斯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如果她在此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梦境，那么帕里斯所言非虚，解决掉他这个大麻烦的唯有克洛诺斯一人。 而克洛诺斯曾许诺过她一个要求，无论什么事都在所不辞。 第376章 终章（八十九） 克洛诺斯答应了向善的要求，让帕里斯远离他们向氏的每一个人。他原本也不乐意见那不速之客出现在他亲手编织的梦境中，如今向善都这般发话了，那索性就直接将某人强行闯入梦域的神识抹杀掉。 当克洛诺斯单独出现帕里斯面前时，后者就已猜到对方的来意。 “梦终归是梦，不管编造得多甜美，也不管编造的时间多长，终将会迎来梦醒十分，当一切回归现实，你以为她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就不劳旁人费心了。” “她心里装着的人是我，所以我也算不得旁人。” “可惜你留不住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她帮我拿回神剑时，就已经跟你道别了。” “有个人类这么说过，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就该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我认为他所说的不无道理，你觉得如何？” “不敢苟同。我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即便是需要借用链子也要拴在自家院子里。”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她是愿意跟我走还是留下来与你共度余生。” “赌注是什么？” “我的命，你的宿体。” 赌注委实诱人！囿于他现在所依附的这幅宿体事先被宙斯哈迪斯等人动过手脚，存在诸多不可控和未知的弊端，却苦于其余备选的宿体被毁，眼下仅剩的两个完好的除了林小芽就是帕里斯了，一个他舍不得，另一个没有完全驾驭的把握。 克洛诺斯将信将疑，闭口不语，只久久地审视着帕里斯，希冀能从对方毫无破绽的表情中读取到一丝具有说服力的信息。 帕里斯坦言：“自打你创造了我以来，已经度过了许多个年头，远在人类诞生之前，我就已经存在了。亿万年漫长的岁月，空虚而乏味，直到她的出现，日子才变得不那么无聊，我不像你，留恋神权，贪慕虚荣，我所有的谋略和算计不过是为了等待她的出现，如果她不属于我，那么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将毫无意义。” 克洛诺斯冷笑，显然是对他的话抱持怀疑的态度，“你说的是哪个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三百年来你的本体一直守在哪里，你存在的意义又怎可能只随便打发个分身来监护？” “若真要追本溯源，归根结底应说是时序的问题吧，比起结果，我更不想错过开始和过程，那才是最精彩的部分，不是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想脚踏两船。 克洛诺斯哂笑：“你还真贪心，不过前提也得她愿意才行。” “所以我才提议咱俩赌一局，于你除了梦醒得早点也没别的损失，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只有一天时间，不许直接出手伤她，不许使用蛊惑人心魔法，也不许以她的亲人为要挟，更不许对她说出实情，否则赌局不作数。” “可以。” 帕里斯确实很擅长谈判，只不过向善对他可说是恨之入骨，从现实带入梦境的潜意识里的好感早已在他一次次陷害向真中消磨殆尽，现在的向善可是巴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他明明就没几成胜算，却还敢继续这个赌局，克洛诺斯不禁想见识他究竟要以什么手段让向善心甘情愿赴死。 第377章 终章（九十） “如你所愿，今天之后我就离开，不过在那之前，你真不打算自杀吗？” 帕里斯一来就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向善用同情智障的眼神瞪着他开骂：“你神经病啊？你走你的，凭什么要我去死？” 帕里斯绕到她前面的座位，手臂交叠于课桌上，枕着下巴扮出一副又无辜又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道：“你舍得让我独自离开吗？你不来，你将会失去一个又帅又贴心的男朋友。” 她都未曾拥有，又何谓失去一说？转念一想，陡然明白自己被对方偷偷占了嘴上便宜，当即开骂：“你有病！”她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把揪住帕里斯的领口，咬牙切齿质问：“你对我哥做过的那些好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吃着流食，这个月第三次进医院了，下手这么狠，我恨不得你现在马上就从我眼前消失。” 帕里斯粲然一笑，眸光潋滟，从中流溢而出的温柔几乎令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这岂止是放电那般轻巧，简直是摄魄，倘若盯久了，恐怕连魂都要丢了。 向善心跳怦然，她深怕自己着了这雄性狐狸精的道，忙放开对方的领口，背过脸去，清了下紧张的嗓子方道：“我可警告你啊，最后一天你别再给我生事，这样我们还可以相安无事，否则克洛诺斯一刻也不会让你多待的。” 帕里斯从她口中听到克洛诺斯的名字，嘴角的笑不由收敛了几分，“你若是信不过我，那就好好看着我吧。今天就不上课了，既然是最后一天，就陪我到处走走吧。”说着起身，率先走出教室。 “凭什么要我陪你？”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快步跟了过去。 “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利用最后一天的宝贵时间到医院害你哥啊？” “你要我死直接害我不就行了，何必伤及无辜？” “都说了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所以就想方设法逼我自杀？” 两人翻墙出了学校，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马路边的林荫道上，向善起先还担心帕里斯会拐向医院的方向，后来发现他不过是漫无目的地瞎逛，警惕心慢慢褪去。 他们一路经过几家甜品店，帕里斯提议进去，但向善寻思着两人又不是约会，于是便拒绝了。 帕里斯不再试图与她交谈，低头不语，只默默走在前头。马路上车水马龙，街边人来人往，周遭的喧嚣反而更衬得两人气氛如坠冰窟。向善虽然心里不自在，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走了许久，在一个丫字型的分岔路口，前面的人突然停步，向善一个惯性直接撞对方怀里，然后捂着鼻子尴尬地退后几步，刚要抱怨，抬头就见帕里斯正凝眸望着她，眼神复杂，似有着深沉的眷恋与不舍，还有悲戚和绝望的意味，不由微微一怔，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帕里斯说道：“到这儿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可是……” “你放心，既然我已答应不去找你哥麻烦，就一定说到做到。” 向善的确有几分这方面的顾虑，但是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酸楚，总感觉经此一别，从今以后便不复相见。 她怔怔地望着帕里斯身姿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感到心头堵得慌，视野不知不觉模糊一片。 那是一条上山的路。 她也没细想，鬼使神差地随着那个身影一步步地前行，既没有跟丢，也没执意追上，不紧不慢地与前方的人保持着一大段距离，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来到山顶。向善藏身于岩壁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窥看帕里斯，看着那芝兰玉树立于高崖边上眺望着远方。 也不知为何，那副颀长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既孤标傲世又有那么几分落寞寂寥，仿佛稍不留意就会化作清气消融于天地间，这种感觉叫人心疼。 帕里斯显然知晓向善一路跟了过来，所以转过身时分毫不差地迎上她的视线。四目相对向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行迹暴露，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帕里斯先冲她淡然一笑，无声地说出“拜拜”两字，然后一仰身到向身后的悬崖。 “不要！” 那一刻，向善的心脏仿佛被利剑刺穿，身体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就已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奔过去，双手抓空的刹那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恍惚间似乎听见帕里斯的声音在自己的脑际响起：“为什么？” “我特么哪里知道，身体有它自己的想法。” 这是她粉身碎骨，脑浆迸裂前的最后一点意识。 第378章 终章（九十一） “帕里斯……帕里斯……” 林小芽朦胧中频频梦呓着同一个名字，直到心口处越来越真实的剧痛将神智拽回现实，才意识到适才跌落山崖脑浆迸裂血溅山谷的惨景不过是一个梦，也多亏了帕里斯的引导，以坠崖的方式才得以从克洛诺斯的梦域中醒来。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六棱紫色水晶柱的丛林之中，这个想必是一处尚未开采的水晶矿，她看着自己仰躺在水晶石台上的影子投映在密密层层的水晶柱光滑的棱面上，显得密密麻麻，无处不在，却唯独不见克洛诺斯的踪影。她刚要起身，然而支撑在水晶石台的手臂牵扯到心口，又是一阵剧痛，锥心刺骨，林小芽几欲晕眩。 林小芽无力地躺回水晶石台，小心翼翼地解开纽扣，检视自身状况。 心脏的部位有一道一寸来长的褐色伤口，表皮已经愈合，口子上也已结痂，但表皮愈合不等于内伤也痊愈。 心头上的伤这是她第三次见到，基本上看一眼就能知晓是被天使联盟刺穿时所造成的，前两次对她下过这等狠手的是帕里斯，而这一次则是克洛诺斯所为。 如今克洛诺斯所持的天使联盟已然是拼凑完整了的神剑，自然具备了吸食他人灵力的功能，而她几近神化的身体一夕间竟又被打回凡胎俗体。 那位邪神恐怕是由始至终都没打算换她为元神的宿体，更没想过要把躯体归还小奇，尽管现在的宿体存在诸多不可控的弊端和不可预知的风险，他还是不愿意用她的。 林小芽一想到向奇已时日无多而自己神力被取走已无能为力，心底不禁泛起一阵悲凉，加之利剑穿心，生理和心理上的双层创伤更是令她痛不欲生。现在被克洛诺所丢在这尚未开采的水晶矿洞里，体内没了灵力就无法使用越行魔法，出不去就只能留在洞中自生自灭。 现在想来，她的生死已无甚紧要了，沉睡在神殿中的另一个她已经醒来，想必已经接手了她此前在精灵国的所有工作，而克洛诺斯已然放弃以她作为元神宿体，如今哪哪儿都不需要她了，活着似乎也再无意义。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也有许许多多的人不知活着的意义而活着吗，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困死在矿洞中，不如四下查探，看看能否找到通往外边的出口，等出去以后，再想想今后的打算，即便活成一块叉烧活着咸鱼，最起码也得是自然老死，因为她固执地认为，这是活着最起码的尊严和底线。 想到此，林小芽勉强支起身，小心翼翼从水晶台上下来，可饶是如此还是牵扯到了心口和后背的剑伤，一吃痛，眼眶里的生理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光滑如镜的水晶柱表面照应出她瘦削的形影，灵力被抽取殆尽之后，面色苍白如纸，双颊凹陷，之前腰上好不容易养出的“游泳圈”也已耗尽，就连本来就不起眼的胸现在看上去更加弱小可怜…… 整个人黯淡干瘦，形同枯槁，令人不忍直视。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突然瞥见四周的水晶柱面好像多出了个颀长的影子，似乎有人正朝她这边过来。 难道克洛诺斯还没走？ 林小芽先是一阵狂喜，但旋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那厮已经放弃了她这个宿体，自然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待她看清镜中人有一蓬栗金色的长发，不由心头一热，受伤的心脏止不住如小鹿乱撞。她现在这副憔悴无光的病容，最不希望被看到的人就是帕里斯！ 她慌乱地寻找藏身之处，才刚躲好，却不意瞧见自己被两旁和身后的水晶柱上无数个自己的影子给出卖了，到处都是镜子，再怎么躲也是徒劳。无奈之下，她只能抱膝蹲下，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果不其然，帕里斯一眼就发现她的所在，径直来到她跟前，见她这般情状，也跟着蹲下，关切问道：“怎么起来了？伤怎么样了？” 伤在心脏，名副其实的钻心之痛，伴随着每一下心跳，每一次呼吸，几乎是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生存的意志。 林小芽本来也没想哭，但是一瞧见这张熟悉的脸顿时感到万分的委屈，还没说话，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 “很痛是吧？忍一忍好不好？” 林小芽从帕里斯伸过来为她拭泪的指尖感受到一阵冰冷的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 她陡然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位并非帕里斯本尊，而只是一个分身，那日在雪域传送门帮她挡下宙斯镜像雷霆的致命一击的也是这位，还以为他已经被雷霆轰得神消形散了，没想到帕里斯的两成神魄居然这么经揍，扛下了宙斯的一个雷霆，虽说魔法镜像所释放的威力远远不如正体的，但要杀死她和当时的克洛诺斯却也绰绰有余，只不过即便再经揍，遭了一记雷劈，又同她一道挨了一次天使联盟的穿心抽灵，他此时的状态感觉上跟叔叔（帕里斯的第一个分身，也是养育了林小芽十七年的监护人）弥留之际的情形极其相似，气息轻浅，就好像随时化为清气消散于天地间。 帕里斯的分身知晓她此刻的所思所想，苦笑道：“你猜的没错，我的灵力所剩无几，已经无法发发动越行魔法，不过勉强够一次飞行，把你送出去还是能办到的。” 一股意味着生离死别的惶恐在刹那间扼住了林小芽的咽喉，她的不安透过发颤的嗓音直白地传送给对方：“然后呢？” “然后，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不过别担心，相信我们很快又能见面的。” 林小芽半惊半喜却也半信半疑，“真的？” “嗯。”帕里斯莞尔一笑，似乎在努力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然，可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的双唇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却逃不过林小芽的眼睛。 第379章 终章（九十二） 在林小芽醒来之前，帕里斯循着微弱的气流找到一条通往矿洞外边却不能称其为路的路，途中需要钻过好几道岩壁里的裂缝，要背贴着岩壁走一段悬崖上的小径，还要蹚过一条寒冷彻骨的地下河流，再经过一座毒龙的巢穴，然后才能到达地面。 对于林小芽和帕里斯这两个几近濒死状态的病秧子来说，漆黑、阴冷、路途遥远而险阻还是其次，最难以忍受的是重伤带来的剧痛和不便以及灵力尽失之后的虚弱无力。 而此时的帕里斯不过是本尊留在林小芽体内的两成神魄，之前在雪域传送门那儿帮她抵消了一次雷霆的致命伤害，灵力本来就耗去了大半，后来克洛诺斯以天使联盟刺入她的心脏抽取灵力时，帕里斯栖宿在她体内的神魄也难以幸免，因此神力所剩无几，勉勉强强只够一次飞行魔法，这还得是不耗费任何力量的前提，而为了维持目前的人的形态他的存在本身就需灵力来维持。 两人发现向氏的掌权人也就是林小芽和向奇的祖父也在同一个水晶矿洞中，入梦香的药性对于这位年届花甲的人类老者来说还是过于猛烈，而且他不像林小芽那样在意识之中有外在神识的引导，所以至今还未醒来。 林小芽本想带上祖父一块儿离开，无奈自己伤情严重，帕里斯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因此只能暂时把人留下，待见着帕里斯的本体又或者小奇和哈迪斯，再带他们回来救人。 一路上，帕里斯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似乎非常畏寒，面色刷白，身子抖得厉害，这让林小芽想起三年前叔叔临终时的情景。 如今林小芽的灵力尽失，身体回到了最初时的凡胎俗体，伤口自愈全靠寻常人类的新陈代谢，速度较之以前自然是慢了许多。 她刚才在石缝中钻爬的时候，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渗出的血液在贴身的白色衬衫上晕染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渍，好在克洛诺斯临走之前给她留了件风衣，套在外面才没被看出来。事到如今，她不想平添帕里斯的担忧与烦恼。 二人此时背贴这岩壁在悬崖的小径上迂回前进，四周一片漆黑，脚边的深渊深不见底，手中散发着幽光用以照明的水晶碎石不慎掉落，那微弱的光线便被脚下的黑暗彻底吞噬，直至最后都没听见有触底的声音传来。 帕里斯在前面领路，走走停停。尽管林小芽自己重新裂开的剑伤也痛得两眼发黑，但她还是更担心对方的状况，于是提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很痛是不是？再忍一忍好不好？” 帕里斯虚浮的声音令人极度不安，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林小芽听罢顿时气血翻涌嗓子眼一甜，险些从悬崖上摔下去，所幸帕里斯反应快，长臂横过来把人捞了回来。 “当心脚下。” 林小芽顺势握住他的手，当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悬崖上冷风刺骨，她自己的手本就冰凉如铁，却不料帕里斯的却冷得更甚，全身就像渗着寒气的冰块，不由惊道：“怎么这黑猫冷？” 帕里斯想抽回手，但被对方执意紧握住不放，便故作轻松宽慰道：“我没事。” 他和叔叔一样，总是说自己不要紧，没事，无妨，可是这种话在此时听来更叫人心疼，林小芽担忧道：“要不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 帕里斯摇头，“这里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况且我怕一停下来就再也无法继续前行。”看着林小芽给他的手哈气的举动，不由得心头一暖，就连身上的寒意也褪去了大半，于是轻声说：“谢谢你，还有，谢谢你在克洛诺斯的梦域里愿意随我一起跳崖。” “你们为我做过那么多我都没说谢谢，你这样反倒跟我见外了。”林小芽一边为帕里斯搓手一边接着说，“我记得小时候叔叔的身子也是冷冰冰的，起初我睡他边上总会感冒，但是后来他发现了这个问题，就改变了自己的体温，冬暖夏凉，挨着他睡真的很舒服。可是他化作清气消散的那会儿也像你……”说到此不由得哽咽，语不成言，陡然意识到这话还是不说为好，同时想到叔叔当时在自己的臂弯里越来越轻，身体化作淡金色的光点飘散在空气中，最后只留下本体的一缕头发，后来她用这头发编织成一根项坠的挂绳，连同带着两人合照的银质项坠一起挂在脖子上，只可惜…… 林小芽习惯性地摸了下空空如也的脖子，才想起自己视若珍宝的挂绳以及她的智能手表一并被克洛诺所收了去。 帕里斯反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别害怕，我一直都在，以后也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或许是帕里斯的这个分身的时间不长，不论是思想方式还是言行举止都还保持着与本体一致的步调，不像那个将她抚养成人的叔叔，三百余年的时间足以令他形成自己的意志和信念，以至后来背离了本体的意愿，成为帕里斯本尊口中所说的“失败的傀儡”。 第380章 终章（九十三） 林小芽和帕里斯在九曲十八弯的悬崖小径上迂回行进，眼看着悬崖下的地下河在望，林小芽却因伤势过重体力不支而昏倒过去。 待她醒来人已到了渊底的河畔，许是帕里斯帮她包扎时不小心碰到伤口，林小芽闷哼了声痛醒过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上身的衣服已悉数脱去，当即大惊，脸刷地红到耳根，连滚带爬地从帕里斯身前逃离，但动作略大扯到了剑伤，顿时疼得冷汗涔涔，咧着嘴哼哼唧唧。 “动作轻一点，小心伤口又裂开来。” “你……”林小芽双臂掩胸，刚要说点什么来掩饰尴尬，忽然瞥见帕里斯身旁自己先前穿的那件带血的衬衫，此时已被撕成一缕缕的布条，随即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干嘛撕我衣服？” 帕里斯嘴里正嚼着草药的叶片，瞟了眼边上明显是用来当作绷带的布条，忍着笑反问：“给你包扎呀，不撕你的难道撕我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衣服其实是灵力具现出来的东西，想撕也撕不了。”说着冲某人招手，示意她到铺开在地上的风衣这儿躺下，“过来，我给你敷点止血草，如今你没了灵力，生命技能也因此报废，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这点药物了。” 林小芽看他病容憔悴，也不好继续犟，只得涨红着脸乖乖回来躺好。 帕里斯见状，不禁莞尔，“手移开点，别妨碍我上药。” 林小芽扭扭捏捏地把手往下移了一点点，不料帕里斯竟然伏下身，打算用嘴给她敷药，不由得立刻炸毛，伸出手掌抵住对方的额头惊问：“你要干嘛？” “我怕手不干净，未免感染，所以就直接用嘴了。”末了，还揶揄道：“怎么？难不成还怕我对你做什么？瘦得跟竹竿似的。” 最后一句直击要害，杀伤力和侮辱性都造成了万点伤害！ 林小芽收回手，赌气骂了句“大色狼！” 帕里斯先把嚼碎的草药给她覆到伤口上，然后抬起头，故作无辜问：“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色狼了？” 林小芽斜着白眼等他：“喜欢大胸妹还说不色？” 帕里斯听罢啼笑皆非，尝试为自己辩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大胸妹了？我只是说你瘦而已。” 林小芽用鼻子冷哼：“解释就是掩饰，刚才是谁嫌弃竹竿来着？” 那吃味的语气令帕里斯甚为受用，“坐起身来，我帮你包扎伤口。”说着便要扶起对方，然而他的手过于冰冷，才刚碰到她的肩膀，后者立马打了个寒颤。 “好冷。” 帕里斯连忙缩手，“那你自己能起来吗？” “不能也得能！” 某人咬着牙，强忍着痛坐起身来。 帕里斯帮她缠绷带，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其实，我的喜好无法固定，你若瘦呢，我就喜欢苗条的，你若胖呢，我就喜欢丰腴的，总之就是取决于你的状态。” 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甚至比大胆直白的那三个字更有杀伤力，于是不由心荡神驰，鼻血便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帕里斯微微一怔，旋即皱眉，一副伤脑筋的表情道：“你还真是一点刺激都不能受啊，这以后可怎么办呐？” “什么怎么办？” 她自己也纳闷，明明体内的灵力已被克洛诺斯抽取干净，按说不应该会再发生多股力量冲撞而引发身体异状才对。 而今没了灵力作说辞，却偏偏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依旧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自己，要怪就怪帕里斯那张脸漂亮得太过惊心动魄，为他失神失态的女子甚至是男子简直是成千上万，多不胜数。 帕里斯轻叹：“什么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清清白白的吧？一般情侣该干的事情我们当然也不能落下……” 林小芽发觉自己的鼻血流得更加汹涌澎湃了，忙打断：“别……别说了……”再说下去搞不好自己就要精……不，是血尽人亡了！ “快，先帮我堵住鼻孔，我失血太多，就算是鼻血也不能再浪费了。” 某人双臂还掩在胸前根本就腾不出手，所以其他事也只能指望别人代劳。 帕里斯见状，也不敢再刺激她，给她缠绷带时，无处安放的眼睛不敢再往下瞟。 她上身未着寸缕，而帕里斯为她缠绷带的手一圈一圈地绕过她后背，两人都闭口不语，听着一旁河流的声响，感觉气氛格外旖旎。 林小芽战略性清了下嗓子，发起牢骚来：“好冷，你动快一点……” 话音刚落，帕里斯迅速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旋即滑动了下优越突显的喉结，别过脸去，半晌方道：“一会儿我们要蹚过这条河，所以你最好还是借着这里的冷空气先适应一下。” 第381章 终章（九十四） 地下河的水温果然冰冷刺骨，林小芽跟在帕里斯身后蹚水过河，身体浸泡在水里，周身血液几乎随之冻结。 帕里斯的灵力已经开始慢慢向外流溢，应该要不了多久，他的这副形体恐怕就要维持不住了。两人都晓得这一点，所以这会子也都顾不得那许多，凭借着超强的意志力争分夺秒地过河。 一上岸，林小芽立马把顶在脑袋上的干衣服穿上，本想加快脚步继续赶路，不想四肢被河水冻得僵硬，动作极不利索，没走几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帕里斯过来扶她，此时两人的体温竟已相差无几，对于人类来说，身体尤其是心脏部位的核心温度必须要保持在一定的数值上，否则轻责丧失意识，重则心跳停止，有时候客观条件一旦破了临界点，单凭强大的意志力也无济于事。 帕里斯看她瞳孔放大，情况不容乐观，望了眼毒龙巢的方向，然后先将她抱到一个土墩旁，让她侧身靠在上面，然后叮嘱她千万别睡着了在这里等我便独自朝龙穴疾行而去，只留下她一人在黑暗之中，然而被冻到迟钝的大脑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反复掐着自己已经没什么知觉的大腿，极力与昏昏欲睡的状态对抗。 