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命里的妖》 第1章 狐影(1) 新城柳庄路,长隆商场。 “陈默,我们已经连续逛三个多小时了,能不能休息会?”程莎莎拎着绿色的手提包,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跟着陈默的脚步,鞋跟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的小腿一阵酸疼,尤其是脚趾的部分传来辣辣的灼烧感,到现在,程莎莎还是没能够完全驾驭得了高跟鞋,走的吃力。倒是眼前的陈默,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小跑着,跟没穿鞋一样。 程莎莎,陈默的大学室友。两人不是一个专业,陈默学的是生物医药,程莎莎学的是计算机软件工程。大四毕业,陈默出国读研读博,专业方向是基因学;程莎莎留在国内读研,研毕后直接工作,现在是某互联网公司平台架构部的二级部门经理。 她和陈默一般年纪,二十七岁,长相甜美乖静,看着更像是二十三四的女生。长发,皮肤白皙,五官小巧,样貌不是那种出众的美,但属于耐看的类型。 程莎莎在新城工作,所以陈默回国之后,两人联系频繁。 “平常不逛街吗?”陈默顿住脚步,回身走到程莎莎面前。 “逛啊。”后者仰着头,因为陈默比她高,她一米六四,陈默一米七,“但也没像今天这样,一口气逛三个多小时。” “那你该锻炼身体,逛街是女人的天性,才三个小时,怎么会累?” “…………”程莎莎无言以对。 “前面店里有条我看着不错的裙子,去完那家我们就休息会。”看着抱怨、抗议的神情,陈默选择体谅。 “好吧……我能说什么,就只能舍命陪某女人的天性了。” 两人进了陈默指的那家店,陈默试了试衣橱里模特身上的吊带紫色长裙。她照着镜子,看着自己不喜不悲略带厌世的脸,随后视线落在裙子上面。 很合身,款式也好看,今年的流行款;裙尾迤逦到小腿。衣领的位置半镂空加透视,对于陈默这种拥有锁骨的女人而言,绝配。 “陈默,哪怕我是个女人,看着你也还是心动了。”一旁的程莎莎探过头来,眼神看向镜子,又看向陈默,来回比对虚影实体,感慨道,“不肥不瘦,胸大、腰细、屁股翘、腿形修长………陈默,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你这样遭人妒忌的身材?” “少吃肉。”陈默侧着身,看裙子的侧边情况。 “那还是算了,我觉得我的身材也很好。”程莎莎主动结束话题,她怎么可能少吃肉? 试完衣服,陈默很满意,最后也是买了下来;两人在商场找了个长椅坐下休息,免得程莎莎叫苦不迭。 “陈默,回国之后,你联系过林海吗?” “林海是谁?” “就是大学期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学金融的大帅哥。”程莎莎很是无语,但也知道,陈默可能真的忘了,她对很多东西感兴趣,唯独对感情,不感兴趣。 “哦,他啊。” “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平淡,好歹他也是你大学期间挂过名的男友。”程莎莎忍不住吐槽。 “我从没说过,他是我男友,只是合理需求而已。” “………”在这一点上,程莎莎真的很不懂陈默,好端端的情侣关系,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非得要说是互相满足需求,虽然上床做过爱是那么回事,可真的没点感情? “怎么突然说起他?” “他好像知道你从国外回来了,甚至知道你人在新城,上次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你告诉他了?”陈默的眼神扫视过来,冷然幽静。 “没有。”程莎莎哆嗦一下,迅速回答,然后拍了拍胸脯,“我是不是很讲义气?” “那就好。” “陈默,他其实………” 程莎莎话还没有说完,陈默打断了她,“休息了十几分钟,该走了。” “去哪?” 程莎莎抬头问,这时候陈默已经起身走了一段距离,她急忙跟了上去,脚踩着高跟鞋很不舒服,隐隐作痛。 “找个安静一点的清酒吧,回国之后,还没有喝过酒。”陈默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落进程莎莎耳朵里,“正好你陪我。” ………… 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阴云压的很低,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下来,就像是人压抑时的心情。新城临海,现在又是六月下旬,季风较多,这种阴雨天气很常见。 两人坐在出租车上,司机师傅操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想要和两人交谈,但没得到什么反馈也就没再说话。陈默偏过头看着车窗玻璃外的阴雨,地面被雨水淋湿。她降下几公分的车窗,凉风钻进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雨后被洗过的空气。只是隐藏的潮湿气味她还是不喜欢,似乎待久了身上会长出绿毛。 两三分钟后,陈默关上了车窗玻璃。 “陈默,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男人?” “哪个?” “………”程莎莎瞥了她一眼,“飞机上遇见的那个。” “不想。” “真的?” “假的。”陈默很诚实的回答。 “我怎么觉得,你的魂都快要被那个人勾走,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吧?” 陈默神色一滞,侧身来车的大灯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她沉默了片刻,没有接程莎莎的话,而是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阴雨。 陈默看着正前方,目光并不集中,飘忽深远,涣散的光形成朦胧的虚影,那是她心里的世界。 灰蒙蒙的夜空。 哪怕隔着玻璃,她还是闻到了潮湿的气味,于是,她的心里也长了一层绿毛。 车内的气氛沉闷而压抑,就像是车外的天气,程莎莎看了一眼陈默,垂下眼睑,把想说的话收进喉咙里。 半个小时后,车稳稳的停在埔林街口。 陈默下车后站在原地,她仰着头,任凭细雨落在脸上,打湿了微卷的长发,心里长出的绿毛这一刻蔓延到了身体表面。 “淋雨挺舒服的。” 额头上凝聚的雨水有些多,顺着眉眼流了下来,咋一看像是眼泪,一颗颗的砸落地面。 “那是今天的雨小,雨要是再大点,你躲还不来及。”程莎莎反驳道,走到她的身旁,从包里拿出一把小花伞撑开,挡住了绵绵的阴雨,然后挽起她的手往街道里面走去。 街道上积着一层层薄薄的雨水,路灯和高楼大厦上反射的霓虹灯光落在水面,整条街道显得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第2章 狐影(2) 陈默拒绝了程莎莎的好意,没有走进伞里。 她想多淋一会雨,或许能让自己躁郁的脑袋平静下来。一头乌黑的头发挂满雨滴,被霓虹灯光照的闪亮,如同颗颗色彩斑斓的水晶珠子。 霓虹灯照在她的身上,拖出一条细长的影子,漂浮着路上的积水中。 走了一会儿,突然有风,垂直落下的雨水变得倾斜,吹打在她白皙的脸上,顺着面颊流下来。 路边走过两个中年人,目光落在陈默的身上,打量着她前凸的胸还有挺翘的屁股,甚至吹了一声口哨调戏。 她眼神冷厉的瞥了一眼过去,吹口哨的男的被陈默的眼神吓到,半张着嘴巴吃了不少的雨水,没有说话,也可能是声音被雨水吞没。 他想朝着陈默走过来,被旁边的中年人拉了拉胳膊,然后拽着离开。 “陈默,你就不担心那两个人真的冲上来对你怎么样?”程莎莎皱着眉头,对她刚才挑衅的行为不太理解。 “我倒是担心他们不敢冲上来。”陈默语气嘲弄,的确,那两个没有冲上来。 “也是,我才想起来,大学的时候,你是校空手道大赛的冠军,对付几个强壮的男人都不成问题。”程莎莎把雨伞从后面转到侧面,挡住倾斜的雨水。 陈默没说话,继续往前走,雨似乎变得更小,偶尔几颗掉落。 过了会,她忽然说道:“有时候,女人如果表现的不够强势,会被胆小的男人以为好欺负。” “所以,我该去练练空手道。”程莎莎幽幽道。 往前继续走十多米,到了清酒吧的门口,是旋转的玻璃门,程莎莎收了雨伞,跟着陈默进去。 “人还挺多的。”程莎莎有些意外,看着酒吧里面,坐着不少的顾客。生意似乎很不易。 “有些人喜欢劲歌热舞喧嚣的环境,也会有人喜欢幽静的环境。”陈默打量着四周,这里环境安静,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幽静是幽静,不过……”程莎莎眼神努了努右前方,“来这的基本都是情侣,你不怕被刺激到?” “我只喝我的酒,而且,那样的关系,我又不向往。” 程莎莎神色凝滞,也是,陈默到现在也觉得感情是囚笼,她不会跳进去给自己找罪受,自然不感冒情侣关系。 “话说回来,你不应该是喜欢劲歌热舞的那类酒吧吗,或者说是奔放的那类?” 在程莎莎眼里,陈默休息娱乐的场所就是那种热辣气息十足的夜店酒吧。她想不明白陈默今天怎么会选择这里,是为了照顾自己? 程莎莎想的没错,在华盛顿的时候,陈默休息的时候,都会去热闹的夜店酒吧。嚣耳的音乐,五颜六色散乱的灯光,摇晃的人群,能让她平静下来。 “那是在华盛顿,这里不是华盛顿。”陈默难得解释了一嘴。 “有差别吗?” “有。” 环境变了,人也会变。这只是说辞。 可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陈默心里想着,和楚铭做完爱之后,还是拉黑了他之后,又或者是在飞机上遇见那个人之后………… 看着陈默微冷的脸,程莎莎只能无奈的摊着手。 两人找了个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是个小圆桌,里面有弧型软皮沙发,外面是一个可旋转的靠椅。 陈默要了杯吉普森鸡尾酒,琴酒和苦艾酒的混搭,再加上点洋葱预调,口感比drymartini更加辛辣。 她喜欢这种辛辣的鸡尾酒,但是不知道这里的调酒师能不能调出她想要的刺激感。 程莎莎要了杯口味酸甜的海岸,浓郁的果汁味。 “真的很难想象,你这样会是个生物基因学的女博士。”程莎莎右手撑在圆桌上,托着下颌调侃道。 “女博士该是什么样?高高在上、生人勿近?” “至少不会像你这么疯,也不会像你喝这么辣的酒。”程莎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不像博士,更像是名媛。” 但偏偏陈默就是个博士,站在基因研究的前线。 “你想说的是夜店女郎吧?”陈默挑着眉,冷眼横了一下程莎莎,旋即继续说道。 “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我分得很开。” 两三分钟后,服务生端着鸡尾酒过来,分别放在两人的面前。 陈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触碰味蕾,辛辣的感觉犹如火烧迅速蔓延,这种口感,她很满意。 琴酒和苦艾酒的比例5:1往下调一点,多出的苦味会促进辛辣的释放。调酒师很聪明。 这种调酒的手法并不常见,陈默在华盛顿的时候,也只是一两家夜店能喝到类似的吉普森,她突然很想见见这位调酒师。 陈默目光朝前巡游,没有在吧台看见调酒师的影子,只有一个淡妆的女郎负责给酒,看来应该是在后厨的位置。 既然不在吧台,那就算了。陈默心下里想到,她还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好奇跑到后厨去找人,那样会很丢脸。 然后端起酒杯,程莎莎见状也是端起自己的酒杯,示意她碰个杯,“恭喜回国,也纪念你和我第一次来酒吧。” 陈默研究生和博士都在国外读的,期间偶尔回国过,但并不是来新城,和程莎莎更没有见面的机会,都是语音视频,更别说来酒吧。 喝了一口鸡尾酒,不是一小口的量,这一次刺激来的更加猛烈,胃里的那团火烧的更加热烈。 “还会有更多次。”陈默说道。 “那下次是不是要去类似夜店的那种酒吧?”程莎莎斜眯着眼,眼里泛着光。 “你想去?” “嗯………”她仰着头思索了片刻,“早就想,一个人不敢去,但一直没有人陪我去。” “同事呢?别跟我说程序猿不去夜店。” “纠正一下,程序猿也有情调,不是死板的生物。只不过,跟我要好的那几个姐妹,从不去夜店酒吧这样的场所。”程莎莎很无奈的讲道,因为如此,压抑了她的天性。 陈默没有回话,偏着头听歌,天花板的灯光照在左边的脸颊和脖颈上,像是照见一片白雪。唱歌的是个男的,嗓音很沙哑,唱的是民谣: “明年冰雪封山的时候我也光着脚,站在你翻山越岭的尽头正当年少。鸽子啊,你再也不需要翅膀………” 她不知道是什么歌名,旋律简单好听,但歌词她不喜欢。 “陈默,和我说说那个男的呗。” 第3章 司命(2) 毛发是几天前酒吧喝完酒,在十字巷口捡到的。 陈默觉得那团黑影不是猫,而是狐狸,为了印证这一点,她要用那些毛发做基因文库匹配。 不只是好奇,也是她的职业习惯;不同生物的基因组都有其独特的地方,这些独特性对于基因研究有很重要的意义。 两个小时后,切片的dna解析完成,薄妍拿着结果来到陈默面前。 “陈教授,解析结果已经出来了。” “基因组文库比对过吗?”陈默将透明的袋子放在实验台,收回眼神里的思索转过身看向薄妍。 “按照您的猜想,比对了猫类以及狐狸类基因组文库,毛发的基因组鉴定,符合狐狸类基因组,的确是狐狸身上掉落的毛发。”薄妍讲述鉴定的结果,同时神色里有着疑惑。 “但是………” “什么?” “匹配狐狸类基因组文库的时候发现,毛发的基因组比正常狐类的基因组多了一些片段。” “似乎……”薄妍心里有着一些猜想,这个猜想让她激动兴奋,“不是定向基因片段的突变,更像是多出来的基因片段。” “有基因锁吗?”陈默也是立刻意识到薄妍话语里的深层含义,她的瞳孔闪着亮光。 基因锁,是基因学里的一个泛概念,意味着基因片段与链接片段的高度耦合,这种耦合会在片段之间形成肽物质,类似于粘端碱基配对。 她学术研究的方向,以及这个实验室主研的课题,就是基因片段的融合,现有的科学技术,还没能够让两个相干性基因片段进行有效耦合。 如果真的是多出来的基因片段……… “感觉上是,还没确认。” “生物科学研究没有感觉。你用阿尔法限制性内切酶分割该基因片段,再设置一组静态参照,检验片段端源有没有肽物质。”陈默严肃的吩咐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注意酶的活性。” “是。” ………… 陈默穿着白色的实验衣,带着口罩,在无菌的操作台上观察显微镜下单细胞内部的dna情况。 这是薄妍送过来的标本切片,已经经过阿尔法限制性内切酶处理,单细胞体内有着被切开的基因组片段。 她的神情严谨,专注的观察着标本切片里的基因片段。 科学研究是一条漫无止境的路,这条路的四周漆黑一片,你只能像个盲人,试探着、摸索着蹒跚前行。 沿路充斥着枯燥,乏味,寂寥……… 但陈默很有耐心,一旦进入研究的状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沉浸在基因的世界里。年纪轻轻成为基因学科研前沿的教授,不是没有道理。 她挺直着后背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你很难想象她如此耐得住寂寞的人,会是经常出没夜店喜欢醉酒和热闹的女人。 托尔斯泰说的那句话——人是具有两面性的,一个兽性的我,一个人性的我。 不是没有道理。 只不过,这里的兽性,该延伸为放浪和欲望。 陈默对于自己的两面性认知的更加客观:做科研工作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无知、未知和已知,所以自己简单的像张白纸;而生活的时候就该在白纸上涂满颜色,不然人就真的只是张白纸。 吃过午饭,下午的一点到现在的五点,陈默一直坐在无菌操作台上观测,同时记录。 直到薄妍过来提醒她,她才想起来自己下午有事要做,得提前离开实验室。 “薄妍,你把我没记录完的片段继续记录,剩下的不多。” “好。”薄妍颔首道。 陈默走出无菌实验室,在换衣间摘掉了口罩、头套,脱掉了手套、实验衣,拎着包走出去,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在实验大楼飘荡。 出了实验大楼,陈默径直走向停车的位置,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从包里拿出手机,她今天没有将手机带进实验室,不知道有没有未接的电话和消息。 未接电话三个,未读的微信消息一堆。 电话是程莎莎打来的,微信消息有程莎莎发的,也有其他朋友发来的;还有两条好友添加请求。 一条来自林海,备注是: 陈默,我知道你回国了,能见面聊聊吗? 另一条来自陌生人,备注是: 陈默,你把我拉黑了? 就算你不想再约我,也没必要拉黑吧?陈默,我连和你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还有,我没有结婚。 陈默盯着好友申请三四分钟,看着那个陌生人的备注,她知道他是楚铭,没有结婚让她很意外。 可解释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换个号加好友又想做什么……恢复做爱的关系? 想到这,陈默莫名的躁郁起来。她删了楚铭的好友添加申请,返回聊天界面给程莎莎回微信: 我下班了,现在去找一趟心理医生。 又给其他人回了微信,然后把手机扔在了副驾驶室的座椅上,启动了汽车。 车很快开出车位,离开实验基地,驶入城阳大道。一旁的手机接连不断的震动以及发出叮的声响,那是微信来消息的提示音,接连发了好几条,陈默知道肯定是程莎莎干的。 她后悔没有将微信的消息提示音关掉,右手抓着自己的头顶,柔顺的头发被抓的糟乱起来。随后,陈默落下车窗玻璃,风汹涌的灌进车里,也灌进她的脑袋里。 呼啸的风声同样让她不舒服,但风能吹走了脑袋里的烦躁。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陈默懂这个道理,她选择后者。 车在等红灯的时候,陈默拿起副驾驶室座椅上的手机,看了眼微信,程莎莎回复了七八条微信,大意是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是不是因为那天的幻觉?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大学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程莎莎这么话痨? 而且,程序员不都应该是沉默寡言,言简意赅吗? 陈默把手机放在大腿内壁夹住,没有回复,不然等会又是一阵密集的叮叮声。 红灯还有二十多秒,她抬头看了眼车外的天空。早上出门的时候晨光熹微,中午吃饭的时候光线还很强烈,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阴天。 云层很厚,严严实实的笼罩一方天空;今天没有落日黄昏,看云层的灰度,说不定还会下雨。 陈默突然想到了莫文蔚的《阴天》,歌曲在脑海里不自觉的播放。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将所有……… 随后,她又回想起离开华盛顿的那天下午,在昏暗的酒店套房里,和楚铭做爱的场景。 她想抽烟了。 第4章 司命(3) 陈默知道长宁区就有一家私人心理咨询诊所,在安湖里西街,具体门牌号她不知道,上次找房子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的。 车在安湖里西街缓慢的行驶,她看着路两旁的楼房建筑,搜寻着那家心理咨询诊所,足足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找到。陈默的褐色瞳眸来回的转动,她能够确定诊所就在这条街上,说不定是自己看漏了所以没有看见。 烦躁逐渐的累积,累积到陈默难以忍受的时候,她决定找个地方停车,然后沿着这条街步行,一家一家再找过去。 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抽支烟。烦躁的情绪让她的精神紊乱,厮磨着牙齿总想着咬东西。 车停在安湖里西街中段的一个停车位上,陈默降下车窗玻璃,从包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烟点上。烟头咬的死死的,深深的抽了一口烟,等胸腔被完全填满之后缓缓吐出。 烟雾笼罩车内,迅速弥漫,然后从车窗口离开。 抽烟能让她的神经松弛下来,心里烦躁的情绪渐渐舒缓。 路边有个女生经过,是个学生穿着校服,看年纪应该在读初中。她停下脚步睁着好奇的双眼凝视了一会车里坐着的陈默,然后拉了拉书包肩带离开。 算算时间,现在是放学的点。陈默关上了车窗玻璃,免得被走过来的学生看见。她担心自己在车里抽烟的景象在他们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误以为抽烟是享受的事情。 并不享受,烟很苦,好在她抽的是水果烟;可走过去的那个女生,不会知道这是水果烟。 很快一支烟抽完,她的情绪舒缓下来。烟蒂她用纸巾包了起来,等会找心理诊所的时候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车里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开,像是云蒸雾绕,陈默拿起大腿内壁夹着的手机,给程莎莎回复: 你想多了,来心理诊所是因为安眠药快吃完了,得找心理医生开证明拿药。 程莎莎:安眠药还是少吃点。 陈默:可能的话,我一颗都不想吃。 但是没有可能。 程莎莎:那你去吧,我突然有事情要做,今晚估计又要加班到十一点。 她连续发了几个委屈和流泪的表情。 程序员的工作很忙很累,而且经常性的加班陈默是知道的,但她不明白,程莎莎为什么要这么拼死拼活的继续这份工作,换一份轻松点的不好吗? 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 生活如果活的太累,有什么意思………陈默想着自己也没有资格说程莎莎,因为她也会因为研究加班至深夜。 而且,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太多意思。 陈默下了车,穿过马路。 她现在的位置在安湖里西街的中段,往左边看了一眼,几乎没有什么店面招牌,随后往右边走,一家店一家店看过去。 走了大概两百多米,陈默找到了那家心理诊所。 是个很大的店面,两层。她抬头看了一眼招牌,神色微凝: 心理诊室。 还真是直截了当,言简意赅。 陈默把拎包的肩带往肩胛骨深处靠,推开心理诊所的玻璃门走进去。里面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大,铺的是木质地板,鞋跟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响。 刚进门的地方有个竖立的水平板,上面有着诊室的一览图,就像是商场里常见的楼层标识图。 二楼的确也属于这家心理诊室,上面有心理宣泄室,音乐放松室和团体辅导活动室。 一楼有个人接待室和心理测评室。 陈默朝里面看过去,空空荡荡,这么大的心理诊室,难道没有前台招待吗? 诊室里开着的灯光是米白色,落在木板上形成一片薄薄的荧光,吊灯正下方有明显的光晕。 诊室的布局很简单,和在华盛顿时去的那几家心理诊室格调相差无几,的确符合心理诊室的样子。 几米开外放着白色的沙发和半米高的桌子。白色沙发的正对面,放着两台音乐放松椅。面向放松椅的左侧,是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没有人吗? 陈默环顾四周,心里纳闷。 没人的话不是应该在门口挂个暂停营业的标志或者直接关门吗? 没有的话,人是不是在二楼。 陈默径直走向白色沙发,她没有坐下,而是绕过桌子来到另外一侧,她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心理学图片。 两幅错觉图片(非逻辑的建筑物出口、向上向下的循环楼梯)。 还有两幅名画: 梵高的《星空》、《罗纳河上的星夜》 陈默站在星空的面前,仔细的端详着这幅画。 《星空》馆藏在纽约的现代艺术博物馆,《罗纳河上的星夜》在法国巴黎的奥赛博物馆。陈默去过这两家博物馆专门欣赏了这两幅原画,在原画的上面,陈默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梵高灵韵和创作轨迹。 拿《星空》来说,水平线笔触描绘的小镇和画面上部勾勒的上升趋势笔触形成强烈对比;树与星云之间的穿插形成了整幅画的流动感。但更大的感受,来源于梵高对画笔,对色彩的惊人掌控力。在原作上,你能够看见画布上面画笔勾勒的痕迹,像是一根根纤细的毛发整齐、错落、有序的排列。在疯狂的地方贲张,在压抑的地方骤然收敛。 色彩也是如此。 正因为梵高遒劲的功力,让每一次落笔的笔触收放自如,才能让整幅画产生一种律动和目眩神迷幽静的美感。 来源于色彩的定调,也来源于精细的笔触。 这些是仿制品无法企及的东西,用机器印刷仿制出来的复制品,只是二维的打印,所以会缺少灵韵。 珍品永远只会是真迹。 但现在,陈默在眼前的《星空》上面,看到了和原作近乎相似的笔触和色彩,最直观的感受,她坠入了由笔触间的线条营造的时空感,在扭曲、盘旋、飞舞的星河里目眩神迷。 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眼前的这幅画,才是原作……… “你好,是做心理咨询吗?” 陈默在静谧深邃的星空里迷失了方向,她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一道飘渺的声音在星空飘荡,然后毫无预兆的冲进了她的耳朵里。 一瞬间,将她的所有思绪从星空拉了回来,星云在极速的后退,仿佛时光溯流,恍惚间她看见了一颗赤红色的星辰,变成一团火,撕裂了黑暗;然后她看见了白色的墙壁,墙壁上的四幅画。 突如其来的声音很熟悉,是似曾相闻;又像是骨子里、血液里游荡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看见了身后站着的人。 “是你!” 第5章 司命(4) “是我?” 眼前的人一米八几,站在陈默面前高出半个头,他低垂着眼神看着陈默,神色诧异。诧异的不是眼前的女人,而是她的那句话。 他的回复不是肯定句,是疑问句,所以会有上扬的语调,“你认识我?” 他对眼前的女人没有印象,但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认识自己。 陈默抬起眼皮,说道:“认识。” 两人离得很近,陈默往后走了一步,后面是墙,身体几乎靠在上面。她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的声音和那天在飞机上听到的要再低沉浑厚一些,无数颗金色的沙子在手臂皮肤上滑落,毛毛的、痒痒的。 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的热气,冲击着陈默的面颊,她端详着他的脸,身体莫名的燥热起来。 脑海里时不时的出现夜里做过的春梦,那是她和他身体纠缠的画面。她经常梦见这个人,意淫着和他做爱;所以此刻这个人就站在面前,一向镇静的她有些心慌意乱。 陈默也清楚,自己的身体出现微妙的反应是心里的渴望,她太久没释放;从华盛顿回来之后就没有过。 “在华盛顿飞新城的航班上,多亏了你我没有在飞机上摔个跟头。”陈默露出浅浅的笑,同时瞧着眼前的人。 她想到程莎莎说过的话。 茫茫人海,未必就见不到;说不定下次就真见到了,缘分,原本就是邪乎的东西。 还真是邪乎。 没想到会在心理诊室遇见,所以,他是心理医生? 虽然没有穿白大褂,但这家心理诊室目前只有他一个人。 陈默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香水味,而且是女人才会喷的香水味类型。 该不会………陈默斜看了他一眼,应该不会,印象里他在飞机没有这股香味。 “想起来了,是你。”他终于说话了。 陈默松了一口气,“嗯。” 等着他说些什么,但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像是僵住。 “来这里是要做心理咨询还是心理治疗?” “有什么区别吗?”陈默盯着他的脸不到一秒钟,很快的转开,她担心再看下去,会引起误会。 “咨询是心理开导,治疗是确诊心理上有疾病。” 陈默没有说话,瞥了一眼眼前的人,真的是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会这么说话? “我不是来治疗的,也不需要咨询。” “你是来开证明的。”他伸手示意了一下让陈默坐到沙发上去。 陈默走到沙发坐下,他随后也坐下。 “你怎么知道?” “飞机上我看见你服用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那是治疗躁郁症以及轻度抑郁症常用药物。这两种症状,往往伴随着情绪的起伏还有夜里的失眠。” “夜里失眠需要安眠药强制入睡,你从华盛顿回国,带的安眠药不会太多;购买安眠药需要诊断证明,所以你才会来这里。” 果然是心理医生。 陈默心里暗想,她看着他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还有淡淡的蓝色,里面有光,如同零散的星光,只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为什么需要开证明,国外的证明国内也能适用。”陈默直直的看着他,似笑非笑,那眼神像是在调侃。 “你的病情没有加重,不开证明的话,不需要来这里,而且你说了你不是来治疗的。” 陈默:“…………” 这句话把她噎住了,难不成她要来这里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他起来转身走开,去到柜台取了一个水杯,倒了半杯水递到陈默面前。 “司命,心理咨询师一级。”陈默瞥见了桌上的名片念了出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指眼前的这个人。 司命……还真是奇怪的名字,有种古老的年代感。 “谢谢。”陈默接过水杯,道了声谢。她发现司命在看着自己,目光并不隐晦,反而是很直接,从上往下缓缓的平移过去。 陈默不清楚他在看什么,总之她没有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倾略性。眼眸里冷冰冰的光稍微变得温和,最终目光定格在陈默的脸上,和她直视。 没有说话,气氛岑静;司命的神情淡漠从容,没有任何对视的窘迫,但是陈默有。空气升温的很快,她的心率也变得越来越快,导致了血液循环的加快,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她耳根后部迅速染红的肌肤。 像是印了一片片枫叶。 在这场对视当中,陈默败下阵来,她扭开了视线,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罗纳河上的星夜》,冷静下来。 “心理咨询师一级,这个证书很难拿到吧;我记得我出国之前,国内还没有一级心理咨询师。”陈默找了个话题,结束沉闷的气氛。 心理咨询师一级,一般都是心理学、医学、教育学的博士或是副高级以上专业任职字资格,并且连续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三年以上。 不是很难,是很艰难。 他的年纪看着不像是一级心理咨询师。 “前段时间一直在华盛顿,证也是在华盛顿拿的。” 所以他跟自己一样,一直在国外呆着,近段时间才回国,碰巧赶上了一趟航班。 陈默端起水杯,杯沿碰着嘴唇喝了一口水,然后问道:“这家诊所也是回国之后刚开的?” “是。” “难怪,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陈默四下瞥着眼睛张望,目光始终错开他的眼睛。 陈默注意到他的手,手指修长,肤色很白、那是一种病白;灯光照在手背,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掌心不宽不厚,纹路很多,身体被这样的掌心抚摸着,一定很舒服。 比丝绸糙,比毛毯滑。 水杯放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心里头的臆想还是没散去。 “我可以抽烟吗?”陈默第二次迎上司命的眼神,试探性的问了一嘴。 她想抽烟了。 “可以。”司命点点头,没有拒绝,他的神情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过,不严肃但也不轻松。 陈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很快烟雾缭绕弥漫。 烟雾在她眼前飘散,笼罩着司命的脸,像是在一片云雾里,飘渺神秘。 “有烟灰缸吗?” “没有。” 陈默愣了一下,允许吸烟的话,不可能没有烟灰缸。 她在白色的矮桌搜寻了一圈,的确没有发现烟灰缸,她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铺在桌上,抖落烟头的灰烬。 第6章 司命(5) 陈默抽了烟,情绪舒缓下来。她捻灭烟头放在铺平的白纸上卷起来,起身找了个垃圾桶扔掉,然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翘着二郎腿,右腿的膝盖正好顶着左腿的膝窝里,抬起的小腿轻轻晃动,脚尖忽上忽下。她穿着紧致的牛仔裤,小腿又细又长。脚尖正好朝着司命,离他的左腿不远,这动作像是在刻意的勾人;如果是在桌子下面,就更像了。 真要是那样,她的脚尖说不定会很大胆的蹭过去,忽上忽下的擦着。陈默不是个胆小的女人。 抽完烟,心绪平定,她也是想起来这里的目的,抬着眼皮看向司命,说道:“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测试?” 开证明的话,也是需要先进行心理测试,陈默清楚流程。 “不用再进行测试。”司命讲道,说完看见陈默的眼神愣了一下,瞳孔里多了不少怀疑。 “合规矩吗?”陈默眨着眼,眼里忽然多了一抹妩媚,“见我是个美女,所以免了程序?” 司命笑了一下,陈默盯着他扯开的嘴角,笑容很淡很浅,不知道是讥讽还是冷笑。总之不是什么好的笑容。 “你是美女,但对我的吸引不大,你不需要这样。” “这样是哪样?”陈默斜眯着眼,脚尖停止晃动,上半身朝前倾斜,两边的锁骨凸显连接起来,围成了一个小池子。 程莎莎一直很羡慕陈默的身材,腿也好、胸也好、腰也罢,尤其是那能养金鱼的锁骨,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 司命看着眼前的陈默,她瞳孔里有嬉笑的颜色,一闪一闪的像是静谧的夜空。 “是我没有说清楚。”司命起身走向诊室最里面,那是他的办公桌,上面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个竖立的书架——放着几本书,旁边是一盆艾草,靠近桌子的内沿放着mac本。 陈默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盆艾草觉得奇怪,很少用人会用艾草做盆栽;她的视线落在司命身上,嘴唇抿着一条细线,心里在想他没说清的话是什么。 司命俯下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夹板和印章、章泥。 夹板上夹着他用来记录诊断结果专用的纸表,陈默看着,这应该是要给自己开具诊断说明。 “开具证明的确需要进行心理测试,不过我的测试不太一样,比较随意。从你看那幅《星空》开始,测试已经开始。”司命把话解释清楚,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心理观测,比有意识的心理测试更能拟合人真实的心理。” “从你站在我身后就开始了?”陈默惊讶的看着他。 司命点点头。 看画的神情,走路的姿态,谈话的脸色,抽烟的动作,就像是一面面棱镜,反映着人真实的内心。 司命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着诊断结果: 重度躁郁 轻度抑郁 伴随轻度欲望臆想症 陈默看着纸上的诊断说明,抬起头,目光笔直地凝视司命,“你的观测诊断,靠谱吗?” 她心里对此持怀疑态度。 “墙壁上有四幅画,你最先注意到的是《星空》,并且很快的沉入画面里的意境,伴随着手指的曲拢,重心的前移,被突然喊叫时身体反应的迟钝。” “和我对话的时候,你很紧张,表现出了言语的冲突性和攻击性;你提议要抽一支烟,烟蒂被咬的几乎变形,齿痕无规则,所以不是只咬住一个地方,而是随机性的啃咬………” “当然,更多的是基于我的判断。我有足够多的经验,能够从人的话语、行为、肢体、眼神、精神状态以及随时变化的神情判断病情。”司命向陈默详细地解释道,“这是我诊断的方式,如果你仍然存疑,可以进行icd-10以及ccmd-2标准测试,看看结果是不是一样。” 陈默深深的看了一眼司命,然后身体朝着他靠了过去,手指指向他在纸上写下的诊断结果,“我在华盛顿做过心理诊测,我知道我的心理状况——轻度抑郁、重度躁郁,但这轻度欲望臆想症是哪里来的结论?” 话说完,陈默挑着眉尖,白了他一眼。 “你的手很好看。”司命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轻佻话,陈默既意外又诧异。 “是吗?”她轻哼了一声,心里有些得意。 陈默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圆润。手背上的肤层均匀且薄,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在灯光的照耀下变成琉璃色。 她的手正好悬在司命腿盖的上面,所以他能够看的很清楚。 “你翘起二郎腿,脚尖勾来勾去,说明你的心思浮动;卷纸巾的动作,抿唇的笑意,还有凝视我的眼神,都很刻意;我能从这些举动里读出你的想法。”司命视线平望过去,他的瞳孔深邃,像是一望无际苍茫的大海,海上不起风浪、波澜无痕,可陈默觉得,海平面以下一定暗流汹涌。 她还没见过,在自己面前能够完全无动于衷的男人,假正经除外。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心里有什么想法?”陈默放下自己的腿,并拢在一起,双腿之间留下条笔直的线。 “你想摸我,也想我摸你。”司命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脸上的神情和无风的海平面一样。 哧— 陈默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咧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看你才是有欲望臆想症,知不知道跟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说轻一点是轻薄,说重一点是骚扰。” “你该庆幸我没有录音………” 司命盯着她,目光锐利。 “这是你要的诊断结果。”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将手里的诊断结果递给陈默。 陈默接过那张纸,随手放到了白色矮桌上面。 两人都自觉的错开刚才的话题。 “这里是心理诊所,你是一级心理咨询师,应该也卖安眠药还有一些其他治疗心理问题的药吧?”陈默迎着他的目光,不急不缓的开口。 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力量,像是山岳一样很重,能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她的眼神轻灵机敏,不会乖乖的被压着,而是绕着山岳跳来跳去。 “卖。”司命只吐了一个字。 “那我直接在你这里买吧,省的再去药店麻烦。” “要多少?” “两瓶。”陈默想了想,忽然改变了主意,“先拿一瓶吧。” 司命听到两瓶的时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陈默,安眠药有助于辅助睡眠,但一次性要的多……… 陈默说拿一瓶的时候,他眼神里的怀疑消失,“好。” 第7章 司命(6) 说完,司命起身离开。 怎么又走了?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郁闷地皱着眉头。她算是看出来了,刚才司命是在给自己做心理诊测,所以态度很好。诊测结束,就变回了平常的样子,跟飞机上时一样,嘴很凌厉。 不一会儿,司命反身回来,手里拿着东西,是两瓶药放在桌子上。 “这是你要的安眠药。”司命指着其中一瓶说道,“另外一瓶是氟哌啶醇,用于调节控制各种精神运动兴奋,你的右半脑容易产生幻想,氟哌啶醇会对你有帮助。” 说来说去,还是认定陈默有轻度的欲望臆想症。 陈默沉着脸,心里不高兴。 “安眠药我需要,至于你说的氟哌啶醇,我不需要。”陈默说完之后,扯着嘴角,透露着她心里的不快。 “这不是在向你推销。”司命想着她是不是有所误会,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 “那你………” “拜托,我年龄虚岁二十七,快三十岁了。”陈默盯着司命的眼睛,她褐色的瞳孔里有异样的光,后者有一种被毒蛇盯上了得感觉,脊背忽生凉意,“没听说过三十的女人如狼,四十的女人似虎吗?” 她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冷笑几声,“所以,我有欲望很正常;要是没有的话,才应该找你拿药。” 气氛陡然间安静下来。 司命盯着他看了几秒,收回目光没说话。 忽然。 “如果我说,你刚才读到的就是我内心的想法,你会不会………”陈默颇为期待的看着他,眼神略带挑衅。 司命读到的东西: 你想摸我,也想我摸你。 这的确是陈默心里想的事情,她现在坦率的承认,就是想看看司命的反应。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这是他的回答,很简单,很直接。 “是吗?” “如果有的话,飞机上的那次,你的手在我胸口乱动的时候,我会有所行动。”司命继续说道,说的一本正经,就像是在发表声明一样。 陈默愣了一下,神色僵住;眼里的异彩迅速的聚拢然后变成一个奇点消失,然后恢复正常。 “一瓶安眠药多少钱?” “五十。” “瓶子里有多少粒?” “三十粒,一个月的药量。”司命沉声道,“安眠药有一定的危险性,任何诊所都不能一次性多开多卖。” “我知道,不少人拿安眠药自杀。” 司命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默,说:“一个月后药用完了,如果还需要它辅助睡眠,可以再过来买。” 他强调了下时间,是希望陈默规范用药,不要多吃。 失眠需要服用安眠药,是因为躁郁症引起的精神亢奋,陈默在服用药物治疗,如果一个月后还没有见到效果,她下次来的时候,司命会提出由他进行深度的治疗。 陈默掀起红唇,她涂的口红是珊瑚釉色,在灯光照耀下迷离闪烁。她端详着司命的脸,视线从上往下,“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唇很好看;你的喉结也好看,而且性感。” 这不算挑逗,只是纯粹的欣赏;就像是男人在路边看见拥有美好身材的女人,会低语一句这腿是真的迷人,这胸是真的大一样。 司命的嘴唇很薄,樱粉色,唇纹很浅;不说话的时候抿着,说话的时候唇沿一上一下触碰着,弹性隐约可见。 就是不知道吻起来会是什么触感,也不知道是温是凉……… 司命瞪了一眼陈默,他以为这是挑逗,所以给出了警告的眼神。 陈默倒是不以为意,冲着他妩媚一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十的纸钞放在桌上,接着把安眠药放进包里,起身离开。 推开玻璃门出去的时候,陈默的身体顿了一下,唇角笑意浓郁起来,“我是妖怪吗?这么谨慎的防备!” 轻哼了两声,瞳孔里的媚色惊心动魄。 走出门之后,陈默想起在飞机航班上两人第一次碰面的情景。飞机遭遇乱流颠簸起来,她的身体向前栽倒的时候,手的确是下意识的往前抓,扯到了他胸口的衬衣。 “我摸了吗?没有吧.........”陈默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所以,那个时候手指怪怪的触感,是因为摸了他的胸口咯?” 陈默有些得意,心情骤然间畅快了起来,反正是她摸得他,自己又不吃亏。 她站在心理诊室前面的街道,回过头视线穿透玻璃门凝视着里面。决定不去药店买药而是直接在这里拿药,是临时起意;这样,她下次还可以再来这里。 冷峻、漠然、腹黑、诙谐........ 在飞机上的时候,陈默就对司命有特殊的兴趣,既然邪乎的缘分让两人再度相遇了,陈默自然会好好的把握住这样的机会。 安眠药是一个月的剂量。 “轻度欲望臆想症........这种病吃药就行吗?”陈默想到了什么,笑的更欢。 回头不经意的抬了一下眸,陈默瞥见心理诊室的二楼窗户玻璃旁,站着一道身影。 是个女人。 竖直的玻璃窗框正好在女人面庞的正中间,盖住了一部分五官,但陈默依稀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个美女。 脸型小巧,皮肤白皙。 “楼上原来有人。”陈默想了想,应该是来做心理治疗的,所以进诊室之后,司命不在一楼,而是从二楼下来,“身上的香水味,是这个女人的。” 陈默和二楼的女人对视了数秒钟,然后垂下眼睑,朝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过去。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陈默的脑子里蹦出了香水这两个字,心里又烦躁起来。 这种香水味清淡不浓郁,说明挥发性高,附着性低。两人如果不是坐的比较靠近,他的身上不会附着太多的香水味。 两人在上面做什么治疗? 时间是六点半,正好落日黄昏。 天空的云层轻薄,飘散的很开,太阳不知道下落到了那座山峦的后面,但仍旧是万里烧云;橙红色、珊瑚色、淡粉色的霞光密布整个天空,混搭着一幅很美很美的色彩图。 霞光透过车子正前方的一大块玻璃,在陈默白皙的皮肤上形成一层五光十色的辉光,明艳动人。陈默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止住了心里想要抽烟的想法,发动车子离开。 第8章 司命(7)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陈默看见的二楼窗户旁的女人,从旋转楼梯走下来,走到司命的面前,没有直接坐下。 她不仅是长的好看,身材也好。 身高将近一米七,穿着高跟鞋差不多有一米七六的样子。穿着紧身的皮裤,显得腿又细又长;腰型是最近很火的蝴蝶腰,上半身穿着贴身的露脐白t,平坦的小腹两侧有明显的马甲线。 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身材比例好,脸蛋白白润润。 这样的美女走到哪里都会是聚焦点,不过她下楼的时候司命并没有看她,而是去到里面的柜台下面,把一个白色箱子拿过来放在矮桌上。 她的瞳眸是蓝色的,像是混血,正统的亚洲人不会出现这样的瞳色,西欧那边比较多一点,可她又是标准的东方脸型,看不出混血的迹象。 司命没有看她,她的眼神却是一直盯着司命看。 蓝色的瞳眸闪着光,像是月光落在了静谧的大海上,波光粼粼。 “一个顾客,来做心理诊测。”司命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时候抬眸看了她一眼开口问,“松弛治疗做完了?” 她点头,“嗯。” “有没有感觉好点?” “舒服很多,神经没那么紧绷着。”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了走,看见白色箱子旁边的那张纸——陈默的诊断说明。 “轻度抑郁症,重度躁郁伴随欲望臆想症。”她看着念了出来。 “我听说有欲望臆想症的人,很容易对身边感兴趣的人产生性幻想,会在言语里直接体现,她有没有对你………” “没有。”司命冷着脸。 “是吗………”女人幽幽一声,右脚脚尖点着地面,凝着眸带着怀疑。 她知道司命此刻冷着脸,意思就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她很识趣的没有再问;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端倪,如果只是正常的心理咨询,自己问的时候他没必要冷脸回复。 在楼上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不得不说,长得很好看。 眼神里有着一抹孤傲冷意,还有些没有收敛干净的媚色。 她不喜欢那个女人,尤其是她身上的气味她闻着很不舒服。 虽然隔得很远。 而且,她从那个女人身上嗅到一丝危险气息,所以不希望司命将她作为目标。故意拿欲望臆想症说事,只是为了提醒司命。 有些女人招惹不得,最好不招惹。 “这段时间一共提取了十二瓶试剂,都放在箱子里。” “十二瓶试剂,十二个女人………其实你可以停下来,过过自己的生活。”女人心疼的看着他,语气温柔。 司命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光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你带着箱子回去,顺带帮我捎句话给老白,下一批得过两个月,让他省着点用。” “我明白,司命。”女人垂眸看着白色箱子,叹了口气,微微颔首。司命如果不打算过过自己的生活,那她就只能等着。 等待永远是受煎熬的一件事情;可她只能忍着,谁让自己那么喜欢眼前的人呢? 为心爱的男人心甘情愿的等待着,过程虽然痛苦,可也幸福。痛并快乐的事情有很多,而且往往快乐是主角,痛苦是附庸。 司命坐着,女人站在他面前,气氛再度安静下来,持续了两三分钟。 “小米的情况怎么样?”司命问道。 他坐在白色沙发上,仰靠着,皱着眉头。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件事。”她的右腿往前跨了一步,膝盖碰到了矮桌,顺势就坐在了矮桌上面。 矮桌比沙发的高度低,她坐下去之后为了让腿舒服,侧着身笔直倾斜的放着,因为正好在司命的面前,就像是刻意在他面前展示着自己完美的身材,尤其是腿。 司命不以为意,眼神没有往这边看,这让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明明自己是大众眼里梦寐以求的女神,却在司命这里讨要不到更多的目光。 “小米的情况不容乐观,老白希望你回去一趟。”她把老白交待的话说了出来。 “老白解决不了?” “他说很棘手,一个人没把握。” “近段时间我会回去一趟。”司命眉头皱的更深,老白说很棘手,看来小米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他看过小米的身体检查报告,有些异样,但还没有太严重的影响;难不成是出现了不可控的恶化? “需要我打点什么吗?” “不用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她抬起手伸了一下腰,顺带着将额前的发丝拢到耳朵后面。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剪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这样干练一点,打理也方便;关键是不需要时不时的拢头发。可如果真剪的话,经纪人托尼估计要跟自己拼命。 经纪人拼不拼命她不在乎,但不知道司命喜不喜欢短发。 “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我的时间不定,我自己回去就行。”司命开口拒绝,这让她眼底里的晦暗更加浓郁。 “要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女人朝着他白了一眼,眼神幽怨,嘟囔着嘴显得委屈,“那就当帮我个忙,你也知道,那家伙一直缠着我。” 她脸上的神情变严肃,像是很认真的在请求。 “定好时间我会提前通知你。” “好!”听到司命的这句话,她的脸上立马浮现笑容,唇红齿白。 她没指望司命会同意,所以现在的心情无比雀跃。 “这段时间,还有其他人失踪的事情发生吗?”比起回去的事情,司命更关心这个。 上上周,小米突然失踪,派了很多人找都没有找到;上周,小米带着伤回来,大家才知道,他前段时间是被抓走,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回来的第二天,小米就重病不起,老白检查了他的身体,做了初步的治疗勉强稳住病情,但是他身体里的异样,大家还不清楚是什么引起的。 但可以肯定,和小米失踪有关。 与此同时,族里还有一个人也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目前还没有。老白已经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尽量减少外出。” “那就好。” “司命,你是认为,有人在刻意针对我们?”她蓝色的眼眸看着司命,里面有着担忧和不安。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老白说的没错,尽量减少外出;你也是,必要出席的场合一定要谨慎点。” 她的瞳孔亮了起来,司命这句话是关心吧……… 第9章 中性物质(1) 实验室四周都是玻璃墙,有些带蒙砂,有些光滑。天花板上白色灯光照着,漫反射和镜面反射的光线错络在一起,很容易将人眼睛晃疼。 陈默待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里是用于扩增和样品检测的实验区域。 最里面的角落放着-20摄氏度的冷冻箱,用于存储扩增产物和基因试剂;旁边是一台离心机,作分子检测时使用;右手边放着一台pcr工作站。 正朝向的位置是一个无尘工作台,薄妍坐在一边,靠近着测序仪和凝胶电泳的设备,精神专注。 工作台上散漫的放着一些样本切片和培养皿,移液管,滤芯吸头………手臂压着一本速绘本,上面画着不少基因组的结构图案,在特定的位置进行标注。 她想的太过投入,陈默进来的脚步声完全没有听见。 陈默看着工作台上的切片,瞥见她手下压着的速绘本,然后看着她有些疲惫的身体,“没有午休吗?” 薄妍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回转过身看见陈默,打着招呼,“教授。” 然后继续说:“吃过午饭之后,我忽然想到组会讨论的一些细节,所以就来实验室观测切片的基因组情况,不知不觉就忘了睡觉。” 薄妍半眯着眼呵呵笑着,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很深的酒窝,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很漂亮;只不过瞳孔里有不少的血丝,看着让人心疼。 “科研又不可能一蹴而就,研究的过程很漫长,还是要休息。”陈默认真地叮嘱了几句,“充分的休息也能让灵感更活跃。” 薄妍点点头,声音柔柔地说,“我知道了,教授。” “你是发现哪里不对劲?” 上次陈默带回来的毛发经过鉴定,里面的基因组有些奇怪,有些基因是被修饰的,有些则是疑似被人为添加上去的。 说不定是早年间某个同样做基因研究的实验室的实验体流出,和外面的狐狸交配,产生了变异体狐狸。 添加的基因能够稳定的转录翻译,也形成了基因锁,这引起了陈默的注意,或许会是一个有意义的实验样本。她把样本的分析工作交给薄妍。 现在一周过去,她也很想知道,薄妍这里有什么进展。 “目前已经确认,样本切片的基因组里,存在特异性突变基因,以及定点转基因。转基因位点位于aavs1(开放位点)上,一共两个,未发现两者间存在匹配逻辑关系。” “我培养了四组样本,对切片做了同位素标记。a组正常转录翻译,b组敲除转入基因1,c组敲除转入基因2,d组同时敲除转入基因1、2。” “结果呢?”陈默询问道。 “a组转录翻译正常;b组三代翻译之前,基因正常产生dsb,非同源末端修复时产生dna插入或删除,正常移码突变,但是三代之后,敲除基因再度出现;c组情况与b组一致;d组多代都没有出现敲除基因。” “按照目前试验结果来看,转入的两个基因存在逻辑匹配关系,甚至可能是共享转入翻译信息。” 就像是每一个基因两个基因的备份数据。 “可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逻辑关系,为什么偏偏在三代之后出现?”陈默蹙着眉头,思考着。 薄妍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三代前的现象和三代后的现象截然不同,明明是很相悖的事情,偏偏出现在一起,这真的很不合理。 并且这个诡异的现象说明,那只狐狸不是实验体狐狸的杂交后代。 陈默又一次瞥见了薄妍手臂压着的速绘本,将本子拿起来放在手上,她看着上面的记录。 薄妍的绘画功底很好,尤其是速写这一块,dna旋转的结构和转入基因嵌入的空间位置、阴影结构都很好的体现出来。 两处转入基因………三代后成对转录……… 陈默思考着这些细节,脑海里不断推想着所有可能,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抬眼说道:“做电泳了吗?” “做了,用的聚丙烯酰胺凝胶。” “变性的(dna迁移不受碱基和序列的影响)?” “嗯。”薄妍迅速的回答,“电泳过程需要一个半小时,我半个小时前做的,结果还得等一个小时。不过,电泳过程已经用记录仪录制了。” 薄妍回答完,接着又说:“趁着这段时间,可以再将那组基因转录翻译几代,看看后续情况。” 陈默静静的看着她,薄妍在基因研究方面很有天赋,直觉也很准,肯吃苦努力。但就是太努力了,一旦进入研究,就变成了工作狂。这一点倒是和自己很像。 “那个实验不着急做,休息会吧,瞳孔都快全是血丝了。”陈默放下手里的速绘本。 薄妍抿了抿嘴唇,担忧地问,“是不是很吓人?” “不吓人。”陈默摇摇头,“趁着这个空闲的时间,出去喝一杯。” “教授,上班期间不能喝酒的………”薄妍提醒道。 “…………”陈默轻蹙着眉头,淡淡的说出两个字,“咖啡。” 薄妍很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一副我错了的模样。 两人离开实验室,薄妍跟在陈默的后面,准备去换衣室将衣服换了,然后去大楼附近找家咖啡厅坐下喝杯咖啡。 薄妍中午没有午休,确实有些犯困,但总不能在上班期间睡觉,这说不过去,正好喝杯咖啡提神。 走出实验室,在拐角的地方碰见了皮磊——也是这个研究室的博士研究员,和薄妍同级。 “教授。”皮磊抬头看见了陈默,下意识的低下头,神色显得有点紧张,跟根木头似得杵在旁边。 陈默点点头,擦身走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身喊住了正要离开的皮磊,“皮磊,诱导基因沉默的那个研究课题进展的怎么样?” 陈默所领导的研究室一个有三个课题:诱导基因沉默,基因开放位的定点融合,人类免疫细胞的修饰编辑。 皮磊负责的是诱导基因沉默。 “已经筛选出能够稳定表达的标记基因沉默癌细胞株,目前正在检测对相关细胞增殖、迁移、侵袭、凋亡等影响。”皮磊身体僵直的站在一旁,说话的时候也低着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陈默。 “行,那你们继续研究。”陈默对这个进度还算满意,没有多说什么。 “是,教授。” 陈默走后,皮磊也是暗暗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薄妍看着皮磊,呵呵呵地偷笑。 第10章 中性物质(3) “没……没有。”突然问到自己,薄妍紧张起来,因为紧张脸上的皮肤绷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有些红,神色也是变得困窘。 陈默挑了一下眉,“你这可不像是没有的样子,是不好意思说?” 气氛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 薄妍捧着咖啡杯慢慢的喝着咖啡,视线在四周晃来晃去,最后找到了一只棕咖色毛发的猫,盯着它看。 或许并不是在看猫,只是需要一个出离眼神的理由。 陈默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追问下去。她对八卦其实没有那么浓郁的兴趣,不像程莎莎,一遇到八卦的事必须刨根问底。 她在想着那些毛发基因组怪异的现象,假设那两个基因各自都拥有全部的转录翻译信息,只是在转录的时候选择性的表达一部分,形成两个互有逻辑性的基因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选择性表达在转录上极为常见,这种选择性加上自我检测,的确能够形成三代转录后再出现的现象。 前提是,自我检测的周期是三代转录的时间。 想到这,陈默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丝模糊朦胧的光线,像是一根绳子,在拉着她走向甬道的出口。 拉着她得见光明。 “还是需要很多的实验分析才能确定,目前先看看电泳结果吧。”陈默呼出一口气,她没想到,无意之间得到了毛发,会成为重要的研究样本。 “陈默姐,其实我心里是有喜欢的人。”薄妍很小声的说道,在谈及喜欢的人是,她一改工作时的严谨认真,变得娇羞。 “是我们实验室的人吧。”陈默猜测道。 “陈默姐,你知道?”薄妍惊讶的看着她,眼睛蓦然间睁大,表情慌张。 “我想应该是我认识的人,不然在我面前说这个你不会是这样的神情。”陈默觑了她一眼,手指指肚摩挲着咖啡杯杯沿,这种杯子表面不是光滑的,表面有些颗粒镀层,摸着会有凹凸感。陈默摸着,感觉像是在抚摸掌心有茧的男人的手,“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实验室的哪一位。” “陈默姐,我说了,但你不能跟别的人说………”薄妍紧张兮兮的看着陈默。 其实陈默完全可以说不用告诉我,自己不说出去,肯定不会有别人知道。可她看见薄妍紧张的样子,突然好奇那个男的会是谁。 看来自己也有八卦的底子。 “嗯。” “真的?” “我不是乱说话的人。” “我喜欢的人,是方景民。”薄妍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喜欢人的名字。陈默看着她,觉得她真的很可爱,此刻的样子,就像是初中时候女生暗恋男生鼓足勇气说给自己的闺蜜听一样,那么的害羞。 薄妍之前没跟人交往过吗? 能有这样的害羞表情,都是第一次喜欢。 “方景民?”陈默脑海里浮现实验室里的人来,一张张面孔一一过滤,发现没有什么印象。 “就是方景民,负责人类免疫细胞基因修饰编辑研究项目,清北系高材生,和您一个学校。”薄妍说了一串介绍词。 看来是真的喜欢,才会介绍的时候说这么一大段。 说到免疫细胞基因修饰项目负责人,陈默想起来了,的确是方景民,她愣了一下,诧异的看了一眼薄妍。 方景民,很普通的一个人,样貌平平,身高不显,性格倒温和;是那种放在人堆里存在感很低,不起眼的人。学术能力倒是很强,所以一说到项目,陈默就联想到。 薄妍条件很好,长相清秀甜美,脸蛋精致,有南方女人骨子里的温婉,怎么会喜欢方景民那种长相普通的人? “他虽然长相一般,人也呆呆的,可我喜欢他做研究时候认真痴迷的样子。”薄妍咧着嘴笑,她看出了陈默眼里的疑惑,主动解惑。 认真的男人,无疑是最吸引人。人的优点各式各样,有人钟情样貌,有人钟情性格,有人钟情态度………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他知道吗?”陈默问。 薄妍叹了口气,神色低落,瞳光有些暗淡,“应该是不知道。” “没暗示过?” “暗示过很多次了,可你也知道,他就是个呆瓜,对这种事完全不感冒。”薄妍说到这就头疼,她喜欢景民的认真,但这家伙认真起来眼里只有研究,不认真的时候就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感情这块,他脑袋里肯定一片空白。” “你也差不多。”腿一直放着一处位置,陈默有点不习惯,她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原本蹭在右脚踝的巴厘猫因为陈默抬腿的动作,圆滚滚的身体翻了几圈。 几圈之后停下来,它伸伸脖子,睁着蓝色的眼睛,无辜、委屈、茫然的看着四周,然后找到了陈默的左脚踝,继续躺着。 时不时的用自己的臀部蹭一蹭。陈默瞥了一眼脚下的猫,怀疑这是只公猫,很可能是发情的公猫。 “陈默姐……”薄妍露出了跟猫一样委屈的眼神。 “你都知道他是个呆子,不懂你暗示的意思,那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的心意;他不懂,你就教他;他不开化,你就帮他开化。不然只会一直拖着,你还是等不到结果。” 陈默难得长篇大论。 “可我毕竟是个女的,总不能我主动表白吧,那样太上赶了………”薄妍小声回应,一直以来她都只是给方景民暗示自己的喜欢,真要亲口表白,她做不到。 陈默无言。 “女的怎么了,不可以主动表白吗?”她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薄妍,“在国外,女的比男的还要主动。” 陈默在华盛顿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受那边的文化影响较大,所以不觉得女生主动是件多么别扭的事情。 再正常不过。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局限于喜欢,你可以不说。” 临末,陈默补充了一句,她突然发觉自己这方面的说辞真的不少。 薄妍歪着头,头发遮住了她半边润红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害羞的缘故,一直没抬眼看陈默,双手握着放在桌上,手指缠绕来缠绕去。 她不说话,陈默则是静静地喝着咖啡。 “陈默姐,你是不是谈过不少对象啊?”薄妍好奇的问,不然的话怎么会说的头头是道。 陈默抬着眼皮,睫毛乱颤。 第11章 中性物质(4) 她的心绪,此刻也有些颤动。 “我没有和谁交往过,一直都是一个人。”不知为何,陈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楚铭,想到了两人在床上纠缠的画面,想到了见楚铭最后一面时他的质问。 如果只是做爱,为什么这段时间,你不找其他人? ——因为你活好持久。 当时面对楚铭的质问,陈默回答的迅速干脆,让楚铭哑然。 为什么………现在再想起这个问题,陈默有些茫然,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或者是在交往的感觉吗? 陈默细长的眼睫毛颤动的更加厉害,不只是眼皮,手也在发颤。她双手捧着咖啡杯,摸索着表面凹凸不平的镀层,想要通过这种起伏的感觉让自己平静下来。 “陈默姐,您不会跟我一样,到现在都是母胎solo吧?”薄妍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默,话说出口的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应该这么说,急忙道歉,“陈默姐,我没别的意思……” 母胎solo,是指一直一个人,没有谈过恋爱,交往过对象。 有时候只是自嘲说的玩笑话,但用到别人身上,容易让人反感和恼火。 “没事。”陈默没听到前一句,不知道薄妍为什么道歉,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没事。 她脑海里不断闪过曾经和楚铭在一起的画面,大多是做爱的场景,两个人也偶尔会吃个饭,看场电影算作是做爱前的前戏。 前戏,是陈默的说法。 当时的楚铭,是不是认为自己和他已经算是情侣在交往,只是自己死鸭子嘴硬,一直不承认? 如果真的只是想做爱的话,为什么要有吃饭、看电影这些多余的事情? 那只是前戏,陈默心里自我肯定着。手来回的摩挲着杯壁,但她变得越来越烦躁,眼睛盯着咖啡杯,咖啡喝光能看见杯底。 白色的杯底,黑褐色的残液。 陈默曜黑色的眸子转动,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包,想起来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手机出来,没有拎包。 她想抽烟,烟和打火机都在包里。 烦躁的情绪扩散开来,右手扶着太阳穴往后的地方,不断抓挠着头发;那一小块地方,头发乱糟糟。 曲利辛片也放在包里,没有办法通过药物让自己镇静下来。 “走吧,该回实验室了。”陈默压着心里的烦闷开口,薄妍还打算说些什么,但陈默已经起身,她也只好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看着陈默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陈默是因为得去换衣室拿药压住躁郁的情绪,以为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那句话让陈默心情不好,心里十分懊恼悔恨。 “陈默姐会不会怀恨自己?”薄妍很担心。 陈默起身离开的时候,忘记脚下那只巴厘猫。她左脚迈出去,右脚直接横出一段距离从桌底下离开。靠着右脚脚踝已经睡着的巴厘猫,突然被一道力量掀翻,恍恍惚惚间又是翻转了几圈。 前半身朝上,一副四仰八躺的样子。它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肥嘟嘟的身体翻转过来,茫然的看着四周。 它在找刚才待着的柔滑有香味的地方。 找不到之后,它的眼神再度出现了委屈和埋怨,直接在原地趴下。 …………… 回实验楼的路上,陈默走的很快,跟在后面的薄妍很费解的看着她的身影,心里的担心更加浓重。她尽可能的加快脚步,紧跟着陈默,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蹬蹬蹬急促的声音;走的过快,脚趾的两侧被凉鞋挤压的生疼。 很快就形成发红的印记。 陈默在换衣室迅速的换好衣服,交待了一声,“薄妍,你先去实验室,我一会过去。”说完手里攥着药离开。 “好的………”薄妍回答的时候转身回看,陈默已经消失在换衣室。她一下子懵住了,陈默姐真的因为母胎solo这个词生气了吗? 可刚才的语气不像是生气,感觉很着急匆忙的样子。 薄妍换好实验衣,先回实验室,电泳的结果也该出来了。 陈默去到自己的办公室,倒了杯水,拿出两粒药片放进嘴里伴水喝下。她靠着办公桌,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放在桌面上,两条腿斜斜地搭放着;实验衣宽松,看不出腿形。 桌上放着的曲利辛铝箔片因为攥在手里扭曲变了形状,陈默右手手心,有几处发红的凹痕,差一点皮肤就被割破。 她还是想抽烟,又去了一趟换衣室,把烟和火机放进实验衣口袋,走向实验大楼天台。 抽了根烟,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陈默姐。”薄妍在实验室整理一些分析结果,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了门口玻璃门走进来的陈默。 “电泳结束了吗?”陈默问。 “刚刚结束。” “把电泳录像传过来。” “马上就好。”薄妍放下手里的分析资料,转向桌台右侧的设备。 眼前的无尘操作台嵌着一块可触led集成屏,链接着实验室大部分的设备。很多仪器分析的过程以及结果能够通过串口线上传到集成屏。 近看的话,只是一块平面大玻璃。 “陈默姐,好了。” 陈默点开桌面屏幕,将接收到的电泳录像打开,观察样本dna的电泳情况。溶液中的dna分子在电场的作用下不断向正极电压区移动;那片区域,电极的力量就像是拉住dna的两只手,拉扯开dna的螺旋结构,将里面的分子物质不断的拉扯开。时间缓慢的流逝,不同质量的分子迁移速率不同,在溴化乙锭的染色下,逐渐形成一条条痕迹分明的色带。 色带形成的过程,就像是慢镜头下流星从夜空划落,留下一条光带。dna分子分离的过程,在陈默眼里比流星雨还要美。 因为它的逆过程(螺旋聚合),是所有生物的起源。 前面的过程十分缓慢,陈默调成了1.5倍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看完。 电泳结果的分析主要是色带结合测序,过程往往不被重视,但陈默认为,过程里细微的变化很有可能体现这段dna分子的特殊性。 迁移速率,沉滞,张裂程度……… “陈默姐,就目前的观测来看,携带了标志基因的dna片段电泳的现象和正常情况下一样,没有特殊的地方。” 薄妍站在陈默的后面,也在观察着整个电泳现象,她没看出什么异常。 陈默没说话,严肃的盯视着桌面屏幕,直到电泳过程完全结束,然后回复薄妍的话: “不,它有特殊的地方。” 第12章 中性物质(5) 实验室里灯光明亮,天花板上的灯光照射在玻璃桌面,和led屏幕的荧光糅合在一起,形成特殊的光影。这些光影,落在陈默脸上,白皙的皮肤铺着一层银辉。 她凝视着屏幕,手指点在屏幕上。 薄妍看着陈默的手指,发觉教授的手真好看,白皙修长;心里赞叹了一声然后看着手指点落的位置,皱着眉深想。 半分钟过去,并没有能想到陈默说的特殊是什么。 整个dna分子的电泳过程她看在眼里,和正常的电泳没有区别,至于色带成分,没有进一步分析暂不清楚。 她知道,陈默说的是电泳现象里的特殊。 “陈默姐………”薄妍想不明白。 “溴化乙锭(荧光染色剂)能够进入碱基进行染色,电泳结束之后,这一片起始区域色度集中,是重度染色的结果。”陈默开口解释。 薄妍凑过头去,瞬间明白教授说的特殊是指什么,“中性物质?” 色度集中,说明溴化乙锭也对这里面的碱基进行染色。 存在碱基……应该也是基因,可为什么没有被电极分离? “会不会是大分子dna?”薄妍想到一个解释。 “离子浓度,电压强度多少?” “离子浓度百分之零点三,电压强度4v每厘米。”薄妍很快答道。 无论是离子浓度还是电压强度,都足以分离10kb以上的dna分子,投入的样本dna远低于这个值,照理不会还有中性物质。 其他因素? 陈默的直觉告诉她不太可能。除非,这里的中性物质不受解离液影响未被解离;又或者,不带电荷。 “迭代培养的情况怎么样?”陈默看向薄妍。 “结果影像刚才一并上传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就是这两个文件,一个迭代五次,另一个九次。”薄妍指向屏幕右上角的两个文件。 陈默点开观看着影像结果。 “奇怪,怎么会这样?”薄妍失声脱口而出。 一旁的陈默捻着手指指肚没有说话。她心里也觉得奇怪,培养皿里面,单核细胞转录翻译那些dna的时候,在进行第十代的时候突然中止。 感觉像是,单核细胞在第十代的时候莫名其妙死亡了,所以转录翻译中止。 “其他几组培养皿呢?”像这样的迭代培养,肯定会预先设置好对照组。 “我马上上传。”薄妍行事干练。 五分钟后,影像上传完毕,陈默点开文件继续观察: 分别携带目标基因的单核细胞,三代之后同时出现两个目标基因,十代之后死亡; 同时携带两个目标基因的单核细胞,十代之后死亡; 不携带目标基因的单核细胞,目前转录翻译十二代,暂未发现异常情况(不保证继续迭代不出现异常)。 “就目前的观测情况来看,那两个目标基因的确有问题,不仅涉及选择性表达,可能还控制寄主细胞的死亡。”陈默得出一些结论,瞳孔陷入沉思,思考着种种可能性。 陈默想到了那只狐狸,如果目标基因控制细胞死亡,那只狐狸恐怕活不了多久。但她想的更多的是,假设在基因学里的各种延伸可能性。 “薄妍,通知另外两个研究小组的人,暂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到会议室开组会。”陈默吩咐道。 “好的。” ………… 时间是下午四点,陈默上次光顾的那家便利店,司命走了进去。 店里面只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女,应该是孙思甜的母亲,她看见司命走进店里,急忙出来迎接,“司命大人。” “这里不是云崖。”司命扬手示意她不需要行礼。 他视线扫了一眼店里,没看见孙思甜诧异地问道,“思甜那个小家伙呢?” “回司命……”她刚说出三个字,发觉司命朝着她拧着眉,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这里不是云崖,把敬语吞了回去,“思甜在上课,还没有回来。” “我倒是忘了,今天周三。”司命想起来今天的日子,兀自走到便利店里面,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过的矿泉水水拧开盖喝了一大口,身上的热气迅速消解大半。 回到收银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元的纸钞放到桌台上。见思甜妈妈没有要收的意思,他将纸钞放里放了放,“不用找了,剩下的钱换成糖果,告诉思甜这是司命叔叔给她的小礼物。” “思甜回来一定会很开心。” “这几天你这里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司命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便利店外面的行人,“或者奇怪的气味。” “来便利店买东西的都是老主客,没有什么可疑的生人,过往的行人也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思甜说上次店里来了个很漂亮的姐姐,身上有你的气味。”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司命,惶恐自己说错话。 “思甜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司命眯着眼问,提取试剂需要接触女人,从某一方面来说,她们都为族里做出了贡献,所以司命会留下一些自己的气息,让族人遇见后表露善意。 人太多,他肯定不知道具体是谁。 “听思甜说,似乎叫陈默。” “陈默……”司命很快想了起来,脑海浮现陈默那张勾着媚笑的脸,那天她来心理诊室拿安眠药,是个把欲望写在脸上的女人。 之前在飞机上也遭遇过,气息应该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知道了。”司命神色淡漠,陈默只是他意外遇见的一个女人,没有什么关系,引起不了他太多的深想。 只不过那双带有倾略**望的眼眸,让他凝滞了几秒钟。 二十七八的年纪,再加上轻度的欲望臆想症,有那种想法很正常。 思甜的嘴是真的甜,喊姨的人喊成了姐姐。 思甜的妈妈站在收银台里面,她不知道司命大人突然沉默是在深想什么,手心一直攥着,心里有话想跟司命说,但很规矩的等着。 “还有事情?”司命回过神来,意识到她还有话。 “司命……我丈夫的下落,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吗?”她紧张担忧的询问,心里很是焦急。 “小米还没有醒过来,当天只有他和小孙在一起,我们也只能等小米苏醒,才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她想问小米什么时候能醒,话直接被司命打断。 “过几天,我会回一趟云崖。” 第13章 中性物质(6) 司命嘴里说的小孙是她的丈夫,思甜的爸爸。司命看起来没有比她丈夫大,但这样的称呼她并没有什么不适。 整个云崖,除了老白之外,其他人都要比司命大人低几辈,甚至好几辈。 听到他说要回一趟云崖,她心里顿时有底,知道小米能够苏醒,也知道司命大人会救出自己的丈夫。她朝着司命颔首,一幅激动感激的神情。 “放心吧,他会没事。” 说完这句话,司命离开了便利店。他走后,思甜母亲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情绪,眼眶里顿时泪水打转。 司命开车返回心理诊室,路上深想着陈默身上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气息。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释放的话,气息是不可能落到陈默身上,但印象里无论是在飞机机舱还是在诊室,都没有释放过气息。 “难道是我睡着的时候有意间泄露了一丝气息?”司命拧着眉头深想。 新城的仲夏很热,傍晚时分太阳仍旧炽烈,光线笔直的穿透玻璃落在司命的身上。额头、鼻梁、下颌、喉咙仿佛镀了一层金色,他面色漠然好似一座塑像。 若是陈默看见了司命此刻的样子,一定会按捺不住想要摸一摸,从额头一路摸到迷人鼓动的喉结。 车停在心理诊室的门口。 司命下车后,迎面撞见等在诊室门口的姬女。她戴着口罩和墨镜,尽可能的遮掩住脸,但火辣的身材还是容易吸引路人的目光。 “等很久了?” “几分钟而已。” 司命走上前开了门,回头看了她一眼,“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心理诊室,在大厅沙发处坐下。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司命给姬女倒了杯水,放到她的面前。 “带来了。”姬女点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有一些晶莹的银蓝色毛屑。 “司命大人,为什么需要这些东西?”东西是带来了,但她不知道能有什么作用,老白似乎知道,可她跟老白的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没问老白。 “老白的能力我很清楚,他如果不能处理小米身上的问题,说明这是以前未曾出现的问题,我需要检查小米的dna情况。”司命和老白通过电话,大致清楚小米的一些状况。 云崖没有检验dna的设备,心理诊室有,在地下一层;所以他没有急着返回云崖,而是让姬女把东西带过来先进行检测分析。 “您是怀疑小米的失踪和受伤跟那伙人有关系。”姬女神色一紧,眸里冷光幽然。 “目前看来应该就是那些人干的。”司命顿住眼神,眉毛锋利如剑,姬女望着他,感受到了他平静面容下汹涌的怒火。 那些家伙,迟早有一天会为自己深重的罪孽付出代价。 “云崖里的人,这些天有没有安分点?” 姬女曲拢着双腿斜靠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窝处压住了短裙裙角。压不压其实都一样,每次来见司命她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可惜司命并没有多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倒是想让司命看见自己裙底的风光,外面的男人都好这一口,偏偏眼前的人不好。 姬女心里暗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都很安分,老白这次控制的很好。” “还有就是你的安全问题。”司命坐在沙发上,手指敲打着沙发表面,神色凝重,“小米和小孙的身份都经过处理,那帮家伙还是能够发现,说明他们已经掌握破解身份的方法,所以你也有危险。” 姬女拢了拢头发,不屑一顾,“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找上门来,好让他们有来无回。” “我知道你是当红女星,身边有几个保镖护着,但你的保镖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要谨慎;我已经嘱咐老白让林乔过来,让他进入你的保镖组,保护你的安全。” “可是………”姬女听到林乔这个名字,面色不喜想要拒绝。 司命打断了她,“这件事情不需要多说,听我的;我不希望你出事。” “是。” 姬女原本还想挣扎,但听到司命大人最后一句话便不再说话,乖巧的点点头。心里想着,司命大人还是在乎自己的,他不希望自己出事。 于是她的脸色缓和下来,一时间笑靥如花,眼里也是多了许多浓郁的蜜意。抬眸正想要深情款款的望着他时,发现司命大人已经起身走出大厅。 “我去处理一下这些毛屑。” 司命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沙发处坐着。她斜眯着双眼,腿并拢的更紧,右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瞥了一眼墙壁上的《罗纳河上的星夜》,眼缝里的眼眸,映着漫天闪亮的繁星。 地下一层的入口在旋转楼梯的内侧,里面有着一条暗道直通,暗道的开关在楼梯挨靠的墙壁处,巴掌大小,不仔细端详很难发现。司命将自己的右手贴了上去,重重往下一按,暗道打开。 毛屑处理成切片标本,然后提取细胞中的dna细胞植入真菌中进行培养,再将一些提取的dna放入dna分析仪,分析结果需要两个小时后出来。 做完这些,司命离开实验室,回到诊室一层。 “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崖?”姬女看着司命大人走过来,知道他已经处理了那些毛屑。上次离开心理诊室的时候司命说过,会找个时间回去云崖,但到现在还没有说什么时候。 姬女想陪着司命回去,所以要问个确切的时间。 司命不知道姬女的小心思,“dna分析结果今天就能出来,小米的情况不能脱太久,明天我就会去云崖。” “那明天我开车过来接你。”姬女低眉一笑,主动揽下接送的活。 “好。”今晚应该是要熬夜分析,明天肯定开不了车,姬女开车送自己过去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我就先回去了。”姬女起身拎包就走,担心司命大人反悔刚才做的决定。 “路上小心。” 对于司命大人的提醒,她欢快的嗯了一声。 姬女走后,司命关了心理诊室的门,回到地下一层。 两个小时后,dna分析结果出来,他拿着图谱还有分子构成成分表,陷入凝重的思索。 他和陈默一样,都是检测到了dna分子里的“中性物质”。 第14章 中性物质(7) 实验大楼三楼,挨着陈默的办公室有一个30平米的会议室。 陈默项目里的研究人员共有二十个,其中有博士生也有硕士研究生。薄妍按照她的吩咐将所有人喊到会议室开组会。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份打印好的资料——薄妍这段时间对于毛发dna研究分析的纪录。 投影仪上播放着dna寄主细胞迭代培育以及电泳过程的录像。 会议室气氛沉默,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录像结果,同时查阅着手里的资料。陈默没有催促,她知道大伙接收这些信息需要一定时间,只有充分的了解才能给出自己的判断。 陈默同样在阅读手里的资料,滑嫩透白的指肚时不时敲打桌面,像是在钢琴键上有规律的奏乐。 她烦躁的时候喜欢抽烟,用牙齿啃咬烟头;思考的时候手指喜欢敲动,能听见轻微的咚咚声,像是心跳的声音。 陈默将资料的最后一页看完,抬起眼眸看向四周,发现薄妍的眼神时不时的朝着方景民瞥去,面带粉潮。 这个人,还真是像初中生暗恋人一样,躲躲闪闪,心里自顾自的喜欢。 薄妍回头正好撞见陈默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时间如同被发现了什么羞死人的事情,万分窘迫,急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脸上的粉潮变成红潮,烧的发烫。 早知道就不跟教授说自己喜欢景民的事情。薄妍现在心里满是懊恼悔恨,她掰着自己的手指,越掰越用力。 时间飞快流逝,陈默看了眼手表,又过了半个小时,于是开口道: “就目前手里的资料和录像结果,大家有什么想法?” 皮磊放下手里的资料,抢先说话,“实验里的基因组,或许能让我们在基因选择、基因融合、基因编辑方面有更大的突破和进展。” 他心里对陈默有想法,所以迫不及待的开口,想要在她面前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陈教授,这组特殊的基因组的来源是?” “路过遇见的一只狐狸脱落的毛发,因为好奇捡了回来。”陈默说明了基因组的来历,“我有检测分析各种生物dna的习惯。” “陈教授真是心细严谨。” 陈默瞥了一眼皮磊,没有接这种讨好的话。 “匹配过相应物种的基因组文库吗?”坐在皮磊对面的严修加入讨论,他也是一位博士,主研多层次组学大数据解析和数据库构建。 “匹配过,是苍狐亚型的一种,但基因组不完全匹配。”薄妍很快回答了严博士的问题。 “未知的基因突变吗?”严修皱眉思索。 “按照薄妍记录的分析资料来看,开放点位上的确有特殊的基因存在,不像是基因突变,更像是基因修饰或者是基因插入。”方景民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也不能彻底排除突变,得对碱基里嘌呤、嘧啶成分进行分析。” “就算对成分分析,也可能是从未有过的比例。” ………… ………… 讨论持续了四十多分钟,显然所有人都意识到,这里的特殊基因可能会是基因学研究的重大突破。 “特殊基因组的研究需要加大力度,目前地分析情况来看,有可能会给我们现在手头上的研究很多启示,甚至能够解决现在研究中难攻坚的问题。” “方博士,刘博士,你们两位能不能在现有工作的情况下协助我和薄妍进行特殊基因组的深度研究;主体工作我和薄妍会完成,你们手头上的工作进度可以适当放缓。” 陈默目光看向两人,征求着他们的意见。皮磊盯着陈默看,对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和凝光的眼神露出痴迷的神态,他有些失望,没能够加入特殊基因组的研究里去。 他很看好这项研究;也想要和陈默有深入了解的空间。 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过,让她心生不喜? “没问题,陈教授。”刘博士笑了笑。 “我也没问题。”方景民将眼镜框往上推了推,继续盯着手里的资料细看。 “那今天的组会就先这样吧。”陈默说完,其他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会议室。 三分钟过后,陈默起身准备离开,扫了一眼发现薄妍还在,眼神滴溜的望向自己,“你怎么还没走?” 薄妍抬起头,“陈默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陈默没听明白。 “选人。我总觉得你让方景民加入是故意的,虽然是想帮我制造更多的机会,但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会不会显得你徇私?” 陈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喜欢还真的是容易让人变傻,变痴呆。 “你想多了,又不是只有方景民,还有刘博士。让方景民加入研究更多的是因为他主持基因编辑研究工作,关联性更大;而且,他很有研究精神,看得出来他对这次的研究感兴趣,关键是他的直觉敏锐,大体方向跟我想的一致。”陈默向薄妍解释一番。 薄妍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听到陈默夸方景民,她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和高兴,“他认真起来真的很迷人。” “他还不是你男人呢。”陈默受不了薄妍这幅花痴的样,完全是把方景民默认成自己男人,对她的与有荣焉讽刺道,“要真想他成为你的男人,就不要浪费这次的机会;声明一点,工作为先。” 说完抱着材料,受不了薄妍的神情,迈快步离开会议室。 薄妍怔了一下,脸色变红,小声的嘀咕,“会不会太快,我还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 心事被揭穿,薄妍禁不住羞赧起来,抬头后发现陈默姐已经离开了会议室,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脸上的潮红则是慢慢消退。 “不是说我想多了吗?现在又让我好好把握机会,那不就是没有想多吗………” 薄妍深吸了一口气,胸部缓慢起伏,想着陈默姐就是故意的,不过她心里很感谢陈默姐的故意。 陈默走出会议室,回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巧响铃。 她拿起手机,没看屏幕上的名字直接接通,“你好。” “陈教授,是我;有空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有点事需要跟你交待一下。” 第15章 中性物质(8) 说实话,陈默并没有从声音音色里辨别出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她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才知道自己该去哪个人的办公室。 徐杨,徐总。 施耐德生物医药科学新城分部负责人,也是这栋实验大楼的管控者;而陈默,只是这栋实验大楼负责某些项目的教授。 明面上,徐杨并不会干涉陈默的科研工作,但是需要定期汇报研究进度。毕竟这不是大学的科研工作,而是医药公司的科研工作,管理层需要掌握研究进度把控方向。 两天前刚跟徐杨汇报过工作,所以这一次让自己去他办公室不会是工作上的事。 说是有事情要交待,会是什么呢? 陈默定定神,既来之则安之,“好的,徐总。” 五分钟之后,陈默出现在徐杨的办公室门口,右手叩在门上面敲了几下。 咚咚咚— “进来。” “徐总。”陈默欠身问候了一声,她不是很适应职场上的客套,之前在大学待习惯了,比较散漫。问候的时候语气突兀,身体也有些发僵。 但眼前的人毕竟是领导,该有的形式还是得有。 “陈教授,你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坐吧。”徐杨是个三十七八的中年人,穿着黑色西装,方脸,面色严谨肃然。 “咖啡还是茶?” “咖啡吧。”陈默喝不惯茶。 徐杨办公室里就有磨煮的咖啡机,已经有煮好的咖啡,徐杨倒了两杯出来,放到桌上;陈默的那杯推到她面前。 “谢谢。”陈默礼貌性的答谢。 “尝尝吧,朋友送来的山多斯咖啡,口感很香醇。”徐杨端着杯子吹散热气自己喝了一小口,抬手示意陈默也尝一尝。 “真的很不错。”陈默抿了一口,嘴唇碰触的时候觉得烫,没有喝太深。咖啡入口有股很独特的香气,苦中带着微甘,是她喜欢的那种苦味。 每种咖啡的苦味都不一样,每个人对苦味的接受程度也不一样,只有契合的才会觉得好喝;没有酸甜的普适性。这跟男女之间的关系很像,如果不是真的契合的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也不会让人从中得到愉悦。 陈默拒绝楚铭的表白,离开楚铭,是因为她很清楚的认识到,两人并不契合;做爱除外。 仅仅只是做爱的话,楚铭很有技巧,她能从中得到很多刺激感、愉悦感,但两人要是生活的话不会。 “徐总,您找我………”陈默回过神来,询问徐杨找自己过来的原因。 “陈教授从华盛顿回国,不知道对新城以及公司的环境是否适应。我工作忙,要处理的事情多,一直没来得及关心。”徐杨端着咖啡,在陈默对面坐下。 “徐总抬爱,我适应的很好,徐总不用担心。”陈默顺茬接话,她很清楚这只是徐杨说正事前的寒暄。 “那就好。”徐杨舒了一口气,“有件事需要提前告知你一下。” 果然。 “什么事?” 徐杨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这让陈默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 “过段时间总部会送来一些dna样本,公司希望陈教授能够好好研究那些样本,为了做好接收工作,所以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是什么dna样本?”如果是普通的dna样本没有必要这么慎重其事的交待,甚至专门让她上来一趟。 “我也不清楚。”徐杨摇摇头,人到中年的他鬓角能看见一些白发,额头眼角都有不少深纹,对于是什么dna样本,他比陈教授还要好奇,眼神里满是思索,“总部交待,这属于机密,也希望陈教授不要告知任何人,交接的时候总部有人会给你说明详细情况。” 陈默皱起眉头,“为什么要交给我研究?” 她很好奇,想知道是不是徐杨举荐的。自己回国来施耐德生物医药新城分部主持部分研究项目,很大程度是徐杨的邀请。 陈默这几年是在基因学前沿暂露头角,但她没自负到认为施耐德生物医药这么大的企业就没有专门攻坚的顶级科学家。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关于这一点,到时候你可以详细询问总部。” 难道是因为总部觉得送过来的dna样本和自己现在研究的课题有交集或是碰撞? 机密………不允许透露;可能是商业核心,也可能是违法违禁。 眼前像是笼罩了一层浓厚的迷雾,遮天蔽日,一切隐藏在昏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为何,陈默忽然心里不安生,她从浓厚的迷雾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直觉告诉她,dna样本肯定不普通;公司总部找到自己,并指定让自己研究dna样本,也一定会有深意。 陈默思索着这些,浓雾里飞出一条又一条的丝线,在空中纵横交错,很快编织成了一张网,就悬在头顶。 网的主人是蜘蛛,但自己显然不是蜘蛛,更像是迟早会掉进网里脱不了身的猎物。 那种危险的气息,是被盯上的感觉。 网迟早要落下来。 咖啡的热量沿着捧杯的双手手心慢慢散去,温度不再滚烫。陈默喝了一大口,感觉和抿很不一样,苦味更重,甘甜依旧只有丝缕,不过浓郁的香气在嘴里四处乱窜。 她偷瞥了一眼徐杨,发觉他在很用心的品尝咖啡的味道,他的眼里同样迷雾深重。看来徐杨是真的不知道dna样本是什么,他也纳闷于为什么选自己。 唉……谁让我领着施耐德生物医药的薪水。 领着薪水,就要好好工作;公司总部交托的项目,她这个职工肯定不能推辞。 想到这,陈默眼前一亮,忽然豁然。自己这段时间神经有点绷的太紧了,容易浮想联翩,把很多事情想的太过负面,是不是躁郁症加重的缘故? 或许………应该再进行一次心理诊测。 心理诊测的话,陈默眼前不免浮现司命的身影,尤其是他那张带着笑又微冷的脸,她想去见见那个腹黑的人。 司命的喉结真的很迷人。说话的时候,喉结一上一下的鼓动着,肤层轻颤,在心理诊室的时候陈默就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你想摸我,也想我摸你……… 司命说这句话时,她就一直盯着他的喉结。 喝完杯里的咖啡,陈默回过神来起身准备离开,“徐总,那我就先走了;还有,谢谢徐总的咖啡。” 第16章 白蛇(1) 七月七号正好小暑,新城下了一场大雨。 没有任何的征兆,上午云层虽然发灰,但总体还是白色,太阳高悬,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日子;突然雷声霹雳,庞大的云层像是在某一处砸出个大窟窿,兜住的雨水倾流如注。 窟窿对应的地方就是新城。 磅礴大雨落下,新城人都没有防备,路上行人大都被淋成落汤鸡,没带伞只能躲到临近的屋檐下躲雨,看着天空操着一口新城话啐骂,“物事桂剃气(什么鬼天气)………” 嘟囔了几嘴之后,抖落衣服上的水珠,拿出烟和火机,靠着墙抽烟。 因为是小暑,气温很高得有三十七八度的样子。从天而落的雨水第一时间并没有起到冷却降温的作用,而是蒸腾着滚滚的热汽,笼罩整个街道马路。一时间,待在屋檐下的人们都仿佛在蒸笼里蒸着。 冷却降温的效果四十多分钟之后才到来。 陈默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等一会要去实验室。窗户的百叶帘开着,那一道骤响的雷霆落下,她心神都惊了一下,然后看向窗外,看见外面开始下雨。 她走到窗前,静静地站着,黑色如瀑的头发披散在坎肩,远远望去像是依窗凭栏望的清婉女子。但实际上,陈默一点也不清婉。她喜欢淋雨,可惜今天的雨太大,不然她肯定回去天台,让雨丝浸润长发,让面颊、脖颈流着雨水。 看了有十几分钟的雨,陈默离开办公室去实验室。 早上七点的时候,姬女就在心理诊室楼下等着,等了大概四五分钟,司命推开玻璃门出来,锁好门店之后进了姬女的车。 “不用换车吗?”司命边系上安全带边问,鼻音浓重。 姬女毕竟是一个大明星,她名下的车车牌几乎都被娱记狗仔查的很清楚,贸然开她的车出城肯定会吸引不少的狗仔跟过来。 司命可不想云崖外面声音太过嘈杂。 “不用,我开的是朋友的车。” “也是明星?”司命仍旧不放心。 “普通人,我常去的一家理发店的老板。” 车子发动,往高速路口开。新城到云崖有四百公里,开车需要四个小时,为了赶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到,姬女一大早就过来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凌晨出门容易避开跟拍狗仔的视线。 姬女开着车,瞥了一眼后视镜,看着坐在副驾驶室上的司命。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苍白,薄薄的嘴唇上起着不少干皮,他锁着眉头,耷拉的眼皮似乎格外沉重越来越下。 “一整夜都没睡?”姬女心疼的问道,同时递给司命一瓶矿泉水。 司命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喉结鼓动的分外明显,被晨光染成浅金色,忽上忽下牵动着姬女的心神。 和陈默一样,她也迷恋司命的喉结,但更迷恋他这个人。 “没睡。”喝完水后,司命的嘴唇湿润开来,干皮慢慢淡化。 “那你仰躺下先睡会吧,快到的时候我叫醒你。”姬女的声音温声细语,像是柔软的水草在耳旁滑过。 司命没说话,但还是微微颔首,降下座椅靠背,合上双眼慢慢睡过去。 他真的是太累了。 昨天下午从姬女手里拿到小米的毛屑之后,司命做了样本处理。姬女离开之后,他就关上了心理诊室的大门,进入地下一层对样本进行各种实验分析。 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他看着操作台上的各种物质检测结果,分析仪上的生化图像沉思了很久。 造成小米目前的身体状况的病因,他已经知道了大概: 小米体内被注入了一些基因血清,血清里的基因融入骨髓干细胞,随着干细胞的增殖,很快的侵蚀进入身体各个部分; 这段基因有很强的选择表达性,并且控制着细胞的凋亡。 小米现在的身体机能很糟糕,大部分细胞都被融入的基因控制凋亡,导致器官功能水平严重下降,昏迷不醒。 这些融入基因的干细胞,就像是癌细胞一样,在小米的体内迅速蔓延,更准确的来说,像是一种病毒。 难怪老白会束手无策,而如果不尽快治疗,小米很有可能自然死亡。 后半夜一直到凌晨姬女给司命打电话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分析、思考、实验该怎么治疗小米。 这属于基因病毒,司命没有能力完全治愈,只能够抑制住他体内融入基因的细胞不再扩散,稳住病情。 一整夜下来,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严重透支。他出门的时候一直强撑着,但已经是身心俱疲,好在敲定了稳住病情的方案。 现在,司命完全能够确认,将小米和小孙两人抓走的就是那个人。只是没有想到,他的研究竟然进展到了这个地步,说不定他身上的问题真的可以通过基因药物解决。 但是,他不该拿自己的人做实验。 姬女调低了车载音响的音量,避免打扰到司命睡觉。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熟睡的司命。他躺在座椅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的位置,呼吸均匀;略微贴身的上衣显露着胸膛的线条,几横几竖勾勒的特别清楚。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总闪着光,那是喜欢,是痴迷。 喜欢的人躺在自己的身旁,静静地熟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姬女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光,如果可能她希望司命大人能够放下他肩上的重担,接受她的爱意。 云崖里没有人能配得上司命大人,除了自己。 姬女的嘴唇边勾着笑意,口红是珊瑚红的彩釉,在光线照耀下迷离开来十分诱人。 突然,放在收纳箱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姬女右手立刻拿起,看了一眼司命大人没有被吵醒,松了口气。 是经纪人的电话,姬女打算挂掉又担心是有急事,所以划开接听。 “vivian,我的姑奶奶呦!你怎么又消失不见了?你在哪?跟谁在一块呢?你最近消失的有点频繁,是不是恋爱了?不会真的恋爱了吧……跟谁?” vivian是姬女的艺名。 电话一接通,经纪人的话就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几乎没有喘口气,姬女都替他感到累。 她听的心烦,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给经纪人回了条短信。 短息内容言简意赅:回去我会联系你。 第17章 白蛇(3)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他们觊觎你是正常的心理诉求,我没办法训斥;如果你名花有主,他们再敢露出这样的心思,我饶不了他们。” 说到饶不了这几个字,司命的眼神一寒,神情变严肃厉然。姬女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痴痴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司命大人,越发觉得他是这么的帅气迷人。 男人透露霸气的时候,对于女人往往有致命的诱惑。 一句话,一道眼神就能让人彻底沦陷。 “那司命大人………您什么时候让我名花有主啊?”姬女灿然一笑,像是三月春风里娇艳盛开的花,语气轻佻俏皮,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司命。 瞳眸里的两汪秋水,藏着赤裸的心思。 她姬女名花要落主,只能是司命大人;自己一直等着大人采摘。所以她问的是,司命什么时候向云崖宣布她是他的女人。 “你命中该出现的人,我可做不了主。”司命装作没有听懂姬女话里的意思,漠然说道。 “大人………”姬女眼里媚色更深,脆生生幽怨着。 “走吧,老白应该等急了。” 说完,司命加快了脚步,和姬女错开一个身位。 留下一脸委屈失落的姬女站在原地,她想不明白,自己已经说的这么直接,司命大人为什么不肯接受自己? 整个云崖,自己是最美的女人。这些年来,温婉、清纯、性感、妩媚、俏皮、可爱………所有类型自己都试了个遍,司命大人还是没有感觉。 难道,他不喜欢女的,还是说喜欢外面的女的? 回过神来,司命已经走的很远,她喊了一声跑了过去,“司命大人,您等等我!” 云崖在山峦里面,路口是一个山洞,进入青铜大门下十几米的台阶,还要再往里走几十米。 就好像,是在山峦的下面,挖空的巨大的巢穴。 与其说是巢穴,地下宫殿或许会更加形象。 和长廊甬道以及青铜大门外面的景致完全不同,真正进入云崖之后,就像是进入一个诺大的地下世界。 地上不是潮湿的泥土,而是铺砌平整干净的青石板街道,像是古代都城铺的青砖。 街道两旁有路灯,亮白色的灯光,漆黑的灯杆。 朝前看,映入眼帘的是高楼,有的三层四层,最高的是六层。如果是在外面,六层算不上多高的建筑,但这毕竟是地底下。 地下到底挖的多深? 一路走过去,街道两旁的楼房鳞次栉比,一层几乎都是商铺,有日用品店、生鲜蔬菜超市、发廊店、洗浴桑拿、ktv……… 尽头街道中央的位置,有大型的喷泉广场。仰头看地下世界的上空,会看见“苍穹顶”,不是真的天空,是仿造的。 四周吊着无数的大灯,将整个地下世界照亮,宛如白昼。 谁能想到,山洞的里面,群山的下面会有这么一个聚集地。 梦幻一般,像是镜子里现实的投影。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司命和姬女走在路上。众人看见司命大人的身形,都顿住脚步投来敬畏的眼神。 老白在地下世界的医院,走到中央喷泉广场往右手边拐再走一百米左右就到了。小米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已经弄进了重症监护室,老白亲自守着。 来之前,姬女已经跟司命说了大致的情况。 “我们直接去医院。”是司命的声音。 “不先吃饭吗?”现在时间快要到正午十二点,早上出门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吃东西,姬女的肚子早就发起抗议,她相信司命大人也饿着肚子。 “你去买些盒饭过来,老白他们应该也没吃,多买点;我先去医院。”司命吩咐一声,还等到姬女反应,右拐进入中央大街,向医院走去。 医院的重症室,小米戴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 “目前情况怎么样?”司命隔着玻璃看着小米,皱着眉问。 “很糟糕。”老白叹了口重气,他面容看上去有三四十岁,留着胡渣,皮肤却很干净清爽,这段时间给小米治疗消耗不少心神,所以神情格外憔悴,“身体像是中了病毒,病毒扩散的很快,许多功能器官受到损伤,蔓延再继续下去的话………” 后面的话老白没有说出口,他情绪很差,小米跟他的关系很好,像是父子。没说出口的话跟死有关。 他害怕言中,不说是不想犯忌讳。 “这里有抽血化验结果,dna鉴定表以及核磁共振结果。” 老白递给司命一些检测结果,希望对他有用。 “姬女那丫头呢,不是跟你一块回来吗?”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姬女说过。 “我让她去买饭了。” 说完,司命低垂着头,仔细阅读检查结果。 老白在一旁站着,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讳莫如深,他悄悄问,“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打算要了她?” 司命抬眸冷瞥了他一眼,老白讪笑两声,神色尴尬,摸了摸胡渣,“当我没说。” 没过多久,姬女拎着大塑料袋进来,里面装着买回来的饭,五盒米饭,剩下六七盒全是菜。 老白盯着姬女的细腿细腰,心里暗骂司命不是个东西,怎么舍得让姬女这种大美女干跑腿拎东西的活。 她这纤细柔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不需要买这么多。”