时间在沉寂的空间里好像停滞不前，又好像过去了几个世纪那般漫长，水晶石如萤火般的微光在慢慢阖上的视野里刚要完全消失，突然就被人摇醒了过来。 尽管帕里斯的声音听起来似梦幻般缥缈而遥远，但放置在身上的松软的包裹却那么温暖，压在怀里的重量过于真实。 她徐徐睁开眼，就见帕里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说：“不要吓我啊，我胆子小，不经吓。” 林小芽看着帕里斯打开用自己的大衣做成的包裹，里面装着金灿灿的会发热的沙子，一面把冻僵的双手没入细沙里，一面不解问道：“这些是什么？” “金沙，从龙巢里偷出来的，里面的沙子经受过龙息所以都比较暖和。” 帕里斯捧出沙子给林小芽覆在脖颈、肩膀和腿脚上，暖意流遍全身，林小芽冻僵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苍白的面颊和发紫的双唇逐渐有了红润的血气。 “金沙……”林小芽将水晶石凑近了金沙，狐疑道：“该不会是黄金做的沙子吧？” 帕里斯点头，“没错，这些金币被那头庞然大物碾压了几万年，早已经碎成沙子了。” 据说龙族的大多又爱财，平生最爱收藏些金银财宝，尤其是闪闪发光的各色奇珍异宝，但她也听说这些龙十个有九个都很抠，还有一个特别抠，要想从他们那儿拿走一丁半点东西就得有把命留下的觉悟才行。 林小芽想到这里，连忙上下打量帕里斯，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毕竟龙的攻击力非常强，而且皮糙肉厚，身上的鳞片无比坚硬，物理攻防在所有生物当中都是最强的，此外它们自身的抗魔性也很强，成年的龙几乎可以免疫所有攻击性魔法。而附近的龙巢盘踞的是一头毒龙，也就意味着它的龙息附带毒气属性，只要到过它的巢穴，即便没遭受攻击，也很可能会因为吸入毒气而死。 眼前的帕里斯虽说只是个傀儡，它的身体其实是帕里斯本人用带有自己气息的头发再辅以神魄和神力化形而成，可即便如此，在遭受攻击和毒气伤害时，生命值也会随之下降，一旦数值降低至零，便无法再维持现有的形态，神力和神魄便会消散于无形，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本体的那一缕栗金色的头发。 林小芽曾亲眼目睹过叔叔神形消散的过程，那一幕如梦魇般缠扰了她多年，尽管她经历过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但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淡然的面对那种悲恸的场面，无法麻木地、习以为常地漠视生命的消逝。 帕里斯似乎知道她此刻的所思所想，轻声道歉：“对不起啊，又要让你再一次经受那时的痛苦，不过无论如何，我一定会陪你走完这一程，出去以后，我的本体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的。” 林小芽眼眶微红，眨着眼尽力把眼泪又憋了回去，想到了刚才意识模糊之际所产生的幻觉，便道：“我刚才梦见克劳斯了，他在河的对岸冲我招手。” 帕里斯既紧张又正经八百道：“你可千万别过去啊。” 提到克劳斯，让她想起他的死因。曾经一度，她以为在她大婚那天杀死她丈夫的人是帕里斯，不过自从克洛诺斯的元神抢占小奇的身躯为宿体一事败露以后，真相就已水落石出。 道歉虽迟但不可少，做人最初的那份真诚还是要保有的，于是道歉：“对不起，克劳斯的事我不该怀疑你，让你背了那么久的黑锅，对不起。” 帕里斯轻笑，“你无需向我道歉，所有的冤屈在你义无反顾地追着我跳下悬崖的那一刻都释然了。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用生命爱着的感觉，我很感激你给了我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谢谢你。” 第382章 终章（九十五） 两人稍事休整便继续前行，很快就来到毒龙巢穴近前。 龙巢入口，里面时有亮光投射出来，想来是龙息的火光映照在满巢穴闪亮亮的金币宝石的反光，反光中隐约可见墨色的毒雾翻涌。 林小芽咽了口唾沫，然后抬头看着帕里斯，不安道：“我们一定要从那里过吗？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里是唯一的必经之路。”帕里斯神色凝重，显然龙巢中的情形不容乐观，补充说明：“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路，而是石头缝隙，通风的缝隙还不止一道，就不知这些不同的缝隙最终会到达什么样的地方了。” “啊？”林小芽错愕不已，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没底了，“你不是探过路的吗？怎么不知道？难道你人没出去？” 帕里斯摇头，“我只是以气系魔法感应空气的流向没敢走远，要知道，我是不会让你和克洛诺斯单独相处的。” 林小芽瞪着双大而无神的死鱼眼问：“那我跟那家伙这期间同吃同住，有时甚至还同床共枕的，你怎么就静如瘟鸡没点反应？” “那家伙不笨，也晓得攻心为上的道理。他要想你以后真心实意跟着他，就得多花谢工夫收服你，而你又是个从小缺爱对情感极为敏感的孩子……” 林小芽立马打断他的话，不依不饶道：“我才没有缺爱，从小到大叔叔都很疼我，没有爸爸妈妈我也一样过得很好。还有，我马上就满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好，那我换套说辞。”帕里斯没辙，只好改口道：“克洛诺斯被早年众叛亲离，被自己的妻子算计，还被几个亲儿子联手夺走了自己的王权，最终落得永囚于地狱深渊的下场。可以说他也是尝尽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正因如此，才会他也羡慕和渴望与某个特定的人之间的那种温情。” 什么“也”？ 林小芽对帕里斯那番话中所穿插的这个字眼尤为不满，但此时两个人的状态都不好，尤其是帕里斯，他身上飘散而出的灵力较之前更甚，看情形很快就要神消形散了，她见此情形，心里难过，便不再跟他犟嘴。 “你要是离得远点就好了，这样克洛诺斯抽走我的灵力时你才不会被连累。” “不过是两成神力而已，况且我要是离开，还怎么随你入梦？又如何将你唤醒？” 如今将她唤醒又能怎样，大势已去，而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帕里斯似看穿她心思，温言宽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太悲观，事情未到最后一步，现在就放弃还为时过早。” 林小芽眼前一亮，欣然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对策了？” 帕里斯摇头，“不过也并非毫无专机。云中城故意卖了个破绽，克洛诺斯的手下没听指令就擅自调兵过去了，克洛诺斯骑虎难下，只好孤注一掷，所以匆匆让你入睡便往那边赶去了。而三王的意思是借此机会直接端掉泰坦族的老巢，堵住他们的后路，只要确保云中城不出岔子，以后泰坦族就再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计划或许不错，可实际上却是困难重重。听说整个泰坦族地的上空都有克洛诺斯布行的结界，三王的人要怎么进来？而且除了泰坦族民，外来者的灵力无一不被压制，即便是神族的来了也无一幸免。 神族不比幻兽族那么抗魔耐揍，魔法被禁，简直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林小芽想到这，不由担忧起帕里斯的安危来，问：“你该不会也已经潜入泰坦族地来了吧？” “那次克洛诺斯在雪域传送门那儿与三王的镜像傀儡交手的时候，我们就进来了。” 当时克洛诺斯动用了结界的神力抵挡宙斯的雷霆一击，空间扭曲，结界暂时出现松动，他们应该就在那个时候进来的。 林小芽还想问些什么，帕里斯突然神色一凛，紧接着忙将她扑倒在地，并就地翻了几个滚。她还没来得及喊痛，就见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陷入一片火海，而火光冲天，也由此映照出盘旋在他们头顶上空的一头恶龙。 “哼！贪得无厌的低等生物，别以为偷了我的金子我会不知道，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没想到你们竟还得寸进尺，去而又返，屡屡挑战我的耐力，既然如此就把命留下吧！” 第383章 终章（九十六） 毒龙嘴里喷出的是火焰，鼻子里喷出的是毒气，帕里斯带着林小芽躲无可躲，便一头扎进了地下河里。 这头恶龙显然是个急性子，压根就没想过要等他们在水下憋不住气然后自己冒头，而是朝着河面喷处一道火柱，火光映照出两人在水下的影子，接着从上空一个垂直俯冲，直直朝他二人撞去。 帕里斯自身的灵力所剩无几，还要带这个重伤人员，行动极为不便，而那毒龙体型百倍于他二人，这一撞，两人能险险地避开毒龙的直接攻击实属不易，哪里还顾得上恶龙落水时掀起的巨浪。 当下二人被溅起的水浪斜斜地甩到高空，若是直接落地，两人恐怕得就此殒命，好在帕里斯在翻身下水之前就从林小芽的手心抠出了数枚血妖籽的种子抛洒在各处，此时感应到主人意念召唤，迅速生长出粗壮的藤蔓，在他们呈下坠之势前便已把人接住，轻轻放至毒龙巢的入口。 此刻毒龙已经从水里出来，见两人转身就要进自己的窝，忙向他们喷出一条火柱。 所幸帕里斯动作迅敏，一转身闪到洞门内侧。 林小芽这期间一直被帕里斯抱在怀里，有人带她应敌，她除了忍痛忍冻倒也无需再出手，所以从刚才躲进水里起就一直在抠血妖籽的种子，撒在洞口处。 血妖籽的藤蔓能吸收空气中的毒素，（林小芽也多亏了嵌在手心上的这枚如红豆大小的种子才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却架不住烈火焚烧，故而没能拦下毒龙。 然而当它回到自己的金窝，就见洞中已变成另一副光景，枝藤缠绕草木葳蕤，仿佛置身在一片热带丛林，先前闪亮亮充斥着豪横的珠光宝气早已隐没在繁茂的枝叶中，就连地让的金沙也被一层厚厚的草皮所覆盖。 毒龙气急败坏，噗噗几口岩浆再度放火烧林。 妖藤才刚把林小芽和帕里斯送到龙巢内里的岩石裂缝边上就整个地燃烧起来，而那裂缝只够一人侧身通过，帕里斯先把林小芽推进那道缝隙，自己还没来得及进去，那头毒龙就已穿过火海来到身后，看它仰头张嘴准备的架势，林小芽大惊失色，当即大叫帕里斯的名字。 要知道帕里斯的身体仅靠那所剩无几的灵力保持，压根就无法承受这头巨龙的直接攻击。 就在林小芽以为帕里斯即将在烈火中化为虚无之际，后者突然五指一张，在身前凝结出一面玄冰盾牌，同时将手中仅剩的一枚种子抛了出去，并喝令：“五月，化形。” 五月女王是一种藤本月季的花名，也是林小芽给血妖籽取的名字，因为叔叔驯服了这棵植物魔然后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之时，是以一朵粉红色的玫瑰递到她手中的，她查到了那种粉色玫瑰的花名，于是以此名称呼这棵植物魔。后来不管是帕里斯本尊亦或是他的分身也都认同了这个名字，包括血妖籽自己。 血妖籽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是帕里斯，不过既然主人把它赠送给林小芽，自当遵从主人的意思，听命于这个小主人。 这情况就类似于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区别。 血妖籽化出自己的人形，然后从手掌心生长出一根树枝，树枝延伸至一米来长的时候忽然化成一柄寒气逼人的利刃。 林小芽经过血妖籽化过一次人形，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声音娇柔甜美，坦白说，是适合用作使美人计的料。不过，很可惜，此刻只能让她打掩护的战士。 毒龙一身的龙鳞坚硬无比，即便是神剑也难以刺穿，凭血妖籽以树枝化成的利剑更是不能伤害它分毫。然而，凡事都有例外，浑身鳞片的家伙不可能连眼睛也长着鳞片，这就是血妖籽重点攻击的地方。 血妖籽化出人形之后，趁着帕里斯与毒龙冰火相抗之际，几个纵身朝龙头上飞跃去。 毒龙见她化形而出的面若，似乎颇为惊愕，疑惑地问：“你是……小花？” 血妖籽一怔，收了剑，困惑地看着那头毒龙忽然化形成一个帅气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那充满野性的张扬眼神令她想起两万年前遇见的那头幼龙，当时它正被魔族的人围猎，落单的幼龙慌不择路地闯入她的领地，恰巧她不久前才吞食了一只幻兽，高等的灵力令她心情愉悦，所以嗜血成性的魔物稀奇地发了一次善心，释放出毒气驱散了围猎的恶魔。 而那头小黑龙拜她所赐，进化成一头毒龙。 第384章 终章（九十七） 少年对五月女王单刀直入说：“你留下，我可以放他们走。” 植物魔生怕自己就此被主人舍弃，忙问：“我为什么要留下？当年我非但没有趁你重伤吃掉你，还帮你赶走了那群围猎你的魔族，对你有过救命之恩，你个小白眼狼可不能恩将仇报。” 少年点头，一本正经道：“所以我不为难你的主人，而留你下来也是为了解决你当年在我这儿留下的烂摊子。” “什么烂摊子？” “当年我负伤闯入你的领地，你确实以毒气帮我驱逐了那帮魔族的捕猎者，不过毒素也因此从伤口渗入我体内，在我的身体里繁衍扩散，虽然不至要我性命，但也因此无法跟任何族群的生物相处，我的一呼一吸之间都附着剧毒，谁都不愿接近我，我的族人也容不下我，如你所见，两万年来我只能自己一个龙待在这黑漆漆的地下岩洞里。” “你留我下来是希望我帮你解决变异的体质？” 五月女王的语气中明显掺杂着不乐意，因为她两位主人此时的状况都不容乐观，一个随时神消形散，另一个身受重伤，重新崩裂的口子血流不止，急需救治，所以一刻都耽搁不得。此前克洛诺斯以天使联盟抽取林小芽力量的时候连带她的也一起抽取了去，坦白讲，她现在的价值已大不如前，倘若她现在留下，很可能便从此被舍弃了。 这是她害怕看到的结果。 尽管当年被刚驯服自己的主人转赠给这个人类臭小鬼并植入其体内的时候，自己内心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可后来发现这生性顽劣的臭小鬼并非普通人类，精灵与神的孩子，资质不凡，尤其在监护人神消形散之后她不得不学会独立，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让她看清了这孩子不仅有着出乎意料的能耐和担当、远见和魄力，而且还有着极其强大的内心，于是渐渐地为这孩子由内向外散发的魅力所折服。 此外，跟着她还可以到不同的次元领略不同的风物，既开阔了见识与远见，又体验了前所未有的乐趣，这对于一个必须植根于某处灵力充沛之处的植物魔来说，是千载难逢的际遇。因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越行到其它次元，尤其是人类的居住地，那里是天神的庇护之地，其它族类禁止进入。 当然，也有个别力量了得而又恰巧习得越行魔法的幻兽和魔族避开神族的耳目出入期间，但像这一类强者压根就不需要借助其它诸如植物魔的力量达成任何目的，因此也只有林小芽这种有无限成长可能而又被刻意限制住的对象作为她的主人再合适不过。 “没错，那些毒素千变万化，非常棘手，当我研制出中和的解药，原来的毒素却又异变出新的毒素来。” “我自己从没遇上这种情况，又怎么知道那变来变去的毒素要怎么解，你强行把我留下也没用。” 帕里斯心知的状态就快到达极限，已经是刻不容缓的地步，哪里还有耐心等那两个魔物慢慢交涉，于是代替植物魔做了决定，其实也是以主人的身份与那龙族少年做交易，“她的本体我可以交你研究，不过前提是你必须送我们到银顶城去。” 龙族少年不暇思索便爽快答应：“一言为定。”说完走到墙边，推开地上的金沙，接着一个龙在那儿忙着做传送法阵。 “主人……”而当事魔听罢立马就急了眼，可又不敢反驳主人之意，求助地望向她的另一个主人，幸好后者看着比她更急。 林小芽见帕里斯朝她伸来的手，立马把镶嵌了血妖籽的左手藏到背后，“我不同意！” 帕里斯温言相劝：“这魔物的力量被克洛诺所抽去太多，已经没什么能力保护你了，不如用作交易，让那头龙送我们出去，这样我也可以安全地把你交到我的本体那里。” 林小芽眼眶发红，连连摇头。 帕里斯又劝道：“听话，等克洛诺斯地事情了结，我再去给你找更好的魔宠。” 血妖籽一言不发，像一个即将被遗弃的孩子杵在原地，低着头默默流泪。 林小芽哑然说：“五月是我十七岁那年叔叔提前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留下的遗物就只剩下这一枚血妖籽了，如果连她也丢了，我感觉……叔叔就会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说到这不由得泣不成声，眼泪像断线的珍珠簌簌掉落。 “看着我。”帕里斯扳过林小芽双肩让她朝向自己，然后一边为她拭去泪水一边郑重允诺：“你不需要睹物思人，不需要借助别的东西去缅怀过去。我在，一直都在，我知道在你心里没有人能够取代那个守护了你十七年的叔叔的地位，但是我想你保证，今后的每一年每一天，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感到孤单寂寞，不会错过你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不止生日，还有以后新增的重要的纪念日，我们都一起过，他的遗憾就让我来弥补好不好？以新的身份来弥补，好不好？这番话本该由我本人，在温馨柔和的环境下，并且以更加郑重方式说出来才对，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小芽心跳怦然。 帕里斯这番诚挚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求婚，不，确切地说就是求婚！只是他此时的情况非常糟糕，话刚说完突然捂嘴一阵猛咳，继而就见手心咳出的一滩血。 林小芽大惊失色，这一幕令她想到叔叔神消形散之前也曾是这般光景，他的身体开始崩坏，灵力流失，生命力也随之流逝。 她不由得方寸大乱，忙上前搀住帕里斯，“别说了，快别说了。” 一旁化为人形的植物魔见状，也是一脸焦急与关切，想过来，可刚迈出一步便又定住脚步，这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那两人似乎对外界竖起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无论是谁都无法插足期间。 帕里斯强打起精神，与林小芽相携着正往龙族少年已经做好的传送法阵走，“不怕啊，我一定会坚持到我的本体找到你的那一刻。” “我不怕。我们不走了。” 帕里斯止步，困惑地看着她，就听她解释：“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和那头龙完成交易，我也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到达银顶城跟你的本体汇合。”林小芽说着，撞开双臂拥住帕里斯冰冷的颤抖不止的身子，接着说：“剩下的时间就让我这样陪着你好不好？” 帕里斯一怔，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顿时心头一暖，冷颤逐渐停止，于是微微勾起嘴角轻声应道：“好。” 两人相拥而立，林小芽用古精灵语轻轻吟唱着祝颂的歌谣，尽管她灵力尽失，没了祝祷魔法的功效，但她从自己的母亲那里遗传到一副空灵清亮的嗓音，所以唱出的歌声依旧悦耳动听。 “我突然能够明白之前那个分身神消形散时的心情了，因为此刻我也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舍。” 这是否意味着帕里斯的这一个分身也开始产生属于自己的意志？ “要走了吗？”林小芽已明显感觉到对方覆在她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转过脸在对方冰凉的面颊上轻轻一吻，说：“走好。” “保重。” 帕里斯身上化开的最后的淡金色光点也飘散了去，只留下一缕栗金色的头发悬在她的肩头。 林小芽小心翼翼地把那缕长发拾起，编成辫子，然后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第385章 终章（九十八） 坦白讲，把血妖籽交出去林小芽内心还是有万般不舍的。抛开叔叔这个层面不说，就单单从时间上来讲，在时间罅隙里的十年以及寻常时空里的三年，和血妖籽相处的这十三年间，即便是一头猪，如此朝夕相处彼此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高智生灵？ 林小芽摩挲着掌心里如朱砂痣般殷红的血妖籽，想到自己为了达到目的而抛弃同伴，愧疚感和罪恶感油然而生，便始终没下得去手。偷眼瞟向五月女王，就见她仍自默默不语，垂首掉泪。 帕里斯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主人，第一次目睹主人神消形散的情景，想必此时心里也很难过吧。 林小芽来到五月女王面前，温言劝慰：“别难过，他没死，刚才消散的只是帕里斯的一个分身，本体是这个。”说着举起手晃了晃系在手腕上的栗金色发辫，接着说，“他的本体现在可能正在银顶城逍遥自在呢。” “笨蛋，你当我跟你一样蠢啊？我会看不出那是个分身傀儡？老娘难过还不是因为失恋了，你个猪！” 五月女王边骂着边擤了下鼻涕就往林小芽身上抹。 林小芽见状大惊，本能后撤，然而那只带鼻涕不但没能躲开，还被刚才的动作扯到了伤，疼得直咧嘴哼哼，怒道：“你……长这么漂亮个人，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啊？” “我这样是被谁害的？还不是近墨者黑。” “别！你自己本质就坏，可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两人半斤八两，最多只能算是容臭相投，“还是你觉得这么说能让我卖你的时候少一点愧疚感？” “你这冷血动物会有那种东西吗？” 诚然，两人这么没心没肺地打哈哈就是刻意营造出一种若无其事的氛围以减轻离愁。 林小芽身上的剑伤已经不能继续耽搁，可是此刻凭她俩之力都不是那头毒龙的对手，而那头毒龙明说了要五月女王留下就不可能让她离开。 林小芽耷拉下脑袋沮丧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啊？我很伤心。”说着瞄了眼守在传送法阵旁的龙族少年，旋即嘿嘿贼笑，悄声道：“那头龙年纪虽然小了点儿，但也是一表人才……啊不，是一表龙才，相貌堂堂，和你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而且你看这堆积如山的财宝，你留下做他的压寨夫人简直是赚大发了。” “既然你这么羡慕，干嘛不自己留下？” “人家指名道姓要的是你啊。而且他刚才还叫你小花，原来你的真名叫小花……” 林小芽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月女王粗鲁地打断了：“屁啊，你刚才是聋了没听见啊？老娘留下来是被用来研究的。以他那智商梁万年都没琢磨出什么名堂，也不知道要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怕还吉凶难测。” “呃……只要不解剖，应该……应该……”说到这，林小芽不免担忧偷瞄向那龙族少年，正巧见他朝她们这边走来。 “闲话少叙，东西给我，你该走了。” 这头龙双标得有些明显啊！刚才跟五月女王说话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般言简意赅惜字如金的，不过这对于她而言说不定是个吉兆呢？但愿这头龙能是个善良的新主人。 林小芽把嵌在左手掌心的红色血妖籽抠了下来，交到龙族少年的手上，恳请道：“对她好点。” 临别时更是愁绪万千，刚才那股嘻嘻哈哈的劲儿再也提不起来了。 五月女王拍了拍她的肩膀开解：“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林小芽一把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肩膀哽咽道:“好好表现，争取早日重获自由。”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就好像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 不过算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五月女王回抱她，想起林小芽以前背的诗，便来了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等一下。” 林小芽刚要跨入传送法阵，就被龙族少年给叫住了，回头问：“还有事？” “把这些穿上。” 龙族少年来到她面前，手一翻转，一套暗红色的铠甲装备凭空悬浮在眼前。 林小芽虽没见过实物，但她认得这些装备。 前些年曾在古籍上看过所有次元汇总的神兵排行榜单，排在前三的分别是宙斯的雷霆，克洛诺斯的天使联盟，第三是龙族的龙之神力，而龙族少年此时展示在她面前的这九件由赤龙剑、龙盾、头盔、铠甲、披风、龙骨靴、龙牙项链、龙眼双戒等宝物组合而成的装备，正是神器榜单排行第三的龙之神力。 这套装备一旦穿上，几乎可免疫所有攻击魔法，而自身的物理攻防也会大幅提升，即便遭受神力攻击，龙之铠甲也会卸去八九成，所以一般的物理攻击基本上是揍不动，打不疼。 听说要让自己穿上，林小芽差点就给跪了，难以置信，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么贵重的宝物……你、你要给我？”谁说十龙九抠剩下一个特别抠？这小子出手阔绰，大方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龙族少年冷着脸道：“你想得美，是借，要还的。” “你……不怕我不还吗？” “凡是神器都会认主，不管它在何处，只要主人已召唤，它就会立马回到主人身边。” 林小芽这从记起要想得到神器的认可，首先要打败它原来的主人，再来就是驯服神器本身，步骤繁琐，且困难重重，成功率微乎其微。 “让这套装备代替小花保护你，待确认你安全以后便会自行消失。” “哦……”有种中了巨额彩票，领奖时被告知过了领奖时间的失落感，穿佩时的心情好像也兴奋不起来，心里狐疑，这头只有两万来岁的少年龙，小小年纪怎会有此神物？ “你是何方神圣？又是如何让这神器认你作主的？” “不关你事。” 这头少年龙自闭惯了，说话方式真的很不讨喜，冷冰冰几个字就结束了交谈。 第386章 终章（九十九） 龙族少年的神器不愧是神兵谱榜单排行第三的宝物，林小芽装备上之后即便身受重伤，在那暴徒肆虐的泰坦族地上照样可横着走。 只不过她衣着褴褛，身子单薄，身上还带着人类的气息，弱者的气息，稍有点常识的都能料到这羸弱的丫头身上携带了价值连城的护体宝物。 冲着这一点，前来寻衅的暴徒纷至沓来。 泰坦族地是个被神族放弃的边陲之地，六界各族的亡命之徒大多聚集于此，所以种族是所有大陆当中最为混杂的一隅，而这里逐渐形成了悍横尚武的民风，所以那些盯上宝物的人即使被打败却也无一知难而退，反而越挫越勇，跟狗皮膏药似的如影随形。 于是林小芽所到之处遇上的全是不坏好意的目光，而身后还乌泱泱跟了一大群挂彩却又不甘心的贪婪之徒。 林小芽心口处的剑伤反复裂开，本就体力不支，若非强撑，早已晕倒，哪里还经得起这么这些家伙的车轮战。既然吓不退，她只好自己想法开溜，可觊觎之人众多，要想从他们眼皮底下消失谈何容易？更何况那些人就算打不过也等着她自己耗死好捡热果子。 林小芽刚来到银顶城时还肆无忌惮地招摇过市，但后来却被逼的慌不择路仓皇而逃，也不知道帕里斯在银顶城的哪处旮旯里，不过上次在偷被单的那家客栈瞧见的熟悉身影看来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或许可以到南面城郊的客栈一带去找找。 林小芽刚打定主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泰坦族地的结界被短暂的破坏之后很快就得以恢复，所以的外来种族在这个地方都处于禁魔状态，帕里斯没有魔法加持，单凭体力应付这么多人恐怕也力不从心，如果她直接把人引过去，可能连带着帕里斯也跟着遭罪。 可她该如何甩掉这些烦人的苍蝇？ 林小芽气喘吁吁地拐进某处小巷，正苦思良策无果之际，突然被杂物堆里伸出的手捂住了嘴，并被一把带了进去，还未及出声，嘴巴就被温润柔软的唇瓣给堵上了。 谁特么这么不长眼睛？ 林小芽一路跋山涉水在满是尘垢的掩饰缝隙里攀爬穿行，全身蓬头垢面衣着褴褛，不管是衣料还是暴露在衣料外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原本的颜色。 丫的什么来路，她都这样了还下得了嘴？！ 她挣扎无果，刚要捶人，就听到外边追赶她的那帮狂徒奔向这边的嘈杂之声，一时间倒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好紧咬着牙关严防死守住不让对方的舌头侵入半分。 待外边的人群走远，林小芽猛地抬起膝盖就要往对方下阴撞去。这么做她可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以前跟人打架时诸如插眼撩阴吐口水等下三滥路数没少用，而基本上凭着她的精灵公主的身份、娇小可人的样貌所造成的反差，使得这些不入流的招式屡屡得手。 然而这次却失手了。 对方似乎很了解她，她重心才稍一偏移，抬起的膝盖就让对方给压制住了。 “嘘——别出声，是我。”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帕里斯！ 难怪刚才的吻有一丝莫名的甜。 林小芽又惊又喜，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双腿一软哪里还站得稳，帕里斯见状，顺势把人捞进怀里。 帕里斯贴在她耳边说：“听着，那边是个死胡同，那群人很快就出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可我现在出去岂不是马上就被发现？” 说话间，身上的龙王神力进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见过抠的，没见过这么抠的。 那头小气巴拉的龙，她都还没完全脱险就急不可耐地把宝物收回去了！ 林小芽想咒骂也不是时候，一时间气得牙根发痒却也无可奈何。 帕里斯掀开披风对她说：“你藏进来，我带你出去。” 林小芽轰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瞪着某人健实的腰身，傻站着不动。 “别发呆，快点。” 林小芽像只树袋熊扒在帕里斯身上，帕里斯放下披风，隔绝了视野，反倒使得嗅觉和肌肤的触觉更加敏感。 帕里斯身上的味道，还有他温热的体温令她头昏目眩，呼吸急促，她深怕自己的鼻血一不小心就会流出来。 刚才过去的那群人果然又折了回来，还问帕里斯是否见过一个衣着破烂形似豆芽的病丫头从这里经过。 帕里斯告诉他们，刚才见到一个身穿血衣的小姑娘从那杂物堆里出来，已经朝某个巷口跑去了。支走了这帮没什么智商的乌合之众，便带着林小芽回到现下住的舍管。 门刚一关上，林小芽立马从帕里斯的披风里摔出来，一屁股跌坐。 “没事了，这里是神族安插在泰坦族的一个暗桩，表面上营业的人是已经被灭族的两栖人，实际上真正的主人亡灵族的人。” 亡灵族绝大多数来自于幽冥之国，那里是冥王的地盘，也就意味着这里是冥王的暗桩，间谍的真正服务对象是新当权的神族。 “你终愿意同三王合作了？” “我从最开始就决定跟宙斯他们联手的，中途摇摆不定的是照顾你十七年的那个我的分身傀儡。”帕里斯说着伸手扶起林小芽，“地上凉，起来，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林小芽下意识抓紧领口，慌乱地从对方身前退开，“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我又不是没给你包扎过，还害什么羞啊？” 帕里斯刚上前一步，林小芽蹬蹬蹬连后退几步，心想：开什么玩笑！一个处于濒死状态随时神消形散的分身和面对一个精力充沛生机勃勃的本尊怎么可能一样？前者轻易让人放下戒备，而后者则会使人更加警惕。 再说，她这一路伤口反复开裂，掉了许多血，倘若再被那妖孽不经意的几个小把戏一撩，流鼻血是在所难免的，对她现在的情形简直是雪上加霜。 为了自己能多活几天，她涨红着脸婉拒：“真不是我害羞，而是我现在这情况不得不惜命，再掉血真的会出人命的。” 帕里斯耐着性子劝道：“你也知道再掉血会出人命了，所以我才要帮你处理伤口呀，这种程度需要进行手术缝合，你自己处理不了。” 反正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不差最后这一点，于是自暴自弃地坦言：“鼻血也是血。” 帕里斯微微一怔，旋即又道：“可是我刚才吻你的时候你不都没事吗？” “我那是还不知道亲我的人是你！” “我保证像昨天在矿洞里那样，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绝对不逗你，不勾引你，这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林小芽断然拒绝，“你长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勾引。”坦白说，想到刚才的吻就浑身发热，感觉鼻子痒得厉害，似有流鼻血的前兆，忙转身夺门而出，“我去找个店里的女员工来帮我包扎。” 她刚打开门就一头撞上一堵柔软的肉墙上，移开脸才看清几乎抵到自己眼前的是姑娘的胸，火辣傲人，让人羡慕嫉妒恨！ 林小芽急忙捂住鼻子，但鼻血终究还是从无法完全密合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林小芽你变态啊？这都能流鼻血！”陌生的声音，说话那种拽酷拽酷的语气却莫名熟悉。 进门的女子连做法也很霸道，不由分说伸手推她迫使她抬头，然后娴熟地往她鼻孔塞帕子，“自己拿好。”视线来到她心口处衣服上晕染开的那一大滩血迹，抬头质问帕里斯，“为什么不先帮她包扎伤口？” 帕里斯眨眼，“她不好意思让我来。” “请你回避，”林小芽冲他挥手，然后指着近旁身形高挑的女子说，“我要她帮我包扎。” “我？”女子面露难色，显然不太乐意。 “你来比较方便。” 女子皱眉，断然拒绝：“不方便！” 帕里斯敲着二郎腿，手指百无聊赖地敲着座椅扶手，拉长了腔调道：“他是向家的少爷，你的双胞胎哥哥。” “什么？”林小芽惊愕万分，扭头打量那女子，面容美艳万方，身材高挑火辣，胸围尺寸远比她的傲人，实在难以置信，“骗人！” 尽管向奇神态扭捏尴尬，但又不得不承认，只好说：“借尸还魂，我的灵魂现在暂时依附在这具尸体上。” 向奇的身体被克洛诺所的元神抢占了之后，自己的灵魂无所依附，只好临时找了一副灵力属性较为相容的尸体暂做权宜之计。 这时，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一只蓬松松肉呼呼的椭圆形短腿猫。 林小芽认得这猫，是冥王的化身。其实冥王的长相也是相当俊美，他的本体可能总让向奇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两人同行时便总以黑猫的形态示人。 见了这猫，她终于接受了眼前这身穿男装的飒爽女子是向奇的事实，没头没脑脱口就问：“借尸还魂为什么借的是女孩子的尸体？原来你不喜欢当男生啊？” 向奇脸色不太好看，咬牙切齿要她闭嘴，偏偏某人没点眼力见，反倒更加兴奋起来，拉着他说：“姐姐好像也不错，以后我们可以穿同样的裙子，做同样的发型。对了，既然你现在是女生，那就不用避嫌啦，你来帮我包扎伤口吧。” 向奇面色铁青，甩开她的手撂下一句“我管你啊”就转身出门了，那只黑猫见他离开，便一声不吭扭着它满是五花膘的肥肚子跟着出去了。 第387章 终章（100） “别走啊。” 林小芽正要追出去，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掠过身侧，面前的门就被关上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帕里斯的小伎俩，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令她坐立不安，眼看着门被关上，此刻更是如坐针毡，浑身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紧绷。 明明在矿洞里赤身让他的分身帮忙包扎伤口时都不想现在这般紧张，在之前她也不是没跟这位本尊单独相处过，可是为什么这次会如此不同？差别在哪里？ “你好像很紧张。”林小芽僵立在门后低头沉思，帕里斯的声音已来到她身后，她当时就如受惊到炸毛的猫，直扑门上，尽量远离某人，然后转过身，为了掩饰尴尬，清了下嗓子故作镇定地说：“你不要装神弄鬼的好不好！吓我一跳。” “你怕我？” “谁怕了！” “那为什么躲着我？” 帕里斯的手朝她慢慢伸过来，林小芽背抵着门已退无可退，心里犯嘀咕：我血薄，你别撩啊，这鼻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的。不料对方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一声弹西瓜的闷响，听起来脑子空空好像还有回音，显得她自己好像又呆又笨的。 “干嘛打我？” 帕里斯看她状况不好，而她伤势严重需马上处理，所以也不敢继续逗她，正色问道：“两个选择，第一我敲晕你，然后帮你处理伤；第二，你自己用这跟丝带把眼睛罩住，把我想象成医院的医生护士。” 林小芽对上次被敲晕的后遗症心有余悸，留在后颈的痛感好几天都没能完全消退，她这些年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但能吃苦并不意味着乐意吃苦，所以她无需多想就选择了第二个。但是刚罩住双眼，她又开始怀疑起帕里斯的专业性。 要知道在泰坦族地里，所有的外来种族都被禁了魔法，治疗只能依赖最原始放方法——手术和药物，然后靠自身的体质慢慢恢复。 “你以前有没有给人处理过伤口的？” 帕里斯如实回答：“没有。” 想他一个精灵王，也不可能由他给别人疗伤，捅人还差不多，林小芽就被他捅过两次。 林小芽急了，忙扯下眼罩质问：“那你还敢帮我？换个有经验的来行不行？” 开什么玩笑？这伤的可是心脏啊！ “不行。” “你不要以为有理论就够了，理论和实操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现实中脑会手废系列比比皆是，她可不想死于医疗事故。 帕里斯的语气也有些无奈：“首先我不放心让别人代劳，其次这里穷山恶水之地也找不到什么医术高明的医生，再者我们必须要隐匿行踪，尤其是你，那头龙好心办坏事，借你的宝物招来多少人惦记，万一被人知道你在这里，我们可就连落脚之地都没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林小芽听罢，只好乖乖地重新把眼睛蒙上，“那……你仔细点啊，我还年轻。” “你大可放心，我可舍不得弄疼你。躺下吧。” 林小芽立马拆台：“你可拉倒吧，捅过我两剑的事忘了？一次在死亡之森，一次在卡多幻域，要不是我命大现在哪里还有机会躺这儿让你……”感觉到对方的手正解开她的纽扣，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让我什么？”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都变得异常敏感，帕里斯的声音似乎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性感和煽惑，不知不觉双颊开始发烫，咽了口唾沫没吱声。 “对不起，我以前是个混蛋，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做伤害你的事了。” 帕里斯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清冷疏离之感，但是不论是他的分身还是本尊，在林小芽面前却非常有温度，有时甚至是很不值钱的样子。 与众不同的双标。 这一点在某种意义上给了林小芽心理莫大的满足感，也正因如此，她早已原谅帕里斯，所以重提起旧事才能这么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在帕里斯看来，林小芽把他和他的另外两个分身明确分开，就是潜意识中并未将他视作过去陪伴她十七年的亲近之人，第一个分身成为她记忆里最为重要的亲人，但那是她的“叔叔”，不是他帕里斯本尊，甚至连第二个分身，明明守护她的时日不长，可手腕上还特意缠绕着那第二个分身遗下的发丝。帕里斯明白，除非是他本人亲自陪伴，不然林小芽的下意识是不会真正认可和接受他的。 当然，他知晓导致这一切的症结所在，因为最开始他选择的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另一个“她”，诚然，那个“她”并没得到眼前这个她的认同，甚至还引发了她被替代的危机感。 “来，张嘴，把这个吃了。” 也不知帕里斯将什么递到她嘴边，只感觉抵在唇上的东西透着丝丝沁凉，飘溢到鼻端则是阵阵馥郁芬芳。 “什么来的？” “奇异果。” 她嚼了几下，口感q弹润滑，在口中爆破之后，齿颊留香，余味绵长，但绝对不是奇异果，于是道：“骗人，我又不是没吃过奇异果。” “是长在幽冥国的奇异果，跟你在人界吃的那个不一样。这个是药物，有镇痛的效用。” “麻醉药？” “是，也不是，这果子主要是暂时消除痛感，其他感觉都能保留，而且也不影响活动。” 好东西！ 这要是在战场上使用，不但可以降低伤员痛苦至死的死亡率，还可以大大提高战场上获胜的几率。 “好吃，还有吗？” “有也不给了。” 林小芽矫揉造作地撒娇，“诶？小气……” “小气的是隔壁肥猫，三瓜两枣扣扣索索的。” “不如问肥猫要点种子会精灵族地种，干脆自给自足好了。” 这要是让冥王知道精灵族的这两个大不敬的家伙称他作肥猫，别说给种子，恐怕之前给的三瓜两枣也要收回去。 不过帕里斯马上打消她的念头，“这东西五万年一开花，五万年一结果，差不多是一个精灵的大半生了，产能太低，完全没有种植的必要。况且，精灵族地的气候跟幽冥国的大相径庭，移植也种不活。” 林小芽恍然大悟：“原来是珍稀物种，难怪这么好吃。”接着竖起一根手指，腆着脸乞讨：“再给我一个好不好？最后一个。” 帕里斯啼笑皆非：“这是药啊，你怎么连药都馋？” 第388章 终章（101） 林小芽耐着性子解释：“因为好吃。你应该没吃过吧？不然也不会这么说我了。” “我确实没吃过，一来我不需要借助这种东西，二来我又不像你这么贪吃，不过……” 帕里斯话没说完就闭嘴了。 “不过什么？” “……没什么。”帕里斯话锋一转，“好了，别说话了，接下来是精细活儿，我需要专心。为了防止你乱动，还是让你暂时先睡会儿吧。来，看着我的眼睛。”兀自勾下她眼睛上的丝带，脸就凑近了去。 这混蛋分明是在戏弄人！ 林小芽气得直咬牙，瞪着对方质问：“既然要催眠，为什么不等我睡着了再脱我衣服？” 帕里斯理所当然道：“这种事当然要在你清醒的时候做了，要不然我岂不就成趁你毫无防备对你耍流氓的登徒子了？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脱你衣服都要……”话没说话，突然面色一沉，迅速拉过被子将她连头盖上，刚盖好，就见向奇推门进来。 向奇看帕里斯一脸杀气，不由一怔，但视线移到边上的血衣以及针线剪刀和药物时，当即明白过来，想留下帮忙，可帕里斯那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眼神显然是不需要。不过也并非他没眼力见，而是林小芽的伤情严重，或许自己能帮上点忙。 “需要帮忙吗？” “出去！”帕里斯冷声叱令，不容反驳，这时见黑猫来到向奇脚边，便又加了句：“人、畜，都给我滚！” 向奇还没说什么，黑猫却暴跳起来：“帕里斯，注意你的态度！”毕竟是幽冥国的国君，神王的兄长，向来高高在上，受万神敬仰，几曾受过这种闲气来着？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架势，向奇忙息事宁人，对猫说了句出去吧，自己先行转身走了。 黑猫愤然哼了一声说：“我现在这样打不过你，不跟你一般见识。”然后也追着向奇出去了。 帕里斯手一挥，将门带上，还上了锁。 林小芽从被子下露出个脑袋，问：“你干嘛那么凶？我都没生气你生气什么。小奇现在是女生，冥王是猫，就算被看到了也没什么关系的。” “没关系？难道在你看来暂时变换的形态连本质也跟着变了？不管他们外表看上去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是男人的事实。” “这个……该怎么说呢？”林小芽不禁有些困惑，“其实人类当中也有不少人选择变性，男的变女的，女的变男的，那你说变性之后的人还能以原先的性别来界定吗？” 帕里斯微微一愣，旋即道：“那不一样。还有你这话要是让他知道，他可能会揍你。” “可如果他不愿做女生干嘛不借用男生的……等一下！”林小芽突然想到什么，猛然坐起身。 “你想到什么了？慢慢说，不要跟个吉娃娃似的，一惊一乍，注意你的伤。”帕里斯嘴上数落，实际却拿她没辙。 林小芽低头沉吟：“小奇借的这副躯体的原主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来着……” 帕里斯一旁小声提示：“在卡多幻域？”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小芽恍然大悟，握拳在自己另一手的手心上一捶，“没错。通关赛的一个主考老师，那时对小奇格外关照，可她怎么就……” 既然是借尸还魂，就意味着这副躯体的原主人已经亡故。尽管林小芽对这位相貌美艳、身材火辣又极为擅长与异性周旋的女子颇为反感，但时隔两年知晓她的死讯还是非常震惊的，而且偏偏还是向奇的故知，这巧合未免太过于诡异，当中必有蹊跷。 帕里斯及时解惑：“那女的是泰坦族的人，克洛诺斯座下的十二神使之一。” 间谍。 难怪在卡多幻域时对向奇那般殷勤，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勾引。 想必后来也是为冥王所杀。 帕里斯继续道：“也亏得这副泰坦神的躯体，向氏的小子才能轻而易举地混进这里的结界。” “那你呢？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趁那次空间扭曲的时机？”可她来到银顶城的第二天似乎曾看见过他的身影。 “不，我在那之前就到了。应该是你到这儿的第二天。” 怪了，泰坦族地的结界有强烈的排外性，听说想要进入族地的人都要通过某处售卖通行牌的秘密据点才行，而那里的审核特别严格，尤其是神族和精灵族的几乎是不予进入的。 诚然，帕里斯并非通过那条途径。 第389章 终章（102） 三百年前，帕里斯在克洛诺斯进入镜湖空间夺舍之际，意外地从贯穿的天使联盟之中窥探到对方的记忆，得知自己的身世竟是克洛诺斯自断一臂加以神力孕育而生的新生体。 这事儿林小芽曾听叔叔说过，她脑子不笨，此时仔细一想也就明白过来。 帕里斯可以说是克洛诺斯的克隆体，当然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泰坦神，因此克洛诺斯的结界对他不起作用。 而现当权神族的三王虽然是克洛诺斯的孩子，但毕竟是推翻他的统治，夺取他的王权，把他永囚于黑暗深渊的逆子，父子反目，克洛诺斯所布行的结界自然会把新神族尤其是神王、海王和冥王排除在外。 冥王两次来到泰坦族地，其实都是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以猫的形态由他人带进来的。第一次是作为克洛诺斯宿体的向奇本体，第二次可能是借由泰坦族十二神使之一的神体，也可能是在空间被扭曲的那个瞬间。 林小芽原以为整个泰坦的族地都会陷入战争的混乱之中，却没想到银顶城会这么平静，可连冥王本尊都亲自驾临此地，显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她而来。 “躺好，我帮你缝合伤口。” 帕里斯将她摁回床上，刚掀开被子，林小芽的思绪立马被拉了回来，双颊绯红，双臂不自觉就交掩于胸前。 “手拿开，别妨碍我手术。你还是睡会儿吧，来，看着我的眼睛。” 帕里斯单手撑在她枕边，刚要对她施放催眠魔法，林小芽忽然别过脸，小声嘟囔：“动手术就光明正大动啊，催眠我是几个意思？” “当然是怕你乱动呀，你现在这样我能做什么坏事？嗯？” “更应该怕的是自己不专业吧？”其实嘴欠很大程度是为了掩饰害羞。 帕里斯咧嘴，忽然扣住她的双腕举过头顶，恶作剧道：“你现在是想睡我也不让你睡了，瞪着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技术如何。”说着扯过她原先用来罩住眼睛的丝带三两下把她双手绑在床头。 也不知他这番有着严重歧义的话是无心之语还是刻意开黄腔，不过此时的气氛暧昧到了极致。 林小芽涨红着脸轻骂：“这话说得像个坏胚！” “听说你平日里言语大胆，行事恣意，怎么到了这反而知道害羞了？” 林小芽破罐破摔道：“还不是没你不要脸。”之前领兵打仗，那些人顾忌她主帅的身份，自然是放不开，而害羞这种事一般要看双方气势，气势弱的一方再有理也硬气不起来，所以就惯得她越发骄纵和肆无忌惮。 但在帕里斯这儿，首先她就非常在意对方，再者气势也矮人一截。继续按照对方的步骤只有被牵着鼻子走，她可不想继续被戏弄，于是强行转换话题，“我听说其实有不少神族的人已经杀进泰坦族地了，怎么这里还跟之前一样……平静？” “克洛诺斯的结界太强，空间扭曲只需瞬间就修复了，一众神使和天使进来以后就被紧了魔法，简直是主动让人瓮中捉鳖。所幸大家事先就已约定，进来之后不恋战，而是各自潜藏起来，待找到彻底破坏结界之法，破除他们的屏障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接管事宜。” 林小芽啧了声又道：“当年三王夺得神权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把这里的问题解决了，遗留下个祸患还真是心大。” “也不是，当时该怎么说呢？宙斯接手新政权之初，其实各方各族还不是完全顺服的，而波塞冬和哈迪斯又瓜分了部分势力，尤其是冥界那边，还残留着大半泰坦族的旧势力，虽然表面没起什么事端，但宙斯心里还是防着他这位兄长和泰坦旧族联合起来与他争权，想想他把自己的两个儿子调派到冥界担任要职就知道，否则凭他们的实力又怎会让这个祸患遗留至今。” “哼嗯——”林小芽听罢茅塞顿开，“难怪是三王，原来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态，就好像三国，三方相互牵制，但如果有外在的第四方势力插进去就会打破它们原有的平衡。” “没错，泰坦族的势力在成气候之前三王可以说是刻意放任不管的，待到潜藏多年的势力逐渐崭露头角，他们才一同协商对策。” 林小芽无奈叹气：“表面看去三王坚不可摧，实际上却是面和心不和啊。” “确实是坚不可摧。自己的王权还是要抓住自家人的手里，这一点三王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一旦有外敌还是会同心戮力一致对外，但是呢他们内部也还是会互相猜忌和怀疑就是了。” 第390章 终章（103） “他们为了保存各自的实力，都不愿多管闲事，甚至就连半兽人吞并两栖族和入侵精灵族等恶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坦白说，这样不作为的神族根本就不配成为万灵之主，说不定还政于克洛诺斯……” 林小芽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帕里斯的大手掌捂住了嘴。 “嘘——哈迪斯就在隔壁，这话要是被听见，恐怕此前精灵族与神族的协定恐怕就得作废了。” “什么协定？” “神族要在兵力上资源上以及军费上加大支持力度，而且战事结束后也要参与精灵国的重建。” “条件是什么？精灵族要为神族做什么？” “牵制住兽人族，还有，破解泰坦族地的结界屏障。” “哦……”林小芽听完不由神色黯然，还以为帕里斯是特意为了她而来的，原来只是顺便。 帕里斯瞄了眼她失落的表情，说：“这是精灵国女王和我的分身一起和他们谈下的结果，在他们谈判之前我就已经到这边来了，甚至比你们还早几个小时先进的城。” 那个沉睡在镜湖神殿里的另一个“自己”果然醒了，不过林小芽惊愕不已的并非此事。她怀疑帕里斯不但会读心术，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怎么知道克洛诺斯会把我抓到这儿来？”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我自然知道你的下落，所以你们前脚刚到，我后脚就跟来了。你们在城郊雪地耽搁了半天时间，所以我干脆就自己先进城了。” “不是，你当时不是特意赶来救我的吗？为什么不趁克洛诺斯昏迷的时候带我走？” “起先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后来……” 帕里斯忽然闭口不语，林小芽不觉纳闷，便追问：“后来怎么了？” 帕里斯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默了许久才道：“我问你，对于精灵族地的另一个你你有什么看法？” 那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自己，知晓一切的事情的发展方向和结果，据说帕里斯在克洛诺斯神隐之后也将陷入沉眠，是为了唤醒爱人，她回到了这里，试图改变事情的发展轨迹，将结局导向另一个方向。 如果真如那个自己所说，那么克洛诺斯将不久于世，向奇也无法复活，而帕里斯将失去意识长眠于湖底的神殿。 只是穿越回来的人知晓事情的结果，却不知要如何更改才是正确的，所以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就抛到了帕里斯这里。 林小芽艰涩地笑笑说：“我能有什么看法，我既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没有控局的本事，一个被替代掉的多余小人物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吧？” 