见姬女见来,司命看了一眼,看见了袋子里的东西。 “不是买的,百味楼的大娘知道司命大人回来了,特意送的饭菜。”姬女轻笑,“司命大人魅力可真是无处不在呢。” “先吃饭。” 对于姬女的调侃,司命没回复。他放下手里的资料,姬女拎着塑料袋放到里面的桌子上,将饭菜都拿出来。 吃过午饭之后,司命跟老白大致说了一下自己想到的救治方案,两人推敲论证了一方,下午两点开始按照方案对小米进行治疗。 能不能完全压制小米体内蔓延的基因病毒,甚至能压制百分之多少,司命心里都没有数;这是从未见过的情况。 人事努力已尽,剩下的就是天命。 治疗用了两个多小时,眨眼间就将近下午五点。治疗室有空调,但老白和司命的额头上都覆着不少汗珠,都是因为紧张所致。 治疗结束,得看小米自己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 随后,老白、司命、姬女来到医院的一个办公室休息。老白望向司命突然说,“白蛇又开始吐信子了。” 第18章 白蛇(4) 白蛇和他们的纠葛很深,这么多年来双方一直在进行抗争。从云崖出去的人,如果气息没有敛藏好,极有可能被白蛇的人发现抓走。 尤其是今年,云崖出去的人里面有五人失踪,白蛇应该都脱不了关系,包括这次的小孙和小米。 白蛇吐信子,是因为看见了猎物伺机而动。 “猎人大都潜伏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猎物纵然察觉到了危险,仍旧是无法预防,除非拼了命的逃离这块区域。”老白凝视着飘浮在茶杯上端的白色热汽,神色凝重,隐隐间有一丝颓然,“云崖能发展建设到现在这种程度,很不容易,逃离并不现实。” 这是实话。 云崖里的人,在这里生活了太久太久,早已有了割舍不掉的感情;就算能割舍,又能去哪里? 办公室开着窗户,不断有着凉风吹进来。整个云崖虽然在地底下,但是东北和西南方向都有通天井,位于三座大山凹陷的山麓处。通天井配有大功率的涡轮风扇,风从东北口灌入,吹过整个云崖然后从西南口送出。 一年四季,云崖都有舒爽清凉的风。 姬女坐在迎风的位置,风不大,但正好能吹动她乌黑的长发,侧面露出雪白色的脖颈,被灯光照的亮闪闪。 老白原本神色凝重倾颓,瞥见这一抹雪白之后,心情松弛不少。 无论什么时候欣赏美,都能让人身心愉悦。 他还是很费解,司命怎么就不收了这个妖精,这滑腻的皮肤暖床多舒服? 姬女厌恶老白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不安分的眼神。好在此刻她所有的目光都在司命身上,没有注意老白,否则又会是一通冷骂。 “白蛇吐信子,我们需要更小心一点。从小米、小孙被抓的情况来看,不排除他们拥有能够无视药剂作用检测我们气息的设备。”司命眸光深邃。 “要真是这样,那就真的麻烦了。”老白长吁一口气,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一旦司命制作的药剂失去了掩盖云崖人气息的作用,外面的世界对于他们而言,就不再是天堂,而是蛇口。 “难怪今年被发现的频率高了这么多。”这就解释的通,不是他们运气不好,而是被针对。 “小米昏迷之前,有说什么吗?”司命问。小米是自己逃回云崖的,他想知道小米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有。”老白敛眸,回忆起那天小米被刀疤送到医院来的场景,“他提到小孙,也提到了一栋实验大楼。当时说的话含糊不清,但我这几天根据零碎的地理位置确认了,那栋实验大楼,是施耐德生物医药在新城的研究所。” “明面上是生物基因制药,但暗地里估计是白蛇用来专门研究他们体内的特殊基因。我还调查到,前不久研究所特聘了来自华盛顿主攻基因融合的陈教授,小米应该是他们研究的实验体。” 老白一边说着,同时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手指敲着照片,“就是这个人。” 老白的手指松开,姬女和司命都能看见照片上人的相貌。司命瞥见了,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思绪翻飞在那两次碰面的场景里。 “是她!”姬女看见之后,瞳眸紧缩,因为震惊诧异失声喊了出来,她没有想到会是她……… 于是,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司命,发现司命大人嘴唇紧闭着,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但沉思的眼神却不自然。 她忽又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认为绝不可能。 巧合。 一定是巧合! 老白见姬女情绪反应激烈,一脸狐疑,“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姬女脸上的神情趋于平缓。 老白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前些天她去过司命大人的心理诊室,她出门的时候我当时正好在窗户旁,所以看见了。她也看见了我,所以打了照面。” “你在窗户旁,应该不是正好的事吧?”老白眯着眼调侃,姬女肯定是不放心来诊室是什么路数的女人,所以可以走到窗前打量。 “不过,你在心理诊室二楼做什么?你需要治疗?还是你跟司命有什么……”老白属于那种嘴贱眼神贱的那类人,而且一肚子歪水,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那方面去。 他怀疑,司命和姬女私底下肯定搞到一张床上去了。 姬女闻言,恶狠狠的凶了老白一眼,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她希望自己和司命大人有什么,但绝不希望在老白这张狗嘴里听到。 老白则是死皮赖脸的,完全不在意。 倒是司命冷冷的目光盯过来,他有些怕,急忙收敛脸上贱贱的表情,变得严肃,“司命,你对她有了解吗?” “她来诊室是为了买安眠药,除此之外没有。” “你和她没聊些其他有的没的?”老白问。 “没有。” “那还真是可惜………”他一副惋惜叹气的神情,在司命没发火之前,又变回严肃脸,装的一本正经,“目前能够确定,小米是从那栋实验大楼逃出来的,小孙应该也在里面。想要彻底治愈小米的病,也需要他们的一些基因研究资料,你要不要试一试在这个女人身上套些有用的信息出来。” “她下回肯定还会去你诊室拿安眠药。” “不行!”姬女突然说道,声音尖锐,态度强烈。 “为什么不行?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是需要司命牺牲下色相,这女的容貌清冷妍丽,司命也不算吃亏。”老白追问,视线扫向姬女。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司命大人怎么能………” 话没说完,被老白打断,“坏女人怎么了,又不是给司命选女人,利用被利用的关系,她坏的话司命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 “再说了,司命原本就需要跟不同的女人相处,多一个不多。” “那不一样!”抗拒的态度依旧坚决,看向老白眼里喷火。 “怎么就不一样?” ……… 两人几乎是因为这件事情吵了起来,誰也不迁就谁,到最后姬女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憋着气吼了一声,“总之就是不行!” 和女人交往,从中获得制作药剂的原料,这是司命大人的工作。她从没有介意过,可这个女人不一样。因为姬女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女人是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司命大人一旦陷进去,就会再也出不来。 第19章 白蛇(5)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司命大人陷进去。 “够了!”司命冷喝一声,他眼神扫视的地方,凉风涌现出冷意,老白和姬女立刻住嘴,没有再争吵。 “老白,你已经确认了小米说的那栋实验大楼是施耐德生物制药的研究所?那女人是被特聘回国研究他们的基因问题?” 司命认真的询问,没有开玩笑。 “实验大楼的话,千真万确。”老白拍着胸脯打包票,振振有词,“那女人的也确是研究所特聘基因方面的教授,至于是不是专门负责研究他们的基因问题,我也不清楚。” 他接着说,“但直觉告诉我,她十有八九是。” “司命大人,您的水。”和老白结束争吵后,姬女坐不住,去到饮水机旁拿了一次性纸杯,给司命倒了杯水端过来。 “姬女,这你就过分了,为什么不给我倒?”老白愤恨不满。 “我爱给谁倒给谁倒,你想喝自己倒去!”姬女语气轻傲,看着老白不爽的神情她倒是很爽。 “小米什么时候苏醒还是未知数,但目前已经确定他是从施耐德研究所逃出来的,小孙肯定在里面。我们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司命沉声道,思甜妈妈恳求的眼神给他触动很大。 “这些年来,白蛇一直躲在暗处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兴许这个研究所能够让我发现些东西,至少要确认他们是不是拥有识别我们气息的设备。需要的话,我会去接触这个女人。” 姬女又去饮水机旁给自己加了杯水,端着杯子过来,听到司命大人最后一句话,端杯子的手猛地颤动,顿时洒落不少水出来。 水落在衣裙上湿了大片。 地上零零碎碎散着水珠。 她怔怔的看着司命,内心翻腾起伏,想说一大堆话来阻止他可能要去做的事情,“司命大人………” 刚开口,司命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我会考虑清楚,你放心。” 患有欲望臆想症的女人,自己怎么放心?姬女手抓着杯子,抓的很死。 她将杯沿送到嘴边,灌了一大口水进喉咙,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压了下去落回肚子里。 司命大人决定的事情,她阻止不了,也没资格阻止。 姬女盯视着桌上那张照片里的人,眼神冰冷,此刻心里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照片上面。 “还有一件事。”老白走到窗户旁,关上了窗户玻璃。 “什么事?” “蓟丘的老家伙昨天联系了我,向我表达要会见你的意思,说是想谈谈。” “他们又想谈什么?”姬女愤懑道,对蓟丘那伙人很是厌恶,这种厌恶比对老白还要浓郁强烈。 “姬女,够了。”司命提醒她一句,声音微冷,目光则是望着老白,等他回答。 “他们没说要谈什么。不过要么是想要迁徙云崖,要么就是向你讨要试剂,他们的嘴里也说不出没利的事情。” “你怎么看?”司命询问老白的意见。 “我建议……顺藤摸瓜。既然是为利,就没有谈不拢的。” “香薷草是不是很紧缺?”司命想到了什么。 老白重重的点头。 香薷草,一种直立草本,麦秆常呈黄色,老时变紫褐色。穗状花序,花萼钟形,花冠淡紫色,中药里有化湿和中的功效;对于云崖人来说,香薷草的清香气能够和司命制作的药剂中和,达到更有效地遮掩气息作用。 所以,云崖对香薷草的需求很大。白蛇如果有能够识别气息的设备,一定知道气息遮掩的原理,知道他们需要香薷草,这个时候大量采购,一定会被白蛇爪牙盯上。 蓟丘盛产香薷草,不过大都被那些家伙把控,想要交易就得跟他们打照面,既然他们主动要求见面谈谈,他们可以顺势而就,还能手握筹码。 老白话一说出口,司命就明白他的心思。 “可是,他们做出过伤害司命大人的事情!”对于要和蓟丘那些死家伙碰面商谈,姬女还是想要劝阻,心里十分担忧。 上一次司命大人和蓟丘那般家伙见面,是两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场景姬女记得很清楚,那般家伙竟然挟持司命大人,甚至伤害了司命大人。 刀疤脸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这样一班凶残的人,怎么还要同意商谈的请求。 “香薷草,我可以托人采购。” 云崖是缺香薷草,但她完全可以解决。 “你认识的富商,未必信得过。”老白戳穿了姬女的想法,只要不是云崖人,就不要轻谈信任。 “可………” “没有永远的敌人。”司命神色无波无澜,“姬女,现在是敏感时期。” 姬女还是别过头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出去透透气。” 办公室里的气氛冷沉下来,老白将窗户玻璃关上之后,空气不流通,所以滞闷。 下午五点半,新城的大雨停了。不过还是会有疏漏的雨水从白色的云层中间落下来,云层浓厚,太阳没有出来。 楼檐时不时的滴水,砸到石板上嘀嘀嗒嗒的声响不断。地面湿漉漉一片,不少地方积着水,行人多了起来,络绎不绝。 赶上下班的时间停雨,大家也松了一口气。 陈默在换衣室换完衣服,拎着包走出实验大楼。她没有加班的习惯,准时下班是在华盛顿养成的习惯。因此,她工作的时候干练高效,绝不拖沓。 开车离开高新技术开发区。 车开到安湖里西街,看着正前方悬挂的道路指示牌,她想到了司命,心里有种想要去心理诊室的冲动。 安眠药才吃到几天,还没到要买药的时候;要是现在再去找他拿药,肯定会认为是有轻生念头。 这个借口不适用。陈默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抓乱自己的头发,挠着后脑勺。眸光一凝,猛打方向盘拐弯。 她就是想见司命,想看他那张冷冷的脸,还有上下鼓动的喉结,心里迫切的渴望无法抑制。 没有理由也要去,去了就会有理由。 本末倒置,前果后因的事情她陈默也没少干。去见一个想见的人怎么了!? 车开到心理诊室的门口,陈默解开安全带准备推开车门下车,却发现诊室的门是锁的。 一时间,心情蒙上寒霜。 第20章 白蛇(7) 陈默在超市买完东西就径直回家,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阳台的窗户开了一扇,习习晚风吹进来,将身体因为刚洗完澡多出的热量吹散。 她看着手机屏幕,眼珠没有动过。 微信的好友请求界面,林海的好友申请静静地躺着,原本上面有一条楚铭的,陈默删了,现在又出现了。 陈默看着楚铭这一次的好友申请,神情发怔。 他没有放弃,还希望着陈默能够把他加回去,似乎加回去就能让一切都回去: 陈默,我回国了,在新城; 陈默,我没有结婚; 陈默,你就当我曾经说的那番话没有说过,我还像以前那样,在你有需求的时候出现。 好友申请里的备注,渴望、哀求、可怜、卑微………… 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过?陈默自嘲的笑着。 变成以前那样什么的,话语里的卑微就已经出卖了自己;卑微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情感。 但这一次,陈默没有立刻删除掉楚铭的好友申请,她攥着手机,仰躺在沙发上静默无语。眼神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着柔和的光线一丝一缕。 不想删,是因为她想做爱了,可惜现在身边还没有人。楚铭正好在新城,他也不是有妇之夫,一切似乎都跟以前一样。 她也可以将生活变回到以前一样,将脱轨的铁道接续回去,想做爱了就找楚铭。 可偏偏他多了感情。 陈默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他多了感情?不自恋的说,自己就是容易让男人生出感情,这是自己的魅力。 在意,是因为恐惧;恐惧是因为意识到自己也生出了感情……… 一想到这,陈默的脑袋就疼的厉害,无数的小人在脑层敲打着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没有再去想这件事情,只是发着呆,然后脑海里出现了司命的身影。他的身影很庞大,像是一座山岳矗立,遮挡住她所有的目光视线。 陈默犹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现在的目标是司命,她更想在司命这里解决需求。兴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想法潜在含义是什么。 她困惑,矛盾。神经散的很开,又收的很紧,一紧一松让她有些崩溃。 手里攥着的手机扔到了沙发一边,屏幕暗了下去,她没有删掉楚铭的好友申请,就像林海一样,又跟他不一样。 陈默想要再考虑几天。 司命的身影虽然庞大,但还没有完全占据她的脑袋,占据她的心思。她其实也可以考虑同意楚铭的好友申请,理由也简单,她想做爱了,所以找他。 陈默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小,到了几乎听不见的地步。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寂静寂寥,晚风的声音悄然。 她躺在沙发上,沉沉睡过去。 思甜和妈妈坐了四个小时的车,来到了岷县山峦之间,车开进了一个凹陷的山洞下面,前面还有一辆车,是姬女和司命开来的。 车大灯照着淡绿色的青铜大门,微潮,光线照着上面的苔藓和密集的水珠,有着一层薄薄的磷光。 “那我就先回去了。”思甜和妈妈下了车,驾驶室车玻璃落下来,里面露着一张面带微笑的脸,是个中年男人,思甜爸爸的兄弟。 “谢谢。”思甜妈妈身体微躬,表达谢意。 “弟妹说这话就太折煞我了,回新城的时候电话联系。”他操着新城的口音,“小思甜,要乖乖听妈妈话。” “嗯!思甜很乖的。” 思甜妈妈点头颔首,目视着车子倒出山洞消失在视野里。她走向右侧的洞壁,找到了开关所在的位置按下去,青铜大门缓缓打开。 沿着石阶一路走到下一个大门。 “小思甜来啦!”刀疤男看见思甜,眼神宠溺,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屁股坐在他的手臂上,脸贴着思甜的脸蹭了蹭,格外亲昵。 “刀疤叔叔,扎!你的胡渣太扎人了!”思甜软软糯糯的声音,一脸的抗拒。 “发烧了?”贴完脸,刀疤男感受到思甜体表的温度过高,望向她妈妈问道。 “嗯,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我带她来找白爷看看。” “那快去吧,小孩子生病一点也拖不得,司命大人也在医院。” 刀疤男催促着她带思甜过去,思甜体表温度这么高,身体肯定烧的难受。 随后,母女俩往云崖里面走去。十多分钟之后,出现在司命所在的医院。 他和老白在重症室观察小米的情况,姬女带着她们进来找老白。 “司命大人,白爷。” 思甜妈妈用的是敬语,但小思甜眼里就没那么多的敬畏。 “白叔叔,司命叔叔!” “思甜………”她想要阻止思甜的冒失被司命抬手拦下,表示没有关系。 “白爷,思甜生病了,麻烦你看看。” 老白闻言,将思甜拉到自己身旁,右手贴在她额头上,感受到一股灼热,“哟!烧这么厉害!” 说完,抱着思甜放到病床上坐下,让护士拿来口含体温计给她含上,同时用听诊器聆听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律整齐,没有异常颤动。 体温计温度显示三十九度五,是高烧。 “高烧持续了多久?”老白询问。 “下午放学回来之后突然说不舒服,然后高烧,持续到现在,快有五个小时。” “估计是稽留热,有肺炎病史或伤寒病史吗?” “没有。但是,思甜第一次服用司命大人试剂的时候,出现过类似的高烧,时间不长——两小时,之后自己就好了。” 司命回想起这件事情,“当时的确出现过不良反应,抽血化验正常,自然恢复后检查没有异样。” 当时他心里也觉得奇怪。 他走到思甜面前,温声问道,“思甜,有哪里不舒服吗?” 思甜摇晃着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没有任何不舒服,就是觉得热,跟待在蒸笼里一样。” “你待过蒸笼?”老白不可思议的问道。 “昂,爸爸带我去过汗蒸,他说汗蒸就跟在蒸笼里待着一样。司命叔叔,我爸爸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啊?” 她又闪又亮的眼睛盯着司命,后者神色凝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甜妈妈闻言,鼻子一酸,眼眶里有热泪打转,急忙别过头去擦拭眼泪。 “很快就会回来。” 第21章 白蛇(8) 抽血化验结果需要半个小时,细胞dna的解析需要三个小时。 司命先拿到护士送过来的血检结果,c反应蛋白、血沉、心肌酶、肺炎支原体抗体………这些检测含量都处在正常值,外斐氏等一系列引起持续发烧的反应结果也都正常。 目前来看,没有任何病症。 不是感冒,剩下的需要通过细胞内dna检测的分析,来判断是不是试剂引发的非良性反应。 “先用物理降温吧,没查清发烧症因之前暂不进行药物治疗。”司命把血检结果给老白,同时吩咐护士照做。 老白凝视着血检单,一阵狐疑不解。 但他同意司命的做法,药物治疗很可能会诱发病变。 思甜乖乖的躺在病床上,护士拿着热毛巾敷在她额头上,思甜妈妈坐在一旁照料。 “司命大人,小米醒了。”站在一旁的姬女突然指着玻璃门内的重症室,她刚才无意间朝里面瞥了一眼,看见小米睁开了双眼,立刻出声告诉。 司命和老白都是面露喜色,小米苏醒过来绝对是最好的消息。不仅证明治疗方案有效,也能够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关于白蛇,关于实验大楼的信息。 三人迅速走进重症室,目光望向小米,他戴着氧气口罩说不了话,但是睁着眼睛。他看见司命和老白走进来,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隔着口罩根本听不见。 老白看了眼生命体征仪器,目前处于稳定状态,于是替他摘下氧气口罩。 “司……司……司命大人。”他喊出这四个字用了很大的力气,喉咙里的气流通过薄薄的声带被挤压的格外喑哑,因为想要费劲说出话来,声带压扁之后发出了尖尖的声音。 “先不要急着说话,缓一会。”司命嘱咐道。 昏迷了这么久的时间,虽然有葡萄糖吊着,但是身体缺乏力气,喉咙干燥,不缓缓说话会很辛苦。 大约三分钟过去,小米喝了点热水,勉强能把话说的顺畅,声音也能听的清楚。 “司命大人,孙哥还在那栋实验大楼。” “我们正想等你苏醒,问你关于实验大楼的事情。”老白插话进来。 “咳咳——”小米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实验大楼在长宁区高新技术产业园区里面,我和孙哥被关押在地下二层,我瞥见了他们衣服上的公司标志,但我不认得那是什么公司。” “你还记得标志是什么样吗?”司命问。 “记得。”小米一边说一边比划,“是椭圆形,蓝色底,中间有白色的英文字母,好像是snd。” 施耐德……… 司命和老白对视一眼,心中大抵有数。 老白调查的没有问题,的确就是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研究所的实验大楼。既然已经确认,那个女人有必要去接触,获取更多的内部消息。 司命脑海里浮现陈默忽而冷然,忽而妖媚的脸。她的眸子仿佛是宇宙间的黑洞,深不见底,能将周围的一切拉扯吞噬。有那么一刻,他眼里的光,在她眼里失去了方向。 “里面守卫情况怎么样?”老白继续问道,要想解救小孙,就得知道守卫情况。 小米摇着头,神色抱歉,“进去的时候我被打晕了,醒过来就躺在一张床上,四周都是玻璃门,只有穿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没注意到守卫。” 那样专门的研究室,不可能没有守卫,兴许都在入口处把守。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假设入口处都有严密的守卫,小米是无法逃出来的,难道真的没有守卫? “那是一个后半夜,研究人员都去休息了,我突然变回本体狐狸,手铐脚铐变松,能自由活动,我从通风口钻出来的。”小米觉得自己太幸运,如果在研究人员面前变狐狸,或者是没有变回狐狸,想逃出来都不现实。 心中庆幸,可孙哥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变成狐狸,在云崖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并不惊讶,不过司命想到了一点,突然问道。 “你变狐狸的日子是那天吗?” 小米想了想,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是,提前了大概有十天的样子。” “最近一次服用药剂是什么时候?” “我被抓进实验大楼的前两天。” 他服用完之后,跟着孙哥去进货,很快就忙完了,想着晚上可以自己去一趟夜店,看看能不能邂逅热辣的女生。 结果……被抓了。 司命和老白闻言,眼里均有震惊和骇然。司命紧锁着眉头深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云崖人因为身体的特殊,每个月都会变回狐狸本体,但持续的时间不长,有三十分钟、一个小时,最多没超过两个小时。每个月的时间点固定,有点类似女人的例假,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时间上也有规律。 就算晚来早来,也就相差一两天。 小米早来了十天,这就是问题。 司命制作的药剂,可以遮掩他们身上的气息,同时能够稳定体内的异化基因;如果是刚服用完药剂,三天内异化基因都会处于稳定态,不可能变回狐狸。 除非………司命锁眉深想了几种结果: 第一种,药剂恰好失效,所以异化基因变成活跃态; 第二种,白蛇在小米身上做的研究,破坏了药剂药性; 第三种,白蛇的研究,已经深入到异化基因,能够改变甚至消除异化基因的影响。 白蛇和他们一样,体内都有异化基因。这么久以来,白蛇一直在寻找治愈的方法,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第二种,第三种的可能性更大。 “要是白蛇弄出了治疗异化基因的手段,一定会在小孙身上持续实验,他的性命会受到极大威胁。”老白也是猜想到了这一点,拍着额头担忧。 虽说小米身上的病情暂时压住了,可他不相信白蛇会压住小孙身上的病情。他们会让病情持续,就像是异常标本对照组一样,观察最坏的结果。 那帮生性薄凉,残忍的人。 司命明白老白的隐忧,看了一眼玻璃门外躺在病床上的思甜,以及坐在床边的思甜妈妈,感受到压力和迫切。 “陈默那里,我会找机会问出有用信息。” 司命下了决定,姬女瞳孔骤缩成一条竖线,手心攥的死死的。皮肤从白变红,再从红变白。 第22章 邂逅(1) 今天是周日,陈默没有去实验室。 昨天周六在实验室忙了一天,做了各种样本实验,盯着分析仪看了几个小时,眼酸力乏。六点多回到家,洗完澡,吃过晚饭之后不知不觉来到了九点,看了会手机就睡下了。 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九点,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很久很久没有一口气睡这么长的时间。 手里的研究项目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薄妍对狐狸毛发dna的研究也有了新的进展——插入的两粒特殊基因对狐狸dna基因组里某些基因的表达有抑制作用。 薄妍目前的工作是筛选出所有可能被特殊基因抑制表达的基因,然后进行空间位标记。 与此同时,方景民对部分筛选出的基因进行试验解析,探究特殊基因对该基因抑制表达的作用机理,以及表达后的影响。 想要弄清楚,是个庞大的工程量;陈默越来越肯定这项研究的重要意义,抑制表达是前沿基因学的重要课题,再庞大也要慢慢去做。 方景民依旧是老样子,呆呆地,眼睛里只看得见研究和工作。薄妍和他经常待在一个实验室里,刚开始没有什么交流,慢慢的,薄妍也想通了,放开了。 幸福要自己争取,谁让是自己喜欢。 于是,薄妍壮着胆子和方景民聊天,他虽然呆呆地,可有时候还是会被薄妍的话弄笑,甚至弄脸红。 脸红是不是因为觉察到自己表露的喜欢? 脸红是不是代表他也有意思? 为此,薄妍专门请教了陈默。陈默无奈地回复了一句: 你见他为什么脸红,他看你就为什么脸红。 薄妍将陈默这句话重复念了三遍,终于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笑靥如花,又看见陈默无语的眼神,脸渐渐变红,心里却是美滋滋。 她想着,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这样的话,或许榆木能够开花。 一个呆板木讷,一个天真活泼。看上去就是很不搭的两个人,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变长,陈默竟然觉得两个人很般配,并不突兀。 兴许这世界的男人女人,就没有搭和不搭的说法。好看的和丑的,胖的和瘦的,话多的和话少的………只存在喜欢或是不喜欢。 还真是奇妙。 楚铭第二次发来好友申请的第三天,陈默一时心血来潮(也可能是神经作祟),点开了好友申请列表,同意楚铭的申请。 过了半个小时,楚铭那边发来了消息: 是需要我吗?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多余的解释和说明,这一句话发来的很直接。尽管没有前因后果,可在陈默同意好友申请的那一刻,楚铭就明白了因,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陈默看着这几个字,恍惚间,有种熟稔的感觉。 在华盛顿的时候,两人约见面的对话就如同现在这样,言简意赅: 在吗? 我想做爱。 ……… 是需要我吗?在哪,我过去。 ……… 两人都知道彼此发消息过来的想法,所以不需要铺陈和解释。 回去了吗?陈默微微一笑,她很担心加完好友之后,楚铭发一堆有的没的消息,让她心烦、心生厌恶,好在他没有。 笑容变得越来越浓郁,心里则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回了句: 嗯,晚上八点,在香麗酒店。 八点,两人都很准时的出现在香麗酒店的大堂,楚铭显得拘谨,陈默望着他轻笑,于是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好久不见。”楚铭开口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面,要追溯到陈默离开华盛顿的当天下午,楚铭要结婚的前一天。 时间过去也就半个多月,可楚铭却有种如隔三秋的漫长感,他看见陈默的第一眼,有兴奋、激动、想念,但很快敛藏进瞳孔的深处,害怕陈默看见心烦。 楚铭想的很明白,他和陈默之间,隔着宽广的河流,河上没有桥梁,他走不过去;他曾经试图建一座桥,却在中途崩碎,栽进河流里,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好在他还能回到原点。 原点………两人其实隔得很远,可是陈默的需求,是两人维系的纽带。楚铭彻底想通,不再惶恐陈默的需求消失自己无法再见到她,而是努力让自己满足她,努力把握住现在。 他爱她,要装作不爱她;楚铭依旧觉得幸运,至少陈默还愿意见他。 想要在一起,总是要某一方放下执念,去包容,去顺从。 “房间在六楼,602,可以直接过去。” 楚铭来的更早,他已经开好了房。和以前一样,楚铭走在前面,陈默跟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近况如何。 套间里,楚铭叫了红酒和晚餐。两人吃了点东西,喝着红酒。 陈默抽了支烟,情欲在酒精侵袭下蔓延,在赤裸裸的注视中升腾。两人躺在床上,衣服一件件的消失,被子盖住了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楚铭轻咬着她雪白滑腻的肌肤。 床被挪来挪去,忽高忽低尖锐的吟叫声喊了出来。 半个小时后,随着一声更加尖锐的声音喊出,陈默的身子瘫软了下来,因为太热她掀开了床被,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剧烈,线条明显。 额头上细汗密布,毫无疑问,她的需求得到了满足,那是和**截然不同的感觉。 洗完澡,陈默把杯子里剩下的红酒喝完,跟楚铭道别,离开了酒店。 套房里,大床上,剩下楚铭一个人,静静地躺着,神情落寞。他的身影,在诺大的房间里,白色的床单上,只是几条横纵的线条,单调简薄。 他看着陈默的背影,直到背影彻底消失,那种久违的感觉再一次的涌上心头;唯一不同的是,他除了需求,心里还多了些其它东西。 许久之后,他脸上挤出了笑容,笑出声音。“这是最好的结果,我应该慢慢去习惯………” 陈默坐在阳台的单体沙发上,看着窗户外面,现在是下午五点半,落日的时候,并不炎热,整个天空染上火烧的颜色,红灿灿一片。 光照在脸上,镀着一层红光。 她想着和楚铭见面的那天。她想做爱了,就会找楚铭,接下来的一切,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心里的欲望在冲顶的时候得到舒缓。 陈默蹙着眉头,手指敲打膝盖。她迷惘了,因为她能感受到,接下来的一切变得不一样。 第23章 邂逅(2) 所以,终究还是没有回去。 岩石出现裂痕,再怎么推压两边也只是严丝合缝,裂缝不可能真的消失。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是不可逆的过程,回去更像是天方夜谭。 夕阳被云层笼罩,红色慢慢褪成橘黄色,万里火烧云开始收敛。当太阳藏身山峦的一侧直至坠入地平线,云层会变灰,夜幕会低垂。 她叹了口气,觉得做爱的感觉已经变了,陈默不想再联系楚铭,可欲望来临她还是需要楚铭。 这是她心里的矛盾。 除非……能够换成他——司命。 想到这,陈默想去心理诊室看一眼,他有没有回来,应该回来了,哪有开诊室人一直不在的道理。 司命的身影脸庞,在脑海挥散不去。 心思浮沉时,程莎莎打来了电话,陈默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喂。” “陈默,你有没有空?上次不是说带我去热辣奔放一点的夜店吗……还算不算话?可别石沉大海。” “你想去?”陈默不知道程莎莎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情,她的确说过带她去夜店这样的话。 “嗯嗯,今晚就想去。” 程莎莎的语气里有些异样的情绪。 “这么急迫?” “不可以吗?” “可以。”陈默回复完又问了一句,“莎莎,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突然想去夜店,要么就是想要寻欢作乐找刺激,要么就是宣泄情绪;程莎莎不是会寻欢作乐的女人,那只可能是后者。 “不开心的事情挺多,等我到了再说吧。” “你在路上?”陈默神色讶异。 “嗯,我在去你家的出租车上。” “…………” 陈默离开阳台回到卧室,她从衣柜里挑了三件裙子出来,贴在身上想了想,最后决定穿那件混纺大裙摆无袖长裙,桑蚕丝的材质她觉得轻柔舒服。 米白色,腰身有亮白色下坠束带。 她没有选旁边那件露背长裙,是不想在夜店太过招摇,免得惹来一大堆搭话的男人。今天只是陪莎莎去逛逛而已。 穿好衣服化了个简单的淡妆。 半个小时之后,程莎莎站在门口敲门,同时大声喊道,“陈默,是我!” 生怕在卧室的陈默听不到。 陈默开了门,她走进来。程莎莎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妆容很漂亮,身上的裙子贴身。但就是胸前和小腹处的镂空太多,薄纱太透明,能看见两处白皙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乳沟。 程莎莎穿衣这么大胆,陈默还是第一次见。 她心里担忧,“莎莎,你到底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这个点去不了夜店,程莎莎坐在沙发上,陈默给她倒了杯果汁。 “陈默,你是不知道,我妈那人,日日催,夜夜催,弄的我好像彻底嫁不出去一样;我都快要被她烦死。”程莎莎心情愤懑,越说心里越气。 “相亲相亲,现在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入我妈的眼。她女儿就这么愁嫁?”程莎莎嚷嚷着直咬牙。 陈默明白过来,又是阿姨折腾相亲的事,她觉得程莎莎可怜,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程莎莎。 只能当个安静的倾听者。 “二十七岁没结婚怎么了?三十岁没结婚怎么了?我只是想碰到个合我心如我意的,我只是不想将就而已,有错吗?” “为了婚姻委屈自己,降低选择,婚后的生活不会幸福反而会一塌糊涂。是能早点结婚,但也会早点离婚,还不是要回到原点,找个疼自己爱自己的人?” 程莎莎打开了心里的枷锁,和陈默倾诉着一切。最近这段时间,她确实是被自己妈妈安排的相亲逼疯了,整个人像是得了甲亢,情绪暴烈,有着想要揍人的冲动。 “陈默,二十七很老吗?”程莎莎抹去了眼角还没有落下的眼泪,情绪平缓下来,很认真的问道。 陈默正端着杯子喝水,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凝滞,然后瞥了一眼程莎莎,“我二十八。” 论年纪,她比莎莎大一岁;说老的话,她岂不是更老? “但你活的像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女生,有个性有想法,洒脱而且前卫。说实在的,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这样的生活,未必要恋爱,但趁着年轻可以尝尝男人的味道。”程莎莎眼里有一些憧憬,语气里是真的羡慕,“我都二十七了,还没有尝过男人的味道,没体会过跟男人上床是什么感觉。” 她一直是个乖乖女,上大学的时候努力学习,没想过恋爱的事情;研究生的时候被项目课题困扰,更没有恋爱的想法;等工作了,自己看上的男的都有对象,看上自己的自己看不上,要不然就是烂桃花。 说这些话的时候,程莎莎心里委屈、难受、凄凉。 她也想尽早结束单身生活,可这种事是自己想就能做成的吗? “所以,你才会想到要去夜店?”陈默抬起头,无奈的看了一眼程莎莎,将杯子里的水喝光然后放下。 夕阳还残留一点余晖,这是仅剩的一缕光。红光穿过云层,透过玻璃,在两人的头发、脸颊、衣服上蔓延。 陈默的眼眸被光照出幽然冷寂。 程莎莎的眼眸被光照出期许和灿烂。 落日沉落之后,是漆黑的夜。 程莎莎迎着陈默的目光,不否认的点着头,“兴许能在夜店里碰见让我心潮澎湃的人呢………” “去夜店的男人,大多数都是抱着猎艳的心思,这样的男人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也接受不了。夜店最忌讳的就是一见钟情,那是个只有当下没有以后的地方。”陈默提醒道。 程莎莎愣了一下,思考着她的话,然后展颜一笑,“那样也不错,我就是活的太规矩了,偶尔不规矩未必不是好事,对吧?” 陈默没有说话,看来阿姨安排的相亲对她影响很大,于是她不打算劝诫,“那就走吧,先去吃饭,吃完再去夜店。” “吃饭?”程莎莎问。 “你吃过了?” “没有。”程莎莎想着,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 两人出了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到夜店附近的饭馆吃饭。 吃完饭,坐着聊了几十分钟消食。 程莎莎说了另外一件让她难受的事情。 第24章 邂逅(3) “你是觉得,公司会把你裁了?” 听完程莎莎的讲述,陈默大致知道了一些事情。莎莎所在的互联网公司今年运营状况出了问题,很多业务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再加上国内经济形势走低,融资环境差,不得不面临裁员举措。 “行政部裁员百分之十,市场部裁员百分之十,研发部裁员百分之二十;我听人事部的朋友说,裁员会优先考虑未婚未育的女性。”莎莎喝了口水,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眼眸暗淡,神情颓然,“就是我这样的女性。” “互联网公司,研发不是核心区吗?为什么会裁员百分之二十?”陈默垂眸,蹙着眉头不解,“而且,裁未婚未育女性这种带严重歧视的举措,是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互联网公司的软件产品大都相差无几,只是封装、界面优化以及功能需求不太一样,核心算法以及程序驱动基本相似。大公司会有专门的人员研发新技术,中小型公司只是拿来用。” “我们公司就只是中型公司。裁掉百分之二十在业务收缩下影响不大,等业务扩大,再招应届毕业生就好,培训三个多月就能用,工资也不高。资本家的算盘,比谁都精。”莎莎忍不住吐槽起来。 “至于优先裁未婚未育女性,也是认为我们这些人要结婚生育,婚假产假一休有人等于没人。肯定不会把话摆在明面上,但是会恶心你。” “与其降薪,调岗位……不如拿个n+1走,不算太吃亏。” 可就算是拿了补偿离开公司,这个年纪想要找工作也会是个麻烦事。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结婚生子各种休假的时候,公司大都不愿意招这一类的女性员工,会有各种推脱的说辞。 这就是现在未婚女性上班族的地位,程莎莎对自己的未来十分茫然。 “你说,要是当时导师问我读不读博的时候选择读博的话,再深造几年读个博士后,去某个大学当个教授,肯定没现在这些苦恼。” “就跟现在的你一样。”程莎莎双手捧着果汁杯,歪着头想,她羡慕陈默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眼里闪烁的每一颗星星,都是憧憬羡慕的地方。 “走吧,去夜店。今天我陪你多喝点。”陈默看了眼窗外,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往上看漆黑如墨。不过城市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霓虹灯,灼亮如白昼。 一时间,黑和白分界不那么清晰。 “就等你这句话。”程莎莎呵呵呵的笑着,起身走到陈默旁边挽起她的手臂,跟上学时候一样,“喝醉了也不要紧,大不了明天请个病假!” 她一副看开解脱了的样子,明明还没有确定她会被裁掉,弄的好像她已经被裁了一样。 陈默莞尔,程莎莎的酒量,还没到能让她喝醉的地步。 夜店在饭馆的附近,也就一公里的距离,可以走过去不需要叫出租车。 两人出了饭馆,沿着街道往北走了五百多米,左拐后走了四百多米就到了。 夜店比上次去的清吧热闹很多,舞池的人群密集,乌泱泱一片。五光十色的灯光刺眼夺目,照在身上形成一条条光带。 来这里的女人,衣着都很大胆暴露,露肚脐、露背、露肩、抹胸低胸………程莎莎觉得自己穿的已经够大胆了,进来一看才发现自己还是含蓄单纯。 她瞥了一眼陈默身上的衣服,和身旁的女人对比着,觉得扎的慌。就像是一群热辣的妖精里混进了一只清纯的小白兔。 “别告诉我你以前来夜店也是这种打扮?”程莎莎可不相信会是这样。 “什么?你说什么?”陈默大声喊问道。 夜店里的音箱开的很大,喧嚣吵杂,程莎莎用正常的音量说话根本听不见。 她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扯着嗓子问,“我说,你以前……也这样穿?” 因为要大声喊,气息又不够,所以断字明显;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她的衣服。 陈默恍然,摇着头,“我以前穿的,比那个女人还要夸张点。” 程莎莎顺着她手指向的地方看过去,看见一个穿着超短热裤,吊带背心的女人,心里震撼。 这么放的开啊……… 扯着嗓子喊了两句之后,程莎莎的情绪被周围的灯光、音乐、燥热的气氛带动,不自觉的舞动着手臂跟着节拍律动。 沉闷阴郁的心绪一扫而空。 陈默拉着她的手,像是拉着一匹脱缰野马,好不容易拽到了一个角落的沙发坐下,叫来了服务生。 “你喝什么?” 这里离舞池远一点,声音没有那么嘈杂。 “威士忌。” “威士忌?”陈默在确认她有没有疯掉。 “嗯。” 看见她眼里的坚定后,陈默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服务生,“两杯威士忌,加两块冰。” “辣辣辣!”程莎莎喝了一口威士忌,辛辣的刺激顺着喉咙直冲上来,快要把天灵盖掀开,小腹一团火烧。 她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许久都没有缓过劲来。 陈默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模样,笑而不语,心想这还是加了两块冰,要是不加冰的话……… 只喝了一口,莎莎说话已经开始飘了。 不断有男人来到两人面前搭讪,绝大多数都是想要邀请陈默跳舞,当然跳舞只是开始。这些人还没靠近,就被陈默冰冷的眼神瞥回去。 她就像是寒冷雪山上的冰莲,浑身上下散发冰冻冷气,生人勿近。 “所以啊,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想要靠近的人蜂拥而至,选择也多。”程莎莎抬起鼻尖羡慕抱怨。 “别说你喜欢刚才那些人。” “还真………不喜欢。”程莎莎嘻嘻一笑,郁结消失。她又喝了一口威士忌,这回有了心理准备,表情不再狰狞。 几分钟之后,又有人来到两人面前,这一次不是邀请陈默,而是邀请程莎莎。 这男的长相不算帅气,但是清爽干净,而且耐看;还有一种拘谨地憨态,说话的时候眼神不敢直视程莎莎。 “我?”程莎莎诧异地看着他,随后指向陈默挑眉道,“你确定不是她?” 那人拼命的摇头,肯定的回复着,“我……我想邀请的是你。” 程莎莎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所措,急忙眼神瞥向陈默,请求帮助。 “去吧,我正好一个人待会。”陈默觉得这男人不是轻佻的路数,所以没阻止,莎莎也需要释放下情绪。 “那我真的去?” “去吧。” 就这样,程莎莎跟着男的进入舞池。陈默远远的望着,两人的手脚都很笨,男的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虽然舞步很差,不过莎莎看上去跳的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颜色,她的脸颊两侧格外的红。 陈默愣愣一笑,目光离开,在缓缓收回的途中,她却意外的发现了司命。 第25章 邂逅(4) 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定睛仔细地看过去,确认是司命无疑。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正巧被自己撞见? 陈默转动眼珠,旋即嘴角有着轻笑。她想着司命原来也喜欢这种场所,表面上看过去是个顶着严肃脸的心理医生,实际内心是个腹黑闷骚喜欢寻欢作乐的正常男人。 男医生大多挺色的,心理医生也是医生,并不例外。 这样也好,如果司命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君子,她还真没什么信心能够撬开他的嘴,现在信心有了大半。 司命的身体斜倚着吧台,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女人。他的神情,动作一看就是夜店老手。那女人似乎是一个人,头发微卷披落在坎肩,皮肤很白。 陈默觉得自己的皮肤已经够白了,这个女人的皮肤比她还要白。只能看见侧脸,不知道具体容貌,但侧脸望过去就知道是个美女。 胸很大,挨靠着吧台凹陷下去,应该很有弹性。 女人的左手撑着吧台,同时掌心朝上托住自己的下颌骨,和司命聊着天,有说有笑。 她笑的时候,柔软的身子乱颤,胸有意无意的朝司命的方向转过去,这绝对是个妖精。 陈默看着那个女人的小动作小心思,皱紧眉头,心里有些无名火窜起。她端起酒杯深喝一口威士忌,辛辣刺激横冲直撞,灼热的感受遍布全身,她盯着正前方有说有笑的两人,冷笑连连。 “勾搭也不知道勾搭个质量好的!” 陈默眼眸低垂,放下酒杯,起身朝司命走过去。 “他既然不找质量好的,那我这个质量好的就主动去找他。”陈默幽幽一声,眼里的笑意勾魂夺魄。 要论妖精,她陈默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精。 灯影闪动,舞池里的人影摇摇晃晃,程莎莎还在和那个男人跳着舞。 陈默径直走到司命的面前,但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眼睛直直地望着所在吧台旁的女人。刚才她只看见侧脸,现在能够仔细的端详,容貌的确不错,就是下巴有点尖,肯定很硌人。 “这才多久没见,就有女人投怀送抱啊?”陈默声音稍微尖锐,眯着双眼透着冷意,俨然一副正派女友抓自己男人被别的女人勾搭的现形。关键是陈默脸上浮着一片青气,太阳穴附近有跟醒目的血管暴气,明显是在发怒的边缘。 面色冰冷,眼神冒火。 吧台上坐着的女人对于陈默的出现吓了一跳,想着刚才自己的确对眼前的男人有非分的心思,眼神、行为都有勾人的意图。一时间心里理亏发虚,迎着陈默眼里的冷焰,也来不及深想,讪讪一笑,直接起身离开吧台。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再看一眼司命,被陈默狠狠的瞪了回去,她再一次被吓到,迅速扭头溜掉。 看的出来,她有些失落,嘴里不断念叨着晦气。 见女人身影彻底消失之后,陈默这才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司命的身上,浅浅笑着。 她面色清冷,可心底里却很得意。 对于陈默的出现,司命也是震惊诧异。 小米苏醒之后,体内的病毒基本稳定下来,没有再继续扩张蔓延下去的迹象;小思甜的dna结果出来后,他和老白一起分析,得出一个结论,思甜身上的灼热并不是感冒,而是治愈过程中产生的高温余热。 思甜的病,也是云崖人共同的病。 这么多年来,终于出现了一个良性异变基因。思甜的dna分析中,发现了缺陷基因的异变基因,该基因能够产生一种奇异的物质,延缓缺陷基因对身体的危害。 目前实验还不够多,但老白和司命都觉得能够从思甜体内的异变基因中得到思路,找到彻底解决缺陷基因的办法。 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思甜会变成罕见的自愈体。 为此,思甜留在云崖继续观察,老白对她体内的异变基因进行研究。司命也带了一份dna样本回新城。 他没有在云崖多带,一方面是要着手调查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研究所的信息;另一方面,是要加大药剂的制作力度。 后者,是今天来夜店的原因。 但没想到会遇见陈默,他皱眉深思,想着可以把两件事情一起做了。 他盯着眼前的陈默,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可是一双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眼眸灿若星河,陈默只看了一眼,就深陷进去,在星河里迷失方向。 两人直直地对视,许久都没有说话。旁边喧嚣的声音似乎与他们无关,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沉默、寂然、凝滞的世界。 短暂变成漫长。 “你演的还真是逼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和我说话的人恐吓走。”司命盯着她,冷嘲道。 “我演什么了,演你正牌女友吗?”面对司命的冷气场,陈默完全没有被影响,嘴角的笑意和得意更浓郁,“我可没把那个人吓走,是她心虚,自己吓自己。” “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怕鬼敲门?”陈默呵呵呵的笑,随后敛去笑容,“不过一本正经的你,还真是让我意外。” 意外的是他会出没夜店,而且看上去还是老手。 “我是个男人,单身,来夜店很正常。”司命不急不缓的反驳,“倒是你,基因学有名的教授,来这里才更会让人觉得意外吧?” 陈默眨眼:“我是个女人,单身,来夜店也很正常。” 拿司命的话反怼回去,没有任何的毛病,心里还痛快。 “为什么要假装我的女友,把和我聊天的人赶走?”他语气渐冷,神情有些不悦。 陈默心里却沉落,不就是打搅了你跟一个美女的谈情说爱吗?摆一张这么丑的脸做什么? “我没假装,是那个女人自己认为;当然,你要是也认为,我可以考虑考虑。”陈默瞧着他,继续讲到,“我换成那个女的,你心里乐不乐意?” 说到最后,语气有些轻佻。陈默的双颊也是有些发烧发烫,威士忌在小腹燃烧的热量已经蔓延到了脸上。 也可能不是酒精的作用。 司命沉默了几秒钟,眼睛盯着陈默,深邃静谧的星河变成锐利的鹰眼,带着凶狠的光。 几秒之后,司命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第26章 邂逅(6)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陈默动弹不了,也挣脱不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被制服,被压在墙壁上,沦落到任他摆布的地步。 “疼………”陈默喊了一声,脸上的皮肤因为疼痛生出不少横纹竖纹,她的左手右手都被扣的很死,司命并没有因为她的喊声松开手,仍旧是保持原有的力道。 前一刻还是个心态平和的正常人,下一刻就变成了狠人;陈默意识到自己这回踢到铁板了。 干嘛这么用力!陈默心里暗骂了几遍。 司命面颊凑了过来,就和刚才陈默脸颊朝他凑过去一模一样,嘴唇靠在耳朵边上,缓缓说道,“我不是不行,是怕你不行,怕你承受不起。” 刚才他触碰陈默大腿的瞬间,后者本能的抗拒,明显就是她不行。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报复回来,斤斤计较的样子一点也不男人。 他嘴边吹着热气,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很清新,但不是香气。热气迎着廊道的冷风,在不断的挤兑中垂直坠落,很快,从上往下形成一张薄薄的纱网。他的声音从纱网的一边穿过另外一边,就像是沙子经过纱网一样,粗的被隔绝,细的才能够穿过。 粗沙变细沙,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有质感,还沾惹着不少的湿气;细沙穿过纱网,在她的耳膜滑落。她一直觉得司命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像是砂纸打磨皮肤,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颗粒的凹凸感。 司命是在反击,原本处于惊慌中的陈默身体突然松弛下来,脸上出现得意的神情,她斜眼看着司命的侧脸近在眼前,抿了抿嘴唇,然后直直靠过去,亲了一口。 半温半凉,还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似乎……像是有一些细弱的电流在嘴唇和面颊接触的地方涌动,然后流经她的身体,被电击了一样,有点麻,还有点刺痛。 亲一口,身体的反应就跟触电一样。这根本就是纯情小女生和喜欢的男生碰触时候才会有的感觉。自己………怎么可能? 她亲过别的男人,跟别的男人上过床,亲脸根本不会有刺激的情绪;这么做,只是为了调戏眼前自以为是的男人。 她否定了这种感觉,所以一时间说不上来。 司命愣了足足五六秒钟,期间他一直看着陈默的眼睛,看见褐色瞳眸里闪烁的不同颜色的光,那是廊道那一头射进来的霓虹灯。但也可能就是陈默眼里的光,这个女人的心思很多,就像眼里五颜六色的光一样多。 能把人眼闪花。你永远猜不到她究竟有什么心思,下一秒会做什么。 她的眼睛会骗人,每一种颜色的光都是骗人的手段。 司命意识到,自己小看了眼前的女人,于是他的神情严肃起来。 “陈默。”他喊了她的名字,第一次,正式的喊她的名字。 陈默的心颤了一下,迅速恢复正常,然后戏谑的说:“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害怕了?” “其实,我有点抖m,喜欢被虐,你抓地我很疼,可我觉得很舒服。本来想要刺激你抓狠一点,结果你没变狠。” 陈默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 “看来,的确是你不行。” 司命松开了手,没有再继续自己的“粗鲁”,他觉得自己是在教训陈默,却被反将了一军,教训的心思瞬间消失。 陈默得意的笑出声,弯着眉眼盯着司命看,在他收手回去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嘴巴迅速凑了过去,朝着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像是要咬下一块血皮来。 司命疼的直咧嘴,嘴角嘶着冷气,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 那是钻心的疼痛。 陈默松开口,司命立刻抽回手。手臂上有着整齐的两排牙齿痕印,咬的很深。痕印的地方发红发紫,差一点见血。 “你属狗啊!”司命脸上一片青气,瞪着她大声道。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深深的齿痕印,又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齿抵受住翻涌而出的疼痛。 陈默笑的很欢,手整理着被司命弄乱的长裙还有凌乱的头发,“我还有点抖s,有时候会有施虐的倾向。” “而且,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陈默抬起手扬了扬,手臂皓白光滑,但被司命抓握的地方有一圈明显的抓狠,红的发紫,可以看见淤青。 他弄疼她了,那她也不会放过他,这跟属不属狗没有任何关系。 她笑着,眼窝里有水光,水光换了颜色,现在是蓝色;瞳眸里每一种颜色,都像是一种伪装,司命不知道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里,到底哪句是真话。 抖s…… 抖m…… 报复…… 还是其它没表露的心思? 他深想着,眉头时而皱时而疏。司命以为自己是顺势而为,没想到却是掉进了陈默的圈套。 她这个人,和她的眼神一样,深不可测。 “挑逗归挑逗,但我还不至于放浪被你占尽便宜。”陈默咬着唇角,故意做出一番媚态,然后收敛笑容变回正经,语气戏谑。 甩了司命一眼之后,陈默转身走出廊道。 小腿踩着高跟鞋沉稳有力,腰胯摆地厉害,像是模特在t台走猫步;直到走出廊道她都没有回头,给人一种她真的被占了便宜受了欺负的样子,尤其是冷峻的脸。 可明明是她先调戏的司命,也是她主动凑过来,主动动的手。事实上司命才是受害者。 受害者变加害者,加害者变受害者;陈默很满意这样的角色转换,所以走出廊道的那一刻,脸上的冷峻不翼而飞,剩下的全是得意。 她将了他一军。 她想着,以后再见面,无论多少次,她都要一直将他的军。 司命站在原地,“陈默……” 他再一次念叨着她的名字,语气以及情绪和前一次不同,多了不少东西。 他盯着她的身影,瞳眸里没有五光十色的霓虹光线,只有深邃的星河宇宙,以及漩涡中心的一道人影。 司命笑了一下,不深不浅、没有来意的笑。 他垂下眼眸转向另外一边,发现毛毯上有着一个发亮的东西,于是俯身捡起来。 是耳坠。 这个位置………应该是陈默的耳坠,刚才挣扎的时候掉落的。 他望了一眼廊道外面,将耳坠收进裤袋,然后走进洗手间。 第27章 邂逅(7) 陈默从廊道走出来,目光望向灯光闪烁的舞池,没有看见程莎莎的身影。 她朝右边走了几步,换了个方向,还是没有找见。 她蹙着眉头,心里有些担心,程莎莎不致于那么蠢吧……第一次跟人跳舞就被人拐走了? 虽然邀请她跳舞的男人面相老实,但在夜店,最怕的就是面相实诚温厚,心底里一肚子邪水的人;人要是原本就轻佻孟浪,还能够主动的远离避开,心存警惕。 她真担心程莎莎被骗。 再度搜寻一圈之后,没有找到,陈默心里急起来。她打算直接进舞池里找,走过去的途中瞥了一眼两人原来坐的位置,看见了程莎莎。 是跳完舞回去了。 她顿住脚步,往沙发处走过去。 走到跟前,陈默还看见了另外一个人,邀请程莎莎跳舞的那个男人。 视线一前一后落在两人的身上,看见他们额头上细密的汗,看见程莎莎潮红的脸以及微喘的呼吸。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陈默走过来,而是对视着有说有笑。陈默走到跟前的时候,两人谈话结束,那男的跟程莎莎扬了扬手像是在告别,旋即起身。 正好撞见身后的陈默。 他吓了一跳,程莎莎也跟着吓了一跳。 陈默眼神倒是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突然想笑,因为两人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抓到在偷情一样窘迫。 他嘴巴在动,想说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局促说不出来话;他看上去很慌张、无措,愣了那么一两秒种,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到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更像是逃走了。 自己有这么吓人吗?刚才司命那里生出的得意感眨眼间散的一干二净。 陈默坐下,在程莎莎的对面。后者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更多的是去看那男人的背影。陈默没好气的说:“喂,这才待了多长时间,你就迷恋上人家了?走都走了,还痴痴的看着背影,真动情了?” 程莎莎不为所动。 “喂!”陈默大声喊了出来,手在她眼前晃动。 “你说什么?”程莎莎醒转过来,她刚才根本没注意到陈默在说话。一是因为音响嘈杂,二是因为心神在别的地方。 “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怎……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他有趣。”程莎莎话有些颤,急忙否认,脸上的红潮还没褪去,又因为心急红的更严重。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都说,缘分是邪乎的东西。”陈默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继续调侃程莎莎,“再说了,感情不都是从觉得有趣开始的吗?” 程莎莎摇摇头,语气却没有多坚定,“哪有……” “做贼心虚!”陈默冷笑,如果不是心里有什么,意识到自己突然出现的时候,神情怎么会愣住。 “不过你最好先收起你的好感,夜店里的男人,不说没有靠谱的,但靠谱的未必碰的上。所以,先沉沉你的心思。”陈默提醒她要小心警惕,希望她别被蒙骗。 “都说了没有……”程莎莎还在嘴硬否认,见陈默不回话,她也端着酒杯喝酒。 威士忌入喉,还是那种让她难以承受的辛辣刺激,整个天灵盖像是被掀开,脑袋要被冲昏过去。 不过承受冲击之后的温热,飘然感,让人觉得舒服。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喝威士忌,越辛辣,飘然感越充足。 喝完酒,程莎莎脸上的红潮彻底消褪不下去,整张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她似乎喝醉了,眼神逐渐迷离。 “陈默,你刚才去哪了?”程莎莎突然问道,她过来的时候位置是空的,陈默不在,过了会才从前面的过道走过来。 “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也被男人邀请去跳舞,或者是跟那个帅哥调情去了。 话没说出口,被陈默打断。 她眼神努了努斜前方,“去了趟洗手间。” “一个人?”程莎莎莫名其妙问这么一句。 陈默迟疑了一下,想点头,可脑海里出现了司命的身影,最终没有点头。 “不是吧……陈默!”程莎莎突然放下手里端着的酒杯,身体在沙发上坐直,眼神盯着陈默,一副酒醒了严肃的样子,“你不会跟男的在洗手间里乱来吧?” “我知道你在国外待习惯了,但这也太开放了。” “那男的是谁?解决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不是,真拍屁股了?” 程莎莎话越说越扯,到最后陈默完全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酒根本没醒,反而是醉的一塌糊涂。 她身体不再坐的笔直,而是晃来晃去,但嘴里仍旧嘟囔,“陈默,夜店里的男人没几个靠的住的,他们来夜店就是寻刺激,你可别犯傻。” “就算你想贪欢,他们也不配!” “我知道,开荤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星座还是大白羊;从华盛顿回来之后,你忍的很辛苦。” 程莎莎的胡话让陈默拧紧了眉头,一条条的黑线浮出,她算是服了程莎莎,明明没有多大的酒量,还要喝这么多威士忌。 虽然是因为相亲和工作的事情心情不好,才多喝,但没想到酒品这么差。要是知道程莎莎喝醉酒后,会开始说疯话,她绝对会阻止她喝这么多酒。 大学的时候,她喝多了是直接倒头睡过去。 “陈默,我觉得林海这人挺好的。他忘不掉你,到现在也还单着。反正你也是一个人,要不………就算只是满足彼此需求也行。” “你要是真不喜欢林海,那就楚铭吧,别一根筋死绷着。” “你说的那个司命,就算了吧,都可能不会见面………” “够了!”陈默实在受不了程莎莎的疯言疯语,瞪大了眼睛瞥过去,程莎莎低着头未必看见,可陈默冷厉的声音她绝对能听见。 就像是凛冬茫茫雪原深处汹涌而至的冷风,肆虐天地;程莎莎被冷风侵袭,身体哆嗦了一下,打着冷颤。酒顷刻间醒了不少,也可能是被喊声吓到,她不再说话,闭紧嘴巴。 没敢抬头。 “今天就到这,回去吧。”陈默冷喊了一声后,情绪平静下来,瞪着的眼睛恢复正常,拿起自己和程莎莎的拎包,起身去扶程莎莎离开夜店。 “慢点,你慢点!” “身体别往下沉……” “程莎莎,你真的该减肥了。” 第28章 邂逅(8) 司命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廊道口朝大堂扫了几眼,大堂的卡位太多,人也多,身影混乱没有瞧见陈默的身影。 他没有再细找下去,而是回到自己原来坐着的卡位沙发。坐下去之后,从裤袋里拿出陈默意外掉落的耳环,凝视着上面的亮光。 陈默还会去自己的心理诊室,到时候再还给她也行。 他忽然有种荒唐的想法,耳坠兴许是陈默故意掉落的。司命想起她的眼睛,觉得有可能,因为她很会骗人。 坐了三分钟不到,卡座前面走来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年纪有三十多岁,面霜遮不住眼角的细纹,不过袅娜的身姿颇有风韵。 司命看了一眼,收起耳坠。 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杯烈酒。 径直走到司命面前,呵呵的笑道,“司命大人,你来也不跟奴家说一声?真要是让店里的人怠慢了,我可得愧死。”她娇嗔的看着司命,却没有真的埋怨,反而是异常恭敬。 她唤他司命大人,因为她也是云崖人,还是个老人,一直执拗于以前的说话方式。 “我就是过来看看。” “那您可得多坐会。”她俯身将托盘里的酒杯送到司命面前,一杯放到自己身前。示意一边的服务生拿着托盘离开,自己则是坐到司命斜侧。 她是夜店的老板娘,人称狐娘。虽然这里是她的地盘,可按照云崖的辈分,她只能坐在司命大人左斜侧,不能是正对面。 那不敬。 “不用这么拘谨。”司命提醒道,他不是刻板的人。 “那哪能啊!”狐娘微微摇头,“云崖里那些新出的男子丫头,大都失了规矩。这规矩一失,敬畏心便是会淡下来。奴家算是老人,需得在那些人面前做出点样子来。让他们知晓敬畏,尤其是姬女那丫头!” 她不喜姬女,谈到姬女的时候面色都是寒霜气笼罩。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狐娘只要谈到规矩,就会有说不完的话,司命每次都要头疼不已,所以中断了这个话题,说明来意。 “司命大人,什么事?” 司命眉眼凛了一下,知道拗不过狐娘,“这家店,最近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吗?” “近来都很安生,蹄子们也自在;多亏了大人的药剂。”狐娘回道,“大人,您说的特殊情况是指什么?” “小米和小孙被抓了,小米逃了出来。目前能确定是白蛇那帮人干的,我制作的药剂可能被白蛇破解,所以我担心白蛇的人会来这里。” “那帮人,心还真是不死!”狐娘咬着银压低骂,“现如今,过的都是太平日子,他们为何要死咬住我们不放?” “白蛇身体的缺陷比我们严重,他们想彻底解决缺陷,一直希望能从我们这找到突破口。”司命沉吟,同时眼里厉色深重,拿云崖人做实验品,他绝不容许。 “思甜她父亲呢?” “还在白蛇手里,没有逃出来。这是我来找你的另外一件事情,按照小米的说法,白蛇在新城的基地是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研究所。人被关押在研究所实验大楼地下二层。” “老白调查过,实验大楼的掌控者叫徐杨,是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分区总经理。这个人狐娘应该不陌生吧?” “有过几回照面。面相是个颇为严肃的人,来的次数不多,但回回请的都是不一样的女人陪酒。大多数花客都有钟情的人,他这里却没个定数。”因为回回找的女人不同,也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司命一说她立刻能在脑海里回想起来。 “喝酒大吗?”司命问。 “大!每每都是喝的大嘴,踉踉跄跄的走出去,有几回还是店里的人扶将到车上。” 司命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说话方式,格外变扭。 “狐娘,你……”他想让她说现在正常的话。 “大人,奴家只会这么说话。”狐娘猜到了司命大人的心思,在他没说完的时候已经把话回答完。 司命只好作罢,无奈的喝了口酒。 酒液入喉,他抬起眼眸震惊道,“这酒?” 酒劲醇厚,香气逸散,还有一丝一缕熟悉的味道。 “难得司命大人还记得起来,这是桃花酿,那年和老白在桃花镇酿的。树下埋了六坛,这些年喝的只剩下这么一坛。” “想来不久就喝完了。”狐娘神色怅然,眼里有着浓浓的思念之情,她在思念一个人。 狐娘也是喝了一口桃花酿,抿紧嘴不让香气逸出来一丝。闭着嘴能把一切留住,可她终究还是要开口说话,“老白……他还好吗?” “他挺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司命知道狐娘和老白之间的纠葛,但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叹气。 “可惜,奴家已经徐娘半老。”眼角的细纹,面容的疲态,尤其是这几年,老的很快。 “狐娘,你其实可以回云崖看看。”司命建议着,看景也好,看人也好。 狐娘抬起右手,用丝帕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擦眼泪还是单纯的不舒服。 “司命大人,对于徐杨,您有什么吩咐?” 不管看景看人,她暂时都不会回云崖,也不想提这件事情。 司命一时无言,只能绕回来回答狐娘的问题。 “我和老白想从徐杨嘴里撬出些关于实验大楼的信息。” “这是迷魂散。”司命拿出一个白色的药交到狐娘手里。 狐娘连忙看了看四周,担心被人错认成是毒品报警。这要是真报了警,那就麻烦大了。 “你在他续酒的时候往酒里倒上点迷魂散,意识彻底不清醒的时候,问他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研究情况,安保情况以及通道出口。” “还有,不要安排云崖的人陪酒,找个信得过的普通女子。”司命还是担心白蛇掌握了破解药剂的方法。 “奴家明白。” 司命眼里流转着深沉的光,讳莫难明,他前思后想了很多事情,剩下的就是等弄明白了一切,实施营救计划。 ……… “那我就先走了,有消息联系我。”司命说完起身就打算离开。 “司命大人。”狐娘喊住了他。 “怎么?”司命看向狐娘,有些疑惑为什么被叫住。 “桃花酿只剩下这么一坛,大人要是不喝干杯里的酒,奴家心疼的紧。”狐娘欠着身子,她知道这话有些冒犯,还是说了出来。 司命淡淡道:“也是。” 然后端起酒杯,一口喝掉了里面的酒,狐娘在一旁呵呵呵的笑。 第29章 邂逅(9) 陈默扶着程莎莎离开卡座沙发的时候,司命正好和狐娘交谈。两人隔着两条过道,隔着喧嚣嘈闹的音乐,没有注意到彼此。 陈默也没有注意到她右耳朵上挂着的耳坠不见了。她不是故意丢落在地上,而是真的是意外。 不过,有人把意外当真;也有人将当真的事情认为是意外。 程莎莎真的很重,随着意识不断被酒精缠食,身体就跟一滩死泥一般。陈默扶着她走出夜店费了很大的气力,来到马路旁,将程莎莎的身体弄直靠着路灯。 她低头看着程莎莎,撩开额头前的头发,脸上坨红很重,眼睛半眯着,呼吸倒是很均匀,带着浓郁的酒气,右手拍打了几下她的脸,没有反应。 “还好你不吐。”陈默只能庆幸这个。 一边扶着程莎莎,一边伸手在路边拦出租车。程莎莎的身体不断倾倒,扶着的手臂越来越沉重,就在快要扶不住的时候终于是来了一辆车。 “师傅,到明安小区。” “六十。”司机要了价钱。 “六十?我们打表走。”来的时候坐出租车,也就不到三十,回的时候要六十?涨了一倍多,司机绝对是在敲钱。 “姑娘,我不打表。六十走的话就上车,不走的话我等下一位,不瞒你说,这时段都这个价。”司机拒绝了她的要求。 陈默扶着程莎莎,两条手臂酸疼的不行,她抬眼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另外的出租车,冷声道,“走!” 明知道敲钱,但她只能认栽。 随后打开了后车门,先把程莎莎扶进去,自己跟着进去关上门。 她把程莎莎的头摆正,仰靠着车坐上的靠枕,肩膀顶着她的身体。程莎莎半眯着的眼彻底闭上了,嘴巴半张开,不一会儿发出轻微的鼾声。 陈默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快离开,望向车窗玻璃外面。此刻,她的眼眸只有褐色,没有其它的情绪。 程莎莎仰着的头忽然偏向一边,嘴里呓语着话,车内安静的气氛被打破。 她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挠了挠自己的脖颈,右下颌的皮肤。白皙的皮肤上出现淡红色的抓痕。 “陈默啊,我知道你有点喜欢楚铭,真的!逃离……害怕面对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呓语的声音变大,陈默刚好能听见,能听清。 陈默眼神扫了过去,发现程莎莎还是闭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陈默觉得自己想多了,程莎莎是真的醉了说胡话,而不是装醉。 逃离……害怕面对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陈默静默了十几秒,透过玻璃凝视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外面的光影世界,眼眸里多了一些其它颜色。 程莎莎还不知道,楚铭在新城,陈默和他已经碰过面了,也恢复了跟以前一样的关系。 满足彼此的生理需求。 “陈默,但是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楚铭。只是在心里萌了喜欢的芽,但没有长成大树。” “不然的话,你不会逃离,不会害怕,你会奋不顾身冲上去。哪怕面对的是火海,哪怕面对的是海底的暗渊。”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粉身碎骨的。就算你心里有道疤,遇着喜欢的人,也能痊愈了………” 陈默愣住了,静默不语。脑海里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个人已经死了,一个人还在监狱里,她的伤疤能痊愈吗? 她惨笑一声。陈默承认自己心里有病,对爱情会有本能的抗拒,因为那道伤疤,爱情会变成深渊火海,跳下去会死,她不想死。 面对楚铭就是这样。当觉察到自己对他有细微的感情变化之后,陈默立刻转身逃离。哪怕现在恢复联系,心里也悬着一把刀,斩掉不该有的情绪。 她没看程莎莎,看着窗外。 车驶离闹市区,外面的灯光不再耀眼灿烂,只有静谧的路灯散着光。街道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三三俩俩。 虽然知道自己心里有病,但也知道治不好。她这一辈子,一个人过也挺好。至少现在,她还希望自己能在海上漂着,不愿意靠岸。 想到当年的事情,陈默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见上一面了。 该去见一面的。 这时候,程莎莎又开始说话,“陈默,你一定会遇见让你奋不顾身扑入火海的人;我也会遇见的,这是迟早的事情。” 说完,程莎莎就不再说话了,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头不再仰着,而是往右边倾斜,到最后倒在陈默的肩膀上。 鼾声变大。 陈默眼角看着她,真怀疑她刚才是借酒发挥。 “遇见奋不顾身的人吗………”陈默念叨着这句话,心里莫名想到了司命。 她抬起右手,看着上面残留的抓痕,红色的印记已经明显,紫色的淤青消下去不少。 司命抓着她的双手,将她逼迫到墙上的时候,她真的吓了一跳。前所未有的心慌,那一刹那,她真的丧失了以往的镇定。 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心跳的格外厉害。 他的脸近在眼前,他身上灼热的气息扑陈而来,笔直的冲击她的鼻息,身体在变热。 那时候,司命心思是怎么想的? 如果自己没有故意说那番话,狠狠咬他一口的话,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直觉告诉陈默,如果她那个时候静默不动的话,司命会吻过来,就像不远处那几对亲热的男男女女一样。 因为,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得意。 他想给她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反被陈默给了个教训。 陈默左手轻轻按揉着右手上的抓痕,让红色慢慢的消散。 抓痕会很快消散,但是自己狠咬的牙齿印,可不会这么简单的消失。 陈默撩开额前的头发,眼眸忽然明亮起来,轻笑出声。 不知道经过这一次,他会怎么看我。 疯狗吗? 女流氓吗? “明安小区到了。” 司机师傅的话打乱了陈默的思绪。她看了眼外面,的确是小区门口,然后打开拎包,拿出钱包找了一张五十的,一张十块的纸钞,递给司机。 随后打开车门,拖着程莎莎挪出座椅,扶着她踉跄的走回自己的住所。 第30章 邂逅(10) 陈默拖着程莎莎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将她的身体平放,关上了客厅的推拉门。 然后从自己的卧室拿了一条毛毯出来,盖在她的身上。担心她晚上会把毛毯拿开,就将她的手臂从毛毯里拿出来放在心口,压住毛毯。 她没办法忍受一个浑身酒气的人睡自己的床,所以让程莎莎睡沙发。 虽然她能料想到,明早起来程莎莎一定会控诉自己,甚至扯着嗓子骂。 弄好程莎莎之后,陈默离开客厅沙发,走到半路又担心她半夜翻身的时候会滚下来,会撞到茶几桌。只好搬来两张桌椅,放在沙发和茶几中间。 她洗完澡出来,确认程莎莎睡的很安稳,心里放心下来回自己卧室。 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陈默的头发还没完全干,她靠着床背没有立刻睡下。 卧室的门没关,客厅程莎莎的鼾声隐约可闻,比之前更大声。 除了鼾声之外,还有呓语;不过这回她听不见呓语的内容是什么,也没兴趣走到客厅去听清楚。 陈默微仰着头,敛着眼眸。房间里相对安静,台灯光线微弱,她的双手自然的放在毛毯上,白皙的皮肤散着热水残留的温度,抓痕的红色彻底消失。 她抬起双手用中指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感受到一阵舒服。然后放下手,放进毛毯里。 寂静的夜晚,昏暗的房间里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人容易想东想西。陈默再一次想起当时廊道里的场景,司命的手毫无征兆的摸向自己的大腿,看她的眼神突然有了侵略性。 她的手落在他的胸口要把他推开,避免自己真的被这个人侵犯。虽然他说过他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在心理诊室的时候),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就像是风一样,飘渺不定。 前嘴刚说完没兴趣,兴许下一秒就感兴趣了;而且,鬼知道他那时候说的是真是假。 结果人没有被推开,她的双手倒是被抓住,死死地被摁在墙壁上。他的力气很大,她挣脱不开。 场景就像是要被强暴一样。 当时的陈默没有这样的想法,可现在回想起来,她是这么觉得的。并且回想的画面里,她注意到一个细节,自己被摁在墙上的时候,司命在笑。 画面倒带,重新放映了好几次,陈默盯着司命的嘴角确认那个时候他的确在笑。 可笑什么呢? 陈默陷入迷惘。 她默然不语,抬眸看着天花板,又看着卧室门外的黢黑,手从毛毯里拿出来。视线低垂往下,落在手上。 上次在心理诊室见面的时候,司命对自己表现的的确没有兴趣,较为冷漠。在夜店刚碰面的时候,脸色依旧漠然;可在廊道,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侵略性,他抓自己的手很用力,他像猛兽一样扑过来……… 是因为自己的哪句话刺激到他? 自己若是换成那个女人,他会不会乐意? 嘴角的笑,是代表乐意吗? 陈默把台灯关了,黑暗从门外涌了进来,很快融为一体。 黑暗里,陈默慢慢睡下,轻微的呼吸声里,她做了个很刺激的春梦。 对象是司命。 就这样,嘴角含笑,一觉睡到了天亮。第二天是星期一,手机设置的工作日闹钟在七点四十五的时候响铃。 陈默伸手到床头柜抓起手机,很自然的摁掉了闹铃。转过身又睡了三分多钟,才缓缓睁开眼,坐起身子,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很深的哈欠。 深色的窗帘挡住了绝大部分光线,室内像傍晚时候的昏沉。 陈默扫了一眼门外,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从床上下来,进浴室里洗漱,然后换衣服化妆。 八点十分的时候,陈默收拾好准备出门,这时候程莎莎醒了。 她披头散发,整个人坐在沙发上丢了魂一样,还没有从醉酒的状态彻底清醒过来。头又重又痛,胃了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一直犯恶心。 昨晚她没有吐,但现在闻到胃里反出来的味道,她想吐。 过了会,她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陈默,你还是人吗!?”程莎莎愤怒的质问,“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喝醉了的人?让我……让我睡沙发?” 陈默拎着包,正好从卧室走出来。 “昨晚你醉的一塌糊涂,洗不了澡,只能让你睡床上。” “不能洗澡是狠心让我睡沙发的理由吗?难怪我一早起来,整个后背又酸又疼。”程莎莎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按揉着自己的脖颈、肩膀、后背。 “是。我有洁癖。” “也是。让我脏兮兮的睡你的床跟要你的命一样;比起命,你更要干净。”程莎莎自言自语,深以为然。 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被拐跑,语气再一次强硬起来,“那你就——” “厨房里有煮的生姜水,你等会喝掉,胃会舒服点。洗澡的话回你住的地方洗吧,我这没你换的衣服,我衣服小;出门的时候记得锁好门,直接关上就行。”陈默没有理会程莎莎的嘟囔抱怨,也没有打算听她继续说话,推开门吩咐完就出去了。 程莎莎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已经关上。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下一秒火气上来,“陈默,大清早的能不打击人吗?衣服小我就穿不了吗?” ……… 陈默在高新技术园区找了家早餐店,买了杯豆浆和一屉小笼包。在办公室吃完早餐之后,进入实验室开始一天的实验研究工作。 十一点的时候,薄妍拿着一份分析报告来找陈默,是狐狸毛发特殊基因的研究情况。 当时陈默在进行一个基因分离的实验,让薄妍等她十几分钟把实验完成。 十三分钟后,实验做完,陈默摘下眼罩和口罩,望向薄妍,“怎么了?” 薄妍回复:“特殊基因的研究,出现了新的情况。” 陈默轻声问,“什么情况?” 薄妍将分析报告交到陈默手里,后者拿着报告翻看起来,聚精会神。 四五分钟后,陈默大致知道了薄妍说的新情况是什么,让方景民加入,研究进展果然变快了不少。 “我们对狐狸的基因组进行深度测序解析,认定证实特殊基因是人为添加上去的结果;特殊基因能够控制细胞死亡,后续研究发现,不是所有的细胞都会死亡,只有某些特定基因功能被选择表达的细胞才会被杀死。” 第31章 漩涡(1) 薄妍定了定神情,继续说道,“我和景民目前记录了三种基因,特殊基因会对存在这三种基因表达的细胞进行杀死操作;奇怪的是,这三种基因在基因组文库里都不存在。” “景民……看来你和方景民进展的不错。”陈默留意到了称呼上的改变,看了一眼薄妍轻笑。 她这一笑,让薄妍脸霎那间红起来,旋即有些嗔怒,“陈默姐,你怎么能这样………我在汇报工作呢!” “嗯,你接着说。”陈默秒变正经。 薄妍呼了一口气,脸上红粉未消,“可能是自然选择产生的异变基因,也可能是环境因素诱导的异变基因。” “方景民怎么看?” “他需要确认这三种基因的作用,再下结论。” 陈默点点头,方景民在研究上一向很严谨。 “不过,假设特殊基因的存在是为了杀死携带三种基因表达的细胞,这不像是细胞正常的生理活动,更像是人为的实验操作。”直觉告诉她很有可能是这样。 “你是说,毛发的主人,是意外流出的实验体?”陈默皱着眉,当晚的情形浮现在脑海里,她走到十字路口,看见了蹿出来的黑影,然后捡了地上的毛发回来。 那只狐狸是实验体,不是没有可能。 “可新城只有我们一家跟基因有关的研究所,我们也没有拿狐狸做实验体,都是小白鼠。大学城那边倒是有动物基因学专业的学校。” “是不是实验体暂时不重要,先确认三种基因的功能吧,你和方景民多辛苦些。” “嗯,我们不辛苦。”薄妍轻声道。 “也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会觉得快乐。”陈默调侃了一句。 “………” 薄妍抬起眼眸,直直的看着她,眼里有羞恼。 薄妍的呼吸乱了,语气稍沉,“陈默姐,你还说!” 陈默淡然道:“只是揶揄下。” 薄妍瞪着眼,“怎么可以!” “………”陈默叹了口气,“那我不说了。” 薄妍面子薄,根本经受不住陈默的调侃,要是再说下去,她的脸就红的完全没法看了。 现在还是没有在一起,要是真在一起是不是不用来实验室? “分析报告我放操作台了,我先回去。”薄妍手指了指操作台。 “好。”陈默回答完薄妍离开了陈默所在的实验室。 陈默喝了杯水,继续她的研究工作。 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淡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原本披散的头发被一根发箍箍成一条束带。 进入工作状态的陈默,神色严肃认真,专注的样子十分迷人。 中午吃过午饭后,陈默先来了一趟实验室,拿着那份分析报告回实验室打算细看。午睡睡醒后,她冲了一杯咖啡放到桌子上,拿起分析报告看里面的实验记录。 她慢慢翻页看过去。 现象的确让人觉得诧异,她做研究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基因现象。 可能正如薄妍猜想的那样,狐狸是实验体。在基因多代培养之后,出现了基因位点的偏移,很细小的偏移量。陈默对照了多代培养后基因的位点图,发现这个偏移量在不断扩大,极有可能脱靶错位到邻近基因。 如果是生物基因正常的异变,不会有这种脱靶情况,除非是人为的基因编辑。 目前基因学的前沿研究领域里,基因编辑是重点研究的方向,尤其是crisprcas9技术问世之后,基因编辑有了很大的跨越。但是,还没有哪项研究能够达到目前基因组特殊基因的效果。 有重大突破进展的话,一定会有学术论文发布的。 这就很矛盾了。 陈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另一只手按揉着额头,盯着桌上分析报告发呆。 “产生脱靶,是不是酶的有效性作用不够?”陈默思考着这个问题,她主研的一部分就是酶在基因摘取和融合中的有效性。 所以想到了这方面。 “酶的有效性不够,会在切割时造成位点的选择不精确,或者是酶与dna产生了非特异性作用。”她喃喃道。 想的正入神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眼神瞥过去的时候,又连续响了好几下,是程莎莎发过来的微信,还有楚铭的微信。 点开和程莎莎的对话框,刚发了三条消息: 陈默,赵宥加我微信了! 他竟然加我了! 你说神奇不神奇? 陈默不明所以,深想了半分钟然后问:赵宥是谁? 印象里,根本没有赵宥这个人,也可能是她遗忘了。 程莎莎:就昨天邀请我跳舞的那个,走之前问我要了微信号。 陈默: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程莎莎:什么叫勾搭上了……只是加了微信聊了几句。 隔着手机屏幕,陈默都能感受到程莎莎的窘迫还有些神慌。 陈默:哦,那你们好好聊,争取碰撞出火花,这样你就犯不着被逼着去相亲。 程莎莎:我已经跟我妈很严肃的谈过了,我不会再去她安排的相亲。我自己的对象,我会自己找。 陈默:嗯。 程莎莎:你说,这男的见我一面就加微信,会不会是另有企图? 毕竟是出入夜店的男的,她心里还是不放心。 陈默:这种担心,应该在给微信号之前。另有企图的话图你什么?想跟你做爱的话,我觉得你也不吃亏,做好保护措施就行。 程莎莎:………… 她就知道,陈默会来这么一句话。在陈默眼里,做爱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可她做不到这种轻松淡定的认知。 陈默:我要去实验室了,回去再聊。 陈默很迅速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从对话框退出来。她看见了楚铭发过来的未读消息,但佯装没有看见,退出微信。 摁灭屏幕,喝完杯子里的咖啡离开办公室走向实验室。 过道里碰见了皮磊,皮磊很热情的打了声招呼。陈默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神情显得冷漠。 皮磊见陈默对自己爱搭不理,心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或者是哪里让她不高兴了? 于是转身跑向薄妍所在的实验室,想要从她那里打听消息。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姬女来到心理诊室找司命。 ps:大年三十,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啊! 第32章 漩涡(2) 一楼大厅里的光线很亮,照在白色的墙壁上有些晃眼。 姬女进去之后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司命,倒是看见了柜台处有个女的盯着电脑屏幕看东西。 她是诊室的前台招待,是司命托老白在云崖招的,专门负责心理诊室的各种事情。司命很多时候都会不在诊室,如果出去的时候总关门,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前台招待姬女不认识,但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知道名字,叫方宁。 方宁倒是认识姬女。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来人,急忙站起身来迎接,“姬女大人。” 姬女是司命身边的人,在云崖辈份也高。 “司命没跟你说,在外面不要用敬语吗?”姬女扫了她一眼,冷然道,不舒服这么一个扮相清纯的女人每天和司命待在一起。心里将老白暗暗骂了无数遍。 “说……说了。”她被姬女的语气吓到,说话结巴起来。 “司命呢?”姬女没理会,问他司命在哪。 “他在二楼,给人做心理诊疗。” 姬女闻言,没有说话,她走向一楼大厅的沙发坐下,把手提包放到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边看手机边等着司命的诊疗结束。 方宁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谢谢。”姬女淡漠的说了一句,让方宁有些受宠若惊。 倒完水之后,她不敢站在姬女身前,更不敢坐到沙发上去。她回到柜台的位置坐下,又担心这样会不会惹姬女不开心。 她偷偷看着沙发处的姬女,发现她神情平静,顿时松了口气,心里暗道不愧是陪在司命大人身边的人,气场太强大了。 姬女真的很美,哪怕自己是个女人,看她的脸也会着迷入神,难怪能陪在司命大人身边。听云崖里的人说,姬女是司命大人未来的妻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管是不是,自己就没这福分,只能羡慕别人。 方宁歪着头想,眼里闪着星星,她的年龄不大,算算年岁也才十九岁。和大多数十八九岁的小女孩一样,爱幻想,爱犯花痴。 姬女看了会手机,经纪人给她打来电话。她接起电话,没什么好的语气,“我有事出来了一趟,不要追问我去了哪里。” “我伪装过,没有人会认出我来;娱记狗仔早被我甩掉了,不会有我的负面新闻,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摔在了桌上,啪的一声,吓了方宁哆嗦了一下。 她朝着沙发处看了过来,正好撞见姬女冷漠的眼神,神色一僵,立刻撤回了眼神,不敢再抬头。 大厅的气氛压抑,墙壁上挂着的那几幅画没有能够让人心绪沉静下来。地板上反射的光,晃的人心烦意乱。 姬女今天的心情很差,因为她劝说了那么多,最后司命还是决定要和蓟丘商谈。 约见的时间地点是这周六,在岷县的大清山,老白已经通知了司命,也通知了自己。 姬女今天来,还是想要好好的提醒司命,蓟丘那班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已经是接受了会谈的请求,也有提前做好防备,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半个小时之后,司命从旋转楼梯下来,后面没有跟着人,估计是还在接受心理诊疗。他看见了沙发处坐着的姬女,姬女听见脚步声也是抬头看见了他,脸上浮着的冰霜化了不少。 姬女从沙发上起身,走出来,神情认真的说:“我能和你谈谈吗?” 司命淡淡地问:“什么事?” 姬女:“和蓟丘会谈的事。” 司命:“………” 他稍稍抬头,目光凝视着姬女,姬女眼神毫不退让的睨着他,固执地坚持。 隔了几秒钟,司命收回目光,“跟我来。” 和蓟丘会谈是比较隐秘的事情,司命不想在大厅里深谈,而是让姬女跟着自己去南边的会客室。 两人进去后,姬女关上门。 柜台的方宁眼凑着他们进会客室,探着头,心里八卦气息瞬间浓重起来;可她不敢偷偷走到房间门口贴门偷听。 “司命,蓟丘那帮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姬女开始说话没多久,司命打断了她,“和蓟丘的会谈建立在香薷草的需求上,我们需要优先考虑香薷草的采购。” “我不是要阻止这场会谈,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蓟丘那帮人原本说的是来云崖,结果地点又换成了大清山,指不定他们私底下又会弄什么幺蛾子。” 司命瞳眸敛着光,这种事情他也考虑过。 姬女见司命沉默,继续说:“我不想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所以希望你能有所防备。” 司命深看了她一眼,抿着的薄唇松开,“我知道。” “还有,这次的会谈我也要去。” “不行!”司命直接否决。 “我已经知道时间地点,就算你不带我去,到时候我也会自己去。”姬女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很固执,她迎着司命警告的眼神,并没有被慑住,态度反而是更加强硬。 狐娘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现在云崖里的某些人,对司命大人失去了该有的敬畏;姬女就是其中一位。 “不让我去,是你知道有危险?”姬女问。 “是你对蓟丘的人怀有敌意。” 姬女怔了一下,眼眸有一瞬间变黯淡,“放心,我不会乱来,我会收敛住情绪。” 司命想了想说,“也不能乱说话。”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姬女强硬的态度,虽然无奈,但还是同意姬女跟着去。 听到司命这句话,姬女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荡漾开,像是春光落尽三尺潭水上的水波涟漪。 “周六的时候,还是我过来接你?”姬女问。 “不用,周五晚上我自己开车回云崖。明天林乔会去你所在的经纪公司,你安排一下让他成为你的正式保镖。” “好。那他周六也要跟着去蓟丘?” 司命说:“要。” 林乔去的话,姬女心里安定不少,他的身手姬女信的过。 “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姬女的眼眸立刻抬起来,追问一句。 “我现在去哪需要跟你说明?”司命语气冷厉,瞥了她一眼。刚才他妥协了,是担心姬女真的自己跑过去闹事,但不代表他真的好说话。 第33章 漩涡(3) 姬女郁闷的走出心理诊室,走到车前狠狠地踢了一脚车胎,发泄心中的怨气。 司命最后那句话里的冷厉,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疏远感,像是隔着天和地。 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嘭的一声重重关上车门。力气出奇的大,车门关上之后似乎要被反作用力弹出去,车身明显地晃了一下。 她沉默不语,拧着眉头,脸色铁青。 “司命,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姬女低吼着,隐忍的火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双手用力抓住方向盘,手背上的血管浮出狰狞的粗线条。 她很愤怒,嘴唇边要被咬破皮。 她陪在司命身边走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能够看见影子重合的迹象。是光线照射的角度问题,还是两人原本就不在一个方向上? 车内的低气压持续了两分多钟,姬女从愤怒的状态里慢慢走出来。她脸上恢复了笑,但笑容不阳光,反而是有些瘆人。 她一语不发。 照在身上的光线迟早会有一个角度让自己舒服满意,而她也会找到司命脚下的方向。 瞥了一眼右侧的心理诊室,冷静下来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司命终究是整个云崖的大人,她虽然被认为是司命的女人,但现在还不是。 是该有敬畏。 姬女心里说服着自己,看开司命刚才说的那句话,然后开车离开。 姬女走后没多久,司命跟柜台的方宁说了声,让她半小时后去二楼诊室停掉赵小姐的治疗仪,药已经准备好了放在桌上,记得开具收费单。 桌上还有张医嘱说明,别忘了给赵小姐。 交待清楚之后,司命也是离开了心理诊室。 他要去一趟新柳巷的咖啡厅,有一场“约会”。 姬女大致猜到了司命要去做什么,多嘴问是因为她想到了陈默,担心司命将陈默当作目标。 她只是想要确认不是陈默,却惹了司命情绪不悦。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偏偏在陈默身上落了针眼。司命要制作药剂,就会接触很多的女人,这是他的使命。她也很清楚,司命不会喜欢上这些女人,所以她以前从来没有担心过。 可那天她和陈默对视,心里却有浓重的不安感。直觉告诉她,陈默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眼里的深邃墨色,像是黑洞,能吞噬司命眼里所有的光。 自那天起,心里的不安从没有消停过。 所以,她不希望司命去接触陈默,更不希望司命选择她作为目标之一。 新城今天的气温格外炎热,烈日高悬,灼灼的光线炙烤整座城市。洒水车将路面浇湿,高温的水汽蒸腾而起,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流浪的野狗趴在梧桐树下的阴凉地,哈哈的吐着舌头不动。 司命把车停在新柳巷附近的公园旁,下车之后朝咖啡厅走去。 梧桐树下趴着的那条狗哈着热气,嗅了嗅鼻子,然后耷拉着脑袋继续无精打采。 陈默在实验室忙了一下午,一直坐在实验台的她,肩膀、后背、后腰都是一阵酸疼。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屈膝弯腰下蹲做了几套动作,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捶了捶自己的后背后腰。 感觉舒服了点。 这个点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她还没有着急回去,徐总说晚点总部那边会有人给她来电说些事情。 她打算接完这个电话再回去。 她在办公室坐着,手撑着下巴看窗外的天空,快六点了,才有一点点黄昏的迹象。太阳彻底落山估计得到晚上七点。 眼睛睁着直到有些酸涩,眨了眨眼皮,然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喝完半杯水,她没有坐下,而是依靠着办公桌斜斜地站着。衣服还没有换,仍旧是白色的实验服,显现不出她的身材。 不然的话,落日、玻璃、办公桌、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定会是幅美妙的“西洋景”。 让人痴迷的画面。 陈默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看见了楚铭发过来没有回的微信。她蹙着眉,想了一会,红唇稍微掀起,有着轻且淡的弧度。 眼里有一丝迷惘,迷惘存续了一两分钟,然后一丝一缕的被抽剥开。她想确认一些事情,于是决定给楚铭回复。 回复的话简单直接: 这几天晚上,什么时候有空? 陈默白天要在实验室工作,只有晚上才有空;而且她找楚铭也没有别的事情,无非是想要解决下自己的欲望需求,这种事晚上做最好。 跟以前一样,想的话就找楚铭;不过又有些不一样,因为这次的目的有两个。 满足欲望需求的目的,只是附庸。 陈默发完这条微信,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看着手机屏幕,楚铭还没有回过来消息,界面突然切换到呼叫界面。 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陈默想了想,猜到可能是总部打过来的,立刻接了电话,“喂,您好。” “我姓徐,施耐德生物制药总部保密办主任,这通电话通过保密办公室加密专线打给你。”他只说了自己的姓,没有告诉名字。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更像是机械化的声音,如果不是声音仿真还没到拟合人声的地步,陈默甚至觉得跟自己对话的是人工智能。 后一句话,应该是固定谈话的前言。 “徐主任。”陈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喊了一遍称呼。 “接下来的谈话属于施耐德生物制药一级商秘,陈教授不能将任何内容对外泄露,否则公司有权对你追究泄密责任。”声音里仍旧没什么情绪,但陈默觉得格外严肃认真。 “我明白。” “下周三,总部会有一份基因样本送到新城和陈教授完成交付,具体研究细则和内容会有文件标注。” 果然是上次徐杨说的那件事情。陈默皱紧眉头,瞳光闪烁,心里的狐疑浓重起来。说的这么郑重其事,而且列入一级商秘,这份基因样本绝对不简单。 越是不简单,她越是疑惑。 而且到现在,还没有说明基因样本具体是什么来路。 徐主任话没说完,继续说:“基因样本完成交付当刻,陈教授被赋予施耐德生物制药甲级权限,允许进入新城研究基地地下二层试验区。” 陈默闻言,怔在原地。在实验大楼工作了这么久,她根本不知道地下二层还有试验区。 第34章 漩涡(4) 莫名其妙的事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从高空砸落,毫无预兆。 像新城盛夏的阵雨。 徐主任又跟陈默说了两句话,无非是再次强调了一遍保密重要性,以及总部送来的基因样本作为优先级最高序列,一切工作可为其让度。 陈默没有太在意他后面说的那两句话,震惊的心神还没有缓过来,大脑仍旧在思考疑惑于徐主任说的地下二层试验区。 听他的意思,权限不够的话根本无法进去;换句话说,也不可能知道,她只是因为要研究基因样本所以提前告知。 至于进入,需要基因样本完成交付,正式获得甲级权限后。而现在,她就算知道身下有个神秘的试验区,也无从得知具体怎么过去。 相当于不知道。 “徐主任………”她脑海里有很多的疑惑。 嘟嘟嘟—— 手机里传出来的只有电话被挂断后的嘟嘟声,徐主任说完该说的话,迅速的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她任何多余的时间询问。 陈默皱紧眉头沉思,右手攥着手机垂落下来,按在办公桌上,手背上的骨节顶着,肌肤在红桌的衬托下更显白皙。 她叹了口气,止住了把电话打回去的念想。那是加密电话,自己未必打得进去;就算打进去了,自己的询问徐主任也不见得会回答,他的角色,只是传话人。 和徐总一样。 疑惑,只能等到下周三才能解开。 陈默把手机放到桌上,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兀自走到窗户旁边,眺望远景。 太阳落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天空有了昏色。云层不厚也不薄,像是一片片鱼鳞虬结分布着,形成庞大的身躯。 云层最右端向里凹进去一块,那是鱼嘴;正上方有空缺的一块,那是鱼眼。 远远望去,云层就像是一条活脱脱的鱼。 诺大的天空成了河流水,风吹过,云层浮动;鱼在河流水里游了起来。 等夜幕低垂,光线黯淡,月亮升起,又会是另外一幅光景。 对于莫名其妙砸落的基因样本,陈默暂时没有过多的思绪,只是恍惚间觉得自己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她开始细想一些事情,起初被施耐德生物制药聘请,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让自己研究要交付的基因样本? 陈默长呼了一口气,睫毛轻轻颤动,瞳眸的光忽明忽亮,就像是夜里的星辰。光晕散开,她的视线再次看着窗外,昏色已经快要变成暗色。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默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楚铭微信里会的消息: 我现在在国外,明天可以飞回去,明晚有时间。 陈默眯着眼,从他回的这句话里察觉到了迫不及待,于是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左半边脸颊隐没在阴影里。 疑虑的事情有很多,但没有一件事情是好事,能够让她松心。 她只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把手机扔进包里,拎着包去换衣室换衣服,换完离开实验大楼回家。 车驶离大楼的时候,她有意的看了看车库四周,也没发现哪里有入口能通向地下更深处。 电梯也只到地下一层。 还真是神秘。陈默敛敛眼神,边看倒车镜,边打方向盘,把车驶向主路。 车开到安湖里西街前面的路口时,陈默看着正前方悬着的路牌,生出了要去心理诊室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红灯变成左拐绿灯,车子发动后迅速付诸实践。车子原本在直行通道,去安湖里西街需要左拐,她打着转向灯迅速的插入左拐车流里。 后面突然踩急刹的车不断地鸣笛发泄不满,陈默没有当回事,她冷着脸瞥了眼倒车镜,强行逼过去,硬生生挤出一个车位扬长而去。 刚才的架势,完全不顾及强行左拐会和后面来的车撞上或是擦上。 车开到心理诊室门口停了下来,陈默看着诊室的门是开着的,没有上锁,绷着的脸松弛下来,冷意渐消。 她解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准备推开车门下车,但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车载镜照着自己的脸。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目光凝视着自己的脸,妆容倒是没有花,但是在实验室待了一天,眼角都是疲态。陈默揉了揉眼睛,让眼皮舒缓。 又凑近看了看嘴唇,唇色浅出病态。她从包里拿出口红涂了点唇彩,嘴唇抿紧成一条线然后松开。病态的嘴唇忽然间变了,就像是饱满盛开的花,光彩鲜艳。 保持好的精神面貌和魅人的脸蛋,是出于礼貌。毕竟,她想要勾搭司命,让他成为楚铭那样的人,满足她的欲望。 这样,楚铭就可以成为历史。 当然,陈默心里也还有其他原因作祟,只不过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或者是佯装没有发现。 整理好后,陈默推开车门下车,走进心理诊室。 大厅里没看见司命,但是柜台里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 这么快司命就给店里招了个柜台招待?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陈默心里腹诽,想到夜店里司命和吧台女人搭讪的画面。 心想他果然表里不一,外表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内心却腹黑闷骚。 所以,廊道里他摸向自己大腿的时候,不是被自己逼的故意凶狠,而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默的眼眸亮了一下,里面有恼意,也有笑意,还有得意。司命嘴里说的那句话是假话,他对自己还是有兴趣的。 夜店里的那个女的,眼前这个女的,都是清纯貌美的类型,难道他更喜欢这样的?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她想着,酥软的声音传到耳边。陈默不太习惯听这样娇嗲的声音,身体起着激灵。 司命喜欢听这样的声音? 她兀自想着。 “你们司医生呢?” “他有事出去了,不在这里。”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陈默问。 方宁摇摇头,“没说。” “哦,那没事了。” 陈默没再多问,也没打算停留,直接离开心理诊室。心里暗叹,自己运气就这么差,来两次了,都赶上他不在? 方宁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眼里满是疑窦,她不知道陈默找司命大人的原因,她只是奇怪这人身上为什么会有大人种下的香气。 难道曾经是大人的“目标”。 可如果是“目标”,不应该记得住大人才对啊……… 第35章 漩涡(6) 楚铭,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陈默的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在楚铭脑袋里砸落,他先是看到惨烈的白光,然后听到隆隆的巨响声。 他看了一眼陈默,发现她的眼里有着黑色的漩涡,像是黑洞,能吞没所有东西,包括光。 楚铭眼神不敢再直视过去,错开位置,担心被陈默拖进黑色漩涡里,再也出不来。因为他担心陈默从自己的眼睛读到一些想法。 他当然喜欢陈默,一直都是,没必要加还字;但他却不敢在陈默面前再提喜欢这两个字。 陈默很抗拒。 可现在为什么突然问? 还是不放心自己? “我们不是只有做爱的关系吗,还是你突然有了别的心思?”楚铭抬起眼眸讪笑道,心里却沉重的叹了口气,满是苦涩,他知道陈默不愿意掉入爱情的囚笼里,这和她早年的经历有关,但也没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吧…… “真的?”陈默盯着他问,似乎要从他的神情和细微的动作里洞悉一切。 “你不信,我再怎么证明也没有。”楚铭摊开手,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 陈默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盯到让楚铭心里发毛。 许久,她挪开了视线,看着远处的窗帘,若有所思。 整个期间,房间里静的可怕,气氛压抑。 “楚铭,不要喜欢上我,永远不要。”陈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认真、冷厉。 “我知道。” 然后她走进浴室,关上玻璃门开始洗澡。 楚铭也已经从床上坐直身体,他听着从浴室里传出来的水流声,紧张的心绪消失。陈默刚才警告的话再一次敲打他的神经,他的脸色低沉,横生的怒气让他朝着被罩狠狠的砸了一拳。 他不生陈默的气,是生自己的气。 愤怒过后,神情颓然下来,坐直的身体耷拉下来,他偏过头,看着浴室起雾的玻璃上,陈默若隐若现的轮廓,颓然的神情更加浓郁。 诺大的世界,他和她就像是恒河里的沙砾,忽然因为各自的扬起贴面而过,然后落在一个地方。楚铭一直认为那是缘份,尤其是失而复得陈默再一次联系上以后。 但现在,他不认为是缘份;只是有缘,没有份。 相遇是缘。 相守才是份。 楚铭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明白陈默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警告。他不认为是一时兴起,陈默说出口的话都会有原因。 想不明白也没有关系,至少楚铭看透了一点,只要他不表露出对陈默的喜欢,就会相安无事。 于是,楚铭颓然的神情慢慢淡化,心情平淡下来。 他迅速的穿好了衣服,这时候陈默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穿的不是白色浴巾,而是她的衣服。 头发半湿。 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层层水雾,沐浴露的香气迅速弥漫过来。楚铭嗅了嗅,闻到了一丝奶香气。 这是陈默身上的体香。 “今天你好像不一样。” 陈默用白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反问:“哪里?” “你今天没抽烟。” “你很在意这个?”陈默抓了抓头发,感觉干湿情况,然后把白毛巾扔进浴室,正好落在洗手池里。 “抽烟有害健康,我不抽你不是应该高兴。” 楚铭摇摇头,脸色平静,“上次你说过那是水果烟之后,我就打消了劝你别抽烟的念头。” 陈默瞥了一他一眼,“是因为知道是水果烟不劝,还是因为知道劝了没有。” 楚铭老实回答:“知道劝了没用。” 陈默笑了笑说:“其实,特制的水果烟有一半的烟丝是传统烟片制作出来的。” 楚铭闻言一滞,果然,陈默不会是乖乖的女人。 陈默继续说:“你变得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你认识的我该是什么样子?” “以前的你哪怕知道劝了没用,你还是会劝,但现在没有;而且以前的你,不会错开眼神。” 楚铭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只有苦笑。 “楚铭,你还喜欢我。”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楚铭因为愣神了,以为是疑问句,脸色一慌,急忙摇头否认,“不喜欢。” 这一回,陈默只是笑,没有说话。把疑问句听成肯定句,陈默已经知道了答案。 今天约楚铭过来,一是因为陈默想做爱了,另外一个原因是她想确认一点东西。 现在得到了确认。 按照开始的想法,确认之后应该就是彻底分别,不再见面。但此刻,陈默突然没了这样的想法。 离开意味着后退,后退是因为她不想埋身火海深渊;只不过陈默今天往前踏了一步,发现火海深渊消失不见。 不论什么原因让火海深渊消失,陈默都不关心。消失了,她也就没有必要离开,没有必要后退。 一切会像以前一样。 “假话也好,真话也罢,你喜欢我那只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陈默……”楚铭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他把握不定陈默这句话里意思,所以不敢妄下断定。 “周六你有时间吗?”陈默突然看向他问道。 “你——” 楚铭神色诧异,今天刚做完,周六就要再来一次,是不是频繁了点。是因为自己今天时间短吗? 他不自觉的想到了这个,心里郁闷。 “不是每次找你出来,都是为了解决需求。” 心里想的被戳破,楚铭神色僵的厉害,“我有时间。” 只要是陈默问,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有时间。 “我是问周六一整天有没有时间。”陈默强调了一下重点 “有。” “那就好。” “那天有什么事吗?”楚铭想问原因。 “嗯。”陈默微微颔首,“程莎莎和她在夜店认识的那个男的打算去大清山游玩;又担心到时候气氛尴尬,而且对那个男的不知根知底心里害怕,让我陪他。” 程莎莎楚铭听陈默说过,是她闺蜜。 “就这样?” 那为什么要带上他? “她觉得我一个人去的话,气氛会很僵,要求我带个人去,无论男的女的。不带的话闺蜜没得做。” “你不是会被威胁的人。”楚铭知道陈默的秉性,吃软不吃硬。 “分人。”陈默眯着眼,迎着楚铭不相信的目光,“外加她请的一顿大餐。” “我在新城比较熟的人,除了程莎莎就只有你。” 第36章 冲突(1) 周六是个阴天,没有太阳,没有风,气温罕见的温和。 司命和蓟丘那帮人约谈的地点是大清山,陈默她们要去游玩的地方也是大清山,不得不说这真是邪乎的缘分。 云崖某一栋房子里,聚集着不少人。 司命,姬女,老白,林乔,刀疤还有一个体型和刀疤一样的壮汉,大伙都叫他大山。 昨晚姬女没有睡好觉,因为今天要去和蓟丘谈判,她担心司命的生命安全。夜里转辗反侧只睡了几个小时,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不会就我们几个人吧?”姬女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认真的看着司命,他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镇定。 “不然要多少人?”老白靠近过来,瞥了姬女一眼,“我们是去商谈,不是去干架。” “真要是去干架,肯定不会把你也带过去。” “你!”姬女狠狠地瞪着他,老白不以为意,戏谑的笑着。 “司命,万一发生意外,我们这点人手肯定不够。”姬女不想跟老白纠缠,她只跟司命说话。 “大清山虽然不在蓟丘,但也离得不远,算是他们的地盘,如果蓟丘真要动手,我们带再多人也没用。”司命解释了一下,“总不可能把整个云崖的人带过去。” “就是。”一旁的老白不留情面地呛声。 司命皱眉看过去,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姬女,放心吧,有我跟大山往那一站,蓟丘那帮孙子肯定不敢乱来。”刀疤宽慰她道。 “没错,真要干架,我顶他们十来个!”大山握紧拳头在空中对砸,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大山和刀疤性格和他们的样貌如出一辙,粗犷的很。不过姬女倒是被他们这么一说,心里多少安定一点,没再多说什么。 “司命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林乔问。 “现在就走。” “会不会早了点?”老白说道。 早一点晚一点,在会谈也是格外有讲究。太早的话显得上赶,太晚的话显得没诚意,他们的确是需要和蓟丘交易香薷草,可没有必要这么给他们面子。 司命知道老白心里所想,开口解释:“大清山的地形地势我们不是太熟悉,以防万一,还是要提前去勘察,免得真的进了陷阱圈套。” “你是担心他们真的会动手?” “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司命的神色凛然起来,他并不是很相信蓟丘那班人。 听到这里,姬女的心思更加安定。原来司命有考虑到蓟丘那班人可能会动手的问题,只是没怎么表现出来。 “就开洞壁外的那两辆车过去。” 交待完一些事情,众人各自检查了下自己身上带的东西,走出云崖来到洞壁口上车,开往大清山。 陈默醒来的时候是八点半,周末没有闹钟,属于自然醒。 房间里涌着大量的光晕,楼上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旁边的邻居在做早饭,切菜的声音嘈杂。陈默缓缓睁开双眼,清浅的瞳光聚拢,平静幽深。 她动了动身体,然后看向窗帘的地方,光线晕在瞳孔里,盯着看了许久,她彻底醒过来。 起身,下床。 半透明的睡裙上面皱痕很多,但遮掩不住乳白色的皮肤。裙底只到膝盖往上的位置,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的肌肤大部分暴露着,明晃晃的。 洗漱完,陈默脱掉睡裙,换上衣服。因为要去大清山,丛草蚁虫很多,她没有穿裙子,而是换上了牛仔裤和短袖的白t恤。 还没有化妆,素颜下的陈默穿着牛仔t恤显得十分清爽阳光。 她走到窗户旁,拉开了窗帘,没看见太阳,但光线大面积的倾涌进来,皮肤被照的透明。 陈默打开窗户,感受了下外面的天气,不热,还有些凉快。 就是不知道下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程莎莎打来电话。 “陈默,你收拾好准备出门了吗?” 陈默看了眼乱糟糟还没收拾的床,想了想还没收拾的包,还没化的妆,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差不多。” “那你开车来我这吧,我们四个人,开一辆车去就行。”程莎莎担心陈默还有疑惑,继续说,“我这里离高速路口进,你正好顺道。” 陈默没多想,只是答应,“好。” “对了,你真的找到了陪你过来的人?” 这个问题昨晚程莎莎已经问过,陈默只是说她会带个人去,让她准备好钱请吃大餐,可程莎莎思来想去想不到会带誰。 难道是实验室那个叫薄妍的女人? “嗯。” “誰啊……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程莎莎真的很好奇。 “楚铭。”陈默十分淡然。 “啊——?” 手机听筒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陈默立刻把电话挂断,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然后开始收拾。 稍微整理了下床,然后脸、脖子、手臂擦了防嗮。思考了下还是没有化妆,打算素颜过去。 要爬山的话,肯定会出不少汗,到时候妆花了没地方洗更麻烦。 而且出汗的过程很不舒服。 十多分钟,陈默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给楚铭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楼下。” 楚铭的声音磁厚,很抓耳朵。 “楼下?” “嗯,在你住的楼下。” 陈默眼神一愣,然后拿起床上的拎包出门。走出楼梯口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对面靠着车的楚铭。 “什么时候到的?”陈默问。 “八点半左右。”楚铭很老实的回答。 八点半是陈默刚醒的时候,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也就是楚铭在楼下等了她四十多分钟。 “为什么不上楼?” “在下面等也一样,而且可能你还在睡觉。” “那为什么来这么早?” 陈默的话全意是如果知道她可能在睡觉,那为什么来这么早,她没说全但楚铭能够听明白。 “反正没什么事。”楚铭笑了笑,“等女人是绅士行为;再说,等四十分多分钟不算长。” “我不需要谁来等我。”陈默冷冷的说了一句。 走到楚铭面前说下一句,“开我的车走吧,你的车停在这。” 楚铭不解。 陈默解释道:“你的跑车太招摇,而且只有两个座位,我们要先去接程莎莎她们。” 第37章 冲突(2) 大清山在岷县和蓟丘的中间位置,离蓟丘更近,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岷县云崖到大清山有五十多公里。 主山脉是岷县和蓟丘交界的梅岭,山脉绵延不绝,群山起伏。大清山在群山中峰拔最高,而且有着一条河流从大清山蜿蜒而下,上游的位置形成断口瀑布,下游的位置形成湍急河流。 当地政府利用大清山特有的海拔优势,生态环境以及河流瀑布,打造了一个五a级景区,提供野宿,漂流,登山,采景等旅游服务。 这样的旅游景区,人会很多。不过云崖和蓟丘见面的地方,在大清山的深处,早已经脱离了景区范围,是不可能有人出现。 相对其它地方,更加隐蔽。 交易的时间定的是十一点,交易的地点是一片凹陷的山麓。 司命一行人十点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各自选了一个方向,不断朝外检查沿途的地形地势,看看蓟丘那班人有没有私底下动什么手脚,做陷阱之类的。 地上长满了鹅绒藤、飞镰和蓐子,一眼望去幽绿的瘆人。粗壮的树木高耸,因为地处山麓,树木枝干大都挺直,树冠拔的很高。铺展下来,浓荫匝密。 水汽充沛形成薄薄的水雾,司命又粗又宽的眉毛上挂着不少细密的水珠。 他走在深林里,裤腿很快被露水沾湿,但他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太在意。 五十分钟之后,分开的几人在约定好的位置再次聚拢。 “我这边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一切正常。” “我这边也没有。”刀疤脸上堆着的横肉一上一下抖动着。 司命看向姬女、老白以及大山,后者也都是摇摇头,表示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这里就是很普通的山麓,蓟丘那帮人没有提前在这里布置什么陷阱,众人心里也都是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发现有什么陷阱布置的话,说明蓟丘找云崖商谈没安好心,而他们很有可能进入虎口,有性命之忧。 司命沉下心神,继续扫视四周的树木,虚空,没有捕捉到多余的痕迹,“的确没有任何扰动的迹象。”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蓟丘这次应该是抱着诚心商谈,没打算和我们闹翻。”老白小声说道,眼神有意无意的看着姬女,似乎是要将想多这件事归结在她身上。 姬女皱着眉,眼神冰冷的瞪回去,“也许有陷阱但我们没有发现。而且,万一蓟丘那帮人突然翻脸呢?” 该有的小心谨慎还是要有。 姬女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像是幽渊里的寒风吹过,脊背一阵凉嗖嗖的感觉。 潮湿的水汽变得阴冷。 众人心神都是一凛,徇着笑声看过去,看见了来人。人不是太多,七个。 为首的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咧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正盯着姬女开口说话。 “小丫头,你这话不仅怀疑了你们司命大人的能力,也是质疑了我们蓟丘的诚意,还真是放肆无礼。” “云崖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规矩?” “规不规矩,那也要看是谁,你们——”姬女横眉冷眼过去,瞳孔里带着凶意瞪了过去。 “我们?姬女的态度是云崖的态度吗?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干一架?”为首旁边的人冷笑着,眼里锋芒像是刀刃扫过来,身体前倾,明显是要动手的意思。 刀疤和大山嗅到了他的不安分,也是朝前走了一步,手臂上的线条迅速隆起,毫不畏惧。 脸上的横肉虬结在一起,堆满戾气。 真要干架,他们会第一时间冲上去。 “够了,姬女!你退下。”司命喝声,带着特有的威严。 “是,司命大人。”姬女十分恭敬的欠身回复,然后身体隐没下去。规矩,得看是谁。平日里她都是称呼司命,但在蓟丘面前,她要表现出对司命足够的敬畏。 “严猛,收起你的拳头,今天我们来不是干架,是商谈些事情。你说呢,司命?”他眼角瞥了一眼严猛,然后脸上带笑地说。 严猛立刻收敛了情绪,站直了身体, “当然。”司命不置可否,接着说,“千狐,说吧,这次商谈你们蓟丘打算和云崖交易什么?” “司命,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性子急切。”千狐冷讽一声。 姬女听着千狐的话,心里顿生怒气,想要再一次冲出去大骂一顿,但却被老白拉住了手。 “这是首领间的谈话,你最好规矩点。”老白严肃的提醒她,声色俱厉。 千狐的话虽然不瘟不火,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真要是因为姬女的无礼和多嘴影响了商谈,他们会不介意干一场架。 云崖不愿意和蓟丘商谈和商谈不欢而散,有很大的差别。 司命无暇顾及,老白不得不出声。姬女也明白利害,压住了心里的火气,但低眼的的时候看见了老白抓住自己的手,脑皮皱紧,低哼一声,“放手!” 声音很低,怒意十足。 老白立刻松开了手,和姬女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寒暄的话就没必要多说了,大家都知根知底。”司命没有接千狐的话。 千狐不以为意,说:“蓟丘盛产香薷草,我们的聚集地,把控了三分之二的资源。蓟丘乐意和云崖交易香薷草。” “你们想要什么?” “药剂,我们需要你制作的药剂。二十斤香薷草换取一支药剂。”千狐眯着眼,筹码他已经摆在了台面上,剩下就看云崖要怎么下注。 司命皱紧眉头,眼神闪烁,“为什么突然对药剂感兴趣?” 司命身后的老白看着千狐,想着他刚才的要求,若有所思。 “蓟丘也想换个活法,你也知道,外面世界的诱惑越来越大。” “你们族里的那些长老,会同意你的做法?”司命再问。 千狐眼睛眯的更紧,仅仅是留着一条细缝,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眼眸,但是有锐利的光。 “那些个老家伙,跟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一样,守着破旧的信条,怎么会答应。” “那你………” “他们老了,蓟丘年轻的大有人在。无论什么时候,疏导都比堵管用的多。” 第38章 冲突(3) “两年前你说的话跟现在相反。”司命冷笑,“外界的诱惑或许会是原因,但我需要知道根本原因。” “没有别的原因。” “那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司命不是傻子,不会被千狐表面的话蒙骗,大家都活了这么多年,知道狐狸会有多狡猾。 假如千狐不说出真正的原因,也就是没有诚意,那没必要继续交易。 “司命。”千狐冷着声,他脸上的皮肤蒙着一层冷霜,双眼里蕴着蓝色的火焰,隐隐间露着怒气。 双方的人神色瞬间紧张起来,一幅剑拔弩张的样子,局势稍有变化双方都会第一时间动手。 云崖和蓟丘的恩怨由来已久,双方的人心里都有恨意。 刀疤最明显,横亘他整张脸的伤痕就是蓟丘人留下的,如果不是来之前老白的劝导,他不可能这么沉的住气。 此刻,他脸上的神情紧绷,目光死死盯着对面人群里的一人。真要有变故,他会第一时间扑向那个人,报当年的一刀之仇。 大山张口朝旁边吐了口痰,不吐的话卡着嗓子眼难受。 气氛僵持,对峙了足足半分钟。 千狐冷眼看着司命。 司命冷眼看着他。 从东南的方向吹来一阵凉风,带起山麓的水汽,树叶吹动发出哗哗的响声。 凝滞的气压骤然一松。 千狐咧开嘴笑,然后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白蛇最近活动的越来越频繁,蓟丘有不少的人失踪都和他们有关系。我们没有药剂,气息仅靠香薷草的遮掩,根本瞒不住那帮人的狗鼻子。” 说到白蛇的时候,千狐的脸上出现浓重的肃杀气。他的脸是一种病态的苍白,此刻像是出鞘的刀身,反着冷光。 这种神态,不像是装模作样。 人失踪了,十有八九是死了。千狐对白蛇那帮人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司命拧着眉,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他以为这段时间失踪的只是云崖的人,没想到还盯上了蓟丘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些事情就能解释的通。拿到小米细胞基因组解析情况的时候,司命就有一点疑惑,dna里面加入的不稳定基因,有蓟丘基因的影子。 虽然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无论云崖还是蓟丘都有同样的基因缺陷,造成的结果也是一样,但是有些关键基因并不一样。 这么多年来,司命对蓟丘的基因研究很深,知道其中的差异,所以第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司命猜测,白蛇利用蓟丘的基因进行了功能的修饰,想要看看在植入小米体内,会不会产生相互抑制的效果,只是没想到,产生的结果是直接杀死细胞。 可问题是,白蛇怎么会有蓟丘的基因? 在此之前,司命的印象里,蓟丘是个极不愿意融入外界的一帮人,白蛇更不能找到他们。 现在看来,白蛇还是发现了他们,并且对他们动了手。说不定,是他们在外面太过活跃的缘故。 白蛇既然能够破解他药剂的部分功效,对于嗅出香薷草掩盖下他们真实的气味,就不是什么难事。 正因为同时抓了云崖,蓟丘的人,了解他们的基因情况,以及白蛇自身的基因缺陷,才能够做到现在的研究结果——杀死存在特殊基因表达的细胞。 或许,再研究下去,白蛇真的能够研究出解决基因缺陷的方法。 但是,司命绝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云崖也好,蓟丘也罢,不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操弄基因的个体。 基因的研究,存在太多的风险,任何的植入、修改编辑,都会带来终结生命,更会带来不可控的基因变异。 白蛇,云崖,蓟丘,正是被突如其来的基因变异,折磨至今。 “你在考虑?”千狐见司命一直拧着眉沉思,一语不发,心里无法确定他的想法,开口问。 虽然是拿香薷草做交易,但千狐心里明白。蓟丘的香薷草对于云崖可有可无;云崖的药剂对于蓟丘,却是必需求得的东西。 既然是求………姿态就要低下来。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司命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如果是条件的问题,我们可以再谈。”千狐姿态降的更低,他诚恳的看着司命,脸上挤出不太习惯的微笑。 微笑看上去就假。 “和条件没有关系。”司命还是摇头。 千狐的情绪收敛着,可他身后的几个人,却不懂得藏住愤怒的表情。在他们眼里,他们心安的去外界,就需要云崖的药剂,而且那是能救命的东西。 能救命的东西,要是云崖不愿意交易,那就是在要他们的命。 刀口已经是架到他们的脖子上,刀锋一转,就会是一条血线滋出热血,心情怎么可能平静。 “千狐大人,云崖根本就没有谈的想法。”严猛走到千狐身后,低声说。 与此同时,看了一眼对面攥着拳头的刀疤,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敌意。 “是啊,千狐大人。”旁边的人附和。 “我们需要药剂,实在不行的话,就把眼前这些人统统抓回去,用他们绝对能换来不少药剂。”严猛提议,眼里凶光一闪,显然是打算出手干架。 什么鸟谈判,谁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他这话一说,更身后的几个人都往前走了一步,气势骤起,随时就要准备动手。 “住口!”千狐冷喝一声,反手就是一嘴巴子狠狠的抽在了严猛的脸上,严猛体型壮硕,却在此刻被千狐抽飞,横倒在地上,嘴角流了不少血。 “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到后面去!”千狐动了真火,眼里的冷光盯着严猛,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蒙上层阴影。 他不敢再多嘴,右手捂着嘴巴跑到后面去。 千狐下手很重,因为他明显感受到了云崖那边的冷意,尤其是司命。如果不在第一时间给出态度,接下来就真的是动手,想要得到药剂的事再不可能。 蠢货! 愤怒的千狐心里还是暗骂一句。真当眼前这些人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 动起手来,彼此都好受不到哪里去。 老白看着千狐的这一手,嘿笑了两声。然后又看了眼藏到后面去的严猛,眼神鄙夷,像是在看白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就是多嘴的下场。” 说完,故意瞥了眼姬女。 第39章 冲突(4) 姬女知道老白眼神里的意思,心里愤怒但没有发作出来。 她收回视线,然后眼神一直落在司命的身上,看着他的身影在朦胧的光晕中飘忽。该有敬畏之心,她不是不知道,可那样的话,她就会离司命太远。 远到不可能在一起。 姬女不是不懂,而是不愿。 她定定的看着司命,眼神里有了落寞。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是保持着十分亲近的距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亲近慢慢疏远。 是成年之后吗? 司命曾经说过,自己成年了,该考虑嫁人的事情,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会影响她的名誉。可司命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嫁的只有他? “司命。”场面气氛一度沉抑,千狐不希望商谈到此结束,于是说话打破沉默,“告诉我不交易的原因” “追本溯源,云崖蓟丘本是一家,但因为各自的理念不同,分作两派。云崖希望融入到外界生活,和平相处;蓟丘遵循着原始的信条,弱肉强食。” 司命扫了一眼千狐,发现他很认真的在听,有些诧异,看来他是真的很想交易。 司命接着说,“如果和你们进行交易,让你们拥有药剂,肆无忌惮的在外界生活,拥有破坏秉性的你们对于外界是灾难。” “云崖想要的是和睦。” 云崖和蓟丘的理念之争由来已久,千狐或许为了交易能够忍气吞声,但是蓟丘里的那些族老,可不会忍着。 他们不止一次喝骂过,云崖的这些人数典忘祖,败坏门风,丢失了他们该有的血性,忘了丛林法则。 可以预见,蓟丘得到药剂,外界不会安宁。并且,云崖也会受到波及。 “弱肉强食,哪里都一样,只是你们不愿意承认。外界那些人类,上位者欺压下位者,有钱人鞭笞没钱的,性恶的残害性善的………比比皆是,蓟丘只是在和他们做着一样的事。” 就算是为了交易,千狐也不会失了理念,否则蓟丘就不再是蓟丘,而是云崖。 族里的那群耋老更是会将自己钉在苍梧木上,接受幽蓝火焰的炙烤惩罚。 千狐心神一颤,从深想中抽离出来。 “你们做的事不一样,你们更原始;而且我们终究不是人类。”司命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说这句话也只是陈述客观的事实。所谓的原始,是撕咬,是鲜血,蓟丘进入外界,会为了私欲完全漠视生命。 “司命,我们的确不是人类。”千狐盯着司命,强调着。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神笔直锐利,仿佛一把利剑从高空坠落,硬生生插入大地。 这一句话,双方都是再度沉默。 所有人都是站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除了刀疤抱着的双臂用力更紧,远远看过去,像是静止的画面。 千狐在等着司命的回答。 司命眼神沉入幽渊,独自深思。当追本溯源和我们的确不是人类碰撞在一起,司命不得不承认他们仍旧是一个族群。 许久,司命再开口,“你们还是会失望。” 说到失望的时候,司命的心里涌现出一股无奈的心情。老白抬眸看了眼司命,知道他无奈的原因,也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所触动。 “为什么?”老白能感受到,离司命更近的千狐也能感受到,只是他不明白无奈的原因。 他问的不是失望的原因,而是无奈的原因。 虽然云崖蓟丘理念不同,但司命的才华能力有目共睹,不说云崖的发展比蓟丘好很多,光是司命制造的药剂,就能说明一切。 能让他无奈的事情,很少见。 司命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要隐瞒下去的意思,“前段时间,云崖也有两人被白蛇抓走。” 千狐闻言,身体猛的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司命。 后者沉重的点点头,“不出意外,白蛇已经有能够破解我药剂的方法,所以哪怕是服用了药剂,碰上白蛇的人也会被识破。” 千狐被这个消息震撼,一时间说不出来话,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一定会被识破吗?”千狐问。 “不确定,目前只是推测。” “我倒是觉得未必一定。白蛇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完全破解药剂,那涉及你的特殊能力,而且每一个女人提供的心尖血,味道都不一样。” 这个问题司命不是没有想过,药剂的其它成分是不变的,但最主要的心尖血,因人而异,每次都不同。每一支药剂都是独一无二,白蛇未必能破解所有的药剂。 小米和小孙,或许只是其中一人药剂的作用被破解,以至于被抓。 当然,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也会有最坏的局面。 “你把这个原因说出来,更多的还是不想和蓟丘作交易,不希望我们得到药剂,是吧?”千狐冷笑一声,他作为蓟丘的首领,可不是什么无能的人。 “司命,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蓟丘。” “我是信不过。”司命很坦然的承认。 “你要怎样才能信任我们?” “放弃你们丛林法则的理念。” “那不可能!”千狐的态度强硬,在理念的坚持上,他顽固的像是块钢板,火烧不化,水滴不穿,寒冰冻不住。 这样的谈话两年前发生过一次,蓟丘的态度经过两年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脾气越来越大。当年谈到这里,就是大打出手,在场经历过当年事情的几人,都是隐隐蓄力,等待雷霆一击。 司命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你的主张能让族人生活安定,但那样,我们会变的不是我们。”千狐凛然道。 司命拧眉,明白千狐的意思。这一点,曾经他也矛盾过。 “药剂,云崖可以和蓟丘交易。”话说到这个份上,司命终于是松口。 “真的!?”千狐又惊又喜。 “不过,第一次交易,只能交易一支,后续交易,视蓟丘情况而定。” 司命没有说情况具体指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这一回,轮到千狐沉默。接受的话,他就必须对蓟丘的族人进行约束。 他不再站立不动,而是朝着右手边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一棵矮树下。枝叶正好在他的面前,他伸手摘了一片树叶下来,两根手指捻着树叶发呆。 两方的人都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看不见眼神。 “谁!?”忽然,他冷喝一声。 第40章 冲突(5) 他们在山麓的位置,又在地势最低的地方,东西两个方向有山岳形成的天然豁口。 两道豁口成了通风口,时常有风从东边灌入,吹过山麓,又从西边离开。 风吹过的时候,整个山麓里的树叶都被吹动,发出哗哗的声响;风会带起磅礴的水汽,人迎着风会有和风细雨的感觉,像是春雨。 这一阵风吹过的时候,带起的不只有水汽,还有一道特殊的气味。千狐的鼻子特别灵敏,风稍动,他就嗅到了风里挟藏的特殊气味。 是人类的味道。 还有别的味道。 他第一时间未动声色,而是踱步到正前方的矮树。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思考司命的要求,其实不是,他在确认躲在暗处人的位置。 脸上有几片树叶的黑影浮动,遮住了部分视线。 那些阴影下面,是瞳眸骤然凛冽的寒光,他冷喝一声,与此同时,手中准备好的暗羽箭顺势而发。 朝着司命那边的方位,疾射出去。 他早已经将暗处人影的位置锁定,迟疑了几秒种,是为了让那人放松警惕。突然爆发,那人绝对躲不掉自己的暗羽箭。 “暗羽箭!”老白注意到从千狐手里发出的暗器,一道锋芒闪过,是朝司命这边攻击。 司命抬手之际,打落在半空疾飞的暗羽箭,看着千狐脸色阴沉。 蓟丘真的要动手! 老白的喝声,惊醒了刀疤,林乔等人,众人心里先是一沉,随后望向千狐目光凶狠。 刀疤直接冲出来,手臂上的肌肉虬结在一起,怒气冲天要压制不住,准备上前干翻严猛。 “千狐,你什么意思?”老白盯着千狐质问。 “老白,都已经动手了,还问他劳什话!”刀疤瞪着铜铃大眼,事实摆在眼前,蓟丘先出手,就是想要挑起事端。 “刀疤,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严猛跳了出来。 “你算什么鸟东西。” 两人瞬间照面,手臂都是猛的探出,生生抓起彼此的领口,下一步就是抓住脖子拖拽。 “刀疤,松手。”司命喊住刀疤。 “严猛,你也松手。”千狐吩咐。 两人对瞪了一眼,均是冷哼一声。 “千狐。”司命转向千狐,他要一个交待。 千狐转身,走回到原来的位置,手里又是多了一枚暗羽箭,再度打出。虽然依旧是朝着司命过去,但角度偏差过大,明显不是要对司命动手。 两秒之后,司命的身后方,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很尖,是个女人的声音。 身后有人! 云崖这边的人立刻警觉,千狐却是一脸寒气,“司命,我想你该给我们蓟丘一个交待!” 听到叫声,众人都明白千狐的暗羽箭针对的是谁。 刀疤一时语快,“肯定是你们蓟丘提前在这山麓安插人,现在要来陷害。” “你们云崖提前来,早就把这里检查过,我要怎么陷害?”千狐反问,旋即抬手示意身后的严猛,“那个女人受伤了,跑不远,你去把她抓过来,看看是不是云崖引过来的。” 云崖这边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饶似脑子拐不过来弯的刀疤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满腔的愤怒突然哑火,狰狞的横肉松弛下来,眼里的凶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藏到什么地方去。 和蓟丘碰面之前,他们将山麓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可现在有人躲在暗处偷听,还是在他们身后的位置。 最大的可能就是跟踪他们过来。 难道是白蛇的人? 老白,司命脑子里都闪过这样的念头。对于千狐的质问也没有立刻回复,如果真是白蛇的人,十有八九是他们引过来的,这个交待不好做。 严猛得了千狐的命令,经过司命身旁,然后身体一弓,像是一头豹子跑了出去。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严猛的脚步声,还有躲在暗处那人逃跑的脚步声。 不过她受了千狐的暗羽箭,绝对逃不掉。 严猛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捂着自己的手臂,暗羽箭打在右臂上,有血流出来,浸染t恤,殷红一片。 她疼的嘴唇哆嗦,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上更是冒着不少的冷汗。她隐约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箭矢,否则的话只会有伤口撕裂的疼痛,身体的情况不会这么糟糕。 她试图站起身来跑走,虽然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但千狐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她本能的畏惧、害怕。 这帮人如果在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她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身体才一站起来,就感受到双腿泛软,没有站住站稳的力气,更别说跑。 不知道是心理的恐惧作祟,还是其它原因作祟。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上,身下绿色的丛草被压弯。下一刻,她看见了正前方冲过来的一道身影。他的速度很快,几十米的距离三四秒钟就到了,甚至更快。 她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等看清了来人的时候,她反而是冷静了下来。严猛的容貌和刀疤一样粗犷,不过脸上没有那道疤,体型壮硕。 他盯着她的眼神涌着凶狠戾气,像是个亡命天涯的浪人,就算此刻他要动手杀人,她也不奇怪。 她知道自己根本逃脱不了,所以不打算做无谓的抵抗,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面对危险的时候,在没有把握逃脱的情况下,那就老老实实配合,等待机会。 “想不到还是个美妞,这胸真他妈的大,揉起来肯定带劲!”严猛眼睛里射出淫邪的绿光,他打量着倒在地上的女人,脸色虽然苍白,但掩藏不住美貌。 美貌这东西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身子,胸大屁股翘的女人干起来才带劲,够爽。这个女人,很对他胃口,唯一不足的是,死气沉沉。 不会反抗的女人……… “不知道千狐大人介不介意在在杀之前满足一下我。”严猛自言自语。 他的眼神,他的话落到她的心里,身体猛地颤了颤,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冷静下来的情绪被破坏,迅速崩溃。 她想到了一个词,先奸后杀………于是她盯着眼前的人,恐惧警惕。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她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不远处的司命。 想到司命,她再一次心安。 “严猛。”不远处,传来千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ps:情人节噯! 第41章 冲突(7) 喉咙被扼住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陈默本能的害怕,双手撑在地上,腿往后蹬想要远离这个人。 山麓的水汽浓重,尤其是地面的草丛,陈默的手上沾了不少水珠,上面凝固的血迹被水化开,红色的液体流了下去,染红一些叶片。 风从东边的豁口吹进来,吹开陈默凌乱的发帘,露出光洁雪白的额头,像是落雪的高原。她的睫毛颤动的厉害,静谧的眼眸里又有了恐惧。 陈默看向司命,她没说话,只有风的声音。她和司命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可能咫尺,也可能天涯。 她看见司命骤起了眉头,额头上的竖纹聚拢在一起,竟然会有迷人的感觉。她从中感受到了凛然,愤怒,还有力量。 陈默恍惚的时候,严猛的手抓了过来。下一秒,司命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抓住了严猛的手,硬生生将他的手提起然后用力推出去。 严猛后退了数步。 陈默望着眼前像山岳一般厚重的背影,心神摇曳,心里突然一阵感动。但她只是扯着嘴角笑,没有热泪盈眶。 她呆呆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只顾着看,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情。 司命是怎么突然之间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她根本没看见他走过来的动作。 司命是怎么把严猛推出去的? 严猛能够仅用一只手臂将自己悬空提起,力量真的很惊人,但却被司命推出几步远。 司命身材相比严猛瘦弱的多,力量却似乎更强。 司命俯身伸出手,陈默会意抓住他的手,他将她拉起来。 “没事吧?”司命的声音低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里陈默听到了担心。 她看了司命好一会,微微仰着头扬着笑。 几秒后,低语了一句,“没事。” 司命脸上的神情仍旧未变,但陈默看见了细微的变化。司命绷着的脸明显松了下来,所以他真的是在担心自己。 吹过来的风带着柔软的湿汽,还有一股暖意。陈默迎着风,发帘被吹开,吹向两边。脸上的血渍彻底凝固,她把头发抓到耳朵后边,右臂的伤口还是有疼痛牵扯她的神经。 陈默了一口冷气。 司命注意到她扯动的嘴角,瞥了一眼右臂的伤口,看见被鲜血覆盖的地方,眼神稍冷。 “司命,你这样做,不合规矩。”千狐冷着面孔,讥诮一声。他走上前,盯着陈默看,严猛则是很自觉的往后退。 司命朝右边站过去,挡在千狐看陈默的眼神。他的态度很明显,千狐面色愈发阴沉。 “什么规矩?” “云崖蓟丘互不干涉的规矩。”不管司命是不是装糊涂,千狐很有耐性的说了一遍,“刚才我已经问过了,这女人不是你们云崖的人,我怀疑她和白蛇有关,需要带回蓟丘,你为什么要阻止?” “她不是白蛇的人。”司命说道。 “你凭什么认定?”千狐反问。 “我可以担保。”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担保?”千狐隐约间感觉到这个女人对于云崖,或者对于司命不太一般,更加不会轻易罢手。 “司命大人,跟他们费什么话,我们云崖要保护的人,他们蓟丘还没本事吃下!”刀疤攥紧拳头吼了一声,脸上凶相浮出。 他不知道陈默是谁,但闻得出来陈默身上的味道,有司命大人种下的香气。云崖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碰到被司命大人种香的女人,都要表现出足够的敬意,如果她们有困难有危险要及时出手。 因为,云崖的药剂,来源于这些女人。 刀疤想的不多,只知道陈默是云崖需要尊敬的人,也是云崖需要保护的人,怎么会容许蓟丘带走。 “刀疤,我看你是想在脸上再多条疤痕。”严猛阴恻恻的说。 “住口!”千狐回头瞪了严猛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刀疤,退下。”司命也是发话。 说完,看着千狐继续开口,“三管药剂,换她。” 千狐闻言,眯眼眯的更紧,眼缝里的光在司命和陈默之间来回转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这两人有关系那就是傻子。 可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 他一语不发,沉默下来。 “司命!”一旁的姬女忍不住开口。 司命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姬女神色一紧,瞳眸闪烁不定,然后抿着嘴唇压低声音,“司命大人,三管药剂的代价太大了,换这个女人不值得,而且………” “住口。”司命面色不悦,喝断她还没有说完的话。 姬女一脸悻然,却不敢违逆司命的命令,她眼角的光迎上去,看见司命脸上的铁青色,嘴唇咬的很用力。 然后,愤怒地瞥了一眼陈默。陈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女人恨上,也没有想起来她就是那天在心理诊室二楼看见的人,她只是心里不爽,瞪了回去。 以眼还眼。 然后才意识到,这个女的估计是喜欢司命,眼下司命这么维护自己,她肯定心里不痛快,甚至是恼火。 想到这,陈默觉得自己应该瞪的更狠一点。 老白一直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直到姬女的这句话出现,他心里骂了句蠢货。 先不管陈默身上有司命的种香,理应受到云崖的敬意与保护。 就是陈默和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分布的联系,就值得他们阻止蓟丘要拿人的行为。 “三管………为了这个女人你还真是大方。”千狐轻笑。 蓟丘给足了诚意和云崖商谈,拿出大量香薷草作为交易,也只是让云崖考虑给一管药剂。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云崖主动给三管。 千狐心里也是震惊,始料未及。 “要还是不要?”司命只关心结果,不理会千狐言语里的试探。 “要,为什么不要?”千狐抬手示意所有人退下,“蓟丘只想要药剂,这个女人,我们不在乎。” “老白。”千狐说完,司命喊了一声老白。 老白自然明白司命的意思,朝后方走去,一会儿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手里有着三管药剂。 他把药剂交给司命。 司命拿着药剂,递给千狐,同时说道:“三管药剂给你,人我带走,今天的商谈,就到此为止。” “当然。”千狐眯着眼笑,心满意足。 蓟丘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药剂,药剂到手,他们没什么不满足的。 随后,司命和其他人转身准备离开。 千狐脸上的笑意凝固,凶狠迅速浮现,他死死的盯着陈默,“动手!” 第42章 冲突(8) 蓟丘的人向来贪婪,这是秉性。他们在得到了药剂之后,就会想要更多,比如那个女人。 能让司命如此在意的女人,价值远在药剂之上。 千狐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在交易完成,云崖人转身的刹那,吩咐手底下的人动手,打个出其不意。 “把那个女人抢到手!”目标锁定住陈默。 严猛带着其他人扑上来,所有人的目标都是陈默,严猛冲的最快,风声呼啸而过。 “滚开!” 眼看就要冲到司命和陈默的身前,刀疤吼一声闪身上来,拿住严猛的手臂,猛的起力打算把他狠摔出去。 严猛右脚险进泥土里吃住劲,压住刀疤的力量,两人扭打起来,拳头生风,每一拳都是朝着要害去的。 严猛被缠住,其他人继续冲上去。 “司命,你先带陈默走,这些人我们来拦。”老白看向老白沉声道。 司命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拉着陈默的手往前面跑。他跑的太突然,陈默没有反应过来,神色一慌,脚上的动作错乱崴了脚。 身体倾倒下来,根本跑不了。 司命见状,右手横在陈默脖颈后面,左手拦腰将她身体抄起来,抱着她迅速离开。 姬女愣在原地,盯着司命抱着陈默的身影,下嘴唇咬破了皮,异常愤怒。 “姬女,拦不住这些人,司命也有危险。” 老白知道姬女在想什么,冲着她冷喝,让她明白形势。 姬女被这么一喝,理性压过感性,老白没说错,拦不住这些人,司命也会有危险。她紧咬的嘴唇松开,和林乔,大山一起加入战斗。 刀疤拦住了严猛。 大山,林乔和姬女拦下了另外五个人。 千狐收好药剂之后,看见场上的情况,瞥了一眼司命离开的方向,他立刻动身去追司命。 “千狐,你是要挑起云崖和蓟丘的争斗吗?”老白拦住了千狐的去路,他的神色凛凛,显然是不会让千狐追上去。 “凭你还不够拦住我。”千狐瞧了一眼,嘲讽道。 “我拦不住你,但云崖拦得住蓟丘。” “这是威胁?” “是。”老白中气十足,他或许打不过千狐,但未必要打。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会让千狐明白动手的代价。 “威胁………”千狐神色嘲弄,然后狰狞,“你觉得我会怕你的威胁?” “我是怕你回蓟丘交待不了,那些个老家伙,最怕的就是死。”老白摇着头。 千狐面色一沉,没说话,过了半分钟,他还是选择动手。 ……… 司命抱着陈默,没有往景区的方向去,那里游客很多,陈默受了伤,衣服上都是血,很容易惹来关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带着她去往景区的另外一边,那是大清山的深处。 路上的丛草繁茂,不少灌木超过膝盖,叶片铺了一路,绿的瘆人,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蛇虫鼠蚁。 这一带树木密集,但不像山麓的树木那样树干挺直,枝桠萧条。而是树干弯曲,树枝横七竖八的交杂在一起。 越往里走,走的越是困难。 陈默躺在司命的怀里,靠着他的胸口。司命的手托着她的脖颈和腿弯,她的身体弯曲成弓形,像是一只猫咪蜷缩着。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司命强有力的心跳,抱着她走了这么一大段路,他不仅没有喘粗气,心跳还跟最开始一样没有加速。 灼热的气息覆盖她的身体,司命身上的味道钻入鼻息。他身上的味道她闻过四次,一次是飞机上,一次是在心理诊室,一次在夜店,还有一次是现在。 很淡的清香,但却被灼热烧的浓郁。陈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香味,总是能很轻易的让自己迷醉,沉沦。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她喜欢他身上的温度。 陈默身子靠着他的胸口,脸颊贴着胸膛。恍惚间,她有种想要靠岸的感觉。 人在海里漂流太久,总会想着靠岸;可以前陈默愿意一直飘着,现在却想靠岸。 陈默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这时候,司命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人追过来,他闭上眼,感受四周的动静,确认真的没有人靠过来。 他睁开眼,环顾四周,找了块树木不多的地方,将陈默放了下来。 “蓟丘的人没有追过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陈默的身后有一截断木,横躺在地上。断木两端有菌菇长了出来;估计是经过风吹雨淋和曝嗮,木头皴裂开来,有不少的裂缝,缝隙里和表面爬着绿色褐色的苔藓。 但还没有发霉。 木头下面是被压塌的丛草,向两边生长,处在阴影的地方,长势并不好。 陈默像是没有看到木头上的苔藓,毫不顾忌的坐下去,木头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不过仅此而已。 陈默看着十分狼狈,牛仔裤上不少泥土印记,脸上有血和泥的覆痕,上半身的右边白衣服染红了大半。 四周很安静,偶尔有风声,还有鸟雀的声音。 她长呼了一口气。尽管司命跟他说了别怕,但陈默心里的恐惧依然存在,包括右臂的疼痛,脱离危险之后,她仍旧心有余悸。 司命目光眺望,巡视一番后,走到陈默的面前,迎着她直直的目光,半蹲着身体。 他抬起她的手臂,将臂袖撸的更高。他看着手臂处的伤口,眉头紧皱,脸色变的很不好看。 这份不好看,落在陈默眼里,却格外好看。 像灿烂礼花。 像和煦阳光。 她眯着眼,笑的很开心。 司命凝视着他的伤口,随后抬头的时候才注意陈默的表情,神情冷下来,提醒道: “陈默。” 陈默嗯了一声,收敛眉眼。 “暗羽箭刺破右臂上的血肉,带了一层皮下来,才会流这么多血。千狐的暗羽箭淬过毒,这种毒不会侵入体内,但是会蔓延在伤口上,阻止伤口的愈合,破坏血小板凝血作用。” “还会不断制造疼痛。” 司命说完问道:“伤口是不是有种被无数蚂蚁噬咬的感觉?” “嗯嗯。”陈默回复着。 这种疼痛连续不断,而且忽轻忽重。轻的时候还好,重的时候陈默只能咬紧牙关忍受,冷汗不断。 “伤口得赶紧处理。”司命盯着陈默,很认真的说道。 陈默被司命的认真吓到了,一时间愣住说不出来话,半晌才犹犹豫豫的问,“要……要怎么处理?” 第43章 追杀(1) 这时候没有风,没有鸟雀的叫声,静的可怕。 陈默的声音没来由的弱下来,可能是因为害怕。自己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竟然也会接二连三的害怕?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于是,抛掉了脑子里所有想法,大着胆子道:“好。” “暗羽箭上的毒不会侵入,只是浮在表层,我要把表面的一层肉刮掉。”司命说的话平淡无奇,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 陈默瞳孔猛的缩紧,太阳穴附近的血管跳了一下,“好。” 这一回,语气是真的很弱。 她是真的怕。 “但是,我们没有麻醉剂,也没有……” “待在这里别动。”话没说完被司命打断,他吩咐道,张着嘴的陈默还没有反应过来,司命已经跑了出去。 速度很快,看着他的身影,就像是敏捷的……敏捷的…… 陈默纠结了会,找不到形容词。 不一会儿,司命消失在视线里。陈默看着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她挺了挺坐的僵直的背,双腿斜斜的放着,崴到的右脚踝还有疼痛。 手放在大腿上,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很乖巧。 一个人待着没什么事做,脚崴了起身站着很不方便,右臂有伤有也不能乱动。 她看了眼旁边的大树,还是固执的起身,走到大树旁边一屁股坐下,没有管泥土是不是湿的,也不在意泥土沾到裤子上。 双腿平放在地上。 靠着树干,陈默闭上眼,听着风的呼吸。 这样更舒服。坐在木头上时,只有半边屁股受力,着力的地方压的难受;也没有依靠的地方。 又起了一阵风,微凉,陈默的神经从紧绷到松弛,十分疲累,不知不觉间,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可能很长,可能很短。在睡觉的期间,尤其是半睡半醒迷糊的时候,对于时间是没有任何概念。 “陈默。” 睡梦中,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磁磁的,很温厚,身体敏感的肌肤被呼喊的声音刺激着。 可她没看见人影。 周围一片昏暗,像是在酒店的套房,像是在自己的卧室,像是喝醉了酒在夜店沙发上坐着…… “陈默。” 她再一次听到了喊她的声音,比刚才更有力量,也更清晰。声音穿透进脑海,将她震醒,陈默睁开双眼,眨了眨眼皮,意识到刚才自己是睡过去了。 抬眼间,看见了近在眼前的司命,他在盯着自己看,嘴巴微张。 “你回来了。”陈默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脑袋好迷糊着。 “这你也能睡过去。”司命难以置信。 “可能太舒服了。”陈默有些尴尬,解释了一下,同时低眸偷瞥司命,想着刚才自己有没有说梦话,他有没有听到奇奇怪怪的话。 “舒服?”司命诧异。 “嗯,风很舒服。”陈默忽然仰起头,眼眸明亮,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脸上,白皙的皮肤起着一层金色的光。 陈默的脸很白,上面有少些透明的毛发,像是水晶色的枝桠。 司命看着她发亮的眼睛,一时失了神。 陈默的眼里没有媚色,澄澈干净,像是一潭静谧幽深的古井,他看着潭底的水面,一眼看见了自己。 她抿着嘴,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似乎很满意司命的失神,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比冷漠呆板好看。 比赤裸欲望讨喜。 司命别过头去,脸色沉下来,陈默知道他是在故意掩盖刚才的失神,笑的更明显。 司命没理会,把背着的包拿下来,放到地上。 “你刚才离开是去取包?”陈默仰着下巴疑惑的问。 “嗯。”司命答道。 “去哪取的?” 司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车停在不远的地方。” 陈默哦了一声,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想继续问拿包过来干嘛,就看见司命已经拉开包的拉链,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于是,她知道为什么要拿包。 包里面有很多东西,陈默看见了绷带,纱布,酒精棉,一瓶医用酒精,碘伏………司命的手伸进包里面掏了掏,拿出一把瑞士的折叠军工刀,接着又拿出一个火机。 司命把要用的东西摆在地上。 他上前一步,离陈默的身体更近,在她的注视下将臂袖撸高到肩胛的位置,然后用酒精棉沾酒精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擦了一圈,扔掉酒精棉,他又取了一团,擦洗中间的伤口。 司命的动作很轻,酒精棉上的酒精清清凉凉,手指偶尔触碰皮肤有温热。 擦洗伤口的时候疼痛感袭来,陈默睫毛颤了颤,随后咬着嘴唇忍受,没有出声。 司命割了一段半米长的绷带,绑在陈默右手臂伤口往上五六厘米的位置,勒的很紧,手臂上很快出现了一条青痕。陈默能感觉到整条手臂血液流通很不顺畅,麻意很快出现,然后手臂渐渐失去知觉。 “先让手臂麻一段时间,能减少疼痛。”司命解释了一下。 他拿起折叠的军工刀,弹出刀片,用打火机的火焰灼烧刀片两面,之后再用酒精消毒冷却。 一切准备就绪,司命要开始把沾有毒素的那块肉割掉。 他右手持刀,左手递到陈默的面前,正好是嘴巴的位置。 “不知道手臂麻痹的状态,等下可能会很疼,疼的受不了就咬。”司命神色平静,淡然道。 “不需要。”司命拒绝了她的手臂。 司命冷着脸,皱着眉头。他瞪了一眼陈默,把手凑到她嘴边,贴着嘴唇。 “疼的话就像上次夜店那样用力咬就行,不然咬的舌头更麻烦。” 陈默直直的看着司命,许久,她点点头,没有再拒绝,心里则是感受到一阵暖意。 提到夜店,她想到了那天晚上两人的碰撞,心里不禁一乱,面色有些红。 “你自己固定住你的右手,别乱动。”司命强调了一声。 “嗯。” 陈默左手压着右手,司命右手拿着刀,看着伤口的位置。 “你动刀吧。”说完她咬着司命的手,但没有用力。 司命沉默不语,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伤口,刀不断靠近。 悬停在伤口半寸的地方,迟迟没有动刀。 陈默知道,他是在平复心情。 他很紧张,尽管拿刀的手控制的很好没有抖动,可凝重的脸色,滑动的喉结出卖了他。 第44章 追杀(3)【元宵快乐】 真会说谎……… 对于司命的这句话,陈默倒是不生气,反而扯着嘴角笑,双眸更亮,“女人,天生就很会说谎,懂得怎么欺骗男人。” 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明明讨厌,却说不讨厌;明明要靠近,却不断远离……… 判断女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本身就是一项难以研究的课题。 陈默扫了一眼司命,眨了眨眼,“我也是女人。” 司命:“………” 他当然知道她是女人,但就因为是女人,说谎可以这么随意? “那个叫楚铭的男的是你男朋友?”司命问。 “不是,只是朋友。”陈默盯着他,眼神有饶有深意的戏谑。 “也是。”司命错开陈默的眼神,要真是男朋友,不可能自己受伤不让他过来,也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他喜欢你?”司命又问。 陈默眼里的戏谑更加浓郁,司命的问题一环扣一环,是想要确认什么吗? 不断往深渊靠近的人,往往会掉进深渊里。 陈默心想司命也会对自己的事情这么好奇,看来兴趣很大,就是嘴硬脸冷而已。她语气平淡,“嗯,不过我不喜欢他。” “备胎?”司命似是漫不经心的顺嘴问,又像是想要知道什么刻意问。 不管是哪种原因,陈默都开心司命这么问。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实际上她听到备胎这个词的时候怔住了,陷入深思没缓过来。她从没有想过要把楚铭当作备胎,自己不会有喜欢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备选的人。 而且和楚铭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各自的需求,楚铭会喜欢自己,是他要的更多。 问题是,楚铭是怎么想的,他会认为自己是备胎吗? 并且心甘情愿的扮演备胎的角色? 喜欢者的心思,陈默没办法知道,她没有喜欢过人,无法感同身受。 陈默不说话,司命也不继续问。 气氛平静,沉默,到最后有些压抑。 不回答往往意味着默认。 陈默结束深思,很认真的说道:“不是。” 楚铭怎么想不重要,她不是这么想的。陈默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但说完之后,她的心情变的沉重。 备胎这个词已经在脑海里打转,挥散不去。像是秋天的雾,冬天的霜,一时间难以化去。 只是浓郁的笼罩。 她没来由的烦躁,心情不好,看向地面,看着草叶上放着的火机,朝着司命开口,“你有烟吗?” 她有烟,但是在自己包里,包在楚铭那里,离开的时候没带着。 “有。”司命察觉到陈默的情绪变化,知道是躁郁症犯了,这个时候需要吃点镇静药,可惜自己身上没带。陈默既然说想抽烟,那只能让她抽。 司命拿过背包,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包白蓝色的烟盒,比一般烟盒薄而且长。 他把烟盒递给陈默。 陈默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接过火机点燃,是细烟,她瞥了一眼司命,眼神怪异。 “这是你的烟?”男的很少抽细烟,觉得娘,而且secretgarden是女士香烟。 所以她觉得怪异,同时好奇。 “不是。”司命否认的很快,“我不抽烟。” 陈默抽了几口烟,情绪在咬过烟头之后舒缓不少,这种烟烟劲有点大,陈默猛抽第一口的时候被呛到,咳了几下。 第二口的时候好转不少。 也可能是她已经抽习惯了水果烟,对于正统香烟已经不习惯了。习惯在另一个习惯成型之后,就会自然告破。 她抽着烟,烟雾缭绕漫在脸上,她的脸上没了笑,眼前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是刚才那个女人的烟吗?” 提起那个女人,陈默心里厌恶。因为刚才她明显不想让司命用药剂交换自己,也因为其他的一些想法。 陈默偷瞥了一眼司命,观察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是她的。”司命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陈默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手指夹着烟头,没往嘴里送,她突然不想抽烟了。 准确的说,不想抽她的烟。 过了会,陈默将烟在地上摁灭,然后扔出去,没有多抽一口,沉默了半分钟。 空气中缭绕的烟雾散的干干净净,陈默的脸没有烟雾遮掩更加清晰。看的出来,她有些不高兴。 她把烟盒递回给司命,随口问了一句,“她叫什么?” “姬女。” “鸡女?”陈默噗哧一声,笑的格外畅快。 她笑起来露出白色的牙齿,还有浅浅的酒窝,迎着稀落的阳光,很好看。 司命瞪了她一眼,“姬姓。” 陈默被他这么一瞪,笑意凝固,心里顿时不舒服。 瞪眼是什么意思,维护吗? 陈默心里压着火气问,“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问完还没等司命回答,又补充了一个问题,“女朋友?” “不是,算是关系好的朋友。” “朋友……”无论是男人或者是女人的交际圈里,朋友真的是个百试不爽的说辞,但陈默不信,“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很久了。”司命想了想,陷入回忆。 的确很久。 陈默不知道他说很久时候语气里的漫长感,“所以青梅竹马?” “不算是。”司命答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这么多算是,不算是!”陈默顿时脾气上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那么大火,当司命怔怔地看过来时,她心里也发虚。 “那你喜欢她吗?”陈默语气弱下来。 “我跟她不可能。” “但看的出来,她喜欢你。”陈默盯着他。 司命把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包里,收拾了一下包,然后拉上拉链。 司命一言不发,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陈默记不起这是第几次突然不说话了。第四次……还是第六次? 她曲拢着双腿,手臂抱着膝盖。片刻后,她用左手轻轻按揉右脚踝,感受疼痛的情况,随后活动了几下,确认接下来走路没有问题。 司命在做他的事。 陈默也在做她的事。 “我让楚铭一个人回去了,你等会能不能顺道带我回市里。”陈默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会,然后询问。 “不能。” “为什么?” “你自己到景区坐大巴回去。”司命建议道,他等会要去和老白他们汇合,然后回云崖,不想带着陈默,徒增麻烦。 陈默郁闷,“我也想啊,问题是那帮人已经看过我的脸,知道我长什么样,到时候肯定会派人来找我,我一个人回去,你就不怕我出事?” 第45章 第五十七 追杀(4) 千狐那帮人不是善茬,就算老白他们将那些人打退,千狐也不会放过陈默,会在她还没回到市里找上门。 这一点,陈默说的没错。 司命拧着眉头,事情变的麻烦棘手,他提了提背包,神情凝重。 “你好不容易把我救出来,要是再被抓回去………”陈默见司命不说话,继续说道。 她倒是不怕那帮人找过来,外面人这么多,他们也不敢光天化日动手;她想的是让司命送自己回去。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司命忽然问道,刚才已经问过一遍,陈默正好接了个电话,没有回答。 “我跟过来的。” “跟?” 陈默点点头,“登山的起点有个碣石平台,我站在上面打算拍几张照片,结果看见了你的身影。” 陈默想了想,“隔得有点远,那时候还不能确定就是你,所以跟过来看看。结果就撞见了你们………”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自觉的打住。 司命恍然,应该是他们分方向检查四周情况的时候,自己走的太接近景区,碰巧被陈默看见,“不管确不确定是我,那地方不在景区,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走进来?” 司命的语气变的严厉,神情严肃,陈默的行为,已经算是跟踪。 “我………”陈默张口想说什么,但发现说什么好像都理亏,僵了几秒钟,然后大着声音,“我就是跟踪你,怎么了?我就是要看看你鬼鬼祟祟的在山林做什么!” 陈默哼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只是这样?” “不然?”陈默斜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在这山林里对你有所企图?” “你的话,不是没可能。”司命淡然道。 陈默要说的话一下子噎住了,面色红了一下,但迅速褪去,她睁着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咳咳—— “你都看见了?”司命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 “看见了,但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刚才陈默还提了一嘴在交易什么,现在改口,因为她不知道司命问这个的目的。 “你不好奇我们说了些什么?”司命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平静,话里却有明显的陷阱。 “不好奇。”陈默摇头,“我看了不该看的,所以中了毒箭,要是再知道不该知道的………” 她脸色悻然,有些心有余悸的害怕。 “什么都不知道最好。”陈默强调了一遍。 “你很聪明。”司命笑了一下,难得用夸赞的语气说话,但很快,脸色阴冷下来,“不过,你知道了药剂的事情。” “什么药剂?”陈默一副懵懂的样子,“我怎么不记得。” 司命:“………” 陈默反应的很快,他本来打算警告一番,也只能作罢。 “为了防止千狐穷追不舍,我会把你送回市里。”司命同意了陈默的要求,他把包放到一边,找了块草多的地方坐下。 “好。”陈默眯着眼,她忽然想到那些人,“你就不担心你的那些同伴?” “我数了数,你们这边六个人,对面有七个,你走了之后你们就只剩下五个人。五对七,真没事吗?”陈默有些担心那些人,除了那个叫姬女的女人。 五个人拦七个人,怎么都吃亏。 “拦得住。”司命很镇定,他相信刀疤、大山、林乔那些人的力量,蓟丘那边,只有千狐和严猛难对付。 “而且,那帮人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僵。” 陈默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我现在开始好奇,你们和那帮人究竟在做什么。” “你想知道?“司命反问,似乎陈默只要回答想,他就会告诉她。 “你真会告诉我?”陈默试探的问,不相信他会说。 就算说了,也只是幌子。 “会。”司命只说了一个字,话不多,陈默望着他认真的眼睛,难不成真的会如实告诉自己? 但他的眼神,不像要做假。 陈默咬着下嘴唇的一块皮,盯着司命黑曜色的眼眸,幽然深邃;她听着司命的语气,总觉得他设好了陷阱在等着自己。 只要自己点头,就会栽进去。 陈默神色警然,防备着司命,“虽然你会说,但我不想知道。” “该走了。” 司命说道,拿过旁边的包背在后背上,然后扶着陈默起身。 站稳之后,陈默转了转右脚踝,活动了一下,脚尖点点地面,虽然还有一点点疼,但是并不影响走路。 “往哪走?”陈默问。 司命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们的车停在那边。” 他接着说,“先去车那,估计老白他们那边也结束了。” “好。” 陈默转身跟在司命身后,刚迈出左脚往前一步,左胳膊直接撞到司命的胸口。 “你怎么停下来了?”陈默看着顿在原地的司命,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站在原地不动。 她抬眸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情变的异常凝重,甚至有些警惕。 司命不说话,陈默开口打算再问,司命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陈默更纳闷了,但还是照做。 司命仍旧站着不动,不过陈默发觉他的耳朵动了动,像是《赌圣》里高手听牌一样,他听的很仔细,听到了风声,听到了虫鸣声,还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 “有人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司命皱着眉,心神不宁,感知到危险来临。 “是你的那些同伴吗?”陈默问。 司命摇摇头,“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蓟丘那帮人,是另外一帮人。” “脚步声从停车的地方过来,有七八个人。不能再去停车的地方,得换个地方。” “来的是坏人?”陈默看着司命担忧的神情,心里也是紧张起来。 “是。”司命望了一眼正前方,将地上的棉球和撕下来的纱布踢进丛草了掩盖,“估计是白蛇的人。” “白蛇的人?” “他们来的很快,赶紧走。”司命没回答她,立刻抓住陈默的左手,拉着她往东南边,树木密集的地方去。 司命走的速度很快,陈默吃力的跟在后面,走了几百米,就开始喘气,右脚踝的疼痛剧烈起来。 她咬着牙坚持,脸上不断冒着汗。 “白蛇的人,到底是什么?”陈默一边走,一边问,“他们很危险吗?” 咻——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破空的声响。 第46章 追杀(5) 陈默的身体跑出了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司命抓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他没有回头,陈默也没有挣脱。尽管她跟的很吃力,右脚踝的疼痛加重,还是让司命拽着自己。 他的手很暖,而且有力量,她不想让他松手。 这种像是跟着他亡命天涯的感觉,让陈默觉得紧张刺激,心里不仅不害怕,反而兴奋起来。 自己是这么想的,司命又是怎么想的? 陈默盯着司命的背影,眼神闪烁着灼灼的亮光,风吹在后背湿透的衣服上,凉意侵入,司命手心的温热蔓延到她的身体里,冷热的碰撞,像是冬日里泡着温泉,白雪化在滚烫的皮肤上。 司命,你为什么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 陈默好奇这个。 她并不知道,司命是察觉到追踪的那群人离他们越来越近,所以在不断加快跑动的速度,如果不抓着她的手拽着跑,很快就会掉队。 那会更加麻烦。 司命是担心麻烦,陈默却是思绪飘飞想着其他。 破空的呼啸声惊醒了陈默,她下意识的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自己身旁的一棵树的树干上,扎着一根银色的管针,那像是麻醉剂管针,一旦射中,麻醉剂就会推入人体内。 陈默心里生起的兴奋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悸。 “他们有麻醉枪!”陈默朝着司命失声喊道。 陈默这才醒悟,司命跟她说的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坏人这句话不是假话,拥有麻醉枪……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 甚至是人体器官贩卖团伙。 陈默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那些人,十来个,头上都戴着黑色的罩巾,手里端着长枪管的麻醉枪,看不见脸,距离他们不到百米,而且越来越近。 “司命,他们追上来了。”陈默着急起来。 司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神色凝重,不出意外,这些就是白蛇的人。看来今天和蓟丘的商谈被白蛇知道了消息,所以特地安排了人手,打算将两个族落的人都拿下。 可是谁透露的消息……蓟丘吗? 司命面色冷寒,但没有太过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摆脱这些人。 “还有力气吗?” 司命看着陈默气喘吁吁,脸色潮红的样子问道。 “还有。”陈默跑的口干舌燥,嘴唇皮干的厉害,说话的时候嗓子眼冒烟特别难受,她其实想停下来休息会喘口气,但知道不现实。 后面那帮人马上就要追上来。 司命扭头看向另外一边,那里的树木更加密集,树木葱郁,灌木凌乱,往那个方向跑是最佳的选择。 密集的树木可以挡住麻醉枪的射击,灌木丛能遮掩身体。 “往这边。”司命说了一声,抓着陈默的手更加用力,跑动的速度加快。 陈默的身体被猛的一扯,好在陈默反应及时迈步跟上去,没有重心不稳摔倒。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痛。 陈默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群人分作三拨,像是张开一个网口,封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他们只能往前跑。 跑了几十米,进了密林带,司命跑在前面,钻进灌木丛,陈默跟在后面。灌木的树枝打在脸上,划的生疼,陈默的右臂撞到了一根粗点的树枝,扯到了伤口。 疼的她嘴唇哆嗦,但没吭声,只是嘶着凉气。 风疾了起来,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响。 这里是大清山的北面,背向景区。越往里走,离景区越远,属于没有开发的地带,山路凹凸不平,好在没有踩到洼陷的地方。 再往里走,就是山脉腹地,树木会更加茂密,人走进去会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到时候找个地方躲起来,那帮人未必找得到。 身后的人一路追逐过来,见司命和陈默要钻进灌木林,迅速抬枪瞄准司命前行的方向射击,数支麻醉针剂齐齐飞射过来。 “蹲下!”司命突然回身,另一只手按在陈默头顶,将她的身体往下压,俩人很快的蹲下,避开了射击。 麻醉针剂落空,扎在地上。 躲过射击之后,司命立刻扶陈默起来,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他们来的太快,你径直往前走几十米,然后往左手边,树木最多的地方去。” “那你呢?”陈默盯着他问。 “我去把那些人引开。”司命表情严肃,他尽可能把话说的云淡风轻,但陈默知道,这一点都不轻松。 司命是在拿自己的命给自己逃脱的机会。 “要走一起走!”陈默不答应司命的建议。 “一起走的话,我们谁都跑不掉。”司命压低声音,然后强硬的说,“就按我说的做。” “可是……”陈默心有不忍,司命是为了救自己才跟最开始那帮人闹翻,才会现在被另一帮人追杀,自己怎么能一个人逃生。 “我一个人,有把握甩开他们,你跟着,反而是累赘。”司命冷着脸,丝毫不留情面。 陈默一时间哽住喉咙,说不出来话,她知道司命是故意说狠话,但也知道,自己确实是累赘。 她心里做了决定,担忧的看了一眼司命,“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我会平安无事去找你。”司命看着陈默眼里的忧色,心顿时变软,语气柔和下来。 陈默听到这句话,重重的点着头,然后一言不发,转身按照司命指的方向跑。 一直没回头。 司命的那句话,在这一刻,触到了她心里的柔夷,眼眶里,像是有眼泪。 她仰着头,让风吹干眼泪,加快了跑的速度。她很清楚,自己逃离的越快,司命就更安全。 见陈默身影没入树叶枝桠里,司命心里暗松一口气,他回身看着追过来的那帮人,眼神面色冷寒。 又有四五枪射入密林里。 司命抬手抓住了旁边狐狸木的枝干,用力摇了摇枝挎,然后往另外一个方向跑,沿途的树木枝叶都被他摇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故意这么做,是为了透露自己的行踪,让那帮人往这边追。 “在那边!” 他听到身后有人喊,密集的脚步声旋即朝他这边过来。 司命一边跑着,一边注意地形地势,脸上凝重的神情慢慢消散,变的镇静。他带着那三拨人兜圈子。 十几分钟之后,那三拨人缩紧包围圈,将司命围困住。 他没有能再跑的地方,于是停在原地不动。 这些人都头戴罩巾,看不见神情,但从握枪的姿势来看,他们很警惕司命。 司命扫视了一圈,突然笑起来,冷冷地道:“白蛇有没有提醒你们,云崖的司命,很危险吗?” 第47章 追杀(6) 陈默左拐之后,没敢停留,又跑了五六十多米。她跑的这段路是下坡路,而陈默现在站的位置是个坳口。 坳口不深,不到一米,里面长着乔木,还有不少的草蓼子。陈默看了眼身后,没看见任何的人影,四周静悄悄,也没有脚步声,她定神看了会,觉得应该没人追过来。 她跳进坳口里,挪到一棵乔木的后面,树叶挡住了她的身体,她背靠着土坡,喘着大气,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的厉害。 双腿酸软无力,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跑下去。而且,她打算在这里等司命。 她抬起右脚,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轻轻的按揉着脚踝和小腿肚。脚踝之前就崴了,又忍着疼跑了一大段路,已经红肿了一块。 眼下没有冰块,也没有酒精,只能靠按揉活血祛瘀。 陈默忍着疼,揉了一会,停下手上的动作,仰靠着土坡。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挡住,落到她的身上只有零碎的光影。 她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但仍旧是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火。她想喝水,手里却没有水,只能吞咽口水,每一次吞咽都喇嗓子。 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报警求救。点开手机屏幕,拨了110,很快有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 陈默看着手机的左上方,没有信号。 “操!”她忍不住低骂一声,经历逃亡,她的心情脾气都很不好。 郁闷愤怒的她,直接把手机扔在地上。 然后静静地躺着,抿着嘴一动不动。时不时张开嘴,伸出舌头,舔着嘴唇,不至于让嘴唇皮太干,皴裂开来。 司命怎么样了? 她有些担心。 那帮人围住司命,包围的圈子越来越来小,他们端着麻醉枪,瞄准司命,似乎只要他一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会立刻开枪射击,将司命击倒在地。 司命倒是很配合,冷眼看着四周围上来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这些人根本没有听进去,还是一点点的逼近。 在和陈默分开之后,司命从包里取出两个塑料瓶,左手右手各拿一个。他站着一动不动,两只手的大拇指都放在瓶口的位置。 随时都可以打开塑料瓶,而塑料瓶里,装的是镁粉。 镁粉是易燃物,暴露在空气里极易燃烧,塑料瓶里没有空气,但是瓶盖一旦打开,撒出这些镁粉就会迅速燃烧。 包里有镁粉,是很意外的事情,司命想了想,应该是姬女放进去的。她一直担心蓟丘的人会动手,所以准备这些镁粉专门用来针对他们。 结果阴差阳错被司命拿来对付眼前的这些人。 总之是用上了,没有白带。 司命的拇指扣着瓶盖,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眼下这帮人离他的距离有点远,就算是撒出镁粉,也不会有太大的效用。 他要等这些人靠的足够近,最好是距离不到一米。 因此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束手就擒一般,等着这些人慢慢的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风吹了几轮过去。 这些人很警惕,但离司命的距离依旧越来越近。 快要近身的时候,正前方的两个人放下手里的麻醉枪,从腰侧解下一捆绳子,打算困住司命的双手双脚。 司命眯着眼,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 哧—— 忽然,司命闭上双眼,似乎彻底放弃了抵抗。那两人心里虽然警惕,但看见他的神情,还是有所松弛。司命的拇指松开塑料瓶盖,瓶口超外,瞬间抬起双手,身体旋转一周。 镁粉从塑料瓶撒出来,暴露在空气中,迅速的剧烈燃烧。镁粉的化学性质十分活泼,达到燃点之后,会释放出大量的光和热。 撒落的镁粉,在空中喷吐火舌。此刻,司命的身体四周,骤然间释放出刺眼耀目的白光。 突如其来的白光,让所有人下意识的抬手蒙住双眼。可惜,他们都慢了一步,剧烈的白光灼伤了眼眸,不少人发出惨痛的叫声。 眼前一亮,然后一黑。 塑料瓶已经被司命扔了出去,他身体周围还有残余的镁粉燃烧着,形成一个火圈。他立身其中,就像表演钻火圈的杂技演员。 当火光消散,司命的身体迅速的动起来,仅仅是十几秒的时间,就将眼前的这一群人撂倒在地。 眼睛被灼伤,小腿被司命横扫重伤,全都倒在地上,疼的打滚。 地上还残留一些火焰,司命抬脚踩灭。他看了脚下,还有一些镁粉燃烧过后的白色固体。 司命走到这些人的身前,从一个人的身上取出麻醉针剂,扎在每个人的腿上。 很快,这些人就会失去意识,晕倒过去。 风带走了镁粉燃烧产生的庞大热量,司命感觉凉快很多。 他将手里剩余的麻醉剂扔掉,转身离开,朝着密林方向走去。 他得去找陈默。 司命一边走,一边拍落衣服上的白色颗粒,经过其中一个倒在地上戴罩巾的人时,没有在意。那人却是突然暴起,手里抓着一直麻醉剂,在司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扎进他大腿的血肉里,将麻醉剂推入身体里。 司命心里一惊,右脚第一时间将那个人猛的踢出去,滚了几圈。 他没想到,这个人被麻醉剂扎中,竟然没有被立刻麻醉,而且一动不动阴着,就等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出手。 那人被司命踢中,抱着小腹惨叫,司命上前又给他补了一枪麻醉。 他瞥着大腿上扎着的麻醉剂,右手将它拔出来,脸色失了镇静,凝重万分。 他捡起地上的绳子,缠住大腿,勒的很用力,绑紧自己的大腿。麻醉剂会随着血液循环流入全身,流到大脑区域会麻痹意识。他尽可能的阻止大腿的血液循环,让意识能够清醒的久一点。 半分钟,司命做完这一切,迅速跑出去。 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在昏迷之前,找到陈默。 他跑的很快,眼眶里的眼眸打转,扫视周围的动静,感知陈默所在的方位。 剧烈的跑动会加速血液循环,绑带的效果越来越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 他拼命的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但头却不断变重,像是喝醉酒,身体摇摇欲坠。 腿像灌了铅。 十多分钟后,他再也撑不住,迎面栽倒。 第48章 相依(2) 陈默想去找和司命一伙的那些人,自己一个人,肯定带不走司命,只能找人帮忙。 可她已经忘了,之前两伙人交易的地点在什么方位。 东边,西边,还是南边? 陈默记不得方向,也不分清东南西北。她在城市里都会迷路转向,更别说在深山里。 她想了想,放弃了找人的念头。万一没找到司命同行的人,自己找不到回来的路,那就更麻烦。 而且,她担心碰到另外两伙人。 她走下土坡,打算回到司命身旁等着,先等一个小时看看情况。还没完全走到坳口,陈默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循着声音看过去,整个人僵住,脸色白的厉害。 蛇……… 她嘴唇和小腿哆嗦着,心里打颤。 她怕蛇!一时间挪不动道,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可陈默能够确定,左前方的草丛里,有一条蛇蜿蜒前行。 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 陈默用手猛掐了一下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先动左脚,颤颤巍巍,一边盯着左前方的草丛,一边小心翼翼的走下土坡。 唯恐被蛇听到了动静。 呼吸,仿佛都凝滞住。 她回到司命身旁,眼神仍盯着那个地方,现在找不见那条蛇了。可陈默心里更加恐惧,总觉得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有一条蛇窝着,蛇眼盯着他们。 蠕动的很慢,贴着土坡上的草蓼子,发绿的叶片几乎和蛇皮一个颜色,很难分辨。可一旦看见了,会以为到处都是蛇。 “司命………”陈默拉了拉司命的衣服,她害怕,心里发毛慎得慌,想找人。 她没得到回应,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慌了神,司命还在昏迷的状态。 她拿起地上的包,从里面拿出军工刀,又取出酒精和双氧水,手抖的厉害。 蛇怕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尤其是雄黄,艾草和硫磺。但眼下陈默找不到这些东西,唯一有气味的就是酒精和双氧水。 她拧开酒精瓶盖和双氧水的瓶盖,站起身,撒向坳口的四周,围了一圈。 瓶里的酒精和双氧水,用的干干净净。 “希望酒精和双氧水,能起作用。”陈默心里还是不安生,这种恐惧一时半会消弭不了,除非身边有个人,让她确信能够保护自己。 陈默望了一眼躺着的司命,无奈的摇头叹气。 做完这些,陈默手里攥着军工刀,坐在司命身旁,后背靠着土坡。她心里还是害怕,战战兢兢,于是又朝着司命靠的更近。 她紧张的想抽烟,在包里找到了火机和拿包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 烟放进嘴里,她心里安定不少。 脑海浮现姬女的那张脸,还有身形。 “长得是好看,身材也好。”陈默自说自话,眯着眼,语气带着讥诮。 她不喜欢那个叫姬女的女人,不仅不喜欢,甚至厌恶。 至于原因,她说不上来。 想了一会,她把烟盒扔回背包里,嘴含的细烟扔到地上没有抽。想到是姬女的烟,她就没抽的心思。 只是时不时的划开火机,看蓝色的火焰。 深山密林的另外一边,云崖和蓟丘的激斗结束。云崖虽然只有五个人,蓟丘七个人,但最后蓟丘没讨到什么好处。 严猛胸口有一道很深的爪痕,鲜血淋漓。 他需要立刻处理伤口,千狐见司命和陈默走远,估计已经彻底离开,绝了要继续打下去的念头,带着人离开。 “千狐大人,我们就这么算了?”严猛撕开上半身的衣服,不让伤口受到牵扯,他喘着粗气,眼神阴狠愤怒。 胸口流着血,一滴滴往下落。 千狐面色铁青,沉默不语,过了会,他才开口,“我嗅到了白蛇那帮人的味道,说不定他们就躲在暗处,继续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被白蛇一网打尽,就真的麻烦。” “云崖和蓟丘是有争斗,但也有共同的敌人。”千狐面色深沉,抬眸看向远方。 “那帮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杂碎!”严猛咬牙切齿,水沫星子四射而出,“要是被我们找到了藏身的地方,一定要把他们都生吞活剥了。” 千狐没理会严猛恶狠狠的话,只是瞥了一眼他的伤势,扔给他一个瓶子,“把药粉倒在伤口上。” 严猛接过透明药瓶,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他站在原地不动,从瓶子里倒出药粉撒在伤口上。 他拧着眉头,面容逐渐扭曲,到最后咧开嘴惨叫不停。 疼痛只持续了半分钟,流血的地方很迅速的凝固结疤。 千狐走在最前面,他在想那个女人。云崖和人类亲近,但是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和蓟丘起冲突。 难道那个女人和司命的关系不一般? 落在后面的严猛处理完伤口跟了上来,光着上半身。随后,蓟丘一行人消失在密林之中。 刀疤吐了口血水,扶着大山。 “真他娘的解恨!” “七个打五个,最后灰溜溜的逃走,蓟丘这帮怂狍子。” 他对上严猛,严猛胸口的爪痕就是他弄的,算是报了脸上这道刀疤的仇;但是他也不好受,嘴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牙口差点崩掉,手臂上也有血痕。 大山身上的伤最重,他一个人牵制蓟丘三人,一只手被扭断脱臼,裤子被撕烂,几处见肉的地方都有很深的伤口,鲜血汨汨地流出来。 他脱了力,腿也撑不住,只能靠刀疤扶着自己,才能勉强站着。 大山听着刀疤的隆隆雷声,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哈哈哈的大笑。 笑的动作扯着伤口,剌的更疼,直吸冷气。 “有病!” 另一边的姬女,状况好很多,只是有些轻微的擦伤,她看着近处大笑的刀疤和大山两人,蹙着眉低骂。 “走吧,我们回停车的地方,大山的伤势需要尽快处理。”老白看了眼大山的伤口说道。 司命不在,他就是主心骨。 “司命大人他………”姬女担心司命。 她想要去找司命。 “那个叫陈默的女人中了千狐的暗羽箭,司命应该带着她去了停车的地方治疗,药物都在车上。”老白开口,他知道姬女的心思,说这话是让她不要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 “处理完伤势,司命会往回赶,说不定我们能够在路上碰见。” 说完,老白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 林乔和刀疤一起扶着大山。 激斗的地方,有不少树木被撞毁,地上的草皮掀开,滴落的血迹变成暗红色。 风里,携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第49章 相依(3) “蓟丘为什么会为了那个女人动手?” 刀疤和林乔身上都有伤,还要搀扶大山,他们返程走的不快。 姬女和老白错肩走着,姬女无法理解,千狐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就算他们拿到了药剂,三管也用不了多久,以后还是要跟我们云崖交易,现在交恶,云崖怎么可能再给他们药剂。” “他们是想从得手的药剂里找到配方,自己制作药剂。” 姬女嘴角露出讥诮,“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种药剂只有司命能够制作吗?” “那可未必,这世上就没有太过绝对的事。”老白目光深远飘忽,碎开的光芒里似乎藏着东西,“蓟丘不想受制于云崖,所以他们希望能拥有制作药剂的能力。” “怎么可能!”制作药剂的能力,整个云崖只有司命具备,这么多年来,云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这种能力产生的原因,蓟丘想要弄明白是不可能的事。 更别提掌握。 “蓟丘的想法,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老白叹了口气。 然后接着说,“至于为什么要抓那个女人,兴许是司命的表现太过,让他们以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抓住了那个女人,就多了一项钳制司命的筹码。” 司命这么维护陈默,老白也没想到。 难道是为了打听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分部的消息?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英雄救美,总是会让女人深受感动而沉沦,到时候打听消息就方便得多。 老白摸着下巴的胡渣细想,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姬女,脸色铁青,眼框里冒着火。 她不喜欢陈默那种女人,更厌恶听到将她和司命联系在一起的话。 “蓟丘那帮人是真的蠢,司命怎么可能会和那个女人有什么联系!”姬女愤恨的说道,然后加快的脚步,走到最前面。 老白望着姬女的背影,似笑非笑,“你自己不也这么认为?” “否则,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车停在一处山谷的位置。老白姬女等人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停车的地方。 姬女四处张望,没有看见司命的身影。她的心不由的揪紧,担心司命大人,也忌惮那个叫陈默的女人。 刀疤扶着大山,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林乔打开车的后背厢,看了一眼,同时清点了一下厢内的东西。 “少了一个背包。”林乔看向老白说道。 说完,他拎起一个大包走到大山刀疤身旁,从包里拿出医用酒精,纱布,绷带,云南白药……… “看来司命的确回来过。” “那现在为什么不见人影?”姬女反问。 老白观察四周,除了他们回来的方向,另外一边草皮有被踩踏的痕迹。 是一个人脚印。 “司命应该是把那个女人带到了另外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回来拿医药包。他不想女人知道我们太多事,也不想那个女人跟着我们。” 只有这一种解释。 “我去找司命。”姬女闻言,转身就走。 老白拉住了她的手,“大清山这么大,你去那里找?司命应该是要把那个女人送回景区,我们在这里等就是。” 姬女甩开老白的手,走到一棵大树下,背对着众人,沉默不语。 老白知道她心里不舒服,没再招惹她,走到林乔那边,帮忙一起处理众人的伤势。 刀疤和林乔身上的伤不重,自己就能处理,大山的情况糟糕点。 “忍着点疼。”老白抬起大山的手臂道。 “白爷,你就放心弄吧,我吃得住。”大山咧嘴笑了笑,没有怕疼的意思。 老白旋即动手,骨头咔嚓一声响,脱臼的手臂骨头被老白掰正复位,大山强忍着没喊出来,面目疼的狞厉。 嘴角哆嗦。 “疼的不行,就喊出来。”刀疤在一旁揶揄。 “不疼。”大山咬着牙,死不承认。 “还不疼………我手臂快要被你抓变形了!”刀疤毫不留情的戳穿,大山立刻松开手,摸着自己的头,讪讪地笑。 “林乔,去找两根直一点的,拇指粗的树枝过来。”老白吩咐。 大山脱臼的手骨头复位,需要固定,避免再次脱臼。 没过多久,林乔拿回来几根直的拇指粗的树枝,老白用绷带固定住大山的手臂,往脖子处绕了一圈吊着。 接着处理大山腿部的伤口。 整个处理的过程用了半个多小时,地上有着一堆染血的酒精棉,还有剪碎的纱布绷带。 “先扶大山去车里休息。” 刀疤和林乔一起动手,搀扶着他过去。 老白径直走到姬女的身旁,递给她双氧水和酒精棉。 “手上的伤还是赶紧处理下,免得溃脓感染。” 姬女接过酒精棉和双氧水,还是没说话。 老白没多说什么,站在一边,看着她处理伤口。没过多久,林乔从车子那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白爷,你看。” “什么东西?”老白问。 “好像是司命大人留下的纸条。”林乔回道。 老白伸手去接,没有拿到,旁边的姬女闻声直接是把纸条抢了过来,“我看看。” 打开纸条,姬女看着内容,蹙着眉,脸色差到极点,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们先回云崖,我送陈默回市里 “的确是司命的笔迹。”老白视线落在纸上,看见了上面的内容,“看来司命是想要趁机融洽关系,在陈默嘴里问出一些实验大楼的信息。” 老白念叨着。 “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姬女冷冷地瞪了眼老白,心里气氛,她把纸条揉成团,扔在地上,然后径直走向车子。 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室,嘭的一声猛地关上门。 车里闭着眼休息的大山,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睁开眼瞥见姬女糟糕的脸色,急忙闭上眼。 随后林乔和老白也是上了车,老白开着车离开这个地方。 司命既然留下了纸条,说明他已经离开了大清山。他们直接回云崖就行。 一路上,姬女心里堵得慌,没有说话,心情糟乱。 另外一边,密林的坳口,陈默坐在土坡上,右手托着自己的下颌,近距离的看着身旁昏迷的司命。 她不知道司命要昏迷多久。现在只能希望他同行的人会来找。 陈默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司命的眼皮动了动。 似乎………要醒了。 第50章 相依(6) 陈默心里有气,她不想搭理司命,但是她更不想一直待在坳口。 尤其是想到旁边有条蛇环伺。 她方向感很差,一个人走不出去,只能依靠司命。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继续耗下去,拖到四点五点,夕阳黄昏一落,她心里会更害怕。 “我一个人走不了。”司命说道,算不上是回应。 “还装可怜?”陈默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冷笑着。 “我的右腿中了一枪麻醉,意识清醒了,但右腿残留大量麻醉剂,还没有恢复知觉。”司命没生气,只是淡淡地解释。 他的整条右腿没有知觉,就像是没有腿一般,所以站起来只能靠左腿,还需要陈默搀扶。 走路的话,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你是在控诉我不扶你,还把你推倒?”陈默冷着脸反问。 司命摇着头,“没有。” 他接着说:“我试试能不能动。” 说完,司命依旧是勉强的用左腿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很费力,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站起来之后,身体时不时的晃动,似乎下一刻就会再次倒下去。 当右腿没有知觉,你只用一条腿站着,时间久了就会这样。 半分钟没到,司命的身体摇晃的厉害,眼看就要真的摔倒在地,陈默实在是看不下去,主动跑到了司命的身旁,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搀扶着。 这一次,她很刻意的避免他胳膊碰触自己的胸部,悬着一段距离。 “先声明,我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不是对你有什么欲望臆想,特意跑过来扶你。”陈默说完,冷哼了一声,她的气还没有消。 “还有,女人都很记仇。” 紧接着,陈默瞪了司命一眼,他想说什么,硬生生又噎了回去。 女人都很记仇,陈默是在警告司命,不要再惹怒她,否则新仇旧恨一起,真的会把他活剐了。 司命一直不说话,陈默扶着他,两人干站着。 站了半分钟。 “往哪走?”陈默冷冷地问。 “往北走。”司命回答道。 “北是哪里?”陈默又问。 司命诧异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会不知道,陈默尴尬的撇撇嘴,“我方向感不好,高中的时候地理更差。” 前句和半句没有必然的联系,陈默是真的觉得尴尬,心虚的找补各种理由。 司命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四周的树木,“现在是阴天,看不了太阳,就看树冠。树叶繁盛的是南边,稀疏的是北边。” “为什么不是东边和西边?”陈默像是学生在问老师问题。 司命则是很耐心的解释,“太阳东升西落,所以光照分南北。” “你说现在看不了太阳,那如果有太阳呢?” “看树木的影子。以一刻钟为期限,前后时间节点,树干顶端投影的连线指着东西方向,起始点是西。” 这是第二种分辨方向的方法,只要有阳光,任何地方都能适用。 “这样啊。”陈默露出惊奇,她确实不知道这些。 “觉得麻烦,手机里下个指南针软件,只要不是地磁紊乱的地带,都管用。”旋即司命也是建议道。 “不用。”陈默撇撇嘴,大着声说,“我现在学会了,用不着下指南针的软件。” 陈默是那种要强的女人,她不想被司命小看,尤其是被他气过之后。 “学会就行。” “………” 陈默还是觉得自己败了,说到底还是他教会的她。他是老师,她是学生,怎么想都是矮了一头。 老师……… 学生……… 陈默偷偷瞄了一眼司命,心口一阵激荡,两者特殊的联系在她的脑海里渲染出另外一种意象。 老师和学生,老板和秘书,病人和护士……这些词汇落到耳朵里,总是会让人想入非非。 她往深了想,红了耳朵。 “在想什么?”司命察觉到陈默的失神,开口询问。 “没什么。” 后者用手拨了拨头发,遮住耳朵。 拨完头发,手指着一个方向,“所以那边是北,我们往那边走?” “嗯。”司命点头,“不过我们要先离开坳口。” “你的腿恢复点知觉了吗?”陈默问。 “没有。” 陈默心里存疑,悄悄地朝着司命的右腿踢了一脚,见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于是确认他没说谎。 司命感觉不到,可眼睛看得见,他盯着她,神情不悦。 “我只是确认下,反正你不会感觉到痛。”陈默打着哈哈,无视司命的眼神和神情。 “我撑着你上去。” 坳口不深,只有六七十公分,正常的话,只要踩在土坡上两步就能跨上去。可司命的右腿没有知觉,发不了力,能跨出第一步,迈不出第二步。 陈默充当司命的右腿。 过程意外的艰难,她站在坳口,手不够长支撑他上去。 站在土坡上,自己的脚吃不住力,不断往下滑。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司命还好,陈默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她埋怨的看着司命,交替着甩了甩自己泛酸的手臂。 “你先自己站一会。”陈默说道。 目光在附近巡游一圈,找了块石头,然后蹲下,用石头凿土坡上的土。土层很硬,陈默又从包里拿出军工刀,用刀配合着石头。 花了十几分钟,在土坡上弄出一个台阶。 有了这个台阶,她才能站在土坡上吃住力,一口气把司命弄上去。 一切弄好,陈默扶着司命过来,她踩在台阶上,司命走在土坡上,慢慢的把他推了上去。 两人走出坳口,陈默按照司命的指示,往北走。 往北走是下山的路,他们走的不算快。这里不像景区,有专门修好的阶梯,只有原始的坡路。 忽平忽陡,还有沟壑。 “这是往景区走的路?”走了一段,陈默发觉不对劲。她虽然路痴,但是能感觉得出来,越往下走,越不像是有被开发过的迹象。 似乎离景区越来越远。 “不是。” “是去你们停车的地方?”陈默又问。 司命的回答还是两个字,“不是。” 陈默停住脚步,侧过身来看着他,司命也跟着停下。 “那我们要去哪?” “景区在南面,要绕过去很远,我们现在这样走不快。”司命解释为什么不去景区,“停车的地方虽然近点,但他们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陈默难以置信。 “我取背包的时候给他们留了信息,让他们先走。” “为什么?” “我得送你回市里。” 陈默闻言,心里骤暖,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一起?” 司命皱了皱眉头,说:“不方便。” 陈默想到了什么,就没再追问。 第51章 相依(8) 正前方是两座山体形成的窄口,两边是倾斜的陡坡,中间是不到两米宽的口子。 越往里走,流窜的风越汹涌。陈默的头发被吹成水平线,张扬起来,露出细白的脖子。风口时不时扬起沙尘,容易糊住眼睛,两人都是半眯着眼,顶着风前进。 身体向前迈步有些吃力,陈默搀扶着司命变成了拖拽。 呼啸的风声在耳朵旁响个不停,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有哗啦啦的声响。 两人走到豁口正当间的位置,陈默看了眼司命,突发奇想的张开嘴大声喊:“司命。” “司—命—你个混蛋!” 风声盖住了她喊声,根本无法分辨出她喊的是什么,陈默借机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不满,还有躁郁的情绪。 