言毕，脑壳上就挨了对方一记爆栗。 “干嘛打我？！” “叫你酸，连自己的醋都吃，你个柠檬精。” “她是我，但我不是她！”林小芽立马辩驳，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还是帕里斯不久前曾经说过的话，便赌气别过脸去，兀自嘟嘟囔囔道：“我本来以为作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多少还有点价值，没想到连他都不要我……” 帕里斯扳过她的脸正色道：“不许你妄自菲薄。” 二人四目相对，林小芽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问：“你跟她……”想到这位可是亲自在神殿里陪伴了那位三百余年，既然那位已经醒来，他本该待在精灵族地才对，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我跟她什么？” 林小芽视线紧盯着帕里斯，审视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探询：“我可以对你有所期待吗？” 帕里斯以一个反问作为回答：“你愿意对我有所期待吗？” 她当然想，可不敢，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怕自己输不起。 “林小芽，你是可以一边说爱我却一边准备逃离我的人，但我不一样，我的身心都很诚实也很一致，只要爱上了就时时刻刻都想黏在一起，亲密无间，更像长长久久，矢志不渝。” “就像过去的三百年间你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卧榻之侧？” 再甜美的情话，再暧昧的氛围，一旦碰到这个人，所有的美好都能在瞬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简直就是浪漫杀手。 帕里斯苦笑着摇头，默默地缝合好她的伤口，然后伸手解开她被绑在床头的双腕，倾身时，他垂至身前的长发发梢拂过她的肌肤，痒痒的触感，如同刻入骨子里一般，久久挥之不去。 直到双臂绕着她的背一圈又一圈地为她缠绷带时，才幽幽说道：“我很感激她的到来，让我在这三百余年间有了明确的方向和目标，但你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沉睡不醒，而关于你的记忆尽管只有短短十余载，但是却活泼生动，鲜明有趣，所以她的三百年远不及你十余年来得深刻。” “我可以理解为你移情别恋了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在你去年生日的那天就已经给了你答案。” 去年。 在她双亲曾经居住过的海岛别墅里。 他吻了她。 只是当时她没有自信相信那是给她的吻，亦或是自己被当作是另一个自己的替身，可时至今日，听到对方亲口所说的这番话，她仍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帕里斯似乎洞穿了她内心的困惑和迟疑，忽然附身，拉近双方的距离，对上她的视线，声音温柔，极具魅惑的双眸中柔情万千，“要我怎么证明？把心掏出来双手为你奉上？还是以身相许，在你的枕边倾诉衷肠？嗯？”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个妖孽的魅惑。 美在一个人的脸上所能呈现出的极致应该就只能是眼前这张面孔的模样，毫不夸张，空前绝后，加之那柔情似水的言语，简直如核弹爆炸的威力直击人心，令她那颗被剑刺伤的心脏剧烈跳动，即便吃下了冥界的镇痛果，仍旧感觉到怦然时所伴随的阵阵刺痛。 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止，精神陡然进入了亢奋状态，她在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刻，竟没出息地昏厥过去。 为此伤脑筋的不只有她本人，帕里斯更加郁闷，对着不省人事的某人自言自语：“你一直这样以后该怎么办呐？我是真的很想要你。” 第391章 终章（104） 林小芽苏醒时，就见帕里斯正支着头在床边打盹儿，于是趁机又将人仔细地打量一番。 这男人侧颜的线条无可挑剔地完美，乍一看仿似2d漫画般不真实。肌骨莹润，肤若凝脂，密而长的睫毛宛如冰块的结晶，那紧闭的眼皮下有着一双蓝宝石的眼睛，一旦睁开，便能勾魂摄魄，令人失神。 林小芽看得一脸痴傻，心想这个男人要真是自己的，她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大名写在对方脑门上，牵出二里地挨家挨户拍门，向所有人炫耀这个雕塑美男是我的，我的！ 若非空了许久的肚子忽然闷雷滚滚，她可能还会继续偷看下去，毕竟这样的相貌少看一眼都觉得亏。 帕里斯眼睑微微抖了抖，显是马上就醒来。 林小芽立马移开视线，嗖地坐起身，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衣料的质地感觉不咋滴，像是泰坦族当地粗制滥造的劣质品。 “你并没被禁魔对吧？为什么还特意给我买了这身衣服？直接回古堡拿我自己的衣服出来不好么？” “使用魔法会被结界感应到的，在找到结界的阵眼之前，不能让克洛诺斯的人发现我们。再说了，陛下您平日里穿的衣服出现在这种地方太过显眼，不好，我们要入乡随俗，尽量低调才是明智之举。” 林小芽记得此前帕里斯有个以风关门的举动，看来并非魔法所致，而是弹指的力量带动了空气将门关上，纯粹的物理现象。 “现在精灵国的女王另有其人，你这尊称不合适。” “是她，也是你。” “你没听说一山不容二虎啊？两个王是怎么回事？”林小芽掀开被子跳下床，语气中蕴含着一丝不耐烦的火药味。亏她在上一秒还觉得这个男人帅得一塌糊涂的，这会子却明显感觉他身上的美人光环尽失，原来一个人的审美会被情感左右。 帕里斯叹气，“你还真是无法待见那个自己啊。她是未来的王，而你是现在的。” 林小芽不服不忿地反问：“如果你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被人取代，你会待见那个将要取代你的人？” “宝宝，你永远都活在现在，没有人能够取代得了你。” 帕里斯的言语就好像附着了魔力，宝宝二字虽说肉麻，但却有效地让林小芽冷静了下来。 “可问题是两个都活在现在，不是吗？你的分身在毒龙巢那儿跟我说的那番话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帕里斯点头，“知道，那番话就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想要的是眼前的你，想与之终身相守，与之生儿育女的人也是你，现在的你。” 林小芽几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她怎么办？你既然认为她和我是同一个人，该不会是同时喜欢我和她吧？” “因为是你，所以不管是过去的你、现在的你，还是将来的你，我都喜欢。” 林小芽面色骤变，怒骂：“贱人！” 帕里斯被骂得啼笑皆非，“你啊，竟连自己的醋也吃。” “你一定很喜欢左拥右抱的吧？渣男！” “别给我乱贴标签。”帕里斯忙为自己辩解：“我喜欢她也是因为你，爱屋及乌，况且现在的我跟她也不该有交集，因为她有另一个，跟她同在一个时间截面的我，在未来等她，目前我们该做的是帮助她完成心愿，让她安安心心回到属于她自己的时空去。” 林小芽陡然记起叔叔曾说过，那个自己穿越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唤醒与克罗诺斯对决后因力量耗尽而昏迷不醒的帕里斯。也就是说倘若不帮她，现在的帕里斯在不久以后将会陷入长久的昏迷。 想到这，刚才的嫉妒瞬间转化为担忧。 “她有告诉你怎么做吗？” 帕里斯两手一摊，无可奈何道：“没，谁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是我发现不管是否照着天使联盟的神谕走，接下来的势态都朝着已知的方向发展，那个已经知晓的结局好像难以改变。”见林小芽神色黯然，若无其事打趣道：“怎么？你是舍不得你的双胞胎哥哥呢还是因为自己年纪轻轻就要为我守活寡？” 林小芽连害羞的心思都没了，犹如被晒蔫儿了的小花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应了声“都有”，两颗豆大的眼泪便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 为什么总要面临别离？ 自她懂事以来，最先送走的是含辛茹苦将她抚养成人的最亲爱的叔叔，接着是未婚夫克劳斯，然后是她身为精灵女王的母亲，再来将会是小奇，还有帕里斯…… 帕里斯听罢反应得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有点矫揉造作的劲儿，伸出手指轻轻捏住她的衣角怯生生道：“呐，为我守寡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嫁给我？” 林小芽止泪，狐疑地打量对方，“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帕里斯没否认，“虽然时机不对，地点不对，氛围也不对，可我真的很想跟你成亲，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 这丫有没有搞错？上一秒才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悲戚中，眨眼的工夫这就求婚了？过山车都没这么剧烈！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某人刚才那番话有扮惨骗婚之嫌。倘若真是如此，那再好不过。 “你一定有了应对之策，对不对？” “什么应对之策？”帕里斯眨着眼睛看上去还真无辜。 “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避免那一切发生？” “不告诉你。”某人卖关子的样子何其欠揍！ “说。” “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在挨揍的边缘疯狂试探。 “说！” “不然让我亲一口也行。” 坦白讲，帕里斯这没正形的样气氛轻松了不少，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就说明还有专机，此时盖棺定论还为时尚早。 林小芽瞪着个死鱼眼面无表情地拒绝：“想都别想。”说着就要出门。 帕里斯忙挡住她去路，急切劝导：“我说，你也想改掉一见帅哥就流鼻血的毛病吧？” 林小芽被激怒了，嚷道：“我哪有！我只有见到某只金毛狗才会这样。” 某人被骂了也不生气，继续游说：“我们要多些肢体上的触碰，这是根治你那毛病最有效的方法。” “你才毛病！”林小芽冲他扮了个鬼脸，一闪身开门溜了。 第392章 终章（105） 林小芽来到隔壁房间，刚一敲门，门就打开了。 为她开门的是附体在泰坦女神身上的向奇，泰坦族的种族优势最直观的主要是体现在身高上，开门的刹那，入眼的正好是令人无比羡慕的汹涌波涛，尤其是对她这种躺下之后正反面不分的太平公主来说，那简直是招人嫉妒恨的强烈存在。 “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奇你最终还是活成自己想要娶的样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由于林小芽的话题更具爆破力，向奇愤慨之下顺了她的话题。 “谁说我想娶的是这一型的？根本就不是我的菜，你不清楚就不要乱讲。” “一般男的不都喜欢前凸后翘有胸有臀线条曼妙的女孩子嘛。”她说就算了，两手还在空中比划着葫芦形。 向奇看了就来气，抓下她的手直接喊她闭嘴，接着疑惑地盯着她的头顶问：“你的身高是不是变……矮了？” 明明是他视线高了，俯视的角度变大了，视觉效果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一百六公分的身高终究是她这辈子会呼吸的痛，更可恨的是某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小芽不服不忿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四舍五入我们一样都是两米的人。” 向奇担心她身上的伤，便又问：“你怎么不躺着休息？伤怎样了？” 林小芽捂住心口，做作地撒娇：“好痛，你帮我呼呼好不好？” 向奇还没说话，旁边一个极力克制怒火的沉冷声音怼道：“一个姑娘家拜托你稍微要点脸好不好！” “怕什么？现在我跟小奇是姐妹，让她帮我呼痛痛怎么就不要脸了？”林小芽循声望去，就见桌子上一团黑乎乎的毛球正在餐盘边上用餐，正巧她此时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喜道：“有吃的，太好了。” 几步过去，手便老实不客气地伸人盘里，尽管是猫，却有着跟狗一样护食的本性，冷不丁一爪子挠过来。还好她反应够快，及时缩手，饶是如此，还是被吓了一跳，当即不爽道：“猫怎么可以上桌吃饭？一般不都摆地上的吗？” 她知道这猫是冥王的化身，这么说也只不过是为了激他一激，以报那一爪之仇。 诚然，冥王的怒火不仅仅源自于护食。 “他除了那副躯壳，有哪一点像女人？我可警告你不要趁机耍流氓啊！”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黑猫，嘴里一个劲儿啧啧个没完。 哈迪斯被她视线扫得心里发毛，“你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女流氓。” 林小芽指着黑猫问向奇，“你有没觉得这猫越长越畸形？横向的长度比纵向的高度大，还长着一张宽屏脸，往那儿一搁，跟块发霉的年糕似的……” 冥王气得直哆嗦，怒怼：“你才宽屏脸，你才发霉的年糕！要不是看在小奇的份上，信不信我抓花你的脸？” “小奇我好怕。”林戏精咻地躲到向奇身后做瑟瑟发抖状。 “没事，他也就口嗨吓唬你，不会动真格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某人肚子一阵咕噜乱响，声如闷雷。 二人面面相觑，尴尬之余，林小芽嘿地尬笑，“我都忘了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起吃。” 两人并排而坐。林小芽在向奇为她盛羹汤之际，又趁机斜眼偷瞄边上之人的胸部，从侧面看去似乎更为壮观，由于窥觑次数过于频繁，坐对面的黑猫早已忍无可忍，骂骂咧咧道：“你这女流氓不要太过分了，干嘛老看人家？自己没有吗？”话音刚落，似乎马上意识到什么，同情地扫视一眼那几近一马平川的机场，接着轻飘飘地送上一记暴击：“确实没有，难怪！” 林小芽恼羞成怒，一拍桌子起身，指着黑猫大骂：“你个黑肥圆说话给我注意点，小心我在你身上放生几百只跳蚤，叫你多嘴。” “芽芽，我让人给你送来些吃的……”这时， 帕里斯来到门外，瞧见林小芽这边已经上桌，怔了下，随即招手让人把饭菜送到这边的房间来。 帕里斯知晓她的食量，让人送来的食物堆积如山，向奇以前和她待过一段时间，因此见这满满当当的一桌也是见怪不怪了，唯独黑猫不失时机地阴阳怪气一把：“看看这一盘盘一碟碟都堆得跟坟头似的，吃了也不见长肉，你是不是该去做个甲亢检查？” “你少咒我！我那是用脑过度能量消耗大，不像你笨猫一只，吃下去的全长成五花膘，这明显是平时不用脑子的结果。” 林小芽一向牙尖嘴利，跟人打架没赢过，但吵架几乎没输过，跟她斗嘴就别想找到什么便宜。 黑猫受了委屈，看向向奇，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再看看坐他边上的帕里斯，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陡然间，觉得这对狗男贱女还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什么锅配什么盖，都贱到一块儿去了。 第393章 终章（106） 按照帕里斯的推断，泰坦族地的结界有十二个阵眼支撑，两两一组分布在族地的六处，由克洛诺斯的十二个神使镇守。 要想破坏结界，还得先找出这六双阵眼，并将之一一剔除，唯有如此，隐藏在腹地的阵核才会转虚为实，捣毁阵核，克洛诺斯的结界便会自行撤去。到那时，神族攻下失去屏障而又没有重兵镇守的边陲之地就如同探囊取物。 目前，向奇凭借自身宿体存留的记忆，还有维拉之前藏在古堡画室里的异次元空间，以及父亲弥留之际透露的信息，获知三处阵眼的位置。 此外，冥王安插在这边的线人也查到一处，因此只要再找到余下的两处，然后一举攻破，那么攻克泰坦族一事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 只不过宙斯在云中城设下的陷阱恐怕牵制不了克洛诺斯多久，待他反应过来，不然会撤军，到那时，捣毁阵眼和结界可就难上加难了。 众人苦寻无果。 林小芽忽然想到大舅舅莱恩，他也是克洛诺斯的十二神使之一。只是那次克洛诺斯要动向氏的人，他不愿参与，便带着大伯向阳悄然离去。自那以后，他二人行踪便再无人知晓。 泰坦族之所以接管向氏和贝利尔企业，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源源不断地填补雇佣兵、军械装备等军资开销，如今两家的产业都已落入泰坦族手中，向氏的爷孙三人已被泰坦族的人替代，贝利尔集团的掌权人莱恩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莱恩，尽管两家产业都转入林小芽名下，但实控却在泰坦族人那边。 所幸克洛诺斯深谙经营之道，也不急着杀鸡取卵，因而向氏和贝利尔的产业才不致毁于一旦。 话题跑偏了，言归正传。 正因为克洛诺斯在人界的目的达成，所以在追杀叛徒以及向氏唯一的漏网之鱼一事上就不像早前那般执着，或许这期间莱恩偶尔也会出来打探消息。 只是不知该到哪个次元去找他们。 三人一猫在用餐时谈及此事，向奇说了句“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其余几个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林小芽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他们很可能藏身泰坦族地？” “不可能！”黑猫断然否决，“藏身此地无异于自投罗网。” “相对而言，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嘛，敌人的老巢。不知这儿难道还在人界？大伯是人类，也只有人界才方便隐匿气息，可大舅舅就不好说了，他那人做事总让人意想不到，说不定隐居在魔族或者半兽人族地的某一处深山老林里也有可能。” 向奇摇头，沉吟片刻，忽然对小芽说：“不如你们去一趟人界吧，再到海岛的别墅去看看，我总觉得那里应该会有收获。” 黑猫一个劲地摇头：“你的直觉也有不准的时候，放弃吧，那地方我让人搜过很多次，而且我们不也亲自去过一次了吗？” “当年在修建别墅的时候，大舅舅是有参与监工的，或许有些秘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小芽的体质可以穿越任何结界，由她再去找一次或许能有什么发现。况且身上有伤在雪域行动也不方便，不如顺便出去疗伤。” 黑猫听罢立马附和：“好主意，大家分头行事效率会更高。不过到了人界要谨慎些，克洛诺斯在那里布下不少眼线，还有，向氏的人早已被替换掉了，你们到了人界可千万别去找他们，以免暴露行踪。” “知道知道。”这层关系她还是能想到的，旋即转脸问帕里斯：“我们吃饱了就出发？” 帕里斯却道：“不急。你也知道这里夜里风大，不便出行，再者，自那次空间扭曲之后，泰坦族的人更是加强了监察力度，尤其是在夜晚，所以还是过了今晚我们再出发。” 向奇点头，“白天人多，反倒可借以掩人耳目。” 林小芽那次跟克洛诺斯进城时正好是傍晚，见识过暴风雪恐怖程度，于是同意了，才说了句也行，忽然想到今晚住宿的问题。 他们所在的这家小店，表面上是倒卖外界的一些小玩意儿，以及籍以补充微量灵力的成色不太好的水晶、宝石等碎片。 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 让帕里斯和向奇挤一间估计他俩都不乐意，况且向奇现在虽是男儿魂却是女儿身，兄妹变姐妹，今晚两个人挤一挤应该没问题。不料她一说出自己的想法，立刻招致向奇的极力反对，而帕里斯和冥王虽没吱声，却也向她投来死亡凝视。林小芽还挺无辜，问为什么不可以。 “还用问？当然是男女有别啊。” “可你现在……” 向奇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敢说我是女人试试？ 林小芽极擅察言观色，瞧见这样的眼神自然识趣地打住，转而问：“那我今晚怎么办？” “当然是跟我回房间了。” 听帕里斯回答得理直气壮，林小芽不禁目瞪口呆，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食指在他两人之间来回地指，说：“跟他就男女有别，跟你就不男女有别了？”何况前者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生。 帕里斯鄙夷地瞟了她一眼道：“林小芽你装什么装？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那时候以为是叔叔，所以不在意。可自从知晓两者的差别以后，就再也没有过。 当然，林小芽没敢辩解，刻意若无其事地略过才能尽管消解尴尬，于是做作地冲向奇撒娇，“小奇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啊？哪有人乐见自己的妹妹被别的男人带走的？正常人不都怒气冲冲揪住那野男人一顿胖揍吗？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向奇垂首，黯然神伤，无力道：“现在的我，还有现在的向氏，都无法给到你支持和庇护，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下去，所以，不管是以哥哥的身份，还是前男友的身份，我都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值得信赖以及托付终身的对象陪在身边，你好好的，我走得也安心……” 又是离别！ 又是生离死别！ 林小芽面色骤变。她不是一个坚强到一而再再而三遭受这种打击却还能屹立不倒的人，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堵得慌，她没办法像在毒龙巢送别帕里斯的分身那样说走好。此时此刻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睁大了双眼，极力让涌上眼眶的泪水像眼药水般慢慢退回去，木然起身，一声不吭离开。 “糖糖，”在她开门的刹那，向奇从后面叫住她，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乳名，林小芽不由浑身一震，止步，却没回头，就听向奇说：“答应我，连同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第394章 终章（107） 帕里斯回来时，屋里悄无声息，也不见林小芽身影。环视一周，瞧见床上被子下有个蜷缩成一坨的小团子，似在微微耸动，于是过去，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团子，顿时连那细微的耸动也停止了。 帕里斯又拍了拍，还是没动静，便问：“哭了？” “才没有！” “真的？让我我看看。”说完伸手掀被子，两人拉锯了一阵，最终外边的人获胜，见她泪眼婆娑，又道：“还说没哭” 林小芽索性转身，鸵鸟似的把脸埋入枕头里。 帕里斯威胁道：“再不理我就挠你痒痒了。” “你说人为什么会死？” “这世间有生就有死，即便是万能的神也逃不开这个自然法则。你要面对死亡的痛苦，但同样也会有迎来新生的喜悦。” “别人的新生关我什么事，我只想我亲友都好好的，就算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知道我们在同一片天下，看同一轮月亮就够了……”可她又何尝不知，此事古难全。 帕里斯叹气，沉默不语。 林小芽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的安慰，便从枕头里抬起头问：“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帕里斯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奈之感，没能力为她扭转结果，空洞的言语显得苍白乏味，还不如不说。 “以前听叔叔说另一个我是为了唤醒陷入昏迷中的你才回到这里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不久以后，你将要一睡不醒？然后我在几年后为了唤醒你而再度穿越回来吗？如此反复轮回，什么时候是个头？” “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重要的是我们该做好当下的事情。尽人事，听天命。” 林小芽沉默半晌方道：“你说你过去曾经刻意改变事情的发展轨迹，可兜兜转转后来又回到原先的结果。” 帕里斯点头，“虽然时间上有所差异，但是结果却是大同小异。” 就好像冥冥之中似有天定，怎么也绕不开那个怪圈。 “我偏不信那个邪！”林小芽直视帕里斯双眼，振振有辞道：“帕里斯，在确定你能否与我共度一生之前，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 帕里斯哑然失笑：“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荒唐吗？怎么确定？你又没有预知的能力，况且，一生之事只能用一生的时间来确认，难道你往后余生都要打着光棍考察我的命能不能比你的耐熬？” 林小芽转念一想事实确实如此，不由得哑口无言。 “与其为了看不见的事情担惊受怕，不如珍惜眼前时光，人生在世，生需尽欢，死亦无憾了。” 林小芽敛眸。道理她都懂，可是幸福在烟花般绚烂过后，要面对的是漫长的孤独与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那份幸福，至少在往后余生之中才不会有得比较而倍感情伤。 帕里斯点了下她的鼻尖，柔声说：“好啦，别想那么多了，你这些天也累坏了吧？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身体状态好了，心情自然也会好起来的。” 怎么可能！ 林小芽赌气道：“不洗澡，伤口会感染。” “放心吧，我包扎得够严实，水只要不漫过伤口就不会有事。”看她一脸不情愿，忽然暧昧地笑了下，轻声问：“要不……我帮你？” 