中了千狐的暗羽箭,被带着罩巾的团火追杀,在坳口碰见蛇,扶着司命走了两个小时……… 陈默心里的惊悸,恐慌,害怕,愤怒,都随着这一声喊了出来。 喊完之后,她心情好了很多,彻底舒畅。 她搀扶着司命继续往前走。 “你不知道我喊了什么吧?”走过风口,陈默试探性的问,双眼慧黠地看着他。 “我懂唇语。”司命淡然道,面无表情。 陈默闻言脸色一滞,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她讪讪地笑,“骗我的吧?” “看来你对我很有情绪。”司命说这句话,陈默就知道他没骗自己。 “知道也好,你就是个大混蛋!”这里没有呼啸的风声,但陈默还是喊了出来。 司命:“………” 走过豁口,陈默和司命经过一排竹林,然后是一段蜿蜒的小路,走了有二十来分钟,视野开阔起来。 陈默看见了溪流水,看见了宽阔的平地,看见了在溪流的右侧,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 “他们就住那里?”陈默指着前面问道。 司命点头回应。 陈默眺望过去,还看见了楼房旁边的菜畦地,和一棵长的挺高的果树。 “有山有水,你朋友住在这里肯定很惬意,很幸福,就像是世外桃源的生活。”陈默眼里闪着星星,她心里其实渴望这样的生活。 “他们是很幸福。” 陈默扶着司命,过了桥,朝楼房径直而去,门口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在择菜。她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见了司命和陈默。 急忙站起身,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恭敬的问候,“司命大人。” “大人?”陈默好奇的看着司命,表情疑惑不解。 “叫我司命就行。”司命没有回答陈默的疑惑,而是提醒了一句。 妇人注意到旁边的陈默,明白司命大人的意思,旋即点点头。 “这是陈姨。”司命向陈默介绍,同时把陈默介绍给陈姨,“她是陈默。” “陈姨好。”陈默扬起下巴,露着笑,很礼貌的问候。 “你好你好,你的姓,是双耳陈吧?”陈姨和蔼地问。 “是双耳陈。” “那还真是巧了哈,我也是双耳陈!”陈姨兴高采烈的说着话,旋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糊涂的,怎么能让你们站门口说话,进屋,赶紧进屋吧!我给你们沏壶茶,南哥新焙制的茶叶。” “司命,赶紧的,带着这位姑娘进来啊。” 陈姨进屋去拿茶叶,司命带着陈默来到客厅坐下。 客厅不大,家具都是硬实木,闻着有股淡淡的木香,里面的木架上放着不少茶罐。陈默望向客厅外面,看见了冰箱,立式的空调,抬头看见了吊灯。 跟城里的套房一样。 “这里的电怎么来的?”陈默想着深山里就一户人家,应该不会有专门的电缆过来。 司命回答:“南边有座电塔,电线直接从电塔拉过来的。” “这样啊。” 看来是自己花钱弄的电缆。 “当时能拉一根电线过来,司命可帮了大忙。”陈姨端着沏好茶的茶壶过来,茶嘴不断冒着白色热汽,“陈小姐,司命人好,是个热心肠的人,长的也俊。” 她一边说,一边俯身往两人的茶杯里倒茶。淡青色的茶水飘着一两片浸泡饱满的茶叶,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溢出来。 “长得是俊呢……”陈默端起茶杯,双手捧着,抿了一口,提溜着眼睛看司命,“心肠好不好,那我就不知道了。” “陈姨,这茶好喝。”陈默感受茶的甘苦,夸赞道。 陈姨哈哈地笑,又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一些吃的摆在桌上,“姑娘嘴甜,放心吧,司命的人品,陈姨可以打包票。” 司命喝了一口茶,一直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他放下杯子,“郑南呢?” 陈姨的丈夫叫郑南,也是云崖人。 “他啊,几个小时前开车出去了,得给主顾们交货,然后再采购一些东西回来。” “生意做的还好吗?”司命关心地问。 “哪有计较什么好不好,年纪上来了,做东西慢,做久了累,郑南心疼我,所以没个定量,想做了就做些,为此主顾没少埋怨。” 陈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是挂着笑,她是真的没有在意生意好不好,陈默听的出来,她很幸福,她丈夫很疼她,“反正我和郑南也没什么特别要用钱的地方,地里有菜,河里有鱼,篱笆里还养着鸡。” “留下来吃顿晚饭吧,正好炖只鸡。” “晚饭就不用了。”司命拒绝了陈姨的好意,“郑南什么时候能回来?”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陈姨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然后又问“不打算一起吃顿饭吗?” 司命没作声,陈姨知道他是不打算留下来吃饭,“司命,你找郑南,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我需要他的车送她回市里。” “你们从山上下来?” “是,遭遇了些变故。”司命隐晦的解释了下,没说具体。 陈姨大致明白,没有深究,说:“着急回去吗?” 陈默急忙摇头,“不着急。” “那就好,不过郑南也快回来了,半个小时左右。” “陈姨,刚才说到送货,您是做些什么东西?”陈默好奇的问。 “手工制品。”陈姨摘下身上的围裙,笑呵呵的道,“来,跟我来,我带你上楼看看。” 第52章 相依(9) 陈姨拉着陈默的手上楼,她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喝茶的司命,发现他正抬头看着她。 陈默心底里突然涌出喜悦,像是大海被风吹起阵阵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涌来,覆盖了整张脸。 她眼眸闪着光,冲着司命眨眼睛。 司命愣了一下,像是呆滞,像是失神,陈默轻轻笑着。 “陈姨,您年轻的时候可真漂亮。”陈默跟着陈姨上了二楼,在楼梯口看见墙壁上挂着的照片。 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扎着双尾辫,迎着光,仰着头,笑的跟阳光一样灿烂。 “就算是那时候,也没有你好看。”陈姨回头看着她。 “陈姨,您这是哪里的话……”陈默被说的,被看的不好意思,差点红脸。 她别过头去,错开陈姨眼神,看向四周。二楼的这个房间不是很大,前前后后放着四个木柜。陈默从上往下数,每个木柜都是六层,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钱包。 正前方,是个工作台,朝着阳台,现在开着窗,有清凉的风吹进来,能看见木桥,溪流,菜地和青山。 “这是我的工作台。”陈姨看见陈默的视线落在工作台,向她解释着。 工作台摆满了工具,裁皮刀,雕刻刀,剪刀,挖槽器,削皮刀……… 陈默读研期间有个室友摆弄过这些东西,所以她认识这些工具。 然后,她转向身旁的木柜,拿起其中一个钱包端详。 “我和郑南,平时就是做些手工钱包,承蒙主顾的喜欢,做的都能卖出去。” “那也是陈姨做的精致好看。”陈默抚摸着钱包的革皮,感受着表面的触感还有花纹纹理。 “我有个研究生的室友,做过类似的手工钱包送男友,她做的远没有您的好看。”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我做的第一个手工钱包,就是给我丈夫做的。”陈姨回忆起那时候的事,眉眼都是笑,“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陈姨送你个。” “真的?” “那还有假!” 陈默也没有矫情造作,她在几个木柜旁来回的走动,挑选着上面各式各样的手工钱包。 几分钟后,她选中一款。 是一款红色的直式钱包,上面有着金色的莲花印记,钱包的边缘是用金色的丝线缝的。 陈默一直很喜欢红金色的搭配。 “陈小姐是选中了这一款吗?”陈姨在一旁问,眼神里总觉得藏着别样的心思。 “这款,可以吗?” “当然可以,何况还是缘分的事情。” “缘分?”陈默一头雾水。 “钱包上面的图案是并蒂莲,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在另外一个钱包上。”陈姨告诉陈默,然后走向靠右最里面的木柜,从第五层拿下一个黑色的折叠式钱包,“和她匹配的,就是这款钱包。” “做这两款钱包,是准备送给司命和他未来妻子的。你看,两个钱包的边角,都压了一个司字的水印。” 陈默拿起两个钱包的边角,果然看见了陈姨说的水印。 “你和司命,还真是缘分注定。”陈姨眯着双眼笑。 “我和他........”陈默现在明白了,陈姨眼神里莫名的心思是什么,从一进门开始,陈姨就把自己当做成司命的女朋友了。 她正准备解释,楼下传来司命喊她的声音,“陈默。” 陈默第一时间没有回应,司命又喊了一声,“陈默,我们该走了。” 陈默这才回复道:“我马上下来。” “这款钱包,你就替我给司命吧。”陈姨拉着陈默的手拜托,一时间,她忘了解释,也忘了拒绝。 很快,陈默下了楼,看见客厅坐着另外一个人,年纪看上去三十来岁。 “那我们走了。”陈默听到司命跟他说话。 说完起身,走出门,陈默也跟着出去。 两人上了车,陈默摇下玻璃,朝着门口站着的陈姨挥手道别,偷偷扬着手里的钱包,“陈姨,谢谢!” 木桥过不了车,车得朝前开到最里面然后掉头。山路蜿蜒崎岖,车身颠簸的厉害,陈默没关窗户,吹着风,头发飘向两边。 “我们不是要等陈姨丈夫的车吗?这个人也是你朋友?”陈默开口说话,但没偏头。 “他就是郑南,陈姨的丈夫。” “哈!?”陈默惊讶的喊出声,偏头睁大了眼看着司命,难以置信。 “那男的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可陈姨已经五十多了吧。” “他们不在意年龄。”司命说道。 他们不在意,可总会有很多人在意;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说着提醒的话。 陈默想到了什么,“所以,他们才会远离城市,住到深山里?” “算是吧。”司命打着方向盘,车往右手边拐了一个大弯,拐出大山,进入一条水泥道路。 “又算是……”陈默对司命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司命没再说话,车里的气氛沉默下来。 陈默脑海浮现刚刚匆匆一瞥的郑南,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和陈姨差了像是整整两轮的年岁,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他们自己不会变扭吗?”陈默真的很好奇。 “郑南说过,是自己选定的,喜欢的人,怎么会变扭。”司命看了眼陈默,重复着当初郑南说过的话。 “喜欢的人,怎么会变扭………道理是这个道理。” 陈默想了想,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忧虑,“郑南会一直陪着陈姨,是这样吧?” “会。”司命淡淡地说道,然后表情渐渐严肃,“郑南提过,要陪在一起,要死在一起,要埋在一起。” 陈默闻言,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她被郑南震撼到了。 许久,情绪才平静下来,“陈姨也是个很幸福的人,遇见郑南。” 司命没有接话,陈默继续开口。 “厮守,应该很难坚持吧,一个正值壮年,一个垂垂老去。不过,但凡真的能厮守到老的,都会是幸福美满。” “郑南也很幸福。”司命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陈姨为郑南做的那些事情,陈默不知道,但司命知道。所以,他才会说,郑南也很幸福。 夕阳快要落山,天空云霞漫天,像是一簇簇紧挨着的花团。群山间的水泥路蜿蜒,车子犹如黑点一般移动着。 夕阳落下,将会是夜幕。 到时候,车子会开进黑色的夜里;陈默凝视着司命的侧脸,她想着,他会不会陪着自己走进漫长的夜里。 哪怕跌跌撞撞。 第53章 泥淖(1) 车驶出大清山片区,不再是蜿蜒的山路,而是平坦的省道。 在省道开了十多公里,上了回市里的高速路。 陈默和司命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车里现在是沉默的气氛,陈默在想着陈姨和郑南的事情。 超越年龄的爱情,让人既祝福,又担心。 她回过神来,看着窗外的夜景。远处的山峦在幕色下变成了蛰伏的猛兽,隆起的线条透着让人恐惧的力量。 陈默怕黑,怕黑暗里的山林,总担心里面会有孤魂野鬼钻出来,把自己拖进去,拖进地狱。 她转过头看司命,心里的不安稳定下来。她缩了缩脖子,下放了座椅的垂直度,斜斜地躺着。 车里电台放着歌,陈默对这首歌很陌生,没有听过。 我会不会数不到绵羊一双一对 想起白天的约会 忘了晚上的咖啡 只怕感情如潮水 远离我梦中的堡垒 ……… ……… 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 “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陈默嘴角动了动,轻声喃喃着这句话。司命专心的开着车,没有听到陈默说的这句话,也没有注意到陈默一直在看他。 陈默脑海里浮现了楚铭的身影。 “陈默,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现在我说了我喜欢你,你能考虑我吗?” ……… 那天楚铭的话,再一次浮现在陈默的脑海里,像是船梆子,在寂静的大海响个不停,听的让人心烦意乱,无法入睡。 她推开了,拒绝了,因为她看得见不远处的深渊火海。没有人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会明知道是深渊火海还要跳下去。 因为心里的害怕,她闭上了双眼。 林海是这样,楚铭也是这样。 可司命呢? 陈默还在盯着司命看,楚铭的身影消失,她眼睛里只有司命。 “司命,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陈默收回目光,眺望远方车大灯的光晕,有心无心的询问。 这个问题她问过,但每次司命的回答都很模糊。 “为什么问这个?”司命没转头过来,他还是专心地开车。 “就是好奇。”陈默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可能是那句歌词作祟,可能是自己心里有鬼。 “你说姬女和你不是那种关系,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总不至于真的还是处男吧?” 司命偏头瞪着陈默,脸上浮着青气。 陈默低下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对不起。” “我没有喜欢的人。”许久,司命回答了陈默的问题,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情。 也没有多少温度。 “那天在夜店,我看你在搭讪喝酒的女人。”陈默斜眯着眼,忽然笑靥如花,“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只习惯在大海上漂着,居无定所?” “漂着?”司命反问道。 “漂着。没有喜欢的人,寂寞了就找个人陪着,不寂寞的时候就还是一个人。”陈默向司命解释。 “你没有喜欢的人?” “比起靠岸,深陷泥淖,我更享受漂着;这样的话,你可以停留在任何一个岸口。”陈默拢拢头发,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双腿膝盖上。 她抬着头,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她的眼眸漆黑的像是墨水。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是深陷泥淖?”司命松了松油门,把车速降了下来。 “没什么?”陈默摇着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想让我回答问题,不应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陈默重重的叹口气,“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愿意在海上漂着,所以只有寂寞的时候才找人陪着?” “不是。”司命否定了陈默的猜想。 “那为什么在夜店……” 司命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我有别的原因。” 陈默笑了,她对于司命口中的原因还真是奇了怪了,所以毫不留情的讽刺,“虚伪。” 司命:“………” 陈默眼里没光,扯着嘴角,“不是吗?男人找女人,还是在夜店找女人,不是因为寂寞了,还能因为什么?你就是虚伪!” 司命拧着眉,不说话。 陈默不知道他是被戳破了谎话哑口无言,还是因为不想理会她的讽刺。 过了会,司命突然将方向盘打向右边,车开在紧急停车带停下,按下告警警示按钮。他偏过头,眼睛直直盯着陈默,很严肃地问,“陈默,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压着火气,沉闷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厮磨着声带。他被陈默的挑衅弄的情绪糟糕,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偏偏面对着陈默不敢张开血盆大口。 是不敢吃了自己吗? 陈默偷偷注视着司命皱紧的眉头,敛着光的眼睛,绷着的脸,扑哧一声笑的很开心。 笑完之后,她突然变的认真,“司命,你觉得我怎么样?” 还没等司命回答,她继续开口说话,“寂寞也好,还是别的原因也好,你会去夜店里找女人。其实你跟我一样,都在海上漂着,如果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太对不起相遇的缘分?” “你觉得我怎么样?”陈默又问了一遍,心脏怦怦怦跳动地格外厉害,她的呼吸是乱的,被自己压住。 看着司命的眼神里,有很多动人的媚色。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发白发干。 “我们,要不要试试?” 陈默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是一次试探,有点咄咄逼人,像是一座座大山压了过来。 压的让人喘过气来。 司命,你要怎么回答? 陈默很好奇,一个女人把话说的这个份上,总不可能置之不理。 司命似乎真的不打算理会陈默,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正视着前方,面容异常的沉着冷静。 陈默知道,他是装的。 因为握方向盘的双手很用力,握的很紧。 因为没在开车,他的正视更像是逃避。 还因为,陈默看见了司命鼓动的喉结。 种种迹象,都说明司命此刻的心绪很不平静,内心恐怕掀起滔天巨浪。 陈默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些得意。 寂静,无声的气氛持续了两三分钟,时间很短,感受却很漫长。 他抓方向盘的手依旧用力,手背上有血迹,有泥土,在陈姨家里忘记洗手。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你想试什么?” 陈默闻言,先是眯着眼,然后压制不住心里的笑意,哈哈大笑着,“我跟你开玩笑呢!” 她眼里的媚色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戏谑和捉弄。 “不过,你心里是想试什么,对吧?” 第54章 泥淖(2) 女人的心思,像是诡谲的云海。 千变万化。 就像陈默,前一秒她是真的想问司命,愿不愿意和自己试试;下一秒,就变成了试探,变成了嘲弄的陷阱。 她是猎人,耐心等待司命这个猎物踩进陷阱里。 “只是玩笑?”司命看着她,舒展开眉头,双手离开方向盘。 陈默迎上他的目光,不知道他为什么舒眉,是开心还是松弛? 对视不超过十秒,陈默胆怯的避开目光,微微低着头。交叉的手指掰的很紧,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女生,在面临呵斥责罚是神情紧张窘迫。 要是程莎莎看到陈默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连翻白眼讽刺,直呼恶心,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女人”,装什么小女生,也不嫌害臊。 “只是玩笑。”陈默定定神,转过头去看窗外。 静谧的夜空,山峦起伏的线条,忽远忽近的灰黑色云层,别有美感。 “那就好。”司命顿了顿语气,旋即继续说道,“我还以为.......” 陈默头立刻转回过来,交叉的手指松开,期待的问:“以为什么?” “没什么。” “肯定有什么!”陈默知道司命是故意糊弄自己,不肯放弃这个问题。 “你想知道?” “想。” “陈默,为什么会想和我试试?”司命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不说了吗,那是玩笑。”陈默扯着嘴角,有些不耐烦司命的固执。 “真的是玩笑?”司命又问。 陈默:“............” “都说了,只是玩笑。” “你似乎忘了,我是个心理医生,可以从你的细微动作和神情里判断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司命淡淡地说。 陈默双手抱在胸前,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那不是玩笑。” “所以呢?”陈默松开手,嘴角弯起弧度。 像戏谑,像讥讽,像冷笑。 司命突然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默反将了司命一军,她的眼神不再躲闪,而是凝视着他的目光,“对,那不是开玩笑,我就是想和你试试。所以,你以为的试试是什么?” 陈默大大方方的承认,现在轮到司命回答,他以为的是什么。 车里的气氛胶着。 陈默一直在笑,司命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清楚,陈默是那种捉摸不定的女人,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滑溜。 仿佛,永远无法抓住。 难怪她会在大海里漂着,一直没有靠岸——因为没有人能够抓住她。 “司命,你以为的是什么?”陈默眼神促狭,刚才她被司命追问,现在轮到她逼问司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不着急,等着司命的回答,守株待兔。 “没什么。”司命淡然开口。 “真没什么?”陈默不信。 “没。” “你是心理医生,应该清楚,三个字变成一个字,是心虚的表现。”陈默变着法调侃,让自己刚才受到的说辞原封不动还回去。 “随你怎么猜想。”司命放弃了和陈默理论。 “虚伪。”陈默讥讽道,“你其实是想和我做些什么吧?比如——” 陈默没有把话说完,因为铃声打断了她。 陈默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是程莎莎打过来的电话,她接了电话。 司命算是逃过一劫,心里冒着汗,连忙发动车子,重新驶向高速路。 陈默和程莎莎通着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陈默,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忍不住和楚铭偷偷开房去了?”陈默听到这话的时候心突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司命,见他在专心开车。 “你想多了。”陈默否决了程莎莎的猜测,“提前离开,是给你们两个创造独处的空间,你应该感谢我。” “你们真的提前回市里了?”程莎莎才不会轻信陈默这一套。 “嗯。” “没做别的?”程莎莎试探着陈默的口气。 “没有。” 她猜测的方向完全就错了。 “真的没有?”程莎莎还想死缠烂打。 “程莎莎!” 陈默已经很不耐烦,手抓了抓头发,捋了几根下来。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没有。”程莎莎被陈默的语气吓到,立刻变成了蜷缩的兔子,担惊受怕。 “我这不是希望你能赶紧靠岸嘛……”程莎莎颇为委屈的说道。 陈默怔住了。 程莎莎一直觉得楚铭会是陈默的真命天子,这次一起出行,恐怕让她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陈默叹了口气,许久后才开口,“不聊我了,说说你吧。” “我?”程莎莎撇撇嘴,“我有什么好聊的。” “你和他,一天相处下来,怎么样?” “就……就这样……”程莎莎的语气支支吾吾,“还能怎么样?”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陈默问。 “挺好的,温柔体贴,虽有长得有点呆,可说话很幽默……” 说到那个人,程莎莎就像是打开话匣,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形容词,都是褒义。 陈默扶着额头,心想程莎莎已经沦陷了。 “确认了吗?” “确认什么?” “关系。”陈默加重语气,“既然觉得好,那就在一起,正好告诉你妈,让她不用给你安排相亲。” “可是……”程莎莎的语气突然弱下来,像是有盆冷水浇了下来。 “你有顾虑?”陈默诧异,程莎莎跟她不一样,程莎莎是渴望爱情的,顾虑什么。 “我比他大三岁,年龄上是不是不太合适。也许,他就是一时脑热;也许,他现在还不成熟………”程莎莎说到后面,心情低落到谷底,就差哭出来。 “程莎莎,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意这个。” “可是………” “真要是喜欢想在一起,和年龄无关;和年龄有关的,就不是喜欢。”陈默劝解道。 也许和可是大都是美好爱情的绊脚石。 话说完,有另外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陈默看了眼屏幕,没有备注。 “我有个电话进来,就先挂了,你和那个人的事,到时候再聊。” 然后切断了和程莎莎的通话线路。 “喂,你好。”陈默手指揪着一根头发,卷了几圈。 “你好。”是个粗犷的声音。 陈默想问他名字,还没开口,他又说话了。 “我是新城狱所的值警,你母亲何秀丽希望明天能见你一面。你明天有空的话,就来一趟吧。” 陈默闻言面容僵硬,像是突然之间坠入冰窖,浑身上下开始结冰。 她嘴唇有些颤栗。 过了许久,她才缓过劲来,“我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她放下手机,一语不发的看着车窗外面,茫茫夜色。 第55章 泥淖(3) “默默,你不是想吃雪糕吗,你自己下车去买好不好,妈在车里等你。” “好。妈你要不要也吃一根?我给你也买一根。” “妈妈不用。” ……… “妈,妈……你要去哪?妈---”陈默下了车,车开足了马力往前疯跑。陈默慌了,以为妈妈要抛下自己,拼命的往前追。 嘭—— 下一刻,嘭轰一声,出了车祸。 “妈!” 陈默看见一个人从车前飞了出去,在马路上滚了几圈,看见还有一个人,被轮胎生生压了过去。 飞出去的人,倒在血泊里。血,浑身都是血。陈默害怕的瘫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哭喊着,颤抖着。 那个人,是爸爸,是她爸爸啊! ……… 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转眼间,陈默像是掉进了大海里,呼啸的海浪,激荡的暗流。海水猛灌进她的嘴里,鼻子里。 呼吸不了。 窒息的感觉,像是一团阴影笼罩下来。手脚变的越来越沉,脚踝像是系上了一块石头,拖拽着她沉入海底。 要窒息而死。 就是那一天,陈默失去了爸爸,也失去了妈妈。 就是那一天,陈默开始变成了一具尸体,在洋流里漫无目的的漂着。 “陈默。” “陈默……陈默!” “陈默!” 她的身体被剧烈的摇晃着,随后她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声音,在不断的呼喊着她。 陈默慢慢的抬起头,睁开眼,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然后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司命。 他看着自己,眼里有担心的神情。 “陈默,你怎么了?” 陈默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她真的像是刚从海水里捞出来,浑身上下滴着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劫后余生,拼命的喘息,胸口起伏的剧烈。 她收眉敛眸,呼吸趋于平缓。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曲拢着斜放在坐垫上,身子凹陷下去,蜷缩着。 双腿抱着膝盖。 她觉得冷,很冷很冷。 “陈默?”司命又喊了一声。 陈默逐渐恢复所有的意识,黑色的瞳眸聚着光,她晃了晃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司命不相信陈默的回答,“你刚才怎么了,浑身颤抖着,面容阴沉冰冷。那个电话………” “我说了,我没事!”陈默冲司命大声地吼道,然后她看见了司命眼里的愕然,连忙道歉,“对不起。” 她抓着自己的头皮,扯着头皮,“我的情绪波动很大,你有镇静的药吗?” 她的躁郁症又犯了。 情绪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控制,会继续恶化。 “没有。”司命有些抱歉,“除了镇静药物,还有其他办法能平缓情绪。” “什么办法?” “催眠。”司命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银色链条,链条最下面有着一枚硬币。 “催眠?”陈默疑惑的看着他。 “看着这枚硬币。”司命说道,硬币开始摇晃。 忽高忽低。 很快,陈默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她再一次感受到天旋地转。随后,耳旁响起了响指的声音,陈默醒过来。 躁郁的情绪,真的好了不少。 “怎么样?”司命闻着情况。 “有烟吗?”陈默没回答,只是问他有没有烟。 “有。”司命打开右侧的收纳箱,从里面拿出一包拆开的烟盒,里面还剩五六根烟,“这是郑南的烟,你可以放心抽。” 陈默凝视着他,目光幽幽,她知道司命话里的意思,是告诉她,这不是姬女的烟。 “不过,这烟味重。” 司命提醒的时候,陈默已经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用火机点燃。 她猛吸了一口,烟雾填满了胸壑。 咳咳—— 吸的太过用力,她被烟呛到,剧烈的咳嗽着,身体抽了几下,脸颊聚拢不少红晕。 “我提醒过,这烟味重。”司命嫌她不听劝告。 “我乐意。”陈默又抽了几口吐出烟雾,然后降下车窗玻璃,抖落烟灰。 被反怼,司命的脸色不太好看,沉默着。 陈默继续抽着烟,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脸颊的红晕褪的很快。她放在坐垫上的双腿垂落下去,靠背调整了倾斜角度,坐的笔直。 她侧着身,看着无尽夜色,手指捻着烟。 身影看着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司命感受到悲伤,痛苦,无助的情绪在蔓延。 “漂流吗?”司命想到了陈默说过的词语,陷入沉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堪的回忆,在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腐烂,发臭。 两分钟后,陈默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出窗外,升起玻璃。 “不走吗?”陈默问。 司命迟疑了会,还是说道:“走。” 车子发动,两人出发继续上路。 陈默抱着双手,这样能让她感觉到温暖。 “对不起。”她微低着头,看着混了红黑色血迹脏兮兮的t恤,诚恳的道歉,“我不应该冲你发火。” 气场弱下来的陈默,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样子,也没有了浑身扎人的刺;但看着却很委屈,很可怜。 司命偏头看着她,露出笑脸,“没事,人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发脾气也是缓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爆发要比压抑情绪好很多。” 陈默点着头,“谢谢。” 然后转过头去。 “是因为刚才的电话?”司命微斜着眼睛。 陈默没说话,静静的待着,仿佛没有听见司命的话。 他知趣的没有追问下去,专心开车。陈默抬起右手,放在车窗玻璃上,轻轻的贴着。 掌心的温度变凉变冷,变热,又变冷。 “还要多久能到市里?”陈默望着窗外看了很久,都没有看见高速路上的指示牌,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距离市里还有多远。 “一个多小时。”司命说道,“累的话,你可以靠着睡会。” “好。” 她仰着头,闭上双眼,很快沉沉睡去。 司命见她睡着了,将电台的音量调小,车里的温度调高。 一个小时后,车开下高速路,进入市中心。司命一边开着车,一边拍了拍陈默的胳膊将她叫醒。 “到了?”陈默睁开眼拉了拉手臂,看着四周问。 “恩。你住哪?”司命不知道陈默住所的具体位置,只能把她叫醒问。 “白石街路,明安小区。” 陈默说完,司命大致知道了方位,车速加快。 过了二十分钟,车停在明安小区附近。 “到了。” “恩。”陈默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外面停留了几秒,然后回头冲着司命笑,“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的命。” 说完,陈默绕着车子过来,径直离开。 她走的很慢,心思很乱,犹豫了半晌,终于是有所决定。 她转身,走回到司命的面前,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敲了敲玻璃。 旋即,车窗玻璃落下。 陈默开口道,“司命,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56章 泥淖(4)【上架第三更】 司命脑袋停滞了几秒钟,像齿轮卡住一样,然后说,“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陈默弯着腰俯下身子,脸朝着他凑了过来,两人的中间隔着半扇玻璃。 陈默盯着他,“你先说你愿不愿意帮我忙。” 司命:“.........” 他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皱着眉,“你不告诉我什么事,我怎么回答?” “那算了。”陈默气劲上来,甩了脸色。她瞪了司命一样,抿着嘴唇准备转身。 比起答案,她更想知道态度,可现在有些失望。 这是所有女人的死穴,也是男人最难理解的地方。 司命看着陈默,想到她刚才蜷缩在座椅上的场景,想到了她不为人知的可怜和委屈,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我答应。”他改口了。 陈默抿着的嘴唇松开,又惊又喜,“真的?” 司命停下手指的动作,抬起眼眸,凝视着她,“真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默的话冲撞开。 “明天早上我会去心理诊室找你。还有,副驾驶座位上那个黑色的钱包,是陈姨托我给你的,别忘了拿。” 陈默朝车里指了指,随后转身。 他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像是突然有了生机,春光明媚。 刚才,他同意的时候,她笑的很开心。 司命发动汽车,离开明安小区,回心理诊室。 陈默走到小区门口,回身望着后面,看着司命开着车消失在视野里,无声的笑着。 司命,为什么你明知道这是陷阱圈套,却还是要跳下来呢? 晚风吹过她的额头,拨开发帘,碎乱的发丝飘飞在空中,就像她的心思一样。 轻飘飘的。 却很乱。 回到家里,陈默径直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了条紫色的内裤,然后抓起床上的睡衣进浴室。 哗啦啦一阵放水的声音。 她没有关浴室的门,仰着头躺在浴缸里。 蒸腾的热汽氤氲,地上散乱的放着换下来的白色t恤,牛仔裤,胸罩,和缠在一团的内裤;她的脸上,脖子和肩胛挂着一颗颗的水珠。 头发打湿垂落。 手臂上有伤,包扎着绷带,悬在外面没有碰水。 在浴缸了泡了十几分钟,陈默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开始清洗身子。 洗完澡,吹了吹头发,然后穿着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没开电视,而是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有几条没有回复的消息。 楚铭问她到家没,下午五点发的消息,只有一条,后面没有追问。 陈默退出去,还是没有回。 她知道就算自己没有回,楚铭也会认为自己嫌麻烦没搭理,他很了解自己。 退出去点开程莎莎的对话框,一连五条消息。陈默扫了眼前面的,无非是问她怎么消失这么久,为什么电话不在服务区。 最新的一条是刚刚发过来的: 陈默,我到家了,车子什么时候还给你? 陈默打了一行字:明天还给我就行。 然后想起明天早上去狱所之前要去心理诊室找司命,把要发出去的消息内容删掉,重新编辑:今天吧,我明天早上要车用。 过了会,程莎莎回复:我洗完澡开车去你那。 旋即又发了条消息:你家里有酒吗,没的话我买点过去,今晚我住你家。 陈默看着屏幕莞尔。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不用上班,程莎莎住这里也没什么。她过来,是想和自己聊那个人的事情。 看来,在大清山景区游玩一天后,程莎莎是真的动心了。 不过,陈默明天有事,得早点出门。 她想了想,决定不拒绝程莎莎的这个提议,她担心程莎莎追问闹出什么幺蛾子。 陈默:酒有,你直接过来就行。 陈默回完这句话,等了一分钟,程莎莎没有回去,估计是去洗澡了。 她退出和程莎莎的聊天对话框,准备摁灭屏幕,余光瞥到了楚铭。 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卡壳的,最后陈默点进了和楚铭的聊天框,给他回复:我在家。 几秒后,楚铭回复了消息: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没有再发消息,互不侵扰的默契。 陈默灭屏,把手机扔在沙发一侧,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半杯。 她拿起桌上的烟和火机,点燃一根烟,走到阳台,边抽烟边看夜色。 烟头咬的很死,烟抽的很快,转眼间烟雾缭绕。蒙住了玻璃,蒙住了夜色,蒙住了她的脸。 身影也朦胧在烟雾里。 脑海再一次出现了当年车祸的那一幕,她手攥紧成拳头,牙齿咬着嘴唇皮,脸色发白。 “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陈默调查过,可她不相信自己的妈妈是因为这个。她也追问过很多次,都没有结果。 明天,她必须追问清楚。 一支烟抽完,陈默又抽了一根,到处都是浓郁的水果烟味。 她离开阳台,回到客厅坐着。 拿起桌上的直式包,看着上面半边并蒂莲的图案,摸着边角的“司”字水印纹路。 另外一个黑色的包,也有这样的纹路。 “缘分吗?”她自言自语。 咚咚咚—— 突然有砸门的声音传进来,接着她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 “陈默!” “陈默!” 她立马听出来是程莎莎的声音,于是把钱包放下,走过去开门。 程莎莎站在门口,拎着一打罐装啤酒。 “我想着你家除了白酒就是红酒,肯定没有啤酒,所以我拎着啤酒过来。” 程莎莎边说边脱鞋,然后进门。 陈默没接话,在她进来后把门关了。 “我还买了盐渍花生米,泡椒凤爪和猪头肉。” 下酒菜放在了桌上,啤酒放在地上。 “怎么突然想喝酒?”陈默问。 “想喝就是理由。”程莎莎呵呵呵笑着,撕开包装袋,打开两罐酒,递了一罐给陈默,然后打开花生米,凤爪和猪头肉的袋子。 “反正今天周六。”程莎莎弯着眉眼,憨态可掬,“用筷子还是塑料手套?” “筷子。” “在大学的时候,我们不也经常买来酒和凤爪,在寝室喝嘛。”她把一次性筷子给陈默,脑海里回想起当年那段时光。 “只是想喝?”陈默斜着眼看她。 “嗯。” “不是因为别的事情?比如男人………”她调侃着。 “陈默!”程莎莎瞪着眼睛,心里一阵羞恼,瞬间涨红了脸。 第57章 泥淖(5) 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轻柔的落在楼房街道上,虚晃的人影憧憧。 凉风从东到西,沿着安湖里西街笔直过去。 司命解开安全带,拿起副驾驶座椅上的黑色钱包,托在手心上看了眼,然后放进裤袋里下车。朝着心理诊室一步步走过去,左脚深,右脚浅。 他现在很累,在大清山密林和白蛇的人争斗,又连续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体力心力都消耗殆尽。走路的时候低着眼神,眼皮沉重一会合上一会睁开。 凉风吹在身上,像是催眠药。 催促他赶紧睡觉。 心理诊室里面灯火通明,助理应该还没有下班。 他推开玻璃门进去,姬女一边和助理说话,一边压着头顶的鸭舌帽,没注意到司命。 身体直直地撞了上去,脚踵失去重心,重重地倒在地上。姬女甩掉头上的鸭舌帽,火气蹿腾上来,抬头正打算破骂一顿,看见是司命,顿时像是熄了火的枪炮。 哑了。 “司命……大人。”姬女迅速起身,又惊又喜的看着司命,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司命冷着脸,没有说话。 过了会,他才开口,“你现在要出去?” 姬女连忙摇头,“不出去,我是来找你的,等了很久没等到,才打算回去。” 司命错开姬女的身体往里走,然后留下一句话,“跟我上二楼。” “嗯。”姬女嗯了一声,跟在他的后面。 “司命大人。”助理弯着身子问候,司命抬了抬手,然后带着姬女上楼梯。 走进二楼的放松室,司命把灯打开。 姬女在就近的沙发坐下,司命站着。 他让姬女过来是想问老白刀疤他们的情况,所以直接开口问:“你们和蓟丘的战斗,后来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员受伤?” 姬女望着她,“我,林乔,老白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严重。刀疤大腿有很重的爪狠;大山受伤最重,一个人拦三个人,右手骨折,胸口、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爪狠咬伤。” 司命听到这,脸色彻底冷下来,眉头皱紧。 “好在蓟丘那帮人没有死磕,不然………”姬女叹了口气,蓟丘真要是死磕,他们恐怕会更加惨烈。 “其他人都在云崖?” “林乔跟我回来的,但我没让他跟来这里。”姬女回答道。 “刀疤和大山的伤势,有老白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过段时间再回云崖一趟。至于蓟丘,不会再有合作的可能。”司命放下狠话。 蓟丘摆明了要和云崖过不去,云崖也就没有必要客气。 虽然拿到了三管药剂,但凭蓟丘族里的那些老家伙,根本没能力复制出来。 千狐的如意算盘,注定会落空。 “我早说过,蓟丘那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姬女愤恨地说,同时转动眼神,瞥了瞥司命,“都怪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云崖和蓟丘也不会起冲突。” “和陈默没有关系。”司命嗓音沉沉,配合着没有多余情绪的脸,显得漠然。 “司命大人!”姬女喊道,大人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她真的很不喜欢司命替那个女人说话,她横着眼神,“值得吗?这么做。” “不值得。”她自问自答。 “云崖的宗旨是与人为善。”司命沉声道。 “但不代表非要救人。”姬女立刻反驳,她的眼神幽幽,满肚子牢骚怨气。 司命还在替那个女人说话,这让她心情更加郁闷,就像是暴风雨前阴沉的天气,气压极低。 “云崖的宗旨是和人类和谐共处,陈默被蓟丘盯上,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你应该知道,她落入蓟丘会是什么下场。” “蓟丘杀的人类,也不是一个两个,我们都救过吗?”姬女越发恼火,语气不善。 司命皱紧眉头,瞪着她,“既然撞见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况且,她是snd实验大楼的研究员,会有我们需要的情报。” 姬女摊开双手,无可奈何,“我说不过你,无论做什么,你总是有一大堆的理由,但是………” “姬女,你越线了。”司命没了再解释的耐心,喝断她的话。 他是云崖的祭司,言行举止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也不允许任何人谈论,但姬女一再触碰他的身份底线。 狐娘说的没错,云崖的生活太过惬意,以致于不少人忘了,该有的尊敬。 “司命大人,你也越线了。”姬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司命的面前,丝毫不退让,“身为云崖狐族祭司,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将族人置于危险境地!” 要说越线,司命更加过分。 “够了!”他的声音变的厉然,没有看姬女,但姬女感受到司命在生气。 她委屈,心想自己陪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只见过几次面的贱女人吗? 因为那个贱女人,冲自己发火? 姬女心里的惶恐和不安更加浓郁,不是害怕司命发火,而是害怕陈默。 仅仅数面相见就能顶一生,她更加肯定司命会掉进那个女人的陷阱里,泥足深陷。 她一语不发,像是被震慑住。 忽然,她往前走了一步,仰着头抬起眼眸,泪眼汪汪的看着司命。心里的委屈变成了晶莹透亮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她是大明星,当红的演员。和花瓶不同,姬女的演技一流,想什么时候流泪就什么时候流泪,想流成什么样子就流成什么样子;何况,她还是云崖狐族最懂男人的女人。 抬眼的瞬间,眼泪就像是浪潮一波波涌上堤坝,但偏偏没有溢出来。 女人的眼泪,最动情的就是溢满眼眶的时候,流出来就不值钱了。 她想说话,开口说了一个字,呜咽住,只剩下气声,像哭泣。 “司命大人,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那个女人骗了心。”姬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的厉害。 一边说着,身体一边靠过去,想要贴他的胸膛。 司命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动不了。 “没事的话,就回去。”司命下了驱逐令。 “司命。”姬女收起眼泪,气的嘴唇发抖。 “陈默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需要过问。” 姬女不说话。 “明白吗?”司命问道。 姬女仍然沉默着,硬着头皮,心里冒着火气。 “不明白?”司命扫了她一眼,眼神里的冷寒让她打了个寒噤。 “明白了,司命大人。”她咬着下嘴唇,心里不甘。 第58章 泥淖(6) 陈默和程莎莎在客厅喝酒,桌上、地板上七零八落的放着七八罐啤酒,还有几颗掉落的花生米。 阳台窗帘没有拉上,迎面的窗户开了两扇,凉风徐徐而入,吹醒两人的同时,又吹醉两人。 陈默坐在靠阳台这侧,头发被吹的张牙舞爪。 头发飘到程莎莎耳朵根,特别痒,程莎莎用拿啤酒罐的手挠了挠。 她喝的有些迷糊,耳朵根到脖颈都是红色。 “陈默……”程莎莎喊了她一声,打了个酒嗝。 程莎莎吞了一口酒下去,“陈默,我心里很乱,很乱很乱!” “我知道。”陈默碰了一下程莎莎的酒罐,也是喝了一口酒。 从程莎莎提议喝酒,她就知道程莎莎有心事,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喝酒。 来家里后,她散乱惶惶的眼神,更是表现明显。 程莎莎双手捧着酒罐,嘴凑了过去,要喝但没有喝,嘴唇贴着罐口,整个人僵住,像是喝醉过去。 许久,她的嘴唇开始动,一上一下说着话。声音微弱,陈默听不见,又过了会,声音大起来她才听见,“陈默,他跟我表白了,在送我到我家楼下的时候,他……他吻了我。” 程莎莎的声音颤的厉害,不是害怕,不是兴奋,只是因为茫然。 她像是站在广袤无际的草原,看着无数的马群,牛群,狮群,豹群朝着自己奔腾而来,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震耳欲聋。她慌了神,忘记了跑,也不知道跑向哪里。 可不跑的话,她担心被踩进泥土里。 “好事啊。”陈默扬起嘴唇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谈个恋爱吗?现在人家已经送上门了。” 程莎莎不说话,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酒罐悬在嘴唇边。 “你拒绝他了?”陈默看着一语不发的程莎莎,诧异的问。 程莎莎点了点头,但很快剧烈摇头。 “我当时被他吓到了,完全慌了神,一句话都没说,没同意也没拒绝。” “他不是吻了你吗?”如果没有抗拒那个吻,那就是心里已经默许,陈默看着程莎莎,发现她听完这句话,脸红的更加厉害。 眼神闪躲。 “我……”程莎莎想起当时的场景,心里惆怅,“我当时太紧张了,一把将他推开,他的后背撞在车门上,好像很疼。” “推完人,我就跑上楼梯。” 程莎莎低着眉眼,心里很虚,很担心,“陈默,他会不会因为我推开他误会我?” 不仅心虚,还焦躁不安。 “误会你什么?” 程莎莎头低的更下,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气氛停滞了几秒,“误会我不喜欢他。” “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要推开他?”陈默不解的问。 “太突然了……”程莎莎晃了晃酒罐,没剩下多少,她仰头一口喝光,然后将酒罐扔在桌上,扔的力度不够,酒罐碰到桌沿,掉在地板上。 她双手抱着膝盖,嘴角委屈地嘟囔,“哪有还没确认关系就亲上来的?而且,我以前也没有谈过恋爱,也做不到像你那样大大方方的接吻甚至做爱………” 程莎莎说完意识到说的太过,偷瞟了一眼陈默,见她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 “所以,你对他到底有没有感觉?”对于程莎莎的那些话,她已经听多不怪,现在她只好奇程莎莎和他的事情。 “有点。”程莎莎弱弱的回复。 “只有一点?” “可能……再多一点……”程莎莎歪着头,像是在说糊话,摇头晃脑。 陈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程莎莎下意识的起着激灵,“我承认,有感觉,很多很多!跟他在一起,我老是会不知所措,老是会心脏乱跳个不停,脸红的也快,也老是会想写有的没的。” 在陈默的逼视下,她终于是卸下所有负担,说出心里话。 “会心动,会不安,会拘谨,那就是喜欢。”陈默总结概括,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旋即语重心长的说,“他喜欢你,你喜欢他,那就答应下来,和她交往。” “是不是太快了?我和他才认识多久,我也不怎么真正了解他。”程莎莎还是觉得节奏太快,她适应不来,“而且,他比我小三岁,万一只是一时冲动呢?” 陈默喝着啤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壳,很无语的看着疑神疑鬼又担惊受怕的程莎莎。 她叹了口气,旋即又释然,这种矛盾的心绪几乎是大部分女人的通病。 “喜欢就在一起,和快不快有什么关系?不喜欢,待一辈子都是不喜欢,喜欢的话,一秒就能陷进泥淖。” 程莎莎耷拉眼皮,甩了甩头发,“我就是想多点时间确认。” “确认?”陈默嗤笑一声,“你要怎么确认?就算相处时间久一点,好男人还是好男人,坏男人还是坏男人。像你这样犹犹豫豫踟蹰不前,人早跑了。” “没有人会站在原地不动,也别说真要是喜欢会愿意等这类的话,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喜欢也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你以前不是有个喜欢的师哥吗?当时人家跟你表白,你说等等看,结果他就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陈默说这么多,就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说说程莎莎,她渴望感情,却偏偏在感情上十分固执,总以为刻舟能求剑。 这一番话说完,程莎莎脑袋很晕,天旋地转,因为酒精作用,也因为糟乱的心绪。 “可是……”她嘟囔了两个字,被陈默打断。 “程莎莎,你担心什么?小三岁的姐弟恋很多吧?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真只是心血来潮,你喜欢过,尝过,也不会吃亏。” “不吃亏吗?我还是个处女,万一他要了我又把我甩了,我………” “话都说到这了,那我也提醒你,***早晚都是要破的,程莎莎,你都这个岁数了,***破了也正常。”陈默的想法和程莎莎不一样,她向往自由,随性,洒脱。 她不会水性杨花,同时睡几个男人;但也不会拘泥传统,守着贞操。 程莎莎被陈默说的哑口无言,她默默的拿起桌上一罐啤酒,拔开啤酒环,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半罐下去。 糟乱的心绪瞬间飘飞起来,烦恼似乎统统消失了。 许久,她开口说,“也是。陈默,我就是活的太小心,太传统了……” 仿佛梦中呓语。 陈默看着她解开心结,心里多少觉得欣慰。 凉风入厅,她觉得冷,紧了紧睡衣,还是冷。她起身走到阳台关上窗户,然后拉起窗帘。 回到客厅的时候,程莎莎已经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陈默无声的笑了笑,走到她躺下的沙发处,拿起角落的那个红色钱包,坐到原来的沙发上。 一边喝着酒,一边摸着钱包上的并蒂莲,摸着上面的司字纹路。 她张着嘴,似乎在说话。 “司命,我是不是 第59章 泥淖(7) 早上起来的时候,陈默觉得脑袋又昏又沉。洗脸的时候,脸浸在凉水里泡了会,才清醒不少。 洗簌完,回到卧室换衣服化妆,然后拎着包出门。 程莎莎还在床上睡着,一条腿露在外面压着被子。这里没有她的睡衣,所以她睡觉的时候只穿了内裤胸罩,整条腿的皮肤完全裸露在空气里。 白皙慢慢变成绯红色。 她抱着一角被子,睡的很死,完全没有醒的迹象。 陈默走到客厅,看着地板上散落的酒罐子,还有乱糟糟的桌子,心烦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拿出手机给程莎莎发了条微信: 我有事出门一趟,中午回来。你醒了的话就把客厅收拾一下,当作留宿的付出。 发完,她回身望了一眼呼呼大睡的程莎莎,又多发了一条: 不收拾的话,后果自负。 下楼后,陈默开着车前往安湖里西街的心理诊室接司命,然后开车去新城狱所。 司命的说到做到让她有些出乎意料,本来还以为要多费点口舌,没想到司命看见自己进来后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了一句走吧,两人就上了车。 此刻,两人在车上,陈默开着车,司命坐在副驾驶室。 “这是你的吧?”司命忽然从裤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然后说道。 “你什么时候捡到的?”陈默惊讶万分的看着司命手指捻着的东西。 一个紫色的宝石耳坠。 这的确是她的东西。 “你没印象?”司命反问,他想从陈默的神情里看出些什么,最终无果,只能推翻先前她是有意留下的猜测。 “我知道少了一个宝石耳坠,但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掉落。” 司命把手放下,掌心朝上,耳坠躺在上面,“那次在夜店的时候,落在廊道的地毯上。” 陈默恍然大悟,接着笑了笑,“估计是你把我推向墙壁的时候力道太大,所以掉落了。谁让你当时这么粗暴。” 司命沉默,不说话,“………” “我开玩笑的。”陈默偏头冲司命媚眼一笑,然后回头,声音继续传出来,“我在开车,不方便拿耳坠,你先收起来吧。或者,你帮我放进包里,不过,女人的包男人最好别乱动,除非……” 除非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咯咯咯的笑。 司命把耳坠放回裤袋,没理会陈默的调侃,他严肃的问,“你要带我去哪?” “等到了你就知道。”陈默卖着关子,还不打算告诉他。 司命见在陈默这里问不出什么,有些后悔答应陈默要帮她的忙。 这个女人,心思太多,而且太会骗人,被她缠上指不定会怎么样。 陈默开车上了高架桥,司命不说话,气氛沉默,她眨了眨眼皮,忽然道,“既然你答应帮我忙,到时候记得配合我,不要露馅,不要穿帮。” “你不告诉我什么事,我怎么配合?” 陈默莞尔,斜眯着眼看他,“那种事情,到时候一说你就懂该怎么做,不需要提前预演。” “而且,我相信你不会搞砸。”陈默眨着眼笑,显得俏皮。 司命垂下眼眸,把车窗玻璃降下,呼啸的风声将陈默的声音搅乱,将她身上的香气吹散的一干二净。 他闻不到她身上的味道,神情有些恍惚。 半个小时后,车停了下来。在前面车子入弯的时候,司命就知道来的是什么地方。 新城狱所。 陈默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到了,下车吧。”陈默解开安全带说道。 “陈默。” “嗯?”她手正要推开车门,被司命喊住,手僵在空中。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陈默没说话,过了半分钟,勉强的笑了笑,“怕了?” “不是怕。” “那跟我走吧。” 她还是没说为什么来这,可司命能够明显感受到陈默的情绪变化。车停下之后,她变的紧张,凝重,不安,还有怨愤。 这让司命很好奇。 陈默推开车门下车,司命看着她的身影,轻皱着眉头,只能奉陪到底了。 司命下了车,跟着陈默进了新城狱所。 陈默在接待大厅递交了自己的身份证件,然后和司命坐在一旁,等待安排探监。 两人都不说话,陈默显得格外紧张,手心一直攥着,攥的死死的;司命也没有追问她要探监的是谁。 为什么要带自己来探监。 害怕吗? 如果是害怕,她的紧张倒能够说得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陈默。” 大厅里传来喊陈默的声音,陈默想事情入了神,没听见。 司命拍了拍她的胳膊,“有人喊你。” 陈默先看司命,然后转过眼神,看着不远处穿警服的警员,急忙站起身走过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陈默朝司命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探视的房间不大,也就十几平,中间有一堵一米多高的墙,上面隔音玻璃。房间里没多余的东西,只有玻璃前后的两张椅子。 隔音玻璃上挂着电话机。 陈默坐在椅子上,司命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几分钟后,玻璃里面的门从外往里推开,一个穿制服的狱警带着一个中年妇女进来。 狱警解开了她的手铐,让她坐到座椅上。 司命看着陈默的侧脸,发现她的脸煞白了很多,右手很用力地抓着椅子,手背上都是青色的血管。 他抬头看对面坐着的中年妇女,面容憔悴,头上有不少白头发,额头和眼角皱纹很多,尽显老态。 手颤颤巍巍地往前伸,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她哆嗦着嘴唇,看着陈默,眼眶里涌出热泪。 她是谁? 司命想着这个问题,视线回到陈默的身上,见她身体僵直一动不动,隐忍着神情。 过了会,陈默拿起电话机的听筒,里面的人也是拿起听筒。 陈默没有说话,她抓着听筒,定了定神,然后缓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 “妈。” 她喊了一声。 里面的妇女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既高兴,又心痛。 司命怔在原地,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他完全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陈默的母亲。 她的母亲,为什么会关在狱所里? 他静静地站在,没有影响陈默和她母亲的谈话。 “我回国了,就在新城工作,以后来见你会很方便。” “放心吧,我过的很好,能够照顾自己,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还不放心吗?”陈默脸上挤出笑。 陈默妈神情却绷不住,失声痛哭。 第60章 泥淖(8) 哽咽的声音很大,司命都能听见,她看着玻璃另一侧掩面抹泪的陈默母亲,表情凝重。 “我过得很好。”陈默哑着嗓子,声音低沉。她强调着这句话,越是强调,陈默妈越是伤心。 因为她只觉得,这是讽刺。 是控诉。 “对了。”陈默嘴角抽了抽,顿住语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让你不用担心我的终身大事,下一次我会带个男朋友来见你。” 上一次见面是去年的九月份,陈默从华盛顿飞回新城探视,距离现在也快一年的时间。 “今天我带他过来了。” 陈默说完话,回头看向司命,朝着他使眼色。司命迎着她的目光,这才明白过来,陈默为什么要带自己来狱所。 她想让自己母亲心安,所以带自己过来佯装是男朋友。 司命想起她说的到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装男朋友这种事,的确不需要预演,也预演不了。 他因为愣神,没有动。陈默以为他要反悔,心里陡然一沉,放下话机听筒,起身走到司命跟前,抓着他的手。 眼神多了央求。 她真担心司命反悔。 “别愣着啊!”一边说着话,一把握着司命的手。 陈默松开手坐下,司命就站在旁边,他的双手放在陈默的肩胛位置。陈默开心的笑,右手贴着左胸口上端,和司命的左手五指交缠。 “阿姨,您好。我是陈默的男朋友,司命。”司命没有反悔,很配合地自我介绍,只是神情语气有些拘谨不自然。 不过这样反而更真实。 陈妈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抬头看见了司命。之前,她的眼神一直在陈默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陈默身后跟着一个人。 陈默说是她男朋友。 陈妈连忙用手把眼眶里的泪水抹掉,理顺头发,又把身上的囚服弄平整,看上去显得不那么糟乱。 她嘟囔着,突然像是焕发了光彩,有了精神。 虽然她在狱所里,但是她不想让女儿的男朋友看见自己邋遢不堪的样子,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形象对女儿的未来造成影响。 她很紧张,很惶恐,害怕司命看轻她这个丈母娘。 陈妈的动作同时落在陈默和司命的眼里。 陈默鼻尖泛酸,扭过头去没继续看;司命心里揪着,他看着陈妈,面带恭敬的微笑。 “默,让妈和他说说话。”陈妈手指着司命说道。 陈默把听筒递给司命,打算起身让司命坐下。司命按住她的肩膀,没让她起来,“我站着就行。” 司命接过听筒,“阿姨。” 陈妈开心的笑着,泪光闪闪,“司命,你和默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司命没有多想,直接编了个时间,“三月份的时候,我们在华盛顿认识。” “默从初二开始就一个人,我这个当妈的没用,不能照顾她,阿姨只能托付给你了。默脾气倔,特别犟,像他爸,认死理,真的认死理。生活中要是有什么矛盾,阿姨希望你能多担待,包容她。” “她就是刀子嘴,又冷又硬,但心肠是热的。” ………… 陈妈说了很多陈默的缺点,希望司命能够宽容包容,每句话里都是浓浓的爱意。 司命不断点着头,余光看了眼座椅上的陈默。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司命立刻抬起视线避开。 陈默心生狐疑。 “司命,你打算和陈默什么时候结婚?”陈默妈忽然问道。 “结婚?”司命惊讶的一时失声,说了出来。 陈默闻声,心跳漏了一拍,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她仰着头,盯着司命看。 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会不会露馅? 希望不会。 陈默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司命很快淡定下来,低头迎着陈默的目光,露出笑容,“那要看陈默的时间安排,我听她的。” 说完轻轻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你说是吧?” “当然。”陈默下意识的回复。 司命笑,陈默也笑。她被司命刚才的眼神,话语,笑容暖到,就像是灿烂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露珠在绿叶上慢慢蒸腾,三月的春花开出浪漫。 无垠的大海上,升起一轮红日。 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陈默想靠岸里,想扑进他的怀里,沐浴暖阳。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两秒钟,现实敲醒了她。这些都是假的,他是她的男朋友也是假的,两人只是默契的在合演一出戏。 骤然间,陈默的心情跌入谷底,失落黯淡。 “距离探视结束,还有十分钟。” 陈默妈附近的狱警突然走上前,提醒探视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陈默凝着眸,手抓着司命的手绕过后脑,放在身前。 “司命,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我妈还有其他话要说。” 司命没多问,只是点头,“阿姨,那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 陈默坐直身体,拿着话机听筒,脸上神情变严肃,她今天,必须要问清楚一些事情。 一些困扰她多年的事情。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也听了你的话,找了个男朋友。”陈默沉声道,脸上除了认真没有其他表情。 这是前言,还有后话。 “妈,我只问你一件事情,当年,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死爸?”陈默压着仿佛吼出来的声音,眼神逼迫着陈妈,气氛冷厉起来。 这是她心里的一根肉刺,一直扎着她,也是她不愿意来狱所探视的原因,每次来都会想起当年的事情。 “默,妈看得出来,司命不是你男朋友。”陈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揭穿了她的假装。 陈默神情一滞,死抓着听筒。 “是,他不是。”陈默没打算继续装下去,“你知道他不是,为什么还要配合演下去,还要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妈不希望你还是一个人。”陈妈边说边流泪,手放在胸口压着疼痛,“妈照顾不了你,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你。” “司命这人不错,妈很希望他能真的成为你的男朋友,成为你的丈夫。” “让你失望了,他不是。”陈默冷笑着。 “妈看见了,说结婚时你的眼神里,有憧憬。”就算这么多年一直在监狱里,陈默始终是她的女儿,她懂自己女儿的心思。 “默,别犟——” “够了!”陈默吼了出来,这一回她没有压着声音。 “为什么,当年为什么要撞死爸!?”陈默咬紧牙口,嘶喊地问。 陈默妈似乎在回忆。 她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想到了车撞过去的画面,鲜血溅射,糊满整个车玻璃,她的心猛的抽了一下,针扎的痛。 她咽了一口气下去,把脑海里的画面驱散,疼痛和悲伤却仍旧将她包围。 “为什么?”陈默声音渐冷。 “我说了很多遍,是你爸找了外遇,我警告过他,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我是气不过,我是真的气不过!”陈妈红着眼,上面都是血丝。 到现在,她都没能咽下这口气。 “到现在,还要骗我吗?”陈默讥笑着,这句话,她听了一年又一年。 “我调查过,那个叫张曼的女人,她是华盛顿基因研究所的研究员,回国成为我爸的同事也就只有一个月,在这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勾引,小三,为了她放弃家庭……妈,你觉得跟爸认识一个月的女人能办得到吗?” 陈默摇着头,神情痛苦,“别骗我了,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陈妈隐忍着情绪,依旧红着眼,血丝变少,眼泪变多。 她心一横,仍然是那句话。 “问再多遍,结果都一样,妈就是气不过,气不过你爸找别的女人。”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认识一个月的女人,你撞死爸,你毁了自己,毁了整个家!为什么啊?” 陈默压不住心里的情绪,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咆哮地吼出来,她盯着自己的妈妈,扔下听筒,冲到玻璃面前,抄起拳头狠狠的砸着玻璃。 她流着泪,披头散发,拳头被玻璃震的通红。 警员急忙上前,钳制她的动作,将她拉回到座位上。 “陈小姐,你要是再继续闹,我们要剥夺你下次的探视机会。” 她不动了,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陈妈被狱警带走,她一直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被苦痛折磨的女儿,泪流满面。 ps:求个推荐票啊! 第61章 真相(1) “明天我会让张曼来家里,你开车接默默快回来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去小区门口接张曼。你让默默去老胡家的便利店买雪糕,然后开车撞过来。” “我做不到,陈铭德,我做不到……” “秀丽,你必须要做到!” “你真的会死的………” “我和张曼不死,默默就永远不会有安生的日子。我不怕死,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背负沉重的悲痛,担心你在监狱里孤苦无助。” “判刑的时候,一定要强调你是因为当场抓到我的背叛,一时气不过,冲过去的时候错把油门踩成了刹车。只有这样,才能减轻量刑。” “不要告诉默默真相,你就告诉她,我找了外遇,你气不过,你气不过才失手撞死的我和张曼。” ……… ……… 陈默妈带着手铐,跟在狱警的身后。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一晚的画面,两人的对话敲打她脆弱的神经。 她沉浸在悲痛里,情绪失控,整个人贴着墙壁坐到地上,嘶喊着,哭肿双眼。 “铭德,陈铭德……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一切啊!” 陈默看见的,调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只有看见了那些被海水淹没的庞大山体,才能从纵横交错的细枝末节里,窥见真相。 陈妈记得自己丈夫的话,她不会把真相告诉陈默。寻究真相,对她而言,只有坏处,不会有好处。 陈默一个人在房间的座椅上坐着,坐了五六分钟,才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 她把抓乱的头发弄平,把扯皱的裙子弄平。 警员跟她说了些警告的话,让她下次最好不要做过激的行为,否则会被取消探视资格。 陈默压根没听进去。 司命在外面等他,身体倾斜依靠着车门,旁边是一棵繁茂浓绿的大榕树,刚好有几片树叶飘落。他安静的站着,注视着走下阶梯的陈默,脸上有很浅很浅的笑。 这一幕,像是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等待画面。 等待浑身湿漉漉的女主,冲进他的怀里,被他抚摸着后背,被他温暖……… 陈默看着他,停在原地调整了呼吸和情绪,嘴角扯着笑,然后继续朝前走,“上车吧。” 她说完话,司命绕到副驾驶室坐进去,陈默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驶离新城狱所。 陈默嘴唇抿成一条线,她涂得是珊瑚红的釉彩,但嘴唇却有泛白的地方,她咬过嘴唇,而且咬的很厉害。陈默一语不发,车内是低气压,十分沉闷。 司命余光打量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陈默和她妈谈论了什么,但他知道,陈默很气愤,情绪很差。 而且都一五一十的写在脸上。 “你没事吧?”司命问。 陈默神情漠然,没有想说话的心情,但还是开了口,“我想静一静。” 司命不再说话。他收回目光,调整着座椅的前后距离,靠背倾斜的角度,然后双手放在腿上,目光看着车窗外面。 车开了十几分钟,司命意识到不对劲,这不是回心理诊室的路。 他看着陈默,喊了句,“陈默。” 她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双眸里没有精神,“司命,能陪我去海边走走吗?” 陈默的问,带着哀求的语气。 卑微,可怜。 原来她没有打算直接送他回心理诊室,而是要去海边。司命无法拒绝,点着头回应。 新城东面临海,那是宝山区的地界。 车开了四十分钟,到了海边。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足,放眼望过去,蔚蓝色的大海广袤无垠,一波波海浪被吹向海滩,蓝色的海水卷起白色的浪花。 有不少人在水陆交界的地方踩浪。 沙滩被阳光照耀成金黄色,亮澄澄的刺目晃眼。 陈默和司命下了车,在沙滩上走着。 她的视线落向正前方,大海像是块蓝色幕布,被风吹皱,层层叠叠,满耳都是浪潮的澎湃声。 陈默所在位置的左前方,离岸十多公里,有一座孤岛——是新城有名的景观岛——棒槌岛。 叫棒槌岛,是因为俯瞰外形很像棒槌。 两人都没有说话,陈默一直在看海,司命时不时的看着她。 脚步忽浅忽深,身后留下连串的脚印。 司命的脚掌宽、鞋大,陈默的是高跟鞋,踩在松软的沙子上鞋跟就像是楔子扎进去;所以,她的脚印分两半,后一半是凹陷下去的圆点。 脚印依偎着,仿佛两个人是情侣。 实际上不是。 陈默面无表情,心情沉落谷底。愤怒,悲痛,无奈的情绪都有。 她本想着今天妈妈能够告诉实情,等了这么多年的实情,但还是没有。 张曼在华盛顿的基因研究所,也就是后来陈默工作的研究所。她询问了认识张曼的教授以及研究员,知道张曼除了科研就是科研,一直没有心思找对象。 大学,研究生,博士生都是一个人。 圈子里的人都说,她是个single主义者。 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爸爸,怎么会做小三? 就算她改变观念,愿意喜欢人,短短的一个月相处,也不可能把她演变成一个愿意背负骂名,破坏家庭的小三。 妈,你在说谎……… 陈默的心绪很乱,她仰起头,看着天上释放金色光线的太阳。阳光刺的她眼睛疼,但她还是固执的睁着眼,迎着太阳光。 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眼皮耷拉下来,又变成一片红光。黑色的斑点像是墨汁滴落在白纸上,迅速晕染成一团。 眼前彻底黑了下来,像是夜幕降临。 没有一丝光,像是瞎了。 脑袋被太阳嗮的昏沉,嗮的晕乎乎的,很不舒服。 身体被嗮的燥热起来。陈默患有躁郁症,从新城狱所出来,她的情绪就一直低沉着,又因为想着当年的事,嗮着太阳,烦躁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她咬着牙,攥着拳头。 牙齿间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默低下头,慢慢的睁开双眼,黑色的夜幕被划开,亮光涌进来,眼前星星点点。 她望着司命。 良久之后,她开口说话,“司命,我能抱抱你吗?” 声音很轻,也很干哑。 呼啸的海风吹刮过来,混合着陈默的声音,嘶嘶啦啦。风吹拂起她的长发,露出白皙的皮肤。 司命愣住了,注视着陈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 因为陈默没等他的回答,上前走了两步,扑进司命的怀里,双手落在后背,扣住。 紧紧的抱住。 脸压着一些头发,埋进胸口。 第62章 真相(2)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会在监狱里吗?” 陈默埋着头说话,声音微哑。司命垂下眼眸,只能看见她的头发,还有躬着的后背。 她凄惨的笑着,司命的胸口能感受到她扯动的嘴角和颤抖的身体。 司命隐约猜想到,陈默是想吐露自己的心事心情。 知道她是倾诉,不需要回答,所以他安静的站着,做一个聆听者。 “那是因为,我妈开车撞死了我爸,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后来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监禁。” 当年的事,陈默以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说了出来。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宛如死寂。 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心仿佛死过一遍,没有生机。 司命震惊着瞠目,陈默说出的事实,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压的喘不过来气。 他看着陈默颤动的身体,心揪着;就算是死寂的大海,也会有汹涌的暗流。 何况人心。 或许,陈默的躁郁症和抑郁症,根源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没想到,陈默这样把一切看通透的女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或许,正因为经历过,才会有通透。 “我妈说她气不过,问了这么多年,回答仍旧是气不过。”陈默惨笑。 司命瞬间明白过来,陈默让自己出去,然后自己在里面待了十分钟,是要问清楚为什么要那么做。 另一个女人。 司命抓到了重点。 陈默的父亲有外遇,正好被陈妈撞见,一时气愤不过,的确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以致于不管不顾将两人撞死。 陈默为什么不相信这个原因? “很可笑吧。”陈默讽刺着,“把一个人送给死神,把自己送进监狱,扔下女儿独身一人,只是因为气不过?” 司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默,他不会安慰人。 手悬在陈默的后背上面,想要轻轻地拍,但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念头。 认定事实的自我暗示? 司命还在想陈默为什么不接受。在心理学上,当人有了比真相更为看重的事情时,会忽略,摒弃真相,以极强的心理暗示否决一切真相。 比起真相,陈默更无法接受父亲出轨,有外遇。 这样的自我暗示,也能为自己的母亲做最小化的心理量刑。 “和我爸死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张曼,和我爸一起进行基因研究。她从华盛顿来到新城,成为我爸的助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觉得,一个月就能发生什么吗?” 陈默依旧埋着头,但她的情绪激动起来,额头不断撞着司命的胸口。 司命隐忍着痛,没有出声,听完陈默的话,他仿佛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也不排除,这仍旧是陈默的心理暗示。 “司命,你相信,那只是气不过吗?” 陈默突然仰起头,双眸凝视着司命,上面泪痕斑驳,埋头的时候她落泪了。 现在红着眼。 “我相信你妈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司命看着陈默颤动的睫毛,心里一软。 认罪也好,隐瞒也好,愧疚也好……陈妈坚持将一切承担,一定有她的理由。 陈默的身体僵住,仰着头一动不动,只有睫毛和头发,被风吹着。随后,她身体颤的厉害,就像是突然掉进冰窟窿,不停哆嗦获取微薄的热量。 她冷笑不断,唇齿生寒。 目光逼视着司命,但很快她扭过头去,转开视线,旋即叹着气,“你不会明白的。” 语气幽幽,没有释怀,心底仍然郁结着。 司命不懂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不会明白。 “因为你不知道,我父亲有多疼爱……多呵护我。” 说到父亲,陈默没忍住,泣不成声。 “默默,看爸爸给你带回来什么?对,小芭比,你最爱的娃娃!” “默默,爸爸最希望的,就是你健康,快乐,自由………” “默默,你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随随便便抱住爸爸亲,知不知道?” ……… 那些曾经父女俩共同制造的美好画面,在陈默脑海浮现,她边哭边笑,抽着鼻子。 那些美好的画面和那天车祸父亲倒在血泊的画面,这么多年来,总是出现在陈默的梦境里,像是冤魂梦魇,纠缠不休。 陈默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就是因为她曾目睹这一场荒诞的剧情,支离破碎。 司命喉结滚动着,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陈默,看着她默泪。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陈默啜泣的声音慢慢消失,心情平复下来。 两人依旧对视着,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司命抬起右手,替她擦试掉眼角的泪水。 陈默眨了眨眼皮,没拒绝,任他施为。 眼泪抹掉之后,海风吹过蒸发的特别快,眼角薄凉。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司命。”陈默喊了他一声。 “怎么?”司命回过神来,他刚才在想其他事情,一直被陈默抱着,他不得不转移注意力避免尴尬。 陈默不说话,只是注视着他,原本无神的双眸,亮起了几颗星星。 “司命。”过了会,陈默又喊了他一声。 “有什么事情就说。”司命沉着声,眉头轻微的皱着,两边眉毛的距离离的更近。 “我想咬东西。”陈默说,烟头也好,吸管也好,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行,她就是想要咬东西。 “咬东西——”司命垂眼看见了陈默眼里的深褐色,还没有反应过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问,要问的话还没有说完,陈默垫着脚,头抬了起来,脸凑了过来,嘴唇贴着他的嘴唇,亲了一口。 有点温热,还有点凉。 陈默没满足,她趁着司命发怔的功夫,舌头撬开了他的唇齿,伸了进去。 外面是凉的,里面却是热的,滚烫似火,陈默被烫到了,心里却很满足。 司命的面色骤冷下来,双手落在她肩膀上将她推开,按住让她不能动弹。 陈默在被推开的当刻,咬住了司命的下嘴唇,咬了一口。 “这就是你说的要咬东西?”司命瞪着他,发火生脾气。 陈默咬的不轻,下嘴唇很疼,似乎肿了。 “对不起。”陈默主动认错道歉。 司命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弄愣,心里升起的火焰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看着心虚的陈默,哭笑不得。 有躁郁症的人,情绪上来了,的确喜欢啃咬东西。 她说她想咬东西。 然后她咬了他的下嘴唇。 第63章 真相(3) 气温很高,再加上一直被太阳光照着,陈默的额头,后背,胸口都在不同程度的出汗。 她很热。 吹过来的海风根本不够。 她还是想咬东西。 刚才咬司命的那一口也根本不够。 躁郁的情绪一旦上来,她就会像是长着锋利牙齿的獾,想啃咬见到的所有东西。 这是病,但她习惯了。 陈默看着司命冷峻的脸,视线下挪,落在他薄薄嘴唇上。她看见了下嘴唇自己弄出来的咬痕,齿吻很浅,像是不规则的唇纹。 视线继续往下,落在司命的喉咙处,她盯着一动不动的喉结,她更想咬的,其实是那里。 眼神迅速回落回去,要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 下嘴唇咬过的地方有些肿,像是被吻肿了一样。 陈默没忍住,咯咯咯地笑,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海风里,由近及远,奔向无垠的大海。 她笑的时候眯着眼,露着洁白的牙齿,浑身都在颤动。 司命凛着眼神,额头上一片乌丝黑线,他想要呵斥陈默,可看见她开心地笑,心里被触动,最后并没有呵斥。 就当是心理治疗。 他是医生,她是病人。 而且,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效果显著。 司命压着火气,情绪慢慢消解归于平静,他错开陈默凝视过来的眼神,看向另外一边的海岸。 陈默低下头,看着脚下松软的沙子,用力的踩了踩,鞋子陷的更深。 她还是心虚,毕竟咬了别人。 司命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疯子?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发现都是汗。手收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司命的手,到现在,他的双手仍然按在她的肩膀上。 司命被她碰了一下,目光游离回来,陈默也是抬头看他。司命双手从陈默肩膀上落下来,陈默可以自由活动,她朝前走了一步。 司命拧着眉,后退了一步。 陈默顿住脚,无声的笑。 她斜眯着眼,说:“还生气呢?” 司命不想理他,没说话。 陈默心里暗恼,“我已经道过歉了。” 司命沉默了几秒,还是开了口,“我不生气。” “真的!?” “真的。” 海风似乎变大了,呼啸的风声更剧烈,脖子上的汗蒸发的很快,带走大量的热量,她感受到一阵凉意。 清凉干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再说话。 忽然,陈默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司命,为什么这么容忍我的任性?” “在夜店,在大清山,还有现在。” 她做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受不了,头皮发麻。 可司命接受了。 他看她认真的样子,想不出来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夜店那种地方,做那种试探很正常,毕竟你有欲望臆想症。” “大清山的时候,跟踪过来,只是因为好奇,人都有好奇心。” “至于刚才,躁郁情绪上来,你是会想咬东西,无论什么。” 司命一条条的说明,就像是个医生,在跟病人说明自己的病情,有理有据。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任性不是任性。 陈默瞥了他一眼,“还真是一副心理医生的做派。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我心里有病咯?” 司命想说什么,但陈默说的就是他心里所想。 陈默自嘲的笑了笑,“说起来,我的确有病……”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晦暗起来,脸上的笑变的不那么自然,像是僵住。 司命心里悔恨自责,为什么要突然说这样的话。 “好了。”陈默莞尔,恢复生动的笑,“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短短的几分钟里,陈默的情绪变了又变。倾颓,悲痛,无奈,微笑,大笑……恍惚间,司命有点看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是她现在真实的心情。 她就像是个千面人,让人捉摸不透。 兴许,都是。 司命回过神来,眼前没有人,陈默已经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他抬头去望,发现陈默也回头看向自己。 “你还站在那干嘛?”陈默甩掉额前的头发,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海风一吹,顿时凉快起来,冲撞着身上的热气。 陈默看着司命愣愣的样子,突然哼笑,“回味吗?” 是有很多值得回味的地方。 抱了那么久,自己胸部的柔软和弹性他肯定感觉到了。 咬的那一口,自己嘴唇的松软和薄凉,他也知道。 额头,后背,脖子上的汗被海风吹干后,她的身体陡然轻松起来,阳光不再热,而是暖;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没有再执拗于那些往事,那些画面。 像是从牢笼里得到解脱,劫后余生。 虽然短暂,可陈默很珍惜。 她很想对司命说一些感谢的话,感谢他帮自己脱困,但又觉得那样太矫情,所以没说。 比起道歉的话,感谢的话更让人羞赧。 “直接送你回心理诊室?”陈默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然后偏过头看着司命询问。 “嗯。” 陈默松下手刹,车子掉头往回开。 “我的安眠药快用完了。”路上很安静,陈默找不到话题开口,只好拿这个说事。 司命默然,暗暗算着时间,然后舒展开眉头,“是快要用完了。” 陈默在后视镜里瞥见了司命严肃认真的脸,扑哧笑出声,“到现在还担心我会用安眠药自杀?” “你有抑郁症。” “轻度。”陈默反驳道。 “重度也是从轻度过来的。”司命这话不是吓唬,只是在陈述事实。 “不是有你这个心理医生吗?一级。”陈默半开玩笑的调侃。 “你没委托我给你治疗。”司命说。 陈默扭头看他一眼,很快收回。 “重度抑郁症的患者,真的会自杀,无声无息的死去吗?”陈默顿了一下,眼神里有对自己的担忧,“我看过一些报道,一个人在房间里割脉,趁着夜色走进河里,从高楼跳下去……” 气氛凝重而压抑。 “不是自杀。”司命凛凛神,“在他们眼里,那是解脱。否定了自己存在之后的解脱,认定那是唯一一条走下去可以光明的路。” “死……是光明?荒诞。”陈默嗤笑。 司命深深地看着陈默,良久,“很多人不了解抑郁症,包括患者本身。重度抑郁症患者,会有极强烈的心理暗示,身体,意识,机能只会遵从于暗示。彻底忽略虚幻和现实。” “心理暗示?” 司命双手交叉合在一起,放在腿上,“对,暗示。否定现实的暗示。” “真可怜。”陈默叹了一口气,“无声无息的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司命。”陈默轻喊了他一声。 “嗯?”司命偏头看她。 “我也会那样吗,无声无息的死?” 她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他的瞳孔猛的缩紧。 第64章 真相(4) 陈默送司命回到心理诊室,她跟着进去,拿了一瓶安眠药,还有一瓶氟哌啶醇,没有多停留,直接离开。 当司命递给她氟哌啶醇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她依稀记得,第一次来心理诊室,司命给她开过这种药,用于调节控制各种精神运动兴奋——包括过多的性幻想。 陈默敛着眼神,沉默几秒钟,然后从司命手里接过氟哌啶醇,笑了笑,“欲望臆想症,ok,我听你的。”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回来的路上,司命说起过,自己没有让他治疗。现在她明白了,是当初没有接这瓶药。 陈默接了,意味着她将自己交给了他。 陈默说欲望臆想症的时候,柜台的那个女人投来好奇的眼神,怎么说这种病都会让人觉得不光彩。 她瞥了她一眼,然后望着司命,“招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美女进店,不怕惹来非议吗?” 旋即眼神努了努柜台,继续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出事。” 司命撸起双手的袖口,扯了扯衣服,“我单身。” 陈默讪讪一笑,“真巧,我也是。” 说完,她拿着两瓶药头也不回地离开,高跟鞋踩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司命猜不透她说这话的心思,事实上,他一直猜不透这个女人。 上车后,陈默把药放进包里,然后回家。 车开到明安小区南门的时候,突然开始下雨。 雨不大,也不小。 这是新城浓夏时节常见的阵雨,没有任何预兆,太阳依旧高悬,云层也白。阵雨持续的时间大多不长,五分钟,或者十分钟。 就像是上帝忽然倒了一盆水下来,接着会有第二盆。 陈默下了车,站在阵雨里,一动不动。她很快被雨水淋湿,水滴顺着头发,脖子流下来。 身上的衣服紧贴着皮肤,露出她身体的曲线。 她看着像是落汤鸡,狼狈不堪,可她很享受这样。 陈默喜欢淋雨,尤其是有心事的时候。从天而降的雨水,仿佛能够冲洗掉身上沉重的烦恼和负担,能够让人清醒,能够让人轻松。 印度人会用恒河水进行洗礼仪式,也是类似的心理。 不过这场阵雨持续的时间不长,五分钟都没有,她有点没尽兴。 人也是,天气也是,都不尽兴是真的郁闷。 她拧干头发,拧干衣服上的积水,刮去了脖子和脸上的水珠,打开车门拿起自己的包回家。 推开家门进去,陈默看见了坐在沙发上边吃薯片边看电视的程莎莎。 “天啊!”程莎莎扭头看见了陈默,惊讶出声,“你怎么淋成这幅鬼样子?” “外面下了一场阵雨。” “雨不是只下了一会吗?是你主动走进雨里的吧?”程莎莎瞬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嗯,我想淋雨。” “你这个毛病该改改,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折腾,忘了每次例假来时的折磨了?”程莎莎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去给你拿条干毛巾。” 陈默摆着手,“不用了,我直接去洗澡。” 陈默脱了高跟鞋进来,看见客厅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早上脏乱的样子。 “干净吧?花费了我一个多小时。”程莎莎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小得意。 这时候,陈默已经进了卧室,拿衣服去卧室洗澡。 半个小时后,陈默洗完澡出来。右手拿着白色的毛巾擦头发,发稍的水珠往下掉,热水蒸腾的她脸上、脖子上的皮肤都是红的。 她走到客厅,在程莎莎旁边坐下。 程莎莎鼻子凑到她的脖子处嗅了嗅,“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味道这么好闻?” “olla,牛奶玫瑰。” “我早上洗澡也用了……怎么我用完没这种特殊的香味?”程莎莎一脸困惑。 陈默白了她一眼,不接话。 “不信?”程莎莎撸起袖口,把手凑到陈默鼻子边上,“你闻闻,我的味道真的跟你不一样。” “拿开。”陈默嫌弃地道。 程莎莎缩着脖子,神情委屈,“真的不一样……” 陈默擦干头发,毛巾扔到一边。 突然,她闪着眸光,小思甜上次说过,自己的身上有熟悉的香气。 种香? 在大清山景区山麓,司命旁边的刀疤男说了种香,应该是说自己。 她一直不明白,这个词究竟有什么深意。 难道是说自己身上真的有特殊的香气? 她稍微抬起手臂,自己轻嗅了几下,就是很正常的牛奶玫瑰香味。 “陈默。”程莎莎把腿放到沙发上,朝里面曲拢,双手抱着膝盖,耷拉着脑袋,“你说……” “什么?”陈默没抬眼。 “陈默,我真的挺喜欢赵宥。我跟他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像是自由自在的鱼。他虽然看着憨憨的,可很踏实。” “嗯。”陈默只回了一个字。 “所以。” “所以?”陈默问。 “我决定了,接受他的表白,正式成为他的女朋友。你说的对,我就是想的太多,喜欢这种事情,就该简单点。何况,我确实年纪不小了。”程莎莎慢悠悠的说道,她在说给陈默听,也在说给自己听。 “嗯。”陈默还是回一个字。 “对了陈默。”程莎莎一只手搭到陈默的肩膀上,轻轻往下压,然后整个身体靠过去,“你呢,明明看的那么通透,却为什么还是深陷囹圄?” “我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都有鼻子有眼,就是比我好看点。”程莎莎无情吐槽。 陈默抬起头,望向阳台。视线越过玄关穿透窗户,目光深远幽沉。 许久,她开口,“你之前只是没等到,而我是不会等;爱情对我来说,才是囹圄。” 程莎莎叹了口深气。 她转动目光,“那……那个叫司命的男人呢?他没有改变你的些许想法?” 陈默愣了一下,“什么司命?” “别装,昨晚你说梦话,喊得都是司命的名字。”程莎莎戏谑的看着陈默。 陈默神情有那么一瞬,很不自然。 无论什么时候提到司命,她的心里都会颤一下。 不浅不深。 陈默发觉,自己似乎真的喜欢上了司命。 那个冷冷地,腹黑地,有点傻,有点霸道的人。 想着想着,她嘴角不经意的笑了一下。 程莎莎撞着她的胳膊,“老实交代!” 陈默则是冷瞥她一眼,“滚。” ps:那些抗拒着 第65章 真相(5) 陈默和楚铭在施耐德生物制药实验大楼附近的咖啡馆喝咖啡,就是上次那家猫舍咖啡屋。 今天是周三,要和总部交接基因样本,陈默的心里很不安定。 就像是今天阴郁的天气,笼罩半边天空;云层有些发灰,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但迟迟没有滴落第一滴雨。 陈默微微仰着头,瞧着窗外。 第一滴雨只要落下来,或倾盆或淅淅沥沥的雨水就会接踵而至。陈默现在很希望雨能够下下来,她好跑出去,站在路口再淋一场雨。 这样,她的心绪能安生一点。 实验大楼地下二层……… 基因样本…… 甲级权限…… 这些杂乱的词汇总是能够拼凑在一起,折射出一些有的没的东西;而人总是会陷入有的没的东西其中,像是在泥淖里,挣扎不出。 陈默总觉得,在自己看不见的角落,有触手无声无息的靠过来,覆盖自己整个身体。 如同头顶的那片阴云。 到底会是什么实验内容? 越到了要交接的时候,她越是好奇,也越是不安。 双手捧着咖啡杯,持续了很久的时间,她都没有喝一口,整个人像是坐着的一尊雕塑,静立不动。 楚铭看着她。 又过了会,他开口,“在想什么,眉头锁这么紧?” 陈默愣了愣,“没什么。” 她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咖啡凉了,苦味更加的浓烈,而且她忘记加糖了。 咖啡入嘴之后,陈默的嘴唇抿的很紧,默默承受这股苦味。 她放下杯子,没有再要喝的意思。 “为什么突然拜托我查一下张曼这个人的资料?”楚铭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今天陈默约他出来喝咖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调查张曼。 他很好奇。 “具体原因我不想说,抱歉。”陈默松开抿紧的嘴唇,这毕竟是她心口的一道伤疤,揭伤疤总是会很疼,还会出血,而且她不想再掉进痛苦不堪的回忆里。 “能帮我这个忙吗?”陈默轻声问。 楚铭不再追问,“能。”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在华盛顿有一些朋友,会尽快查出张曼所有的资料,你放心。” 陈默无声的笑着,“谢谢。” 楚铭听着这声谢谢,心里十分变扭,但还是强颜欢笑的回应。 他很清楚,自己不该奢求的太多,谢谢,是很标准的距离。 再变扭,他也要忍受。 陈默拿起桌上的手机,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二十。 基因样本的交接是下午两点半。 没剩多少时间,她该回去准备准备。 “我有事,就先走了。”陈默看着楚铭说道,然后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楚铭同时起身,“我也走。” 随后,两人走出了猫舍咖啡屋。 陈默朝实验大楼过去,楚铭则是在路口拐向右手边停车的地方,“张曼的资料收集完我联系你。” “好。”陈默点着头,看着楚铭打开车门进车。 于是径直离开。 楚铭发动车子,没有第一时间开出去,而是看着陈默过了马路,走进一栋实验大楼。 “施耐德。”他看着大楼的牌子,喃喃出声,他对这家制药公司有点印象,但一时之间想不太起来。 陈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接到了徐杨的电话。 “徐总。”陈默接了电话,歪着头夹住手机,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半口水,她放下水杯,身体靠着办公桌,眼神眺望窗户外面的灰色云层。 比在咖啡屋看的时候要灰的更浓郁,说不定晚上真的会下雨。 很大的一场雨。 现在的低气压,让陈默感受到暴风雨要来临的压迫、惊悸感。 “陈教授,你现在来我办公室,我带你去地下二层。总部过来的基因样本在地下二层交接。” 陈默眉头凛了一下,“好,我现在过去。” 既然去地下二层,为什么还要去徐杨办公室找他? 陈默想不明白。 她走出办公室,正好撞见了要进来的薄妍。 “陈默姐,你要出去?”薄妍见她低着头,问。 “嗯,我去徐总那一趟。”陈默抬头看着薄妍,瞥见了她手里捧着的文件,“有事吗?” “毛发的基因研究,我和景民有一些新的结论,正准备把实验材料和结果拿过来给你看看。” “你放我办公桌上,我从徐总那里回来就看。”陈默吩咐道,总部送来的基因样本的事属于最高优先级,而且她更好奇那个。 “我放进去。”薄妍没多嘴问,抱着文件直接进去,陈默则是走向电梯口,按下向上的电梯。 几分钟后,来到徐杨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 “来了,陈教授。”陈默听不出徐杨话里的语气,总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她进办公室之后,徐杨给她倒了杯热咖啡,然后走到办公室,将门反锁。 反锁的声音叮的一声,陈默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咖啡杯的上空冒着大量的热气,香气萦绕上来。 陈默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徐杨,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将办公室门反锁,难道? 不管是不是,不会是好事。 陈默想起徐杨会去夜店,实验大楼里传过一些他的风流韵事,于是她的眼神凛然起来。 “徐总?”陈默用警告的语气开口询问。 “通往地下二层的电梯在我办公室。”徐杨知道陈默在想什么,咳了一下,然后解释道。 陈默讪讪地笑着。 她现在醒悟过来,为什么徐杨要让她来办公室,因为这里是通往地下二路。 也知道为什么要反锁办公室,毕竟地下二层属于拥有甲级权限才能知道的秘密,不能被其他人意外撞见。 但是,就没有考虑过她吗? 自己从外面进办公室有不少人看见,将门反锁,真要是有人来敲门,肯定会误会什么。 徐杨不在意,但她介意。 讪笑之后,陈默的眼神回复凛然,因为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有这一个路口?”陈默问。 “不是。”徐杨摇摇头。 “那为什么——” “通往地下二层的路口有三个,分别对应不同的权限,甲级权限对应的就是这个路口。”他具体解释了下。 不同的路口有不同的权限。 “难道甲级之上还有更高权限?”陈默蹙着眉追问。 这样看来,施耐德生物制药藏着不少秘密,像是冰山一角,剩下的全在海水下面,隐藏在阴影角落。 陈默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她越发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庞大的阴谋之中。 徐杨没有要跟陈默说明的意思,因为那也属于机密,“跟我来。” 第66章 真相(6) 徐杨办公室的右手边有一列红木书架,平着办公桌的位置,上面摆满了书。 陈默跟着徐杨走到书架前,扫了上面一眼,看见了不少熟悉的书: 《基因组学概论》、《基因分子生物学》、《进化论》、《mbg》…… 《达芬奇密码》、《中庸》、《青铜时代》…… 还有一些学术期刊和历史书籍。 不知道是用来真看的,还是用来装的。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办公桌和书桌之间的豁口,徐杨突然消失在了陈默的眼前。 她找不见徐总的身影,心里陡然间吓了一跳。 眼神又扫了扫,发现在书架的后面,和墙壁悬开了一段距离,大概是一米的样子,像是条甬道。 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徐杨站在甬道最里面,所以第一时间没有看见。 “徐总。”陈默小声的喊了一句。 声音在甬道飘荡,有些飘,还有些空。 “入口在我这。” 徐杨说完,陈默看了看四周,定了定神,然后走到徐杨身后。 见他在书架上找到一本书,将那本书抽出一本,沉重的隆隆声响,面前的墙壁竟然朝里面推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 有冷风从里面钻出来,像是深不见底黑魆魆的深渊,风吹在手臂的皮肤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就如同突然走进冷窖一样。 徐杨先走进去,身影没入黑暗,然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里面灯亮起来,黑暗瞬间被驱散。 “陈教授,跟我来。”徐杨说着话,身体慢慢往下降。 陈默跟过去,进到墙壁后面,看见了通往下面的楼梯,楼梯不是太宽,只能一个人走下去,显得很仄屈。 她进来之后,墙壁推了回去,恢复原样。 楼梯通道安静的可怕。 两人走起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来回的交响。 尤其是陈默高跟鞋的声音,清脆锋利。 徐杨已经在拐口的位置转过去,再次看不见人影。 “为什么不直接弄个升降电梯,非要用原始的楼梯?”陈默倒不是觉得爬楼梯累,只是觉得奇怪。 “实验大楼的地下二层属于甲级机密,升降电梯的使用会有购买记录,配电室和运行的声音也容易被人发觉。”徐杨倒是没有避讳。 陈默的闻言,心里一阵发毛,总觉得地下二层比深渊好可怕,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或许是住着吃人的野兽。 她这么想,配合着楼梯里飘荡的声音,更加吓人。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那主要原因?”陈默问。 徐杨没有接话,楼梯里只有脚步声。 过了许久,才听到徐杨的声音传来,“如果停电,升降机无法运行;如果升降机故障,需要维修人员;这里的空间狭小,不方便,也不适合。” “反正越少的人知道越好?”陈默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原则上,是只能拥有甲级权限的人知道。” “这栋实验楼里,有多少人知道?”陈默想到这个问题。 又是沉默良久。 “只有我和你。” 陈默没说话,徐杨也没说话。陈默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拐口,跟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走到一堵墙面前。 墙体刷了亮白色的光化漆,头顶的灯光照在上面,中间形成一团淡黄色光晕。 徐杨在墙上某一处地方按下,墙正中间往里推进去一块。 两人走进去。 墙后面是一个豁大的空间。 虽然是在地下,但白色的灯光密布,亮如白昼。 透明的玻璃很多,将眼前的空间分隔成一个个的空间,就像是楼上她们的实验室。陈默视线扫过去,看见了不少熟悉的仪器,也有一些她没见过的仪器。 的确是做基因研究的实验室。 陈默心里确定,但她没看见什么人,这里诺大的实验室不可能没有研究员。 她又想到刚才徐杨说的,实验大楼里,拥有甲级权限的只有她和徐杨。 难不成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人? 没有的话,在自己来之前这里难道没人使用? 一个个的疑窦在她脑海里闪过,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 她看着四周,摇了摇头。 视线越过几重玻璃墙,能看见里面有一个类似大厅的空间,里面有四根白色的柱子,最里面有一块很大的屏幕,中间的位置放着圆桌和椅子。 应该是会议室。 耳旁传来徐杨的声音,“基因样本交接的地方在前面,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一条宽两米的廊道走着,两边都是玻璃。 陈默边走边看。 “基因样本是怎么送进来的?”陈默皱着眉问,“也是从徐总的办公室弄进来的?” “不是。”徐杨回答了这个问题。 “还有别的入口?” “有。”徐杨语气淡漠,“基因样本交接的地方就是另外一个入口,那里是地面直通地下二层的安全通道,可以进车。” “那——”陈默想继续问,被徐杨的话打断。 “我们到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安全通道的位置。 但是,通道入口是空的,没有车没有人。 陈默扭过头看向徐杨,一脸疑惑,不是说了在这个地方进行交接吗?怎么没有人。 “时间还没到。”徐杨知道她的疑惑。 陈默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过了会,她听到了通道深处传来的轰轰声,那是卡车行驶的声音,还有引擎的轰鸣声。 两道刺目的光线射了过来,是卡车车大灯,切的远光。 陈默双眼被灯光刺痛,眼皮立刻眨落下来,右手挡在双眼前面。 卡车司机看着陈默的反应,意识到灯光的问题,将车大灯关掉。陈默眨了眨眼皮,慢慢睁开眼,与此同时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正好是指定的交接时间,不早不晚。 “还真是准时。”陈默小声嘟囔了一句,敛着眉。 越是准时,陈默心里越是警觉。因为这种纪律性,让她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涌现出来。 卡车停了下来,引擎熄灭,四周恢复原来的寂静。 周围的温度突然冷了下来,很明显的降温,像是突然有一股冷气下坠;陈默抱着自己的手臂,摩挲表面的皮肤,但还是觉得冷。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第67章 真相(7) 啪—— 卡车车门推开,从上面下来一个中年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留着并不浓密的络腮胡,双眼眼眶凹陷下去。 “你好,陈教授。” 他走到陈默的面前,身上印有snd字样的制服十分熨贴,身体站的笔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 尤其是眼神里的犀利。 军人吗? 她好奇眼前人的身份。 陈默盯着眼前的人看,徐杨在旁边静默站着,他也扫了一眼,似乎是微笑的点点头。 “陈教授?” 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安全通道飘荡开,由近及远,在一片幽深里浮游,回音更加的沉闷,像是闷油瓶跌落的声音。 陈默惊了一下,双手依旧抱着裸露在空气里,有些冷的手臂,上面还有一层细密的疙瘩,迟迟未消。 她觉得更冷了。 心神缓过来,她抬起眼皮,迎着眼前人的目光,看见他悬停在半空的手,余光里注意到徐杨的视线也在自己身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松开双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然后迅速伸出手,和眼前的人握手。陈默的眉头拧了一下,略有些发白的嘴唇抿紧,她发现眼前人的手很冷。 手握了一下,像是握住了一块冰。 “你好,怎么称呼……”陈默松开手,手臂自然垂落,她想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总不能一直说你或者喂。 “基因样本在冷冻仓,跟我来,陈教授。”他没有理会陈默的问题,转身朝着车厢走去。 陈默能确认他听到了自己刚才的问话,忽略没回答估计是因为不方便说。 毕竟是甲级权限的机密。 陈默心里戏谑的笑了笑。她跟着卡车司机过去,徐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打算跟过来。 走到车厢门,陈默看了眼安全通道深处,隐隐间有流风吹进来。 “安全通道通向地面的什么地方?”陈默很好奇。 “陈教授,那不属于你目前权限允许知道的事情。”那人盯着陈默,神色凛然,陈默感觉像是被冷冷地瞪了一眼,瞳孔缩了一下。 不说,难道我自己到时候不会自己走过去看看? 陈默心里想。 “安全通道出口百米处,有验证身份的闸门,就算你走过去,权限不够也通行不过去。”那人看出了陈默的心思,补充道,提前让陈默绝了心思。 陈默心底哦了一声,没看他。 嘭—— 耳边突然传来闷响,陈默抬起眼眸,看着他抬起右手,抓住车厢门的锁扣,用力的拨开锁扣,将两边的横条往下拉。 左手抬了上去,陈默注视着他的手背,上面青色的血管几乎爆裂开来。 他面无表情,身体躬住,用力拉开了车厢门。 轰隆一声,车厢门打开,一大股冷气涌了出来,像是陡然吹刮过来的暴风雪。卡车司机站在车厢门的面前,直面迎着这股冷气,面部的皮肤紧绷着,眉毛上寒霜密布。 头发瞬间白了不少。 没过几秒,陈默感受到这股冷气,双手横亘在胸口,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尤其是她的嘴唇,抖的厉害。 她很后悔要脱了实验衣过来。 不然的话,好歹上面还有一层衣物能够御寒。随后陈默又想了想,似乎就算穿了薄薄的实验衣,也会没什么效果,因为太冷了。 身体站立的地方,像是突然变成冰原。 陈默旋即醒悟,几分钟前她感受到的冷意就是来源于卡车的车厢。这是一个冷冻厢,里面有着冷凝机,车厢内壁结着厚厚的冰层。 白色的寒霜气弥漫开来。 陈默咬着下嘴唇,脸被冻的发白发青,眼睫毛颤的厉害。 第一股寒霜气扑出来之后,车厢内部的景象隐约能够看清楚。 看着很空,里面没有装什么东西。陈默定睛仔细看过去,看见最里面有个一米高的载物台,上面倒是放着东西。 像是一个手提保险箱。 银白色。 之前因为寒霜气太浓重,没有发现。 “基因样本……”陈默知道要交接的基因样本会在手提保险箱里,但还是朝着眼前的人说道,不是发问,而是喃语。 他望了陈默一眼,扬着嘴唇轻笑。他顶着一张格外严肃凝重的脸,轻笑显得格格不入。这种笑,没有任何轻松、亲和的感觉,反倒是让人怵的慌。 像是……… 像是职业的假笑。 他没说话,朝前走了几步。抬起自己的右手,伸进自己的左胸口,在里面摸索一下,找到了内袋,像是要从里面掏东西。 是一个黑色的遥控器,最边缘有一个红色的二极管指示灯。 陈默看着他按下遥控器上面的按钮,旋即车厢内有声响传出来。 最里面的载物台,沿着车厢底部的轨道滑行出来,然后在车厢口下沉,正好落在他的面前。 手提保险箱的上面,凝着一层薄薄的冰晶。 “手提箱里是总部交接给陈教授的基因样本。”他说道,陈默接过手提箱,碰触的瞬间,冰冷侵袭整个身体,她猛地哆嗦一下。 “我的任务完成,陈教授,有机会再见。不过我希望不要有这个机会。” 临末,他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眼神意味深长,陈默心里奇怪,因为她总觉得他的语气里有警告的意思。 说完,他按下遥控器,让载物台回到原来的位置,将车厢门关上。整个过程很迅速,时间很短暂,随后他回到驾驶室,发动引擎,开车倒出去。 就这么走了? 陈默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手提箱的冷气把她冻的太厉害,以致于忘记了说话。 不一会儿,通道里已经听不见车子的声音。 “陈教授,基因样本交接完成,按照规定,你现在可以使用地下二层的实验室。”一旁的徐杨突然说道,神情认真,“我需要提醒你,基因样本的研究只能在这里的实验室进行,陈教授也不能携带该基因样本离开地下二层,这是规定,希望陈教授能够遵守。” 前一句语气淡然,后一句就变的冷厉,充满警示的味道。 比刚才那个人语气里的警示明显的多。 “我明白。”陈默低眸扫了眼手提箱,开口回复。 “我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就先上去。陈教授想要研究样本,现在就可以进行。” “返回办公室的路,凭陈教授的记忆力,应该很清楚吧?” “清楚。”陈默觉得徐杨话里有话,但她还是老实回答。 说完,徐杨离开。 陈默提着手提箱,进到实验室。 每一道玻璃门都有权限认定,是面部识别技术,只要自己靠近,识别到面部,权限便会获准自己进入。 徐杨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很好奇这份基因样本,想要立刻进行研究分析。 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做着繁琐的工作,但却井然有序。 几个小时之后,陈默得到了第一份,初步的基因解离分析结果。 她盯着分析报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68章 阴雨(1) 立秋刚过,气温降落的十分明显。原本燥热的盛夏天,转眼间就变成了有丝丝凉意的秋天。 云层依旧洁白,但不再浓厚,而是稀薄起来,在天空最高的地方一缕一缕的飘着;像是飘来飘去的白色纱巾。 天高云淡。 待在房间里,走在街道上,都会感受到一股秋天的萧瑟感。秋的韵味从天而降,在无数的玻璃幕墙间反射,然后折射进每个人的眼里,心里。 最终变成切切实实能感受到的秋意。 炎热不再。 而这些变化,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完成。 快的让人有些恍惚;天气如此,事情也是如此,一旦变得太过迅速,就会让人瞠目结舌。 程莎莎一个走在街道上,公司的人员调整,也就是裁员任务已经尘埃落定,她并不在裁员名单里面。 她很庆幸,也很高兴。 得知消息之后,她也是偷偷跑了出来,在公司附近找了家咖啡厅,给赵宥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说着说着就哭了,毕竟这段时间,她的压力真的很大,大到彻夜难眠。 现在眼角还有泪痕。 好在,赵宥一直陪着她,安慰她。想到赵宥,程莎莎心里就阳光灿烂,脸上堆满笑。此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妈妈安排的一场场相亲里漫无目的地走到杳无音讯;却没想到会意外找到合适的人。 这是不是说明,爱情的发生,本身就是无迹可循的意外,是安排不了的东西? 或早或晚,但肯定会来。 她现在坚信这一点。 和赵宥打完电话,喝完咖啡,程莎莎离开咖啡厅,现在在回公司的路上。 “陈默在做什么?” 程莎莎走在路上突然顿了一下,以往她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的会是陈默,但现在变成了赵宥。 她惊讶于自己的变化,但很快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赵宥是自己的男朋友。 男朋友…… 什么时候变成老公呢? 程莎莎有了对象之后,就会时不时的想着结婚的事情,想着赵宥成为自己的老公,想着想着,满眼星星。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她妈妈的催促。 父母就是这样,没对象的时候催促找对象;有对象了,催促赶紧结婚;结婚之后,催促赶紧生娃……… 似乎就没有闲停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件件的事情找补上来,让你应接不暇。 程莎莎已经习惯了。而且,这一次她并不厌烦妈妈的催促,因为她也想早点结婚。 但赵宥说,再等他一年。 程莎莎手伸进裤袋,从里面拿出手机,摁亮屏幕解锁,然后拨打陈默的电话过去。 嘟——嘟—— 嘟——嘟—— 等了很久,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程莎莎又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抓着手机,有些无语的嘟囔道:“还是这副样子,动不动就没人接听。是你没接电话,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告诉你!” 嘟囔完,她把手机放回裤袋。 踩着高跟鞋往回走,走的时候脚步幅度有点大,带起不少的水滴,在空中形成一条条水线。 今早凌晨三点下的雨。雨水不大,淅淅沥沥的持续到中午;路面上有不同程度的积水。 程莎莎踩着高跟鞋,每落一脚,都会有水花溅射出来,裤腿湿了一半。 秋夏的感觉转变如此快,很大程度是因为这场雨。 看这迹象,阴雨没有要立即收手的意思,估计会缠绵一段时间。 司命大清早回的云崖,这一次,他没有告诉姬女,一个人开车回,免的徒增不少麻烦。 回云崖,因为三件事。 第一件事,和小米以及思甜的病情有关。思甜现在看着像是康复了,没有发热的迹象,检测生命体征一切也都正常。但是,她的部分dna出现了问题——二次变异。 准确来说,是某些基因的碱基对出现不同程度的改变。 这种变异,目前不能确定是不是高烧引起的环境异变;也无法估测后续对身体的影响。 司命跟思甜妈妈大致说明了情况,同时也让她不要太担心,很有可能,思甜的这次基因变异,会是良性的。 异变基因正好是缺陷基因组的部分基因,或许……会是云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良性突变。 不止是司命,老白也有这样的看法,所以,思甜还需要待在医院,进行后续的看护、研究、分析。 小米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不过,他仍旧是有生命危险,因为植入的基因病毒存在脱靶的风险,一旦脱靶,会彻底不可控。 这需要立刻制定预防方案。 第二件事,孙思甜爸爸的营救计划。 时间拖的越久,他的生命受到的威胁就会越来越大。 第三件事,是关于陈默的。 “陈默?”听到这个名字,司命很意外。上次送陈默回到市里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面。 此刻,司命眼前浮现陈默的身影,那双忽而妩媚,忽而澄澈干净的双眸,让他有些失神。 “没错,是关于陈默的。”老白顿了顿语气,将白大褂从身上脱下,放到沙发靠背上,让后走到角落的咖啡机,倒了两杯咖啡,端着走到司命面前,递给他一杯,“我们监视蓟丘的眼线传回来消息,千狐对陈默有想法。” 司命皱紧眉,凛着眼神,他没说话,但绷着脸,端着咖啡杯的右手抓握的很紧。 他很紧张。 老白感受的出来,紧张是因为陈默这个女人。老白眯着眼,浅浅的喝了一口咖啡,“我知道你对陈默是不一样的态度,所以特意告诉你。” 说完,老白嘿嘿一笑,话题里的严肃骤然消失,他的眼神充满调侃和戏谑。 司命没理会他的嘿笑,不是装作没看到,是真的没注意。他在想千狐对陈默有想法这件事。 “为什么?”司命问。 如果是因为上次在大清山景区跟踪的事,根本不致于;况且司命已经表明了陈默不会是白蛇的人。 千狐不致于蠢到认为自己会救白蛇的人。 那为什么针对一个普通人类? “还不是因为你。”老白斜着眼看他。 “我?”司命更觉得奇怪。 “嗯。”老白又喝了一口咖啡,“千狐将药剂带回蓟丘研究,没有找到复制药剂的法子。那帮蠢人,原本想着自己做药剂,现在发现自己没这个能力,还得依靠云崖,可上次已经和云崖撕破脸皮,只好盯上陈默。利用她,来换药剂。” “我凭什么换?” “就凭在大清山,你对陈默的态度………” 第69章 阴雨(2) 雨停了几个小时,下午一点的时候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整个天空道路看着都湿漉漉的。 云崖在地底下,本来无法得知外面有没有下雨;但是云崖的通风井直通山体的表面,雨水冲刷草皮泥土的气味,随着通风井的气流进来,笼罩整个云崖。 里面的人能闻到浓郁的土腥味,不难知道外面在下雨。 司命端着咖啡杯,没有喝一口,最后他还是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然后起身走到窗户旁边。 他看着窗户外面,闻着气味,仿佛能听见雨声,仿佛能看见如毛发一般的雨丝。手臂自然的垂落,掌心很白,上面的纹路很淡,跟唇纹一样很不明显。 老白叹了一口气,“司命,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 司命闻言,皱紧了眉头,上面的竖痕堆叠,眼眸里闪着光。 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人类女人? 从来没有过。 真的从来没有过吗? 司命心底深处,突然有着一道幽幽的声音飘远而至,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像是从星河的另外一端发出的叹息。 司命愣住了,一时间无法回答。 因为他的眼里,忽然在漫长的记忆长河里,看见了一道身影。 温暖,明媚,美丽,动人的身影。 并不是从来没有过。 “司命。”老白喊了他一声,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喜欢。”司命否认,否认之后,他又想起夜店廊道里的那个吻,想起沙滩上的拥抱和深吻…… 一时间,他没了否认的底气。 老白没注意司命神情的变化,他拍完司命的肩膀,眼神往另外一个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酒馆,酒馆里的酒沿用的是当年桃花酿的秘方。 很醇和,很清香。 但还是和当年的那罐桃花酿有差别。 可能是因为酒馆的女主人,不是狐娘的缘故。 “要不要去那家酒馆喝一杯?”老白指着窗户外街道对面的酒馆提议道。 司命没喝酒的心思,想拒绝。 老白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这一次没等司命的回答,直接转身离开。他脱白大褂的时候,估计已经想好了要离开医院。 至于离开的原因,肯定是酒瘾又犯了。 好在这是云崖的医院,不是外面人类世界的医院,不然坐诊的医生喝酒,是要被吊销执照的。 司命看着老白的背影,只能无奈摇头,跟着出去。 外面的土腥味更重,流风更冷。 走出医院大门,走过街道,在拐角的地方进了酒馆。 酒馆的主人,是方大娘。 她坐在柜台的位置,右手撑着下巴,似乎是想要睡觉,不断打着呵欠。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跑来酒馆喝酒,所以店里没有生意。 里面的布局保留着古代酒馆的样式,雕廊画栋,每一张桌子都有栏杆隔开,用的还是长条凳,古香古色。 大厅尽头,是上二楼的扶梯。 方大娘听见两人推门进来的吱呀声,头往下一坠,错开手掌,差点贴着柜台面。 抬头的时候看见来人,脸尴尬的不知往哪放,连忙问候,“司命大人。” 随后看见了老白,“老白,你也来了。” 司命是云崖的祭司,整个云崖的人见到都会称呼一声大人;老白在云崖的地位也很高,不过他经常来这家酒馆喝酒,和方大娘关系熟络,所以就喊的亲切些。 两人都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什么。 方大娘离开柜台,走到老白面前,“今天还是老位置?” 老位置指的是老白常坐的位置,在二楼靠窗户的位置,可以看见整条街道。 老白喜欢傍晚的时候坐在那,看路过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偶尔碰见腿又细又长,胸大屁股翘的极品,会眼神泛光感觉到人生的圆满。 老白眼神努努司命,示意由他决定。 方大娘目光转过去,司命正好开口,手指着离柜台最近的一个地方,“就这吧。” 老白点点头,旋即两人相对坐下。 “需要来点什么?”方大娘问。 “两瓶酒……”老白边说,边摸着下巴想,“来一盘爆炒肺片,一碟花生米,你呢?” “凉拌的金钱肚。”司命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单,说了一个凉菜。 “好嘞,我马上去准备。司命大人,您稍等。”方大娘收起菜单放回柜台,然后进后面的厨房。 “说回陈默的事情。”老白给自己和司命摆上筷子,“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个女人,那天你不顾一切保护她的样子,在千狐眼里,陈默对你而言是重要的人。” “抓住了她,就能像上次一样,利用她换取药剂。”老白说的,司命也能想到,但他不明白,千狐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云崖和蓟丘之间的关系,就不怕彻底翻脸?” “你本来就对蓟丘没什么好感。”老白不置可否,瞥了他一眼,然后望着门外,想看看这个时候有没有年轻貌美的姑娘经过。 “没好感,是对于他们老旧的观念。”司命眼里冷光幽然。 老白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老旧……应该说是腐朽。蓟丘那帮还没入土的老家伙,思想顽固的像是茅坑里的臭硬石头。有他们在,蓟丘改变不了什么。” “但千狐没那么笨,他很聪明,也想到了你想到的这些。听眼线传回来的消息,千狐打算抓陈默回蓟丘种蛊。只要蛊一旦种下,就需要每月服用解药。” “他们打算用蛊的解药,换取你手里的药剂。只要他们愿意,只要你在意陈默这个女人,就算翻脸,交易还是会进行下去。” 这消息是线人费了很大的精神探听到的,老白知道司命对陈默异常关心,所以把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没有遗漏什么。 云崖的药剂,蓟丘复制不出来。 蓟丘的蛊毒,云崖同样没有能力去应对。陈默真要是被蓟丘下了蛊,后果不堪设想。 司命闻言脸色铁青一片,眉头拧的死死的,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兀明显,“混账!” 司命动了真火,说到种蛊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凶光毕露。 他也没想到,当知道陈默会被千狐抓走种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颤了一下,然后心底里不断冒着炽烈的火气。 ps:祝大家三八少女节快乐,一直十八岁! 第70章 阴雨(3) 他发火,他动怒,他甚至想要冲到千狐的面前扯着他的脑袋教训一顿。 这种情绪疯狂的蔓延。 他抓着拳头,用了很久,才勉强平静下来。 “不过你暂时不用担心,新城这么大,他们未必能找得到陈默,就算要找,也是从大清山周边开始。”老白宽慰道。 “我不担心。”司命沉着声,没看老白。 “嘴硬。”老白毫不留情的讽刺。 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老白在看外面,司命在想事情。 过了会,有脚步声传来,方大娘端着弄好的酒菜过来。 老白和司命的面前各放了一瓶酒——桃花酿,中间摆着爆炒的肺片,花生米还有凉拌的金钱肚。 放下这些东西,方大娘又去取了两个酒杯。 酒瓶用的是青白釉的大塘烧坊,酒杯则是配套的小酒杯。 这是喝桃花酿专门用的酒具,老白曾经听一个人说,只有大塘烧坊的青白酒瓶盛酒,青白酒杯喝酒,才能喝出独特的味道来。 但他喝了这么多次,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味道。 很早他就认为,那是骗人的话;可还是形成了用这套酒具喝酒的习惯。 司命见方大娘俯下身子准备拿起酒瓶给他们倒酒,抬手拦住了她,“我们自己来就行。” “那您们慢用。” 方大娘回到柜台,这一次,没有用右手托着下巴睡觉,而是站的笔直。 司命盯着酒瓶,看见了上面“桃花酿”这三个字,有意无意的多看了老白一眼,然后想起一些事情。 他右手端起小酒杯,送到嘴边,贴着嘴唇微微仰着头喝了一口。酒杯很小,里面的酒一口就能喝掉,喝完司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拿起筷子,想夹一块凉拌的金钱肚但很快放下了筷子,望着老白。 “前不久我和狐娘见了一面。”司命想起的是在夜店和狐娘见面的事情。 老白听到狐娘这两个字,眸光潋起,他放下筷子,喝了一杯酒,抿着嘴回味酒劲。良久,他忽然叹了口气,开口说,“什么时候?” “给小米做第一次治疗后返回市里没几天。”司命记不起是几月几号,所以说了个时间节点。 老白想了会,回忆起大概是什么日子。 “有段时间了。” “嗯,如果不是今天看见桃花酿,我都记不起来这件事。”忘了告诉老白这件事,司命心里有愧疚。 “你们聊了什么?”老白问,语气里听不出过多的情绪。 “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分部的总经理徐杨,会经常去她的那家夜店,我让她帮忙探听点消息。” “除了这个,她有说别的吗?” 司命看了他几秒钟,认真的道:“老白,你心里还有狐娘。” 老白别过头去,没有理会。 司命则是继续说,“她心里也还记挂着你。她问了我你的近况,过的怎么样。她想回云崖一趟看看你,又怕你不愿意看见她。” “老白,既然你们两人心里都有彼此,为什么不能放下一些事情走到一起,毕竟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有些事情,是不会随时间的久远而抹去;尤其是感情。”老白没抬头,自顾自的喝酒。 连喝了三杯。 提起狐娘,他心里无比苦闷,懊恼、悔恨、痛苦、责备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只能借酒浇愁。 司命想了想,说:“我看的出来,狐娘已经放下了。” “那是自欺欺人。”老白惨笑一声,“我没放下,我也知道她没放下。” 他继续喝酒,继续说。 “人心其实是座牢笼,上面挂着很多锁,为了锁住感情。可一旦钥匙丢了,感情就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 转眼间,老白酒瓶里的酒喝完了,他拿过司命面前的酒瓶,这次不再是往酒杯里倒,而是举起瓶子仰头直接喝。 咳—— 喝的太急,酒水呛到嗓子眼,他剧烈的咳嗽,半晌才缓过劲来,脸上一片浓郁的潮红。 过了一会,他又开始喝酒。 司命拿住他的手,阻止他再喝,但却被他甩开。 “我没喝醉。”老白说道。 司命无奈的看着他,收回自己的手。 “就算钥匙丢了,总会配出可以开锁的新钥匙。” 老白摇头晃脑,嘴角的酒水印甩出来,“难——” 他拿着酒瓶子,在司命面前晃来晃去。 “就像这桃花酿,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配出当年的那份味道。” 说完抹了把嘴巴继续说,“不是人固执,而是有些事情本身就固执。” “老白……” 司命还想说什么,被老白打断,他斜着眼看他,“就说说你,这么多年了,你不也一样固执?就是不知道,陈默这个女人,会不会变成你说的那把新钥匙。” 司命愣在原地,薄薄的嘴唇缝隙变成一条细微的线。他不说话,神情变得严肃,脑海里再次浮现陈默的身影。 钥匙吗? 虽然她严肃起来冷,但笑起来却是很好看的女人。 想到陈默,他冷厉的脸色仿佛被金色的暖阳照着,上面料峭的寒意逐渐消融,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化开。 对陈默,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样一种情绪。 反正不会是普通人。 老白瞧着司命的神情,看了一会儿,然后嘿嘿的笑出声,“我从没有见过。” 司命皱眉问:“见过什么?” 老白说:“从没有见过你在提到一个女人的时候,会是这幅神情。说实话,陈默没有姬女漂亮,无论是脸蛋还是胸,可能腿和腰肢出色点。” 他说着话的时候还是摇头晃脑,同时带上评头论足的啧啧声。 “整体来说,还是姬女漂亮,能娇蛮,能妩媚,能魅惑,尤其是在你面前,能顺从。陈默看着性格太烈,冷淡。” “但你偏偏对陈默有意思,不喜欢姬女。感情这东西,往往和别人以为的合适截然相反;就像你认为的我和狐娘,未必真的合适。” 拐来拐去,老白又拐回到他自己身上。说这段话,是为了告诉司命,他和狐娘未必真的合适。 哪怕互相喜欢。 司命没接话,他的视线绕到老白身后,看墙壁上挂的古字画。 老白反拿起酒瓶,滴出几滴酒,第二瓶酒也被他喝完了。 “酒我陪你喝了,该走了。”司命说道,没给老白继续要酒的机会。 ps: 第71章 阴雨(4) “走了?”老白抬起头,有些意犹未尽的咂着嘴,酒没喝到位对于爱喝酒的他来说,是件很折磨的事情。 并且,今天他的情绪很特殊。 他其实打算跟方大娘再要两瓶酒,继续喝。但迎着司命肯定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视线落回到桌上时,又立刻想到了该怎么说:“你看桌上的菜,肺片虽然吃的七七八八,但是花生米只吃了一半,你点的凉拌金钱肚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还有很多。现在走是不是太浪费了?” 他的心思就是想多喝点酒,司命懂。 “觉得浪费可以打包带走。” “那算了,走吧。”老白叹口气,知道挣扎无用。他起身,手扶着桌子绕过栏杆出来,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脚步忽轻忽重,他走的不快,是在等司命结账。司命是云崖的大人,这顿酒肯定得他请,何况自己告诉他那么重要的事。 司命从裤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钱包,是陈姨托陈默交给司命大人的那个钱包,钱包的正面有着并蒂莲的图案饰样,角落的边缘印了一个“司”。 司命知道这是陈姨的一番心意,后来就直接用这个钱包。 他不知道,这款钱包还有一个红色的伴侣,目前在陈默的手上,被她使用着。 他也不知道,并蒂莲的图案只是一半,陈默的那款钱包有另外一半,两者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并蒂莲。 司命不知道,不过,陈默知道这一切。 她把这个当做秘密,没告诉司命。 云崖里的一切,都源自于人类社会,包括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和蓟丘不同,云崖不会去骗抢,而是融入人类社会进行正当的交易。 所以,人类社会通用的纸币,在云崖也是通用,物价水平也基本一致。 两瓶酒,加上花生米和两盘菜,一共消费一百二十六。 司命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和一张五十的钞票递给方大娘。 方大娘急忙扬手,推掉司命的钱,“司命大人,这顿算是我请您的。宁宁在您那,还得麻烦您多照顾,她做事毛毛躁躁,我是真的担心她惹您不开心。” “宁宁?”司命不知道方大娘的说的是谁,心里不解。 “就是方宁。”方大娘解释着。 司命想了片刻,还是没太想起来这个名字所对应的人,身后的老白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就是你在新城的那个心理诊室里的柜台招待,上次不是说缺人嘛,我就给你找了一位美女过去,她其实是方大娘的女儿。” 老白说这话的时候,方大娘连连点头,同时对老白投来感激的眼色。 他和方大娘关系熟络,总是来这家酒馆喝酒,上次说起司命想找人打理诊室,方大娘就托老白把自己的女儿送过去。 帮忙也好,打工也罢。 方大娘也有私心,自己女儿生的漂亮,司命大人一直没有对象,说不定缘分……… 司命听完老白的话,瞬间想起方宁是谁,他还真的不知道那个丫头会是方大娘的女儿,平常在酒馆里也没见过。 “她办事认真仔细,也很听话,方大娘,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大娘松了一口长气。 老白斜眼看司命,总觉得很听话这几个字,哪里不对劲。 “方宁归方宁,这顿酒菜的钱,我还是要给。”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大娘也不好再推辞,接过司命手里的钞票,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二十的,四张一块的找零。 司命接过放进黑色钱夹里,然后把钱夹放进口袋,“那我们走了。” “慢走,司命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酒馆,老白前脚刚跨出门槛,立马回头朝着方大娘小声开口,“花生米和凉拌的金钱肚给我留着,晚点我还来喝酒。” 声音很小,而且司命已经走出去了,没有听见他的话。 方大娘笑着点头,表示明白。 老白心满意足的走出酒馆,迈着八字步,嘴里哼着小曲,走到司命跟前,他抬手往前靠,想要拢住司命的肩膀搭上去,被司命用手弹开。 于是,他只好讪讪一笑,收回手,走在司命的身侧。 外面下的雨应该会比刚才的大,淅淅沥沥的更加密集。 虽然在里面听不见繁杂的雨声,但是弥漫空气里浓郁的土腥味,还是能够说明这一点。 雨下的愈大,冲刷泥土的力度也会愈大,土腥味才会愈加明显。 老白伸着脖子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雨水泥土的气味,觉得胸口一片空旷疏朗。 身上的酒气,似乎都被冲散不少。 他和司命回到医院,去到病房找小米。小米这几天病情很稳定,虽然基因病毒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些不可逆的影响,但就目前的生命体征来看,没有严重的威胁。 不排除突发状况。 老白和司命回到病房的时候,小米靠着病床的靠背,半坐半躺,腿上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有白色的a4纸,右手拿着一只铅笔,精神专注的在纸上画着东西。 两人进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 老白和司命看着纸上画的内容,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打扰小米,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半个小时过去,小米在白纸上做完最后一笔标注,抬头的时候看见了司命和老白,恭敬的问候,“司命大人,白大人。” “你画的是什么?”小米画完,司命才询问,老白眼神看过来,他也想知道。 “路线图。我是从地下二层的通风口逃出来的,中间经过了几个岔路口,这几天我努力的回想,依稀回想了起来,都画在这张纸上。” “我想,营救孙叔还是得从通风口下去,其他通道未必能够顺利进入。” 司命神色一喜,拿起桌上的白纸看上面的路线,岔路口的位置小米都做了标注,有些地方虽然模糊,但整体没有问题。 他和老白计划近期对小孙实施营救,一直没有确定方案,有了这个路线图,方案完全可以定下来。 老白接过司命手里的白纸,仔细的端详着路线,他长舒一口气,“小米,干得不错!” 司命同意的点头。 “能想起来通风口的进口吗?”这是最关键的地方,实验大楼这么大,通风口有很多处,只有知道从哪个口出,这个路线图才有用。 “不是很清楚,当时逃的太匆忙。”小米挠着头。 “你好好想想。” 小米低着头,思绪慢慢往回倒转,一幕幕画面缓缓移动,良久,他抓到一些关键,“我记得刚逃出去没走多远,街对面有个咖啡屋,而且里面有很重的猫气味。” 第72章 阴雨(5) 咖啡屋…… 猫的气味…… 小米的回答出乎老白和司命的意料,而且这两样东西,根本无法联系到一起去。不过想想他们又能明白小米为什么这么说,逃离的过程他不会有太多精力去注意其他。 能注意到街对面的咖啡屋,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至于闻到猫的气味,那是作为狐族的本能,嗅觉比视觉灵敏,哪怕在惶恐的情况下,也能捕捉到周围的气味。 “你确定?”老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想了半天,没有把咖啡屋和猫完全联系起来。 “确定,猫的气味我不会闻错。”小米眼神笃定,十分确认的说道。 司命皱眉深思。 “我回市里之后,会去实验大楼附近转转,有这两点,那个通风口应该能够确定下来。” 司命把白纸递回给小米,“我们会在这几天安排人去实验大楼救人,你还想起什么的话,通知我们。” “没问题,司命大人。”小米保证道,“孙叔……拜托了。” 如果不是他拉着孙叔去喝酒,也就不会撞见白蛇的人,也不会被抓去白蛇的实验室当实验品。自己现在虽然逃出来了,可每每想到孙叔还生死未卜,他心里就悔恨自责。 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参加营救,只能拜托司命大人。 小米望着司命,眼神里是祈祷。 “你先好好休息。” 老白和司命离开了病房,两人商量着营救的具体事项。 司命先回市里确定咖啡屋对街是不是真的存在通风口。 还需要配制能够让他们回归本体并且持续一段时间的逆药剂,这样才能保证顺利通过通风口。 “至于人选……”老白顿着语气,他也在思考合适的人选,考虑到地下二层的未知情况,需要机敏的人,并且有足够的身手应对冲突。 综合考虑,他渐渐有了眉目,“林乔可以,他行事谨慎小心有考虑。由他进入地下二层救出小孙,你负责接应。” “不行。”司命摇头皱眉,拒绝了老白的提议。 “你有更合适的人选?”老白问。 “下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事,我来做。”司命斩钉截铁道,“论对身体的掌控能力,还是对逆药剂的适应能力,我比林乔好;我去更能降低风险。” “不行!”这回轮到老白否定了司命的想法,“你是云崖的祭司,一旦你落入白蛇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白蛇斗了这么多年,现在照样很好,我有把握。” “那也不行!”老白仍旧不同意。 两人僵持住,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滞,可能是因为关着窗户,感觉无比闷热。 老白看着司命,司命看着老白,都不肯让步。 司命走到窗前,拉开窗户玻璃,外面流窜的凉风迅速的钻进来,吹散身前闷热的空气,凝滞的感觉消失。 空气中涌现清新的泥土味,腥味变得很淡。 他感受着风,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知道外面的雨还在下。恰好是立秋,这场秋雨估计要缠绵很久的时间。 可能一整天,也可能两三天,这段期间会时停时落。 司命看着窗户外面部分云崖的景象,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变得热闹。 沉默半分钟后,他神色坚定的开口,“云崖,是我要守护的云崖。” 皱紧的眉头松开,像是拨开浓重的阴云。 “没必要以身犯险。”老白还是想劝劝,虽然知道司命固执起来誰的话都没有用。 “任何人去都是犯险,我的把握更大。” 老白无奈的叹气,“由你进入地下二层营救小孙,林乔负责在外面接应?” “嗯。” “那我有个条件。” 司命闻言挑了一下眉,“什么条件?” “姬女要作为通风口的接应跟着去。” 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安排姬女,她是个会惹事的主,参与营救行动容易帮倒忙。 但老白改变了主意,要司命带上姬女。 司命眉头再一次皱紧,眼神凛然,态度强硬的否决,“不行!” “要我同意你犯险,你就必须答应我这个条件……必须。”老白的态度同样强硬,两人的目光对视着,酝酿着一场风暴。 许久,老白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自顾自喝着,杯里的咖啡已经凉了,他没有在意。 司命想要单独下去,需要自己的支持,需要获得自己的同意。所以他不担心司命不答应带姬女过去。 “为什么?”司命压着喉咙问,声音低沉,“你比我清楚,姬女容易感情用事。” 老白瞥他一眼,一副我肯定明白的神情,“正因为她容易感情用事,我才一定要她去。” 司命:“…………” “地下二层肯定会有危险,你是那种哪怕碰到危险也会赌一把的人。有姬女在通风口接应,一旦察觉到什么,她会下去帮你,有她在,你才会放弃赌的冲动行为,尽快撤离。” “我让姬女去,不指望她帮你,是希望她能让你能安全回来。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司命听完,明白老白的心思。 可姬女真要是去,很容易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放心,她虽然胸大,但不是完全无脑,大是大非下她还是有考量。”老白试图说服司命。 “这番话你自己信?”司命瞪着他,不接受他的这番说辞。 老白放下咖啡杯,摊开双手,“我信……一半。至少她的胸是真的大!” 说到胸的时候,老白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大下。 凝滞的气氛突然畅快起来。 司命又瞪了他一眼,这次他心虚的噤声没说话。想端起杯子喝咖啡,发现杯子里的咖啡喝光了。 准备起身去再接一杯咖啡时,司命说话了。 “我同意姬女加入营救行动,具体安排我会跟她说明。至于行动的时间,我会提前通知你。” “小米的病情由你负责,我得回新城确认通风口位置,准备逆药剂的制作。” 说完,司命直接离开了房间。 老白还想说点什么,司命的身影已经在门口消失,要说的话只能变成嘟囔。 “这是生气了?”老白望着他刚消失的身影,心里也纳闷。 突然离开,应该是被自己的要求弄愤怒。 老白想了想,自己也很无奈,很委屈。 可自己找谁发火去? 第73章 阴雨(6) 出来的时候,外面果然还在下雨。 比淅淅沥沥小一点,纤细绵延的雨水汇成丝线,落在车玻璃上面形成很小的水珠。 雨刷刮完一层雨水之后,很快又有密集的一层覆盖上来,像是透明玻璃变成蒙砂玻璃。 司命把雨刮调成自动模式,抬头看了眼落雨的天空,灰色的云层聚集在头顶的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灰色会淡去。 他松开手刹,打了一轮方向盘,踩油门,将车开出山路,走了十几分钟,驶向省道。 在岷山收费入口上的高速,因为下雨路滑,车的行驶速度比平常慢很多,返回市内的时间也会长上不少。 司命下午一点钟离开的云崖,五点半才在新城市东下的高速。 中途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他给陈默打了个电话。千狐有抓她的心思,这让司命心里不安生,想要打电话稍微提醒她。 但是,电话无人接听。 时间正好是下午,可能在午睡,司命不想太打扰,所以没有再打电话过去。 不过,这件事一直在他心口放着。关系到陈默的生命安全,他心里也紧张,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的很紧。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在意陈默? 司命没去想这个问题,就算是想了,也想不出所以然。老白说他喜欢陈默,认为陈默会是解开他心锁的钥匙。 他当时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 他对陈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很奇怪,很特殊的感觉。 司命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陈默的那双忽冷忽热狡黠的眼睛,很吸引人;像是银河深处的漩涡、黑洞,能够将他吞噬。 他虽然在边缘,可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吸力。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一刻,会掉进去,会被吞噬。 司命拧着眉头,嘴唇抿着,天空的阴云差不多和此刻他的心情一样。 车下高速驶进新城大道,开了四五分钟,司命抬起右转向灯,打方向盘靠边停车,拉起手刹,按下警示灯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陈默的手机号码。 他心里还是不放心。 万一千狐查到了陈默的身份,工作单位,电话信息,住址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以千狐雷厉风行的性子,很可能……… 左手还是握着方向盘,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响,没人接。 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 司命心里不安,又打了一遍,还是嘟嘟到最后,没有人接听。他的脸色沉落下来,和天空浓重的阴云如出一辙,他在想陈默在干什么,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在睡觉,手机也应该在身上。 司命眼眸里闪了下光,把手机放进裤袋,松手刹,警示灯都没关,开车并入车流。 陈默住在长宁区白石街路的明安小区。 上次从大清山景区回来,司命把陈默送到小区楼下,而且在心理诊室的时候,她填过详细地址,所以他知道陈默住所地址,并且记得很清楚。 车在安湖里东街拐进白石街路,一直朝前开,开到了明安小区南门附近。 司命一心想着陈默为什么没有接电话的事情,心神有些飘忽,车停住之后直接推开车门出去,没有注意路边上的行人。车门撞到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没看到有人吗?!”司命还没出来,姑娘语气骂骂咧咧,一副要冲上来打人的架势。 车门撞到了她的胳膊,司命收力很快,撞的程度不深,这姑娘只是在发泄突然被吓到的情绪。 “抱歉。”司命下车后主动道歉,低沉醇厚的声音让眼前的姑娘愣了一下,然后她看见了司命的脸,眼神亮了起来。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我没被撞疼,就是你下次得小点心。”语气立马从骂骂咧咧的状态脱离出来,变得娇糯。 浑然像是两个人。 能让女人脾气改变的,往往是好看的男人。这一点,你是无法否认的。 不过,司命说完抱歉,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匆忙跟眼前的人点了下头,然后往小区里走。 姑娘抬眼的时候,他已经走远。 “喂……”姑娘抓着自己的衣服,朝着司命喊了一声,眼里满是失落,“就这么走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对于司命而言更是没有形成记忆。 他走到陈默所在的那一栋楼,然后上楼,一会的功夫就出现在陈默的家门口。 咚咚咚—— 司命没有喊陈默的名字,只是敲门。 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司命又敲了三下,力道比刚才大很多,有种像是在砸门的感觉。 “誰?”几秒后,里面穿出来陈默的声音。 听到陈默的声音,司命心里的担忧逐渐消失。然后他才意识到,此刻正站在陈默的家门前,陈默开门就能看见自己。 脸色沉落下来,不是因为生气或是恼火,是因为不知所措。 他想直接离开,不打算进去。 突然出现的理由他没有想好,难道要直接告诉她千狐盯上她了? 这样的话,陈默肯定会戏谑嘲讽自己,会认为自己是对她感兴趣,是有别的想法才出现。 阴雨天,她的欲望臆想会特别强烈。 但千狐盯上她的事,还是需要明确的告诉她,让她小心注意。 司命矛盾着,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非说不可,所以没有转身走,而是选择留下来,进门面对陈默。 “司命?” 司命站远几步,低下头,为了陈默能够在孔眼处确认自己的脸。 不过,陈默没有看孔眼的习惯,直接推开门,穿着薄薄的睡衣俏生生的站在豁口的位置。 她披散着头发,脸色疲惫还有些暗沉,原本白皙的皮肤没了色彩,情绪看着低落。陈默看见了司命,惊讶的喊出声,她怎么也想不到,敲门的会是司命。 司命怎么会来这? 换做是以前,陈默肯定会想入非非,面颊浅笑的望着司命;但现在,她没这个心情,看见司命的第一眼眼眸亮了一下,很快回复原样。 司命察觉到陈默的不对劲,觉得奇怪。 “进来吧。” 陈默的声音不似以往,有点喑哑。 她往客厅走,门开着,没有管司命。司命愣了一下,还是拉开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脱了鞋,走进客厅。 陈默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客厅里响着音乐。 第一次敲门的时候陈默没有听见,是因为听歌的缘故,后来敲门的声音压过歌声,陈默才听见。 第74章 阴雨(7) 往事留旧城铺展了风景 世上客机大可帮我逃命 流浪到地中海 总会蝶泳 ........ ........ 谁让我的生活生命被转换 都记得自己从未悲观 只要前度夸奖 洒脱 忘掉根本生又何欢 ......... ......... 司命进来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僵硬。 陈默穿着睡裙,斜靠着沙发,架着二郎腿,睡裙正好遮住膝盖往上的肌肤,小腿则是裸露在外,白皙诱人。 司命看了一眼她的腿,现在是阴天,没有阳光,如果有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照在腿上,会渡上一层白光,像是晶莹的白玉,更加好看。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注意陈默身体的某些部位。 眼眸,胸,还有腿。 司命很少会在意女人的这些部位,这是最让姬女恼火的一件事情。姬女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司命都没有余光偷瞥她的身体;姬女自信自己无论是腿,腰肢还是胸都是男人梦寐的东西,可偏偏在司命这,搔首弄姿都不会被多看几眼。 除了姬女,司命见过的其他女人也是如此。 唯独陈默,是个例外。 新钥匙吗? 司命想到老白说的话,心里恍恍惚惚。 桌上放着陈默的手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正在播放歌曲。 司命瞥了一眼屏幕,看见上面歌曲的名字---《地尽头》。 歌手的名字太小,他看不清楚。 是一首粤语歌,听着低沉颓丧。司命看着靠在沙发上的陈默,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低沉、失落、茫然。 眼前的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地尽头,看着诺大的一片虚无和未知,阴影将她吞没,茫然无措。 看着她这个样子,司命心里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变成了紧皱的眉头,变成了凝重的神情,变成了稍稍前倾的身体,变成他眼里的暖色。 音乐循环播放,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大概是三四分钟的煎熬,陈默突然坐直了身体,右腿从左腿放下来,双腿并拢平放,她望着司命,端详着。 然后开口说话。 “你怎么来了?”声音沉沉,没有之前的活力。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司命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只是问。 他和陈默见面不多,上一次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在新城狱所,和自己妈妈谈完话后。 陈默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关掉音乐,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客厅骤然间安静下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陈默盯着司命。 “我为什么会来不重要。” “不想回答那就都别说话。”陈默现在身上负能量很重,稍有不顺心就会有火气。 司命不回答,她就真的不说话,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司命。 窗外的雨停了,但是阳光还没有出来,可能云层太厚,穿透不过。 云层得慢慢散开,这需要时间。 司命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前的僵局只能自己先回答陈默的问题,但他还在想怎么说这件事情。 想了想,他还是选择直接说,“千狐盯上你了。” 陈默没讶异,没紧张,没惶恐,“千狐……上次在大清山山麓碰见的那帮人的首领?” 她对千狐这个人很有印象,手臂上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的伤痕,就是千狐弄的。 “是他。” 陈默看着司命,他的脸色严肃凝重。 “你怎么知道他盯上我了?因为上次我看见了什么吗?”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交易着不为人知的东西,无疑是犯罪团伙。 而自己目睹了那帮人的面目,这些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陈默心里也清楚。 可如果千狐要对自己动手,和千狐做交易的司命,为什么要帮自己? 上次也是,为什么要救自己? “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司命打消了陈默的疑惑。 这让陈默更加想不明白,他和千狐只有上次事件的交集,不是因为上次的事,还能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陈默顺势问道。 司命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药剂也好,利用自己对她不一样的态度也好,这些话都无法说出口。 “不想说,那就算了。”见司命不说话,陈默不打算再问,冷冷地开口。 “上次在大清山山麓,我趴在地上,样子狼狈,而且一直低着头,他们不见得看见了我的样貌,所以未必找得到我。” 陈默说这句话,是在消除自己心里的不安。 “姬女喊出过你的名字,所以他们知道你叫陈默。”司命提醒道,希望她能够重视起来。 “去大清山旅游的是全国各地的游客,全国叫陈默这两个字的多了去;就算新城,也有一大堆。” “千狐不是普通人,要查到你的身份,住所,不是难事。” “就凭陈默这两个字?”陈默讥诮道,就算是美国中情局,想要仅凭名字彻底锁定一个人,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千狐比中情局厉害? “还有气味。”司命皱着眉,狐族找人有自己的手段,如果是普通气味还好,偏偏陈默身上有自己种下的香气,这是唯一的气味。 “种香?”陈默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盒,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咬着烟头吸了一口然后朝着司命的脸吐出,烟雾缭绕。 她冷笑一声,继续说,“他是狗鼻子吗?隔几百公里能嗅到我身上的味道?” 司命沉默不语,狐狸的嗅觉比狗还要灵敏,尤其是基因突变过的野生狐狸。但他无法这么给陈默解释,越解释会越麻烦。 陈默见司命不说话,以为他放弃了说千狐的事情,可看着他脸上依旧凝重的神情,又觉得他没放弃。 “退一万步讲,就算千狐确认了我的身份,也不敢在市里胡作非为。” 上次是在大清山,没有人烟的山麓,和市里不一样。而且她上下班都是开车,这附近都有监控。 “不要小看了千狐。”司命的这句话,已经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他敢明目张胆的犯法?”陈默嘴角噙着冷笑,神情不屑。 “这个世界,法律的管制对少数群体而言,未必真的有用。” 他盯着陈默。 陈默盯着他。 一双眼睛漆黑,一双眼睛幽蓝。 陈默突然意识到,司命的眼眸是幽蓝色,像是深邃的大海,像是氢气燃烧的火焰。 静谧,深沉,神秘。 陈默忽然笑了,嘴唇微张,露出洁白的牙齿,“你,很担心我?” ps:谁说爱情的发生,非得要轰轰烈烈亦或浪漫? 第75章 风起时(1) 陈默抽完烟。 刚停了几分钟的阴雨又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嘈杂,让人心烦意乱。 陈默盯着司命看,凝视着他脸上渐渐绷紧的皮肤,忽然错开的眼神,还有滚动的喉结。两人的距离隔得不远,陈默能清楚的看到喉咙上面一粒粒小凸起,又因为阴天形成的阴影,像是灰色的镀层,有独特的金属质感。 让人更想去抚摸。 陈默抿着嘴唇,她没有涂口红,本色是淡淡的樱粉色,上面的唇纹很浅。虽然抿着嘴,但笑容比刚才还要明显,有种强忍着笑意的感觉。 她眼里忽然有了光亮。 刚才的她,还是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地尽头,看着诺大的一片虚无和未知,阴影将她吞没,茫然无措。 她回过头望,看见了身后接应自己的人出现,像是看见了希望,确定了方向。 陈默收起嘴角的弧度,眼神里的亮光柔和,声音也不喑哑,“你是想告诉我千狐会找我麻烦,让我小心点,所以赶了过来?” “是。”司命回答的很迅速,这的确是原因。 “为什么不打电话?我上次给了你我的手机号码。没记住?”陈默勾着眼角的余光质问,语气忽然就变了。 “我打过,没人接。” “没人接?”陈默讶然,拿起桌上放着的手机,点开屏幕看,然后才想起来这不是她常用的手机。 “我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平常娱乐用的,一个是带在身上办公用的,常带身上的那个在卧室。”陈默说明完情况,神色抱歉的看着司命。 “所以你是担心我出事,直接跑来家里?”陈默眨了下眼皮,像是故意;心底里因为这个念头生出喜悦,那些笼罩的颓丧消失了些。 像是天空的阴云,风起时吹散了些。可仍旧浓重,雨也仍旧在下。 “一直在客厅?”司命问,没有理会陈默这一次的问题。 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刚出云崖的时候,也就是下午的一点左右,司命就给陈默打电话,没人接听。 到新城市里刚下高速,又打了两通电话,没人接听。 这期间如果陈默看了常用的手机,肯定知道自己联系过她。不知道的话,说明常用的手机一直在卧室,而她没回过卧室,一直待在客厅。 “嗯。”陈默点头承认,看着司命的眼神饶有深意,里面的光,像是黑夜里的星星,忽明忽亮。 从中午开始,她就在客厅。 司命想着陈默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循环听着《地尽头》这首颓丧的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他是一级心理师,自然能够从中判断出一些心理问题。 陈默有躁郁症司命是清楚的。躁只是诱因,最可怕的情绪还是郁,陈默的轻度抑郁很有可能发展成重度抑郁,尤其是一个人长时间独处,情绪低落的时候。 洒脱 忘掉根本生又何欢 听到这样的歌词,往往容易让人陷入抑郁的泥淖里,挣脱不出来。 司命担心陈默的心理问题,最好是做一个系统全面的心理问询和诊疗,避免病情进一步恶化。 但现在直接说,不现实。 他沉着脸,皱着眉头深思。 陈默身体挪到司命身旁,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抬手在他眼前晃动,“喂?” 司命回过神来,看着陈默问,“发生什么事了?” 诊疗的事情先搁置一边,目前首要的是知道她的情况。 “你这问话的语气,似乎我们很熟?”陈默冷瞥了他一眼,神情似在调侃。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司命沉声道。 “我有说过你回答完我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吗?”陈默无声的笑,像是嘲弄。 司命盯着她,眸光宛如鹰隼,严肃而凛然。从眼里射出来的光线,透着冷冽的气机,锁定住陈默,后者心神颤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微垂眼神。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动作,陈默不甘心,于是仰着头,迎着司命的目光,一副就是不屈服不就犯的模样。 她倒是要看看,司命能拿她怎么样。 沉迷持续了一分多钟。 他们俩相处的时间里,沉默不语的频率很高,不是因为没话说,是互相被封的没话说。 陈默坐直身体,往里面靠,然后抬起两只脚平放在沙发的边缘,身体折了几段,如同一只蜷缩在沙发上的猫。 她没有再动,睡裙很好的遮住了大腿的部分,没有露出什么。 “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吗?”司命打破沉默,开口问。 “当年什么事?” “你父亲的事。”司命对陈默了解的不多,有限的了解里包括上次去新城狱所的事情。陈默是个表面坚韧坚强的女人,不会轻易展现出柔软的一面;除非心里的柔软正好被击中,才会缩在角落里一个人疗伤。 她内心的柔软,应该是当年的事情,和她父亲有关。 陈默的瞳孔缩成一条竖线,等竖线再度扩展开的时候,惶恐和茫然像是海浪,从水天一线的地方涌出来,迅速的占据整个瞳孔。 浓郁的黑色,让人心悸。 她没说话,神情暗沉,右手抓着睡裙的一角,抓的死死的,边缘的皱痕凌乱。 司命的这句话,戳中她的心理防线,那些因为司命到来暂时收敛的情绪,再次将她拖入深渊。 她松开裙角,抱着双腿,身体时不时的发颤。 “陈默?”司命轻声喊着她。 她没回应,低着头发呆。 “陈默!”司命的声音变大。 她似乎是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缓缓地抬起头,眼前斑驳朦胧的景象逐渐清晰。她看见了喊自己的人,近在咫尺,她想了起来,他是司命。 一时间,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从凄冷的深渊底部托了上来。 司命的眼神,司命的声音,司命的神情都很有力量,仿佛他是天上的太阳,散发着光照进冰冷的深渊里,照在自己冰冷的身体上。 冰冻的身体融化,她恢复了知觉。 她看着司命温暖的眼神,忽然鼻尖一酸,一颗颗泪珠蓄满眼眶,很快泪如雨下。 抽噎的声音像是外面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 她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柔软的一面,因为不值得。 但在司命面前,她总是能打开心扉。 第76章 风起时(2) 你很难遇见一个能真正袒露心扉的人,这样的人和缘分一样珍贵;或许,这样的人就是缘分。 陈默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抽噎的更加厉害,没有哭喊,只是无声的流泪。这一幕的她,十分无助、可怜。 那些表面看着坚强的女人,也会有内心脆弱的一面,当这一面呈现在你的眼前时,你才会发现,她们也是普通人,可又比普通人,多经历了不堪的过去;平常的清冷,只是躯壳的伪装。 司命看着默泪抽噎的陈默,心揪着。 寂静的客厅里,气氛沉滞,司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陈默,用心理学的那一套,又担心会刺激到她的敏感神经。 许久,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停止抽噎。司命从桌上拿过纸抽,抽了几张纸递给她,她接过之后开始抹眼泪。 抹掉眼角、眼眶里的泪水,眼圈有点红。 她没有化妆,脸色是憔悴的白,显得眼圈的红格外显眼,凄楚,惹人心疼。 陈默开口道:“对不起,我现在这样的情绪的确和那件事情,和我父亲有关,但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你。” 司命轻声道:“没关系。” 陈默定着眼眸认真的说,“我已经把你当朋友,愿意对你分享心事,像上次去过新城狱所之后一样。但这件事,我不能说。” 她重新解释了一遍,担心司命误会。 司命皱了皱眉,然后又松开,知道陈默话里有话,也知道不能追问。他只是好奇陈默说的那两个字,“朋友?” “嗯,朋友。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陈默停止抽噎之后,呼吸变得均匀,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但还是没完全走出来。 半边的身子依旧笼罩在阴影下面。 司命把纸抽盒放回桌上,说了一句玩笑话,“男朋友不也是朋友的一种?” 陈默盯着他看,瞳孔被泪水洗过,变得格外通透清亮,她扯起嘴角的弧度,无声的笑。 她的身体朝前倾,伸长脖子,脸凑到司命的面前,距离很近。 “司医师,如果你是想要用这样的话让我情绪好转的话,你的目的达到了,我被你逗笑了。” 陈默称呼他司医师,是把他刚才说的话认为是心理治疗。 一级心理师,治疗情绪的手段总会有点不一样;就像他了解病情的手段一样特别。 见陈默能顺利接受自己的玩笑话,司命揪着的心松弛下来。 “不过……”陈默眯着眼,这一刻,她的神情仿佛是变了一副模样,她抓住司命的手,“司命,你要记住这句话,说不定我会当真。” 司命愣住了,没跟上陈默跳转的心绪。 陈默看着发呆的司命,继续说,“司命,要是我当真了,那也是你惹的祸。” 她轻笑着起身,睡裙自然的垂落下来,遮住膝盖。 两条细白的小腿晃荡着,她走到阳台,把正对客厅的窗户打开。瑟凉的风一下子扑进来,她的头发被吹乱,胸前的睡裙被吹的贴着胸口,显露轮廓。 风声吹着窗户下面系着的丝带,呼啦啦的响。 雨还没完全停,还落着毛毛雨,被风吹进来,落在陈默的头发、面颊、裸露的锁骨上。 变成细密的小颗粒,透着丝丝凉意。 她迎着风,仰起头,看着笼罩半边天的云层。等云层被风吹开,雨就会彻底停,说不定会出来太阳。 但已经入秋了,秋天的太阳和夏天的太阳会不一样。 就像人,每过一个节点,都会变得不一样。 树叶,泥土的味道沁入心脾,陈默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转过身,望着司命说:“喝水吗?” 从司命进来到现在,过去半个小时,陈默作为主人,还没有倒杯水。 “喝。” 陈默微微一笑,回到客厅取了杯子倒水,端到司命的身前,“给。” 司命接过杯子,仰头咕咚咕咚喝水。从云崖回市里的路上,几个小时都没有喝水,来到陈默家里说了半小时话,他的确很渴,所以喝的很急。 水杯仰的过高,水顺着杯口和唇沿流,很快流过喉咙,弄湿身上的衬衣。 陈默注视着水流过的地方,在喉咙处停留,她喜欢司命的喉结。盯了一会,视线又落在湿了一片的衬衣上,隐约可见胸口的肉色。 她咬着嘴唇皮,心有意动,想摸。 第一次在心理诊室的时候,司命说过,她有欲望臆想症,容易幻想。陈默想着,或许自己真的有。 “不说谢谢?”陈默站在司命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心情好不少之后,她就想找茬儿。 找司命的茬儿。 司命仰着头,两人目光对视。 陈默则是嘴角带笑,等着他回答。 “不是朋友吗?”司命拿陈默的话说事,反将了她一军。 陈默面色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她也学着司命说话,用他的话回答,“哪种朋友?” 两人都没有回答,都是在问,而且都是用对方几分钟前说的话。 像是故意的试探和捉弄,但更像是默契。 司命道:“你说的那种朋友。” “是吗?”陈默道,“无论我说的哪种朋友?” “哪种?”司命琢磨不透陈默的心思,被她说愣。 扑哧—— 陈默看着司命的神情,这回没忍住,笑出了声。从实验大楼地下二层出来,请假在家里待了一天,她的心神终于在此刻解脱,能笑出声。 “原来你也会怕。” 司命不说话,陈默笑的更欢,因为沉默意味着被说中,意味着默认。 也因为怕的东西。 “司命,你惹了祸,总要付出代价。”陈默弯着眉眼笑,他从认识陈默到现在,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笑容。 带娇带媚,像是三月春风吹开的花;眯着的眼又像是夜里的小月牙。 这一刹那,司命失了神,沉浸在陈默眉眼的笑意里,陷的很深。 “什么代价?”他的声音飘着,没那么低沉。 陈默笑而不语,她坐回到之前坐的沙发处的位置,右手伸过去,抓住司命的手。司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手用了劲,保持不动。 “你又怕了?”陈默挑着眉,斜着眼挑衅,得意地道。 司命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里的劲。 陈默一把抓过司命的手,低下头,朝着手腕狠狠的咬了一口。 一时间,疼痛让司命咬着牙,嘶冷气。 第77章 风起时(3) 陈默松开了手,也松开了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司命,既开心又得意。 司命收回右手,咬牙抵着痛,他看着手腕口,陈默下嘴很重,通红的咬痕深陷下去,差点咬脱了皮。 他瞪着她,“你属狗?动不动就咬人?” 这是陈默第三次咬他,第一次在夜店,第二次在大清山景区,一次比一次咬的狠。 “动不动……包这次就两次,不算大清山你主动让我咬那次。”陈默不以为意,她坐在沙发上,像个没事人一样拨弄着自己的睡裙。 “还有,会咬人的未必就是狗。”陈默盈盈笑着,找完茬之后,就是开涮,“也可能是只猫。” 说完,陈默抬起双手,十指曲拢,装着猫挠人的样子,神情凶巴巴的,但偏偏不吓人。 司命不说话,也不想理会陈默,她就是个疯女人,少招惹的好。他低着头,看手腕口的咬痕,红色慢慢变成淤青色,左手轻轻按揉着伤口,让挤压的地方血液活络起来。 陈默脸凑过来,快要贴到司命的胸口,她垂眸望着自己咬的地方,然后抬眸仰视着司命,“疼吗?” “你经常这样随随便便咬人?”司命没理会她不知好意的关心,冷着脸问。 陈默摇着头,“不经常。” 回答完,又歪着头想了会,“好像,除了幼儿园的时候咬过一个女的,长大后,你是唯一一个。” “我该庆幸?”司命冷笑一声。 陈默道:“你也可以不庆幸。” “疯子。”司命低声骂道。 “要骂人可以大声点。”陈默没被他的骂声弄恼,反倒是继续笑,“别觉得委屈,我说了,咬你是因为你惹了我,得付出代价。” “因为朋友,男朋友这几个字的调侃?”司命只是开了一句玩笑话,陈默有轻微的欲望臆想症,用这样的玩笑话能顺势引导她的情绪,让她走出阴影。 顺势利导,在心理学上也有运用。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司命才这么做。 “有些话,说的人以为是真话,听的人会以为是玩笑话;而有些话,说的人以为是玩笑话,听的人却会很当真。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对话。” “你认为是真话?”司命饶有深意的看着她。 陈默被司命突如其来的眼神慑了一下,心神慌张,视线闪了闪,但迅速恢复原样。 “真话也好,玩笑话也好,都不能算作是惹你的话。”司命没等陈默回话,而是自己强调着。 “是不是惹我的话,我说了算,我说惹了就是惹了。”陈默定住眼神,说这话的语气野蛮。 司命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上往下俯视了一眼,脸上没表情。他转身,径直走向大门的方向。 “你要走了?”陈默也连忙起身,快走两步,跟在司命身后。 司命没回头,抓着门把手往下拉,推开大门。 “司命!”陈默喊住了他。 司命回头,两人对视着,“惹不惹,你说了算;我惹不起,可以走。”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准备离开。 “司命。”陈默又一次喊住了他,“你今天来,是不是因为担心我?” 她攥着拳头,拳头放在胸口的位置。脸上的皮肤还没完全恢复血色,穿着睡裙的她站在门口,单薄柔弱。 司命心有所触动,但还是没道别,直接转身下楼。 不一会儿,楼梯口传来声音,“是。” 陈默站在门口,她看不见司命的身影,但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回答的话只有一个字,很干脆,语气也很坚定。 她听到了这个字,笑靥如花。 不管他回答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她当真了;真假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当事人自己的判定。 她转身回屋,关上门走向客厅沙发。 没到沙发跟前,左转进廊道回卧室。卧室里窗户是关着的,窗帘没拉开,光影阴翳,陈默随手开了灯,一下子豁然开朗。 陈默坐到床上,然后躺下,右手在枕头附近摸来摸去,最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摁亮屏幕,看见了上面的未接电话。 都是司命打得,三个。 “原来,你不止是担心我,是很担心……”陈默手握着手机,盯着手机屏幕,张着嘴,眉眼都在笑。 她很开心。 “电话没人接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紧张?” 陈默想象着当时司命打电话时的场景,越想心里越是得意。 司命曾经说过,他对她不感兴趣,那现在呢? 还是没兴趣吗? 陈默划开屏幕,又看见了几条微信的未读消息。 点进微信看,楚铭、薄妍和程莎莎都给自己发了微信。 程莎莎:陈默,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和赵宥想请你和楚铭吃顿饭。 程莎莎:对了,你跟楚铭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从上次大清山景区一行后,程莎莎就认为陈默和楚铭有日久生情的迹象。 薄妍:陈默姐,你这几天经常进徐总办公室待了几个小时才出来,是有什么特殊事交代吗?公司里不少人看见,都流传你跟徐总关系非同一般,我担心他们对你……… 程莎莎的微信她没回,薄妍的微信她想了想,回了一句: 是总部交代的会议,谣言就让徐总处理吧,你不用担心。 楚铭的微信只有两条,而且每一条字都少的可怜。 第一条:在? 第二条:在做什么? 陈默看着这两条微信,神情变得不自然。楚铭的微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试探。 试探自己需不需要他。 楚铭和陈默的聊天内容一般很稀少,而且短暂,都是陈默需要的时候主动找他。偶尔楚铭也会联系陈默,但那是回国之前。 楚铭表露过心迹,陈默也因此说过不再联系,虽然陈默后来找回楚铭,可两人的关系不再像以前。 楚铭也因为害怕再引起陈默的反感,一直都不会主动联系,很小心谨慎的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从大清山回来之后,陈默就再没有联系过楚铭,一晃这么久过去,楚铭的试探,是担心自己再一次被遗弃。 但也奇怪,陈默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爱了,期间经历过不少痛苦伤心的时期,换做以往,她肯定会找楚铭发泄因躁郁而起的欲望。 可一直没有。 单纯生理上的,也没有;连念头都没有。 陈默看着楚铭的微信,默然不语。 她知道,楚铭没有放下对自己的喜欢,一直卑微的爱着。以前她可以当作不知道,可现在她办不到。 过了一会,她敲着软键盘,打了一行字:楚铭,我们说再见吧。 第78章 风起时(4) 楚铭:再见,什么意思? 他回复的很快,就像是一直在等着陈默的回复,一有消息立刻点开微信。 可等到的回复,让他不知所措。 陈默:我不再需要你了。 她把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楚铭清楚需要是指什么。 这一回,他没有立即回复。陈默能想象楚铭的心情,知道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过了一分多钟,楚铭回复了:你,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陈默不是没有换过人,当她找到了更合适的,就会不再需要他。在陈默离开华盛顿之前,楚铭下定决心袒露自己的喜欢,就是希望他和陈默之间不仅仅只是满足需求。 还能够有真实的感情,他希望陈默能够接受自己,爱上自己。 只有真正的在一起,才不会被遗弃。 但是,陈默的字典里没有喜欢这两个字;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陈默:是。 楚铭:他能比我做的更好? 好,是指做爱方面。 陈默:他和你不一样。 陈默:我喜欢他,所以和你不会再有那方面的事情,联系也不会有。 楚铭:可你的字典里不是没有喜欢这两个字吗?我知道你的性格,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就会固执到底。 陈默:楚铭,他是那个能让我变得不固执的人。 回复完这一句话,陈默将楚铭拉黑,不再接收他的任何消息。 没过多久,她的手机振铃,楚铭打了电话过来,她挂掉并且将这个号码拉黑。 十几秒之后,楚铭用另外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陈默知道是他,也拉黑了这个号码。然后把手机扔到一旁,没再理会。 她起身,走到阳台,拉开窗帘,打开玻璃。 风起的时候,会把笼罩天空浓重的云层吹开,无论阴天还是雨天,云层被吹开了,阳光就会照射下来。 照在人的身上,浑身发着光,暖洋洋的,不再冷寒。 “司命,你就是风……”陈默心里念叨着。 因为当年自己妈妈撞死爸爸的事情,让陈默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那时候起,她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 不仅不相信,当年惨痛的经历,还形成了梦靥阴影,让她惊恐抗拒。 楚铭说的对,她的字典里没有喜欢这两个字。 喜欢一个人,就会坠入深渊、漩涡、或是火海里,把自己埋葬;她清楚的看着这些场景,知道会死的很难看,所以每当有喜欢的念头,都会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自觉退出。 以前的她,以为这就是因为自己字典里没有喜欢的缘故;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那是因为不够喜欢。 程莎莎说的对,真要是喜欢一个人,哪怕是深渊,会眼皮不眨的跳进去;哪怕是火海,会头也不回的跳进去;哪怕是漩涡,会心甘情愿的卷进去。 粉身碎骨也好,化成灰也好。 等一个人,就是等一个让自己奋不顾身的人。 陈默想着那天在海边沙滩扑向司命的吻,摸了摸自己发凉的嘴唇,心里乐开了花。 ……… 司命确认陈默没事后,没有开车回心理诊室,而是开车去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分部的实验大楼。 车停在路边,司命下了车。 眼前就是施耐德生物制药的实验大楼,占地面积很大,楼层的建筑是框架结构,外面贴着玻璃幕墙。 雨已经停了,但路上还是湿漉漉的。好在雨一直没有下的很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积水。 司命沿着实验大楼外的人行道走,视线则是看向右侧,一家店一家店确认。 不开车是担心在车上会看不见一些店铺,而且一直慢悠悠的在路上晃荡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可能会打草惊蛇。 停车的地方就是实验大楼正门口,他在岔路口往右侧走,一直绕到实验大楼的背后,都没有看见一家咖啡馆。 正后面,是其它企业的办公大楼,没有店铺。 司命回头望,他确认自己是一家一家看过来,没有遗漏。 在另外一侧? 他绕到了另外一侧,继续走。 在另外一侧走到一半的时候,司命找到了唯一的一家咖啡屋——猫舍咖啡屋。 他盯着招牌看,上面有些灯管,晚上招牌会变亮。 他过了马路,在猫舍咖啡屋门前环视一周,的确,他闻到了浓郁的猫的气味。 应该就是这家咖啡馆无疑。 司命推开门进去,现在是下班时间,里面的人不多,但是猫很多。角落,沙发旁,桌子上有着各式各样不同种类的猫。 难怪会有这么浓郁的猫的气味,司命恍然大悟。 确认是这家咖啡屋,他转身离开,回到马路地面,接下来要找通风口。 地下的通风口一般都会在地面上。实验大楼的周围是绿色的植被,司命在这一处区域转悠,一直没有找到通风口。 他拿出手机,给老白打电话。 “司命,有什么事?”接通后很快传来老白的声音。 “还在医院吗?”司命问。 “在。” “你让小米接下电话,我问他一些事。” 司命听见了脚步声,过了一会,传出来的是小米的声音。 “司命大人。” “你说的咖啡屋我找到了,是一家猫舍咖啡屋。我现在在这家咖啡屋正对的实验大楼区域,没有发现有通风口的迹象。”司命描述了一下情况。 “你再想想,是出了通风口就看见了咖啡屋?” 手机那头陷入沉默,小米在回想那夜逃跑出来的场景。 “没记错,我从通风口钻出来,的确看见对面是一家咖啡屋。” “从通风口出来,有经过一片草地吗?” “草地………”小米想了想,“没有。是人行道的吸水砖,没有草地。” 司命皱着眉头,“没有草地,那就不是这片区域。” 他环视四周,“还能不能想起其它建筑?” “没了。”小米无奈的说道,“对不起,司命大人。” “没事,那先这样。” 挂断电话,手机放回裤袋。司命站在原地不动,一会看着对面的咖啡屋,一会看着眼前的这片区域。 他又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是草地,没有通风口。 难道还有另外的猫舍咖啡屋? 可是小米看见的snd的logo牌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 司命忽然想到snd的logo,他猛地回头,这个方向看过去,根本没有公司的标志logo。 ps: 第79章 风起时(5) 没有snd的标志,会不会是小米看错了? 不是没可能,那个时候的小米,刚从地下二层实验室逃出来,又处于身体切换的状态,意识并不清醒。 还是说,是在另外的地方? 司命再次去到那家咖啡屋,推开门进去。走到点餐台的位置,负责点餐收银的是个年轻的女生,看着像是学生。 应该是附近高校出来兼职賺生活费的学生。 女生看着司命进来,眼前一亮。 好看的男人在那都惹人注目。 “你好,这附近还有另外的猫舍咖啡屋吗?”司命走到跟前,手搭在柜台上面,直接问。 “另外的………”女生一脸狐疑,进店里的都是喝咖啡的,打听另外一家咖啡屋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见。 “先生,这里的咖啡也很好喝。”女生轻笑着推荐。 “你误会了。我是有个朋友跟我说,她在猫舍咖啡屋等我,但我没在这里看见她,所以问问有没有另外一家。”司命编了个谎话。 他说过陈默很会说谎,但自己说起谎来,也厉害。 “这样啊。附近是还有一家猫舍咖啡屋,先生你的朋友可能会在那。” “在哪?” “在规划五路上。” “规划五路………还得麻烦你说一下,我该怎么走?” “我们店正对的这条路是规划三路,右手边第一个路口一直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就是规划五路。” “谢谢。” “不客气,先生。” ……… 司命离开咖啡屋,回到自己车上,开车去规划五路。 找了半个小时,终于是找到了另外一家猫舍咖啡屋。 他也看见了咖啡屋斜对面的snd的log标志。 小米看见的,并不是实验大楼上面挂着的施耐德生物制药企业logo,而是在路口的一个指向标。 一个两米高的led屏幕,正中央是企业logo,下面则是有几行小字标注具体地址。 屏幕的旁边,是一个地下车库入口。 屏幕的后面,没有办公大楼,而是一个小型的公园。 通风口在公园的一个侧门入口附近,被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大石头挡住。 按照小米的描述,这里应该就是通往地下二层的通风口。 但他想不明白,施耐德生物制药的地下二层通风口,为什么要弄在这里? 司命回想起小米画的那副逃离路线图,上面经历过几个岔路口。 也可能这里不是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通风出口,而是在拐了几个岔路之后来到了另外的通风口。 通风口已经找到,剩下的就是准备逆药剂地制作。 司命开车返回心理诊室。 他走后没有多久,也就是车影刚消失在路口的位置。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了司命路边站着的位置。 不一会儿,车门推开,里面下来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 他下车之后走到那块大石头旁边,来回的徘徊,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回到心理诊室,方宁还没有下班,诊室灯火通明。 “司命大人。” 司命刚走进去,就听到了方宁甜脆的声音。 他点头回应,然后上旋转楼梯去二楼,走到一半低头望向方宁,“时间不早了,你可以下班。” “司命大人,那我下班了。”方宁看了一眼司命,嘴角带笑。她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但是司命大人说今天会来心理诊室一趟,所以一直没关门走人,而是等着。 方宁走后,司命没有再往楼梯上走。他去二楼,是想待到方宁离开后再下来。他暂时不想让方宁知道,诊室还有地下一层。 入口在楼梯下面,那是他制作药剂的实验室。 司命走到诊室门口,伸手拉卷闸门下来,打算关门。 “司命!” 忽然,他听到急促的喊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尖,听着像是因为慌张将声带拉长变得尖锐。 卷闸门拉到他胸口的位置,视线看不见正前方。 啪啪—— 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身前,然后卷闸门被不断拍着,发出响声。 “司命!” 这一次,他听出来了,是陈默的声音。 司命把卷闸门推上去,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默。 她穿着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披了一件薄薄的风衣。长发披落,跑过来的时候被风吹乱。脸上没有化妆,脸色比下午看见的时候好不少,没有那么苍白。 但神色却很惊慌,眼眸里有很深的担忧和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司命的手离开卷闸门,她看着陈默,沉着声问。 “你能……你能再陪我去一趟新城狱所那边吗?”陈默还喘着气,“我妈出事了。” 司命怔住,眉头不由拧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你能陪我去一趟新城狱所附近的医院吗?我不敢一个人。”陈默眼眸里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陈默一般不会显露出害怕的神情,可司命见过几次了。 所以,陈默在他的眼里,坚强和高冷,更像是一层保护的外衣,像是刺猬身上的那层刺。不是为了扎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怕黑。 她怕一个人。 她怕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你先上车,我一会就来。”司命拍拍陈默的肩膀,给他一个温和的笑,然后轻轻把她推向前。 陈默嗯了一声,走回到自己的车。她没进驾驶室,而是绕了一圈,进的副驾驶室。 司命进了诊室,从里面拿出门锁锁上玻璃门,重新拉下卷闸门,声音哗啦啦的响。 弄好这些,他走到陈默的车旁,看了眼陈默坐在副驾驶室,于是拉开驾驶室的门进去。 “什么时候的事?”司命边开车边问。 “你离开我家之后半个小时,我接到狱所值班狱警的电话,说我妈突然晕倒了,在医院急救。” 陈默双手合在一起,攥的很死,牙齿咬着下嘴唇,眸光恍惚。 因为当年的事情,陈默对自己的妈妈也有恨意,心里一直都有隔阂。可听到妈妈出事的刹那,她整个人还是慌了神,心里的担忧不安如海浪涌出来。 恨意,隔阂,被海浪冲垮。 她怕。 “狱警有说情况怎么样?” “我……我没来得及细问。”陈默身体哆嗦着。 “陈默,会没事的。”司命看了一眼身旁的陈默,很认真的告诉她。 让她心安。 第80章 风起时(6) 雨一个多小时前就停了。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阴雨,让整个新城迅速的步入了秋天的气候,凉凉的瑟风里有着一丝冷意;触及皮肤的时候,会让表层生出一些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上面的绒毛竖立着。 雨停了,云层的灰色也会慢慢褪去。经过阴雨连番的洗练,天空会变得透明清朗,云层会白的像雪。 可现在是夜晚,云层隐没在黑色的夜空里,分辨不出。 车行驶在宽阔的快速路上,左边是灯火通明的楼房,右边是黑压压的山峦。树木在黑夜里变成墨青色,边缘的线条或浅或深,疯狂的跳跃。 今天,没有月亮。 就算有,车里的人也没有看月亮的心思。 陈默坐在副驾驶室,双手手指缠绕交叉着,骨节的地方被压的发白。她视线落在正前方,但眼睛里没有光彩。 司命瞥着她,知道她现在心里的慌乱不安。 “陈默。”司命打破了沉默凝滞的气氛。 ——她没听到。 “陈默。” “嗯?”喊第二次的时候,陈默才反应过来,她松开了手,抬头茫然的看着他。 “在新城狱所附近的哪个医院?” 陈默顿了顿,“宝安区区人民医院。” 狱所在宝安区,就近的医院就是宝安区区人民医院。 “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 “以前去过?”司命有些意外,宝安区位于新城市北边的角落,和长宁离得很远,陈默怎么会跑去那里的医院? “以前有个亲戚家在宝安区,初中暑假的时候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他家离区人民医院不远。” “以前……现在很少联系了?”司命在找话题聊天,分散陈默的注意力,她不希望她一直在凝滞的气氛里自慌自乱。这样,容易陷入抑郁的心理。 “那是我小姑,和我爸的关系很好。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和我还有我妈断绝了亲戚关系,没有再往来过。” “对不起。”司命梗了一下,他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回到那件事情上。 “没事,这么多年过去,提那件事我已经可以平静情绪。”陈默挤出一点微笑,让司命不要太在意。 “不止是小姑,我爸那边的所有亲戚,都断绝了往来。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还会在节日里偶尔见一见,他们去世之后,就没再见过。” “这也正常。”陈默摊开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贴着牛仔裤摩挲,目光瞥向车窗外面,望着黑压压的山峦,她的侧脸,静默成雕塑,“原本就是婚姻带来的两个家族,婚姻破碎,两个家族也不必要维持那些人情世故。” 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透着冰凉。 人情的冰凉。 因为是背对着司命,他看不见她的面部表情,可却能感受到她的悲痛。也能想象到,父亲逝世,母亲进了监狱,一个人孤苦伶仃时候遭遇的磨难,在亲戚这里遭遇的白眼和无助。 有因有果,任何性格,认知,心理的出现,都是会有根源的。 “我是靠我外婆抚养到大学的,大三的时候,外婆也走了。”说到外婆,陈默忍不住掉泪。 她收住话题,没再继续说下去,用手抹去了眼角的泪,平复完情绪后回过头,重新望着正前方。 车大灯在黑幕里拓印两个亮白色的光晕。 司命开车下了快速路,在陈默的指示下,开到了宝安区人民医院。 车停稳之后,陈默立刻推开门下车,包甚至都没有拿,落在座位上。司命解开安全带,替她拿了包,跟在她身后进医院。 狱警告诉了陈默她妈妈在哪个病房。 陈默在问询台问了住院大楼怎么走,然后赶向住院大楼,在第三层,a座308。 到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狱所警服的狱警。陈默妈晕倒属于突发状况,经过狱医的初步诊断送入医院,但还属于在押人员,所以会有监护人员跟着。 陈默跑过来,想直接进去,但被其中一个狱警伸手拦住。 他问:“你是陈默?” 陈默急忙回答:“是,我是。” “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件。” “身份证件……”陈默愣住,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侧,视线立刻看过去,意识到自己的包没带。身份证件在包里的钱包内夹,她走的太快,包落在车里。 “我——”陈默想求狱警通融,只说了一个字,被司命打断。 “是在包里吧?你的包,我帮你拿了。” 司命走上前,把包递给她。 陈默怔怔地看着司命,眼里露着感激,“谢谢。” 她拉开拎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直条钱包。司命看着这个钱包,不经意间看见了上面的并蒂莲图案。 他觉得这个图案很熟悉,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熟悉。 陈默从钱包的内夹拿出身份证件,交给守在门口的狱警,狱警拿着查看了里面的内容,比对了一下照片和本人。 确认无疑后,让陈默以及司命进去。 病房里,陈默妈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转过来。 “我妈她……” “突发性心肌梗塞,还好送的及时,已经抢救过来,度过了危险期。医生说过段时间就会醒过来。”狱警在一旁说道,同时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估计也快了。” 陈默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来。 虽然她对自己的妈妈心中有埋怨,有恨,可如果连她也不在了,自己在这世上,就真的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个,谢谢你们。” “你妈在狱所里表现一直很好,获得了几次减刑机会,算算时间也快出来了。出来之后,你可得好好的照顾她。” “嗯。”陈默小声嗯了一句。 狱警主动走出病房,关上门,留下她和司命。 陈默来到病床前,拉了旁边的凳子过来坐下。看着自己妈妈憔悴的样子,抓着她的手,心里不是滋味。 十几分钟过后,陈默妈的眼里动了动,然后慢慢的睁开,陈默看着这一幕,心里松口气知道妈妈要醒过来。 陈默妈睁开眼,适应了病房里的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人。 “默默………” 陈默妈喊了陈默一声,声音微弱,陈默听着心里哽了一下。 “默默,你快走,快离开这!”但下一刻,陈默妈彻底醒转之后,突然大喊大叫,甩开陈默的手,要将她推走。 第81章 风起时(7) “默默,走,你快走!”陈默妈瞪着自己的女儿,喘着粗气言辞厉色的赶她走。 陈默呆住了,六神无主,在一旁的司命也无法理解眼下的局面。 “妈……妈你怎么了?” “默默,默默你快走!”陈默妈还是在喊着让她立刻走,手上的动作,力气越来越大,幅度也越来越大。 嘀——嘀嘀——嘀—— 陈默紧握住自己妈妈的手,可下一秒就被挣脱开,旁边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嘀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 上面跳动的曲线,也是在不断跳变。 陈默妈固执的喊着,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她是突发性心梗进的医院,情绪一激动,病情又发作了。 “医生……医生!”陈默慌了,好不容易放下来的心再次提悬起来,“司命,你快帮我叫医生过来。” 司命动的比陈默的声音更快,他在检测仪曲线剧变得时候,立刻走到床头前,按下了上面的急救按钮。 半分钟不到,门口跑进来医生还有几个护士。 医生瞥了一眼检测仪,立刻吩咐道:“快!先注射一针0.4毫升强心剂!” “家属,麻烦先离开一下。” “0.4毫升强心剂,准备注射。” “强心剂注射完毕。” “汇报心率情况。” ……… 陈默的身体僵住,她的整个脑袋都木然了,变空白变空荡。她听不清楚周围的声音,只觉得吵杂,混乱;她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白色的身影晃来晃去,刺眼的灯光闪着。 她闭上眼,睁开眼,天旋地转。 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下一刻,她感受到一股拉扯的力量,整个人被拽着拖出来。她茫然的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人。 “陈默。” “陈默!” 她听着喊声,脑袋里那些嘈杂的声响逐渐消失,只剩下司命的声音。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陈默心里难受,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司命,鼻尖酸了一下,声音凄楚,“司命……” “会没事。”司命将陈默拖拽到自己的身旁,两人站在病房的一角,没有阻碍医生护士。他凝视着陈默,安慰道,给她力量。 陈默站不稳,身体摇晃,司命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拉着她靠向自己的身体,支撑着。 “心率50……心率45……心率30!” 盯着检测仪的护士,着急地汇报陈默妈目前的心率。 “强心剂注射情况?”主治医生一边进行心脏按压,一边问。 “注射两针,0.9毫升。” “立刻送手术室!” 一会儿,有医生推着移动床过来。陈默妈被抬上了移动床,往手术室转移。 “妈……妈!” 陈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她喊道,越来越大声。直到移动床离开病房,陈默彻底慌了,她伸手去抓,整个人栽倒在地。 司命急忙伸手扶,拉住了她的胳膊,可陈默的膝盖跌落在地上,撞的很重。 她没在意,拉着司命的手臂站起来,然后甩开司命的手,朝着病房外跑。 跟在移动床后面跑。 一直跑到手术室门口,被几个护士拦下来。她想推开这些护士,她想冲进去,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一样,眼眶里都是泪。 “陈默!” 司命吼了她一声,那一瞬间,她被震慑住了,司命趁机禁锢住她的双手,将她拽到一边。 陈默反应过来后拼命的挣脱,司命为了限制她,手很用力,她手臂上有清晰的抓痕。 她踢着司命的腿,低下头咬司命的手,费劲一切办法挣脱。 “陈默!” 司命再一次喊住她,将她紧紧的抱紧怀里。 她像是掉进了海里,浑身被冷冰冰的海水包裹着,嘴唇发白发颤。司命将她从海里拉了出来,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用他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气。 2017年八月八号,晚上八点三十九分二十七秒,陈默妈心脏停止跳动,宣布死亡。 八月八号,像是刻意挑选告别的日子,但是谁会主动选择死亡?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门被缓缓推开,走在最前面的是主刀医生,身后是助理医师还有护士。 他们垂着头,神情难过。 移动床推了出来,陈默妈的脸被盖住。 “对不起。” 陈默听见了医生的致歉,看见了他们朝着自己弯腰。 然后,她听到了医生宣布的死亡说明。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鈍击的疼痛之后是抽搐。 她发了疯,挣脱了司命的禁锢,变成了不受控制的猛兽。她揭开妈妈的面罩,摸着她冰冷的脸,整个人跌落在地板上,身体半趴在上面。 眼泪一颗颗,一串串砸落。 扯着嗓子哭喊的声音,充斥整个廊道。 ……… 陈默跟公司请了三天的假,处理自己母亲的后事。实验室的项目依旧正常的进行,属于她的那部分暂时搁置,连同搁置的还有机密基因样本的研究。 因为是丧假,徐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很抱歉的说了句节哀。 陈默妈的尸体陈放在太平间。 陈默最后停止哭喊,整个人阴沉着情绪。她让司命送她回家休息,但是她一晚没睡,而是坐在阳台抽烟。 一根又一根的烟接续,烟雾弥漫挥散不去。 司命担心她,没有离开。陈默现在也没有心情管司命有没有离开。 后半夜,陈默抽烟抽的嗓子疼,直咳嗽,司命递过来一杯水,她才意识到,司命还在。 “你没走?”她声音干哑的问。 “把水喝了。”司命吩咐道。 陈默看着他的眼神,接过水杯喝了半杯水。 随后又拿起烟盒准备抽烟。 “别抽了。”司命声音再次响起。 陈默当作没听见,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咬住。 她用火机点火,手腕被司命紧紧抓住扯了过来,司命皱着眉严肃的盯着她,“别抽了。” 他的态度强硬,手上的力气很大,陈默动弹不得。 陈默不说话,她甩开司命的手。 “再抽下去,你嗓子会受不了。”司命沉声道。 陈默脸色僵了一下,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扔掉了手里的烟盒,火机,扔掉了嘴里含着的那根烟。 她看了一眼司命,似乎在说,我照做了。 她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曲拢着双腿,身体佝偻着,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下去。 第82章 风起时(8)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是个大晴天。 陈默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自己的双腿膝盖,佝偻着身体。司命则是坐在靠近的沙发处,陪了她一夜。 司命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因为她时不时会有哽咽的声音,然后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 昨晚没有把窗帘拉上,光线肆无忌惮的照射进来,照在陈默的身上。司命由于在推拉门的阴影角落一侧,没有被阳光照到。 昨天还是阴雨绵绵,浓重的阴云不开。一夜之间,却像是天翻地覆,日月都变了。 就像陈默的遭遇,一夜前陈默妈还能和陈默说话,一夜后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荒诞吗? 光线照进客厅,格外亮堂,可陈默的心,还在阴寒的深渊,被冷气侵袭。 阳光照射的愈久,温度上升的愈明显,陈默的脑袋、后背升温的迅速。她感受到了这一股灼灼的热量,手指动了动,然后缓缓抬起上半身。 眼睛先被刺痛,眼皮下意识的眨了眨,适应了光线强度后睁开。 看见了光明的世界。 她整整一夜都没睡,但也没醒着,精神一直处在游离的状态,像是梦,像是混沌。 瞳孔里血丝密布,像是红色的蛛网一般吓人;两眼眼圈又涩又红肿,边缘的地方还有黑色。 她的身体僵硬住了,她尝试着坐直身体,脖子往下整个脊椎都是硬化的。但她却不管不顾,硬生生的坐直,然后扭动脖子,骨头不断发出咔嚓的声响。 陈默想站起来,可腿是麻的,她起身的第一时间,双腿没了知觉,整个人栽倒下去,啪地一声趴在地板上。 司命连忙起身把她抱起来,抱到客厅的沙发放下。 陈默任由他抱,一声不吭,坐下后活动着双腿,解麻的过程腿会有无数蚂蚁噬咬的痛感。 “你一整夜都没睡?”陈默察觉到司命的疲态。 “你也一整夜都没睡。” “担心我?”陈默问,她的声音又干又哑,喉咙像是发炎了,说话很费劲。 “嗯。”司命很直接的回答,没有隐瞒。 陈默闻言,心里骤然间有着一道暖流滑过,比太阳光照在身上还要暖,因为这是从内而外的温暖。 “司命。”她朝着他轻声喊,细长的睫毛颤了颤。 “什么?” “我能抱抱你吗?”陈默的腿不麻了,她晃了晃靠在一起,嘴里的话比刚才还要轻。 她凝视着司命,等着他的回复。 司命没有拒绝,“能。” 说完,他起身,走到陈默的身旁坐下,张开了双臂。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却是在用行动温暖着陈默。 陈默眼里闪着泪花,扭着身体,扑进司命的怀里,双手落在后背,十指缠绕扣住,紧紧抱住。 头埋在胸口的位置。 这一次,陈默的脑海里没有那些胡思乱想,眼里也没有媚意,只是抱着司命,安安静静地抱着。 她在冷冰冰的海里飘着,被海浪冲来冲去,浑身湿漉漉的。她想靠岸,想找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 ……… 人有的时候,无论你遭遇了什么灾劫磨难,无论你再怎么悲伤难过,第二天醒过来,你还是要爬起来,洗漱吃饭,去面对你该面对的一切。 陈默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妈妈冰冷的尸体还陈放在太平间,她要联系医院把尸体接出来,联系火葬场的火化尸体,通知妈妈这边的亲戚,将骨灰盒埋下去。 她要去新城狱所,办理一些手续,同时把妈妈当初带过去的一些东西拿回来。虽然只是一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可那是妈妈的遗物,陈默不想扔掉。 “司命,今天你能帮我吗?”陈默依旧埋着头,小声地问。 她没说具体帮什么,但司命知道她要自己做什么。 “我帮你。”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默感激的点着头,“谢谢。” 有时候,救命的苇草,可能只是一句简单的话。 早上十点,陈默妈的尸体被送去火化。 司命陪着陈默带骨灰回来,然后去了新城狱所,将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 手续弄完后,一个狱警取来陈默妈身前在狱所的东西,交给陈默。 是一个纸盒箱子,里面放着之前的衣服,生活用品,还有一些书,手机,项链…… 陈默抱着纸盒箱子,她的心情沉甸甸的。 狱所,医院的事情处理完,司命和陈默开车返回长宁区的家。 下午要联系殡仪馆,她们以前的家在长宁,她知道妈妈肯定希望自己葬在长宁。 长宁只有一个殡仪馆,挨靠着西山,墓碑都在西山的南面。陈默爸爸的骨灰就是葬在其中。陈默想过,要不要将妈妈的骨灰和爸爸合葬在一起,但很快否决。 妈妈生前最厌恶的,恐怕就是爸爸,当年一脚油门撞过去的愤怒,尽管经过这些年变淡了很多,但还是厌恶。 她泉下有灵,不会希望自己做这样的事。 陈默给殡仪馆打去了电话,预订了墓碑还有墓穴。 “墓碑上的内容就写——母亲何秀丽之墓。”陈默说完这句话,捂着嘴难掩悲痛。 “好的,我记录一下,墓碑今天下午可以做好。” 旋即,陈默打算挂断电话,隐约听见手机里那个人在小声嘟囔,是在喊她妈妈的名字。 “何秀丽……” “怎么了?”陈默蹙着眉,尖着声音问。 “那个……您稍等一下,我查个记录。”过了半分钟,手机再度有了声音,“您好陈小姐,是这样的,我这里的记录,何秀丽这个名字已经订好了一个墓碑,墓穴的位置也已经选好了。” “谁订的?”陈默诧异的问。 “不好意思陈小姐,我们的记录上只有墓碑主人的信息。” “那什么时候订的?” “去年的四月四号,那个时间正好是清明节。” 誰订的? 陈默心里很生气,很愤怒,墓碑这种东西,怎么会有提前预定的。 “内容是——陈铭德之妻—何秀丽之墓。” 陈默神色震惊,陈铭德是她爸爸,如果何秀丽凑巧是同名的人,那陈铭德之妻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如果是别人的,不会到现在还没用。 “会是谁?”陈默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司命,心情凝重。 “会是爸爸那边的亲戚吗?” 第83章 营救(1) 陈默没有用“陈铭德之妻”的那块墓碑,而是自己单独订了一块,付完钱就离开了殡仪馆。 而有人提前预定了墓碑的这件事,让陈默心里很不舒服,也充满了疑问。她想着是不是爸爸那边的亲戚,可他们在出事之后虽然开始疏远冷漠,但不至于愤怒到做出这些事情。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真正怒不可遏的,是小姑。 难道是小姑做的?她对妈妈一直怀恨在心。如果真是小姑,为什么去年才做这件事情? 猜想被一个个推翻,疑惑变成漩涡,越来越庞大,拉扯着陈默的神经,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陈默的眸光很冷,右手死死的攥着一片虚无。她刚经历妈妈的离世,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情绪像是火烧。 到底谁这么阴毒下诅咒! 骨灰盒安静的平放在陈默的双腿上,另一只手按在上面,稳定住骨灰盒。