这简直是红果果的调戏。 林小芽翻了个白眼，不满地骂道：“变态！叔叔以前从不说这种话，你跟他比差远了。” “你以前还是个小屁孩儿，他要这么说那才叫变态。现在你都已经长大成人了，用成人的方式待你不是很正常嘛。” 林小芽刚才还为向奇那番貌似遗言的话语而痛哭，现在又被某人撩起一肚子火，愤然起身，抓起换洗的衣物便怒气冲冲地进了盥洗室，末了还把门甩个震天响。 帕里斯望着那道颤巍巍的木门，苦笑着摇头，“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是夜，两人共用一床，各睡一头，不过林小芽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滚到了帕里斯那头，他身上有着她熟悉的叔叔的味道，因而这一夜睡得甚是安稳。 林小芽想吃人界的甜食，所以两人早餐到了那边再吃。 临动身时，帕里斯问她是否先到隔壁道个别，但她本人对此却非常抗拒，心想：还怕以后没有道别的机会么？于是断然拒绝。 可二人刚从房间里出来，就见向奇倚靠在门边，显然是等候多时，一见她，就将一枚黑色的宝石递了过来。 “带上这个，功能跟移动电话相似，不过这个更隐蔽些，即便在克洛诺斯的结界里使用也不被察觉。” 林小芽板着脸不吭声，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二话不说抓过宝石直接塞到帕里斯手里，然后转身走了。 难得帕里斯比平常多了那么点人情味儿，却是以家人的身份开导某人的亲哥，“她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向奇勉强笑笑，恳切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小芽的照顾，以后也拜托你好好待她。” 来自大舅哥的嘱托，说明自己已被她的家人认可和接受，帕里斯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许多，“这个自然。” 云顶城属于泰坦族地的边境之城，所以很快他们就脱离了克洛诺斯结界的监控，林小芽想疯了豆浆油条，也想疯了她最爱的榴莲蛋挞和马肉味冰淇淋，帕里斯拗不过她，只好先到人界各处一一满足了她的食欲，才寻了处没人的地方施展魔法。 林小芽原以为帕里斯要用越行魔法，却不料开启了时空之门，魔法门的另一边是连接到时间罅隙里的维拉的古堡，叔叔过世后，她曾经和向奇以及维拉一起在那里度过了钟表刻度意义上的十年，后来作为军队存放和运送物资的中转站，但自从她被克洛诺所虏到泰坦族地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她此时见到这道魔法门不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同时也困惑不已，“我们不是要到我爸妈的那套海岛别墅找舅舅和大伯吗？” “先进去疗伤，等你的伤养好了再出来找他们。” “可我的伤没事了，现在也不痛了。” “那是冥界奇异果的功效，最多只能持续三天，所以在你痛觉恢复之前，我先用魔法给你治疗。”见林小芽不语，便打趣道：“怎么？不敢进去？还怕我吃了你呀？” “那是我的地盘！”没理由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胆儿缩的。 第395章 终章（108） 古堡里并没有因为换了新的主人而有所改变，不论是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攀爬在古堡外壁的粉色藤本月季，一切还同她上一次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林小芽环顾四周，尽管心底疑惑难以启齿，但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问出口：“你们……一次都没来过这里吗？” 帕里斯挺迟她言外之意，嘻地一笑，揶揄道：“你这样子就好像在自己的卧室寻找别的女人的头发。”说着举爪，“我发誓我没偷吃，也没带别的女人回来。” 林小芽恼羞成怒，“你向我发个屁誓啊！不要以为你偷偷讨个嘴上便宜我会听不出来。” 某人死猪不怕烫，迎难而上说：“我怎么就占你便宜了？反正你迟早是我老婆，提前先向老婆表忠心有什么不对？” “喂喂喂，说话注意点啊，谁是你老婆！都说了在确定你是否短命之前我是不会答应和你结婚的。” 帕里斯顿觉伤脑筋，皱眉问：“你的考察期该不会是一辈子吧？要说长命这一条应该早就合格了的，不瞒你说，在人类形成以前我就存在了。” “你是在炫耀自己老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神，命绝对够长。” “你能保证五年后你能从长眠中醒来？”林小芽望向对方的眼神充满着期待，“只要你说能，我就信。” “不能。”帕里斯扬了扬嘴角，放弃道：“虽然我很想给你肯定的答案，但是我不想欺骗你。” 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相继离开，心痛并不会因为经历的次数频繁而麻木，所以啊，她才不想再和任何人有所牵绊。 “既然你给不了我幸福就不要来撩拨我。” “林小芽，怎么突然变成胆小鬼了？你忘了自己在克洛诺斯的梦境中所做的选择了？其实你爱惨了我，所以才会有与我一同赴死的勇气。别自欺欺人了，坦率点，过来，吻我。”帕里斯说完向她张开双臂，等待林小芽主动向他走来，主动投入他的怀里。 林小芽心神一荡，便觉双颊发烫，扭扭捏捏开骂：“一大把年纪还这么作，这叫为老不尊。” “我哪老？倒是你，这么不解风情，很不可爱的你知不知道？” “你管我！”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情绪总是轻而易举地被对方牵动，时喜时嗔，完全不似平日在众人面前那般沉着冷静。 “好啦，别生气了，生气老得快。” 帕里斯忽然矮下身在她撅起的嘴上吧唧亲了一口，林小芽就连耳朵都红得几欲滴血，当即咬着唇，条件反射地举起拳头，但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她这拳头要是捶过去，势必会发展成打情骂俏的局面，对于一个幼时横行霸道惹是生非长大后又在战火连天的阵线与一众雄性精灵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女孩子来说，让她来些阴谋阳谋或许还行，与异性调情确实不是她的强项。 帕里斯眼色横勾，笑容温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勾人的妖魅气息，看她涨红着脸，羞窘不堪地举着拳头，忍不住继续作弄她，于是又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接着再一下，又一下，还一下…… 林小芽突然感觉气血上涌，有种马上就要流鼻血的预感，急忙推开某人怒斥：“你不要太过分，差不多就行了，还没完没了！” “不够，远远不够。”说着没脸没皮地又要黏过去。 林小芽忍无可忍，粗鲁地将帕里斯的脸推开，几乎发出恶龙的咆哮：“你再这么不要脸我就翻脸了啊！” “你翻，翻啊，谁不给你翻了？” 第396章 终章（109） 帕里斯用魔法治好了林小芽的伤，从时间的罅隙中出来，便直接越行到海岛上。 囿于泰坦族的人接管了向氏的所有产业，在弄清敌人是否这幢坐落在太平洋某处小岛的别墅也安排了人手看管前，帕里斯不敢直接落到岛上，而是来到了几十米深的浅海海底，豪宅水下酒窖的秘密出口外。 林小芽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猝不及防就呛了口海水。 “唔——”她刚要开骂，可一张嘴海水就往口腔里灌，不得已又吨吨咽下了几口，紧随而来的是一股无法呼吸焦灼感，她条件反射地扒住身旁的人。 帕里斯双手卡在她腰侧将她身子托起，然后嘴对嘴为她渡气，待她稍缓过来，才以意念将自己的打算传送到她的意识里。 “先在这儿等一下，待确认岛上是否有泰坦人的防护灵力再说。” 林小芽口不能言，只能以眨眼代替提问。 帕里斯晓得她想问什么，边说：“先召唤些鱼虾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小芽好奇地歪着脑袋，就见帕里斯双眼一闭，再睁开时，碧色的瞳孔已变成了深色紫眸，旋即视线往别处一扫，接着就有鱼群陆续游过来。看着它们与在寻常水域之中无异，遇到障碍物自然而然地摆尾游开。 这连接到海底的建筑物又没泰坦族的灵力罩着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再继续憋气马上就会完蛋。帕里斯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观察和感应泰坦族的灵力上，没再主动为她渡气。林小芽哪里还顾得上矜持，性命攸关，脸皮算的了什么？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通狗刨刨到帕里斯面前，急不可耐地伸手托住对方的头，噘着嘴就凑了过去。 她刚活过来就感觉帕里斯的舌头正往她口腔里探，羞恼之下忙向后仰头，同时扬手就往对方脸上刮去，由于海水的阻力卸去了大半的力度，就连动作也不得不比陆地上的温柔了许多，掌掴变成推搡，撒野变成撒娇，结果这一动作自然而然也变成了打情骂俏，尤其是帕里斯别过脸去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得逞似的痞笑，更是令她羞窘不已。 帕里斯指指通往酒窖的入口，依然是用意念交流：“好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来到透明钢化玻璃入口前，林小芽刚要伸手去碰电子感应板好调出密码输入的虚拟屏，却被帕里斯制止了。 “用这个。” 他一摊手掌，一枚如鸽蛋般大小的黑宝石悬浮在掌心，那是他们离开泰坦族地之前向奇给她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开锁的功能。由于此时还泡在水中，不便说话，再多的疑问也得等进了玻璃升降井道再说。 帕里斯将黑宝石举到感应板前，入口的钢化玻璃门自动打开了，待海水将那方形的空间灌满以后，两人才游了进去，关上玻璃门，开启抽水和送风模式，两人身上的衣物转眼已烘干，接着打开身后的挡板进入升降梯，眨眼的工夫两人就来到那间夸张的水下酒窖。 第397章 终章（110） 此时恰巧是正午时分，隔着玻璃看向外边的海底光景，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水族馆中。 林小芽几乎每次来都免不了要感叹一番，“那些个万恶的资本家，为了个人享乐不惜耗费巨资打造这么一处豪宅，结果现在也闲置不用，啧啧啧，真是浪费。” 帕里斯啼笑皆非，“喂，你这么说自己的父母好吗？” 最主要是这里珍藏的全是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名酒佳酿，而她又不能喝，倘若换成汽水果汁什么的，或许就不会发表刚才那番言论。 林小芽兴致缺缺地将手中的白酒放回酒架，不痛不痒道：“又不是说你父母。” “可他们将来是我的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 又来？如今他这种嘴上便宜是信手拈来越发地顺口了。 林小芽白眼一翻，道：“这还没喝呢，就醉啦？” “嗯，醉了。”帕里斯眼波潋滟，笑容明媚，像只开屏的孔雀挨了过去问：“我可以趁着酒兴对你干点坏事吗？” “你想干什么？”林小芽感觉身后某人的气息非常近，那灵力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儿令她双脚发软，当即头脑一片空白，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帕里斯悄声应了个“你”字。 她感受到温热的吐息喷薄在自己的头上，顿时泛起过电般的酥麻，眼角余光瞥见从背后伸来的双手正撑在面前酒架的两侧，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封住，只好虚张声势地斥责：“你能不能别对着我的头顶说话，让开点！” “我说——我想干你。”帕里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过这次没着她的头顶，而是附到她的耳畔，看着耳郭上的颜色迅速加深，又道，“你是不是开始有点适应我了？刚才我们在水里接吻了那么多次，你也没再流鼻血。” 林小芽努力辩解：“胡说！刚才那只是在吸氧。” 某只公狐狸精开始积极地蛊惑：“那要不要试试看？”说完也没等她答应，就轻轻在她耳廓上啄吻了下。 林小芽出言警告：“你这种行径女生受了才是调情，不受则是性骚扰，耍流氓。”言词够犀利，然而说话气息不稳，嗓音发颤，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变相的鼓励。 于是，帕里斯的双唇从她的耳背一点一点地移到脖颈，吮吸这脖侧的动脉。林小芽双腿开始打颤，再没力气站稳，不知不觉趴伏在酒架上。帕里斯扳过她身子让她面朝向自己这边，贴在她肩头的唇开始沿着锁骨继续往下游移。 她最终在对方用门牙解开她领口第一颗扣子时鼻血冲出了鼻腔。 “停！停！”她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推开狐狸精叫道：“鼻血出来了！” 帕里斯不得已只好撒手，但凝望林小芽的眼眸中充满了幽怨，明明流鼻血的是别人，搞得自己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 林小芽被瞪得不爽，一边手忙脚乱地止血，一边又极为无辜道：“干嘛瞪我？你以为我想流鼻血吗？烦死，这垃圾体质以后怕是要孤独终老了。”一想到自己这一生很可能要以老处女之身死去整个人都显得非常颓丧。 帕里斯打起精神安慰道：“不会的，来日方长嘛，我们以后多尝试几次就好了。” 林小芽鼻孔塞着纸巾，又气又无奈地呵呵干笑，然后一瘪嘴哭哭唧唧道：“恐怕在那之前我就j……x……血尽人亡了。” 帕里斯刚才大尾巴狼的精神头此时已蔫了，一副欲求不满的萎靡的情状，没精打采道：“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遗臭万年。” 林小芽听罢顿觉怒从心头起，双眉倒竖喝问：“你说什么？” 帕里斯这才想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更正：“哦，祸害遗千年。” 某人显然没意识到一个根本性问题！ “怎么我就一定是坏人啊祸害什么的吗？” “女王大人，你可是名声在外的啊，小时候仗着我那傀儡的权势到哪儿不是横着走的？长大以后自己掌权更是不得了了，就连幻兽族和地下城的居民都知晓你一肚子坏水满脑子馊主意的美名了。你还不坏？” 林小芽苦不堪言，这些留言都是兽人族利用舆论优势到处造谣摸黑，虽然两军对峙时，敌方确实在她这儿吃过不少亏，但半兽人宁愿丢自己的脸也要塑造她邪恶形象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他们的不义之师多争取些外界的同情，“你到底是站哪边的？你自己也是精灵王，怎么帮敌人说话呢？” “不不不，我是在夸你的意思。” 林小芽垮着个脸说：“完全高兴不起来。” “唉，你的聪明若是有半分用在我身上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你辛苦什么了？三百年来你几乎都待在神殿里守着那个沉睡的人，我可是叔叔一手带大的。” “我不是在说那个……” “那是说哪个？” 帕里斯欲言又止，“我是说现在……” 林小芽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你啥啥没干辛苦啥啊？” 某人眼中重现一抹怨色，有气无力地长叹，“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干……” 林小芽这回算是听明白了，默默地从某人近旁移开，斜着眼，警惕地盯着对方。 帕里斯摆摆手，“还是干正事吧，等解决了泰坦族地解决的问题，我们再想办法治你的病。” 说着说着，怎就成病了？ 不过帕里斯说的对，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大舅舅莱恩。 第398章 终章（111） 两人将整个豪宅都翻找了个遍，并没发现任何一样，于是扩大了搜索范围，林小芽去了旁边的花房，帕里斯则到海岛的四周，甚至又下了一次海，可最终都一无所获。 林小芽有点沮丧，开始怀疑起向奇的直觉来，于是嘀咕：“你说小奇会不会是换了身体之后，直觉就不准了呀？” “不好说。虽然他现在的身体敏锐度警觉性和感应力都不如从前，但审度的还是他自己的灵魂，按理说还是可以相信的。”帕里斯望着落地窗外的恒温泳池状似没有边缘线地连结到岛外的海面，所有所思道：“或许我们该考虑的是寻找与莱恩相关的介质或者触发某个能够显现出关联线索的契机，可难就难在我们对他这个人不甚了解，无从着手。” 林小芽想到他们临行时向奇给的黑宝石，那东西是可说是移动电话的替代品，而且还能不为克洛诺斯的结界所感应，尽管没有可视功能，但胜在安全可靠。 “要不你问问小奇，看他有什么建议。” 帕里斯好歹也是远古时期的神，要他纡尊降贵去问个未满二十的小鬼他还真拉不下那个脸，“你怎么不自己问？” “那块黑石头不是在你那儿嘛。” “喏，拿去。” 看着对方递到面前的黑宝石，林小芽不觉扭捏起来，别过脸负气回绝：“不要！” 帕里斯看她无意接过，只好把宝石收回，叹道：“你该不会是就这么一直都不理他了吧？” 林小芽眼眶一红，转过脸去不说话。 帕里斯温言相劝：“他的时间不多了，你……” 林小芽突然抓狂：“不要跟我提这事，我比谁都清楚他时日无多，可是，可是……”说着说着眼泪刷地流下来，颓然陷入沙发里，呜咽道：“我还没有做好道别的准备。” 帕里斯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他那个样子不能维持太久，如果灵识损伤过重将会魂飞魄散，无法再转世轮回。所以啊，他的离开只是清除了记忆，换一个新的身份从零开始，说不定几年十几年后你跟他又可以相遇了。” “可那时的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林小芽一边抹泪一边骂：“克洛诺斯那个骗子！”本来说好把身体还给小奇，换她来做他的元神宿体，结果将她一个人留在封闭的水晶矿洞中，自己先离开了。 帕里斯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林小芽此前与克洛诺斯所做的交易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当即道：“克洛诺斯从来就没打算以你为宿体，以前不会，以后就更不会，单从他为你造梦这一事不就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么？” “我早就把话说开了，他也清楚我心里只有你……”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不由感到难为情，尴尬地顿了下，马上结束对话，“总之他知道我和他之间没可能，所以才接受我的提议。” “你做这决定的时候可曾想到过我？”帕里斯眉宇间隐隐笼上一层翳色，“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可不是为了把你送给别的男人的。” “别说得我好像是你的私有物一样，我又不是你亲自带大的，况且你……” 帕里斯居然咬她手指！ 而且是真咬。 那撩到离谱的眼神，和成人暗示意味的小动作，简直是红果果地搞黄色。 林小芽试图缩手却梦能抽回，又羞又急，骂道：“你神经病啊！放开！” 帕里斯非但没放手，还强拉过她的手放到唇边一根一根地亲吻她的手指，既霸道又带着股孩子气地宣称：“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林小芽的心神一荡，很难得见到顶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说着这么耍无赖的话，感觉上就像是在撒娇，能看到他这一面的人想来也是寥寥无几的，而自己是何其有幸，成为寥寥无几当中的一个。当即不觉看得失神，任由对方继续亲吻她的纤细而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将自己的心声脱口而出：“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愿跟任何一个女人分享你，哪怕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那个我也不行。” 帕里斯凝眸注视着她，温柔答应：“好。”此时，日影西斜，逆光下帕里斯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神圣而美丽。 这只性感漂亮的大狮子是她的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又想起了天使联盟的神谕，在不久的将来，伴随克洛诺斯的神隐，帕里斯也将陷入无休止的沉眠中。 想到自己的余生将孤独终老，心又重重地沉了下去。 “我饿了，你去捞点虾蟹回来好不好？我想吃醉虾和花雕海蟹。”管它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第399章 终章（112） 帕里斯应了声好，但突然想到什么，瞥了眼厨房的方向，“这里不一定有花雕。” “酒窖里几百上千种酒，随便都能找到替代的。” 帕里斯想了下，说：“也行，我现在给你捕食去，不过你得跟我一起下海。” “怎么？自己一个人还怕鱼啊？” 林小芽发现茶几下放着几罐果脯，正好嘴巴寂寞，便拿出一罐，拧开瓶盖拈出一片绿色的果肉，也没看清楚具体是什么玩意儿就塞嘴里了，结果一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好酸！”一弯腰，顺势把嘴里的东西就吐到帕里斯手掌上，然后看罐子上的标签，是奇异果果脯，不禁想到此前才吃过的冥界奇异果，看来好东西吃多了嘴就变叼了。 “人家奇异果它也奇异果，怎么口感差这么多！” “有那么难吃吗？”帕里斯把吐他手里的送至嘴边，小尝一口，然后一本正经道：“确实很酸。” 林小芽在一旁目瞪口呆，要知道，某人吃的正是她刚才从嘴里出来的。 帕里斯察觉一旁的目光，便问：“你看我做什么？”见她盯着手中仅剩半块的果脯，料到她想说什么，于是道：“怕什么，我们接吻过那么多次了自然就不会介意你的口水。” “你不要乱说，是渡气。”林小芽难为情地移开视线更正，接着又小声嘀咕：“才不是接吻。” “好，你说不是就不是，但我们多次交换菌群是不争的事实吧？我吃你吃剩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妥，对吧？”帕里斯笑眯眯地把剩下的果脯全部吃进嘴里，完全以亲密爱人的身份自居。 这个男人不管是在言语上还是行止上都总是这么若无其事地偷占便宜，不过他也是聪明人，极擅洞穿别人心思，吃准了对方心里受用，因此反倒不失为一种情趣。 被他这么一撩，林小芽之后吃进嘴里的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就木然进食。 帕里斯也没有继续逗她，环视室内一周，颇感疑惑：“按说他们两人都有自己的住宅，根本没必要到这里居住，不过这又恰恰是出乎意料之处，或许泰坦族的人监视的是另外几处住宅吧，狡兔三窟自然有狡兔三窟的好处。” 林小芽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接茬道：“但前提是必须要有钱，这样的小岛这样的住宅没有几十个亿是搞不下来的。” “向氏和贝利尔家族几乎富可敌国，区区几十个亿对他们来说是在算不上什么。” 林小芽已然酸倒的牙强行恢复她的味觉，智商也逐渐回归，看着几大罐果脯吐槽道：“不过大伯的口味还真是奇葩，听小奇说他净喜欢喜难吃的怪七怪八的东西。” 帕里斯不识趣地反问：“有你的马肉味冰激凌来得怪吗？” 诚然，某人并无自知之明，“马肉味冰激凌很奇怪吗？” “嗯。” “唔，这可能是向氏基因里带来的遗传吧。”林小芽突然脑内灵光乍现，话锋一转，道：“你说大舅舅留下的线索会不会是跟大伯有关呢？毕竟他们俩这些年来关系好得非比寻常，以大伯的喜好作为线索的话，除了那几个亲近的人，其他人恐怕也不清楚。” 林小芽说着把几罐果脯都倒出来，一颗颗一片片地仔细查找起来。 “线索应该不会这么显眼直接，要不你再想想他还有没有其他喜好。” “其他喜好……”林小芽跟向氏的人相处的时间不多，对亲人所有的了解几乎全来自于向奇，于是搜肠刮肚地思索：“大伯喜欢的运动应该是高尔夫和网球……喜欢的食物听说奇奇怪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对了，很喜欢猫猫狗狗，鲲鹏和麒麟大多时候是他在照顾的，哦，对了，国内不准私人饲养野生动物，听小奇说大舅舅特意在国外为他代养了一头熊、一只豹子和一只老虎，大伯空了就过去看它们。” “毛绒控？” “有可能。”林小芽陡然站起身，“你说线索会不会是藏在这里的某一个玩具里呢？”说着就打算动身开找，帕里斯叫住她：“你不是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去找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找。” 林小芽确实饿了，吃了一堆酸掉牙的东西，更饿，随即点头说好。 第400章 终章（113） 两人吃饱喝足以后天色已晚，两人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让宅子灯火通明，借着透过窗纱照进来的轻柔月光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物体的轮廓，哪里找得到什么线索？ “真不能开灯吗？你不是说附近没有泰坦族的气息吗？既然没人监视，那开灯也没关系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都说万一了。” “万一也意味着存在的可能，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林小芽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往沙发上一摊，打了个饱嗝说：“既然如此，那就没我啥事儿了，你忙吧。” “不许偷懒。” “我这哪是偷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灵力尽失，现在已经被打回普通人了。普通人类的视力跟你们神不一样，没有夜视功能，这黑灯瞎火的，你要我怎么找？” 帕里斯无声地笑道：“行吧，你躺那儿，交给我来忙就好。” 林小芽看他俯身朝她压下了，顿如惊弓之鸟，猛地退到组合沙发的最里边，蜷缩成一团，紧张问道：“你要干嘛？”见那支伸来的大手最终落从一旁的靠枕上捻起什么东西，浑身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下来。 帕里斯嘻地笑问：“你以为我要干嘛？” 原来是一场误会，但…… “我没干什么好像令你很失望？” 林小芽老脸一红，怒斥：“屁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帕里斯顺势坐下，附耳轻言：“宝宝，你看月色朦胧，凉风徐徐，而这里除了我们再没别人，不做点什么岂不辜负了这柔美的月光？” “不是说事关重大吗？你怎么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你不想？” 林小芽又羞又恼，骂道：“你明知我会流鼻血还来勾引我，是不是想害死我？” 帕里斯喊冤：“我只是想跟你亲热，怎么就害你了呢？况且你不也正慢慢适应我嘛？”说着天真一笑，指向她领口下的第一颗扣子，继续道：“上一次好歹扣子是开到这里，要不我们这次试试，看能不能全脱了。” 林小芽没料到这男人越来越不像话，不禁恼羞成怒，一边拍掉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攥紧自己衣襟，破口大骂：“你个大色狼，说的什么屁话，而且距离你说的上次也才过了几个小时，滚蛋吧你！”生怕他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忙下巴示意了下他另一只手正捻着的东西问：“你刚才从靠枕上捉到了什么？跳蚤？” “一根白色的狗毛，喏，大概两寸长。” 林小芽闻言不由一怔，旋即想到大伯养的那两只狗，名字叫麒麟的那只正是白色的松狮，她还曾经偷吃过它的狗粮，所以印象深刻。只是，两只狗都养在市区的宅邸里，麒麟的狗毛出现在这海岛别墅未免有些蹊跷，除非是随着有绒毛控的大伯一起过来的。 这是大舅舅特意留下的线索呢？还是只是无意沾在大伯的衣服上来的？ “这样的狗毛还有吗？”说完她自己抓起那靠枕，跑到窗边，藉着月光嗅了又嗅，愣是没找着第二根白色绒毛。 “我看过了，整个客厅仅此一根。” 林小芽将靠枕放回原处，望向复式二楼，问：“那其他地方呢？” “不知道，还没找。” 今天半天的时间没个目标，都白费功夫了。 “走，再各处找找，你慧眼如炬，挖地三尺也别放过任何一根狗毛。”就她人类这视力，能指望得上的也就帕里斯了。 帕里斯自动自觉紧随其后，嘴上却吐槽：“慧眼如炬不是这么用的吧？你这些年有好好读书吗？” “哼，你又不是叔叔，凭什么管我？” “就凭以后我是你……”话未出口，前面的人陡然转身，黑这个脸一通猛瞪，帕里斯不敢继续逗她，顿了下，改口说：“你懂的。” “我不懂。” “你以后会懂的。” “以后也不懂。” 两人在整座别墅中来回穿梭，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倒是有效驱散了倦意。 那纤细地白色绒毛果然是莱恩特意留下的标记，因为两人在通往水下酒窖的电梯外又发现了一根。诚然，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将他们往酒窖下引。 由于他们不敢开灯，宅邸里月光找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林小芽行走期中不由有些害怕，哪里还敢在前头领路，于是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等身后的人并肩而行。当电梯门阖上之后，什么矜持都顾不上了，默然伸手轻轻握住帕里斯的小尾指。 帕里斯笑笑说：“这里是你家，而且房产也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在自己家还害怕呀？胆小鬼。” “哼！小气鬼！”林小芽以为他笑话她，赌气放手，可手刚缩回，帕里斯的风衣就直接裹住了她，把她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 “这样呢？会不会更有安全感？” 的确如此。林小芽任由对方搂着不动，没有谁拒绝得了主动送来的温暖，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魅惑众生的男狐狸精。 第401章 终章（114） 一下到酒窖，帕里斯居然把灯全开了。此时外边海域一片漆黑，灯光一亮，四周和上下的玻璃全成了镜子，清晰映照出酒窖内一什一物的影子。 灯光晃眼，林小芽眯缝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惊讶问道：“你开灯就不怕被泰坦族的人察觉吗？” “这水下的隐蔽性姣好，而且原本的结界也能起到干扰外来灵力的探察作用，若不亲身下来查看是没法知晓此种光景的。” “原本的结界？”林小芽微微一怔，转念一想她父亲以及大舅舅的真实身份，当初建造这别墅时会加入灵力的防护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是泰坦遗族的人，在神族庇护的地盘上行事自然要小心谨慎些，但很快又觉得这么做不妥，想不通个中缘由，便问：“他们在这儿设下结界不是反而更加引起三王的注意吗？” 要知道天神的天使和冥界的失神可是频繁往来人间的，他们要发现这个地方并不难。 “不如设身处地想一想你的双亲是否愿意把自己的亲生骨肉献祭给神祇做宿体，人非草木，更何况你们这对双胞胎是如此地可爱，也难怪连我的傀儡到后来也背离本体的意志，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 “所以我爸和大舅舅他们建造这里的初衷就是为了引起神族的注意，借他们的力量保全我和小奇两人……” 一提及叔叔，林小芽刹那间明白这结界的意义，心里头不由泛起丝丝暖意。 原来，即使亲人不在身边，他们的关爱和守护从不曾消失过。 “怎么说，应该是让各方相互牵制吧，毕竟不管是哪一方都难以信任。新当权的神族起初也只是把你们当作猎捕克洛诺斯的诱饵，而资质最佳而又易于控制的高晨生原本是宙斯他们为克洛诺斯选定的宿主，在卡多幻域那会儿，若不是哈迪斯力排众议，坚决将人选换成小奇，那你早在两年前就没了哥哥。” 话题转到向奇身上，林小芽又陷入了深深的哀伤之中，哑然说道：“那又怎么样，冥王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小奇的身体被克洛诺斯抢走了，等待他的结局不是魂飞魄散就是转世轮回，不管是哪一个结局对我来说都是失去亲人，叔叔走了，我爸爸和妈妈也魂飞魄散了，小奇也……”说着说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帕里斯无法像平时那样风轻云淡地哄她，就连叹息也几不可闻，只抬手轻抚她的头默然不语。 林小芽陡然意识到身边的这个人也将在克洛诺斯神隐之后陷入沉眠，最终只有她一个人将被孤独的留在这个世上…… 心底凉到了极致，抬头近乎哀求地哭泣道：“帕里斯，你可不可不要离开我？答应我，你会永远陪着我，等我老死以后你再神隐，好不好？” “我不想骗你，这世间并非事事都能随心所愿，未来将会发生的也唯有关于我的那件事没有结果，这不也正是另一个你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原因嘛，或许那个你，也就是几年后的你能够找到唤醒我的方法，所以啊，我能不能陪你到老，给你送终，就要看你五年后能不能让我醒过来了。” 林小芽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直嫉妒的“另一个自己”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指望她也就是指望自己，从未来回来的那个自己似乎更坚毅、更强大，站在“她”那个位置想想，亲人和爱人相继离开，自己挑起了重振精灵国的重任，此外还要养育两个双胞胎子女，女子本柔，帷幕泽刚，千难万险迫使她迅速成长。 不出意外，现在的自己很快将要步入这段人生中的黑暗时刻。 几年后的自己能否让帕里斯醒来？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结局无从知晓。 如果帕里斯能够醒来，至少她将来会有丈夫，会有孩子。可万一永远沉睡不醒了呢？ 凄凉的暮年光景让她顿觉一阵空虚寂寞冷，突然横臂抹了下眼泪，瞪着帕里斯目光灼灼，无比坚定道：“帕里斯，我要生下你的孩子！” 没有了亲人，那就制造一两个亲人出来，再过若干年相继开枝散叶便可子孙满堂，且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这样至少至少还有孩子陪伴，一整个支离破碎的精灵国的担子的确很沉重，沉重到再添一两个孩子的这样的责任已显得微不足道了。 帕里斯笑逐颜开，温柔地点头，“好，随你高兴。” 第402章 终章（115） 但令他震惊的是话音刚落，林小芽就直接上手扒他衣服。 “喂，你干嘛？” 林小芽理直气壮道：“你装什么装！不是想要孩子吗？当然是脱衣服啊。” 帕里斯难以置信，一脸惊疑道：“生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不管，我就是要在这里现在立刻马上，”眼角余光瞥见帕里斯一脸懵，不禁嗤之以鼻，“之前三不五时就动手动脚耍流氓的是谁？怎么？现在一动真格就怕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某人一直克制的本能瞬间被她这番不知死活的话语给勾了起来，直视林小芽，就见她双目灼灼，目光有力而坚定，那是她一往无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杀伐果决，以前她领兵作战时的架势现在竟然想套用在一个男人身上？ 驱使她做出这番大胆行径的不是情欲，而是攻克与完成。 “我给过你时间的。”帕里斯感觉自己男性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把将她扳过身去按到玻璃墙上。外边的海域一片漆黑，四周上下的玻璃墙在室内璀璨的水晶吊灯映照下，俨然片成了一面面清晰的镜子。“别只想着结果，好好看着，过程也很精彩。” 帕里斯俯身吮吻她的耳背和脖颈，伴随着刺耳的裂帛之声，她的衣服转眼被撕成碎片，长年掩盖在衣料下的白皙肤色在领口处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线。酒窖建造在海底，室内温度偏低，裸露在空气中的瘦小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帕里斯灼热的手掌很快就贴了上去，覆盖在难以启齿的部位。 林小芽的脸刷地红至脖根，不敢直视，羞赧难耐地别开脸，但马上又被帕里斯捏着下巴扳正过来，并以不可违逆的语气命令：“看着！好好感受！” 镜中映照出极其不堪的画面，帕里斯一改往日春风和煦温和驯良的神态，此刻已化身为一只饥饿凶猛的狮子，准备享用期待已久的晚餐。 林小芽何曾经历过这般光景，先前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她又羞又急，身后的男人陌生得令她害怕，加之对未来的不可掌控与无可奈何，她不由开始啜泣起来。 帕里斯一松开环在身上的双臂，她便滑坐到地上，抱紧了双膝低低地呜咽出声。 “别哭了，我逗你玩儿的。”某人调整了会儿呼吸，才将身上的风衣脱下，兜头将她整个瘦小的身子盖住，然后蹲在一侧，隔着风衣不停地轻敲她脑袋，每敲一下嘴里就絮絮叨叨着：“智商减一智商减一智商减一智商减一……” 林小芽破涕为笑，冒出头来拍掉某人的手，笑骂：“不许拍，搞不好真的会变笨。” 帕里斯一边打量她的脸一边吐槽：“再过几天就满二十了，结果还是个哭包和鼻涕虫。” 若是以前，这种话她是完全不放在心里的，可现在不同了，她在乎这个男人，当然希望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有个完美的形象，可如今为时已晚。 自从他取回叔叔留在她身上的那部分力量之后，连带着过去同她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记忆也一并接收了，所以这一位对她幼时的各种恶劣行进几乎是无所不知，自然对于她的种种糗事也是了若指掌，而这些年由于身体的禁锢咒术，加之营养不良，以及三次被剥夺了灵力，因而没能好好地成长，无论是印象还是现下的形象，恐怕比当年的小破孩儿好不了多少。 林小芽的这种顾虑并非毫无道理。 果然…… 帕里斯自然而然地帮她擦完眼泪又擤鼻涕的时候，内心的疑惑便立马得到了验证。 “怎么啦？我记得你不久前才跟我说过鼻涕一抹拔丝苹果的，现在怎么还害羞了？” 林小芽索性破罐破摔，赌气回呛：“你这人也是够奇葩的，像我这种又瘦又小，又黑又矮，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还一堆毛病的人居然也看得上眼，你眼光是不是又问题啊？我们这样的组合很滑稽吧？难道你找我是为了演一辈子的喜剧？” “你以前又拽又臭屁的，怎么突然妄自菲薄起来？” 林小芽低下头，“我不过是有自知之明，实话实说罢了。” “在我心里，你是最漂亮的女人，那么鲜活灵动，又那么娇蛮可爱，尽管没有世俗眼中所谓的女人味，可你又怎知我喜欢的是那一型的女人？前提得是你，你是哪一型的，我就喜欢哪一型，你若白皙性感，我就喜欢白皙性感的，你若黝黑发亮，那我就喜欢黝黑发亮的。” 林小芽沉默片刻，忽然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刚才……那个……我、我还没有准备好……你也知道，我……我没……那方面的……经验……”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我也没有。” 林小芽听罢甚为惊诧，“骗人！”长这么诱惑的脸，又活过那么长的年月，有的是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怎可能没有过几段感情经历，远的不说，就拿穿越回来的“另一个自己”来说好了，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行过夫妻之实也是理所当然的，怎可能没有？ “不骗你，没有就是没有。”帕里斯似乎意识到什么，马上补充说明：“不过你放心，我没有问题，你什么时候想，我随时都可以的。” 尽管难以启齿，但还是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于是涨红着脸问：“你跟她……” 帕里斯自然知道她所说的“她”指的是谁，“没有。她属于未来的人，跟她有交集的应该是未来的那个我，而与现在的我有交集的也应该是现在的你。”见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由笑道，“居然连自己的醋都吃，相较之下，我甘拜下风。” 林小芽听出点言外之意，怎舍得就此罢休，忙趁机追问：“相较之下？跟我比……吃醋？你也会吃醋？” 帕里斯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当然啦，你跟克洛诺斯出双入对那阵子，我几乎天天吃，每次看他喂你喝血，我就恨不得现形把他大卸八块。不过后来你连命都愿意给我，从那一刻起也就释怀了。” 第403章 终章（116） 帕里斯起身，召唤出时空之门，然后对林小芽说：“赶紧进去换身衣服吧。” 林小芽直接把他的风衣穿上，“不用麻烦了，穿你的就可以了，免得你又撕我的……”突然意识到这种不经大脑的话有多不堪，连忙打住，尴尬地清清嗓子，战术性左顾右盼。 帕里斯看了眼她身上宽松的风衣，一想到内里真空，便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你这么穿太容易引人遐思，我会没办法专心的。” 以前她屡屡被克洛诺斯质疑“你是女人吗？你是人吗？”的时候还总有那么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如今到了帕里斯这儿，被正儿八经地当作女人看待，心里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喜不自禁。她刚要跨入通往古堡的时空之门，忽然想到这座豪宅里有她母亲生前留下的婚纱，脚步不由一滞，几年前跟小奇第一次来的时候曾试穿过一次，不过那时的身高和身材严重不足，撑不起那件高奢的顶级制定，而今…… 她低头瞄了眼自己砧板似的身材，瞬间回到人间清醒的状态。 帕里斯看她杵在门口不动，便问：“怎么了？” “没……”林小芽摇摇头，然后板着脸警告：“不许跟进来。” “为什么？” “你得留下来继续找线索啊。” “哦。”虽然看着不太乐意，但还是非常听话，简直像一只被驯化了的大狗。 时空之门两头的时空大不相同，居所古堡所处位置刚好是在时间的罅隙中，相对而言，那里面的时间几乎是停滞不前的。 所以，林小芽穿戴整齐出来，帕里斯这边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有没什么发现？”看帕里斯正收拾地上衣物的碎片，未免尴尬也就随口一问。 “哪有那么快！”扭头看她出来竟是全副武装，护额、护腕、护膝，手臂上别着一把热能激光刀，两边腰侧各别着两支贝雷塔，背后还有一杆莱福，斜挎包沉甸甸的不用看也知道里边全是子弹和手雷。 “你这是要干嘛？找你大伯和大舅舅决斗啊？” “不是不是，这些是为了到泰塔族地准备的。我现在没了灵力，只能借用这种东西了，虽然可能对神的伤害不大，但聊胜于无。” “不需要，神族之间的战争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帕里斯这话说好听了是简单明了一语中的，说难听点呢则是赤裸直白，言语伤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等找到莱恩，打探到最后两处结界阵眼的位置，你就回到古堡里等我回来，如果我很不幸回不来了，那你就照我那分身原先的意思，在古堡里好好活着。” 呵，完全不顾及她个人意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小芽大声嚷道：“我不干！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你在替我做出决定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 与其独自一人在时间停滞的古堡里经历漫长的煎熬和等待，还不如到泰坦族地去。 帕里斯在某些时候还是异乎寻常地固执和霸道，只循例问：“你有什么意见？” “我也要到泰坦族地去，宁愿战死，也不苟活。” “你去了叫送死，不叫战死。你现在跟普通人类差不多，太弱了，压根就没机会出手。” 林小芽这才意识到离开泰坦族地之前小奇跟他说的那番话，原来他们早就商量好要把她从那场战争中排除，也就是说那是她和小奇的最后一次对话，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而帕里斯经此一别，恐怕也是生死难料。 想到这，当即哇地号啕大哭，死缠烂打道：“我不管，我就要去，你们休想撇下我，我死也要跟你们在一起。” “听话。” “你叫我听话？那为什么不是你听话呢？” 帕里斯微微一怔，没料到她越来越难打发，顿了下，道：“乖，这次听我的，以后的事无论大小都你说了算。” 以后的事…… 那前提也要有“以后”才成立，否则这类画大饼的承诺就如同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毫无意义。 林小芽黯然神伤，低声问：“我们……会有以后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现在我们都活在神谕之中，而新的未来还有待你去开创，所以你必须要安全无虞，连同小奇拜托你的那一份以及我的希望一起活下去。” “不要再说了！”林小芽捂住耳朵，大声嚷道：“你们一个个轮番给我交代后事，我讨厌这种场面！我告诉你帕里斯，既然在克洛诺斯的梦境里我可以无缘无故地追随你跳崖，那么现实中我也可以为你再死一次，你要是敢丢下我自己离开试试，我会当场给你表演银弹自尽的戏码。” 第404章 终章（117） 帕里斯面色不悦，显然是被她的话激怒了，尽管言语克制，但连名带姓地叫她，情绪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林小芽，撒娇撒野不管用，就打算换成以死相逼了？克洛诺斯能让你入梦，我也可以。” 就结果来说，谈判谈到互相要挟就已经失败了。 眼看继续这么交涉下去也毫无意义，林小芽只好改变策略，迂回周旋。 “好，我们先不谈这个，反正还有时间，在此期间，我若是能让你改变主意，你就带我去，若是不能，那就再说。” 帕里斯怕她不安分寻思着钻空子，便打消她最后一丝残念，“若是不能，你就乖乖待着古堡里，等到灵力恢复，就回到精灵国，继续你的职责。” 等到灵力恢复？ 要知道克洛诺斯将她体内的灵力抽取得涓滴不剩，她现在是凡人之身，体内无法贮存灵力，若要恢复灵力，还需等到心脏里那点克洛诺斯的神体一点一点地改变经过心室的血液，再由血液将凡人之身慢慢改造成半神体、神体，到那时才能蕴含灵力，不过那至少也需要十余年的时间。 即使古堡里的时间几近停滞，但是时间的跨度却是绝对，不论是在时间罅隙里还是在寻常时空之中，时间的长度对于她来说都一样。 一想到自己要在那没有四季轮转没有日夜更迭的黑夜空间里独自生活十多年，想死的心都有了，也无需扮惨装可怜，现实的境况就足以令人同情，“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里边待那么久吗？这跟坐牢似的，人家在牢房里还有狱警和狱友说说话，而我什么都没有，现在大白也不跟着我了，血妖籽也交给了那头毒龙，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你还有我。” 林小芽闻言一愣，困惑道：“你不是要到泰坦族地去和克洛诺斯决一死战吗？” “但我可以做出一个分身来代替我，只是在力量上跟以前的分身就大不相同了，毕竟克洛诺斯实在太强了，我必须尽量保存实力。” “我没办法将你的分身等同于你，”林小芽挨了过去，挽住对方手臂深情款款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只要你。” 帕里斯从自己的分身那里得到所有关于这丫头从小到大的回忆，又怎会不知她的套路？只不过难得她主动贴近自己，舍不得马上推开罢了。 “林小芽，美人计在这时候用只会起到反效果。” 林小芽装傻充愣，“什么美人计？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克洛诺斯现在被宙斯和波塞冬牵制在云中城，但是泰坦族地的结界一旦解开，他肯定会立马回守自己的大本营。你想想，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带你去送死？即便你的美人计施展成功，也只会让我更加不舍。” 林小芽悻悻然放开他的手，故作开朗道：“没关系，还有时间，到时候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随即，话锋一转，“话说我们到了这里该怎么办？还找麒麟的狗毛吗？” 这些神啊魔啊的太过又能耐，大到外太空的任何一颗行星，小到一颗果核一粒种子都可能是他们的藏身之所，所以找起来委实让人头疼。 “既然大舅舅所留的线索指引他们来到酒窖，想来这当中的某一瓶酒里必定另有乾坤。” 然而近千瓶酒，还有几个未开封的大酒桶，都要一一打开吗？ 会直接把人熏醉的。 诚然，她的顾虑是多余的。 帕里斯朝玻璃墙指了指，说：“在里边。” “玻璃墙里边？”林小芽说着走到墙边，轻敲了几下，侧耳倾听，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是墙，是镜子。” 林小芽从镜中瞧见帕里斯来到身后，立马倏地躲开。 帕里斯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瞅着她哭笑不得，“你跑那儿去做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要真吃，刚才撕了她衣服之后就不会那么轻易就罢手了。 尽管她心里清楚，可脑子里还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刚才那羞耻不堪的一幕，接着双颊开始发烫，语无伦次道：“就就就就那那……诶？” 帕里斯忍俊不禁，“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我是问你要做什么？” “现如今你没了灵力，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视野。” 哦，那确实需要触碰，类似于意识传递，额头抵着额头，以前叔叔也曾这么做过。 林小芽战术性地咳嗽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故作镇定地回到帕里斯近旁，然后闭上双眼，“来吧，我准备好了。” 第405章 终章（118） 借助帕里斯的灵力，林小芽看出镜子里的映像似乎有些蹊跷，除了她和帕里斯的倒影最为清晰之外，身后其他物件就像酒醉之后的视觉效果般隐隐约约有一层几近透明的重影。 林小芽起初还不太明白这重影的缘由，但转念一想，马上就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大舅舅和大伯的藏身之所。 这么看来，大舅舅何止是狡兔，简直是只狡诈的老狐狸，明知这一处海岛已落入泰坦族人之手，却还偏要在此处建起另一片幻域，虽然理论上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藏在泰坦神的眼皮底下，大舅舅也未免太大胆了点儿。 然而，她仍有一点想不通，以她的体质本可以无碍通过时间任何结界，可刚才帕里斯把她按在镜面的时候，她并没有陷入那个空间，难道是灵力尽失之后连这特殊技能也跟着消失了？ 想到这，她忙伸手触碰玻璃墙，果然没什么反应，帕里斯的灵力一旦从她身上撤去，玻璃墙便又恢复了普通镜子的模样。 帕里斯见状也甚为诧异，亲自过去一试。他的手掌刚碰到墙面，镜子里立马闪耀出冷电的蓝色光焰，似乎有着与外界相当的排斥力。当他试图强行闯入，镜子里和镜子外的空间因受到两股力量的较量而开始震荡，身后架子上的酒险被震落地上。 林小芽忙上前劝阻：“别硬闯，小心毁了这里。” “这里毁掉倒无所谓，就怕断了同那个空间的联结。” “断了会怎样？” “当然是再也进不去了。”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里面的人还能不能出来。” “应该可以，但就不知道是从哪个次元出来了。” 林小芽这才放心。 虽然莱恩是克洛诺斯座下的十二神使之一，但同时也是她和小奇的大舅舅，尤其是小奇，自小就对大伯和大舅舅极为依赖，是名副其实的亲人。 “莱恩为了确保自己在那个空间的绝对优势，做了力量限制，所以力量太强的人压根就进去不。” “可我力量弱的也照样进不去啊。” “没理由连你也禁的。”帕里斯将此前找到了几根狗毛递过去，“你只是缺少了具象空间的媒介。来，拿着这个再试试看。” 正如帕里斯所说，她并非体质变异，而是少了大舅舅特意留下的大狗麒麟的绒毛。 当她接过那至关重要的媒介之后，再伸手触碰镜面，那坚硬冰凉的触感竟变成水一样轻柔，没了阻力，半截手臂陷了进去。 