开着车的司命瞥了一眼陈默,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陈默的只言片语和神情能够大致想到一些。 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陈默曾经提到过的小姑。 “陈默。”司命突然喊了她一声。 陈默扭过头来看着他,“怎么?” 司命要说话的时候,陈默的手机响了,所以他没张口。陈默从身旁的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陈默锁着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楚铭。 自己拉黑了他的微信,手机号码,他肯定又换了别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 陈默想到楚铭,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不接?”司命不解地问。 “陌生号码。”陈默回复道,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总觉得语气哪里怪怪的。 几秒钟过后,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难道不是楚铭?陈默犹豫了。 如果是楚铭,在第一通电话被挂断了之后,短时间内是肯定不会再打过来。因为他能意识到,自己是发现了这个号码属于他。 而且,那么久以来,自己拒绝过的事情,楚铭不会重提一遍触霉头,这已经成了习惯。 电话再响的时候,陈默就觉得不是楚铭。 她瞥了一眼司命,发现他在看自己,心里陡然虚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现在她明白,之前觉得自己语气里怪怪的感觉是什么了,是心虚。是因为联想到楚铭这个人,带来的心虚感。 “手机响很久了。”正在开车的司命提醒道,陈默回过神来,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决定接。 如果是楚铭的声音,就直接挂掉。 直接挂的话,司命会不会追问?如果他追问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如实告诉他楚铭这个人吗? 这样的念头只维持了一两秒钟,陈默深吸了口气,清掉脑海里的这些杂乱念头,接听了电话,“喂。” 她面无表情,语气也冷。 “陈默,你好,我是白岩森。”手机传出来的不是楚铭的声音,也不像是广告推销员,声音很沉很厚,还有点喑哑,更像是五十多岁人的声音。 白岩森…… 陈默倒腾了一下脑海,没有查到任何有关于白岩森这个名字的信息,不过也正常,她对很多人的名字都没有印象,除非有人刻意说起唤醒某个记忆点。 “你是?”陈默问。 “我是你爸的朋友,也是你妈的委托人。” 如果是爸爸的朋友,年龄五十多岁也对的上,可她不明白,委托人是什么意思。 “我妈的委托人?” “是。你妈委托过我,在长宁的殡仪馆预定一个墓碑,就是去年清明节的时候,并且告诉我,如果听到她过世的消息,就给你打电话告诉这件事情。” “我妈预定的!?”陈默震惊的失声,她猜想了很多人,但根本没有想过,会是自己的妈妈。 自己给自己预定墓碑……… 陈默懵了,可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咒自己死,陈默心里堵的慌。她想到妈妈是不是有自杀念头的时候,心如刀绞。 去年清明……是因为去年清明之前,自己整整一年都没有回国,都没有去监狱探视她吗? 陈默揪着心口,她的呼吸变得沉重,心里此刻骂了自己无数遍,痛苦碾压折磨着她。 “陈默——” 陈默从自责埋怨中脱离出来,“你说。” “你妈妈委托我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预定墓碑,第二件事是告诉你墓碑的事情,同时告诉你,她选好了墓穴位置,她希望和丈夫葬在一起,墓穴就在他的旁边。” 陈默瞪大了瞳孔,对听到的话难以置信。 “怎么会?” 她疑惑,不解,质疑,甚至是觉得荒唐。 荒唐至极! 妈妈有多恨爸爸?恨到一脚油门将他活活撞死,将他送入天堂。就算在监狱的这些年恨意消减,也绝不会放下被欺骗,被抛弃,被戏弄的恨意,更不可能允许自己和爸爸葬在一起。 能离多远,就会希望多远。 “陈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的确是你妈委托的事情。她跟我说,无论你到时候有多么不接受都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当妈的身前,唯一求过的事。” 陈默瘫坐在车椅上,后背倚靠着,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眼眸晦暗,神情颓丧。 “唯一……”她自嘲的笑着。 “白叔,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想着么做吗?她……她明明很恨我爸,恨不得把他骨头咬碎。” 白岩森是爸爸的朋友,也接受了妈妈的委托,他或许会知道什么。 手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沉默。 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但陈默却觉得很漫长,而且从沉默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陈默,你妈没有跟我交待什么。”手机那头的人,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当年的事情,有很多可疑地地方。包括张曼这个人,也是突然成为你爸爸的助手,进入你爸爸当时的研究项目。” “你爸爸死的时候,我很震惊,但我认为那不仅仅只是因为你妈的愤怒引发的车祸,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是什么?” 白岩森重重的叹了口气,“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 “不过陈默,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 白岩森的话,提醒了陈默。 爸爸的研究。 张曼这个女人的出现。 恰好被撞见……车祸。 妈妈身前唯一的请求。 还有,那份拥有甲级权限的基因样本。 恍惚间,陈默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在收拢,似乎是要网住自己。 第84章 营救(2) 2017年,八月十号,是陈默妈下葬的日子。 墓碑用的是妈妈生前自己预定的那块墓碑,墓穴用的是爸爸墓穴左侧的空位置。一切都照着妈妈生前的意思办。 爸爸那边的亲戚陈默打过招呼,妈妈的墓安置在爸爸旁边,总要知会他们一声,免得日后起冲突在墓地上闹的不堪。 妈妈这边的亲戚都来了,但很快也都走了。 陈默站在墓地的右侧,看着一个个的亲戚送花,捂嘴,流泪,然后离开。有些人是真的伤心难过,有些人只是做做戏,死者为大,这一次陈默压住了心里的火气,没有发作——她早就想明白了,亲情也就那么回事。 让她意外的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小姑来了,这是爸爸那边唯一过来的亲戚,也是和爸爸关系最好最恨妈妈的人。 小姑穿着一身黑,手臂上绑着黑色的绸带,手里捧着一束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来,神情悲寞却没有流眼泪,目光直直的看着两个墓碑。 陈默没想到,小姑会是今天她看着顺眼的人,真是讽刺。 “小姑。”人敬我,我敬人,这是陈默的信条。冲着她今天的装扮还有神情是诚心来缅怀送丧的,陈默礼貌的喊了她一声。 小姑朝她看了一眼,轻轻点着头,抿着的嘴唇没有松开说话。 视线很快落回到墓地上的两块墓碑上,她的目光先是看向陈默爸的墓碑,情绪哀恸悲怆,然后看向陈默妈的墓碑,眼眸里多了一丝心疼和佩服。 她侧着脸,陈默看不见此刻的眼神,只看见她俯下身,把手里的花放在陈默妈的墓碑前。 “陈铭德之妻——何秀丽。”小姑亲声喃喃着墓碑上的这句碑文,下一秒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直到四五分钟过去。 小姑转过身来,迈步离开。 “小姑。”陈默没有料到小姑会离开的这么迅速,喊了她一声,想要留住她说几句话,起码说句谢谢。 小姑没回头,继续往前走,走下第一个台阶,顿住了身形,随后回头望了眼陈默,眼神里有些心疼,还有些怜悯。 “陈默,好好照顾自己,你生命健康,是你爸你妈最大的期望。” 夕阳要逼近地平线,笼罩天空飘渺的云层颜色从橘红变粉,最后慢慢变灰。四周没有风,感受不到秋天的瑟凉。 陈默心里的郁结的悲伤,像是天空变灰的云层,等到夜幕低垂,会彻底的陷入黑色;等到黎明破晓,才会复白。 “小姑恨我妈,就像我妈恨我爸一样,都是因为心里恨的人,让心里疼爱的人死去。可是,我妈死了,却想着要和我爸葬在一起;葬礼上,我爸那边的亲戚,到最后只来了最恨我妈的小姑。”陈默望着天端的灰云,呵呵呵的冷笑。 “是不是人死了,就会带走一切的恩怨,剩下的只有原谅?” 陈默侧过身,直直的望着司命,她在问他,也在问自己。 “你的那个朋友,郑南说过,要陪在一起,要死在一起,要葬在一起。当时我被这句话震撼到了,认为郑南真的很爱很爱陈姨。” “那你说,我妈要求和我爸葬在一起,她是不是也很爱很爱我爸?可为什么……”为什么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不想在妈妈的墓地上说当年的事情。 司命默不作声,这些问题他回答不了,只能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陈默身后不远的位置。陈默察觉到他的靠近,感受到他无声的支持,心里一阵暖意流淌。 陈默请假的第三天,司命没有再陪着她,要处理的事情也都陪着陈默处理完了,剩下的时间留给她一个人好好静静地休息。 但陈默并不是一个人。 程莎莎得知了何姨去世的消息,在第三天来到了明安小区陈默的家里,陪了她一天。 司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营救小孙。 这件事因为陈默的事情耽误了几天,眼下必须立刻着手行动,时间拖的越久越是危险。司命很清楚这一点,当天晚上送陈默回家之后,他返回心理诊室,进到自己的实验室,熬了晚通宵,将特殊的逆药剂制作了出来。 总共三管。 喝下逆药剂的三分钟内,体内的“类人”基因会受到压制,他们能够变回本体,持续时间是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压制解除,他们会再度变回人类。逆药剂的原理基于他们每个月会变回本体的生理特性。 药剂制作完,司命索性就在实验室里眯眼睡觉休息一会。不知不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的十点钟。 醒来的时候,司命睁开眼,被实验室的亮白光线刺到,眼皮下意识的眨紧,适应了好一会,才慢慢的睁开,刺痛感还有些残留。 实验室的灯光是强白光,昨晚睡觉的时候忘记关了。 他扫了一眼实验室,由于很久没有整理的缘故,实验室显得有些乱,尤其是工作台上,试管、标本切片、手写笔记乱七八糟的放着。 制作逆药剂的操作台,蒸馏仪器,也没有做好扫尾工作,上面还有没用完的草药和提取液。凌晨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困太累,所以闷头就睡过去。 司命拍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迅速的清醒过来,他的鼻腔里发出共鸣的声音,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起身。 实验室里有专门洗漱的地方,他先去洗漱。十多分钟后出来,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实验室。 工作台,操作台,仪器……… 司命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实验室打理完,该收起来的东西收起来,该码齐的码齐。做完这些,司命走到实验室的一个角落,按下通风扇的按钮,有轻微的响声,是气流流通的声音。 半个小时,实验室的空气会经过换气口和外界空气交换,再之后,风扇口关闭,会自动进行无菌化处理。 这个过程,司命不需要看着,于是他走出实验室,来到旋转楼梯的背后。 刚走出来,正好撞见从会客室出来的方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好奇、诧异、惊异地看着司命。 她吓了一跳,“司命大人?” 第85章 营救(3) 外面太阳高悬,近乎白色的光线从门口、窗户涌进来,照亮整个诊室。 地板,有玻璃的地方泛着光,光晕停滞在某一处一动不动。 方宁扎着马尾,手里捧着一份文件,眼睛因为睁的很大更显灵动,司命知道她是方大娘的女儿之后,才发现她的面容和神情的确有方大娘的影子。 “司命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诊室?我怎么没看见?”方宁一脸懵圈的状态,她回头望着门口,想着自己进会客室都能看见门口,间隔也不过一两分钟,怎么会察觉不到司命大人进来的脚步声。 面对方宁冒出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司命显得很镇定,“刚来。” 方宁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还是一堆疑窦。 司命又开口道:“你去忙,不用管我。” “哦哦。”方宁下意识的点头嗯道,从司命的眼前离开。 司命先出去找东西吃填饱肚子,吃完后回到诊室给林乔和姬女都打去了电话,让他们下午来心理诊室一趟。 逆药剂做好了,剩下的就是商议具体的营救计划,接应的人已经订好是林乔,至于姬女是老白要求加入的,让她在通风口入口等着自己。 避免突发事情发生。 说白了,就是控制自己不要冒险。司命明白老白的好意,所以没有拒绝,顺从了他的这个提议。 十一点半的时候,有个女学生来心理诊室咨询一些心理问题上的事情。 咨询的过程很短暂,不到十分钟。女学生怀疑自己有抑郁症,但其实只是这几天因为分手情绪低气压,调节一下就好。 不是抑郁症。 送走女学生,司命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很多人都把抑郁症魔化了,只要情绪不对劲,总是会对自己疑神疑鬼。 转念间,他又想到了陈默,有点担心她。 下午,姬女和林乔一前一后来到心理诊室。姬女先来,提前了七八分钟,她进门的时候方宁告知她司命大人在二楼。 姬女没说话,只是点头然后上楼。 等到林乔也到了的时候,方宁端了三杯水上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拿着托盘退出房间,关上门。 “你们俩个不是坐同一辆车过来的?”司命问。他有这样的疑惑不奇怪,林乔现在是姬女的保镖,外出或者是出席活动林乔都会跟在身侧。防止白蛇的人查到姬女的真实身份,对她下手。 所以,要来应该是一起来。 “不嫌我来心理诊室找你太惹人瞩目啊?心理诊室,男医生,要是被那帮不要脸的狗仔跟踪到了,很快这里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明天这家心理诊室就会上娱乐头条。” “到时候,我和你的照片,会被特写放在版头,标题估计是当红女星vivian春心动荡,私会某心理医生。” 姬女勾着的嘴角尽是笑意,眼神直直的看着司命,毫不客气的开他的玩笑。 林乔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司命大人和姬女之间的事,少参与的好。 “其实被发现,也不错。”姬女眯着眼俏皮的笑,冲着司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私底下是真有想过,来心理诊室的时候给狗仔透露自己的行踪,营造被抓包的感觉。 摄像头,聚焦灯,报纸头条。 她和司命会在这群人的镜头和键盘下捆绑在一起,变成荧屏上的情侣。虽然被强行凑在一起,但也算是情侣。 她就是想要体验成为司命女人的滋味。 司命听完这句话,脸迅速的沉下来,眼睛瞪着她,十分严肃。 “司命大人,我就是开个玩笑。”姬女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大了,急忙找补。 司命脸还是沉着。 姬女无奈的叹了口重气,然后莞尔一笑,“我要是真的想这么做,怎么会自己先来心理诊室,再让林乔过来。我们俩同时出没,太容易被狗仔抓到行踪。” 她继续解释着。 “你是不知道,为了躲避那些狗仔的追踪,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来的路上,我那个经纪人都快把我的耳朵给吵聋了。” 姬女越说越委屈,眼巴巴的看着司命。后者被姬女的眼神和话说服,心肠一时间软了下来,眼里没有刚才的冷厉。 但还是板着脸说,“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想。” 姬女连连点头。 “不过,你今天怎么突然让我们俩人过来?”姬女忽然问道,很迅速的转移话题,林乔也是看向司命,他同样好奇。 “我和老白商量过,明天营救小孙,需要你们帮忙,所以叫你们来一起制定计划。” “救人,就我们三个?”姬女怀疑自己听错了。 “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人越少越好。”司命解释道。 “也是。”姬女林乔都点头。 “司命大人,小米确认了逃出来的通风口位置吗?”林乔问。 “通风口的位置已经确认了,在规划五路公园的路口,这是通风口内部的路线图。”司命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铺开,上面是小米画的路线。 “到时候,我们三人一人在公园路口守着,一人在地下二层通风口的入口,还有一人进到里面找小孙。” 大致的计划司命和老白已经订好了,剩下的只是一些配合上的细节。 “誰去地下二层?”姬女盯着路线图问。 司命迟疑了会,但还是说出口,“我。” “不行!” 姬女猛地抬起头,否决掉这个安排,她的声音略显尖锐,情绪也激烈。 “司命大人,你下去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林乔建议道。 万一司命大人出了事,对于整个云崖,无疑是灾难,云崖承受不起。 “这事已经定好了。” “你不放心林乔,那就我去。”姬女当作没听到司命说的话,想把事情揽下来,“总之,你不能去。” 她继续自顾自说道。 “到时候你在通风口接应我,我下去之后会谨慎小心,不会乱来,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就按原定的安排来,林乔在公园门口守着,你在通风口接应我,我下去;只有我才能完美控制逆药剂。”司命态度强硬,也说明了理由。 这一次的逆药剂和以往不同,为了保证足够长的时间,药量药性都甚于从前。 “那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姬女变了一种柔和的方式劝说。 “这是谕令。”司命不想再纠缠,直接下达了谕令。作为云崖的祭司,他的谕令,如同古时候的圣旨,不同违抗。 “司命!” “姬女,你过了。”司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言辞凝寒。 第86章 营救(4) “就算你认为我过了,我还是要说,你的生命安全关系到整个云崖的命脉。实验大楼地下二层很有可能是白蛇的秘密基地,你不是不知道,贸然下去,万一……万一被抓了怎么办?”姬女气呼呼的看着司命,她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司命唬住,一旁的林乔拉了拉她的衣角,却根本不管用。 事关司命的生命安全,姬女铁了心要阻止。 司命脸色阴沉,他当初没有考虑让姬女过来帮忙,就是料想到了这一幕,偏偏老白非要姬女跟着自己。恐怕老白那家伙也想到了会发生眼前这一幕,故意安排的。 他没能让说服自己,就让姬女来。 老白为自己好,姬女担心自己,这些司命都清楚。但是,实验大楼地下二层危机重重,逆药剂制作地匆忙药性不稳,只有他下去,才有把握全身而退。 而且他和白蛇斗了这么多年,白蛇最想抓的人恐怕就是自己,却从来没有成功过,这一次也一样。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这是谕令。”司命话说完,眼睛盯着姬女,给予她强大的压迫。如果姬女连谕令也不打算遵守的话,他真的会动怒,会吩咐人将姬女送回云崖宗祠,禁足一段时间。 “我………”姬女只说了一个字,陡然停顿住,因为她发现,司命脸色阴沉的可怕,她看见了司命太阳穴附近几乎要跳出来的青筋。 她贝齿紧咬着下嘴唇,眼里流露出委屈、不甘,自己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 司命眼神里的压迫,冷寒,让姬女觉得讽刺,觉得心灰意冷。 “如果……如果是陈默那个女人劝你,你会是这种态度吗?”姬女没有大声说,她咬着嘴唇,小声的嘟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个贱女人,只是看见司命眼神里的冰冷,她气不过。 想要找个人宣泄,却冒出了陈默的影子。 司命没听见姬女的嘟囔,姬女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她的唇型,“你如果不想配合的话,这次营救行动你就退出。” “司命大人………”林乔闻言,想替姬女说话,但司命扫了他一眼,让他心神凛了一下,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时间,林乔、司命、姬女都没有说话,气氛僵住,整个房间的空气凝滞不再流通。 过了许久,姬女似乎平复了她心里所有负面的情绪,神情冷静下来。她的右腿搭在左腿上面,左手则是放在右腿膝盖上,端正的坐着。 “我不退出。”姬女缓缓说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司命大人,我认错。” 姬女情绪突然的变样,让司命和林乔都有些震惊,前后完全就是两个人。 “我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姬女声音渐柔,她演技很好,但这一刻她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担忧,“所以我会反对你下地下二层,但如果你执意要去,我一定要跟着。” 这是姬女最后的妥协。 司命看着他,眼神里有犹豫,姬女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你放心,我知道这次的营救计划很危险,所以到时候绝对不会乱来,只会配合你做该做的事情。”姬女说完,看了眼司命,发现他眼里还是有不信任,她压下了心里头的不舒服,反问了一句,“还犹豫,是质疑我对你生命安全的重视吗?” 这话里的深意也很明显:你的生命安全我比你还在意,根本不会乱来。 司命眼里的犹豫消失。其实不管他犹不犹豫,这次的营救行动姬女都要参与,这是答应过老白的事。至于犹豫,是对姬女的警告,让她有所收敛和忌惮。 而姬女并不知道,她能跟着去,是老白的意思。她还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司命认可了自己对他生命安全的关心和担忧,心里甚至还有些窃喜。 如果知道了,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至少,会失落,伤心,难过——说不定会及早醒悟。 “司命大人,营救行动的具体细节要怎么部署?”林乔知道气氛缓和下来了,连忙转移话题和注意力,避免再一次陷入僵局。 姬女喝着水,没抢话,也没问。 “营救行动有两个目的需要完成,第一个,将小孙带回来;第二个,确认白蛇在实验大楼地下二层具体研究的项目。救人的目的优先级最高。” 司命说完营救行动的目的后,开始说安排的细节。 “逆药剂能够维持本体一个小时的时间,营救行动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林乔你在地下二层通风口上端出口接应,监控通风口附近异常情况出现。” 林乔点点头,他的任务实际上最轻。 “姬女负责和我下去,如果找到了小孙,由姬女将他带到通风口,然后林乔把他送回云崖。姬女替代林乔守着通风口。” “那你呢?”姬女问。 “我需要点时间查清楚,白蛇抓了云崖和蓟丘那么多人,到底要做什么。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地下二层应该会有破解我制作的药剂的资料,我需要知道他们的破解到了什么程度。”这是营救完小孙之后要完成的目的。 “可是……” “我会在药效结束前十分钟回到通风口。如果发生意外,会立刻返回。”司命向姬女保证道,也是为了消除她的顾虑,免得再陷入争执。 “好,我相信你。”姬女深吸了一口气,选择相信司命的保证。 “司命大人,什么时候行动?”林乔问。 “明天晚上十一点,我们先在通风口观望,确认里面的研究人员离开后下去。”晚上十一点的话,地下二层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应该都走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暗中会不会有巡逻的安保人员。 “明天晚上九点,还是在这里集合。”司命吩咐着,同时提醒两人,“你们过来的时候,千万不要被狗仔发现了行踪,我们的真实身份不能暴露。” “明白。” “明白。” 姬女和林乔纷纷说道。 “那就先这样。” 要安排的事都安排完了,姬女先离开心理诊室,过十几分钟之后,林乔再离开。 林乔走的时候,突然跟司命说了一些话,是关于蓟丘的: “司命大人,市里有蓟丘那帮人活动的痕迹。” 第87章 营救(5) 蓟丘那帮子人,永远都安分不了。在云崖的时候,老白跟司命提起过千狐那帮人要在新城市里活动,目的是为了找到陈默,并且把她抓住。 但司命没有想到,蓟丘的动作会来的这么迅速;自己前脚刚到市里,后脚就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司命也是眸光一寒,明显动了火气。 同时,他心里担忧起陈默的安全。虽然目前千狐还不知道陈默是谁,具体长相,也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不过,他们既然来了新城,至少说明他们确认陈默就在新城。 而陈默身上的种香,是最容易被找到的线索。唯一庆幸的是,在新城这座城市里,这么多年来,被司命种香的女人,和陈默一个年纪的,少说也有数百个。 千狐想要仅凭种香气味找到陈默,也不是件轻松容易的活。 尽管如此,司命心里还是担忧不安,总怕着万一的事情发生。 “他们什么时候进入的新城市里?“司命沉声问,眉头不由得皱起,面色看着凝重严肃。 “具体什么时候进入的不知道,但是是昨天发现的,估计也没几天。” “他们在市里什么地方?” “徐汇区。” “徐汇……”司命思索着,眉头慢慢松开,暗自舒了口气,“那应该就是这几天来的新城。” 徐汇区在新城边缘的地带,靠近大清山那边,是距离蓟丘最近的区域。他们在这里的话,说明没来多久,是打算从徐汇区开始搜寻。 徐汇离长宁,还有一段距离。 千狐想要找到陈默,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营救行动结束之后,司命要盯紧千狐那帮人的行踪,保护陈默的安危。如果有需要的话,他甚至会出面和千狐交涉,将蓟丘的人驱逐出新城市。 毕竟,这里归属于云崖的活动范围,还轮不到蓟丘大行其道,耀武扬威。 林乔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身上的毛发不由自主的竖立,他看了眼司命大人,发现他脸上的狞色,没想到蓟丘人在新城活动会让他这么恼火。 司命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恼火。 可能是和陈默有关,让他的燃点降了很多,甚至没有燃点。 朋友……男朋友。 当时陈默和司命开玩笑的词汇,此刻似乎像是一条路的两端,而司命不自不觉间,离朋友越来越远。 他,很在意陈默;但他,还没完全意识到。 “司命大人,那我也走了。”寒气弥漫,快要将整个房间冻成冰窖,林乔待着颤栗不安,于是打了招呼告别。 “嗯。“ 得到司命的回应之后,推开门,离开诊所。 林乔和姬女都离开之后,司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他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仰头看着天花板闭目养神,脑海里开始推演着明天营救行动的细节。 从进入通风口,进入地下二层,到找寻小孙……再到安全离开。 每个过程,司命都在思考着会发生的意外,以及意外发生之后的应对。 这一想,就是半个小时。营救的具体细节没有什么问题,但整个营救行动的计划里,其实有个漏洞,那就是白蛇的人会不会知道小米就是从通风口逃脱的,从而在哪里布下陷阱,等着他们往里跳。 或者说,小米不是逃走的,而是被故意放走的鱼饵,长线一直埋在看不见的水里,等着他们这些鱼咬钩。 这会不会真的是漏洞,取决于白蛇知不知道他们能够变会本体,换句话说,他们对自己制作的药剂的研究到底深入到了什么程度。 和白蛇漫长的斗争历史里,有人员的失踪和死亡,但云崖的人从没有在白蛇面前暴露过本体。 不对外人暴露本体,这是司命在云崖发布的第一条谕令。 他很清楚,一旦白蛇知道他们能回归本体,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研究回归本体的机理,从而反推药剂的作用原理,找到破解方法。 药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找到压制他们的手段。 司命担心这一点,担心白蛇已经织好了网,等待猎物上门。 司命睁开双眼,手按揉着太阳穴,慢慢从思考的状态退出,神情里的凝重逐步消失。 不管怎么样,地下二层还是要去,小孙也得救;就算真的有危险,也得冒这个险。 咚咚咚! 门口有人敲门,司命知道是方宁。 “什么事?” “司命大人,楼下有客人想做心理咨询。”方宁声音清脆,像是婉转的百灵。 心理诊室开了有段时间,刚开始来的人少,司命也没怎么宣传,也没把自己一级心理师的标签贴出去。但现在,来做心理咨询的人每天都不少,主要是口碑已经传出去了。 尤其是知道,心理师是个又帅又有型的男人之后,来的人更多,不少都是打着咨询的目的来看人。 几秒后,司命推开门,带着方宁下去。 次日,陈默请的三天假结束,她得去实验大楼工作。薄妍,方景民,皮磊等人,知道陈默请假是因为家里有丧事,纷纷说了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 陈默笑着跟他们说自己没事,让他们各自去忙。薄妍不放心,留在办公室陪着陈默说了好久的话,确认陈默的情绪平静,才安心离开。 她是真的没事,这几天哭也哭过,也伤心过了,前两天有司命陪着,昨天程莎莎陪了她一天,心绪已经从悲伤中脱离出来。 经过这几天,陈默也想明白了。母亲的死,对她来说,或许是解脱吧。这么多年来,因为爸爸的事,她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如同刀绞。 不管怎样,她现在和爸爸葬在一起,总归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释然。 要说还有在意的事情,那就是白叔提到的那些猜测。 当年发生的事情,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陈默姐。”刚离开办公室没半分钟的薄妍,忽然又折返回来,在门口敲了几下,然后进来。 “还不放心?”陈默无声的笑。 “不是,是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薄妍先是摇摇头,然后开口说,“徐总吩咐过,让你来公司之后,立刻去他办公室找他一趟。” 说起这个,薄妍心里顿生怪异,这段时间,陈默姐为什么老去徐总办公室,难不成两人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像外面人传的那样? 她想要弄明白,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好,我知道了。” 第88章 营救(6) 晚上十点五十五,司命和姬女以及林乔来到高新技术开发区规划五路的公园入口。 规划五路上没有密集的写字大楼,公园这一片是块宽阔的空地。公园里面没有灯光,黑魆魆的瘆人,这个时间,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每隔五十米一盏的路灯朝着地面投下椭圆的光晕,中间白,越往边缘越黄。 灯光没照到的地方,视线昏沉。 他们来到公园的入口,看着矗立在门口的那块碣石,背后就是通风口地面的入口。 入口垂直往下通向地下流水管道,距离地面一米的位置,能看见一个朝内部的通道。 司命回头看了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蹲下身,将上面的井盖撬开,放到旁边。 “下去的时候小心点,别掉进地下流水管道。”司命看着姬女提醒。 姬女点着头。 随后,司命和姬女喝下了逆药剂,耐心的等待着。三分钟后,逆药剂的药性发作,身体先是感受到一股热量,然后是轻微的刺痛感,在血肉里窜行。 当轻微的刺痛感消失之后,司命和姬女在逆药剂的作用下,从人形变回本体。 两只狐狸。 大小和普通狐狸差不多。为了能够通过通风口,司命增加了逆药剂的药物用量,让他们可以彻底回到变异前的形态,但这样的话,逆药剂的副作用也会变大。 两只狐狸的体型和正常狐狸没什么区别,一只毛发银白色,那是司命;另外一只是纯白色。头顶上竖起的耳朵毛茸茸的,身上的柔软毛发晶莹透亮,比那些猫的毛发更加诱人,让人想要抚摸。 地上多了两双鞋,两套衣服。姬女的胸罩还挂在她的脖子上,是紫色蕾边;这一幕正好被林乔看见,姬女动了动爪子,示意再看就要狠狠的挠过去,林乔很知趣的别过头去。 姬女回头看,司命已经在通风口,并没有看自己。 司命回归本体之后,蓝色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通透,像是一望无际湛蓝的海水,瞳孔的边缘散着一圈光。 他低下头,望着被掀开井盖的通风口,前腿一跃,后腿一蹬跳了进去,落下一米后进入了通风管道。 管道里有流窜的气流,呼呼的风声掠过耳边,他动了动樱粉色的鼻子,仰着头轻嗅,闻着气流的味道。蓝色的眼眸骨碌的转动,鼻子旁的须发被气流拨开,胡乱的颤。 风里的气味很多很杂。有消毒水、化学药剂、郁沉的腐味和一股很淡的香水味。但是,他没有闻到同族的狐狸气味。 他转过身,迈了几步,朝外面说话,“没有异常,姬女你可以下来。” 说完没几秒钟,姬女就跃了下来,她的嘴里叼着东西,是一小瓶逆药剂。 发现小孙之后,需要将逆药剂灌入他嘴里,这样才能让他自己或者是拖着他通过通风管道。 姬女下来后,也是嗅了嗅管道里的气味,她闻到了那股郁沉的腐烂气味,有些犯恶心,但被她强行压住。 管道的空间不大,但是挤挤的话,勉强能够通过两只狐狸的身型。 两只狐狸一前一后走着,司命领头。 从这里到施耐德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路线图,司命已经记在脑子里,并且反复推演过几次,不会有问题。他按照路线图,快速的往前行进。 将近十分钟,经过四个岔路口,司命和姬女来到了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通风口上端。 司命看着通风口,旁边是三横三竖的条形挡板,上次小米应该是撞开了挡板,从通风口出去。挡板还维持原样,说明白蛇并没有发现小米是从通风口逃走的,想到这司命心里松了一口气。 司命化身的狐狸,趴在通风口管道上,狐狸头探了下去,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听着四周的动静。地下二层里面黑灯瞎火,只有消防应急灯散发的微弱亮光以及安全通道表示的绿色光线。 司命等了会,没有脚步声,没有人。 “我先下去。”司命回头跟姬女说道,然后纵身跳下,身体敏捷轻巧的落在地板上。 应急灯的光线勉强能让司命看清周围的大致情形和轮廓。四周是透明的玻璃墙,从地面到天花板,封的很死。 眼下所在的地方,被玻璃墙隔成一个房间,空间很大,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仪器设备,还有操作台,以及一张两米长,半米宽类似床的载物台,白色。 司命跳了上去,看见了四个角落用来固定手脚的镣铐。当初小米就是被禁锢在这张床上,因为运气好,变回本体才从镣铐里解脱,然后逃出生天。 他站在载物台,观望四周。不一会儿,一只纯白色毛发的狐狸跳了上来,站到他的身旁,是姬女。 “你怎么直接下来了?”司命眼睛盯着她。 姬女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是晃了晃了嘴里的东西,表示自己现在不太方便说话。 “先找小孙。”司命不想纠缠过多,跳过这个话题。 操作台上的显示屏都已经灭了屏,旁边还有不少的试管架,上面放着试管,不过里面没有什么试剂。 司命跃上操作台,看上面的药品,试剂,还有手稿纸,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两人搜寻了一圈,继续往外走。 操作台的背后就是出口通道,没有玻璃门。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玻璃门,当时小米逃走之后白蛇的人会认为他是从通道逃走的,没在意通风口的异常。 “分开找。” 两人出了通道,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司命进了另外一间实验室,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实验室。这种香味很特别,但他一时半会说不出来哪里特别。忽然间,他的脑袋有些晕有些沉,胸口的位置传来莫名的阵痛感,痛感还在蔓延,很快到了四肢的位置,然后消失。 疼痛只持续了几秒钟,司命以为是逆药剂的副作用,没太在意。 他打量着这间实验室,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有类似的载物台。他仰头看,一张操作台上的显示屏没有关,指示灯散着荧光。 司命跳了上去,狐狸头正对着显示屏,眼睛低垂下来找键盘,他在操作台上走来走去。爪子不经意间踩到了什么按钮,显示屏陡然间亮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图,图的内容看着像是某种东西的化学结构式。 第89章 营救(7) 屏幕上的化学结构式很复杂,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司命盯着屏幕看了会,然后低着头看身下。 操作台上嵌着全息屏,上面是可触摸的软键盘,司命的前爪找到esc退出的按键按了下去,屏幕退出了图片浏览模式。 随之而来的是一份文档,司命没找到控制鼠标的地方,只能不断按着朝下的软键盘往下看。 这是份关于“月氏晶簇”的实验文档,有化学结构,需要的提取液,制备流程,晶化方式,还有药理。 需要的提取液一共有十八种,包含草药,矿石和动物体内的特殊酶;制备流程很复杂,司命没时间细看,都是匆匆掠过。直到看见药理的时候,浏览的速度慢下来。 药理描述中有一句话: 月氏晶簇,在阿尔法实验中,对阿尔法标记基因的抑制表达中有显著成效;贝塔实验中,未出现贝塔标记基因抑制表达效果,疑似无效。 阿尔法标记基因…… 贝塔标记基因…… 司命很迅速的联想到了自己体内的异变缺陷基因。当年正是因为体内基因的异变,才让他们云崖的狐狸变成人形,只有每个月的特殊时候,才会变回本体。 与此同时,身体也因为缺陷基因的存在,有着不同程度的限制——繁衍,情绪,刺痛,异变等等。 司命接触到白蛇之后,也知道他的身体同样发生了相应的基因异变,产生了缺陷。 这么多年来,司命一直在找寻破解缺陷基因的办法,白蛇同样也在做这样的努力。但到目前,双方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而白蛇,在很多年前,将试验体瞄准了他们。 阿尔法标记基因,贝塔标记基因会不会是他们体内缺陷基因的代名词? 可惜这份文档只是月氏晶簇的实验文档,没有关于阿尔法标记基因和贝塔标记基因的描述。 司命再按下esc退出文档,屏幕显示初始化桌面,他想要找找看,会不会有其他的实验资料。 就在这时候,司命突然察觉到身后有身影出没的气息,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姬女跳上操作台。 再回过头来,屏幕已经被姬女摁灭。 “你在做什么?”司命瞪着狐狸眼,神情恼火。 姬女蹲下身子,下颚贴着操作台把试剂瓶放在上面,然后小声说话,“有巡逻的人,正往这边走。” “我们得赶紧藏起来。” 司命闻言,心神一紧,屏幕以及屏幕里文档的事情被抛诸脑后,他竖着的耳朵动了动,听着周围的动静,是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视线扫了一圈,看见了右手边并列放着两台大型的仪器,“跟我来。” 他叼起操作台上的药剂瓶,纵身一跃,跳下去,窜进两台仪器的中间,姬女立刻跟上。 两人藏着,屏息凝气,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两三个人。 不一会儿,有手电筒的灯光扫来扫去,照射在玻璃墙上,发出强烈的白光,直直的透射进来。 光圈在玻璃墙上迅速移动,从中间的位置转瞬到了天花板上端,下一刻又出现在另外一块玻璃上。巡逻的人应该是按照日常的惯例,对实验室进行检查,看看还有没有研究人员逗留。 四处转悠一圈后,巡逻的人开始走远,脚步声越来越轻。 司命和姬女都是暗暗松了口气。姬女绷直的躯体松懈下来,尾巴垂落的时候不小心拍打了旁边的仪器。 啪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是在静悄悄的实验室里,却格外的惹人注意。 “喂,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远处,一个巡逻人员突然顿住脚步,朝他身边的人问。 司命瞪了姬女一眼,示意她不要再乱动。姬女歉疚的望了他一眼,紧张的僵住身体,竖着耳朵,听着巡逻那边人的声音。 “声音?这里静悄悄的,能有什么声音?”另一个人开口说道。 “真有,我刚才听到了。”顿住的脚步忽然朝着司命姬女在的实验室迈出,四五步后,白色的强光透过玻璃照进实验室。 这一回,光圈移动的很慢,巡逻的人在检查实验室里的每个角落,确保没有什么异常。 “都说了没有声音,疑神疑鬼的,我看是你心里有鬼?” “我这不是担心那个消失不见的实验体出现吗,要找到了,可是能拿一笔赏金。” “得了吧,这实验室密不透风,出口都有人看守,实验体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要我说,估计是那个实验体做实验的时候意外身亡秘密处理了,对外却说逃掉了,故意用赏金蒙蔽我们。” “嘘!这种话可别乱说。” 司命和姬女两人对视,他们都明白,巡逻人员嘴里说的实验体,应该就是小米。 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小米是变成狐狸从通风口逃掉的。 白色光圈在实验室扫完一圈之后,脚步声再一次走远。过了五分钟,司命确认巡逻的人已经走远,才和姬女走出狭小的通道。 知道地下二层的实验室这个时候还有保安巡逻,司命和姬女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处于安全考虑,司命没再跳上操作台,打开显示屏看里面的东西。灭屏之前他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特殊的文件。 两人四处转悠,并没有发现小孙的痕迹。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留给他们找人的时间不多,变得越来越紧迫。 找完一片区域,司命和姬女再度汇合,打算往另外一个片区走,但在通道的入口停了下来。 眼前的通道不再像前面的,畅通无阻,这一次的通道,有玻璃门。 司命尝试着推,玻璃门纹丝不动,并且上面有绿色的荧光闪烁,似乎是一行字。 司命走远了看见内容: 甲级权限验证 看来,里面才是地下二层最重要的实验室,说不定里面就是白蛇的秘密基地。 但是,他们没有权限,无法进入。 司命和姬女站在玻璃门前想办法,想了一会,仍旧是没有头绪。 “你们,是来找那只姓孙的狐狸吧?”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宛若幽渊里的冷风。司命姬女心神都是猛地一颤,骤然回头。 第90章 背叛(1) “孙德!?”两人回过头朝身后看去,看见了说话的人,就站在通道口的位置,离他们只有几米远,姬女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震惊的失声喊出话来。 她怀疑实验室里光线昏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瞳孔缩了一下,凝着光仔细看过去。 是孙德,这一回姬女看的很清楚,“你怎么——” 她想说什么,但声音戛然而止。 司命将嘴里叼着的药剂瓶轻轻的放在地板上,幽蓝色的眼眸盯着眼前的人,面色凝重。 孙德,就是孙思甜的爸爸,也就是他们这次营救行动要营救的人。但他不是被白蛇的人抓去做实验体了吗,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司命皱着眉,他现在是狐狸本体,皱眉的时候竖纹并不明显,只是额头的银白色毛发虬结在一起,看着有些奇怪。 他以为,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孙德并不是他本人,而是白蛇的人故意装扮的。可他刚才很仔细的确认了眼前人的气味,绝对不会是白蛇的人,因为他的身上有云崖狐族的气味。 这人是狐狸;而如果是狐狸的话,那他应该就是孙德。 姬女没问完的话,也是司命想要问的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照小米的说法,孙德和他是同时被白蛇的人抓进了地下二层。他因为突然变回了狐狸本体,侥幸从通风口逃出来,孙德仍然被困在实验室。 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被困住,完全能够自由行动。 司命心里不安起来,有个词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背叛。 这个词刚一冒出来,司命就给否决了。他不相信孙德会叛变,或者说,他不相信云崖的人会叛变。 只是,他想不到任何可能来形容眼前出现的场景。 震惊、诧异、警惕、疑惑……… 司命眼神里闪过很多情绪,以致于他判断不了眼前的局势,于是沉默着,一语不发,只是冷冷的盯视着孙德。 “司命大人,你们要找的孙德,已经死了。”周围的环境昏暗,视线并不是很清楚,眼前的人像是隐没在一片阴影中。他说话的时候面色冷沉,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司命和姬女都愣住了,如果眼前的人是孙德,那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 如果不是,那他究竟是谁? 司命再一次对眼前人的身份产生了质疑,脑海是乱的。不仅因为他说孙德死了,还因为他喊出的那声司命大人。 这种称呼,只有云崖人才有。 司命定了定神,凝重的开口问,“你就是小孙吧?” 他称呼的不是孙德,而是小孙。 阴影里的孙德眼皮跳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他和司命大人,白大人的关系很好,一直都是被小孙小孙的叫着。 小孙这两个字,唤起了他不少的记忆。 “司命大人,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已经掉进了圈套里。”孙德的语气里,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命语气冰冷。 “司命大人,你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个陷阱,小米只是放出去的饵料,就等着大鱼咬钩。” “说起来,看见你和姬女的时候,我也很震惊。原本以为云崖会派林乔,刀疤他们来营救我,可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你们。云崖的祭祀,白蛇最想要钓到的鱼。” “我是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有这样被重视的程度。”孙德呵呵呵地笑着,笑声阴阴的。 “孙德,你背叛了我们?” 姬女听明白怎么一回事,双眼凶狠的瞪视他,心里怒不可遏。 司命心神凛了一下,他注视着孙德,发现姬女在说背叛的时候,孙德的嘴角抽了一下。 冷笑?还是苦涩? “白蛇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司命还是不相信孙德会主动背叛云崖,认为是白蛇动了手脚,操控了孙德。 “年初,我就已经在为白蛇做事了。”孙德望向司命,承认了自己的背叛。 “小米是被你算计,才被白蛇的人抓到这里的实验室?” 孙德摇了摇头,“更准确一点,是我把他抓到实验室来的。” “白蛇的实验,已经进行到很关键的地步,他不仅需要普通人做实验体,还需要我们这些基因被污染过的狐狸做实验体。” “只是,一个小米根本满足不了实验的进度。白蛇需要基因污染更严重的狐狸,所以,抛出了小米这个诱饵,放出消息,引诱云崖的人营救。”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把你引过来了。恐怕白蛇也不会想到。” “小米是你故意放的?”司命冷冷地问。 “没错,是我故意放的。不然的话,你认为会有这么幸运的事?” 恰好变回狐狸本体,恰好实验室没人,恰好有个通风口,事后还没人封掉通风口。 必须满足所有的条件,的确幸运的过分。 司命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怀疑过,也一直警惕着,这会是白蛇故意设下的陷阱,就等着他们往里跳。 但是,无论是进来的时候,还是进来之后,都没有意外发生,这才让司命放松了警惕。 只是没想到,这真的是陷阱。 “叛徒!”姬女张着嘴,呲着牙,她很愤怒,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孙德,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对于姬女的愤怒,孙德丝毫不在意。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孙德地背叛,能让很多事情说通。小米被抓,蓟丘的狐狸相继出事,看来并不是药剂被破解,而是孙德知道认识这些人,暗中下手。 但司命想不明白,孙德为什么要背叛。 “为什么?”孙德讽刺的笑,他从通道口走了进来,走到离司命不到半米的距离,大片的阴影没入身后,“为了自由,为了不再忍受疼痛,为了不再忍受似人似狐的折磨。” “我要做个真正的人。”孙德咬着牙,攥着拳头,神情癫狂。 此时此刻的他,陌生的根本不是孙德。 “白蛇关于污染基因的研究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相信用不了多久,污染基因就能彻底被破译解析。他对我承诺过,会替我研制出清除污染基因的药剂,并且将基因定格在类人基因上,让我彻底变成人。” “没有疼痛,没有折磨,也不会再变回狐狸。” 第91章 背叛(2) “狐狸,如果有幸成为人,进入繁华热闹的人类世界,生活体验,就会迷恋上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会不想离开,会不想扭身返回丛林。”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以人的姿态活着。是真正的人类生活,而不是云崖那些虚假的人类生活。” “我不会回到丛林,丛林里没有酒,没有烟,没有人………” 人也好,狐狸也好,一旦让他接触到一个更美妙的世界,就不会想着离开,只会想赖着不走。 从低处到高处好适应,可从高处坠落低处,却有可能会死,摔死。 孙德不想死,他想自由。 这就是他背叛云崖的原因。 “狐渣,说来说去只是为了你的私欲,不惜出卖整个云崖,你还有良心吗?”姬女呲着牙,低吼道。 “良心?”孙德无声的笑,“人类世界正好有句话,叫做良心又不能当饭吃。自私是生物的本性,我只是遵循本性。” “自欺欺人。”姬女鄙视的看着他,同时眼神掠过司命,似乎是在跟他说,这就是你冒那么大风险要救的人。 “姬女,你现在是正当红的女星,享受无数聚光灯和目光的注视,我就不信,你没想过彻底变成人?”面对姬女的鄙视,孙德反而是质问道。 姬女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孙德,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子,你的女儿思甜?” 孙德愣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司命大人,难道你意识不到眼下自己的处境吗?趁着你问问题的时间,白蛇的人已经快要赶过来了。”孙德嘿笑两声,避开了司命的这个问题。 司命闻言,瞳孔缩了一下。低垂的耳朵忽然竖起,探听着周围的动静。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起码有十多个人正朝着他们跑过来。 “你一直在拖延时间?”司命冷冷地看着孙德。 孙德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只是在回答司命大人的问题。” “卑鄙!”姬女怒斥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候根本不需要仔细听,通道的另外一边,浩浩荡荡的声音横冲直撞而来。 司命很清楚,不能再耗下去,一旦白蛇负责抓捕他们的人到场,根本逃不掉。 “姬女,走!”下一瞬,司命立刻做出决定,望向姬女。声音落下,两人的身体几乎是同时跃出。 两人在实验室里蹿动,不断的改变行进的方向,让孙德目光应接不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两人堵住。 如果司命姬女变回人形态,或许他守着通道口能姬缠住,大形态的狐狸也可以;但偏偏是本体。 本体狐狸移动速度很快,尤其是像司命姬女这样受过专门训练的狐狸,速度、力量、敏捷度都会更强。 孙德知道自己不是司命和姬女的对手,所以在进入通道之前,就用无线设备通知了在外面待命的白蛇人员。 他看着眼前蹿腾的狐狸,银白色和雪白色在昏暗的环境下并不特殊,孙德嘴角噙着笑,抓捕人员已经就位,他们绝对逃不出去。 根本不需要他拦阻,所以他站在通道口,一动不动,任凭司命和姬女从自己左腿恻的空间,右肩胛恻的空间蹿出去。 “败类!”姬女从他的右肩胛上端飞掠过去,怒不可遏的她,前爪在孙德的脸上狠狠的挠了一把。 转瞬间,孙德的脸上多了三条深深的爪痕,殷红的鲜血直流,滴落在地板上。对于姬女的突然发难,孙德始料未及,回过神来,姬女和司命已经跑远。 孙德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的直咧嘴,他张着嘴,啐骂着姬女。 司命姬女从他身后蹿过去之后,过了几秒钟,他转过身来,朝着两人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没时间处理脸颊的伤口,血滴子飞溅而出。 司命姬女冲出孙德把守的通道口,跑了十几米,在下一个路口迎面撞上了白蛇派来抓捕他们的人。 司命扫眼。 一共十个人,全幅武装,手里端着麻醉枪,朝着他们笔直冲过来。和当时在大清山遇见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司命心神陡然一沉,这里不是大清山有密林、灌木、土丘的遮挡,而是实验室,四周是透明的玻璃墙,通道也窄,想要逃出去是很艰难的事情。 “姬女,小心他们手里的麻醉枪。”司命提醒道,他曾经挨过一枪,知道厉害。 “明白。”姬女同样神色凝重。 两只狐狸在通道迅速穿梭,距离白蛇的人不到十多米的距离,眼看就要撞上,司命突然开口道,“从上面,踩他们头盔跃过去。” 话音未落,司命已经打头阵,后腿猛地一蹬,身体迅速蹿起,银白色的身躯在高空掠过一条曲线,他踩在其中一人的头盔上。 那人立马晃头,打算把司命晃下来,但司命已经借着几个头盔,转眼间跃到了这些人身后。 与此同时,姬女也是紧随其后,冲出了包围。 “身后,他们冲到了身后!”人群中有人喊道。 所有人同时转身,视线落在两只狐狸上时,他们已经到了通道口的位置,拐向了另外一个通道。 “抓住他们,别让这两只狐狸跑了!”身后传来孙德焦急的声音,刻意设下的圈套,今晚的目的就是他们,要是放跑了,白蛇怪罪下来,别说承诺,命可能都会没掉。 他跑动的剧烈,脸上的血液冒出更多,很快成了三条醒目的血痕。 “三号实验室,他们一定是往三号实验室逃窜。”孙德提醒道,所有人加快速度紧跟上去。 三号实验室,就是之前关押小米的实验室,里面的那个通风口是司命姬女进来的地方。 从通道口拐出去之后,司命就跟姬女说,去进来的通风口。 逃窜时,姬女不放心的问:“孙德故意留下通风口的破绽让我们进来,那里会不会有埋伏?如果有埋伏,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司命说道,“那是唯一逃出去的机会。” “整个地下二层的布局构造,我们根本不清楚,横冲直撞最后只会是陷的更深,被白蛇的人围堵。” “通风口是我们明确能逃出去的出口。而且我想,孙德那通风口做陷阱放我们进来,根本没想过,我们还能逃出去,所以通风口极有可能没有埋伏。” 第92章 背叛(3) 在这种凶险危急的时刻,司命仍然很冷静,一边逃蹿,一边思考着。 姬女没再说什么,她相信司命的判断;就算不相信,她也会跟在司命的身后。 负责抓捕的那帮人还有孙德拐过通道口,出现在司命姬女身后。这在地下二层的实验室里,是最长的一条通道,有将近一百米的长度。 司命和姬女跑的很快,和身后的那帮人距离越拉越远,很快已经跑出了几十米开外。 白蛇为首领头的人,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开,立刻做出决定,“用枪射击,把这两只狐狸打下来!” 他被眼前两只狐狸戏耍,早已经是冒着火气,但他戴着头盔,所以看不见此刻愤怒充满狞色的脸。 他一下命令,身后的人端着麻醉枪,进入射击的状态,几秒过后,嘭嘭嘭的声音在通道内接连不断的响起。 这不是真的枪,没有硝烟,没有火光,但嘭的声音还是让司命心脏突了一下。他逃窜的同时扭头,看见了身后十多只麻醉针剂激射而来。 一时间,整个通道宛如枪林弹雨。几十米内,射出的麻醉针剂和子弹一个速度,锋利的针尖扎破空气,发出次啦的声响,打破了整个地下二层的寂静。 “他们开枪了!”姬女心神紧张不安,她虽然受过训练,但一直作为女星在外抛头露面的她,能力已经退化了很多。 麻醉针剂不同子弹。虽然没有子弹恐怖的杀伤力,直接造成重伤,但一旦中了,身体意识都会在短时间内麻痹。 司命在大清山的时候,就中过一枪,知道厉害。真要是中了,他们别想逃出去。 “走上面。”司命说道。 他一跃而起,朝着左边通道的玻璃墙飞去,后腿落在玻璃墙上立刻蹬出去,飞向对面的玻璃。 姬女反应很快,紧跟在司命身后。她低头看了一眼正好从自己身下掠过的麻醉针剂,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暗呼惊险。 通道很长,没有遮挡物,不利于他们逃窜。 但是,他们是狐狸,身型小动作敏捷,可以忽上忽下,不断折返跃迁,逃过麻醉枪的目标锁定。这很消耗体力,不过却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凭借这样的办法,司命姬女躲过了第一轮射击,并且再度跑出了二十米。 白蛇的人被两只狐狸耍的团团转,为了瞄准他们,脑袋眼珠不断的转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瞬间就要被绕晕。 他们放弃了瞄准,朝着通道不同方向射击,麻醉针剂接连不断扫射出去。 十发,二十发,三十发……… 转眼间,通道里有着四十多发麻醉针剂疾射而出,密集程度触目惊心。 姬女回头看了一眼,慌乱迅速在心头蔓延,她的身形滞了一秒,动作仿佛僵住。一支麻醉针剂正朝着她过来。 霎时,姬女突然被一股蛮力撞开,她心神慌乱,身体坠落地面。她扭头,发现是司命用他的身体撞开了她,让她避免被麻醉针剂射中。 “司命!”她失声惊呼,因为她看着一支针剂从他的后腿擦过,银白色的毛发间,隐隐有血珠浸染。 麻醉针剂不是从毛发间穿过,而是更往下点,扎中血肉。姬女心脏漏了一拍,她担忧的看向司命,“你中枪了,有没有事,严重吗?” “只是擦破了皮。”司命让她不要担心。 “对不起,都怪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走。”司命拧着眉,声音低沉。他们并没有脱离危险区,白蛇的人已经追了上来,要是在极短距离内开枪,他们根本避不开。 两只狐狸继续在通道内奔行,身后不断有枪声,还有针剂砸落地板,射在玻璃墙上的噼啪声响。 “还有差一个路口。”司命心中暗暗数着。 这条通道是诸多实验的主干道,他记得从进来的实验室正对的路口拐出来,一共过了六个路口。 逃窜的时候,司命一直数着,目前已经路过五个路口,下一个路口就不用再往前走,而是向右拐进去,目的地在路口十几米外的位置。 他只记得这条路,只能沿着这条路原路返回,进错了任何一个岔路口,都可能将他们自己葬送在这里。 “就是这个路口!”司命喊道,沉默冷静的他此刻语气里也是有着喜色。 “快,快!他们要进三号实验室,通风口没关,他们会从通风口逃出去!”身后同时传来了孙德着急忙慌的声音。 “这个败类,狐渣!”姬女愤怒的吼着,“别让我逮到机会……” 通风口果然没有埋伏,司命闻言,暗自松了口气。 他的判断没有错,只要进了通风口,他们就可以安全顺利的出去。 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杂乱无章。 路口到三号实验室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凭借他们的速度,用不到三秒,就能飞蹿过去。 眨眼间,司命和姬女进入实验室。一路的奔行、跳跃,他们的体力消耗的十分严重,甚至已经到了透支的地步。姬女进了实验室,后腿突然一酸,差点栽倒在地。 两人的毛发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 他们没有休息喘息的时间,进入实验室之后,司命和姬女就跳上了载物台,接下来,他们要借助载物台跳进通风口。 姬女跳上载物台的时候,泛酸的腿没踩稳,突然崴了一下,她疼的呲着牙闷哼了一声,冷汗直冒。 “你怎么了?”司命察觉到姬女的异样,出声询问。 “崴到脚了。”姬女咬着牙忍着疼说。 司命看着她的右后腿,只是勉强站着,在颤抖。 “司命,我跳不起来,你赶紧走,别管我。”姬女催促司命,后腿受伤,她没办法跳进通风口,她不希望司命因为自己耽误逃出去的机会。 “你只是后腿受伤,前腿又没事。”司命没有姬女的话立刻走。 姬女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她睁着狐狸眼,诧异的看着司命,只见他朝自己伸出前腿。 然后听见他沉稳的声音,“用前腿抓紧,我说松手的时候松手。” 姬女瞬间明白过来,司命要将自己甩进通风口。 “明白吗?”司命沉声问。 “嗯。”姬女点着头,一双眼睛看着司命闪着星星,司命没有放弃她,让她心里又开心又温暖。 第93章 背叛(4) “机会只有一次。”司命严肃道。 时间争分夺秒,如果没有成功,身后追过来的白蛇的人,不会给他们第二次尝试的机会,只会将他们当作活靶子开枪射击。 姬女明白凶险,心神凛然。 她紧紧抓住司命的前腿,感受到了他的力量;下一秒,身体失去重心突然飘了起来。 她在旋转,司命在找方向和角度。 只有方向,角度,力道,松手的时间都配合完美,才有机会甩进通风口,这很考验两人的默契。 “司命,如果失败了,你立刻走,别管我。”姬女喊出声。 但司命根本没注意听她说的话,在某一刻,他前腿的力量骤然变大,接着低吼了一声,“松手!” 瞬间,姬女激灵了一下失了神,但双腿已经下意识的松开,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她扭头,看向通风口,准确无误地被甩进了通风口。 身体在管道里翻滚了几圈,崴到的后腿被压在身下,传来撕裂的疼痛。姬女呲着牙吸着冷气,勉强站起来,走到通风口朝下面望。 “司命,小心!” 她探头向下看的时候,看见司命正飞跃过来,她心里大喜,可眼角的余光扫见了司命身后密集的麻醉针剂,心陡然间提到嗓子眼,眼里都是骇然。 司命将姬女甩进通风口后,白蛇的人赶到了三号实验室,目光锁定住在舞台上的司命。 司命没有任何的犹豫停留,立即后腿发力,跳向通风口。 “开枪,开枪将他扫射下来。” 他听见了身后孙德的吼声,听见了嘭嘭乱响的枪声,听见了麻醉针剂刺破空气的声音。 他知道,此刻自己身后肯定是枪林弹雨。他没回头看,身体在空中也做不了任何动作。 所以,他耐心的等着。 这一瞬间,在姬女眼里,漫长的可怕。 她伸爪去抓,担心司命来不及跳进通风口,也担心身后的麻醉针剂击中他,所以想要拉他一把。 一两秒的时间,司命的身影越来越近,某一瞬间,身体冲进通风口,和姬女迎面撞上。姬女神色大惊,急忙闪开,因为后腿崴了的缘故,跌坐在管道里。 麻醉针剂射击在天花板上,有一两支斜斜地扎入通风口,最后掉落在管道。 司命没事,没被击中。 姬女松了口气,眼里热泪盈眶,此时此刻她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她想冲过去抱紧司命的身体,庆祝这份幸运,但司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 姬女神色失落。 “还走得动吗?”司命问。 “嗯?”姬女愣住,旋即张口,“能。” “孙德知道我们会从通风口逃出去,就算事先没有埋伏,他现在也会很快反应过来,安排人在出口堵截。” “要堵住所有通风口需要时间,我们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离开。” 司命说完,喘着粗气,他的体力消耗的最严重,根本没有机会喘口气。 “你要不要休息会?”姬女看着浑身冒汗,气喘吁吁的司命,心疼地问。 体力的消耗不单单是因为不断的奔跑逃窜,还因为逆药剂压制体内的缺陷基因需要大量的能量。 “通风管道进不了人,白蛇的人不可能再追上来。”姬女劝道。 “我没事,先赶紧出去。”司命不担心他们从管道跟过来,担心的是他们在出口进行封堵 司命连喘了几口大气,舌头不断吐出来,樱粉色的鼻子冒着热乎汽。 他恢复了些体力,催促着姬女赶紧离开。 离开通风管道,才算是真正的逃出去。 由于姬女崴了后腿,奔跑成问题,他们无法在管道里跑,只能用比平常走路速度快不少的步子走着。 尽管如此,姬女依旧很吃力的忍着疼痛。 “没想到,孙德竟然会背叛我们。”姬女为了转移注意力,说起了孙德背叛的事情,“白蛇的话,他也敢信?” 司命锁着眉头,一语不发,他总觉得事情怪异,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孙德背叛……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年初。”司命心里暗想,这么多年来,白蛇一直想要渗透进云崖都没有成功,司命一直对云崖很有信心,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叛变的事。 想要彻底成为一个人吗? 从林的确没有人类世界色彩缤纷,喧嚣热闹,云崖里不少年轻的狐狸去过外界之后,都会留恋人类世界,舍不得回来。 生活的久了,会被人类同化,会习惯人类的生活方式,会在人类世界有生活的圈子,有交往的朋友,甚至有喜欢的人;会渐渐模糊掉自己是只狐狸的本质。 当年的聂小倩为了宁采臣不也是想要彻底放弃狐狸的身份,化而为人吗? 同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只是鲜为人知。 “如果想要彻底变成人,狐狸的本质确实是件折磨的事。”司命自顾自的说话。 姬女在一旁听着,不同意司命的说法,“那是孙德数典忘祖,云崖的狐狸,不一直以人形态活着吗?我们不也一直以人形态活着吗?有谁会觉得每月的例事是折磨?” 说到孙德,姬女嗤之以鼻,眼里尽是恨意。 “生活的环境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狐狸也一样。云崖的狐狸一直以人形态生活着,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心里未必不想彻底变成人。” “孙德只是说了出来。” 姬女感受到了司命说这番话的颓丧和不安。她明白司命身上的担子,他一直在帮助族人稳定体内的缺陷基因,让大家不至于基因被彻底侵蚀而遭受巨大的痛苦折磨。 只是,化而为人,时间久了,人与狐的分界线会越来越模糊。 或许,蓟丘的做法反而是对的,保留着丛林法则,保留着作为狐狸的嗜血,能让那条分界线更加分明。 “司命大人………”姬女轻语,她知道司命此刻沉重的心情,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可惜,狐狸终究不是人,就算被污染的基因得到修复,我们也成为不了人。白蛇,欺骗了孙德。” 司命叹着气,他对自己体内缺陷基因的研究很深,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可逆转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轻,微不可闻,姬女没太听清楚司命说的具体是什么。 她想问,却发现司命顿住了身形。 “出口,被封住了。” 第94章 背叛(5) “封住?”姬女迟疑几秒说道。 此刻,两只狐狸站在通风管道的尽头。姬女看着正前方,由于太黑,她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情况。 “我们进来的时候,还有大面积的光照下来,但现在,光线十分微弱。”司命解释道。 地面的出口垂直往下,和通风管道形成“l”形状,是个直转角。出口的旁边正好是公园的景灯,光线直直的落下。在通风管道可以看见大面积的光线,但现在只有零星的几缕光。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出口被什么东西挡住。出口的旁边正好有块大石头挡住,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其他东西恰巧落在出口挡住光,最大的可能就是人为的将出口封住。 姬女走到管道的尽头,伸出头朝上看,除了几缕光,剩下的就是漆黑一片。 “是被堵住了……”姬女确认着。 司命心神沉落,“孙德就算反应过来,也根本不知道我们是从哪个通风口出来,他只能封住实验大楼地上的通风口,想要封住所有的出口,短时间根本做不到才对。” 他皱眉思索。 “会不会碰巧有白蛇的人在这附近?”姬女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今晚他们就真的是点背。 司命摇着头,“白蛇怎么会有整片区域的通风口位置?” 就算要查,也会需要时间,除非他提前算好了他们会从通风口出去。可从刚才孙德气急败坏的样子来看,不像。 “就算他们知道,林乔在外面负责接应,以他的身手………不好,林乔出事了!” 司命突然醒悟,出口一直由林乔把守,不可能被封住,除非他已经被白蛇的人控制住。 司命呲着牙,眼神冷寒。 林乔的身手他很清楚,一般的人根本不是对手,但架不住白蛇人多势众。 他们制定营救计划,进入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目的是为了营救孙德,同时也为了探查白蛇对药剂的研究进展。 眼下,要营救的人已经叛变,白蛇对药剂的研究进展也没有探查出来,这一趟算是白来。 现在,又将林乔搭进去,自己和姬女还在通风管道里,没有脱离危险。 司命越想越仄屈。 “不能坐以待毙。”司命回过神来,凝神看着眼前被封住的出口,“我们必须尽快逃出去,一旦白蛇的人封住所有的出口,我们就再也出不去。”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其他出口怎么走。”姬女心里也急。 “只能硬着头皮走。”司命拧着眉,他也不清楚地下二层通风口的构造,不知道每个岔路口弯弯绕绕能不能绕出去。 但总不能停在原地,什么都不做。 “先把这个喝了。”司命放下嘴里叼着的药剂瓶,爪子推着滚到姬女面前。 “喝这个?”姬女愣神不解。 “逆药剂的药效只能维持一个小时,算下时间,现在估计剩下不到半个小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通风管道出去,避免突然变回人形,我们先把这瓶逆药剂分了。” 逆药剂制作的时候过于匆促,没有时间检验药效持续时间,司命担心药效可能到不了一个小时。要是突然在通风管道变回人形,那对于他们而言,将是灾难。 姬女明白司命话里的厉害,抓起药剂瓶拧开,然后仰头喝了一半,剩下一半递回给司命。 司命喝完,药剂瓶被扔在管道上。 “怎么走?”姬女现在心里没任何主意,只能依赖司命,听他的。 “回到最近的那个岔路口,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另外一个方向,也会通往类似的出口。” “嗯。”姬女点着头。 两只狐狸转身往回走,司命走在前面,姬女跟在后面。 通风管道里几乎没有光线,好在他们是狐狸,虽然是犬科类,但却拥有着和猫科类生物一样的能力——夜视。 凭借着夜视的能力,狐狸大都喜欢夜间出没潜行。 近乎黑暗的环境下,他们的瞳孔扩张至整个眼球,捕捉着环境里任何一丝一缕的光线。 司命幽蓝色,姬女红褐色的眼眸隐约可见,释放着奇异的光线。 此刻,实验大楼地下二层,孙德正带着白蛇那帮人离开实验室,从某一条通道通向地面出口。 徐杨在和陈默的对话中提到过,通往地下二层实验室的路口不止一个,每一个都对应不同的权限,权限之间没有优先级序列。 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密。 孙德,背叛云崖投入白蛇麾下,经过半年的时间,才获得了乙级权限,拥有一条进出地下二层的通道。 他在最短的时间联系上了实验大楼的负责人,让他查明整个地下二层所有的通风管道出口,包括涉及到的整片区域。 司命猜想的不错,白蛇不可能有整片区域的通风出口标注,他们想要也得找人联系开发区的建造者,这需要时间。 孙德知道时间紧迫,他没等负责人的回复,直接带着白蛇的人从地下二层来到地上。他先安排人把控住实验大楼周围的通风管道,确保司命和姬女不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同时,他打电话给白蛇的安保负责人,让他们增援人手。 “不需要全幅武装,人来就行。是两条大鱼,他们困在通风管道里,我们只需要把控住所有出口,守株待狐。”孙德嘿笑几声,隐隐间有些得意。 云崖祭司司命,云崖最美的狐女姬女……虽然眼下还没有完全将这两个人抓到手,不过他相信只要封锁住这片区域,他们逃不掉。 有这两条大鱼,他算是拥有最大的筹码,绝对能在白蛇那里换取最大的利益。 他的心情很不错,甚至有些喜出望外。 孙德来回的迈着步,双手负在身后。忽然,他面色骤紧,右手猛拍了一下脑门,大呼一声,“糟糕!” “你们,跟我来。”他指了一下身边的两人,急忙跑出去,离开实验大楼。 三人跑动的方向,正是规划五路的公园。 孙德也是突然想到,自己看实验大楼所有通风口时,有一条特别长的通风管道,没有垂直往上通向地面,而是一直蔓延到实验大楼很远的地方。 那是个公园。 司命他们很有可能从那个出口进,从那个出口逃离。 第95章 背叛(6) 孙德带着人急匆匆赶到规划五路的公园,看见公园入口的路灯下有一个人影。 时间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二点,公园入口不可能还有人逗留。 那个人背对着他,看不见正面的容貌。孙德没细看走到公园入口,先扫了一眼路灯正下方的通风口的位置,却发现通风口被公园入口的大石头盖住。 “难道不是从这里溜进的地下二层?”孙德转动眼珠,心生狐疑。 孙德抬头,这时候站在他不远处位置的人影,也是转过身来,孙德看见那人的容貌,心头一突,吓了一大跳,失声惊呼,“林乔?” “孙德?” 林乔看见他,也是惊诧万分,神情里尽是难以置信。 孙德心念电转间,猜想到林乔可能是和司命姬女一道,司命大人和姬女进入地下二层救人,林乔负责在出口接应。 可如果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压在出口上的石头又是怎么一回事?林乔不可能眼看着石头封住出口,这等于把司命姬女关在通风管道。 孙德又扫了一眼通风口,确认自己没眼花看错。 那就真的奇了怪了,林乔出现在这,不是为了接应司命大人和姬女? 林乔看着孙德的神情反应,又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全副武装的人,心里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后面跟着的两人,分明是白蛇的人,林乔眼神鄙夷扯着嘴边冷笑,“孙德,没想到你竟然混到了白蛇那边,亏司命大人和白大人还一心想着要闯白蛇的实验基地营救你。” “叛徒!”林乔继续冷喝着。 孙德眉毛一挑,甚至都没有正眼去瞧林乔,只是斜着眼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晚的营救行动,也有我的参与。司命大人和姬女下地下二层实验室找你,我负责在通风口接应。” 话音刚落,孙德后面的人端起麻醉枪,枪口对准林乔,头盔下的神色忌惮。眼前的人和那两只狐狸一伙,也是他们需要抓捕的对象。 林乔看着他们,脸色却很平静自然,没有一丝慌乱害怕的样子。似乎,就没有把眼前的三人当回事。 “林乔,束手就擒吧,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束手就擒?就凭你们三个?”林乔讽刺道,他是真的没把他们当回事。 白蛇的人被林乔的这句话激怒,朝前踏了几步,手里端着的枪握紧,手指扣在麻醉枪板机上绷着,稍微压不住火气就可能一枪崩过去,将林乔击倒在地。 孙德抬手拦住了身后的两人,示意他们不要胡乱动手。 “司命大人和姬女进入地下二层,你负责接应,为什么通风口被石头封住?”孙德眼神努力努,示意景观灯旁的那块大石头。 这件事,孙德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糊涂。 “为什么?为了不让司命大人和姬女从这个通风口逃出去。”林乔面色淡漠的说道,孙德听着这话,浑身上下都是冷意,他惊愕的看着林乔,一时间竟是品不出来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听岔了。 他反复回想了这句话,确认没有听错,这让他的眼神里蒙上更多的疑窦。 “孙德,你先看看,这是什么。”林乔朝孙德走过来,后面持枪的两人神色警惕的盯着,林乔注意到两人手里的动作,嘴角勾起弧度,“小心你们的枪,别失手伤了自己人。” 他警示着,提醒道。 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悬放在孙德的眼前。 是一块银质的牌子,林乔手指夹住的部分是环扣,下面是一整块银铸,上面有一条蛇盘旋,蛇口露着狰狞的獠牙。 灯光打在银铸牌子上,蛇鳞照出幽冷的光,栩栩如生的样子,让人心底发寒。 “白蛇令?”孙德目瞪口呆,连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甚至凑到银牌的跟前盯着看,“你怎么会有这个令牌?” 孙德身后的人,对这枚令牌更不陌生,但这样的令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人手里。 白蛇令,是白蛇组织专属的令牌,只有在组织里有着一定地位,被白蛇看重的人,才有可能拥有令牌。而且这枚令牌,对应的正是乙级权限,孙德也有一枚一样的。 所以,他不会看错。 “你在哪捡的?”孙德试探林乔。 “捡?”林乔冷笑一声,“孙德,你该不会以为,整个云崖只有你能接触白蛇,只有你能被白蛇看中?” 白蛇和云崖斗争这么多年,白蛇想方设法的想要渗透进云崖,期间接触的绝不会只有孙德。 “你背叛了云崖?”孙德猛然醒悟林乔那句别失手伤了自己人的真正意思,他说的自己人,就是指的他自己。 白蛇既然能将他策反,也必然能将其他狐狸策反。用人类的话说,凡事有一总会有二,指不定还会有三。 “为什么背叛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这么正义凛然?难不成你没有背叛云崖?”林乔斜着眼看孙德,质问道。 孙德心神骤然一颤,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逼视着林乔,倒是对林乔持十分怀疑的态度,“你犯不着用话套我,既然能得到白蛇令,你也就自然知道,这东西不好拿,没沾过血,根本不会有资格。” 说完,孙德也是拿出属于自己的白蛇令,亮给林乔看。 两枚白蛇令,一模一样,在白色的灯光照耀下,闪烁着清冷逼人的寒芒。 两人眼神对视着,旋即呵呵呵的大笑起来。 “你开口的第三句话,可完全听不出来,你是白蛇的人。”孙德说道。 他话里有话,是指两人碰面时林乔说他叛徒的话。任何人被人当面说叛徒,心里都会不好受。 林乔笑了笑,“我得记住喊叛徒时的神情和语气,否则日后要是露馅了,会很麻烦。” 孙德直接在司命和姬女面前暴露了,可林乔并没有暴露。兴许,这就是白蛇的意思,站在明面的人,远没有站在暗处的人有利用价值。 明面的人,只是靶子;暗处的人,才会是利刃。 只要林乔的身份不暴露,他就会是暗处藏着的一柄利刃,悬在云崖的头顶,这会是白蛇最大的底牌。一旦揭开,会让云崖所有人措手不及。 而底牌,揭开的越晚越有用。 道理,孙德懂。 第96章 背叛(7) “你为什么会背叛云崖?”孙德眼神锐利的盯着林乔,宛若鹰隼。 “你我同为乙级权限,还轮不到你来对我审讯拷问吧?”林乔嗤笑一声,面色陡然间变凝重沉郁,冷冷道,“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为什么,不过,你最好给我收起你这幅审讯人的眼神。” 孙德摊摊手,脸变的很快,转眼就只剩下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他再一次出声询问。 林乔将手里的白蛇令放进裤袋里,手拍了拍裤袋确保自己放进去了。他扭过头去,错开孙德的眼神,望向茫茫无尽的夜色。 景观灯发白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另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让身影显得更加瘦削萧条。 “为了能彻底变成人。”林乔说道,说完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那像是一直在内心怀疑着自己的种种行径,在找到可以坦言的人时,心弦陡然一松,信念彻底坚固的感觉。 你有没有过,怀疑自己做错了,但在和人说完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之后,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事的经历? 就是那种感觉。 “体验过当人的滋味,怎么会不被其中的美妙绊住?我想彻底成为人,成为不会变回狐狸的人,永远生活在外界,任何时候都不用担惊受怕,自我怀疑。” 类似的话,孙德也说过,在地下二层实验室,面对司命姬女的时候。他听得出来,这是林乔内心真实的渴望,不是作伪。 他无声的笑着,但这笑却有些悲凉的意味在里面。 云崖里,渴望真正变成人的狐狸还有很多,但他们还在自我设定的泥淖里挣扎,没有迈出关键性的一步。可诱惑太大,撕开的口子纵使裂缝宛若细线,也会慢慢的拉扯开来,最终成为黑魆魆的深渊。 在欲望里迷失本性,在任何物种里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蓟丘那帮老家伙,真的是愚蠢,竟然还妄想着保持丛林法则。不过,貌似蓟丘现在的领头人,有意接触白蛇。”忽然,林乔爆出这么一则重磅的消息。 “千狐?”这比林乔叛变还让孙德震惊。 千狐他接触的不多,但听过不少风闻,他是个狠角色,在和白蛇斗争的过程中,杀了不少白蛇的人。和白蛇结的仇怨甚至超过云崖,就算白蛇能够放下恩怨既往不咎,千狐能抹掉他心里的血性?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震撼到让孙德长时间说不出来话,僵在原地。 “除了蓟丘那帮脾气臭硬的老家伙,大多数人都渴望涌进人类世界。上次蓟丘提出和云崖交易,就是想要拿到司命大人的药剂,让他们更肆无忌惮的进入人类世界。” “那场交易中,蓟丘的确是拿到了三管药剂,但却和云崖的关系彻底破裂,再想要交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点,他们才会被白蛇说动。”林乔慢慢的讲述着他的推测。 “何况,白蛇提出的条件,向来很有说服力。”林乔眯紧了双眼,只露出一缕光。 “在这一点上,司命大人就没有千狐这样的魄力,去和白蛇合作,谋求污染基因彻底根绝的法子。他一直想着维稳,纵然云崖在他的带领下安静祥和,但那只是表面,实际上早就有许多条暗流涌动着。” 孙德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表示赞同林乔说的这番话。 “这一次,能抓住司命大人和姬女吗?”林乔看着孙德问道。 “实验大楼附近的通风管道出口我都派人把守,同时呼叫了增援,不出二十分钟,整个地下的通风管道出口都会被我们的人把守;这里的出口也被封住,他们俩,插翅难逃。”孙德很有信心。 “这个任务完成,你在白蛇那,恐怕少不了嘉奖吧?”林乔勾起嘴角轻笑。 “及时封住通风管道出口的事,我会如实上报,少不了你的那份功劳。”孙德知道林乔话里有话,是在打功劳的注意。他不是个胃口大的人,没兴趣吞掉林乔的那份,也是为了避免矛盾冲突。 自己终究是在明面上,是个活靶子。 “那成。”林乔很满意孙德的答复,“还有一件事我需要麻烦你。” “什么事?”孙德神色警惕起来,他从始至终都对林乔持怀疑态度,眼下他的那根弦突然绷紧。 “无论司命姬女最终有没有落网,我都要及时给云崖报信。为了不引起怀疑,我需要一些伤势掩人耳目。” 林乔负责在通风管道出口接应,要是全身而退,一定会被人怀疑。但若是被重伤逃离,那就不会有任何的破绽。 “够狠!”孙德朝着林乔竖起大拇指。 林乔嘿嘿笑着,“这是暗子该有的觉悟。不过你也够狠,我只是对自己狠,但你却是对你老婆孩子狠。” 孙德在司命、姬女、他的面前暴露了身份,就算司命姬女被抓,他也是个知情者,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回云崖,否则今晚的遭袭无法解释,孙德也明白这点。 这样的消息,对云崖而言,只是出了个叛徒,可对孙德的老婆孩子来说,那就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她们还能在云崖生存下去吗? 她们要如何面对孙德? 白蛇这一招,还真是阴损狠辣,林乔心里暗自叹慨。 孙德面色铁青,眼神之中有着挣扎的痛苦;他发现林乔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份痛苦迅速的从瞳孔里敛去。 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你需要我们给你制造什么程度的伤势?”孙德转移话题,没想在这个上面继续停留下去。 林乔想了想,“脸上要有被拳头打肿的地方,手臂上最好有刀伤,最关键的是,我需要中两枪麻醉剂。” 孙德抬手示意后面跟着的两人动手,按照林乔说的,刻意制造伤势。 整个过程,林乔没有惨叫,只是闷哼了几声,暗暗承受住身体的疼痛。 “麻醉剂的话,等会我跑的时候开枪。”林乔咬着牙说道。 孙德点点头。 过了会,林乔跟孙德打完招呼,转身跑向路边的车。 嘭嘭—— 接连两声枪响,射中林乔。他栽倒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然后艰难的站起来,踉跄走向车子。 随后开车离开。 孙德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眼神阴骛。 第97章 缘分(2) 手机里传来寻呼的声音,狐娘的手紧紧攥住,她紧张,不安,隐隐间还有些期待。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打电话给老白,也会是两人这么多年来唯一的通话,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脸上勾勒着。 她想着,自己会不会听不出老白的声音来,老白会不会也是如此。 电话接通的那一霎那,狐娘脑海里思绪万千,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和老白说,但老白的一声喂出来后,所有的话都梗在心口,呼吸变的急促,话也说不出来。 手只是死死地攥着手机,她溃败了,鸣金收兵,在撤退的最后时候,丢下一句没有情绪的话,“司命大人出事了,林乔昏迷不醒,你赶紧带人过来一趟。”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她捂着胸口,压住了起伏的喘息劲,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的另外一端,老白坐在床上,狐娘突如其来的电话和声音也是勾起了他不少思绪,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后半夜。 他知道狐娘为什么这么迅速的挂断电话,于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上次他就跟司命说过,狐娘并没有真正的放下过,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 狐娘,还在困郁的囹圄里,走不出来。 自己也是,老白惨笑一声。 司命大人出事了……… 脑子清醒点,他回想起狐娘的话,眉头笼罩上一层浓郁的阴云,神色凝重,充满了不安。 随后,他立刻起床。营救孙德的行动出了问题,司命遭险,林乔昏迷不醒。狐娘说的没错,他得带人赶往市里,处理后续的事情。 啪的一声,狐娘将手机扔在了桌上,她踩着高跟鞋,左手抱着右手手臂。打完电话之后,她的心情很糟糕,那些想说没有说出口的话郁结在心里一点点的向外挤压出来,到了喉咙。 如鲠在喉,疼的厉害。 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冷冷地道:“都散了。” 周围人察觉到狐娘的糟糕情绪,意识到不妙,有了这句话,纷纷在最短的时间离开办公室。 “老白,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我们再一次见面,会是因为这样的事情。”狐娘凄惨的笑着,眼眶里兜转着泪。 狐娘一直没回过云崖,因为害怕见到老白,但并不是不想见,反而是很想。只不过,她更希望,更期待老白能够来她这里见她。 让自己看到,他已经放下了当年的事情。无论是谁主动迈出第一步都可以,可全天下的女人都希望,男人会是迈出第一步的人。 固执也好,偏执也好。 而且,狐娘一直放不下的症结,不在于当年的事,只在于老白有没有放下。 她若是主动去了云崖,恐怕会永远不知道,老白有没有放下,那会是心底抹除不掉的一根刺。 她站着不动,半个小时站累了,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神色呆滞,就这么待到第二天的凌晨,整整一夜没有睡觉。 因为眼眶里的泪熬的眼睛疼,睡不着。 夜店是三点散的场。 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将近五点的时候,甬道传来嘭嘭嘭的声响,夜店里有还没有睡的人去开了门。 乌泱泱进来一大堆人。 走在前面的是老白,身后跟着大山、刀疤,再后面就是专门保护云崖安全,维持秩序的护卫队,一共二十来号人。 “白大人。” 现在留在夜店的,都是从云崖走出的狐族,对于眼前的这一票人并不陌生,所以当这些人走进来的时候,他们心里没有奇怪或是害怕的念头。 不少人已经听到了消息,知道祭司司命大人出了事,也能猜想得到,眼前这班人突然从云崖赶过来是为什么。 不过,她们还是很震惊,这几乎是将云崖的精锐都带了过来。 “狐娘呢?”老白扫了一眼跟前的狐女,换做平常,他眼神肯定会连流胸口的雪白滑腻,裸露的小腿,但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思。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确认司命的情况。 “狐娘在办公室。”老白的声音沉闷,让狐女有点害怕,回复的声音微弱胆怯。 “带我过去。” 刀疤、大山他们吩咐其他人找沙发坐着,原地休整没有跟着老白进去。 刀疤看着老白的背影,对着大山使眼色。 “什么事?”大山走到近前问。 刀疤啧了一下,很是无语,“你忘了老白和狐娘的关系了?你说老白要去办公室找狐娘,会不会发生些什么?这得有多少年没见?” 刀疤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来数去最后放弃了,“反正是数不清楚。” “你就不好奇,老白进去后会是什么情况?”刀疤眨着眼皮,他面容原本就很粗犷,这么眨眼皮,顿时让人觉得恶心,起鸡皮疙瘩。 大山恶狠狠撞了一下刀疤的胳膊,后者疼的咧嘴低吼,“你干吗!?” “我揍你一顿都是应该的。”大山毫不客气的瞪着刀疤,“司命大人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开玩笑。” 面对大山瞪过来的眼神,刀疤第一时间凶气涌上来,但听到后面的话,气势陡然消失,只能摸着鼻子讪讪一笑。 “我这不是……这不是………” 说着说着,没有后话,刀疤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退到一边,保持沉默。 “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过去。”走到廊道入口的老白,忽然扭过头来,朝着身后的刀疤以及大山喊道。 两人都是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种不妙的感觉,但白大人的话,他们也不敢违逆,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 办公室里只有狐娘和林乔,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躺在沙发上。 门没有关,只是有两狐女在门口守着。 廊道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狐娘听到了声音,知道这时候来人应该是老白,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心弦绷紧起来。 她拉扯了一下边角,整理衣服,然后揉了揉有些涩疼沉重的眼皮。好在昨晚流眼泪的时候及时制止,没有流一整夜,眼睛不会红肿,只是因为熬了夜有些酸涩。 老白转过身走进办公室,视线正好对着狐娘。 狐娘抬头,也正好看见老白。 两人都愣了一下,身体僵硬住;但很快,老白的眼神错开,狐娘也是下意识的低头。 “你来了。”过了许久,狐娘才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第98章 缘分(3) “老白....我知道你喜欢我,也喜欢我姐姐。只是,我们俩都太任性,太固执,总觉得狐心只有那么大,只能装下一份喜欢,所以才会逼你做决定,让你在我和姐姐之中选一个。” “狐衣,别说话了,别说了。”老白将眼前脸色煞白,浑身发颤的女人紧紧抱进怀里,眼里都是焦急和懊悔。 狐衣摇摇头,眼里露出一丝惘然,“要是我们不任性,不固执,我跟姐姐是不是都成为了你的妻子,给你生了孩子?” 她吃力的抬起自己的手臂,伸手去摸老白的脸,从上往下,轻轻的摩挲着。 眼里的惘然,渐渐流成了热泪。 “老白,现在你不会苦恼了。狐心只能装一份喜欢,我死了之后,你就装着姐姐。答应我,好好对我姐,好好照顾她。” 狐衣落下手,将身旁狐娘和老白的手叠放在一起,她冲着两人笑,笑的很释然,“姐,你也答应我,好好照顾....照顾老白。” 话音刚落,狐衣再也压不住自己的伤势,心口的逆血喷涌而出,洒落在狐娘和老白的手上。 顺着两人的指缝流下来,很快,染红了狐衣身上穿着的白裳。 “狐衣!” “狐衣!” 凄厉的喊叫声震彻山谷,开的繁茂的桃花花瓣纷纷飘落,像是一场花雨,掩埋人心。 当狐娘幽幽的声音落进他的耳朵里,当年的画面,当年凄厉的喊声再一次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心里尽是怅然苦涩。 狐衣和狐娘是一对姐妹。她们同时喜欢上了老白,彼此都不愿意放下心里的那份喜欢,但是姐妹俩私下有个约定,无论老白最后选择了谁,另一位只能祝福然后离开。 只是,老白一直没有做出取舍。 当年的狐衣狐娘,做出决定,将老白喊来桃花谷游玩,趁着老白不注意从河水畔跳入河水,大喊救命等着老白救人。 他心里下意识的反应,要救的那个人,一定是最喜欢的人,那就代表着老白的选择。 老白一直含含糊糊,她们只能用这种法子得到一个答案,一个结果。 只是没想到,白蛇的人在桃花谷设了埋伏,三人竭尽全力将白蛇的人解决干净,以为没了危险。 狐衣狐娘想起来这的目的,准备跳河。狐娘没意识到还没死绝的白蛇的人已经悄然近身,绣春刀突刺而来。 等反应过来时,狐衣的身体挡在她的身前,绣春刀横贯进小腹,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那一刻,狐娘傻眼了。 从那一天起,老白躲在云崖,再没有出来过;狐娘一个人来到新城,建立了狐族在新城的据点。 两人也是从那一天起,再没有见过。 “多久了?”狐娘问了一声,语气里包含了这些年来的空空落落,还有懊悔、遗憾、自责和痛苦。 老白闻言,心神再次颤动。可他不愿意又一次掉进那些惨痛的画面里,所以他没有回答狐娘的问题,脸变得严肃,压低着浓厚的嗓音,“林乔到这里,是几点的事?” 狐娘依旧低着头,老白也错着眼神,他走到沙发里面林乔的身前,一边问,一边检查林乔的身体状况。 他撸起林乔的裤腿,看见小腿的内侧外侧不同位置都有针扎的痕迹,他凝着眉沉思,很快意识到伤口是白蛇的麻醉枪击中留下来的。 一共两枪。 “快凌晨,将近十二点整的时间。”狐娘答道。 老白抬起手,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五点零七分,过去了五个多小时。按照云崖对这种麻醉枪的记录,以及林乔的身体状况,差不多到了麻醉解除的时间点。 但也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老白想尽快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司命现在是什么情况,因此得让林乔的意识赶快苏醒。 “刀疤,去外面倒盆冷水进来。”老白吩咐道。 “我马上去。”话音未落,刀疤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狐娘的心绪慢慢的平稳下来,头也是悄然的抬高,眼角的余光虽然会不经意的瞥向老白,瞥向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身上,但狐娘已经克制的很好,没有将泛滥的念想表现出来。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并且成功做到了。 “为什么要让司命大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狐娘质问着老白,她的声音在颤,一半是因为生死未卜的司命,还有一半是因为老白,“云崖还有这么多人,刀疤,大山,还有那些精锐护卫,哪个不能去?一定要让司命大人冒险?” “这是司命自己决定的。” “你不会劝,不会拦阻?”狐娘仍旧是在责怪老白。 老白无奈的摇头,“你以为我没劝过?司命决定的事情,谁能够改变心意?人一旦固执起来,怎么劝都没用。” 狐娘闻言,神色蓦然一僵,她从老白的话里听到了别的意思,心里揪着疼。 老白察觉到狐娘的异样,开口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想太多。 狐娘咬着牙,缄默不语,心里却苦笑着。 气氛僵住,尴尬起来。 “老白,水来了。”好在这时候刀疤端着水盆进来,缓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僵持。 老白接过刀疤手里的水盆,放到沙发前的矮桌上,将林乔的双手放进盆里任由冷水浸泡。 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麻醉剂的效用弱到最低程度,双手泡在水里,冷意从掌心侵袭进去,能够最短时间自然的解除麻醉的意识,让林乔迅速清醒过来。 半分钟不到,林乔的身体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眼皮动了一下,随后手指动了动,缓慢的睁开双眼。 天花板水晶吊灯的白光,涌进林乔的瞳孔里。 先是灿烈的白,然后茫茫一片起着毛边,又过了会,适应了办公室里的光线,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林乔看见了老白。 “白大人。” 林乔的双手拿出水盆,刀疤把水盆端到另外一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司命现在是什么情况?”老白连忙问道。 林乔深吸了口气,终于是彻底清醒过来。他看了眼四周,知道这是狐娘的办公室,又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刀疤和大山,渐渐回想意识消失前的事情。 第99章 缘分(4) “司命大人和姬女通过通风管道下地下二层的实验室,我在外面负责接应,但迟迟没有等到他们出来。”林乔说道。 “然后呢?”老白问。 “然后孙德带着白蛇的人找到了通风管道的出口,将出口封住,他们人多势众,我斗不过,受了伤,逃离的时候还中了两枪。”林乔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场景描述出来。 “孙德?!”老白还没说话,一旁的刀疤瞪大了眼珠,粗着嗓子震惊道。 “孙德?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白挑着眉,面色凝重,他从林乔的话里已经意识到了不好的事情。 “我们中了埋伏。”林乔攥紧拳头,脸上露出愤怒的狞色,“孙德背叛了我们,他根本不是被白蛇的人抓进实验室,而是伙同白蛇的人抓了小米,之后又故意放了小米,暴露实验室位置,引诱我们营救。” “司命大人他们………可能已经落在白蛇的手里。” 刀疤和大山闻言,先是愣住,随后脸上均是浮现厉色,吼出声,“妈的,孙德那孙子!竟然背叛云崖!” 狐娘看着林乔,也是难以置信,想要进一步求证。 这件事,太震惊,太吓人。 老白站在不动,他像是没有听到林乔说的孙德叛变这件事情,脸上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他很镇静。 “现在不是谈论孙德是叛徒的事,我们需要更多司命大人的消息。” “林乔,你说孙德带着白蛇的人来到规划五路的公园,封住了通道出口?”老白看向林乔,问道。 “是。”林乔心里紧张,他担心老白从自己的话里听出些什么。 “司命和姬女去了地下二层实验室,如果已经落入白蛇手里,孙德带人到公园想要将你抓到手也正常,但没有必要封住出口。” “除非………司命他们逃进了通风管道。白蛇的人进不去管道里面,所以只能封住所有的出口,等着司命他们自己出来。” 老白很快联想到这一切,他能肯定,林乔逃离的时候,司命没有落入到白蛇手里,他们还困在通风管道里找机会逃出去。 “林乔,你先在狐娘这里好好休息。“说完老白扭头转身,“刀疤,大山。” “在,老白。” “我们现在立刻赶到实验大楼附近,尽可能的搜索每一个通风管道出口,看看有没有司命的踪迹。” 话音刚落,老白回望了一眼狐娘,带着刀疤、大山和云崖精锐急匆匆的离开夜店。 “这里是白蛇的地盘,暂时不要和白蛇的人起正面冲突。”到了实验大楼附近,所有人下了车,老白提醒吩咐众人。 之后,化整为零。 时间已经是凌晨六点。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有熹微的亮光,周围的草皮和灌木丛叶上缀满秋露。 周围的温度不高,时不时有早秋的风吹过,瑟瑟发凉。 由于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四周一片悄然,人烟极少。 大部分云崖的人在实验大楼附近徘徊,排查式的搜寻每一个通风出口。 他们找了实验大楼的所有通风管道出口,又找了附近的通风管道出口,没有任何司命的踪迹。 这里的踪迹是指气味。 和真正的人类不同,他们是狐狸,能敏锐的捕捉到同类的气味,司命是祭司,气味更加明显。哪怕只是出现过,气味也能停留很久,不需要看见人确认有没有出现过。 但是,除了公园入口有司命大人和姬女的气味之外,其他任何的出口都没有他们的气味。 说明,他们没有逃出来。 沿途也没有瞧见白蛇的人,既然司命大人没有在出口出现,白蛇的人肯定也没有在出口等到司命和姬女,到最后只能离开。 他们又在附近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收获之后,老白吩咐了几个人留在这里盯着实验大楼的动静,剩下的人返回狐娘所在的夜店。 目前关于司命和姬女的状况彻底断了线索,盲目的找不是办法,他们需要回去从长计议。 但只要没有落到白蛇的手里,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 深夜十二点,孙德要到了所有通风管道出口的位置信息,白蛇增援的人也已经到位。他派遣人封锁所有的通风管道盯着,照理司命无论从什么出口出来,都会被发现,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但一直等到凌晨三点,还是没有任何的踪迹显现。 孙德派人调出整个片区的监控录像,进行地毯式的摸索,确认司命姬女没有逃出去,还在通风管道里。 他让人往通风管道释放催泪烟雾,不出十分钟,所有的出口都有烟雾弥漫出来。如果司命和姬女还在管道内,一定会被烟雾逼出来。 可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狐狸现形。 孙德意识到,这次的抓捕行动失败了。 他惴惴不安的负手走来走去,面色焦急,脑袋里思考着该怎么向白蛇说这次的失利,手机突然响了。 是白蛇身边的人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只说了一句话: 白蛇大人要见你,老地方见。 孙德正准备点头哈腰的回复,手机那边却已经挂断,没有任何声音。 时间来到凌晨五点,眼看天空的昏色要被第一缕光刺破划开,孙德吩咐所有人撤离。 白蛇这些全副武装的人,不能暴露在大众视野里。否则,持有枪支很容易被人报警进行检查,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孙德离开一个小时后,云崖的人赶了过来。 只是,两拨人都没有找到司命和姬女的踪迹。 早上八点半,太阳已经越过树梢,金色的光线笔直无碍的透过玻璃,照在窗帘上,染着一层光晕。 卧室因为光晕的出现,由暗色渐淡,变成昏色。 陈默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以及吊灯,看了许久,直到脑袋清醒过来。她扭头看了眼窗帘,看见浓郁的光晕,知道时间不早。 她掀开被子下床,皱拢的睡裙垂落下来,遮住滑腻白皙的大腿。 她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发推开门走出卧室。没有先去浴室洗漱,而是径直走向客厅。 走到沙发处停下,目光往下,看着沙发上躺着的人。 这个人,是司命。 第100章 缘分(5) 阳台的推拉门是关着的,包括窗帘也是拉起的,所以虽然外面是艳阳天,但客厅的光线会比卧室的要少,环境昏暗的多。 陈默没有开灯,她走到司命躺的沙发旁,双手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双腿并拢倾斜放着,目光则是望着司命。 从额头到下颌,到喉咙,仔细的端详着。 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陈默心想,那么印象深刻刺激的一幕,哪怕自己记性不好应该也永远不会忘记吧。 比起刺激,她更多的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是无法理解,是颠覆,甚至是崩溃。 怎么会? 为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 要不是陈默凌晨的时候连喂了自己两片安眠药,她根本睡不着,会失眠整整一夜。醒来之后,意识混沌还没有清醒前,那些画面还在脑海里闪烁晃动,挥之不去。 所以,她第一时间来到客厅。 司命睡的很安稳,呼吸声均匀微弱。他的眉毛很粗很浓,鼻梁骨挺直,薄薄的嘴唇抿出一条细痕,细痕边缘有不少的毛边,那是干裂的唇皮。 由于客厅光线的昏暗,他的脸有落拓的剪影,显得整张脸更加立体。 