这个结界只有她能通过，也就是说能从莱恩那获知泰坦族地结界阵眼位置的人也只能是她。如此一来，帕里斯就没办法撇下她独自前往泰坦族地了。 意识到这一点，林小芽不由欣喜若狂，笑靥如花，极其得意地冲帕里斯做了个“拜拜”的口型，然后就整个人钻了进去。 然而，帕里斯眼疾手快，没等她完全没入镜中，便已将人整个地拽了出来。 “你拽我干嘛？” “带我过去。” “呵呵，”林小芽皮笑肉不笑道：“你力量太强了，我怎么带？” “又不是没试过，你忘了我可以把自己的部分神力和神识留在你体内？” 确实不假，也亏得如此，上次她才得以从克洛诺斯的梦境醒来，以及从那个封闭的水晶矿洞中离开。 只不过那部分神力和神识其实是几年前叔叔留下的，帕里斯之前并没有完全收回，而且不管是注入神力还是取出，都须得经受一次生不如死折磨，以天使联盟刺穿心脏，如此恐怖的经历打死她都不愿再体验一次了。 第406章 终章（119） “先说好啊，我不接受利器穿心那种血腥恐怖的方式。” 帕里斯立马保证：“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弄疼你，更不会弄伤你。” “真的假的？” 林小芽半信半疑，因为叔叔当年借用冰锥把自己的力量传送给她，而眼前这位更是两次用神剑刺入她的心脏，将她的力量和生命力抽取出来。在她印象中，力量的授予都要经过这痛苦的步骤。 “骗你是小狗。”其实就他这无赖的德性就算真成了小狗也是无所谓的，不过还好，他并没有耍什么花招，而是挑起自己的一缕头发，之间凌空一划，截下一小撮至于手心。 “你在搞什么名堂？” “看着，马上就好。” 帕里斯将灵力和血液汇聚于掌心，发丝在流转的灵光之中慢慢幻化成金色的光点，最终与灵力完全融合，凝成一枚似虚似实的赤金色小丸子。 “来张嘴，把这颗金丹吃下去。” 林小芽想到破解克洛诺斯结界的主动权要让出去心里就极不痛快，哪里还乐意张嘴，“金丹个屁啊，那是你的头发啊还有血，你当我面整出这么个玩意儿，是当我瞎了还是觉得我傻好唬弄？” “你装什么装？你连蜻蜓蜂蛹虫子粪便都敢吃，吃我的头发怎么了？再说现在都已经不是头发了，不过是我的一缕气息和神力，听话，赶紧吃了。” 帕里斯把丸子递到她左边，她就把头转向右边，把丸子递到右边，她就把头转向左边，一副不反抗也不配合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像老油条。 “要怎样你才肯吃？” 林小芽寻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万里江山在侧等四方来贺的架势道：“你这么聪明，不妨自己想想。” 帕里斯瞬间了然，一边把玩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赤金丸子，一边说：“你无非是想以此要挟我带你去泰坦族地，倘若是蜜月旅行，要我听你的也无妨，可你也知道我们的目的，破了结界，克洛诺斯遍布整个泰坦族地的力量就会瞬间凝聚成形。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 “我的意思是说，即便克洛诺斯的本体被宙斯和波塞冬牵制在云中城，但他却留下大半的神力在泰坦族地，汇聚的灵力将会是他的一个分身，而且可能比他本人更难对付，以我和哈迪斯还有其他几名神使一起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我知道你很像出一份力，但你若真跟过去了也只会给我们添麻烦，乖乖听话就是帮我们大忙了，好吗？” 也难怪众神之战过后，三王没有趁势接管泰坦族地，原来是顾忌克洛诺斯留在结界里的神力，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克洛诺斯羁押在塔耳塔罗斯深渊之中。然而那场战争持续了十年之久，范围几乎波及了整个宇宙，各处战损惨重，若果在短时间内再引发新的战火，瀚宇中所有的生灵都恐将不复存在。 “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里能是太平之地？就算我不在泰坦族地，也照样会被你们的神力波及吧？” “所以我才让你进古堡里待着，那个地方位于时间的罅隙之中，尽管时间漫长，却不失为最佳避难所，你在那儿我也能安心。” “那其他生灵的死活你们就不管了？” “我会尽量引他去镜湖，但不保证能成功，要是失败的话殃及众生也没办法。” 林小芽的目的最终还是没能达成，不过一听说战场可能会转移到镜湖，突然就有了主意。镜湖和古堡其实是同一个空间，叔叔临终前将之一分为二，一半为白昼，一半为黑夜，这就是镜湖永远阳光明媚而古堡一直月色如洗的原因，而她的体质可以随意穿行于这两个空间。 再者，在她看来，不论是宙斯哈迪斯波塞冬等新神族还是克洛诺斯这些泰坦旧神族也都不希望毁了这个宇宙，倘若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们的争斗也失去了意义。 此外，根据这些时日来和克洛诺斯的相处，林小芽觉得他这人，确切地说是这位神也并非就如传说的那样冷酷无情残暴嗜杀，毕竟历史都是由后人编纂的，无从考古，也就无从知晓传言的真伪，而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克洛诺斯说过，他并不留恋那个位置，只是形势所逼，骑虎难下。” 他若是放弃对抗，三王能否看在父子的情分上放过他呢？ 林小芽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天真，事关神权，同时也关乎天下苍生，谁也赌不起，更输不起。况且，即便克洛诺斯早已放下，可他那群野心勃勃的手下又岂会轻易忘却昔日的荣光？当年诸神之战时，他们为克洛诺斯出生入死，如果克洛诺斯就此放下，对那些一心企盼他回归的旧神来说是不是一种背叛？ 所以他才会说骑虎难下。 “这一战在所难免。”帕里斯的回答与她心中的答案别无二致。 第407章 终章（120） 正如帕里斯所说，以她现在的实力去了泰坦族地也是给人添麻烦，这一点不承认不行。 想明白以后林小芽不再坚持己见，先卸下装满子弹和手雷的背包和长枪，咽下帕里斯给她的赤金丸子便穿过镜面，进入莱恩另行构建的幻域。 由于这处住宅是依照海岛的别墅镜像而成，所以在构造上除了方向，其他并无太大迥异，因此她穿行期间可谓轻车熟路，没半点迷茫。 许是刚才帕里斯试图强行闯进这片幻域时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地上破酒瓶子的玻璃渣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酒味儿，熏得人头脑发晕。 既然刚才发出那么大动静，想必已引起此间人的警惕，她不禁怀疑，这浓烈的酒味里可能还掺杂着其他控制人神智的药物，才使得那股晕眩劲头来得这么迅猛。 进来之前没先戴上防毒面具真是失策！ 然而现在后悔已晚，她只能尽量屏住呼吸，疾步冲进电梯，直至阖上的电梯门将那股刺激的酒味隔绝在外，窒息之感才稍有缓和，可饶是如此，她已气喘如牛，四肢发软，无力地跪坐在地。 更要命的是电梯上到地面，双门打开的刹那，就见一尊大炮架在外面，几十公分口径的炮口正对着电梯，眼看就要开火，林小芽吓得魂不附体，忙举起双手大喊：“别别别，是我，大舅舅，是我，我是小芽啊……” 炮筒停滞不动，似乎某处正通过摄像头辨别这什么，林小芽会意，立马摘下头盔和护目镜，抬头对着电梯盯上的摄像头僵硬地咧嘴加招手，“大舅舅，是我啊。” 炮筒调转了方向，危机解除。 林小芽长出一口气，扶着墙，颤颤巍巍地从电梯里出来。 酒窖里的毒气效果过于猛烈，林小芽没了血妖籽护体，再也不是从前的百毒不侵之身，才刚出电梯，就觉眼前一黑，倒下之际，隐约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正悠远而近，又从真实变得虚无缥缈…… 待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房的床上，手背上连着一根输液管，顺着输液管看到挂在立杆上的吊瓶，再然后瞥见两个身姿挺拔的背影并立在落地窗前，其中一个披散着栗金色长发浑身在夕阳下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男子她一眼就认出是帕里斯，另一个看着有些瘦削，身上衣裳略显宽松，不像是大舅舅莱恩，看起来倒有点像是她父亲的哥哥，但还是不太肯定。 林小芽试着唤了声：“大伯？” “你醒了？” 对方转过身来的刹那，林小芽惊呆了。 是大伯没错，然而面容憔悴，身形瘦削，少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却多了几分…… 破碎感？或是易碎感？ 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以前霸道总裁的气度已然不在，仿佛被就困多时逐渐失去野性的狮子。 林小芽忽然记起去年生日那天，无意撞见他与大舅舅在停机坪那儿诀别的情景，后来断断续续从小奇那里听说大伯准备结婚的消息，女方是名门千金，也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聪明漂亮，优雅大方，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优秀，可说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更重要的一点，双方还情投意合。 然而，后来向氏内部发生变故，尽管表面上是风平浪静，整个企业也稳固发展，但内里却早已物是人非，向氏的骨干成员，包括她和小奇的祖父，向氏的掌舵人，以及向氏的大公子，全部被以假乱真换成是泰坦神族的人。 莱恩是泰坦族的人，还是克洛诺斯座下的神使，当初克洛诺斯决意要对向氏出手他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或许是不愿背叛旧主，同时也不忍看着昔日好友沦为新旧两派神族的牺牲品，所以才为他建造出这片幻域，把人藏起来。 藏起来…… 这表述貌似不太贴切，尽管从表面上看确实有那么点金屋藏娇的意味。 诚然，得以从危机漩涡之中全身而退的当事人似乎并不为此感到庆幸，林小芽眼尖，从他藏在衣袖里的手腕处几道暗红色的勒痕来看，他和莱恩时常发生肢体上的争执，或许软禁更说得过去些。 大伯过来宽慰道：“别担心，等这瓶药水输完，你身体里的毒素就能完全中和了。”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 林小芽坐起身，四下张望，不见莱恩，便问：“大舅舅呢？” 想必帕里斯已经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说与大伯。 “他不在这里。” “啊？那他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他一个礼拜前出去的，走的时候只简单说会离开几天，也可能是十几天，具体去哪儿，去干什么我一概不知。” “那、你联系不上他吗？” “抱歉，联系的法器摔坏了……” 大伯神情有几分懊悔，很可能他们这些时日相处得极不愉快。 其实大伯和大舅舅以往感情甚笃，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这般恶劣？ 林小芽心乱如麻，见不到莱恩，寻找克洛诺斯结界的阵眼就更加渺茫了，但也可能是大舅舅知晓她来，故意避而不见。毕竟身为泰坦神族的十二神使之一，让他出卖旧主，简直是践踏他的忠诚和尊严，这或许比要他的命更为残忍。 第408章 终章（121） 林小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倘若莱恩有心避而不见，就没必要给他们留下线索以及进入这片幻域的媒介。 也许他真有事外出，难道要在这里等上几天？还是留下口信，几天后再来？ 林小芽正想跟帕里斯商量，不想他却直接邀请向阳前往精灵国做客。帕里斯对外人生性冷淡，即便是当年的叔叔，也从不曾见他如此好客过，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不过她也只是短暂地困惑，冷眼旁观片刻便恍然大悟，那家伙是打算拿她大伯做人质，用以要挟她大舅莱恩，逼他说出克洛诺斯结界的阵眼所在之地。 虽然这么做不太厚道，却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没准莱恩会为了大伯妥协。 向阳原本还有些迟疑，然而一听帕里斯提起向老爷子的下落并愿意帮他救人时，便立马点头答应了。 由于他们三个人当中只有林小芽能够穿越空间结界，帕里斯若要离开只需如来时那般化作清气藏进林的身体里，至于向阳，就只能暂时先到古堡里待上十天半月了，毕竟那里的时间流速跟外边不一样。 帕里斯召唤出时空之门，正要领向阳进去的时候，室内忽现一道黑影如旋风骤然而至，众人还未看清，向阳已被拉了过去，帕里斯则被一掌击飞，当空吐出一大口血，狠狠地撞在墙上再摔落地上。 “帕里斯！” 林小芽飞奔过去，想要将人搀扶起，却见帕里斯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心里一咯噔，果不其然，顷刻间，他的身体由实变虚，化作淡金色光点飘散于空中，只留下一缕发丝悬挂在她手臂上。 “你……”林小芽现实愕然，旋即怒不可遏，抬头看向那人，竟然是大舅舅，后面的话便骂不出来了，只是万没料到他出手这么狠辣，明明上次在野柳城城郊对战时还暗中手下留情的，可这次上来就将人一击毙命，显然是铁了心要跟他们精灵族翻脸。 向阳初次见到这么暴力而又诡异的情景，震惊不已，骇然道：“你疯了？怎么可以杀人？你怎么可以杀他？他是帕里斯，是精灵族的王！” 莱恩淡然说道：“那只是帕里斯用头发做出的傀儡，若是本尊又怎会轻易被我击中？” 向阳半信半疑，“真是傀儡？”目光落在林小芽手中的栗金色发丝上，那确实是帕里斯的头发。 林小芽沉着脸，一边将发丝收好一边回答：“没错，刚才的帕里斯的确是傀儡，可是大舅舅，即便是傀儡你也不必下死手吧，他根本就没附着力量，纯粹就一象征性的存在，有什么话你明说就可以，何必做得这么绝。”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这么干脆利落，不就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断绝她开口的机会吗？事到如今，她不知要以什么条件换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你们不仁在前，却还有脸怪我不义？”莱恩下巴示意了下已经消失的时空之门，接着说，“要是我再迟来一步，我的人就要被你们带走了吧？” 我的人…… 这、这！ 林小芽震惊万分，不是没怀疑过他俩的关系，但是如此直白露骨的遣词几乎等同于出柜了吧？ 第409章 终章（122） 向阳甩开一直被扣住的手腕，跨前一步愤然辩驳：“等一下，谁是你的人？你不要擅做主张自说自话！” “已是既定事实就不必再做无谓的争辩。”莱恩打断他的话，继而转向林小芽，“你还不走，是打算等我们设宴款待么？” 林小芽心凉半截，掉泪道：“大舅舅，我好歹也是你的外甥女啊，你对小奇百般疼爱，却这么不待见我……” “不敢当，你现在是精灵国的新王，我可担待不起。” 莱恩说话阴阳怪气，毫不含蓄地同她划清界限，时刻提醒她泰坦族和精灵族势不两立，因而他和她亦是敌人。 向阳心里纵有千般愤懑怨怼，可此时眼看这气氛过僵，于是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帕里斯已经查出我爸的下落，他们也答应会帮我救人。” “不劳旁人费心了，老爷子我已经带回来了。” 林小芽和向阳几乎同时开口：“在哪儿？” 莱恩长臂一挥，一块长约两米的六棱水晶石凭空出现在眼前，晶石里躺着的人正是向氏的老爷子，向阳的父亲小芽的祖父，看上去面色神态如常，表情柔和安详，就好似沉浸在美梦当中。 向阳既惊愕，同时又感到困惑，不过瞧见莱恩和林小芽神态似乎不太紧张，自己也稍微淡定下来，但还是免不了亲自确认一番，“我爸他没事吧？是不是得先把这水晶切割开？” “他被施放了入梦香，不过晶石里有克洛诺斯的灵力护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等我调制出解药再切开水晶也不迟。”莱恩说完，看了林小芽一眼，便又直接赶人，“你怎么还不走？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把你交给我的主人将功赎罪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向阳劝道：“你别这么说，她是你外甥，同时也是我的侄女。” “所以看在你的面上，我愿意放她一条生路。” 林小芽终于寻到了空隙，腆着脸不失时机抢道：“那大舅舅可不可以也看在大伯的面上告诉我你把守的结界阵眼的方位？” “你不要得寸进尺！” 被拒绝了。 某人锲而不舍继续游说：“克洛诺斯的复辟成功几率并不大，更重要的，其实他本人也不再留恋神王的位置，你们这么简直是倒行逆施，顺应新时势的发展才是正道，这天下苍生经受不起再一次的诸神之战了，难道为了满足你们的野心要拉所有生灵一起陪葬吗？” 莱恩打断：“够了，不必同我说教。那是你们的斗争，我已经退出了，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大舅舅……” “我不想背叛克洛诺斯，你走吧。”莱恩转过身去，不愿再谈。 向阳在一旁沉默不语，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来回审度，尽管他没亲身参与到新旧神族之间的斗争，但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个大概，知晓事关重大，而目前又到了势态最为严峻的关头。他了解莱恩，林小芽能明白的道理莱恩又岂会不明白，只是他有他的难处，既不想与新神派开战，又不想背叛自己的旧主。 向阳朝林小芽挪近几步，悄声提示：“人质。” “得罪了大伯。”林小芽立马会意，拔出贝雷塔，将枪口抵在向阳头侧，然后问莱恩：“大舅舅，这样呢？能不能改变你置身事外的决定？” 莱恩回身，眯缝着眼觑着他俩，旋即嗤笑：“算了吧，演什么演？大向，到我这边来，而你，该滚蛋滚蛋。” 向阳从林小芽手里拿过枪，指着自己的头，温言劝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很矛盾，拿不定主意，进退两难，既然想不出两全之策，那就听凭自己的心声如何？以死尽忠，我先下去陪你，好不好？” 莱恩见状，面色骤变，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你别乱来，这件事跟你毫无关系，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你说没关系？”向阳嗓音沙哑，“二十年前，我弟和他妻子就因你们神族的事双双殒命，我的侄子和侄女深陷这场战争之中生死难料，而我的父亲现在也中了你们的魔咒长睡不醒，我所有的亲人都被卷进这个漩涡里，你让我怎么置身事外？怎能独自安享太平？” 向阳越说越激动，莱恩见状不由得慌了。 “你冷静点，别激动，把枪放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都依你好吗？” 向阳半信半疑，生怕对方只是情急之下糊弄他，“全听我的？”见对方点头，才继续道，“那你告诉她结界阵眼的位置吧。” “好，我说。” 第410章 终章（123） 莱恩告诉的方式很特别，代替语言的是一团置于林小芽掌上的不会消散的白色烟雾，那团烟雾会为她指引方向。 林小芽任务达成回到酒窖，就见帕里斯从时空之门里出来，手掌上也托着一簇烟雾，与她这一簇唯一不同的就是颜色，大舅舅给她的是白色的，而帕里斯手上的却是棕色的。 “你这……哪来的？” “古堡的画室。” 那是维拉的画室，里边收藏的几乎全是小奇的画像，正因如此，哈迪斯才会一怒之下烧了那间画室。 后来她去确认过，里边所有的东西都付诸一炬，除了灰烬，什么都没留下，却不料那灰烬之中竟然还汇聚出这么一簇灵力来，维拉主要修习的是土系魔法，火生土，这也就是为什么哈迪斯的冥火没能将之焚烧殆尽的原因。 “想不到维拉走后，仅存的那点神识还能从遥远的泰坦族地回到他的古堡中。” 帕里斯应道：“其实并没有。他临死之前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凝结成珠交给了小奇，小奇把血珠给了我，我才能将维拉视线存下的这点神识引出来。” 林小芽困惑不已，“没道理呀，小奇从泰坦族地回来以后，曾带我一起进过那画室。我们只在一幅画里找到维拉给小奇的一句留言，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那个时候，这个终极秘密还掩盖在那一幅幅画像之下，也许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告白的方式太过火，会招致哈迪斯的嫉妒，一把火烧了那间画室。而这灵力恰恰是在烈火焚烧之后才生成的，有了这一缕灵力注入，血滴里的信息自然而然就解开了。” 林小芽听罢，茅塞顿开。 “六处阵眼已得其五，相信最后一个很快也能找到，破了结界，拿下泰坦族地便指日可待了。” “其实不需要继续找了，维拉将六处阵眼的位置、利害以及应对之策等详细情况都附着在这簇灵力里。” 这分明是好事，可林小芽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破了克洛诺斯的结界，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离别和死亡，不论是小奇、帕里斯，还是克洛诺斯，这些她所熟悉的人，不管他们站在什么立场，即便是敌对的一方，心里也难免会有不舍，会感到难过。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那次空间扭曲的时候，新派神族的神祇神使就有不少趁机潜入泰坦族地，破阵的人手绰绰有余。 “刚才哈迪斯传话来说克洛诺斯在云中城受了伤，他们希望能够赶在他回族地之前先把结界破了，否则待克洛诺斯缓过来那云中城那边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帕里斯所说的不无道理，事情到了这一步可谓迫在眉睫。然而之前对小奇不理不睬，离开泰坦族地时连个再见都没说，而她和小奇终究都是有仪式感的人，不好好道别，恐怕将来会抱憾终身。 “帕里斯，后天就是我和小奇的生日，这应该是他最后一个生日，我想提前和他一起庆生，好好告别。生日宴就在古堡里举办，那里不会耽误这外边的时间，”说着举手保证，“我发誓，我会乖乖地待在古堡里，等你回来。” 帕里斯答应了她的请求。 两人同回泰坦族地，与向奇和哈迪斯会合，然后开启了时空之门一齐进了古堡的空间。 既然是生日派对，自然是要办得喜庆。 屋子里的摇滚乐开到了最大声，他们几个若无其事地准备着派对的食物。林小芽也不好败了大家的性子，即便心中悲戚，表面上还是强颜欢笑，一边跟随着隐约夸张地摇头晃屁股，一边忙着跟那软趴趴几乎要塌陷的蛋糕较劲。 厨房掌勺的还是向奇，别看他以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公子，其实在古堡里生活的那十年，基本上都是他做饭，没办法，她和维拉做出来的东西会吃坏肚子，吃坏过好几次，向奇怕了，从那以后就没再让这两人踏足厨房圣地。 他们四个，帕里斯还会张罗着到池塘里捕捞些鱼虾，就哈迪斯乐得清闲，自己一只猫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看无声电影，吃饭的时候倒是恢复原形，吃的还多，因为是小奇亲手做的饭菜，他是巴不得将饭菜全填进自己独自里。他这种行径着实令人厌恶，每每动筷便频频引来林小芽侧目，可饶是如此，也不见他又半分收敛，因而到了后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悲怆一股脑转化成报复性食欲，争夺得极为夸张，一个个都没个正形。 然而，再热闹的宴席终有散去的时候，再美的梦也终将要醒来，再诚挚的情感，再深沉的牵挂，最终都敌不过生老病死。欢聚的最后，她还是不得不跟即将奔赴战场的人一一道别，笑着流泪，默默地目送他们消失在那道灵力流转的时空之门中。 至于她，则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于冷月之下，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在这岑寂的黑暗中独自度过漫长的岁月，也许十年，也许百年，而在这无尽的孤独中，支撑她的是帕里斯能够平安回来的心念和企盼。 第411章 终章（124） 从那以后，独自被留在古堡里的林小芽就不得不过起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如今没了灵力，没了血妖籽，既不能再如从前那般随心所欲地从香蕉树上摘下带有榴莲味儿的橘子，也不能任意控制作物的生长速度，每日所食用的蔬果除了园子里现成的那几样，其余地就只能靠她自己亲手栽种了。 坦白说，比起耕种，她宁愿行军打仗，毕竟种植所得的农获并不如打仗缴获的战利品来得振奋人心。 她向来爱热闹，爱凑热闹，自己也很能闹，可在这古堡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按人为的时间刻度计算，她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看到过太阳了，要想晒太阳，需得穿过莲池里的一个阵眼，潜到镜湖那边。 为了避免他们对决时神力伤及无辜，帕里斯说过会尽量把克洛诺斯引到镜湖的空间，不过尽管她这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对于帕里斯他们来说不过是才刚从这里离开了一会儿而已，估计此时还没到达泰坦族地，待到他们开打可能也是一年半载后的事。 晒太阳是其次，主要是吃腻了鱼虾和肉干，越发馋着新鲜的肉类。 当年叔叔将这空间按昼夜一分为二的时候没考虑那么多，所以野生动物全都留在了镜湖那边。 起初几天，林小芽独自一人确实没什么胃口，但适应了以后，便开始挂念起肉来，寻思着到镜湖那边弄几道荤菜，逮不着野鸡野鸭，捉几只蜻蜓烤来吃也是可以的。 注意一定便一不做二不休，她立马翻找出潜水服和氧气瓶，再背上杆猎枪，火急火燎地直奔莲池而去。 穿过大海妖髓骨做成的结界阵眼，眼前豁然开朗，阳光从近百米上方的水面折射下来，使得湖底的细沙散发出淡金色的柔光。 她水性一般，没了魔法傍身，哪里敢在深水里久留，若是死在这里，尸体腐烂了都不一定有人发现，一想到这，顿觉心里发毛，忙拼尽了吃奶的力往上刨。好不容易爬上岸，整个人早已虚脱，趴在地上喘得跟狗似的，待缓过劲来，才慢吞吞地卸去身上的装备。 此刻四肢发软，全身无力，连猎枪都举不起来，还打个毛线的猎。 “尼玛，体力差劲如斯，还好有先见之明背做足了准备。” 正嘀咕着，忽然闻得某处有烤肉的味道传来，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林小芽不禁纳闷，心道帕里斯那几人不会是撇下她跑这里烧烤来了吧。随即四下张望，就见远处桃林边有一堆篝火，火焰上架着一头中等体型的野猪，但篝火周围却不见有人。 这地方除了她和帕里斯，再无第三人能进来，可她不认为大战在即，帕里斯他们还有闲情逸致到这儿烧烤。 