他很帅,是那种既惊艳又耐看的帅,徘徊在年轻和成熟之间的帅。 陈默松开抱着的双手,左手落下撑着茶几,半截身体慵懒地塌下,右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颌。 头发随意的披落在左右肩坎的位置。 脑海里,又是那些画面,一幅幅悬停在眼前。 她看着司命看了良久,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烟和火机,点了一根烟开始抽。烟头很快咬的变了形状,眼前烟雾缭绕,陈默对着司命的脸吹了一口烟,水果的烟香味和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不知道钻入鼻息会不会让司命醒过来。 因为前段时间陈默母亲去世的缘故,她请了三天丧假,实验室不少项目研究的进度搁置很久,并且特殊基因样本的研究陈默想要尽快得出自己猜测的结论,种种事情堆积在一起,让陈默这段时间特别的忙,晚上也总是加班。 昨晚,陈默在实验室里研究的太过投入,一时间忘了时间是几点,等将这一轮研究的分析报告做出来后,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 陈默整理好工作台,去换衣室换完衣服拎包回家。 在地下一层取车的时候,陈默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车子附近有一只银白色毛发的狐狸,趴在地面,靠着轮胎。 她看了看四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一只狐狸。难道是家养的狐狸意外的流浪到了这里? 陈默走过去,蹲下身子打量着趴在地上的狐狸。狐狸看着很狼狈,银白色的毛发失去光亮,脏兮兮的,眼睛闭着。她觉得眼前的狐狸可怜,心里动了恻隐,所以把狐狸抱进了自己的车里,带着它回家。 打算先安置在自己家里,如果有人来找狐狸,她再还给人家。 车开到明安小区,陈默停好车位下车,打开后座的门要抱狐狸出来,却发现狐狸不见了。 而且…… 而且自己的车上多了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男人! 陈默惊了一下,神色凛着,很快的扭过头去。突然有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受不了,急忙闭上眼。 陈默很震惊,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但没有慌神,她很冷静。她看了眼四周,路上没有人,路灯孤独的亮着。 嘭的一声,陈默关上车门。她先回家,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毯然后下楼回到自己停车的位置,打开车门仰着头将毛毯扔进去,盖住了车里裸露的身体。 这时候,陈默才低下头,余光扫了车里一眼,确认该遮住的地方遮住后,才放心的正眼看过去。 她俯身探进后车厢,看清了躺着的人的面容,人傻了,身体僵直在原地,脑袋有那么几秒钟,是混沌的,没有任何的东西。 “司命!”陈默惊讶的控制不住情绪,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又细又尖,好在街上没人,不会引来围观。 怎么回事? 陈默的心里顿时仿佛万马奔腾,凌乱的很。 为什么司命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车里,还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那只狐狸呢? 陈默钻进车里,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甚至检查了后备箱,没有发现狐狸的踪影。 她懵了。 车子发动之前,狐狸明明躺在后座上,一路上车没停过,车门没开过,怎么狐狸就凭空消失了? 为什么又凭空出现了司命? 原本神色镇静的陈默,手突然抖了起来,她想到了一些邪乎,灵异的事情,以至于心里胆战心惊。 她怕黑,更怕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陈默盯着司命看,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自己还在实验室,因为忙的太累了就在工作台睡过去。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她想了想,也只有梦能够完美的解释。于是,她伸手在自己的右侧脸颊拧了一把,又打了一巴掌,疼得直咧嘴。 不是梦! 难道………是真的? 陈默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强行压下了骇然,长舒口气,身子离开车厢看了眼四周。 然后又探进车里。 他……是司命。 陈默心里自我建设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么多,等司命醒过来问清楚不就好了? 再之后,陈默用毯子裹住司命的身体,将他拽出车子,一路背着回家。 “该不会……你真是狐狸成的精?” 陈默手里捻着的烟抽完,扔进了烟灰缸里,她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没有要再抽的意思,只是眯着眼注视着司命。 陈默不相信这种邪乎灵异的事情,就算真的是,司命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 想到这,陈默心安下来。 心安之后,她望着司命忽然动起了别的心思念头,嘴角边透着笑。 她起身,掀开了裹在司命身上的毛毯,将他的身体暴露在视野里。 陈默看着,渐渐红了脸,红了脖子。 不过,她没有将毛毯拉下来盖住身体,而是回到卧室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司命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最后放下手机,坐回到茶几上,仔细的欣赏起司命的裸体。 第101章 缘分(7) 早上九点的时候,楚铭拎着两包装盒走进安湖里东街的香麗大酒店。他乘坐电梯来到八楼812房间,从口袋里掏出门禁磁卡,贴在感应区,嘀的一声推开门进去。 这是总统套间,空间很大。正对门的是客厅,有壁挂电视,沙发,茶几;落地窗被窗帘遮住;卧室在客厅的左手边,地上铺的都是毛毯,楚铭进了卧室,没有开灯,他看了一眼床,床上的人还在睡觉没有醒过来。 她睡的很沉,甚至很死,楚铭开门的声音,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影响到她。楚铭走上前,来到床边,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露出的半张脸。 楚铭对这张脸有印象,她叫薇薇安,是国内当红的一线女星,普华控股集团在华投资的某项产品,曾经邀请过她做代言人,楚铭审批过这份邀请文件。 她,是只狐狸……… 楚铭回想起昨天深夜里经历的事情,觉得荒诞离奇。 由于一直打不通陈默的电话,联系不上她,心里十分想见陈默一面的楚铭,这几天都会在陈默下班的时间在地下停车场等着,等着能远远地看她一眼。 昨晚,楚铭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这个点,整个高新开发区可能都没有什么人,楚铭想着陈默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只是今天没有开车回去。或者是程莎莎来了这里接她去喝酒,所以把车放在公司。 陈默喜欢逛夜店,喜欢喝酒。 楚铭不甘心的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等到,他放弃了今天见面的机会,打开车灯,发动车子离开。 在拐弯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只狐狸横躺在路中间。他停下车,走到前面,打算将这只狐狸挪到一边。 这只狐狸很漂亮,纯白色的毛发,身形瘦小,嫩粉色的鼻子。楚铭抱它的时候,它突然睁了一下眼,楚铭从它红褐色的眼眸里似乎看见了可怜、哀求。 一时间,楚铭动了恻隐,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把这只狐狸置之不理。他还想到,自己可以带这只狐狸回去,养一段时间,到时候送给陈默。 陈默喜欢小动物。 陈默不接自己电话,到时候让程莎莎帮忙送过去。 楚铭心里想着这些,就把狐狸抱进了车里,走到安湖里东街的时候,车后面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人呓语的声音。 于是,楚铭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傻了,车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还是没穿任何衣服的女人。 他怔的半晌说不出来话,意识凌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在拐弯的位置快要撞上护栏杆,楚铭心神一慌,急忙猛打方向盘然后踩刹车。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路上滑出一条十几米的刹车带。 楚铭把车停在路边,回头确认了一眼,确定没眼花,是个女人。 狐狸成精了? 狐狸成精的事情,他的确看过不少,但那都是书里,影视剧里,现实怎么可能? 受到惊吓的楚铭,下了车待在原地待了半个小时。他打算报警,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躺在自己车里,昏迷不醒,警察来了反而是自己解释不清楚,被带进局子里。 楚铭放弃了这个念头。 再后来,楚铭就将薇薇安抱进安湖里东街的香麗酒店,定了间总统套房。 楚铭抱着她进酒店的时候,给她找了件披风裹住身体,将她的头压进自己胸里,面的被人发现。大厅的客户经理看了一眼,但只是无声的笑了笑,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有钱人都喜欢深夜玩这么一套。 楚铭看着床上的薇薇安,心里的震惊和悚然还没有消失。这么一个美艳的女人,竟然是只狐狸变得,颠覆了他的世界观,随后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狐狸吃人吗? 楚铭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狐狸要真的吃人,新闻应该会报道很多失踪人口才对,而且他无法想象眼前的女人吃人的样子。 薇薇安……… 他在考虑,要不要派人调查一下她的所有资料,或许会有发现。 楚铭拿起地上放着的包装盒,将里面给她买的裙子放在床上,旁边放着内裤和胸罩,高跟鞋则是放在地上。 衣服,胸罩的大小完全是照着网上关于薇薇安身材的资料买的,应该刚刚好适合。 弄完这些,楚铭给薇薇安写了张纸条: 醒来之后,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找我。 落款是楚铭,下面跟着他的电话号码。 是不是狐狸成精的事情,楚铭不打算深究,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原本就荒诞离奇,越深入追究,自己被困扰的反而越深。 留下电话号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楚铭想到薇薇安醒过来发觉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酒店的房间里,心里肯定会被吓得不轻,慌乱不安。 胡思乱想是女人的强项,如果什么都不说,她肯定会陷进自我的构陷里出不来,会怀疑这怀疑那,甚至抑郁。 楚铭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昨晚自己送她来酒店然后离开的事情说清楚。 说白了,楚铭并没有将狐狸成精的事情当回事,他还是将薇薇安当成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楚铭离开酒店前,办理后了退房的手续,同时将那间房留到了明天。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灿烂,时不时有薄凉的流风吹过,让人觉得舒服惬意。 因为是秋天,路上的树有些叶子已经开始染上黄色,但距离枯黄掉落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时此刻,香麗酒店812套间,姬女已经醒了过来,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神有些恍惚。 她晃着头,纸条被揉皱成一团。 逆药剂的副作用还在持续,她的脑袋昏沉,记忆凌乱,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但脑海里有个画面,那是楚铭抱她时,她勉强睁眼看见的画面——楚铭的脸。 “楚铭。”姬女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 她起身,看了一眼床上的衣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抓起胸罩和内裤穿上,然后掀开床被下床。 她走到落地窗旁,拉开窗帘,成片的光线涌进来,照在她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上,白皙的皮肤泛着光。房间豁然开朗,手下意识的挡在眼前,适应完光线强度之后手臂垂落下来。 眼神低垂,透过落地窗,姬女看见了刚从酒店大门出来的楚铭。 其实,刚才楚铭还在的时候,姬女已经醒了,她没有睁开眼,是想看看这个男人会对自己做什么。 他很好,什么都没做。 第102章 荧惑(2) “什么问题?” 陈默暂时没说话,她起身径直走到阳台,打开推拉门,拉开窗帘,放光线进客厅。客厅里的昏暗顿时被驱散,司命手下意识地抬起挡住眼睛。 陈默犹豫了会,还是推开窗户。她闻到了外面新鲜的空气,闻到了附近早餐店炸油条的香气,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什么问题?”司命看着陈默,又问了一遍。 陈默回到客厅,在原来的位置处坐下,视线和司命持平。 虽说要问清楚,但陈默想起昨晚自己经历的事情,心里还是很乱很不安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陈默吸了口气,凝眉敛眸,“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车里,而且光着身子?” “我——”司命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在陈默眼里,他是不愿意回答。 陈默心想司命果然不会老实交代,自己还是要逼问的直接点。 “那换个问题。”陈默手在找烟,找到后点燃抽着,让自己的情绪放松下来,“你,是狐狸吗?” 烟头咬的很死,快要咬断,陈默问完这个问题,心里紧张的要死。 司命怔怔的看着陈默,瞳孔有那么一瞬猛的收缩,陈默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对于问题的答案,已经有所准备。 司命没回答,一直沉默着。 陈默忍不住,逼问起来,“这个问题不回答,别想让我帮你买衣服回来。” 陈默眼神凛着,她提醒着司命,没有丝毫退步的样子,气氛僵持住。 “你看见了?”司命试探性的问道,昨晚逆药剂药效解除之后,它陷入昏迷状态,体内的缺陷基因变回活跃态,自己变回人形态需要一段时间,陈默很有可能看见了。 听陈默话里的意思,她不是猜测,而是在确认。 “昨晚我回家的时候,在地下停车场取车,看见车旁边一只银白色色狐狸,出于好心抱进车里放回家养着。结果到了家,狐狸不见了,反倒是你光着身子躺着。” 陈默吐了一口烟,然后用了的抽了一口,强行平复自己心里的后怕,接着说道。 “路上我没停过车,车门也没打开过。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只银白色狐狸变成了你。”说到这,陈默盯着司命,从头到脚,似乎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想要发现点端倪,“所以,你真的是狐狸变得?” “是。”司命想了想,知道瞒不住,还是承认了。 陈默的手颤了一下,手指捻着的烟抖落了半截烟灰,她想抽烟压压惊冷静下,但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陈默疼的皱紧眉。她张开嘴,吸冷气,让舌头的疼痛得到缓解。 “你真的是狐狸?”司命承认了,她反而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半信半疑,觉得司命是在骗她。 “是。” “我听说狐狸吃人,你也吃人?”陈默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司命是狐狸成的精,让她一时间惴惴不安。 她的手还在抖,烟捻不稳,干脆就不抽了丢进烟灰缸。手放在大腿上,抓着自己的睡裙,拧着肉。 “谁告诉你狐狸会吃人?”司命反问。 “不是吗?我看书里说的,电影演的都这样。” 司命摇着头,“不是。” 陈默听完这话,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松驰下来,警惕和害怕也慢慢消失。 “真不吃人?”她又想再确定一遍。 司命瞥了她一眼,陈默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 “很多年以前,我们就和人类吃的东西一样,吃炒菜,吃熟肉。”司命知道陈默心里还是不安生,所以认真的解释了一遍。 “吃火锅吗?”陈默好奇的问。 “吃。” ……… 说完这话,气氛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 陈默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司命,这让司命心里发毛,“你看什么?” 陈默伸手到司命的耳朵处摸了摸,嘴里嘟囔着,“不是狐狸耳朵。” 然后扫了一眼司命的下半身,“那你现在有尾巴吗?” 司命皱着眉,额头上浮着一堆黑线,“有没有尾巴你没看见?” 陈默挠挠头发,有些心虚的说,“我又没仔细看,怎么知道有没有尾巴。” 这是假话。 她大早上的掀开了盖在司命身上的毛毯,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十多分钟,只不过她是真的没注意司命屁股下有没有尾巴。 “没有。”司命沉着声,冷冷的刮了一眼陈默,“变成人形态后,我们和正常人类一模一样。” “哦。”陈默一副了然的神情。 咕——— 突然,陈默的肚子叫唤起来,她昨天晚上吃的早,又工作到很晚能量消耗剧烈,肚子饿的快要前胸贴后背。 “你饿吗?”姬女问司命。 “有点。” “那我先去给你买衣服,顺便买早餐回来,剩下的问题,回来再问。”陈默没等司命回话,她起身径直走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 “你要吃什么?”出门之前,姬女问了一嘴。 “和你一样。” “哦。”陈默总觉得司命的回答是在敷衍。 明安小区附近就有卖衣服的店,姬女在店里按照司命的身型给他买了套休闲装,鞋子不知道码数,就在超市里买了双差不多的拖鞋。 临走前想起来司命连内裤的没有,还要买内裤。 陈默从来没有给男人买过衣服,现在倒好,连内裤都买,全活儿。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买完司命的东西,陈默在小区门口的沙县要了两笼包子,要了三根油条,要了两碗豆浆打包。 提着一堆东西回家。 早上的秋风吹在身上,有些瑟凉;阳光的暖意比夏天的时候明显弱了很多。 陈默仰头看天,发现天很蓝,云也白。 一丝一缕如丝带般飘着。 她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现在正买完早餐拎着回家跟丈夫一块吃。 丈夫。 那只银白色的狐狸? 还真是荒诞。 陈默想着昨晚的事情,她倒是没有想到司命会承认的这么直接,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 狐狸成精。 这已经是足够颠覆她认知,三观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是信奉科学的无神论者。 这种事情不亚于世界崩溃。 陈默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看着天,看着云,看着树,看着车辆行人,确认这就是真实的世界无疑。 她开始回忆第一次见司命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 第103章 荧惑(3) “好了,我该问剩下的问题了。”陈默说道。 两人正对着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买回来吃的差不多的的包子,油条,豆浆。陈默碗里的豆浆喝了一半,司命的已经快要见底。 司命在陈默买回来衣服的第一时间,就拿着衣服去到浴室换上,现在穿着正常的男人衣服,终于不别扭。 陈默见他换完衣服,问了一句,“合不合身。” 司命点点头。 陈默又说了一句,同时比划到,“我是照着大概大小买的。” 司命听完,脸瞬间黑了下来,没回答陈默的问题,也没说话。这让陈默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他。 她没意识到,刚才的比划让司命以为是指内裤的大小,所以……… 两人安静的吃着早餐,陈默的目光一直偷瞥着司命,看见他就像是个正常人类一样吃着东西,心里彻底的安生下来。 就算司命是只狐狸变的,至少他现在就是人类。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怪吗?”陈默吃完手里的半根油条,喝了一口豆浆,从桌上纸抽里拿了张纸抹嘴,然后开口问道。 陈默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怪,那些都是伪科学,但司命的存在,颠覆了她的认知,所以她现在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在问世上有没有鬼怪。 应该有吧,狐狸精就是鬼怪的一种。 司命扫了她一眼,陈默觉得他的眼神里有嘲讽的意味,“没有。” 陈默愣住了,不相信司命的回答,指着他说:“真的没有的话,那你——” “这个世界没有鬼怪之说,我们也不是鬼怪。很早以前,我们和正常的狐狸没有什么两样。”司命打断了陈默的话,被说成是鬼怪让他心里气愤。 陈默被他陡然而起的气势吓到,急忙闭紧嘴巴,不敢再多说话,而是静静地听着司命的回答。 她知道,他会把一切事情说清楚,解答自己心里的疑惑。 昨晚加班到深夜,她打算请一上午假,不准备去公司,所以她有很多时间耐心听司命的回答。 果然,司命见她不说话,托着下巴认真听,他也继续讲道。 “但是,因为一场意外,我们的身体发生改变,拥有变成人类的可能,并且在一段时间的进化蜕变中,逐渐稳定了人类的形态,反而是很少变回狐狸的形态。” 陈默越听越觉得邪乎魔幻,不切实际;但司命是狐狸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切实际。 “什么意外?”或许追究司命话里说的意外,能够让她更理解狐狸变成人的这种事情。 到现在,陈默并不害怕,反而是好奇;这源于作为一个科学家具有的探索精神。狐狸变成人,这完全是跨物种事件,往往这种事件里会蕴含着很多科学未知领域的事情。 很多鬼怪传说,都是因为科学认知未达到一定地步。 幽灵鬼火。 天狗食月。 ………… 陈默有种直觉,狐狸变成人,或许和基因有关。这种直觉并非是胡乱猜测假想,物种身体所有的变化,归根究底最后都会是基因。 “知道荧惑守心吗?”司命没直接回答陈默的问题,而是问他另外的事情。 “知道。”陈默点着头,荧惑通常指火星。 由于火星荧荧似火,行踪不定,所以古时候的人将它称之为“荧惑”,但在古代,它往往被认作是死亡、灾难、不详之物。 至于荧惑守心,是指土星,火星以及天蝎座最亮恒星“心宿二”三者连成一线,形成奇特的天文现象。 届时,天上最赤红的两颗天体汇聚在一起,格外的惹人注目。 司命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秦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司命脑海里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嘴里则是说着一段史官的记录。 陈默白了他一眼,怎么说着说着就扯上了文言文? “说人话。”陈默冷喝一声,刚才那段话,她其实听得懂,但她还是提醒司命说话正常点,要是一直说文言文,听着理解都费劲。 “那夜,天空上端发生荧惑守心,突然有一颗流星坠落地面,正好砸落在我们狐狸活动的区域里。” “你说的意外,是指那颗从天而降的流星?” “是。” “石头上面是不是写了:始皇帝死而地分?”陈默冲着司命眨眼睛,她以为司命是故意编纂事情骗她,所以故意开玩笑。 谁知司命一本正经的摇头,“石头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后世史官记载的老百姓为了抗议而写下那段话,完全是杜撰,只是秦始皇为了封禁那块石头找的借口。” “等等,这些和你从狐狸变成人有什么关系?”陈默不想听司命扯这些。 “流星坠落的区域,正好是我觅食的地方。我被那颗流星砸中,受了伤,昏迷不醒。”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松软的干草堆上,有个人类女孩救了我,她给了我些吃的,喂了我水喝。” “伤好了以后,我离开女孩住的茅草屋,返回山野,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我的身体出现了第一次变异。” “变异?”陈默的瞳孔缩了一下。 “对,是变异。原本只是只狐狸的我,四肢突然变成了人类的双手双脚。我当时被自己的诡异样子吓到了,以为是被人施了咒术。” “我很害怕,四处奔跑,手掌脚掌被我跑的满是伤口血迹。我跑不动,在一个山洞里蜷缩着睡过去,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人。” “我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慌了神,担心自己真的成了人类口中的鬼怪,吓得不敢离开山洞,在里面待了四五天。直到我被人发现,被带离山洞,进入人类世界。” “你………”陈默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司命,惊声道,“你是秦朝的狐狸?” “你别告诉我,你活了两千多年?” “准确一点,是两千两百二十五年。”司命认真说道。 “你真的不是鬼怪?”陈默愣住了,她开始怀疑司命就是鬼怪化身,不然怎么可能不死? 任何生物,都是有生命周期的。 “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04章 荧惑(4) “古时候的科学不够发达,没有办法解释那些奇怪的事情,我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人类,为什么能一直不死,也不知道。”司命顿了一下,把碗里剩下的豆浆喝完。 “我积极的融入人类的生活,学习人类的文化知识,想要揭开自己身体变化的真正原因,却一直没有答案。直到近现代基因这个词流入国内,我才意识到,身体的变化或许是体内基因的改变。” “我去国外留学,学习基因工程技术,建立自己的实验室,研究自己体内的基因,终于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什么端倪?”陈默手托着下巴,脸往前凑了凑,她就是专门研究基因方面的科学家,对这样的话题,自然是很感兴趣,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在我们的基因组片段里,多了些特殊的基因,我们称之为缺陷基因。因为缺陷基因的表达作用,让我们的细胞拥有不死的能力,并且能够变成人形态,能够让我们和人类一样思考,说话。” “aavs1(开放位点)的特异性突变基因?”陈默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当初意外在街口拐角拾到的狐狸毛发,然后然薄妍对毛发的dna做鉴定分析,甚至后来引入了方景民等人进行重点研究。 目的,就是想要弄清楚开放位点上特异性突变基因的来历、功能、效应。 听司命提到缺陷基因,她立马想到这个,而且那些毛发就是狐狸的,难不成是司命的同类? “你参与了研究!?”司命闻言,脸色忽然阴沉下来,语气冷厉。 陈默被司命突然的严厉吓到,身体哆嗦了一下。 “什么研究?”她完全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司命指的是什么,可她感觉的出来,司命听完自己放下的话情绪变得激烈起来,怒气腾腾。 “你这么凶做什么?” “我有个同类,前不久被某研究机构抓去做实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但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我检查了他身体的基因组,发现在aasv1有外来的插入基因,正是因为这些基因,不断杀死体内的一些细胞,给身体带来不可逆的创伤。”司命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陈默,眼神冷寒。 陈默甩了下头发,扯着嘴角冷笑,“司命,你怀疑我?” “你刚才说的,正好是小米体内基因的现状。”司命没有直接点头,但话里的意思是很明显的怀疑。 “他叫小米?”陈默别过头去,不想看司命这张臭脸,“前段时间,我在埔林街口的酒吧喝酒,喝完出来在附近的十字路口,撞见了一个佝偻着身体的人,我回身看了他一眼,发现人消失了,街口只有一道狐影蹿过。” “看来那只狐狸就是你说的小米。我出于好奇,跑到街口狐狸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些掉落的毛发。受职业习惯的影响,我把这些毛发带到实验室做了研究分析,结论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 陈默盯着司命愤恨道,“我没参与你说的什么有的没的研究,我更没用狐狸做过实验。” 说完,陈默哼了一声,抬着鼻子表达不满。 “对不起。”司命主动道歉,刚才他是激动了。 “道歉不管用,除非答应我件事。”陈默斜了他一眼,故意半眯着眼皮,似乎是要藏着眼神里的坏心思。顺杆儿爬是她擅长的事。 司命看着她,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是故意的。故意织了一张网,布了一个陷阱,等着他往里跳。陈默不是个纯善的女人,她有小心思,会骗人,会使坏,会故意将人拉进深渊。 司命从来没有看透过她,从来没有。 但偏偏,他对这样一肚子坏水的陈默,提不起来厌烦,更别提憎恶。 就算提前知道陈默耍的什么心机,布的什么圈套,他想自己还是会跳进去。 就像逃不掉一样。 他怔怔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陈默,看着她拢到一旁的乌黑长发,看着她弯翘的眉毛、细长的眼睫毛,看着她墨色的眼眸里有亮光、有自己,看着她嘴唇抿紧透着笑意。 他确认,自己逃不掉。 “答应你什么事?”既然逃不掉,那就在原地待着。 陈默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会跟你说。” 说完话过了五六秒,陈默把话题转回去,“所以,是因为体内缺陷基因的存在,让你从狐狸变成人类?” “是。” “那些基因,究竟表达什么功能?” “基因的研究,目前还没有有效的进展,还是处在一片盲区。”司命摇摇头,表示他没能弄明白这些缺陷基因是怎么回事。 “换另外一个问题。”在基因这一块,陈默也没兴趣听司命干说,比起这个,她还有个更好奇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施耐德的实验大楼地下停车场?” 自己是在地下停车场看见的司命,问题是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救人。”提起这事,司命眼里噙着凶光,因为他想到了那个叛徒——孙德。 “救人?”陈默讶然。 “我提到过,小米是被人抓过去当实验体的,当时被抓的还有另外一个族人。” “是我们公司抓的?”陈默更惊诧,一瞬间,她想到了地下二层的实验室,想到了甲级权限,想到了其他的权限……… 所有的细枝末节此刻在脑海一一浮现,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里面,结合上司命说的救人的事情,陈默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实验大楼的地下二层无疑是施耐德做特殊实验的地方。 难不成实验体,抓的就是司命的族人? 用狐狸做实验体,科学研究领域里不是没有过,但是一想到这些狐狸是人形态,她就毛骨悚然。 用人做基因实验…… 陈默觉得恐怖。 “他们被抓到了实验大楼的地下二层,但未必是你们公司的人干的。”目前还不清楚白蛇和施耐德生物制药之间有没有必然联系,司命没有把话说的太肯定。 “你知道是什么人吗?”陈默问道。 “是白蛇。” “白蛇………”陈默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突然之间脑子像是短路想不起来,过了几秒钟,她反应了过来,“是上次在大清山景区袭击我们的那伙人?” 她听过白蛇这个词,就是上次在大清山景区司命提到的。 第105章 荧惑(5) “是他。”司命回答道。 陈默恍然,她起身离开座位,司命看着她离开心里纳闷,直到看见她走到沙发处把茶几上的烟盒火机拿到手上,然后走回来坐下。 才明白,她是要抽烟。 陈默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准备点上,瞥见了司命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目光,晃着手问,“怎么?” “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大清早抽这么多烟。”司命是劝她不要抽烟。 “这么多?” “抽了这支就是第二支,半个小时不到。” “这是水果烟。”陈默用这个解释封住司命的嘴,然后拿起火机对准烟头,火焰还没有出来,手却被司命抓住,手里的火机也在下一秒钟被司命拿走。 拿掉烟,陈默还会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没收火机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我闻的出来,水果味只是忽悠人,里面有浓重的尼古丁、焦油的味道。”司命凛着眼神,像是在告诉陈默,这样的话唬不了他。 唬不了就唬不了。 陈默撇了撇嘴,摊开双手,讥讽道,“什么时候狐狸鼻子跟狗鼻子一样?” “狐狸也是犬科。”司命松开手,将火机放在自己面前。 陈默闻言表情一滞,很不自然,随后忍不住哧笑出来。 自己说他像狗,他还真承认自己是狗? “如果抽了的话,不是第二根,是第三根。”陈默望着他,脸上的笑晃晃荡荡,像是在秋千上荡着。 陈默眯着眼,早上仔细端详司命身体的时候,她已经抽了一根。 司命叹着气。 陈默看着他叹气,心里有着莫名的滋味,她幽幽的说道,“司命,你确定你要管我?” 幽幽的一句话,像暗流,像海浪,像漩涡,像浓云,像惊雷………似乎无限美好,又似乎暗藏凶机。 司命默然不语,他知道陈默话里的意思,但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陈默没有去想司命此刻的默然代表什么,也没有去猜测此刻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手指捻着那支烟,放在眼前晃动着。良久,她把烟重新插回烟盒之中,然后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话,“真要管的话,那可是得一直管下去。” 她眨着眼睛,表情笃定而认真,话里的语气飘渺虚无,就像是她这句话一样,飘在云端,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了。 吹走了的话,那就当是没有说过,是这样吧? 陈默抿着嘴唇,似笑非笑的凝望着司命,在等着他的答案,在等着他将自己抓住,抓在手心里。 如果他愿意,她愿意被他抓着。 当初在华盛顿洛伊斯·麦迪逊酒店的时候,楚铭说过类似的话,劝陈默少抽点烟,陈默也说过,只是水果烟。 她还说过: 楚铭,没有人能改变我,所以你犯不着试图说教。 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任何的关心都会被回怼的体无完肤;而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关心的时候,心像是抹了蜜。 人,都是这样。 所以,司命劝她不要抽烟的第一时间,她没有反感,只是逗了逗他,然后在他强硬态度,目光逼迫下顺从。 陈默心里笑话着自己,原来对于这样的顺从,自己其实渴望已久。 司命还是没说话,陈默心里有些微恼,无处安放的手指交叉缠绕着,在餐桌上移来移去,嘴唇撇的弧度更深。 “白蛇为什么要抓你们做实验,科学研究?”两人迟迟没说话,最后还是陈默怂了,败下阵来。 “为了找到解决他身体缺陷的方法。” 陈默渐渐明白,白蛇是一个组织,也是一个人。 “他也受了那颗坠星的影响,身体产生了特殊的变异?”陈默问。 “知道徐福吗?” “知道。”但凡学过点历史的都知道这个人物,就算没学过历史,小说和影视剧里这个人物的出场次数也多,“徐福,一个道人,是秦始皇的御医,曾经为了给秦始皇练长生不老药东渡沿海,寻访名山。” “他一直负责给秦始皇研制长生不老药。发生荧惑守心的时候,他曾进宫建言,此天外飞星实含长生之奥秘。正因为他这句话,秦始皇将坠星封禁交给他研究。”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陈默眨着眼皮。 “后来,徐福以坠星入药,炼制了一颗长生不老药,他没有将丹药交给秦始皇,而是自己服用。”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陈默还是困惑不懂。 “服用完丹药,徐福的身体也出现了缺陷基因,发生了变异。” “什么变异?” 司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一直以来,徐福神出鬼没,只有一个在外使用的代号白蛇。人在哪,长什么样,我们都不清楚,更别说知道他的身体经历了什么变异。” “所以,白蛇抓你们的同类是想要用你做活体实验,进而找到解决自己身体缺陷的方法?”陈默捋了一遍整个的思路,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听岔。 “小米就被拿来做了人体试验。”司命面色凝重,眼神也是厉然起来。 “难怪……aasv1开放位点上的基因那么像人为添加的,并且还拥有无特征匹配逻辑关系,拥有控制部分细胞死亡的表达能力。”陈默听司命说完,想明白了毛发基因组研究里遇到的怪异现象,“原来是白蛇在做人体试验,想要通过插入的基因来控制变异的基因表达。” 白蛇抓了司命的族人做实验,司命为了救人闯入实验大楼地下二层实验室,然后逃出来出现在地下停车场,正巧碰见了自己。 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你的人救出来了吗?”陈默问道。 “没有。”陈默发现他的语气突然变冷了。 “行动失败?” “不是,他叛变了。小米能逃出来也是他和白蛇故意放出来传消息的,在地下二层设好圈套等我们钻,想抓到更多的实验体。” “等等,你们和白蛇不是死敌吗?他为什么要帮白蛇残害同类?”陈默震惊愕然,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为了变成真正的人类,为了自由。”司命攥紧了拳头,就算是想要彻底变成人,也不该拿族人的性命铺路。 第106章 荧惑(6)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变扭?”陈默蹙着眉,黑色的瞳眸直视着司命,眼神里流露出不理解的神情。 她不懂,现在他们不就是以人类的形态生活着吗?还是说,人类形态不是持续不变的,所以才会有彻底变成人的想法? “孙德有这样的执念,并不让我意外。”司命这话是说给陈默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孙德……那个背叛者?” “嗯。”司命深呼了一口气,陈默则是盯着他鼓动的喉结看,心神荡漾。 “你们现在不是人类吗?”陈默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足够高的地方,没有云层,金色的光线笔直的透过玻璃照进客厅,落下一片片亮光。 地板,茶几,沙发,电视都被光线照的亮闪闪。 餐桌在最里面,所以光线还没有能够走到这里。 说不定在过半个小时,光线会亦步亦趋的攀上陈默的后背。 会变暖,会变得燥热。 “我们现在是人类形态,但本质还是狐狸。每个月,我们都会有一次从人类形态变回狐狸的过程,持续两三天。” 果然,陈默心里推测的不错。 “每个月都来,就跟我们女人来例假一样?”陈默忽然想到了这个,脱口而出,“不过女人来例假一般是五天。” 她伸出手掌,张开五指在司命的眼前晃了晃。 她的手掌白皙,手指修长像是白葱段一样,很好看。 “那.....你们也会跟我们一样疼吗?” 司命听着陈默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脸色缊怒。 “当我没说。”陈默低着头吐舌头,她看到了司命脸色上的不悦,没继续往下说。例假这种事情,男的似乎都很避讳。 “从人到狐狸,从狐狸到人,不断的反反复复,以至于忘了自己究竟该是什么身份,模糊了自己的根源。” 说这话时,陈默感受到了司命迷茫,彷徨的情绪。 “而人类世界有太多美妙的东西,狐狸变成人一旦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会沉沦进去,会害怕再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 看过山顶风光的人,怎么会舍得下去。 “那你呢,会害怕吗?”陈默双手都托着下巴,她盯着司命,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会害怕。 “以前不会。”司命错开她的眼神,淡淡的说道。 “所以现在会……是吗?”陈默抓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她接着问,“为什么现在就会?” 司命蹭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陈默。他身高只是180往上一点,但此刻仿佛有两米,颀长的身材站在陈默的面前,让她怀疑起他的身高。 陈默看着司命身上的衣服,忽然发现这一套衣服还挺合身的,就是不知道内裤合不合他的尺寸大小。 陈默咬着嘴唇皮,脑子里动着歪心思,于是脑海里很快浮现了早上的那些画面。 “还有其他问题吗?”陈默说要让他回答几个问题,但没说几个。他既然答应了要回答问题,那就是所有陈默要问的。 “没……没了。”陈默转动着眼珠,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他的问题。 她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心中的困惑。司命是狐狸,但更多的是以人形态出现。出现在地下停车场是那晚他要救人。要救的人是孙德,但孙德背叛了他,投靠了白蛇。 确实没有什么要问的。 到现在,陈默对于司命是狐狸变成人这件事情已经完全接受,反而觉得某一天会变回狐狸而兴奋起来,心中也没有多无法理解。基因原本就是这个宇宙最繁奥、最神奇的东西,由基因发起的变异,总是千奇百怪。 日本核辐射引起的基因变异,出现了体积大于本体数倍的老鼠和墨鱼。 20世纪70年代发现的类人猩猩。 ……… 基因变异到跨物种,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万物从大海里起源也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基因里,蕴含了太多的不可预知和可能性。 兴许,对司命他们体内细胞基因的深入研究,能够进一步扩深对生物基因的认知,或许会是整个基因学的重大突破,推动边界继续朝前。 想到这,陈默那股属于基因学研究工作者的职业习惯以及探索欲蹿了出来,她看着司命,突然想从他身上取一些活性细胞下来,进行研究分析。 这种念头只是闪了一下,陈默很快要摇了摇头,感觉像是把司命当成实验体了。 自己开口,司命肯定会不舒服。 “在想什么?”司命见陈默不说话,开口问道。 “我在想,大清山遇见的你的同伴,对面那帮人,陈姨她们本体是不是都是狐狸?”陈默刚才想的不是这个,但她告诉司命的就是在想这个。 “他们都是,但陈姨不是,她是人类。” “人类………”陈默惊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以为她也是狐狸。” “郑南是我的族类,陈姨是正常的人类女子。他们在大学的时候相爱,陈姨知道郑南是狐狸,但仍然选择和郑南在一起。” “所以,那个时候你说的他们为了躲避一些世俗的看法,不是指年龄差距,而是指人狐相恋?”陈默想起了那个时候司命说的话,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理解错了。 说到年龄差距,陈默又醒悟到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说,陈姨在不断变老,而郑南不会变老,才会看起来有那么大的年龄差距。” 司命没说话,但是点着头默认。 “你说的对,陈姨是个幸福的女人,有这么一个男的愿意陪在她身边,不在意她的容颜衰老。”陈默知道,这种感情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可是,以后呢………” 对啊,以后呢? 忽然间,陈默的语气微弱起来,像是没有力气,无精打采。 他的容貌不会变化,她的红颜渐渐衰老。 他会活着,她却会死去。 他是狐狸,而她是人。 陈默仰着头,目光直直的凝视着司命,心情沉甸甸的。 自己和司命,不就是这样吗? “司命。”陈默轻轻的喊了他一声。 “嗯。” “我老了的时候,你还会认得我吗?”陈默说完,心里更加沉重,哪怕透过窗户玻璃的阳光已经攀上了她的后背,带来暖意。 她还是觉得有些冷。 第107章 荧惑(7) 女人都容易多愁善感,陈默也不例外。她站在空旷旷的地际界一眼望过去,庞大的太阳依旧静静的垂悬在地平线之上;她看见自己静默站立的身影,却没看见司命。 同行的脚步,似乎在半路,就戛然而止。 他不会老,可她会老,甚至死去。 这一瞬间,陈默想到了以后孤零零一个人的凄惨样子,心不由得越揪越紧,以致于呼吸开始变得不顺畅,到最后滞闷起来。 她第一次,心里会害怕一个男人在未来的日子里消失。 慌乱,惶恐,不安,害怕……… 这些,并不是后背的金色阳光能够照暖照融化的。 所以她问了出来,希望在司命这里得到答案。 “会。”司命看着陈默,她的身体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灿烈的光线衬托着她白皙晶莹的皮肤,像玉脂一般。 “算你识相!”陈默哼了一声,忽然就笑了起来,嘴咧着,像是四月里盛开的花,娇艳欲滴。 司命看着她笑,一时失了神。 陈默咯咯咯地笑出声,心里暗骂司命是个白痴。 “你笑什么?” “没什么。”陈默不以为意,心里又骂了句白痴。 司命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个字。会后面是什么?会一直陪在身边,还是只是会认得? 不过,陈默并没有纠结会字后面带有什么,当她听到会的时候,揪着的心突然就松了,心情愉悦起来,眉眼都是笑。话越是简短,越是让人觉得有力量。 至少,陈默是这么觉得的。 “在地下停车场,除了我,你还看见有其它狐狸的踪迹吗?”逆药剂的副作用在慢慢消除,司命脑海里那些零散的记忆也在逐渐聚拢,他想起了地下二层实验室的具体情况,想到了在通风管道里逃窜的情景。 然后,他想到了姬女。 姬女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但在最后一个岔口的时候跟丢了。司命想回去找来着,可那时候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最终倒在地上。 司命眼睛里闪着一丝隐忧,姬女有没有从通风管道及时出来? 如果出来,估计也和自己一样,陷入昏迷状态,然后变回赤身裸体的人形态。她要是在昏迷之前回到了林乔那里最好,要是被陌生的人发现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她是有极高认知度的明星,关键她是个女人。 陈默注意到司命的情绪变化,注意到他眼睛里的忧色,心里想到了一个人,“我看见你的时候没太注意周围,所以不知道旁边还有没有其它狐狸。” 陈默神情歉然地说道。 “姬女是不是和你一起行动,你是不是在担心她?” 女人的直觉,总是能在纵横交错的痕迹里命中靶心;司命神情突然的变化,她心里就猜到了什么。 “嗯。” “那我们得赶紧去实验大楼附近看看。”陈默同样担心起来。 司命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默,印象里陈默对姬女没什么好脾气。 “我认真的。”陈默强调着,“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她可能跟你一样忽然变回人形态,赤身裸体的躺着。万一……万一被什么人———” 陈默捂住了嘴,没有说下去。 就算没人乱来,光着身体躺着,也会是轰动全国的新闻。 讨厌归讨厌,陈默心地不坏。 “能用下你手机吗?”司命话锋一转,没有和她继续姬女的话题。 陈默一时愣住了,不知道他要手机干嘛。但回过神来后,还是起身走回自己的卧室拿手机,然后出来将手机交到他的手里,“给。” 司命接过手机,点开拨号键盘开始输号码。陈默颤着眼睫毛,好奇的看着那一串号码,心想这个人会是谁,司命竟然能够背的下来号码。 不会是普通人。 应该是关系很好的人。 男的女人? 一瞬间,陈默脑子里就有各式各样的问题环绕,她眯着眼,抿着嘴唇,最后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心,开口问道,“谁啊?” 司命视线平直的看着阳台,没看她,手抬了起来阻止她说话,这时候手机里的嘟嘟声消失,传来人的声音。 “喂?” 语气里带着疑惑,应该是不知道这个陌生号码是谁的缘故。 听声音是个中年人。 陈默心里松了口气,可旋即她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了,自己在担心什么? 在心慌什么? 她没有恋爱经验,但也知道,自己这是恋爱里的女人常有的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于是,陈默扭过头去,怕被司命发现。 “老白,是我,司命。” 陈默只听到了开头这一句话,后面的就听不到了,因为司命一个人走到阳台的位置。好在她知道电话那头是个男的,不然她一定会想跟过去,想听谈话内容是什么。 现在看来,应该是司命在联系他的族人。 陈默扯着嘴角自嘲,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宽了点。 她动手开始收拾餐桌上的餐碟和碗筷,拿到厨房里洗。洗完再出来司命已经打完了电话,站在客厅沙发的位置。 陈默甩掉右手上的水珠,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打完了?” “打完了。”司命走到陈默面前,把手机交还给她,“姬女也没事,她成功逃出来了,现在在在狐娘那里。” “那就好。”陈默说的是真话。 “我现在要去一趟狐娘那里,孙德的叛变影响很大,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司命望着陈默说道。 “哦。”陈默知道他要离开,一时间木讷住,面无表情。 司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住。 “那我走了。”司命打破了沉默,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谢谢。” 他深深的看了陈默一眼,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陈默听见了他走动的脚步声,听见了他开锁的声音,听见了门推出时吱呀的声音。她突然抬起眼眸,喊住他,“司命。” 司命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过来,面色平静。 “怎么?” “我想到了要你答应我的一件事是什么了。”陈默开口道。 陈默提到aasv1开放位点的时候,司命怀疑她参与了研究,并且瞪了她一眼。陈默没接受司命的道歉,而是让他答应自己一件事情。 当时她没想到要司命答应什么。 现在想到了。 “什么事?”司命站在原地问。 陈默眯着眼,很严肃很认真的盯着司命,“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在我面前说谢谢这两个字………” 第108章 惊雷(1) 距离在实验大楼地下停车场救回司命,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这段时间,陈默和司命没有再见过面,倒是微信里会时不时的聊几句。陈默知道司命在处理他们族人的事情,会很忙,所以没有太打扰他。 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着。 好在陈默有耐心,会等司命的回复,司命也不厌烦给她回复。 工作,生活还是照旧,按部就班的过着。白天上班忙着研究项目的实验和分析,晚上则是看剧睡觉,偶尔会出去走一走,顺便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 小区附近的那家便利店一直关着门没开,她也有段时间没见着小思甜。 她隐约猜想到,小思甜她们也是司命的族人,是狐狸;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的种香,并且生病了要去岷山那边。 但只是猜想,她一直想不起来问司命这件事情。 也不知道现在小思甜怎么样了? 陈默抬头望着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笼罩着一片灰黑色的云层,但是不厚。视线能够穿透云层,看见更纯粹浓郁的墨色。 她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放到地上,扬手活动了一下拎的酸疼的手臂。 休息了五分钟,她把东西拎上车,然后开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还在想地下二层实验室的事情,以及她正在研究的基因样本。 司命怀疑实验大楼的地下二层就是白蛇的秘密实验基地,但是目前没有证据表明白蛇和施耐德生物制药有什么必然联系。 陈默的直觉告诉自己,地下二层就是白蛇用来做各种基因实验的场所,而且他一定在施耐德有足够高的地位,否则动用不了这些资源。 她想起徐杨说的话,地下二层里不只有甲级权限,还有其它权限,不同的权限允许进入不同的区域;其他区域,或许正进行着白蛇的研究。 她没有告诉司命自己拥有地下二层实验室的甲级权限,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正在研究一些特殊的基因样本,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陈默打算尽快完成手里基因样本的研究分析工作,看看会有什么结论。 同时,她有想获得更高权限的念头。白蛇对体内缺陷基因的研究,说不定会对司命他们有用,她想帮司命解决体内的缺陷基因。 但这样的话,会有一个问题,司命体内的缺陷基因真要是解决了,他会变回狐狸,还是维持人的样子? 陈默想着这个问题,觉得脑仁疼的厉害,仿佛有人拿着锯子在自己的神经末梢一来一回地钜着。她又想到了司命提起孙德背叛的原因,想变成真正的人类。 司命,你呢?有想过变成真正的人类吗? 如果不想,那你自己对缺陷基因的研究,是想让自己变回狐狸吗? 陈默怔住了,脑仁再一次疼的剧烈。 因为他想到,如果司命变回狐狸,那自己怎么办? 此前,陈默一直在大海上飘着,不会觉得自己没了喜欢的人会怎么样;但现在她想靠岸了,就会焦虑码头会不会突然消失。 爱情,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车停在小区外面马路的停车位上,陈默推开车门下车,拎着一大包东西走进小区。走了一会她顿住脚步,然后仰着头看天空。 有几颗水滴落在她的额头,眼睛还有鼻子上,凉丝丝的,碰到皮肤的瞬间迅速划开。 “下雨了?”陈默心里暗想,她站了几秒钟,又有几滴水滴落在脸上,她确定是要下雨。 她没急着走进楼道,而是站着不动,想要等着雨落下来;她想淋雨。 陈默只要一有心事,就会想着淋一场雨,让雨水冲刷掉烦恼一样;就像她烦躁了想抽烟,把烟头咬的死死的,变了形状;这都是久而久之形成的习惯。 但是,陈默没有等到淅沥的雨,反而是等到了一声惊雷。 先是一道亮白色的弧光出现在夜空东边的地方,照亮了整个灰黑色的云团。紧接着,噼啪一声巨响,轰轰隆隆的雷声骤然而降。 陈默被雷声吓了一跳,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掉落在地上,袋子里买的橘子散落出来,朝着四周滚去。 手攥着,提悬在胸口的位置,雷声让她心惊肉跳。 第一道雷声过去,很快又是一道电弧划破夜空,轰隆的雷声不断。 陈默怕黑,怕打雷。虽然她有想要淋雨的念头,可在雷声的轰隆下震散。她醒过神来,蹲下身子把散落在四周的橘子捡进塑料袋,然后拎着袋子进楼道,回自己屋里。 雷声响个不停,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像这样打雷的状况,一般只有在盛夏暴雨天气的时候才会出现。 今天新城的盛夏,暴雨天气很少,雷声也不常出现,反倒是刚入秋,突然来这么轰隆隆的雷声。 陈默觉得奇怪。 难不成雷霆在来的路上贪玩,所以没有赶上盛夏的暴雨天,就趁着秋雨落下来? 陈默坐在客厅沙发上,哪怕把雷霆响的这么俏皮,她还是怕打雷,抱着身体蜷缩着。 她拿着手机,想给司命发消息,于是点开微信发了一条: 司命,外面在打雷。 她发完,等着司命的回复,但过了二十来分钟,还是没有等到回复;她想司命可能在忙,没有再发微信打扰,于是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时候,外面的雷声已经停了。 陈默松开手,扭过头望向阳台的方向,然后起身径直走到向阳台,推开推拉门出去。 雨下的不大,和第一场秋雨来的时候一样,淅淅沥沥的。 雨水汇成细线,在路灯灯光照耀下,变成金银色的丝线,闪着光。 陈默看着这场雨,心里意动,想冲进雨里淋一场。 她打开窗户,手伸出去接雨水,淋雨的念头更加的炽烈。 旋即,她关上窗户准备出门,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是微信消息。 陈默点开看,是司命发过来的回复: 嗯,在下雨,你别去淋雨。 陈默跟司命说起过自己有淋雨的习惯,他记住了,而且在这个时候提醒自己。 陈默眯着眼咧着嘴无声的笑,心里暖暖的,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她轻哼了一声,手指敲着软键盘:好。 第109章 惊雷(2) 不能出去淋雨……陈默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很快变得糟乱起来;她瞥了一眼茶几,看见了上面的烟盒,嘴角的弧度翘起来笑。 她从烟盒里抽出烟,点上,坐在沙发上开始抽烟。 一会儿,缭绕的烟雾就笼罩了她半张脸,浓郁的水果味充斥其中。 她抬着鼻子嗅了嗅,只闻到了水果味,并没有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司命是怎么闻到里面掺有焦油和尼古丁的? 陈默蹙着眉想,过了一会她突然想明白了,司命是狐狸,鼻子肯定比人类的灵敏。 狐狸………犬科……… 陈默想到司命说自己是犬科的话,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很快,一根烟抽完了。 她忽然觉得嗓子不舒服,咳嗽了几下,嗓子又干又哑。她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茶几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了大半杯,有水的浸润,嗓子舒服了不少。 在原地站了会,又把剩下半杯水喝掉再倒了点,陈默端着杯子走回沙发。 刚迈出没几步,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司命的电话? 陈默现在脑子里,想的最快的一个名字,就是司命。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沙发处,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 不是司命打过来的,是个陌生号码。 楚铭? 陈默脑海里冒出第二个名字,她拉黑了楚铭两个电话号码,但是防不住楚铭用别的号码打过来。陈默不想接楚铭的电话,打算挂掉,可想了想,她决定接这个电话,跟楚铭说清楚,让他以后不要再找自己。 于是,她接通了电话。 “楚铭,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们再见了;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打电话来找我。” 电话刚通,陈默的话劈头盖脸的过去,语气严肃而强硬。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陈默以为楚铭是被自己这番话说的不敢说话。 “陈默,我是白岩森白叔。”谁知电话那头响起的声音不是楚铭,而是另外的人,陈默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白……白叔。”陈默心里歉然。 白岩森是父亲在世时的朋友,上次和自己有过一次通话,是说关于自己母亲墓碑墓穴的安排。当时陈默的情绪低落,也没想起来存这个号码。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 “陈默,楚铭是谁?”白岩森问道。 “没,没谁。”陈默不想跟白叔说楚铭的事情,“抱歉啊白叔,上次忘存你的号码了,把你误会成别人。” “没事。” “白叔,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表达完歉意之后,陈默好奇白叔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而且还是大晚上的。 “是有些事,关于你父亲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俩见个面。” “我父亲的?”陈默心突然揪紧起来,神情变得凝重,“调查,是有结果了吗?” 上次的电话里,白叔说起过,他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有了进展的话会告知陈默。现在打这个电话来,应该是有什么结果。 “陈默,我们还是当面说这件事情吧。”白岩森建议道。 “好。白叔我明天上午跟公司请个假,上午我们在万礼路的咖啡馆见面?”事关自己的父亲,陈默想尽快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内幕,所以决定明天上午就见面,公司那边直接请假半天。 万礼路在长宁区的东边,和安湖里西街隔着几条街,那里的咖啡馆陈默和程莎莎常去。 “好,那陈默,你早点休息。”白岩森同意明天见面。 “嗯,明天见,白叔。” 说完,两人挂断了电话。 陈默抓着手机,放在胸口的位置,头微微仰着,然后扭身走向阳台,关上窗户,看着外面不大不小的雨,听着淅沥的声音。 当年的那些画面,突然间冲进了脑海里,一帧帧地闪掠而过,陈默咬着牙,攥着拳头默然不语。 父亲的死。 母亲的死。 母亲临死前让自己赶快离开的话。 父亲最后研究的那份神秘的基因样本。 ………… 当年的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默拉上窗帘,关上推拉门,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关了客厅的灯回卧室。 她压住了心里想要再抽根烟的冲动,从包里拿出氟哌噻吨,吞了两颗药片进肚,喝了半杯水,静静地躺在床上。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清晰。 她的情绪阴郁起来,她想跟司命说话,于是拿着手机拨打了司命的电话。嘟嘟声一直到最后,没有人接听。 陈默放下手机,没再打过去。 司命在忙什么?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看着那团明亮的光晕,眼睛慢慢被光线照花,然后浮现了司命的脸。 眉毛,鹰隼般的眼眸,直挺的鼻梁,薄嘴唇,上下滑动的喉结……… 陈默后悔了,后悔那天早上司命意乱情迷的时候没有跟他做爱,没尝到跟他做爱的滋味。 为什么要挑逗完故意收住手脚?自己还真是蠢。 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会是什么时候……… 陈默扭过头去,不再看天花板和吊灯,眼前朦胧的光晕慢慢的消失,景象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可她脑海里还在想那些事情。 越想心里的欲望越炽盛。陈默想着要不要吃点氟哌啶醇,控制下自己兴奋的精神运动。 但想想她就觉得可笑,并且笑出了声,想做爱不是正常的生理诉求吗?为什么要抑制它? 难不成性冷淡才好? 想到这,陈默打消了吃药的念头。 手机响了,陈默诧异的拿在眼前看屏幕,是司命回过来的电话,她勾着淡淡地唇角,笑了。 “喂。”电话接通,陈默先开口。 “有什么事?”司命问道。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陈默反问。 “能打。” 说完,陈默没接话,司命没再说,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也没有挂电话。 过了许久,陈默再一次开口,“司命。” “嗯。” “你现在在做什么?” 司命愣了一下,他以为陈默要说什么,没想到是问这个,“孙德背叛这件事的后续影响还没有完全清除,这段时间在审阅族人的一些信息,做一些防范。” “哦哦。”陈默也不懂这些,她就是随口问问。 “有心事?”司命察觉到陈默的不对劲。 “没,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第110章 惊雷(3) 后半夜没再响雷,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没有变大,陈默凌晨两点的时候服用了安眠药,才昏睡过去。 一直睡到早上的八点半,醒了过来。 陈默抓了抓头皮头发,睁开惺忪的双眼找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从床上起来后,陈默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看着地面还是湿的,但是雨已经停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停的雨。陈默抬眸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想着今天估计还要下雨。 洗漱完,陈默换好衣服出门。 跟白岩森约见面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时间还很充裕,陈默打算先去小区附近的沙县吃早餐。 落了一夜的雨,新城的气温又降了四五度下来,已经是从凉快变成瑟凉。 早上的空气清新,闻得到树叶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还有飘散在空气里食物的香气。 她走进沙县,老板娘热切的跟她打着招呼,她要了豆浆和一笼小笼包。 吃完后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万礼路的咖啡馆。 出租车停在咖啡馆门口,陈默下了车,朝咖啡馆里面径直走去。 “陈默?” 陈默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顿住了脚步,扭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她看见了楚铭。 两人四目相对,都很诧异。 自从上次陈默微信跟楚铭说完最后一句话并且将他拉黑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话也没有说过。 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巧合吗? 陈默觉得这也太巧了,巧的像是楚铭故意跟踪自己。 她凛着眼神问,面色警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约了一个人在这见面。”楚铭看着陈默,看见了她眼神里的凛色,心里一阵失落。他心里还有对陈默的念想,可是他知道陈默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楚铭不信,他觉得这是陈默编出来的谎话,为了打发自己。 可是,知道是谎话又能怎么样,自己还是改变不了陈默的心意,走不进她心里面去。 楚铭静静地看着她,心间苦涩。 陈默迎着他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哦了一句,然后没再多说,直接扭头。 她不愿意给楚铭任何幻想的空间,一丝一毫都不能给,否则最后受伤的会是两个人。 见陈默要直接离开,楚铭知道陈默是不想理自己。她不需要他了,上次也说的很明白,再也不见。可楚铭还是不争气的朝她喊了一声,“陈默。” 然后试探性的问,“你来这是?” 陈默没回头,一直往前走,走了几步后飘来她淡漠的声音,“和你一样,来这里见个人。” 见人……… 见什么人? 楚铭想了一下,回过神来朝前看的时候,陈默已经走进咖啡馆,消失在视野里。楚铭暗自摇了摇头,心里嘲笑着自己,无论见什么人都跟自己无关,自己这么在意做什么? 楚铭进了咖啡屋,上了二楼,一眼就看见陈默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他看过去的时候,陈默正好朝着边扫了一眼,他下意识的低垂眼神,找了就近的位置坐下。 十点整的时候,白岩森来到了咖啡馆,找到了陈默所在的位置坐下。 楚铭坐下的位置斜角度正好能看见陈默那一片区域,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看过去,直到看见白岩森的出现。 他以为陈默在这里见面的会是程莎莎,或者是某个她新找的人选,却没想到会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是谁? 楚铭心里充满疑惑,但与此同时,他的心又是松弛下来。 过了没多久,楚铭等的人也出现了,是姬女。 她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破洞牛仔和t恤,鞋是低邦的帆布鞋,像是邻家女孩的打扮,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压的很低,同时带着口罩。 她是当红的女星,出入咖啡馆这样公共场所,不伪装的话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引起轰动。不过,就算这么低调的打扮,还是遮掩不住她妖娆的身材和妩媚的气质,咖啡馆里有不少男人都投来目光。 那天楚铭离开酒店后,给姬女留下了联系方式,说有什么疑惑可以找他问清楚。 但时隔这么多天,姬女才联系他,他其实也搞不懂,为什么。 姬女坐下,没有摘帽子,也没有摘口罩,她坐在沙发上,侧着身子。 楚铭看见她来,眼角的余光从陈默那边挪移过来。 姬女坐下的时候没看他,不然就会注意到楚铭一直在看另外一个地方,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陈默。 说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你找我,有什么想要确认的?”姬女来找他的目的无非是想要确认那天的事情,楚铭知道这一点。 “那晚,谢谢你救了我。”服务生端过来咖啡,摆在两人面前,姬女摘下了口罩,楚铭看见了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 不过,她脸上的神情淡漠。 “你约我出来见面,是为了说谢谢?”楚铭愕然道。 “是。”姬女回答道,她很像司命,回答尽可能的简洁,有时候就是一个字。 “我还以为要质问我什么。”楚铭摸着自己的脑袋讪笑。 姬女摇摇头,“没必要质问,我知道是你把我救了送到酒店,也知道你对我什么都没有做。至于看见了我身子,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你倒是看的很淡然。” 楚铭听她说看见身子的时候,心里一紧,脑海里陡然间浮现了那晚的场景,浮现了姬女赤身裸体的样子,眼神不自觉地朝着姬女的身体瞥了过去。 “现在我穿着衣服。”姬女冷冷地说道。 楚铭额头冒着冷汗,心虚的错开眼神,不敢和眼前这个女人对视。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姬女喝了一口咖啡。 “知道,vivian,国内知名的一线女星。你的知名度很广,路上随便找个人,应该都能认得出你来。”楚铭回道。 “所以,不用怀疑我的道谢。” 楚铭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没再多说什么。 姬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楚铭,普华控股资本的总经理,也是少东家,对吧。” 楚铭点头,他以为姬女还有话说,但一直没有等到下文。 他看着姬女把口罩重新戴上。 “你很好。” 姬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铭,“那天早上,你真的没有任何其他念头?” 楚铭闻言愣住了。 “还有,vivian是我的艺名,我叫姬女。” 姬女说完这句话,拎起包离开咖啡馆。 第111章 惊雷(4) 楚铭看着姬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没想到今天的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以为像vivian这样的女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隔了这么久才找自己,估计是用了一周的时间思考要用什么方法约束自己不乱说话,确认自己没有拍照,避免这样的事情被公众知道,造成她的名誉受损。 至少立个字据,签份合约。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只说了谢谢。 最后那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有所怀疑? 楚铭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发觉自己猜不到姬女的心思用意,和面对陈默时一样。 说到陈默,楚铭扭过头去斜斜的看着她。姬女走后他没有离开,就是想待在咖啡馆多看陈默几眼,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再有。 陈默不知道楚铭坐在什么位置,所以也不知道他此刻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在听白岩森说当年的事情。 脸色严肃而凝重。 “白叔,你是说张曼加入我爸的研究团队,是有所图谋?而且我爸察觉到她的意图了?”陈默对张曼这个人没有太多的印象,她那时候年纪不大,她爸也不会跟她说研究项目上的事情。知道这个人,也是那件事发生之后。 上次她托楚铭帮忙调查过张曼,知道她当时在华盛顿著名的基因研究所工作,并且手里有一个正攻坚的项目,却突然离开了研究所,来到新城加入父亲的研究项目里。 这种行径,陈默知道后就觉得奇怪。白岩森提到张曼加入父亲研究团队是有目的的,陈默立刻想到了这些事情,怀疑她是有所图谋。 她现在更加确定,当年的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也绝不是妈妈说的,她气不过爸爸的出轨所以一脚油门撞了过去。 “我想,你爸是知道张曼加入研究项目的目的。” “白叔,你知道张曼具体有什么目的吗?”或许知道了张曼的目的,就能够切入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是掌握了一些线索,了解了当年那件事情真相的一角,剩下的都是基于线索的推测,没有充分的证据。” 陈默点点头,等着白岩森继续往下说。 “整件事情最大的疑点,就是张曼突然加入你父亲的研究项目。所以,我将这个作为突破口,这些年来不断地调查张曼的身份来历。” “她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被遗弃的孤儿?”陈默惊愕道。 白岩森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框,眼神肯定,“八九十年代,由于一胎政策,国内计划生育抓得严,但大部分地区重男轻女的现象十分普遍。国家不准生二胎,就会有人背地里偷着生。怕被发现,怕罚钱,怕直接被拉过去结扎,怕生出来的男孩上不了户口,很多人会把生出来的女儿送人,或者是直接遗弃。” “张曼,就是不幸被父母遗弃的女孩。” “后来,她被新城一家孤儿院发现并收养,一直在孤儿院生活着,直到六岁,被人领出了孤儿院。” “那个人是个富商,喜欢孩子,同时领养的还有另外三个小孩,富商供养这些孩子生活,上学。张曼的学习能力很强,也很吃苦,后来被直接送到美国读大学读研,再后来进入了华盛顿基因研究所里工作,前景光明,根本没有必要回国参与你父亲的那个研究项目。” “而奇怪的是,我想查查其他几个孩子的信息,却没有查到。” “没查到......是信息被保护了吗?”陈默蹙着眉思考。 “要保护为什么张曼的不保护?”白岩森摇着头,不认可陈默的说法,“总之,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张曼进入你父亲的研究所后,就没有再回过华盛顿,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什么往来的信息,线索到这就断了。” “白叔,我爸有跟你提起过,张曼加入研究项目目的是什么吗?”陈默看着白岩森问,她更想知道这个。 “你父亲也不知道,他只是提到过张曼会翻他的东西,而且跟他走得越来越亲近,似乎是想要在你爸这里找什么东西。”白岩森回忆着当时陈默爸和他交谈的情形。 “找东西......我爸能有什么东西,研究资料?”张曼也在爸爸的研究项目里,如果真的是想找研究资料,估计是最核心最机密的资料。 难道是想要成果剽窃? 但陈默不记得父亲主持过大型的,或是机密的科研工作,张曼犯不着从华盛顿返回国内。 “具体找什么,我不清楚,或许你可以回想下,你爸你妈有没有提到过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托你好好保管的东西?”白岩森凝视着陈默,陈默迎着他的目光,心里忽然生出些一样的感觉。 她总觉得,白叔的眼神里藏着东西。 他说这句话,不像是在说张曼的事情,更像是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些什么。 想了想,陈默又觉得自己是太敏感了,想多了。 她挥散了脑海里异样的感觉,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压压心神。 “没。”陈默摇摇头,“我爸我妈走的都很突然,我甚至没怎么和他们说话,也根本没有听说过家里有什么被人惦记的东西。” “哦。”白岩森敛了一下眼神和语气。 陈默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听到哦的时候,她心里更觉得哪里怪异。 她深深地看了白岩森一眼。 白岩森听完陈默回答后,继续说着他这些年来的调查,陈默的注意力也被他接下来说的事情吸引过去。 “除了张曼,另外几个领养的孩子信息全无,我就开始着手调查那位领养张曼的富商。” “他是谁?”陈默问道。 “他很神秘,到现在我也没有调查到他具体是谁,只知道他和施耐德生物制药公司有一定的联系,张曼在华盛顿读读研时候发表的关于基因学方向的论文,就是施耐德生物制药研究的项目之一。” 白岩森接着补充道,“并且,张曼的经济来源,也是施耐德生物制药旗下某个基金机构汇的。” “那个机构叫什么?”陈默问。 “具体哪个机构,我不清楚。” 第112章 惊雷(5) “白叔,你知道我父亲当年的研究项目具体是研究什么的吗?”基金机构对张曼的汇款属于私人业务,想查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陈默不指望能够在这上面找到富商身份的信息,进而深入了解当年的真相。她选择从另外一个方向去想,那就是父亲当年的研究项目。 “你不知道?”白岩森诧异道。 “那时候我念初中,我爸很少回家,回来也不会说工作上的事情。”陈默右手的两根手指互相捻着,越捻越用力,指肚已经被捻的通红。她想起了以前和父亲在一起玩乐的画面,悲伤如同阴云笼罩过来。 她情绪低沉,想抽烟,看了眼白岩森,抑制住了这个念头。 “研究项目叫做‘月氏晶簇计划’,大致内容是研究出一种能够抑制活体细胞特殊位点基因表达的有机物质。” 陈默闻言,眼眸晦暗下来,“十多年前,基因学方面对基因抑制表达的研究正盛行。” 国内外有很多研究团队都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自己父亲当时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也是正常的事情。 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叔,我爸当时的研究项目,资金方面是由谁或是什么机构提供支持的?”陈默还是不死心,但她问这个不是一时兴起。 张曼怎么会知道父亲的这个研究项目? 会不会是她背后那位神秘的富商支持的项目,让张曼过去帮忙? “这个.......”白岩森顿住话,摸着额头思考了一会,“我记得你爸提到过一次,说是一个叫白蛇的科学基金组织给提供的资金支持。” “白蛇!”陈默震惊地差点站起身子,她在司命这里了解到,白蛇就是徐福,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组织的名称。 白蛇和司命他们,是斗争了数千年的死敌。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十多年前,自己的父亲会和白蛇有过接触。正因为想不到,所以陈默在听到白蛇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剧烈。 “陈默,你怎么了?”白岩森不解的看着陈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激动,“难道你听说过白蛇?” “没,没有。”陈默否认道,“我怕蛇,所以听你说到白蛇,冷不丁的吓了一大跳。” 陈默喘着粗气,捂住自己的胸口,佯装是被惊吓到的样子。 她没有说实话,也没有告诉白岩森自己知道白蛇的事情。一来是有关于白蛇的事牵扯到司命,她不希望把司命的身份暴露出来。二来是她对眼前的白叔始终警惕着,尤其是刚才问询自己的那番话。 不至于怀疑什么,但留个心眼总不是坏事。 缓过神来的陈默,端着咖啡杯喝咖啡,慢慢平复自己的心绪。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心情平复之后,陈默开始细想这些事情。 如果父亲的研究项目背后是白蛇在支持,那也说的通。 从司命那里了解到,白蛇一直在寻找解决体内缺陷基因的方法。父亲的研究项目是活体细胞的特殊位点基因的抑制表达,的确很可能被白蛇看中,想要从基因的抑制表达方向入手,消除缺陷基因的影响。 白蛇的研究基地在施耐德生物制药实验大楼的地下二层,司命怀疑白蛇和施耐德生物制药有关系。现在看来,那个富商或许就是白蛇,而他的确和施耐德有密切的关系。 难道,张曼也是白蛇的人? 她要找的东西,也就是白蛇要找的东西;难道说,父亲对缺陷基因的抑制表达有突破性的研究成果? 张曼想要找的东西,是那份成果吗? 疑云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很快汇集成硕大的阴云,笼罩了半边天空。陈默想要了解当年事情的真相,却没想到,了解的越多,却越来越看不见真相。 她现在终于确信,当初发生的那件事情,自己所知道的,只是露在外面的冰山一角,剩下庞大的一块,还沉浸在海底,不为人知。 但陈默也确定了一件事,爸的死绝对有隐情,绝不是妈一时气不过一脚油门踩过去撞死的。 爸根本没有出轨。 “陈默,还有件事情,或许和当年你爸的死有关系。” “还有什么事?”陈默愣住了,除了张曼,白蛇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 “你先看看这个。”白岩森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交到陈默的手里。 “这是什么?”陈默问。 “这个人,曾经在你爸的研究室里出现过,听你爸说,他很关心你爸当时的研究项目,你爸当时怀疑过,他是白蛇或者是白蛇的人。” 白岩森说着照片上人的来历。 陈默则是看着照片上的人,但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司命! 司命和自己的父亲曾经见过? 陈默盯着照片,一时间哭笑不得,司命怎么可能是白蛇,怎么可能是白蛇的人? 她看完第一张照片,看第二张照片,第二张上面的确是他在实验室跟父亲还有其他人合影。上面有除了他和陈默父亲,还有四五个人。 司命要是以前就认识父亲的话,为什么在西山的时候,看见父亲墓碑的时候,没有半点认识的迹象? 墓碑上陈铭德这三个字,司命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还有张曼,自己在司命面前提到过不止一次,司命那个时候要是去过父亲的实验室,怎么会对张曼没有印象? 陈默脑袋一时间杂乱无章,忽然间,她觉得司命是那么的陌生,自己是那么的不了解他。 司命到底是谁? 难不成他在自己面前一直有所隐瞒,一直在说假话? 陈默心神慌了。 陈默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在白岩森面前表现出太多的情绪。陈默没跟白岩森说司命的事情,他不知道她认识司命。 而且,直觉告诉陈默,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时候,她选择缄默不语,只相信自己。 她拿开第二张照片,看着第三张照片。 然后拿着照片看着白岩森说道,“这是最近照的?” “我一直在找他的踪迹,前不久在高新技术开发区碰见,他在规划五路的小公园徘徊,那地方施耐德实验大楼不远。” 原来,那天跟在司命身后,司命走后下车的,是白岩森。 第113章 惊雷(6) 白岩森那天也是凑巧,因为他要去施耐德生物制药研究所实验大楼探查一些事情,所以路过规划五路。但没想到,正好看见司命下车,走向公园路口,行迹可疑,鬼鬼祟祟。 白岩森当即停了车,在远处盯着,拍了照片。 并且,在司命离开后,特意走到他停留的位置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真是怪事……… 白岩森当时就糊涂了,大晚上的,司命突然跑来人迹罕至的公园路口,做什么? 开车憋不住,跑到没人的地方撒尿? 总之,白岩森觉得这个人很有问题。 “最奇怪的是。”白岩森拿过陈默手里的照片,将第一张和第三张摆在桌上,手指指着这两张照片开口说道,“你发现没,这张照片和十多年前的这张,他的样貌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一样。” “人怎么可能十多年过去,没有一点变老的迹象?”白岩森自言自语的嘟囔,这是他最惊讶的地方。 “哪有人会不老。”陈默听白岩森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倒不是担心司命的身份暴露,而是想到司命不会变老的这件事情,“可能是光线的问题。这张照片是晚上拍的,视线昏暗,脸上皮肤的衰老皱痕情况很难看见。” 陈默指着照片,给出她的看法。 白岩森仔细的端详这几张照片,似乎认可了陈默的说法,点了点头,然后将照片收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把照片放进口袋的时候,陈默说话了,“白叔,第一张照片可以给我吗?那是我爸跟其他人为数不多的合照,我想收起来。” 陈默请求到。 白岩森呵呵地笑了笑,他知道陈默看见照片是想起了她父亲,看陈默的眼神里有安慰和鼓励,旋即他将照片给了陈默。 “陈默,当年的那件事情,白叔还会继续查下去,如果有什么新的信息,我会给你打电话。”白岩森收起剩下的两张照片然后继续说,“你回去也找找,你爸你妈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特殊的东西,说不定能提供一些发掘当年事情的线索。” 白岩森再一次提爸爸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自己。这一次,陈默的感觉更加强烈,白叔似乎很在意那样东西。 陈默敛藏自己的心绪,她嗯了一声,“白叔,我明白。” 白岩森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嗯,白叔你慢走。”陈默起身目送着白岩森离开。今天白岩森带来的信息太多,一时半会陈默根本来不及完全消化掉。尤其是最后那几张照片,司命竟然和自己的父亲认识,这让她始料不及。 她不相信司命一直在自己的面前伪装,她更愿意相信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曼…… 月氏晶簇…… 白蛇…… 自己的父亲…… 陈默万万没想到,当初的一场车祸,背后竟然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陈默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当初并不是真的想要撞死爸爸,或许是为了撞死张曼,误撞了爸爸。 可真要是这样,妈妈为什么说了这么多年愤怒怀恨的话? 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默现在心绪乱得很,她坐了下去,没有打算离开。右手撑着自己的半边脸颊,歪着头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怔怔地看着窗外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 就这样呆呆的看了五六分钟,陈默回过头来,看着手里攥着的那张照片,看着自己的父亲还有站在旁边的司命,手在照片上面轻轻抚摸着。 过了会,她把照片放进红色的直条钱包夹层里面。 抬头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道身影撞了进来,陈默收拢着瞳孔里的光,看清了来人,面色旋即冷然下来。 “楚铭。” “遇到什么事了?”楚铭见陈默阴郁的看着窗户,神色不对劲,担心她是不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心里担心。 “没有。就算有,楚铭,也和你没关系。”陈默的话一下子拒人以千里之外,就像是座冰山,浑身释放着冰冷寒气。 “你不是约了人吗,人呢?” 如果没约人,楚铭是不是在暗地里跟踪自己?陈默心下想着,眸光锋利起来。 “她已经走了。” “走了?”陈默目光逼视着楚铭,她不相信楚铭的话,这才过去多久,要是约见面怎么会这么快离开。 楚铭看了眼手表,“走了有五六分钟。” 陈默见他若有其事的回答,不管信不信也不适合继续逼问下去。 于是,她看了一眼楚铭,直接从他身边走过,甚至没有说再见的话。 就像是路过一个陌生人。 “陈默。”楚铭回头喊了她一声。 陈默没理会,径直离开。 陌生人……楚铭心里苦涩,陈默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她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她说了再见,那就是最后一次再见,没有再多一次。 陈默出了咖啡馆,打算直接去高新开发区,在实验大楼找家饭馆吃饭,然后去上班。 她在路边招手拦车。 可能是快接近正午的时间段,路上的出租车很少,等了几分钟都没有等到空车。陈默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算在网上叫辆车。 看手机的时候,陈默没有注意到一辆面包车正朝自己缓缓的驶过来,那辆车快接近陈默的时候开的更慢,车门被拉开。等陈默意识到有辆车在自己附近时,车里伸出来四只手,将她硬生生拖拽进车里。 陈默身体失衡的瞬间慌了神,她惊叫一声想要喊救命,但车里的人眼疾手快蒙住了她的嘴。 陈默惶恐间抬起头看过去,看见车里有三四个壮汉。 绑架? 陈默心里冒出这么个可怕的念头,下一秒就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蒙住自己嘴的布里有迷药! 陈默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整个人也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楚铭在陈默离开后在原地站了会,他看着窗外站在马路旁拦车的陈默,神色苦恼。 他有车,可以送陈默一程,他想送,但他知道陈默不会让他送。 随后,面包车出现在楚铭视线里,他看见车门打开,看见车里伸出来拽陈默身体的手。他冲着陈默大声喊道,让她小心。 可惜,陈默听不到他说的话。 楚铭立刻转身跑下楼,走出咖啡馆,看着面包车驶过去,他急忙跑向自己的车,开车跟了上去。 第114章 惊雷(7) 楚铭一边开着车,一边拨通了110的电话报警。说完现在的地理位置以及车牌号信息,楚铭挂断了电话,超过前面的一辆车逼近过去。 究竟是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绑人? 楚铭神色担忧紧张,他怕陈默出事。 他开着车和面包车之间隔着三辆车,他向超过去逼靠面包车停下来,但一直没有超车的机会。 车开到万礼路和柳庄街的十字路口,楚铭看着面包车右拐进了柳庄街,他踩着油门踩跟上去,结果过完前面一辆车已经是红灯了。楚铭心一横,油门踩到底,完全不顾及现在是红灯,打算直接冲过去,开到十字路口中心的时候,被横向的车流挡住。 眼看就要撞上去,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楚铭疯狂的按喇叭,但是没有车让行,他只能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面包车消失在视线里。 楚铭知道大事不妙,掉头开车去警察局,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沿路的摄像头监控,能够捕捉到那辆面包车的行踪。 距离陈默被面包车带走两个小时之后,警察局根据沿路的监控跟踪到了那辆面包车最后消失的地点。 警局当即派遣了一个小队和楚铭一起前往。面包车停在一条巷子里,已经熄了火,车上没有人。楚铭上车扫了一眼,看见了车上陈默掉落的拎包和手机。 与此同时,警局那边传来消息,根据车牌号已经查询到了车主。但是这辆车属于失窃车,昨晚车主已经在警局备了案。 眼下,能跟踪到陈默的线索全部断了。 楚铭攥着陈默的手机,他意识到,这应该是场有预谋的绑架,那些人计划的很周到。 是什么人,要绑架陈默? 楚铭右手揉着额头,闭着眼深想。警局这边表示会尽快破案,线索还没有全部断掉,负责侦查面包车失窃的调查人员已经锁定了几个偷车的惯犯,让他耐心等待结果。 等,不是楚铭的行事风格,除了在面对陈默的时候。他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警局,而是电话联系了在新城的几个朋友,动用他们的人脉,地毯式的搜索这一片区域。 楚铭走出巷口,后面是起伏不平的土坡,苇杆杂草丛生;再远一点是山岭,树木阴绿一片。这一片是新城郊区,靠着山,没有什么摄像头。 匪徒在这里丢弃了面包车,肯定跑不远,就在山林附近藏着。 半个小时过后,警局带来了四五条警犬,警犬嗅了嗅楚铭手里的手机,上面残留陈默身上的气味,随后他们跟着警犬开始搜索。 ……… 陈默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来话。迷药的药劲渐渐过去,头还是有着阵阵敲打神经的疼痛。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乱糟糟的,脸上也是在被拖拽的时候弄的脏兮兮的。 她的双手双脚被绳子绑住,身体蜷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屋子里没有灯,四周的光线昏暗,她闻到了潮湿的气味,还闻到了木头腐烂的味道,心里直犯恶心。 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默睁开双眼,看着四周。这是间木屋,屋内没有什么家具,正中心的位置有张四方桌,桌旁有三张凳子。她抬头朝上看了眼,屋顶铺的是油纸,用木板压住。木板间有缝隙,漏下来几缕光线,才让房间里不至于漆黑一片。 地面和四周墙的木板,兴许是常年遭雨水的侵蚀,发霉的厉害,不少地方长出了苔藓还有菌类物质。陈默闻到的腐烂气味就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陈默低头看着自己被绳子捆绑的双手双脚,她试探性的动了动,发现靠自己的力量没有办法挣脱开。旋即她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了四方桌上面。边角的位置锋锐,说不定可以帮自己割开草绳。 陈默小心翼翼的挪动自己的身子,慢慢的靠过去,只是还没有挪出去半米,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吱—— 随后木屋的门被推开,大片的光线涌了进来,木屋里一下子豁然开朗。陈默的眼皮被刺痛,急忙闭紧了双眼,手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来,但被捆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先是一阵光晕模糊,然后陈默看见几道身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等视线不模糊的时候,一个一米八几大个子的壮汉站在自己的面前,拽着自己的胳膊就往后拖。 陈默的身体在木板上被强行拖拽到角落的位置,嘭地一声后背直直撞在墙壁上,脊梁骨顶在一块凸出的木板上,陈默疼的咧嘴吸气。 额头上冷汗直冒。 陈默身体贴在墙壁上,她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盯视着正前方的这一伙人。 “陈默小姐,我们对你没有什么恶意。” 声音从正前方传过来,陈默皱着眉,因为她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眼前的一伙人往两边散开,中间留出一个过道,从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他的身影被大片光线笼罩,第一眼陈默没有看清楚,等他彻底走到屋里面,陈默才看清楚他的真容,一瞬间,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跌落谷底。 是千狐! 在大清山的时候,她意外撞见司命和千狐的交易,那时候千狐就想要将自己处理掉,幸运的是被司命救了。后来司命刻意去陈默家里,提醒她小心一点,千狐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陈默一直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以为司命吓唬她。 没想到………自己还是栽到了千狐手里。 千狐走到陈默的面前蹲下身子,手落在陈默的脸上,抚摸着陈默的脸颊,眼神里一幅欣赏的神情。 陈默拼命的扭头,挣脱开千狐的手,不让他碰自己。千狐的眼神凛了一下,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让陈默动弹不得。 千狐拿开了塞在她嘴里的布条,捏着她的下巴凑到自己面前。 陈默喘着气,眼神冷冷地瞪着千狐。 “陈默小姐,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保证你不会有事。”千狐给了陈默一个放宽心的眼神。 陈默趁千狐不注意,朝着他捏自己下巴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直接咬破皮咬出血来。 千狐立即将她甩开,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陈默被这一巴掌震荡的头晕目眩,她吐了口血水,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嘴巴再一次被堵上。 千狐没有处理手上的伤口,他站起身来,俯视着陈默,无声的冷笑,“好,很好!想不到司命原来好这么一口。” 他阴恻恻的笑,最后笑出了声。 第115章 白痴(2) “誰打过来的电话?”老白问道,司命接完电话之后,神情明显很不对劲,阴沉的像是藏着闷雷。 老白猜想是出事了。 “千狐。” “千狐?”老白既震惊又讶异,自从上次大清山的那场冲突之后,云崖与蓟丘进入冷战期,在边界的地方,免不了发生冲突争斗;久而久之,已经成了敌对势力,千狐怎么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他想要做什么?” “谈判。他们要交易药剂。” “我就知道,凭蓟丘那些愚蠢的狐狸,根本不可能破解药剂的制作方法;就算破解了,也做不出来。”老白讥笑道,扯着嘴角冷嘲热讽。 “司命,这没什么好谈的。那帮言而无信的家伙,不值得我们再跟他们交易。” “陈默在他手里。”司命看着窗外,风吹开他额头上的头发,却吹不开声音低沉里压着的火气,以及压着心里的不安和焦虑。 营救行动之前,司命去找过陈默,让她小心千狐。自己也打算在营救行动之后盯紧千狐的手下,保护陈默。但因为这段时间要处理孙德的事情,以及救治小米,司命把那件事给忘了。 司命拧着眉头,手攥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浮现出来。 自己不该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老白怔住了,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良久,老白眼神虚晃的问,“他会不会在诓我们?” 司命听到老白的话,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手机号码。 “喂。” 电话通了之后,里面传来的不是陈默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但也不是千狐的声音。 “你是?”司命皱着眉问。 “我是楚铭,陈默的朋友,她被匪徒绑架了,手机落在车里,被我捡到………” 司命没有听完他的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默是真的被千狐抓走了。 司命在原地站了一两秒,然后扭头转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他的心神不宁,很担心落入千狐手里的陈默。 老白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我去一趟蓟丘。” “那是千狐的地盘,你贸然去的话,太危险。”老白不建议司命这么冲动行事。 “我必须去。”司命一旦认定的事情,谁都劝服不了,老白没有想到,司命会这么在意陈默,哪怕明知有凶险也要硬闯。 “司命,你爱上陈默了?”老白问道。 司命的瞳孔凛了一下,眸光闪灭不定,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陈默究竟是什么情感。 朋友…… 男朋友…… 恍惚间司命想起了在陈默家里陈默说到的那两个词,只差了一个字,却天差地别。 “没有,我们是朋友。”司命顿了一下,瞳孔里的光聚拢,他给出了答案。 虽然这是假话。 老白撇撇嘴,因为他也知道这是假话。在人类的世界里待久了,司命也沾惹了人类的习气,喜欢在表达感情的时候说假话。 喜欢说不喜欢。 爱说不爱。 似乎害怕自己的坦诚会带来可怕的后果而变得不敢坦诚。 “你要去蓟丘的话,我也去,顺便叫上刀疤大山,再带上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过去。”老白建议道。 蓟丘毕竟是千狐的地盘,万一千狐兵行险招把司命也给抓了扣住,那就更麻烦了。 “不用。”司命否决了老白的提议,“我一个人去就行。” 老白张口准备再说点什么,被司命接续的话打断。 “千狐的目的很明显,他要的是药剂,所以不会抓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带几管药剂过去,把陈默赎回来。” 老白看着司命,别看司命这句话说的轻松淡定,但他心里早就急了眼。老白叹了口气,嘴里小声嘟囔,“千狐手里扣着陈默,还需要自己动手抓你吗?” 声音很小,司命没有听见,只是看见老白嘴唇在动,以为他还是在说些反对的话。 “而且,这是我跟陈默的事情,我不希望上升到云崖和蓟丘的矛盾冲突上去。” 如果叫上老白,刀疤和大山他们,无疑是会演变成两个族落的冲突。眼下白蛇在暗处伺机而动,要是云崖和蓟丘彻底闹崩,那将是腹背受敌。 这个道理,老白也懂。所以他听完司命这句话后,手搓着自己下巴处的胡茬,默不作声。 “司命,你有没有想过,陈默落到千狐的手里,会被下蛊?要真是那样,蓟丘可就算是吃定云崖,吃定你了。” 这是最坏的局面。 “一切,等把人救回来再说。”司命没跟老白讨论这个事情,直接离开了办公室,一个人开着车前往蓟丘。 老白把窗户的缺口开的更大,半截身子趴在窗户上,探着头看窗户外面。 “爱情,还真是容易让人昏了头脑。” 老白无奈的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直到在街道上又看见个细腿大胸的女人,阴沉的脸色上才出现点色彩。 他趴在窗户上呆了十几分钟,然后脱掉白大褂离开医院。他担心司命,但无济于事,只能去方大娘的酒馆里喝桃花酿。 司命开车一路向北,岷县的国道可以一直横亘进蓟丘的地界。 开车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心里很焦急,车速很快,在国道上已经开到了时速一百二十公里以上。他担心陈默的生命安全,也担心陈默会被下蛊这件事情。 蓟丘的蛊毒,他没有把握能够解除。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多余的念头清除出去,眼下先把人救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有没有下蛊,那是后话。 四十分钟后,司命来到蓟丘千狐的地盘。 这里是山陵腹地,树木丛草繁盛,放眼望去都是绿色,绿幽幽的瘆人。山陵里水汽很重,透着一阵阴冷。 车停在山口两块大石头附近,蓟丘的人守在石头后面,警惕的看着司命下车过来。 和云崖不同,蓟丘还保留了原始的丛林习惯,他们白天在山外活动,夜晚则是进入山陵的木屋内休息。 这种生活习惯也和他们的生理状况有关。类人基因在他们体内存在的比较稀薄,所以有更长的时候,他们是以狐狸本体的形态存在着。 所以比起云崖狐族,他们更明白,自己本质是狐狸。 第116章 白痴(3) 蓟丘守在两块大石头后面的人走上前,拦住了司命的去路。司命让他们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也检查了包里的东西,确认没有带枪支进来,才放行。 