她来到篝火边，看到地上准备了两副干净的刀叉碗筷，显然还没人用过，正自狐疑，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那种既熟稔却又有着怪异的违和感不由得吓了她一大跳，陡然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林小芽猛地转身，就见一女子正抱着一捆柴火从林子里出来，对她说你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她这才想起能够进入这个空间的人，除了自己和帕里斯，还有眼前的女子，因为这人是另一个她，确切地说，是从五年之后穿越回来的她自己。 时空奇妙地在时间的罅隙里重叠，于是她遇见了未来的自己。 林小芽原以为自己会讨厌见到面前这另一个自己，然而此刻对这个自己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像在溺水之际唯一能够让她抓住的救命稻草，她是她对未来焦灼不安的安抚良方，也是黑暗中指引迷航的灯塔。 林小芽开门见山地问另一个自己：“你要我做什么？” “杀了克洛诺斯，用他手中的天使联盟刺穿他的心脏，抽取他所有的生命力。”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小芽听罢，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吗？我体内没有半点灵力，施放不出任何魔法，区区一凡胎俗体，你让我怎么杀掉这世上最古老最强大的神祇？” “可除此之外我也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帕里斯醒过来，他现在……”另一个自己申请略微慌乱，忽然意识到自己所为的现在其实是对方五年后的将来，于是改口，“他昏迷了五年，生命越来越衰微，在我穿越回来的那一天彻底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只要杀死克洛诺斯就一定能让帕里斯活过来吗？”想想克洛诺斯不但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夺了王权，还被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好不容易逃离地狱，却又再次遭受各方的联合绞杀，这么想来不禁对他心生同情，即使她有弑神的能耐，恐怕也于心不忍。 “不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双胞胎就快五岁了，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们不能没有父亲，我也不能没有他……拜托，不管什么方法，只要存在一线希望就一定不放过，只要能让帕里斯复活，就算要我屠尽天下所有生灵也在所不惜！” 第412章 终章（125） 为了自己的爱人而不顾一切地疯狂行径在林小芽看来既极端又荒谬，她无法想象面前的女子就是五年后的自己。 当然，她也深爱着帕里斯，爱到可以为他赴死，陪他赴死，但如果这份感情要以牺牲别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她宁愿不要。 或许是所谓的精神洁癖作祟，于她而言，最完美的爱情就应该是纯粹圣洁的，不掺任何杂质，更遑论要用别人的鲜血来成全。 另一个自己看出她的迟疑，惶然问：“你不愿意？” “先不说愿不愿意的问题。就事论事，又不是杀鸡劏鱼，弑神啊，你对现在的我哪来的自信？” “小奇的身体承受不住结界的神力，这是克洛诺斯的弱点，所以他与哈迪斯和帕里斯他们的决斗将会致使双方两败俱伤，到时候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人。” 这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将来时，但对于另一个她却是过去完成时。 “所以当时是你杀了克洛诺斯的？” 另一个自己摇头，“那时我不忍心下手，只在一旁看着他元神溃散，自行消亡。我知道，在那个情形下落井下石很不人道，可克洛诺斯终究逃不过一死，与其让他的元神化作清气，倒不如提前收集起来，复活帕里斯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既然你也在这儿，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你的灵力还在吧？” “我不行，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有些事情由我来做会打乱空间时序，并很可能因此埋下许多将来不可控的祸因。在你的空间里就该由你来完成。” 林小芽随口一问：“那你呢？” “我该回到我应该回去的地方了，大海妖的髓骨魔力已经到了极限，再不回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是说湖底的那块用作空间阵眼的莹白色骨头？你是从那儿穿越回来的？” 另一个自己点头，语重心长道：“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虽然对你而言是第一次，但却是我的最后一次，髓骨魔力消失，就再也无法穿越时空，也没有修正的机会了。” 仅此一次！ 也对，倘若每个人都可以像游戏那样反复读盘，这个世界将毫无章法可言。 林小芽也不是仅凭一顿烤肉就被收买了，但若是硬要她在帕里斯和克洛诺斯之间取舍，前者的分量自然更重一些。 那个未来的自己消失的时候，显然又一次拨乱了这个空间的时序，直接将至关重要的事件提前到了当下。 因为按照之前的时间流速，才刚出发前往泰坦族地的帕里斯不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但在她想清楚这一疑惑时已是若干年后的事情。 此时伫立在她面前的人明显状态不对，面色苍白不说，从身体溢散而出的灵力扭曲了周围的空气，犹如因强力而震荡的气流，透明，却肉眼可见。 林小芽见状，顿时方寸大乱，上前惊问：“帕里斯？你、你怎么会这样？” 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身受重伤后的状况，看情形不容乐观，只有躯体崩坏，力量才会这么溢散流失，一般是神祇即将神隐才会发生这种情况，可想而知，面前的人大限将至。 第413章 终章（126） “我不是帕里斯。” 那空前绝后的标志性俊颜、那比例完美如雕塑般的身材、以及那披散开来的炫目的栗金色长发，明明和帕里斯毫无二致，可他却说他不是帕里斯？ 林小芽听罢心里一咯噔，顿时萌生出一个不祥的预感，颤声问：“那你是谁？” “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早在塔尔塔罗斯深渊时就自己毁掉了自己的神体，元神才得以逃离那永囚之地，后来他找到了能够容纳他元神的宿体，那就是她的双胞胎哥哥向奇，只可惜在他元神附体之前已事先被宙斯一众算计了，向奇的身体只是一个看似完美的诱饵，实际上潜藏了许多超出他所能控制的意外，也因此他才转换了夺舍的对象。 帕里斯是上一次诸神之战前，克洛诺斯自断一臂培育而成的新宿体，算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然而，克洛诺斯夺舍帕里斯一事是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的，因为三百年前他曾失败过一次，按理说，他在云中城才被宙斯和波塞冬重伤，更加不可能夺舍成功的。 而今克洛诺斯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这一战新神族败了，小奇、帕里斯也应经不在人世了。 林小芽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强打起精神，惊惶确认：“一切……都结束了？” “嗯，结束了。” 林小芽急火攻心，陡然间嗓子一甜，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跪坐在地，双唇发颤，望着对方几次张口咽喉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大厦倾覆，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默默地从腰间枪套里掏出贝雷塔。 克洛诺斯以为枪口会指向他这边，因为不做任何反抗，却不料林小芽仰头，将枪口抵住自己的下颌，扣下扳机。 克洛诺斯面色骤变，手臂一拂，隔空将枪口打偏，“砰”地一声，子弹斜斜地从林小芽垂落在肩上的发丝间擦过。 “你干什么？疯了吗！” 克洛诺斯大骂着上前，劈手夺过她手里的枪，愤怒地甩进湖水里。 林小芽失魂落魄道：“其实从你营造的那个梦境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帕里斯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跳崖，我也跳崖，他死了，我也不独活。” “谁说他死了？” 林小芽愕然，反问：“不是你说结束了么？何况你还抢了帕里斯的身体。” 克洛诺斯在她身旁坐下，悠悠道：“我是说结束了没错，可死的并非是他们，而是我自己。还有，我并没有夺舍帕里斯，我的元神现在无身可依，只能暂时附在傀儡之躯上，你也看到了，我的神力正急速流失，待散尽以后，我将不复存在。” “可为什么你现在是帕里斯的形貌？我记得在梦里你有你自己的样貌。” 克洛诺斯虚弱地笑笑，“这才是我真正的相貌，当年制作帕里斯时所参照的是我自己的样子来的。原本就打算将他作为我新的宿体。” “那帕里斯和小奇他们呢？现在在哪儿？” “他们解开我的结界的时候中了蛊惑心神的魔法，现在正在泰坦族地里互相厮杀呢，不过以他们的实力，相信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对了，我也如你所愿，把你哥的身体还回去了，不过毕竟是承载过我元神的身躯，他要适应可能还需要一段日子。” 林小芽听说自己在意的人都没事，不由欣喜若狂，但意识到身边的人，脸上的笑容很快又凝固了， “想笑就笑吧，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我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从没想过放过我，当年对我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也生了异心，要么各谋私利，要么因情背叛，而我所爱的人早已心有所属，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我，我也无处可去，唯一的归宿就只剩下死亡。” “不是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你死，我……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和平相处，友好往来。” “不可能的，况且我也只是一个没有身躯的灵体，还要依附在你的吊坠挂绳才能勉强维持现状的形态。” 第414章 终章（127） “真的没有两全之策了吗？” 克洛诺斯默然不语，林小芽再三追问方道：“你所谓的两全是什么？既要止战，又想保我活路？可你知道的，生命于我而言是最为廉价的东西。如今我所奢求的……” 话没说完又陷入沉默，只凝眸看着林小芽，似乎要把眼前之人的容貌印刻至灵魂里。 林小芽蓦然心痛，她当然明白克洛诺斯的情意，但是无法给予回应，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受理智控制，既不能自欺，也不能欺人，当即愧疚地低下头。 这时，忽觉眼前金光闪耀，就见克洛诺斯已将自己的宝剑现于掌心之上，悠悠问道：“想必另一个你已经回到自己的时空吧，也难怪帕里斯的剑会消失，现在我手中的是这个时空唯一的一柄天使联盟了。” 林小芽的耳际忽然回响起另一个自己消失之前留下的那番话，以天使联盟刺穿克洛诺斯的心脏，然后抽取他所有的神力，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唤醒不久后将陷入昏迷的帕里斯。她深爱着帕里斯，当然希望他余生都平安顺遂，与她相携到老，但那不能建立在掠夺他人的基础之上，这是她生而为人的底线和原则。 “今天是你生日，抱歉，我没能提前为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就以这把剑聊表心意吧。”克洛诺斯双手托剑，郑重其事地送到林小芽面前。 林小芽蹭地站起身，断然拒绝：“我不要。” “反正我留着也没用了，与其便宜别人，不如送给你。别客气，拿着吧。”说着伸手去握她的手，然而，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脸倏然变色。 林小芽想起克洛诺斯可以通过触碰读取他人记忆，惊慌地甩开手，可终究已来不及。 克洛诺斯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淡然道：“你需要的，不是吗？刚好你想要，也刚好我能给。来，拿着。”说罢，倒提神剑，把剑柄硬塞进林小芽手里，然后握紧她的手，将剑尖刺入自己心脏，忍痛说了句“生日快乐。” 林小芽失声惊叫，条件反射地撒手后退，怎奈克洛诺斯紧握住她的手，把人又拉了回来。 “你放手，我不要，我不要……”此情此景不禁令她回想起三年前古堡中，叔叔临终时将所剩的力量涓滴不剩地传给她的画面，那一天也是她的生日。 生日对她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日子，出生的那天她的父亲和母亲就双双撒手人寰，十七岁那年将她抚养长大的叔叔也离她而去，今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怎可能快乐？ 她苦苦哀求，泣不成声，“我不要啊，剑拔出来，以你的神力，即使是傀儡之身也可以活好多年，你要真希望我快乐，就给我好好地活下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地活下去。” “不了，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只可惜，结界的力量我并没有完全收回，要不然……还可以多给你一些，希望这些在五年后足够助你达成心愿……” 克洛诺斯越来越虚弱，身体再难支持，无力地倒下。林小芽忙伸臂去接，但双方个头儿相差甚大，而她现如今已是个寻常的人类，且矮小、瘦弱，一个没接稳，连带着自己也跟着跌倒在地。 天使联盟已认她这个主人，吸食的力量饱足以后，逐渐幻化虚无，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血液之中。而它的原主人，此刻也慢慢幻化为淡金色的光点，四处飘散。 克洛诺斯逐渐透明虚幻的手轻抚着她的面颊，轻声道：“第三……也好……” 她不明白克洛诺斯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剩下的是他用以给自己制作依附元神的傀儡所需的自身的气息，一串当年她用叔叔遗留下的头发编织而成的项坠挂绳，银色坠子上还夹着一张她和叔叔合照的大头贴。 第415章 终章（128） 克洛诺斯的结界消失以后，泰坦族地的防守削弱，被神族的兵力一冲击，便连连失守，溃不成军。 失去了泰坦神族这个后台，兽人族嚣张的气焰瞬间收敛，加之内部矛盾重重，守住现有领土已然吃力，哪里还有余力扩张，在各方势力联合威逼之下，不得不选择和谈。 撤军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兽人族行的是不义之师，抢的是别人的资源，占领的是异族的疆土，所以，他们不但要无条件退兵，而且还要赔偿战争损失以及，后续若干年的扶助计划。 可以说这几十年的仗是白打了，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不说，还得倒贴战争赔偿金以及往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援助。嚣张跋扈惯了的半兽人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但迫于各方尤其是来自神族的压力又不得不从，于是谈判期间便时不时提出点无关痛痒的条件来刁难加膈应人。 不得不说，半兽人的头子坎德拉耍起贱来无人能敌，林小芽对上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坎德拉记仇，那次林小芽和向奇在半兽人的思强格城发动暴乱的时候曾烧毁了他们的一座魔法塔，据说他们几代人从各处收集来的魔法魔法卷轴全都付诸一炬。 而今，坎德拉在谈判桌上旧事重提，要求肇事者亲自将那时焚毁的近千卷魔法卷轴里的咒文全部默出来，而且以防肇事者使诈乱写一通，还要负责照着所默的内容教会兽人族至少五名魔法师。 摆明就是要诓人给他们兽人族培训魔法师。 这种冤大头的事儿谁做谁是猪，况且半兽人的物理攻击和防御占了绝对的种族优势，倘若再习得魔法，简直是如虎添翼，以后就更难压制了。 林小芽直接推卸责任，坦言当时的情况，实际放火烧塔的人是向奇，而她只是随同而已，这惩戒应该由真正的肇事者来承担。 在众人眼中，小奇是神族的人，他惹出的事端自然该由神族的人摆平，然而她终究是棋差一招，尚未适应自己身体的某人的灵魂仍旧依附在别人的身躯上，不但换了面貌，还改了性别，除了他们几个关系较密的知晓此事，其余等人毫不知情，知道那位俊美周正的少年早已不在人世。因此当林小芽提及此人，不管是当事人还是哈迪斯，都一副事不关己，死不认账的态度。 兽人族一方严正表态，如果她不接受他们的要求，此前谈好的协定就得重新再议，尤其是石矿和其他建材等方面的支援，在优惠的幅度和供应的力度上恐怕都难以积极配合，毕竟精灵国战后的重建急需这类资材，而半兽人的族地盛产石矿，且两国领土接壤，加之战后支援协议的条款，可以获得极其优惠的折扣和大额度优先供应的权利。 推不掉的苦差既然又落回她头上，只好硬着头皮也要当几年的猪了。 至于默写魔法卷一事，没人在旁监视，让别人代写也不是不可以，半兽人灵魔两值普遍偏低，魔法上比其他种族都难以开智，所以基本上中级魔法就到了他们的极限，到时候慢慢教，教什么魔法不还得由她说了算？ 林小芽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自己扛下了所有。 第416章 终章（129） 林小芽唯一感谢那个未来的自己就是在回绝罗兰求婚，而且还说服对方归顺自己这件事情上，为她免去不少麻烦，同时还创造了她与西部精灵王联姻的基础，由此整个精灵国便顺理成章地回归统一。 只不过起初大家都没料到与西部精灵国的合并竟然还需通过联姻，毕竟林小芽是帕里斯抚养长大的，这些年帕里斯是出了名的护短，令人发指地溺爱，在外人眼里他们情同父女，哪想到现在竟结为夫妻，更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强势的精灵王帕里斯居然愿意退位让贤，不但对自己的妻子俯首称臣，甚至还退出了权力中心，做个富贵清闲的散人。 这种局面也是一众精灵喜闻乐见的，毕竟三百年前，精灵国的分裂也是因他而起，如今他王权归还前任国王的后人，也算是对当年的事做了个交代。 向氏集团和贝利尔的资产也从泰坦人的手中夺回，只是向老爷子年过花甲，短时内没法从入梦香里安然清醒过来，还需大舅舅莱恩慢慢为他清除药效； 据说向奇也需要三年五载去适应被克洛诺所的元神过度神化了的身体，所以这期间只能待在冥界，于是向氏的重担自然而然就全落到大伯向阳的肩上。 有向氏和贝利尔两座富可敌国的靠山让林小芽感到无比庆幸和安心，尽管此前向奇已将两家的资产都转入她的名下，任凭她调度，但那毕竟是她父亲家和母亲家祖祖辈辈创下的基业，她总不能自个儿独吞，所以从泰坦人手里夺回企业的实际掌控权以后，又把该还的部分归还回去。饶是如此，向氏和贝利尔家族也做起了跨次元投资，在精灵族百废待兴的重建时期解决了许多燃眉之急，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唐氏兄妹在林小芽的帮助下，脱离了半兽人的控制，回到人类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 至于帕里斯和林小芽二人，尽管已经举办过婚礼，但介于林小芽对于克洛诺斯之死久久无法释怀，因而婚礼过去了许久，两人的婚姻仍处于有名无实的状态。 不过在外人眼里，小两口感情甚笃，平日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自打帕里斯交出王权彻底退出所有政要职务以后，便彻头彻尾地成了优秀的贴身护卫，那严谨的劲头比起护崽的老母鸡有过而无不及。这一点倒也甚合林小芽之意，精灵国重建之初，事物繁杂，而贵族当中似乎有些人并非真心实意效忠于她这位新王，外部矛盾解决了，内部矛盾便开始上升为主要矛盾，只要这些矛盾没解决，她就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而帕里斯则是她坚实的后盾，为她免去所有的后顾之忧。 只是这份安心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她察觉帕里斯日渐嗜睡，成天无精打采，懒洋洋的不太爱动，有时甚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趴她身上，不知情的还频频窃笑，以为小两口伉俪情深时不时撒狗粮秀恩爱。 林小芽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越发担忧，天使联盟的最后一个神谕终究还是降临了，再过不久，帕里斯将陷入永无休止的沉眠。 克洛诺斯赠予她的那把神剑之中，确实蕴含了他的一部分神力，但她不确定那部分神力是否能将之唤醒，没有新的神谕，那之后的一切都无从知晓，帕里斯能否醒来也还是个未知数。 第417章 终章（130完） 时间过去了五年，帕里斯也在镜湖的神殿里沉睡了五年。 克洛诺斯留下的天使联盟似乎并不管用，一切仍和以前所预见的别无二致，就连孩子…… 说到这对已满四岁的双胞胎兄妹可就一言难尽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在那个时候要孩子的，一来国务繁忙，二来想强制改变已经知晓的命途，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阴差阳错最终总会绕回既定的结局。 当然，这阴差阳错的背后也少不了有人从中推波助澜。 她和帕里斯的关系能骗得过外人，却瞒不过身边的人，尤其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几位女官和女官长，仗着自己年长，女王不便苛责，在促成她夫妻成其好事的事实上几乎是不留余力的，甚至不惜借用来路不明的药物。 当然，这些路数在林小芽这边还好唬弄过去，但对帕里斯却不太好蒙混过关，后者私下劝说过多次，怎奈女官们过于固执，屡劝不听，屡教不改，帕里斯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暗中清理干净，但百密一疏，总有林小芽着道的时候。 其实，即便得手，事情的结果也还是会让众女官和女官长们失望的，毕竟像帕里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可能乘人之危？ 所以关键还是要看林小芽的立场够不够坚定。 虽然她因克洛诺斯的死而心感愧欠，但那并不能等同于移情别恋，帕里斯始终在她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即使没有药物，终日对着这么一个俊美帅气且几乎所有女精灵都倾慕的男人自然会动心动情，多巴胺使然，归根结底，是爱与不舍改变了她的决心，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便合为一体。 他陷入彻底的沉眠之前，曾多次贴在林小芽日渐隆起的肚子上静听里边的动静，静静地听着里边的心跳声，如若察觉胎动，必然欣喜万分，兴奋得像个孩子。 然而，遗憾的是他并没能等到孩子降生的那一天。 帕里斯是克洛诺斯以自己的手臂和神力克隆出来的一个宿体，本身并没有生命力，需要依靠克洛诺斯生命力且共用同一个元神，就如两头燃烧的蜡烛。如今克洛诺斯已然神隐，所以他的生命力也将油尽灯枯。 随着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起初每天都能醒来一次，后来隔个三五天，再后来……直至孩子临盆的那天都没有再睁开眼，对于婴儿在身边啼哭所作出的反应，也仅仅是从紧闭的眼里渗出两行清泪而已。 林小芽试图以克洛诺斯留下的神力唤醒帕里斯，可是天使联盟的刺入他心脏以后，非但没能将储存在剑身里的力量输送过去，反倒还从帕里斯那边吸食仅剩不多的灵力，这令林小芽惶遽无比，不敢再肆意尝试。 她开始在惴惴不安中祈祷着在那段已预知的日子的尽头能够有奇迹发生，同时也被接下来可能要面临无数次穿越回过去的死循环所折磨，但自己的上一次穿越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天使联盟跟上一次的不同是多了克洛诺斯赠予的神力，倘若这次还不成功，就算是穿越回去千百次也无济于事了。 五年后的一天，林小芽一如往常来到镜湖底下的神殿陪伴自己沉眠多年的丈夫，却发现他已然气绝，惊惶之下，再一次以天使联盟刺入他的心脏。 这个法子也是她这些年残留下来的唯一希望，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 作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似乎都离不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定律，克洛诺斯逃离塔尔塔罗斯深渊之时如此，小奇的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时亦是如此，想来帕里斯也可以。 这一次天使联盟终于在无可吸食的身体里逆向输送克洛诺斯五年前存贮在神剑里的灵力。 但愿…… 在做完一切她可以做的事情之后，剩下的就只是不安地握着帕里斯的手，不停地祈祷，等待，在时间的罅隙里静静地等待，直至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地回握住她的，与她十指相扣。 感恩克洛诺斯的馈赠，为她几近绝望的等待中画上完美的休止符。 未来的路，不再孤单。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愿所有的家庭都能完整圆满，更希望国无战事，和平昌盛。 （完） 2021.4.16 gz 《泰坦神途之王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