进入山口,就有另外负责接应的人领着司命进去。 司命来过蓟丘,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不过一百多年过去,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这一片山陵都被蓟丘狐族买了下来,不过他们没有做什么开发建设,也没有像云崖挖出一个地洞建造他们生活的群落。 通往腹地的山路并不平整,上面还有不少的碎石头,下雨的话会是泥泞的土路。两旁是不对称突兀的石块石堆,草长得很茂盛,不远处的树木挺拔苍翠。 司命知道路,没必要派个人过来带路。千狐的心思他明白,是担心他在半路做什么手脚,所以派个人盯着,监视着。 拐了四个弯口,然后是个很窄的隘口,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司命走在前面,那个人走在后面跟进去。 进去之后就来到山陵的腹地。 这里四面环山,更像是个盆地。四周散乱的分布着一些茅草屋,还有木屋。分散的没有规律,还是和一百多年前一样,只是木屋修缮翻新过。 腹地中间有几座木屋挨靠在一起,这些木屋是用竹子搭建的,一共两层,是典型的傣族竹楼样式。 竹墙上不少的区域被藤蔓苔藓侵蚀,看着就很瘆人。 司命朝着竹楼走过去的时候,引起了腹地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的目光纷纷望向司命,不是打量,不是端详,而是噙着凶光恨意。 这么多年来,云崖和蓟丘的关系一直不和睦,经常性的发生冲突,期间双方都有不少的狐狸受伤,甚至有的狐狸死去。 眼前的这些人肯定是嗅到了司命身上云崖狐族的气味,才会面目狰狞起来,凶相毕露。对此,司命不以为意。要是千狐他们去云崖,也会受到这样敌视的目光。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狐狸叫声,不尖锐,反而十分沉闷,像是哑着嗓子扯着声带嘶吼出来的声音。 司命察觉到了异样的动静,他盯着眼前看,数十道身影迅速的从土坡以及灌木丛蹿出,跃到司命身前不远处。一只只狐狸呲着燎牙,屈着前腿,弓着身体,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拦住司命的路。 身上的毛发,仿佛炸开了一般。 前爪嵌进泥土里,身体绷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朝着司命冲过来,十来只狐狸能够瞬间将他的身体撕碎。 “这是千狐大人的客人,你们都退下,别惹事。” 司命一动不动,并不在意眼前的这群狐狸,旁边领路的人怕生事端,急忙出来喝止这些狐狸,并且让他们离开。 “抱歉了,司命大人。”那人陪着笑,神情歉疚。 司命没说什么,只是无声的笑着。像这种下马威,未必不是千狐安排好的。 眼前的十来只狐狸悻悻然地扭着头,往两边散去,给两人让出一条道来。 司命若无其事的朝竹楼走去,刚走到一半,旁边的一只狐狸突然窜出来,朝着司命的脖子咬去。司命一直警惕着心神,在这只狐狸窜起的时候就觉察到了它的动静。 狐狸近身的时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狐狸的前腿,朝着那边的土坡猛甩过去。 那只狐狸后背重重的砸在土坡上,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疼的在地上打滚,一时间没爬起来。 四周的狐狸见状,眼里冒着凶光,打算一起动手,就在这时,竹楼传来千狐的声音。 “放肆!” 那些狐狸听到是千狐,四散而走。 司命整了一下自己弄乱的袖子,走到千狐面前,跟着进入竹楼。 “东西我带来了,人呢?”进了竹楼,司命直奔主题,他将背在后背上的包取下来,拉开拉链打开给千狐看。 里面是封装好的药剂,一共六管。 这是司命上次制作完的存量,原本是要交给老白处理,因为出了陈默这档子事,直接拿来了跟千狐交易。 千狐扫了一眼背包里面的药剂,心里大致有数。他在想,要是打电话给司命的时候要求再多一点,八管,十管……司命是不是也会乖乖顺从? 想了想,千狐甩掉了心里的这些想法,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细水长流,只要能够控制住陈默这个女人,司命就会乖乖的给蓟丘送来药剂。 他不急。 没必要一口吃成胖子。 “司命,想不到这个女人在你心里的地位会这么高;难怪那天在大清山山麓,姬女见到她会这么厌恶。” 千狐咧着嘴笑,眯着眼斜视司命。 “也对,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司命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人呢?” 千狐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吩咐道,“去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两分钟后,陈默被人带了过来。 她脚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但是手上的绳索还绑着,头发披散下来,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样子十分狼狈。 司命看见陈默,眼里蕴着寒芒。他立刻走过去,但千狐的人挡在他的面前。司命扭头将手里的背包扔给千狐,“东西我给你了,人你得给我。” “当然。”千狐掂了掂背包的份量,很满意这次交易,他嘴咧的更开,露出黄白的牙齿,“放人。” 千狐的人主动退下,司命来到陈默面前,替她解开了手上的绳索,拉着她的身体靠向自己。 “别怕,我来了。”司命抓着陈默的手臂,很简短的一句话,只有五个字,陈默蓦然间感受到了诺大的安定。之前的惶恐、不安、慌乱统统消失。 陈默缓缓抬起头,目光看着司命,身体颤了颤,眼眶里一股热泪。 她感受到了依靠。那是哪怕在狂风暴雨中,在海浪漩涡里,在静谧黑洞里,都能让自己安定的依靠。 “嗯。”她轻声嗯了一句,声音有些喑哑,厮磨着喉咙让人心疼。 陈默身体朝司命紧了紧,司命整理她披散在额头前散乱的头发。 司命的手很轻,陈默的心在颤。 下一秒,司命看见了陈默脸上还没有消退的红印,看见了嘴角已经干了的血迹。 第117章 白痴(4) 司命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面容拧着,他转过身冷冷地逼视着千狐,说话的声音像是压着喉咙吼出来,“谁干的?” 陈默听着司命的声音,身体猛地颤了下,手不由地抓紧司命的手臂,抬眸看见了他锋利的眼神,一时间,瞳眸里的光好似被风吹皱。 千狐看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走到司命面前,先是扫了一眼旁边的陈默,陈默察觉到他的目光,恶狠狠地回瞪过来。千狐冷笑一声,抬起自己被陈默狠咬了一口的手,“她先动的口,伤口我还没处理,就凭手上这么严重的咬伤,她那一巴掌都是该的。” “千狐!” 司命忍不住想要动手,陈默很冷静的压住他要抬起的手臂,牢牢的控制住。司命偏头过去,陈默给了他个不要乱来的眼神。 这里是千狐的地盘,他们只有两个人,动手对他们没有好处。 司命还是要动手,陈默死死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陈默在他耳旁说道。 千狐戏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他把手腕上的袖子撸下来,盖住了被咬破的伤口。司命看着千狐脸上的笑,拧着眉。 “千狐,我还有话要问你。”司命想起来蓟丘路上担心的问题。 “你想问有没有种蛊是吧?”千狐依旧在笑,阴恻恻的,看着让人觉得冷,像是地狱里的幽风,“陈默可是唯一能制衡你的女人,我要是不留点后手,今后的日子,蓟丘的药剂需求该怎么办?”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种了蛊。 司命闻言,脸色铁青一片,心里怒火中烧。 “蛊毒三个月发作一次。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每三个月提供给我六管药剂,蛊毒的解药我会准时给你。” “对她来说………”千狐顿了一下,指了指司命旁边的陈默,“身体不会感觉到任何的异常。” 司命盯着千狐,那眼神仿佛能吃人。老白提醒过,他也早就想到,千狐不会放过这次难得机会种蛊。用蛊毒的解药来要求他交易药剂,的确是以一劳永逸的方法。 陈默一脸困惑,她没明白过来千狐和司命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她想明白了,心下骇然起来,抓司命的手臂更紧了些。 看着司命的眼神满是愧疚。 千狐是要拿自己来控制司命。 “司命。”她轻声喊了一句。 “我们走。”司命看了她一眼,随后带着她离开,在走出竹楼门的时候,司命扔给了千狐一句话,“孙德背叛了云崖,所以,药剂未必能保住在外面活动的狐狸。” 千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想着他刚才说的话,若有所思。 既然司命这么说了,他不会怀疑这是假话。而孙德背叛了云崖,投奔了白蛇,药剂确实不再绝对安全。孙德认识不少蓟丘的人,他也知道蓟丘在新城市里的活动据点,是个很大的隐患。 “去把严猛叫过来。”千狐朝身旁的人吩咐道,神色凝重起来。 同时他在想,为什么司命这么好心,将这则消息告诉他? 半会功夫,千狐就想明白了,司命特意把这件事告诉他,明面上是让他们蓟丘警惕小心点,实际上也是让蓟丘在碰见孙德的时候出手,将孙德这个叛徒解决掉。 有他在,云崖和蓟丘都不得安宁。 千狐呵呵呵地冷笑着,走到竹楼窗户旁,撩起窗帘看已经快要走到路口的司命和陈默。 沿路,蓟丘这帮狐狸对司命的敌意丝毫没有减弱,如果不是千狐下了死命令,他们一定会动手。 陈默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她靠着司命的胳膊,身体贴的很近。 十几分钟后,司命带着陈默回到车里,司命很快的发动汽车引擎驶离蓟丘狐族聚集地地。 司命开着车,陈默靠着座椅,头三十度仰角看天空,余光里是窗户外不断飞掠而过的山峦树影。车还在山路上颠簸的行驶,距离国道还有五六公里。 两人上了车之后,没有说一句话。 车开到一片土丘附近的时候,陈默突然扭过头来看向司命,“司命,能停下车吗?” 司命一脚踩在了刹车上,车急停下来,因为是沙土路,轮胎在路面滑了一段距离。 车停稳后,陈默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 司命诧异地问她,“你下车要干什么?” 陈默回过头答道,“上厕所,憋了很久了。” 说完,陈默走进土丘里面,身影很快消失,应该是蹲下了。 这附近没有厕所,要撒尿的话只能就地解决。四下没其他人,陈默心里没什么负担,而且上次她在大清山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事。 司命在车里等陈默。 司命看了眼手表,四五分钟过去了,按理陈默应该已经上完厕所才对。他看了眼窗外的土丘,没有人影。他推开车门下车,朝着土坡的方向喊,“陈默。” 没有人回应。 司命皱着眉又喊了一声,“陈默!”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司命面色骤变,心里慌了神,担心陈默出事的他立马跑向土丘的地方,想要搜寻陈默的踪影。 他绕过土丘,就看见了陈默的身影;她坐在土丘上,曲拢着双腿托着下巴仰头看天,似乎是听到了司命急促的脚步声,她扭过头来,看着司命笑。 她的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眸光明亮,她笑起来的时候,比远处的风景还要美丽。 陈默为什么要笑? 司命愣住了,因为看见陈默好端端的坐着,因为看见了她的笑。 陈默发现了司命的愣神,笑的更开心。 “为什么不回我?”司命冷着脸问,“你没事为什么不回我?” “你是担心我出事,所以急跑过来?”陈默望着他,眼神里有一抹难以说的清楚明白的慧黠。 亮闪闪的。 “这里还是蓟丘千狐的地盘,会有蓟丘的狐狸出没,你身上有云崖的气息,会被认作是敌人。”司命解释道,但也承认了自己的确是担心她出事。 “所以就是担心。”陈默从这些解释的话里下了定义。 “是。” “我被千狐抓了没多久,你就一个人出现在他的地盘上,拿药剂换人,也是因为很担心我。”这一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可司命仍旧是回了一声,“是。” 陈默笑了,心里骂司命真是个白痴。 第118章 白痴(5) 傻呵呵的回复是,真的是白痴。 陈默斜着眼偷瞄司命,看见了他脸上慢慢浮出的青气,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心里多少心虚起来。 她扭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那一片密林,树梢被风吹动,树叶摇晃的厉害。风穿过林叶的缝隙,吹开她的发帘,有一点点凉。 看着看着,她眼神模糊起来,“司命,是不是只要我有危险,无论我在哪,你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我?”陈默双手抱着自己屈拢的双腿,人坐在土坡上,背影单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轻不重,但却很严肃认真。 “是。”司命说道。 陈默笑了,她挽了一下头发,笑的很幸福。 司命这时候朝陈默走了几步,坐在了陈默的旁边。 于是,单薄的身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很危险?”陈默转过头来盯着他看,哪怕已经离开了千狐的地盘,陈默心里的那份忐忑还是没有完全消除,脑海里还有着那些狐狸凶神恶煞的眼神,“那是千狐的地盘,你一个人来,万一千狐动了歹心,把你也抓了怎么办?” “万一……那些狐狸把你吃了怎么办?” 陈默在竹楼看见司命的第一眼,她就想让司命赶紧走。 她担心,她害怕。 “狐狸不吃人。”司命面无表情的回复了一句。 陈默扑哧笑着,深深地白了司命一眼,并且嗔道,“白痴。” 司命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因为鼻子痒,还是因为陈默的这句白痴让他无所适从。 陈默注意到他摸鼻子的动作,眉眼弯了起来,她双手放到了膝盖上面,下巴则是枕在手背,歪着脖子,“司命,答应我,下次别这么冲动。” 司命没说话。 陈默觉得司命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转过身很认真很严肃的叮嘱,“我认真的。就像今天这种情况,你至少也带些人在身边。” 谁知司命目光眺望向远处,沉着声音说,“不会有下次。” 陈默看着他的侧脸,听着他的话,突然很想摸他的脸,摸他的喉咙,扑进他的身体抱着他。这么想着心里仿佛开了一扇窗户,有阳光笔直地照进来,然后开了一朵花。 她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司命在自己身旁自己的那份心安;也越来越感受到,自己对司命的依赖和喜欢。 那是种甜甜的,幸福的感觉。 司命人虽然有时候白痴点,可说起霸道的话来一点也不含糊。陈默听着他这句霸道的话,不觉得扎耳朵,反倒是心里喜欢,并且不由自主的接受了他这份霸道,以及眼神深处的笃定。 于是,她小声的呢喃了声,“嗯。” 像是猫咪蹭到小腿边伸了个懒腰然后喵了一声,轻柔软糯。听着根本不似陈默的风格,反而像是个娇柔女人。 这一瞬间,她成了他的小女人。 司命再一次愣住,因为陈默此刻说话的姿态,真的很不一样。 两人中间隔着不短不长的距离,陈默没再说话,司命也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的坐着,和土坡、树林、天空一起,静默成一幅画。 过了会,风声渐大,树梢被吹弯的更加厉害,发丝被吹打在脸颊脖颈上,隐隐生疼。陈默张开嘴,又开始说话,“司命,对不起。” 司命闻言,愕然的看着陈默,脸上上的红印已经消失了,但嘴角的血迹还在。 看着嘴角的血迹,司命觉得应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陈默不会卷入漩涡之中,不会被千狐盯上,不会被拖拽到这里来担惊受怕。 所以,他很不明白陈默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司命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陈默的话中断了他,“上次在我家的时候,你提醒过我小心千狐,但我没放心上,才会给千狐机会抓到我,还被他拿来威胁你,让你一个人冒险来千狐地盘上救我。” 陈默越说心里越愧疚,低垂着头,手指相互间掰来掰去,骨节的位置发白,其他位置红的厉害。 “千狐想要抓你,你再小心,也还是躲不过。”司命安慰道。 陈默摇摇头,“但我还是没把你的话放心上。” 她对不起的,是没有将司命说的话放心上这件事情。 “这种事情,就更不需要道歉了。” 陈默瞳眸敛着光,她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就算说的很明白,司命也不会懂,他就是个白痴。 你怎么能奢求一个白痴懂女人的心思呢? 这和让唐僧懂女儿国女王的心思一样,不着边际。 “有烟吗?”陈默忽然想抽烟了,印象里司命没有抽过烟,但她还是问了问,看看他车里会不会有烟。 “没有。”司命的回答让她失望。 她抬眼看着远处的山陵,嘴里轻轻磨着牙齿,没有烟头来咬,她只能磨自己的牙;但如果可能的话,她更希望咬一咬司命的脖颈和喉咙。 她瞥了一眼司命的喉咙,心里的那份悸动更加强烈。 “千狐为什么非要和你交易那些药剂?那些药剂是什么东西?”陈默是想先抽根烟再来问这些问题,烟没有,只能直接问。 “我们是狐狸,终究不是人类。药剂能够帮助狐狸掩藏自己身上的气味,能够稳住体内的类人基因维持人类的形态,也能够帮助我们像正常的人类一样发生关系。” “发生关系……是指做爱?”陈默提到这个的时候,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她又一次瞥了眼司命的喉咙,脑海里浮现他裸体的样子。 欲望突然的涌上来,像是海浪一样拍打礁石。陈默很久没有做过爱了,她很渴望做一场爱。想到这,她就后悔,那天在家里,为什么不和司命试试。 “以前发生过,变成人的狐狸和正常人类发生狐狸的时候,身体会失控,会重新变回狐狸;药剂能解决这个问题。”司命解释道。 “难怪。”陈默恍然大悟,“蓟丘的狐狸,也想更好的融入人类世界,在人类世界生活,所以他们需要药剂。” “前不久,蓟丘在人类世界失踪了不少狐狸,应该是白蛇的人干的。千狐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打起了药剂的主意。” 第119章 白痴(6) “那种药剂,千狐不会自己配吗?非的要费这大的劲跟你交易。”陈默觉得费解,她可不相信技术封锁能捱得过数千年的时间。 “蓟丘的狐狸配不出来,云崖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能够配制出来。”司命缓缓说道。 陈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 司命动了一下双腿,拍去裤腿上的土灰,“药剂的常规配料,用料,都不是什么秘密,这在云崖是公开的,蓟丘那边也知道。但制作药剂还有两样特殊的材料,这两样材料,只要我和老白清楚。” “什么材料?”陈默好奇的问。 问完之后,她看见司命眼睛凝着光盯着自己看,意识到自己过线了。既然司命说了,这两样材料只有他和老白知道,那就属于绝对的秘密,肯定不能够随便的讲出来。 陈默立刻道歉,“对不起,这种事情我不该多问。” “没什么,这件事你可以知道。” “真的?”陈默又惊又喜,惊的是司命愿意说这件绝密的事,喜的是他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真的。”司命认真肯定道。 陈默挪动着屁股转过身来,正对着司命,右手撑着膝盖托住下巴,静静地等着司命说话。 “第一种特殊材料,是我的血。” “你的血?”陈默惊住了,看着司命的眼神顿时心疼起来。 “只是引子,用量不多,不会对我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就跟献血一样。”司命说着玩笑话,可他越是说的轻松简单,陈默就越是心疼。 “那第二种呢?”陈默说这话的时候,喉间突然梗了一下,鼻子很酸。 差一点流出眼泪来,但被自己强行压下去。 陈默抬了一下头,似乎是要将眼泪倒流回去。她发现自己认识司命以后,变得很容易掉眼泪。以前能够完成封住自己内心的情感,但在他面前,根本封不住。 也可能,是没必要封藏住。 “第二种材料,是女人愉悦状态下的静脉指血。” “愉悦状态?”陈默耳朵竖了起来,一脸怪异的看着司命,她脑袋里想到些不该想的画面。 “不是做爱。”司命知道陈默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陈默撇撇嘴,心里觉得委屈,明明是这句话本身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那你怎么采血?”陈默委婉的问。 “和女人聊天,让她们达到身心愉悦的状态,然后用采血器在食指指肚采血。因为注意力在其它地方,她们不会感受到疼痛,伤口也会在不经意间处理。”司命大致跟陈默讲述了一下采血的过程。 “催眠?”陈默想到司命是一级心理师,催眠的手法肯定高级,在人不知情的状况下取血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嗯。”司命没有否认,这个过程,的确是要催眠当事人,并且事后会规避掉自己曾经出现的记忆。 “所以,那天在夜店看见你和别的女人搭讪,你不是在跟人调情,而是那个女人是你的采血目标?”陈默忽然间想起那天在夜店撞见司命。 “是。”司命点头。 “夜店的话,就算你不催眠,凭你的身材容貌,也会有很多女人贴上来任你摆弄。”陈默冷笑一声,话里很是吃味,她接着问,“所有女人都可以?” 司命迟疑了一下,他不明白陈默问的这么细做什么,他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原本就很细,尤其是对待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相关的事情上,会细如毫发。 “我做过样本试验,只有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的女人身上,采出的指血才有效用。” “为什么。”陈默轻声呢喃着话。 “我做过不同年龄层次的指血成分分析对比,蕴含物质都是一样,大体比例相近,只不过这个年龄段的人血液ph值适中,很符合红血球,白血球和血小板的生存,这三者的比例会相对高一些。但这三种物质,对药剂的效用没有直接关联,或许还有其他特殊的物质,我没有注意到。” 比如微量元素,比如激素,比如浓稠程度等等。司命没有太多的功夫花费在这上面,所以也没有得出完全的结论。 陈默看着在认真解释的司命,像是看一个傻瓜一样,彻底无语。 “我是问,为什么要让你去采血?云崖里能催眠的狐狸,肯定不会只有你一个。” “目前只有我可以。” “是指让女人达到愉悦的状态?”陈默问。 “是。” “目前……所以很早以前还有其他人?” “有。” “誰?“陈默突然好奇起来。 “其中一个,是很早以前的一个狐女,她叫聂小倩;另外一个,是你见过的,郑南。”在云崖狐族的历史上,只有他们两个和司命能够做到,和人类相处,彻底放松警惕戒备,也能让对方放下警惕戒备。 “聂小倩……”陈默眯着双眼,“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故事里编纂出来的人物。” “她是云崖狐族的一员,但故事里有太多描写夸大邪乎的地方。当时的她只是恰好从狐狸变成人形态,却被人撞见,于是成了众人眼里的妖怪。” “妖不妖的,其实只是古时候人类对无法解释的未知的恐惧。” 陈默认同司命的这个说法,狐狸成人,跨物种变异,在基因上未必说不通。陈默正是因为自己明白这一点,对于司命的存在才不那么恐惧害怕。 否则…… 说到郑南,她又想到了陈姨,“其实郑南也可以做采血的工作,但因为心里有了陈姨,所以不会再去接触别的女人,是吧?” “是。”采血的工作,老白找过郑南,但他拒绝了,拒绝的原因就是这个。 “郑南很专情。”陈默赞赏道,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司命,有着莫名的意味。 “整个云崖狐族,只有你能负责采血,是不是很幸福?拥有着不可抗拒的理由,约会各式各样的女人,这可是无数男人心里的美梦。”陈默白了司命一眼,话里的吃味十分的浓重。 她生气了,醋味很浓。 司命愣住了,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沉默的眺望远处的山峦和天空。 风吹过,比刚才更冷。 陈默抱紧了身体,蜷缩着上半身,她没看司命,而是看着身下的土坡,脚搓着泥土,“那你呢,司命。” “什么?” 第120章 白痴(7) 陈默还是低着头,两只脚扒拉着土坡上的泥土,白色的运动鞋粘上了不少灰尘泥土,很快变得脏兮兮。 一两分钟过去,陈默才接话,“你会不会像郑南一样,遇见了真心喜欢的人,就不会再去接触别的女人?” “会不会?”她忽然间抬起头,脸凑过去,眼睛睁的很大,翦水的眸子泛着一圈圈闪亮的涟漪。 司命看着她眼睛里的涟漪慢慢恢复平静,重新变回平滑的镜面,像是月夜下幽深的古井,能看得见澄亮的光,却看不见井水深处有什么。 兴许,澄亮的光下面,是漩涡,是黑暗。 “我——”司命刚开口说话,嘴就被陈默堵住,他怔怔地看着陈默,感受到她掌心的薄凉和柔软。 轻柔,滑腻。 “不用说了,我现在不想听。”陈默扫了一眼司命,很快扭过头去,两只脚也安安静静地待着。 司命越来越不懂陈默的心思,明明是她开口问的,明明她也在等自己的回答,为什么要在自己准备开口的时候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说话? 真的很奇怪。 陈默松开捂住司命嘴巴的手,不再看司命,“司命,女人的心思是琢磨不透的,而且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我的确是想知道,可那一瞬间之后,我又不想知道了。 她耸了耸肩,“我是不是个怪人?” 司命没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陈默看他呆滞的样子,笑出声来,低声骂了句,“白痴。” “对了,种香和种蛊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自己被司命种香了,可一直不明白什么是种香,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被种香了。 至于种蛊,是离开竹楼司命问千狐的话。 她当时紧张司命,一心想着赶紧离开千狐的地盘,也没有太认真想他们的对话,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被种蛊的话,就算自己被救了出来,千狐还是能拿这个要挟司命。 “种香………”司命眼神里有幽光,“种香是气味的标记,我留下的气味很特殊,云崖和蓟丘的所有狐狸,都能嗅出啦。” “做标记啊。就像狗在自己的领地撒尿留下气味好证明是自己的东西一样?”陈默眯着眼笑。 司命闻言愕然,冷冷地看了一眼陈默,对她的这个比喻心里很不舒服。 陈默讪讪笑着,抻了抻手掌心,突然委屈道,“还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是犬科动物。” “不一样。”司命强调着。 “是是是,不一样。”陈默连连点头,免得再被司命冰冷的眼神盯着,浑身都不舒服。 “每一次采完血之后,我会在被采血的女人身上留下我的气味,也就是种香,并且在云崖下达了谕令,云崖狐族凡是遇见了种香的女人,都要以礼相待。” “你在我身上采过血?”陈默惊讶失声。 “没有。”司命摇头否认。 “那我怎么会被你种香?” “这件事我也很困惑。你身上的气味的确是我留下的,但我完全没有印象,对你种过香。” 陈默觉得司命在说假话,不相信他。但看着司命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她记得当司命知道自己身上有他留下的气味时,他同样震惊。 他是真不知道………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默想不明白,只好放弃想这件事情。 “那种蛊呢?”她旋即问司命另外一件事情。 司命犹豫了会,还是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陈默,她有知道一切的权利,“蓟丘的蛊术很厉害,你在千狐地盘上的时候,被他下了蛊毒。蛊毒每三个月必须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蛊毒发作,人会暴毙而死。” “你能解他的蛊毒吗?” “蓟丘的蛊毒,我们也没有把握。” “所以,千狐是想利用我体内的蛊毒要挟你,让你每三个月不得不给他提供药剂?”陈默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做的确能够一劳永逸。 “是。”司命脸色无奈、凝重。 “对不起。”陈默道着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被千狐威胁。” 陈默心里更加懊悔,当时要是把司命的话放心上,出门小心点,根本就不会让千狐轻易得手。 “只要你没事就行。” 这句话,让陈默心里暖暖的,像是泡在温泉里,浑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那……万一千狐以后用解药提更过分的要求呢?你怎么办?”陈默想到了以后,想到了糟糕的局面。 于是,她惶恐不安起来;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司命。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司命以为陈默神情里的惶恐不安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他让她不要担心,宽慰她,给她眼神上的坚定。 只要有他在,就绝不会让陈默出事,哪怕千狐提更过分的要求。 “司命。”陈默闻言,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什么?”司命转过头来,迎着她的目光。 “你真的是个白痴。” 司命神色木然。 陈默拍了拍鞋上的土,从土坡上站起身来整理衣服,然后丢下这句话,转身回车里。 与此同时,司命也是起身,跟在她后面。 白痴这两个字,陈默记不得自己说了多少遍,但是在陈默眼里,司命刚才说的,刚才做的,是真的很白痴啊……… 这么白痴的人,是怎么成为心理师的? 又是怎么成为一级心理师的? 陈默越想越觉得无语,完全把自己身中蛊毒这件事情忽略过去。 两人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司命发动引擎,车继续在山路上行驶起来。 回去的路上,长达四十分钟的时间,陈默和司命都没有说话。 但陈默一直在斜眼偷看着司命,后来陈默纳闷自己为什么要斜眼偷看司命。 心虚吗? 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明明是司命白痴什么都不懂。于是,她没再斜眼,也没再偷看,而是偏过头,光明正大的看司命的侧脸,看他时不时鼓动的喉结。 要看,就要明目张胆的看。 司命注意到陈默笔直的眼神,看了过来,“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陈默无声的笑,“是有。” “有什么?”司命皱着眉。 “有两个字……” 第121章 瓜葛(1) 车开上国道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雨,车速慢了下来。 突然而至地下雨在新城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在山岭地带,蒸腾而起的水汽充沛,最容易形成骤雨带和阵雨带,持续时间不长,但是会比较频繁。 雨水下的不大,天色倒是逐渐的昏灰下来,雨滴砸落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陈默偏头看向窗外,玻璃因为蒙上了一层水汽变得模糊朦胧。她用手拂去了玻璃上的水珠,看着远处的山峦,雨雾在峰岭四周凝聚、飘转,在白色雨雾笼罩下,墨青色的树叶,褐黄色的土坡,青黑色的石头,都变得朦朦胧胧。 眼前的景象,活脱脱的变成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陈默右手撑着自己的脑袋,靠在车椅上,听着雨水落下的声音,看着远处的山景。十多分钟后,她的眼皮耷拉下来,渐渐沉睡过去。 眼睫毛时不时地轻轻颤动,呼吸却很平稳均匀。 司命瞥了一眼过来,看见陈默在睡觉,车开的更加平稳,同时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 “不。不要!” 车内安静的气氛没有持续超过二十分钟,陈默的身子忽然剧烈的颤动了几下,像是睡觉时候遭遇了鬼压床一样,在挣脱的时候猛烈的抖动。 嘴里的话刚喊完,陈默骤然惊醒过来,胸口起伏的厉害,呼吸急促。 “做恶梦了?”司命温声道,同时从自己左侧的车门夹缝拿起一瓶没有喝过的水,递到陈默的面前。 陈默接过司命递过来的水,旋即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水朝喉咙灌了进去,凉的厉害。 嘴角溢出来的水珠顺着下颌和脖颈流下来,但很快消失不见。 陈默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嗯。” 她伸展了一下腰,扭了扭发酸的脖子,脑海里还残留着梦境里的画面。这一次,她做的噩梦和自己的爸妈无关,而是关于司命和千狐的。 她梦见了司命为了自己像千狐求蛊毒的解药。而千狐也是变本加厉,起初只是用解药换取药剂,到后来附加条件越来越多。 梦里面,陈默眼睁睁看着司命被千狐羞辱,脸被千狐踩在脚下不吭哧一声;眼睁睁看着千狐拿刀划伤司命的手臂……… 她看着刀子刺向司命,惊醒了过来。 喝完水之后,喉咙里不再那么干燥,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着司命,想起梦里他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想起他之前说的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心揪着,又心疼却又开心。 心疼司命遭遇的那些事。 开心司命为自己做的那些事。 虽然只是梦,可陈默觉得司命真的会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想到这,她担忧起以后来。 “司命,我体内的蛊毒,你真的没有办法彻底治好吗?”陈默定了定心神,很认真的问,“我不希望我成为别人威胁你的工具。” 那样对陈默来说,是煎熬,是折磨。 司命双手扶着方向盘,在开车,也在思考陈默问的这个问题。 “我们对蓟丘的蛊毒研究过一段时间……”司命回想起研究蓟丘蛊毒的那段时间,心情阴沉下来,“为了破解蛊毒,云崖牺牲了不少族人,但最后,也只是能够清除掉部分种类的蛊毒,有些厉害点的蛊毒还是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我体内的蛊毒?” “千狐既然要拿你来要挟我,种下的蛊应该会是蓟丘最厉害的蛊毒,我没有把握能够帮你彻底祓除体内的蛊毒。”司命摇摇头,神色歉然。 陈默淡然一笑,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她伸出手抓住司命放在档位上的手,薄凉和温热融在一起,有种特殊的感觉。 陈默柔声道,“没事,我相信你。” 说相信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着星星,抓着司命的手更加用力。 司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静谧的星空,还看见了站在星空下仰望的自己。 “我先带你去云崖,这两天你就住在云崖。一来是防范千狐出尔反尔再对你下手,二来是在云崖可以更方便的检查你体内蛊毒的情况,找到解决办法。”司命建议道。 云崖有专门的医院,设施设备齐全,而且像蛊毒这种东西,你去外面的医院也检测不出什么来,只会认为是胡乱闹事。 “云崖?”云崖这个词,陈默不是第一次听,之前没太在意,但现在司命说要带她去云崖,她才好奇在意起来。 “在岷山那一块,是我们狐族的聚集地,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 “山洞里?”陈默一脸抗拒的问。 狐狸都是住在山洞里的,难不成司命要带自己住进山洞里? “不是山洞,但的确是在山脚下面。你放心,云崖和人类世界一样,有高楼,有医院,有酒馆,有广场……”司命让陈默放心。 可陈默还是放心不下来,“里面住的都是狐狸?” 她喜欢猫,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但是一想到自己住在四周都是狐狸的地方,她心里就犯怵,本能的抗拒。 司命额头上一堆黑线缠绕,他很有耐心地说道,“云崖的狐狸不吃人。” 这句话他已经强调了很多遍。 “哦。”陈默根本不相信司命的话,很敷衍的回答,心里的不安仍旧没有消除。 “虽然我们本质是狐狸,但在云崖,大家都是以人类的形态生活着。”司命认真的讲道,算是给陈默打了一针强心剂。 还算有效。 陈默听完这句话之后,面色的紧张缓和了不少,她盯着司命确认着,“都是人,不是狐狸,你确定?” “确定。” “那还差不多。”陈默总算是对去云崖这件事,对云崖这个地方不排斥不感冒了。 “云崖的狐狸一直都是以人类的形态生活着,所以才会出现孙德那样的,习惯了人的感觉,想要彻底变成人类,是这样吧?”陈默聊起了孙德。 司命的脸色沉了下来。 陈默猛然醒悟,自己不该提这件让司命心情沉重的事情,她用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然后道歉说对不起。 司命没回应她的道歉,面色刚毅冷峻。 陈默偷瞄着他的脸色,心里暗骂自己真的蠢。 过了许久,司命终于是说话了。 只说了一句: “其实,我没权利决定族人想成为狐狸,还是想成为人………” 第122章 瓜葛(2) 车开到岷山的地界,从省道下来,是一条蜿蜒的山路,七拐八拐之后进入一条稍微平坦的土路。 路上长满了草,叶片上挂满了水珠,雨还没有停,放眼望去也是水濛濛一片。 跟在蓟丘一样,车也是开到了四面环山的地方。 但和蓟丘不一样,陈默打量着四周,没有任何竹楼木屋的影子,不是说有高楼,有酒馆,有广场吗? 这里怎么看也不会有那些建筑。 车子越往里走,陈默越发觉得司命是在骗自己,但她压住了心里的困惑纳闷,没有说。 直到车开进山洞,停在青铜大门前面,陈默下了车后,她看着眼前的山洞终于是忍不住问出来,“这里真的有高楼,酒馆,广场?” 地面满是外面飞进来的树叶,大都数已经枯黄,洞壁上长着很多青蔓和菌藓,眼前的青铜大门上面分布不少的绿锈。 这种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大型的建筑。 难不成真的在地底下? 陈默觉得荒唐。 “在地下,跟我来。”司命倒是没有再解释更多,只是让陈默跟着自己过来。 “在地下?”陈默心里一突,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见司命不多解释,陈默也闭上嘴,没有多问,只是跟在他的身后边。看着他走到一侧的洞璧,上面有块凸起不明显的石头,他按了下去。 青铜大门缓缓打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进入大门里面,下了台阶,很快来到云崖的路口。 “司命大人。” 门卫见司命过来,低头问候。问候完,门卫抬头看向司命身后的陈默,神色警惕。陈默迎着他们带有敌意的目光,心里不快,轻哼了一声。 因为司命离得近,以至于门卫没有分辨出陈默身上属于司命的气味,只是嗅到了人的气味,所以下意识的谨慎起来。 “她是我朋友。” 司命朝着两人解释道,那两人眼里的敌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尊敬。 不过,陈默脸上的不愉快还是没有消失,她抢先司命一步,进入甬道,根本没有理会落在后面的司命。 司命快走几步跟上来。 他们没走远,身后传来门卫两人窃窃私语交谈的声音,大致的内容是好奇司命大人带来的女人是谁,和司命大人是什么关系。 “除了你之外,云崖只来过一个人类女人,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所以门卫看见你出现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心生警惕,但绝对没有恶意。”司命忙着替刚才的情况打圆场,他以为陈默生气是感受到了门卫异样且有敌意的眼神。 上一个人类女人,陈默猜想是陈姨。 陈默不说话,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然后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瞪着司命,“只是朋友吗?” 司命这才知道,陈默不是在生两个门卫的气,而是在生他那句话的气。 陈默不是一次两次,纠结在朋友这两个字上面。 见司命不说话,陈默抬高了鼻尖,眯着眼幽幽地讲到,“司命,你记住,我给过你机会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回去接着走;没走几步,又回头冲着司命嚷,“还有,女人都很记仇。” 司命被她这两句话说愣了,皱着眉头。陈默倒是放开了,哼着声,买出的步子都显得轻盈。 走出长长的甬道,陈默看见了云崖真实的样貌,看着眼前的高楼,街道,心里震撼不已,又惊又奇。 原来司命没有说假话。 云崖是在地底下。 云崖是有高楼,有酒馆,有街道,有广场,和人类生活的世界没什么区别。 光线很亮,陈默仰着头看上面,几十米高的地方看见了穹顶,那应该是一块天花板,上面漆上了蓝天白云。在穹顶的四周有向下向上不同角度的探照灯,照着穹顶和下面。 光线柔和,就像是待在白天里的城市一样。 神奇。 陈默不住的惊叹,她看着街道上走来走去的行人,看着地上的柏油路,两旁的吸水砖,以及种植的花草和樟树,就仿佛是从某一个任意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因为震惊,陈默忘记现在她处于不理司命的状态中,主动的转过身来和他说话。 “我们沿着青铜门往下挖了二十多米的深度,向山体内部挖了十多米,从里面掏出一个几十万多平米的内部空间。钢筋水泥还有其它建筑材料都是从人类世界购买的。” 等于说,诺大的岷山地界,山峦下面其实有个很大的空间,也就是云崖。 “这么大的工程,你们是怎么办到的?”陈默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有千年的时间,建造云崖,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太艰难的事情。”司命淡淡地说道。 这是事实。 再大的工程,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水和电呢?”陈默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维持这么庞大的建筑群,生活着这么多的人,水和电的供应也是庞大的数目,政府不可能不会注意到。” 食物可以分批从人类世界购买,并且不会引起注意,但水电在某一处有庞大用量时,肯定瞒不住。 何况云崖处在地下,属于外界不知道的地方,水电的去向更会引人注意。 “水来自岷山百米地下的暗水河,足够我们饮用,电的话云崖依靠的是最北端的核能发电站。食物的话,由于云崖土地有限,大部分还是会去人类世界购买。” “核能?”陈默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司命,她开始怀疑,司命说他们是狐狸是跟她开的玩笑。 这里,分明是另外一个人类国度。 “我们不仅仅只是狐狸。”司命知道陈默在震惊什么,“数千年来,我们和人类一样学习,进步着。云崖每年也会有在外面求学,科研的狐狸,能将自己所学的东西用在云崖的建设上。” “每一个方面,我们都不缺人。”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自己在做梦。 “就像是个独立的国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默总结道。 司命点点头,同意她的总结。 云崖的空气很清新,因为是深山里的空气直接从通风井灌输进来。就像是置身在大山深处。 又因为气流的流通,风时不时的穿街过巷,格外的凉爽。 “先去医院吧。”司命见陈默站在原地不动,打算先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第123章 瓜葛(3) “没想到你们医院的设施这么完善。”跟着司命进入医院的陈默,扫了眼各个门诊和治疗室,在里面看见了不少的仪器。 “云崖狐族虽然一直是以人类的形态生活着,但是我们终究是狐狸。身体的结构,血液里各种成分的含量,病理现象都和正常的人类不太一样。如果去外面的医院检查治疗,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被认定是医学反常的异类,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司命解释道。 “所以,我们有自己的医院,有自己的一整套治疗方案。” 他们本是狐狸,化身为人,几千年的时间,一直贴合着人类的发展轨迹,没少学东西。 “那蓟丘的狐狸呢?”云崖有类似人类世界的三甲医院,可是在蓟丘,她只看到了竹楼木屋,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建筑,不像是有医院。 他们生病了怎么办? 肯定不会来云崖。 “他们有郎中,有巫医。” “靠谱吗?”陈默问。 “他们沿用的还是古时候中医的那一套,没有学习西方的医学。在精细化的治疗上有所欠缺,但在大体的疗效上面不会差。” “过去几千年的时间,没有西医药理,大家生病了也都是靠郎中靠草药治病。中医也是信得过的治疗手段,它也是医学,只是更多基于经验而不是量化。” “也是,能治好病就是好东西。”陈默莞尔一笑。 “我小区附近的那家便利店的老板娘还有她女儿思甜,也是你们云崖狐族的人吧?”陈默脑海里忽然浮现小思甜可爱的样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便利店已经很久没有开过门了。 “是。” “我说呢,上次她发烧感冒,不去市里的医院,反而是她妈妈要带她去岷山治疗,我当时还以为是去深山里问仙姑,拜山神求偏方呢,想劝来着。” “陈默。” “嗯?”她不知道司命突然喊住自己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思甜的父亲就是孙德。” “孙德是思甜的父亲!?”陈默一脸惊愕。 “关于孙德背叛的事情,还没有在云崖宣布。思甜也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如果遇见她,别说起孙德背叛的事情。”司命喊住她,是要拜托她这件事情。 “我明白。”陈默敛敛眼睛里的光,知道这件事情兴许会给思甜带来严重的打击,自然会在孙德是叛徒这件事情上缄默无言。 两人来到医院的三楼化验科。 护士给陈默抽了三管血用于化验,同时还给陈默做了ct,这两项做完之后,司命带着她去往四楼老白的办公室。 “老白在中医方面的造诣很深,当初对于蛊毒的研究,也是老白主持的。除了西医上面的抽血化验,ct检查外,还要配合中医上的搭脉才能确定体内蛊虫的情况,只有确认了蛊虫的种类,才能找到对应的解决手段。”去老白办公室的路上,司命也是详细的介绍说明着。 推开办公室的门,两人走了进去,但是办公室没人,老白不在里面。 “他估计去住院部巡诊去了,我们坐下等会。”司命想了想,可能是这个原因,然后带着陈默道靠窗户的沙发处坐下。 没过三四分钟,办公室外面就传来忽轻忽重的脚步声,司命和陈默的眼神都朝着门口看过去,门口走进来一道人影。 陈默从没有见过老白,但想着这应该就是老白。 “老白?”果然,司命道出了他的身份。 陈默看着眼前的人,年龄看上去四十来岁,身高一米七五的样子,下巴的络腮胡没有刮,浓密厚重,但五官并不粗犷。 脸颊两边泛红。 “司命,你要是回来的再早一点,我就不用一个人跑去喝桃花酿了,咱俩可以敲两盅酒。” 老白走过来,陈默听完他说的话,也是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目光瞥向司命,嘴角憋着笑。 司命神色尴尬。刚才他还说老白是去住院部巡诊,没想到是去酒馆喝酒去了。 医院的医生在岗期间能喝酒吗? 陈默心里困惑,旋即又想起这是云崖,不是人类世界,也就释然了。 狐狸的世界和人类世界终究有着区别。 “老白——” 老白走到陈默司命面前,打断了司命的话,“你不用介绍,我知道她就是陈默。” “你认识我?”陈默神色讶然,她可不记得自己和老白有碰过面。 “认识。”老白哈了一口气,口干舌燥的他转身去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灌了半杯进喉咙,浓密的络腮胡上挂满水珠,“司命在我面前可没少提你,比任何人提的都多。” “是吗?”陈默眼睛陡然亮起来,“他都说我什么了?” 咳咳—— 司命呛声咳嗽着,想让老白闭嘴。 老白并不买他的账,根本不理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说你漂亮,说你是个很个性的女人,说你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陈默弯眉笑眼地望向司命,不管老白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些话落在她心里都让她很开心。 她的眼神忽高忽低,故意挑逗司命。 司命脸色先是僵住,然后被老白的话说红了脸,陈默还是第一次见司命红脸,像是在看稀奇生物一样打量着。 “原来你也会脸红!”陈默调侃他。 一旁的老白则是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偷笑。 “老白喝醉酒,就爱说胡话,你别听就行。”司命实在是受不了老白的这些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圆场。 “胡说,酒后吐的不都是真心话?”老白大声嚷嚷道,嘴上倒是在反驳司命的话,神情和行为却是佯装真的醉酒的样子,配合司命演出。 陈默捂住嘴笑,她发现老白真的是个很逗的人,这样插科打诨的功夫还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简直就是个活宝。 “跟你说个正事。”司命脸色沉下来,声音也沉下来,“你猜的没错,千狐在陈默的体内种了蛊,你看看是什么类型的蛊虫,能不能根治。” 老白见司命这么认真,也不好继续胡闹消遣下去;而且陈默身中蛊毒这件事,必须重视。 “抽血化验和ct都做了,你切切脉。” 第124章 瓜葛(4) “有抽血化验和ct基本就能判断蛊虫的类型。”老白冲着陈默解释道,于此同时也是给了她个讳莫如深的眼神,嘿笑两声,“司命抓着我给你切脉,是真的很在乎陈小姐啊,担心对蛊虫类型判断失误,让你遭罪。” 陈默发现老白真的很对自己的胃口,虽然嘴碎碎的而且贱,但此时此刻说的话都正中自己的靶心,让自己心里偷着笑。 “遭罪?”她也是知会了老白的意思,配合的反问道。 “对。目前我们云崖掌握了一部分蓟丘蛊虫的资料,只要确认了类型,是在蛊虫库里,就可以进行试毒救治。不过蛊虫类型大都近似,分辨的时候也极容易出错。一旦出错,就会用错毒,到时候你可不就遭罪了。”老白详细的讲述道,眼角余光时不时地瞅瞅司命。 陈默无声的笑了笑,然后扭过头去看司命,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认真的问,“是吗?你很担心我啊?” 话里有戏谑,还有俏皮。 “老白,你要是找不到人说话憋得慌,我可以告诉狐娘你希望她住在云崖。”司命黑着脸,那狐娘来威胁老白。 “别别别!司命,你可不能这样。”一听到要让狐娘长住云崖,老白脸瞬间变成苦瓜色,慌了神,迅速溃败下阵来。 他见司命无动于衷,只好低垂头看向陈默,“陈小姐,我们还是先切切脉吧。这个……抽血化验和ct得配合切脉的情况综合判断,才能更好的判断蛊虫类型。” “这是必备的三种前提条件,必备的。” 老白给自己圆场,不过鬼才相信他的这番话。 “陈小姐,坐这吧。”说话之际,已经是走到了办公桌的位置坐下,他喊陈默过来,陈默走过去坐下。 撸起半截袖子,伸出手,放在老白准备好的白色毛巾垫上。 老白看着陈默的手,心里暗赞真的是白。不过这样的暗赞心思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司命跟了过来。 切脉的过程办公室里格外的安静,没有什么杂音。老白也是一改刚才的神情容貌,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手指搭在陈默的手腕上侧,感受陈默的脉象。 切脉的时间,有点长;老白的神情变了又变,手指也是来回换了几次位置,眉头紧锁着。 凝重,困惑,不解,诧异……… 他的神情让司命和陈默都是愣住了,尤其是司命,他很担心陈默。 蛊虫存在她的体内,只要不到时间,就会安静如死物;而一旦到了时间,就会开始啃噬血肉,以血肉为巢穴开始疯狂的繁殖大量的蛊虫。 到最后,血肉会被成群的蛊虫啃噬干净,蛊虫破体而出,剩下的就是一具白骨。 解药的作用,只是让蛊虫进入休眠状态。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在陈默体内的蛊虫不安分怎么办? 万一老白对陈默体内的蛊虫真的束手无策怎么办? “老白,怎么了?”司命抓着拳头,心里很不安的问。 陈默仰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很开心。 “奇怪。”老白似乎是没有听到司命的问话,自顾自的嘟囔起来。 “哪里奇怪了?”司命接着问,陈默也是看着老白,也很好奇哪里奇怪了。 这时候,老白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眼陈默,陈默被他突如其来的注视弄的很不舒服,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这眼神有别样的意味。 什么意味呢? 切脉……… 切脉……… 陈默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蓦然间,她脑海里的某根神经突然跳了起来,绷地紧紧的,而且越来越紧,神色也是恍惚起来。 总不可能是被老白切出了喜脉吧? 这不可能。 念头弗一出现,就立刻被自己否决掉。虽说在一个多月前,她是和楚铭做过爱,但当时做了保护措施。 总不至于隔着避孕套还能怀孕。 想到和楚铭做爱的事情,陈默心里发虚,偷瞄了几眼司命。 “真的很奇怪。” 老白继续念叨着,陈默感觉自己快疯了,老白一直不说哪里奇怪,她心里就一个劲的将所有可怕的事情想了一通。司命则是一直皱着眉,盯着老白,眼神逼迫他不要再嘴碎。 “到底怎么了。”司命冷然起来。 老白摸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搭在陈默手腕上的手收了回来,开口道,“陈默体内,没有蛊虫的生命迹象。” “你确定?”司命神色讶异,“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我来回确认了三遍,的确是没有蛊虫的生命迹象。但也可能是进入深度休眠,所以波动才无法探听到。我需要等抽血化验和ct的结果出来,才能彻底下结论。” 陈默心里长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体内可能没有蛊虫,而是刚才脑袋里想的那些东西统统都不是。 她解脱了。 “等结果吧,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老白还是坐在办公椅上,司命和陈默回到沙发处坐着,气氛沉静下来。 过了半个钟头,化验科的护士送来了化验结果以及ct诊断。 老白看完结果单,起身来到司命面前,将结果单递到他手上,“我这边确认了,陈小姐的体内,的确没有蛊虫存在的迹象,你看看吧。” 老白说话的时候,司命已经是在看结果单。 血液的各种成分比例都正常,并没有因为蛊虫进入体内引发的轻微炎症,白细胞含量属于正常值。 ct检测中也没有异常的虚影存在,一切正常。 “真的没有蛊虫。”司命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司命抓着结果单,脸色不轻松,反而是更加凝重,“会不会是蓟丘最厉害的蛊虫?” “不会。”老白摇头否认,“不管蓟丘的蛊毒多厉害,只要蛊虫进入人体内,一定会留下痕迹。” 没有痕迹,就是没有。 “这怎么可能?”司命还是不相信。 “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切脉的时候感应不到蛊虫生命波动,才会连说奇怪。” 千狐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抓陈默,不可能不留后手,而且他需要云崖源源不断的提供药剂,给陈默下蛊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当时离开竹楼的时候,司命也从千狐口中确认了,陈默的确被下了蛊。 骗他的? 空城计? 第125章 瓜葛(6) 桌上摆了三碟菜,三瓶酒,三个杯子,三副碗筷,还坐着三个人。 有一碟焗盐的花生,一碟凉拌的金钱肚,陈默要了一碟酸辣鸡杂,酒都是桃花酿。 陈默喜欢吃鸡杂,她想着老白和司命都是狐狸变的,应该也会喜欢吃鸡,但没想到鸡杂上来的时候老白和司命看都没有看一眼,更别提下筷子。 “你们……不爱吃这个?狐狸不是爱吃鸡吗?” “爱吃鸡的是黄鼠狼,不是狐狸。”老白强调道,陈默愣了一下,讪讪笑着。后来老白又让方大娘加了一个菜,叶芹炒卤味。 桌上的酒喝过一轮,老白给陈默倒酒,司命抓住了他的手不让倒,老白不满的说道,“司命,你什么意思。” 司命没回答老白的问话,只是跟陈默说,“桃花酿度数很高,你别喝了。” 陈默拿过老白手里的酒瓶,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为什么别喝?司命,真要论酒量的话,你未必喝的赢我。” 她眉尖上扬,语气轻佻,看不起司命。 老白挣脱司命的手,猛烈地拍掌,然后扯着嗓子瞪着眼嚷,“就是司命,你都未必喝得赢陈默,限制人家喝酒做什么?” “来陈默,别管司命,我们再走一个。” “好。” 酒喝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桌上的三瓶酒已经喝光了,老白又让方大娘拿来三瓶酒。司命在劝过一次陈默被反嘲了之后,再没劝过,人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似乎要跟陈默比比谁更能喝。 陈默不会怂他,老白最开心的就是有人陪他喝酒,所以酒下的特别快。不一会儿,老白和陈默的脸已经红了大片,司命脸色没变,一点红晕都看不见。 “司命,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陈默端着酒杯司命的眼前晃动。 司命举起杯跟她碰了一下,然后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什么事?” 陈默没喝,仍旧是端着酒杯悬停在空中,“你是不是认识我父亲?” “你父亲?” “他叫陈铭德。” “我知道他叫陈铭德,上次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司命立刻止住,他不想提到墓碑,让陈默难过。 “我知道你见过我爸的墓碑,看见了碑文上面的名字,我是说在认识我之前,你是不是认识他?” 司命认真想着,脑子里并没有关于陈铭德的印象,“没有。” “真没有?”陈默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真假。白叔给自己的照片上,分明有司命和自己父亲的合影。陈默不会看错,那个人就是司命,可为什么司命说他在认识自己之前不认识她爸? 难道他在说谎? 陈默相信自己没认错人,所以她怀疑司命在隐瞒什么。 可是,她盯着司命的眼神,却没有从中看出任何的遮掩和说谎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默懵了,她把酒杯里的酒喝掉,将空杯子放下,接着倒酒。 脑子里则是回想着那张合影的照片,可惜自己离开咖啡馆之后就被千狐的人抓上面包车,拎包和手机都掉落在车里,不能直接拿出照片来给司命看。 好在司命说自己的手机和包被楚铭捡到了,东西没掉,还是有机会给司命看照片,将事情弄清楚。 “陈默,你刚才是在说陈铭德?”一旁的老白忽然悠悠地问道。 陈默双眸一亮,难不成老白知道些什么? “嗯,双耳陈,铭德—铭刻仁德。”陈默把每个字拆开来说,确认老白能够知道具体是什么字,“老白,你是不是有印象?” “司命,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我们在加州大学读博士学位的时候,曾经受邀参加过国际上一个什么关于基因编辑的链式反应酶的会议,里面有个学者是不是就叫陈铭德。” “他当时提出了一个什么晶簇计划,还被拿来热烈的讨论,你记不记得了?” “晶簇计划………”司命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在施耐德实验大楼地下二层实验室里看到的,月氏晶簇。 “对了,当时他还邀请过我们去参观他们在新城的研究所,我临时有事没去,是你一个人去的。”老白一下子就回想起所有的事情。 因为那天老白医院里有个要动手术的病人,所以没去。当天的手术很成功,那例手术放在人类世界无疑是里程碑式的突破,老白一直对那场手术引以为傲,并且时常拿出来炫耀。 因此,他记忆犹新,连带着也记得自己没去成陈铭德的研究所参观。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隔得太久远,而且也不是太熟的人,司命会看见这个名字联想不起来人也很正常。 “是有这个人。”说到那次会议,司命就有印象了,他对当时会议上讨论的一些东西很有兴趣,后来也在几个方向深入研究过。 “他是你父亲?”司命觉得这未免太巧了。 “嗯,她是我父亲。”陈默有些失望,她本来是想通过那张照片,通过司命来知道些方面的事情,结果司命并没有隐瞒自己什么。 他的确是不记得自己的父亲。 他父亲只有几面之缘,谈不上深交。那张合影也是父亲邀请他参观研究所时候留下来的。既然只是参观,司命肯定不知道具体情况。 问也是白问。 “怎么了?”虽然这件事是很巧,但陈默问这话明显是有别的意思。 “没什么。”陈默没了再说这件事的心思。 桌上的菜还有不少,拿过来的三瓶酒倒是又喝空了。印象里陈默记得自己满打满算也就喝了五杯的样子,剩下那么多酒呢? 酒喝的快,是因为老白贪杯喝的多,再加上司命在陈默不注意的时候连续干了好几杯,一个人默默的空了一瓶酒。 司命的动作,老白看在眼里,他知道司命的小心思,没点破,就是嘿嘿嘿的笑。 他现在不说,以后调侃司命的时候,这绝对是杀伤性极强的武器。 老白又嚷嚷着喊方大娘拿来了三瓶酒。 “还喝?”司命沉声道。 “喝啊!你看陈默,还很清醒。”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酒也是一杯杯喝完,不知不觉,老白、司命、陈默都是喝多了,酒劲上头,晕乎乎的。 “陈默,你问我那事,我可还没跟你讲。”老白低着头,手指晃来晃去。 第126章 瓜葛(7) “想不想听?”老白嘴里冒的全是酒味,司命和陈默也差不多。不过桃花酿的酒精味虽然重,但还是盖不住酒里浓郁的桃花香。 陈默重重地点头,她当然想听,端着酒杯和老白碰杯,两人一股脑地喝完杯子里的酒。 陈默是个洒脱外放的人,酒也能喝,她和老白两个人很对胃口。 “什么事情?”司命皱着眉问,进酒馆之前老白和陈默的对话,他完全不知道,可看老白贼兮兮的眼神,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 “对,没什么;就是说说早些年追你的那些个女人们。”老白像是醉了,突然站起来,然后没站稳又跌落回座位,差点没摔在地上。 他嚷嚷地声音很大,柜台的方大娘忍不住的看过来,但她已经是见怪不怪,知道老白喝醉酒就是这幅德行。 他要是撒开了喝,一定要喝到不省人事,然后让人抬回家去。 老白什么都好,就是喝起酒来管不住自己的嘴。 “老白,我警告你——”司命放下筷子,冷冷地警告。 话没说完,陈默身体冲过去抬起右手捂住了司命的嘴,但因为冲地太猛,身体的重心不稳,陈默直接是栽倒进司命的怀里。 她左手扯着司命的衣服,不至于让自己的身体从他腿上滚下去。 两人此刻的样子,格外暧昧。 陈默身上淡淡的香味从右手散发出来,钻进司命的呼吸里。和浓郁的桃花香气不同,这股香气穿透力很强,直接冲进司命脑海里,搅地他的脑袋天昏地暗。 “你们这是什么姿势?”老白在一旁不怕风不怕雨的问。 司命横了他一眼,眼睛瞪的大大的。 陈默右手松开他的嘴,勾住他的脖子,缓缓地起身。 “司命,我要听。” 她眨着眼,表情严肃,很认真的说话。 司命一时怔住了,没有拒绝。 陈默嘿嘿嘿的笑,右边脸颊有个不浅不深的酒窝,动人心魄。 陈默见司命不说话,于是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栽倒弄乱的裙子。 老白见司命不会说话,知道他是又要心甘情愿吃瘪。老白心想,司命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栽进陈默的裙下,逃都逃不出来。 “这些年来,喜欢司命的女人,还真是数不过来。”老白得意洋洋地讲道,似乎自己是司命,那些女人喜欢的是自己,“我给你说几个经典的。” “有个叫庄心妍的,三十五岁,是某家公司的高管,皮肤保养的很好,五官精致耐看,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三十多岁的人。” “三十五岁没结婚?” “结了,但又离了。后来去司命的心理诊室咨询看上了司命,放了狠话要包养司命。” “包养………”陈默哈哈大笑起来,还真别说,司命是有做小白脸的潜质。 “有个叫李麗的,当时还在读书,就是新城大学大四的学生,见了司命眼睛都挪不开,跟踪他整整一个月,各种送花表白。” “还有个最够劲的,是个夜店的小野猫,dj手,为了拿下司命,在和司命喝酒的时候,偷偷给他酒杯里下了春药。”老白色眯眯的讲道。 司命额头上的黑线密集成一团,那眼神仿佛是要将老白给生吞活剥了。很吓人,老白虽然喝多了酒,脑袋晕乎,但迎上司命的眼神,还是下意识的惊了下,缩了缩脖子。 “春药!”陈默震惊的失声喊出来,一脸好奇的盯着司命,同时对他努了努眼神,也不知道这眼神里究竟藏着什么鬼心思。 “后来呢?”陈默连忙追问到。 “后来——”老白瞥了眼司命,也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说,说了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陈默立刻会意,抬手挡在司命眼前,“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赶紧说。” “那我说了?” “说,别墨迹!” “司命没有察觉到酒被下了药,喝了下去。没过三四分钟,身体燥热起来,司命估计是从那女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立刻跟狐娘要了间房,在浴室里用冷水淋自己去火。” “去的了吗?”陈默半信半疑,她可是听说这种东西要去火可不容易。 “说不定他用手解决了问题。” “哈哈哈哈——”陈默实在是忍不住,捧着自己的肚子大声地笑了出来,老白也跟着笑。司命端起酒杯,一杯杯的把酒灌进喉咙,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不一会儿,他一个人就又喝了一瓶酒。 “要听的听完了,到此为止。”司命沉着声,脸色浮着一层阴色。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默不满足,哀求道。 也不等司命的回答,直接开口问,“后来呢,那些女人是怎么放弃的?” “那些女人可不是容易放弃的主,都是司命利用催眠的手段,把那段关于自己曾经出现过的记忆封锁住。” “全都封锁住了?” “也不是全封锁住了。我想想………是有个记忆没封锁住的。名字我忘了,她也是个心理医生,心理建设很足,在反催眠上很有手段,催眠没有成功。” “然后呢?” “后来她一直缠着司命,被司命说了句狠话气走了。” “什么狠话?” “他说,你太老了……” 司命是狐狸变成的人,因为体内特殊基因的缘故,细胞新陈代谢得快,没有衰老的迹象,一直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对比之下,任何二十五六的女人,在他面前都会显老。 陈默听完,默不作声,她情绪突然就低沉下来,说不出来话。 她学着刚才司命的样子,自顾自的仰头喝酒,连喝了三杯。 酒喝的太快,太急,再加上喝了很多。胃里翻江倒海。 她想吐,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肠胃里的东西不断压进喉咙;她忍不住,起身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几声,随后开始吐。 吐了不知道有多久。 陈默的后背突然有人轻轻拍着,她扭头看了眼,恍惚的眼神里看着像是司命。 她想说什么,胃里难受到又吐出来。 “喝酒这种事,别逞强,难受是自己的。”司命的声音在陈默的耳旁飘来飘去,忽远忽近。 很温柔,很有磁性。 吐完,陈默也是彻底醉了过去。三人没有再喝酒,司命抱着陈默离开酒馆。 第127章 画中人(1) “什么时候醒的?” “早上六点。” “我们?” “嗯。” “那你?” “陈默,我——” “别说什么负责的话,我这人,不需要。” 陈默和司命的对话很简短,言简意赅,短短一分钟不到,就把该问的问了,该回答的回答了,想知道的知道了,十分高效。 云崖在地底下,看不见太阳,但因为穹顶的那些探照灯,还是能够区分出昼夜,有太阳升起的即视感。 司命见陈默醒了过来,将卧室的窗帘拉开,白色的光线成片挤入,房间瞬间明朗。 陈默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地敲打,酒劲还没有散去,整个脑袋还是昏昏沉沉,伴随着撕裂的疼痛感。 “喝不了酒,就不要逞能。”司命冷声道,眼里有心疼的颜色没有表露出来。 “我想喝,所以喝了。”陈默扭过头去,不看司命的臭脸,嘴角嘟囔。扭的那一下,脑袋里的撕裂感无比清晰,疼的陈默直咧嘴,胃里翻江倒海,想吐。 “起来洗漱,给你熬了醒酒的汤,放在一楼的桌子上,等会记得吃。” “那你呢?”陈默问。 “我去老白那里一趟。” “家里?”陈默心里疑惑。 “医院,小米的病情又有新的问题出现。” “他昨晚不是也醉的一塌糊涂吗?怎么还起得来去医院,就算起得来,应该也没办法工作吧?” 司命瞥了眼陈默,“那点酒对他来说还不成问题,昨晚他那个样子有一半是装的。倒是你,是真的醉的一塌糊涂。” 陈默知道司命是在说自己,在教训自己,心里面委屈,“因为你在,所以我就多喝了点。” “点?” “不少……不少……” 对话结束,司命离开卧室,把门关上。陈默从身后抽出枕头朝着门砸了过去,发泄心里的愤懑。 扔的太用力,牵扯着她的神经,整个脑袋又是晕沉的疼痛。 昨晚的记忆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慢慢地浮现在陈默的脑袋里,她挠着自己的头发,越挠越乱,脸上的红潮也是越来越密集。 她长呼了一口气,平复此刻的心情。 陈默是想和司命做爱,但想归想,做归做,事情真的发生之后,她竟然有些恍惚,有些飘然,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她看着天花板的水晶灯,灯光揉进眼睛里,散成一颗颗忽明忽亮的星星,像是镶嵌进夜幕里,永恒不变;她看着阳台,看见了对面的楼房;她看着房间里的墙壁,衣柜,床被,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脸。 疼。 她高兴的笑,确认那不是在做梦。 是真实的。 “不一样啊。”陈默盯着正前方的衣柜自说自话,眼里的光闪烁。 是不一样。虽然都是做爱,但跟司命做爱的感觉比楚铭做爱的感觉很不相同。更舒服,更温暖,更快乐,更满足,更幸福……… 那是一种要将自己整个身心交托给司命,任由他照顾,任由他掌控的感觉。 而不是欲望的单纯驱使。 “这就是喜欢,是爱情吗?” 昨晚陈默看见了光,灯塔的光。她在海上漂着,循着光到了海岸,上了岸就像找到了归宿一样。 “司命,你会是我的归宿吗?” 陈默从前一直固执的认为,她不需要喜欢,不需要爱情,一个人过就很好;但现在,固执被打破,她发现自己不是不需要,只是还没有遇到让自己需要的人。 “可你,是只狐狸。” 他是狐狸,她是人,完全是绝缘的两个物种,怎么在一起? “你还不会变老。” 陈默想着想着,嘴角只剩下苦笑,偏偏让她不再固执,让她有喜欢感觉的,是只狐狸。 还真是造化弄人。 陈默闭上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额头皱了松开,松开皱起,然后再松开。担忧持续了三四分钟,陈默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她不是那种会一直想着以后,想着未来的女人。 她的固执没了。 但是她洒脱的性格还在。何况,谁能保证在爱情的这场长跑里,能跑过时间,能跑过终点? “司命,好不容易让你陷进来,我怎么会主动把你放出去?” 陈默睁开双眼,勾着唇角笑,和昨晚的笑一模一样。 ……… 昨晚,楚铭给司命打了几个电话,但因为特殊原因,司命没有接到,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未接电话,就回复了过去。 将陈默从千狐那里救出来之后,司命给陈默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就是陈默去土坡后面上厕所的时候。 内容是陈默没有事,在他这。 楚铭晚上回到家,看陈默的手机,才注意到这条短信。司命说了陈默在他那里,楚铭不放心,想要打电话过来确认,想要听到陈默的声音。 司命告诉他,回去后会让陈默给他再回个电话。 陈默人已经救了出来,楚铭通知了警局那边,撤掉了对她的搜救行动。警局那边则是希望陈默返回市里的时候来警局一趟做个笔录。 陈默洗漱完,下到一楼,看见了桌上司命熬的醒酒汤,还冒着热气。她坐在桌子旁,捧着碗将醒酒汤喝掉,胃里终于是好受点,脑袋也没有那么昏沉。 喝完醒酒汤,她把碗拿到厨房洗了,回到客厅沙发坐着。坐了没多久,她无聊的起身,在这栋别墅里四处转悠。 一楼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客厅,厨房,洗手间,书房,还有个鱼缸。 二楼是卧室还有阳台,阳台上种着一些花草,花开的很鲜艳,红的粉的白的黄的都有。 陈默给这些花草都浇了水,然后回卧室,没有回自己睡的卧室,而是去了司命房间。 这栋别墅里,她最感兴趣的,就是司命的卧室。进去之前,她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推开门进去,却发现就是很普通的卧室,床,衣柜,浴室。 衣柜里只有衣服。 这让她有些失望。 推开推拉门,陈默走进卧室里的阳台,发现左手册悬挂着东西,空悬在两米高的地方,旁边有类似挂帘的链带,可以往下拉的那种。 她试着拉链带,悬挂的东西缓慢往下。 这是一幅古画,画里画着一个女人。 第128章 画中人(2)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 画的左侧,写着两列字,看着像是秦朝的篆文,陈默从上往下看过来,不知不觉嘴边也是念出了这两列字。 是诗经里的诗,不过陈默想不起来这首诗的名字是什么。 她斜斜地歪着头,手指从下往上按着自己的下巴,呆呆地看着画里的女子。 她扎着云鬓,身下的长发披落在后背,脸上的五官被一块白色的纱布遮住,看不见具体长相。但陈默知道,这个女子一定很漂亮,也很神秘。仅仅是那双眼睛里的澄净墨色,就容易让人遐想。 身上的衣服是秦朝宫廷妃嫔级别的服饰,和影视剧里的大不一样,浅黄色的藂罗衫,紫色的银泥云披,头上戴着芙蓉冠,下身是五色花罗裙。 身下是一汪清池水,池水不深。女子赤着双足,其中一只脚已经没入池水中。她抬着眼眸,似乎在看着远方,但眼眸里没有光。 似乎,她不快乐。 陈默看着画里的女子,直入心神里的感受,就是她眼眸里的空洞,还有一抹无法掩藏的悲凉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陈默看着这幅画,看着画里的女人,自己的心情也被侵染,难受起来。 “她是谁?” 陈默好奇她的身份,主要是因为这幅画挂在司命的阳台。被这么珍视着,要么是画珍贵,要么就是画里的人珍贵。 陈默走近了看,又望向那两列字,嘴唇松开念叨起来,“难道………是司命古时候曾经喜欢过的人?” 应该是。 可从来没有听司命说起过,而且问老白司命有没有喜欢的人时,老白也没有提到这么一个女子。 陈默心里在否认,但最后她还是觉得画中人就是司命曾经喜欢的人。 “几千年了吧………”陈默蹙着眉头,心里隐隐有醋劲,到现在还将这幅画放在阳台,肯定是一直没忘记过,算起来得有两千多年。 一个女人,能在一个男人心里存在两千多年;说实话,陈默心里很嫉妒。 因为,这和那些情侣口口声声说要爱一生一世,要陪伴到永远的话不同。 一生一世能有多久,永远顶多也就是一生一世。 那些人口口声声的坚定,在时间面前都脆弱的很,可司命坚持了下来。 然后,陈默就想到了自己。她看着画,渐渐失了神,嘴唇松开呓语,“我的话,应该存在不了多久吧?” 陈默是个很自信的人,但此刻她没有自信,因为有个两千多年摆在眼前,也因为在爱情面前,谁都没办法保持自信。 过了会,她缓过神来,手拉着链条,慢慢地将这幅画给收了起来。 云崖的空气很清新,没有潮湿没有清新剂的味道,完全想象不出这是在地底下。陈默推开窗户,半截身体压在窗户上,手也是在上面扶着,眼神四处张望。 她眺望了远处的通风井,闭着眼感受,清凉的风的确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就像是人类的嘴巴和鼻子,不断呼气吸气,完成空气的循环流通。 不远处的街道有着来来往往走着的人,穿着春装,有些爱美的女的,穿起了夏天的吊带裙,或者是露脐的上衣和热裤,细长雪白的双腿宛如藕断,在大街上晃着。 陈默扫了扫四处的房屋建筑,扫了扫南边的小花园,仰头看了会穹顶。 这真的不是人类世界? 陈默的心神有些恍惚。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平和,安稳,明亮,鸟语花香的地方,会是在地底下;你也很难想象,那些走在街上穿着鲜艳,嬉笑的行人,都是狐狸。 很不真实。 陈默的后脚尖踮起,身子压着窗户,低头的时候看见了街道路口正走过来的司命。 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有些漠然,视线平视着正前方,旁边的人恭谨地跟他打招呼,他会象征性地点头回应。 陈默看着他,觉得他很搞笑。 “司命!”陈默冲着他喊,并且扬起手打招呼。 司命听见了有人喊他,抬起头循着声音望过来,望见了陈默。 两人的视线在两米多高的空中交汇,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司命走路的速度变快了些。 陈默离开阳台,走出卧室下到一楼客厅,站在门口的位置等着司命出现。 “好点了吗?”司命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陈默的情况,昨晚吐的这么厉害,担心她脑袋和胃依旧是在难受着。 “好了,我没事。”陈默神情愉悦,语调轻快。 司命走进客厅,看了眼餐桌的方向。 “醒酒汤我喝完了,碗也洗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勤快?”陈默见司命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在想什么,立刻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想要邀功。 “嗯。” 结果,司命只嗯了一声。陈默低垂眼眸,心里恨恨地张牙舞爪。 “小米的情况怎么样了?”司命出门是因为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小米有突发情况,现在他回来了,应该是情况已经解决了。 “没什么问题,是老白那家伙故意用小米做幌子拉我去医院。” “哦。”陈默心不在焉。 过了会,她接着问,“老白大早上的让你去医院做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陈默不相信,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斜着眼看司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有恼色,很快就明白过来,“老白叫你过去,是不是想问问你,昨晚我醉得一塌糊涂,你也喝了不少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没有擦枪走火发生些什么?” 陈默挑着眉,一脸的戏谑。 “关于昨晚的事情,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说?我想想,以老白对你的了解,你就算不说,他肯定也猜到了不少,对不对?” 陈默见司命脸色阴沉,额头一团密密麻麻地黑线,心里越发开心起来,“其实,你完全可以把昨晚的事情告诉老白的。” 她眼睛眯的更紧,只剩下一条很细的细缝,让人看不见她眼睛里究竟有着什么情绪,什么想法。 “陈默,你很得意?”司命盯着她,冷冷地说道。 陈默点点头,嘴里憋着笑,“嗯,我很得意。” 第129章 画中人(3) 司命黑着脸,不说话,他经过陈默的身旁,走上楼梯去二楼。 陈默跟在他后面,也上二楼。 司命知道陈默跟在自己后面,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静默地走到二楼阳台,拿起角落里的水壶准备给花草浇水。 浇水的时候,他看见了花瓣上,嫩绿的草叶上缀满了水滴,根茎下的土壤也是湿润的,知道已经有人给花草浇了水。 “你浇的?”他扭头看陈默,只是低沉的声音在找她。 陈默瞟了他一眼,说:“这栋别墅楼里只有你和我,不是你浇的水,肯定是我啊,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女人?” 说到别的女人,她就想到了那副画里的女子,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变得沉闷。陈默心底里暗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想起那副画,让心情变差。 想到那副画,陈默就像问清楚那人是谁,司命你是不是还思念她? 正好司命就在眼前。 她准备开口问,但一双手好巧不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来话。她明白,自己内心也不想追问这些问题,追问这种明知答案会让自己难受的问题。 司命把水壶放回原来的地方,转身离开。 陈默用身体挡住了他,不让他离开。 “让开,我要出去。” 陈默仰着头问,“为什么不正眼看我?” “没为什么。”司命不想搭理陈默,他的手落在陈默肩膀上,想要把她推开,然后自己出去。 他用力,陈默也用力。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司命的力气很大,但他不敢真的把全部力气用在陈默身上,那样她会被推倒在地上。 “司命,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刚才的得意?”陈默问。 “没有。”司命否认道,但他的神情语气和并不像是要否认。 陈默知道他嘴硬,“我说的得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高兴,纯粹的高兴。司命,为什么不敢跟老白说昨晚我们发生了关系?是不是你心里有喜欢的人,担心她知道,所以藏着掖着害怕别人知道?” 到最后,扼住她喉咙的手还是被她挣脱了,那句话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 “那为什么——”陈默穷追不舍的问。 “没有必要。”司命冷声道,“而且老白嘴碎,从我嘴里确认的事情,不用多久整个云崖都会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我不介意。”陈默满不在乎地讲道。 忽然,她表情严肃起来,“司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又是简单的否定。 “那就是喜欢?”陈默接着我,她的双手落在了司命的脸颊上,手捧着,抬起他的脸对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静默住。 “陈默,我是狐狸变成的人。”司命突然提到这件事情,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里有对未来的惶恐和不安。 和以往眼神坚定的司命不一样。 “别乱回答问题,我问的是——” “陈默,我不是人类。”司命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说下去。 陈默恶狠狠地瞪着他,“司命,有完没完,不是人类怎么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陈姨和郑南不是好好的相处在一起吗,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吗?” “啰啰嗦嗦的,你还是个男人吗?就算是狐狸那也是公的吧,我喜欢被狐狸日,我乐意,行了吧!” 陈默被司命惹恼了,气愤发泄出来,她瞪着司命控诉。 司命被这一刻的陈默吓到了,他没见过这种样子的陈默,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陈默抓着自己的头发,从额头一路往后直接到后脑勺,一副气急败坏了要打架的样子。 “是。”司命回过神来,低垂着眼神看她,良久,他的嘴里说出了一个字。 “是什么是?”陈默不买账,情绪也没缓和下来。 云崖在地底下,没有太阳,那些照射下来的光不是太阳光,只是穹顶的灯光。所以照理来说,是没有温度的。可陈默却觉得那些从阳台过来的光线,有温度,因为她的身体被光线照的燥热。 她咬着嘴唇边缘,快要咬脱了皮,但她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是喜欢。”司命冷不丁地又冒出来一句话。 陈默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抿着嘴唇笑。前一秒还是咬着嘴唇皮生着气,埋着怨,下一秒情绪立刻反转。 情绪的变化真的比翻书还要迅速。 “什么意思?”陈默抬着鼻尖,故意听不懂他的话,冷着脸问。 “陈默,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但——” 但字后面的话司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他的嘴被陈默堵上。她踮着脚亲了上去,司命的嘴唇温温凉凉,她很喜欢,停留了几秒钟,她咬了一下司命的下嘴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牙齿印。 陈默一直都想咬东西,想抽烟,但是早上在别墅楼找了一圈,没找到烟,只好咬司命的嘴唇。 咬痕不深,不过司命还是感觉到一阵生疼。 他拧着眉瞪陈默,脸色青下来,“陈默!” “转折的话我不想听,所以只好堵住你的嘴。我心情不好,烦躁,就会想咬东西,这你是知道的。” “所以咬我?”司命横着眼神。 “我找过了,家里没烟。”陈默摊开手一脸无奈和委屈,似乎她咬他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司命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也不想过多纠缠,他推了一下陈默,想推开她的身体,从缝隙里过去。 陈默没给他机会,仍旧是堵住了阳台玄关的出口。 “陈默,你到底想干吗?”司命忍不住了,冲陈默大声喊道。 “真话还是假话?”陈默斜着眼看他,勾着淡淡地唇角;下一刻眉眼里都是动情地妩媚,她朝前走了一步。 司命看着她的神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心里隐隐不安,陈默是不是又要作妖。 “真话是,我想干你。” 干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再说从陈默嘴里说出,就只可能是那种意思。 司命瞧着她的眼睛,看见了里面的真实和认真,他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不可能。” 说完,把陈默推开。 “为什么不可能?”陈默扭身就追了上来,再次走到司命面前张开手挡住他的去路。 司命不管她继续往前走,陈默铁了心要拦他一动不动。 于是,两个人不偏不倚撞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冲撞地力度过大,会以为是陈默张开双手等地拥抱。 陈默被撞疼了,可她唇角地弧度却很高,笑意盎然。 “司命,装的很辛苦吧?你硬了。”陈默手指着下面。 第130章 画中人(4) 卧室里,陈默和司命横躺在床上,床被被身体压在下面。云崖的气温温和,就算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何况他们刚才做的是剧烈的运动。 陈默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不是因为风,是因为有些累需要喘息而让胸口起伏的剧烈。卧室里异常的安静,甚至能够听到窗外流窜的风声,还能听到几十米开外街道上行人的脚步声。 卧室的隔音效果很好,陈默刚才的叫声不会传出去。但街道上的不是人,是狐狸;狐狸的嗅觉很好,能嗅到空气里异样地气味,他们循着气味,朝着别墅楼的方向嗅了嗅。 心里无一不是奇怪,骇然。 司命躺在陈默的旁边,他比陈默累的多。额头,脸颊,脖颈都有不同程度的汗珠。 略透明的毛发被汗珠压弯,贴着皮肤表面。 陈默说完那句话之后,司命抬头盯着陈默看了整整一分钟,然后他将陈默抱进卧室,上了她。 “昨晚不是要过了吗,为什么早上还要?陈默,你的欲望是不是太旺盛了?”司命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开口说道。 “怎么,害怕了?”陈默没睁眼,语气里透着讥讽,“你要是不行可以直说。” “行不行,你不知道?”司命反问,他算是明白了,对付陈默这种女人,就要以牙还牙。 “行行行,我很满意。”陈默咯咯咯地笑,笑着笑着就睁开了眼。 她抬起右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旋即一阵凉快,“司命,你不觉得事后说这句话很不男人?你不想的话,不会直接抱我进卧室上我,结束了反倒说我欲望旺盛?” 陈默心里气愤。 司命一语不发,他坐起身来,扫视了床上一圈,在凌乱的衣服里找到了自己的内裤穿上,随后把上衣裤子穿好。 刚刚穿好,司命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司命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是老白的电话,他接听了电话,半分钟不到电话就挂断了。 “谁的电话?”陈默穿好了内裤,正扣着胸罩后面的扣子,看了眼司命,接完电话的他面色有些凝重。 “老白。” “帮我拿一下地上的衣服。”陈默让司命帮忙,她接过衣服一边穿着,一边继续问,“什么事?” “小米的血液化验有了新的发现,似乎和体内插入基因有关,老白让我去一趟医院。”司命如实回答。 “现在?” “嗯,现在。” 陈默将头发拢到后背,抓了抓变得自然一点,“我也去,等我洗把脸。” 陈默想去,一来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呆在别墅楼太无聊无趣,二来是因为司命提到了小米的基因。 薄妍和方景民对小米的基因也有研究,她想看看云崖这边的研究情况,说不定能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司命深深的看了眼陈默,没拒绝,“好,我去楼下等你。” 陈默看着司命离开的背影,想起了刚才自己抚摸他身体那些线条的触感;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闻到了空气里还残留的那种味道,脸不禁潮红地厉害。 她想,自己真的很色啊。 陈默洗脸用的时间不长,司命这里也没有化妆品,所以她顶着一张素颜出去,好在她皮肤白皙柔滑,就算是素颜也很耐打。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云崖的医院门口,随后乘坐电梯直接去了老白的办公室。 “什么情况?”司命见到老白,开门见山地直接问。 老白先是瞧了一眼身后的陈默,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看见了陈默脖颈处的牙齿痕迹,心里偷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司命的手臂,眼神意味深长。 “说正事。”司命眼神凛了他一下,老白只好收回戏谑的眼神,回归主题,一旁的陈默倒是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脸微红。 在别墅楼的时候她还义正严辞的说自己不介意,可来到医院,看见老白眼神瞥过来,就会心虚,会羞赧。 所以,说不介意是假话。 “你先看看这个。”老白拿起桌上的几张结果单递给司命,“上面是血液成分的鉴定,基因的谱分析以及基因组文库的比对结果。” 司命接过结果单,仔细地审视起来。 陈默凑过来想看,但隔着一段距离看的不是很清楚。 “陈默,这里还有一份。”旁边响起老白的话,陈默眼神看过去,就看见老白把桌上另外一份结果单递给自己。 老白知道陈默会跟来,也知道陈默是基因学教授,所以打了两份。 办公室里陷入沉静,司命和陈默都在看手里的东西,老白负着手来回踱步想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司命的眉头锁的越深,陈默同样也是如此。 两人在基因学上的研究都很深,所以看着手里关于小米体内基因的谱分析以及基因组文库比对,很快就发现了多个疑点。 尤其是陈默。 由于薄妍和方景民一直在对小米体内的基因做研究,陈默也看过两人研究的阶段性报告,知道研究过程中他们提出的一些疑问和困惑还有一些想法。 现在,有了小米关于云崖狐族自身基因组文库的比对,一些无法解释的困惑也是解释的通。毕竟方景民手里没有云崖狐族的基因组文库,他用的还是正常狐狸的文库数据,难免会有偏差。 小米体内基因本身就和寻常狐狸的基因不同,实验室里比对的那些差异点,应该是因为天外坠星引起的变异,经血脉传承逐渐稳定。 而aasv1开放位点上的应该是人为修饰编辑的新增基因,按照司命的说法,这无疑是白蛇的人干的。 但并不稳定,有脱靶迹象,这和实验室里的分析结果是吻合的。 基因的编辑修饰,在基因学研究领域一直是个重要的课题,其衍生的研究或许能够帮助人们解决癌症,艾滋病,白血病等种种让人束手无策的疾病。 但是,基因的编辑修饰只在动物实验体上进行研究,伦理上并不允许进行人体试验,就是因为脱靶的风险不可控制,也不可估量。 白蛇既然抓了云崖的狐族做实验体,肯定也用了普通人类进行匹配性实验,因为徐福就是人类。 白蛇,施耐德生物制药,张曼,富商,孤儿院……… 陈默在种种联系中突然醒悟,白蛇难道是用孤儿院里的孤儿做实验? 第131章 画中人(5)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陈默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的手捂住自己的嘴,抖动地厉害。 拿人体做基因编辑实验,等同于说是毁了这个人。因为一旦基因脱靶不可控,不仅仅是死亡,还有可能变成怪物,变成异类,影响整个人类世界。 白蛇,真的该死。 “老白,x物质具体是什么东西?”司命看完了手里面的资料,面色愈发凝重,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打算从最外沿的表征着手。 “一开始在小米体内血液的成分检测中,我们就发现了x物质(未知成分),以为是外部摄入的无法降解的沉淀物。昨天为小米进行了一次换血治疗,事后三小时抽取血液检测血液成分情况,又一次检测到了x物质。” “基于此,我们否定了之前外部摄入物质的结论,确认x物质是内部产生。之后将x物质送入特殊物质研究室解析,初步分析得到的有氨基酸,酯类以及芳香烃成分,就目前结果来看,应该是体内合成的芳香族有机化合物。” 老白顿了顿,说到这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下巴处的络腮胡,神情纠结,“问题是,云崖狐族的血液成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体内合成的芳香族有机化合物。” “所以你怀疑是突变基因导致的特殊表达?” “我只是猜测。”老白摇摇头,“基因学上的东西,我懂的没你们多,但是小米和其他云崖狐族的唯一变量就是基因。所以我让基因研究室那边的人摘取异常基因片段在大肠杆菌里进行翻译表达,培养皿溶液为云崖狐族血液环境。” “结果怎么样?”司命问,陈默也抬头看向老白,她同样好奇实验结果。 “大肠杆菌内,也出现了类似的芳香族有机化合物。初步结论就是,aasv1开放位点的插入基因,负责转录表达在体内合成芳香族有机化合物。而插入基因,是白蛇的人做的,这种体内控制合成的化合物,十有八九是白蛇的研究目的。” “月氏晶簇!” 陈默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名词,她偏过头去看司命,发现他也正低垂眼眸看自己,从他的神情能够看出,他也是想到了这样东西。 司命在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电脑上,看见了一个含有芳香烃的化学结构式图片,退出的时候看到的是关于月氏晶簇的合成文档说明。 之后陈默在白岩森这里得到了消息,当年张曼会加入父亲的研究项目,是想要得到父亲的一些研究数据。后来也在司命和老白的证实下知道,父亲当时的研究项目就叫做月氏锦簇,一种基因控制生成的特殊的有机化合物。 陈默有想过,那位富商就是白蛇,而张曼也是白蛇的人,她接近父亲是想要窃取月氏锦簇。所以老白提到这种有机化合物和白蛇的关系,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月氏锦簇。 司命应该也是如此。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彼此心里的猜想,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现在,陈默更加能够确信,张曼是白蛇的人,否则父亲的研究不会在未签订任何转让协议的情况下到白蛇手里。 如果猜想没错的话,父亲的死一定和白蛇有关,当年的车祸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妈,你是不是瞒了我所有的事情?”陈默睫毛颤了颤,心里暗自念叨。 想到自己离世不久的妈妈,她心里一痛。 “月氏晶簇?你是说你父亲的那个研究项目?”老白闻言,一瞬间也是反应了过来,昨天喝酒的时候,的确是谈起过陈默父亲陈铭德的那项研究,的确是月氏晶簇。 陈默点点头,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父亲当年的研究项目,她也是知之甚少。 “我在实验大楼地下二层营救孙德的时候,无意间在未灭屏的电脑屏幕上看见了月氏晶簇计划,里面有一种物质的化学结构式,的确含有芳香烃。当年陈默的父亲研究的项目就是这类有基因控制在体内合成的有机化合物。” “之所以出现在白蛇手里,一来是因为白蛇是这项研究的基金提供者之一,二来可能是张曼偷偷的将研究结果透露给了白蛇,所以张曼才会特地从华盛顿研究所进入新城你父亲的研究所。” 司命望向陈默,陈默点头认可司命的说法,“我也是这么猜想的。” 老白听的云里雾里,“你们两个就别在我面前一直眉来眼去了,张曼是谁?” 陈默,司命两人对视着,但被老白这句话一搅和,两人都是别过头去。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陈默冷声道,就算她不是破坏自己家庭的小三,但父亲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所以陈默对她没有什么好尊敬客气的。 哪怕是死者。 “重点不是张曼。”司命岔开了话题,他不想继续谈论张曼,让陈默陷入当年那场车祸的痛苦回忆里去。 “我就是好奇张曼这个人。” 司命瞪着他,“小米体内的芳香族有机化合物,在体内具体起什么作用?” 老白悻悻然,也意识到张曼这个人似乎是禁忌,没有追问。 他很老实的回答司命的问题,“抑制体内一些基因的表达功能。从小米血液样本以及身体状况分析来看,芳香族有机化合物,限制了小米体内逆转基因的表达,并且该物质能够进入逆转基因表达的细胞中,杀死活性细胞。” 小米刚逃回云崖的时候,老白给他做了全身检查,当时就发现小米体内的细胞在不断坏死,并非正常凋亡,而是突然性死亡。 如同休克一般。 现在检查到的芳香族有机化合物无疑能解释这一点。 “逆转基因是什么?”陈默下一旁问。 老白看了眼司命,缄默无言,似乎是让司命决定要不要把这种事告诉陈默。 “我们云崖狐族能变成人,是因为基因变异产生了类人基因;但我们每个月会有两三天变回狐狸本体,这是由体内的逆转基因控制。如果逆转基因不表达的话,我们便不会变回狐狸。”司命跟陈默解释道。 老白愣愣地看着司命,难以置信,“你竟然把所有事情告诉了她!” “陈默不是外人。” 陈默听着司命的这句话,扬起唇角笑,眼里像是被阳光普照,明艳动人。 第132章 画中人(6) 自己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咯。陈默心里这么想着,不免暗自窃喜,甚至笑了出来。 司命似乎,真的认可了自己,将自己放在了心里,否则不可能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这也是陈默为什么这么开心的原因。 老白对着司命竖起大拇指,神情是一个大写的服字,然后冲着陈默挤眉弄眼,显然是想要揶揄打趣。 陈默白了他一眼。 老白郁闷地嘟囔一声,这么快就统一了战线? “那么就目前的检验结果分析来看,芳香族有机聚合物,应该是特意制造出来用于基因沉默的。”陈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基因沉默?”老白对基因的研究不深,对这个词也陌生,司命懂但他不懂。 “基因沉默也叫基因沉寂,是指染色质区域部分基因表达被彻底关闭。基因沉寂需要经历不同反应过程,包括组蛋白n端结构域赖氨酸残基的去乙酰基化加工,甲基化修饰——” “打住!”陈默向老白详细的解释,像是老师在讲课,但老白从来不是个爱听课的好学生,他抓了抓耳朵,听着这些专业名词整个脑袋都是嗡嗡嗡的,“能不能通俗点?” “通俗点,就是让基因丧失表达能力。做法也简单,就是让特定的物质和dna结合蛋白形成沉寂区。”陈默换了种更通俗易懂的说法,“说到芳香族有机化合物,我倒是想起来,实验室有主导基因沉默的研究,他们有研究某种真核生物基因组cpg岛序列c芳香环5位的甲基化修饰扩展,研究成功的话,就可以形成普适性的基因沉默物质。” 老白深深地看了眼陈默,心里郁闷,怎么又说会基因学上那些专业的东西。 陈默明白老白的眼神,叹了口气,“就是说,小米体内的芳香族有机化合物,很有可能就是类似的基因沉默物质。” “你是说,白蛇是那小米来试验月氏晶簇,想要确认其作用,能不能准确的抑制逆转基因的表达。”老白渐渐理解过来,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白蛇也有跟你们一样的类似基因,所以他抓小米很可能就是为了做验证性试验。”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基因沉默物质,非的要插入基因在体内合成?”老白又不理解了。 “他担心基因脱靶问题。”一旁的司命这时候开口说出了原因。 这是他的猜测,但应该猜的不错。 陈默也觉得是这个原因。 直接引入沉默物质与特定基因结合,相当于是基因编辑修饰,极有可能出现脱靶问题,不仅做不到让基因沉默,很可能造成位点偏移,产生不可控的表达。 而在开放位点插入表达沉默物质的基因,并且携带引到沉默物质与特定基因结合的基因,可以让基因沉默自然发生。 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插入基因脱靶,因为是开放位点,影响也不会太大。 “好吧。”老白摆了摆手,陈默以为他明白了,结果他接下来的话与之相反,“反正我也听不明白。” “看来白蛇已经能够制备月氏晶簇。”司命锁着眉头,面色凝重起来。层峦之上,笼罩着层层的阴云,似乎接下来隐隐会有雷声。 “但现在看来,这项技术还不成熟,月氏晶簇是能够合成出来,不过开放位点的插入基因并不稳定,而且晶簇也没有按照预期和特定基因进行有效结合达到沉默效果。” “关键是,月氏晶簇不止杀死逆转基因活跃态的细胞,还将正常细胞当作攻击目标。”小米目前就是这种情况,生命已经受到严重威胁。 司命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到桌上,心思沉重,“白蛇还会进行大量的试验,他会抓捕更多我们的族人。孙德背叛了我们,我们在新城的据点并不安全,甚至云崖,兴许也已经暴露在白蛇的视线里。”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老白望着窗户外面,眼里凝着的光沉郁不安。 “为什么不向人类政府揭发他?”陈默看着司命问道,“不管白蛇是人是鬼,他都是在人类世界。拿你们做实验,也会拿正常的人类做实验,这在人类世界属于违法的事情,可以让法律制裁。” “难。”老白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掌握到白蛇的具体踪迹,甚至不知道白蛇是不是徐福,想要报案也会没根没据。” “而且,人类世界里,法律不是万能的保护神,很多事情法律未必能伸张正义。” “的确。”陈默并不否认,虽然法律的愿景是好的。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司命走到办公室的窗户旁,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族人,他心里的担子很重。 “一个星期前,已经通知狐娘她们联系新城其他几个据点的负责人,更换场所,并且暂时不要和孙德有任何的联系。” “那云崖呢?” “云崖的入口只有青铜大门,青铜大门的背后,有一块断龙石,一旦发现白蛇的人要从青铜大门进来,断龙石会落下,彻底阻挡他们的进路。”司命说出了他们的应对方案。 陈默心里还是有疑惑,“断龙石落下,你们打算一直留在云崖?” “我——”司命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老白打断。 “司命,思甜今天出院,我们一起去看看。”老白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跟陈默说话一样,看向司命说道。 陈默知道,老白是故意的,至于原因,是不想司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自己。 陈默也不生气,毕竟,自己不是云崖人。 随后,司命出了办公室,走在前面,老白和陈默走在后面。陈默拉了拉老白的手,让他走慢一点,示意有话要跟他说。 老白心神一凛,以为她要逼问司命没有说下去的话,眼神躲闪起来。 陈默瞥了一眼,小声问道,“老白,司命以前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她心里还是想知道,画中的女人到底是谁,她不可能直接问司命,只好问老白。 “没有。” “我是说,从秦朝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来,都没有吗?”陈默问的详细了些。 “你……” “我在司命的卧室看见幅画,画里有个女子,她跟司命的关系不一般吧?” 第133章 画中人(7) “画?”老白陷入沉思,他抬眸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司命,没想到他还把那副画挂在卧室。 “嗯。”陈默期待老白继续说下去。 “画里的女子跟司命的关系有些复杂。” “复杂?”陈默眼眸瞬间亮起来,来了兴趣,无论是出于好奇八卦,还是心里的醋劲,她都想问个清楚,“怎么个复杂法?” “她叫月玲珑,是秦朝秦始皇时期阴阳家的少司命,也是月神指定的圣女。” “司命有跟你说起过荧惑守心的事情吗?”老白忽然岔开了话题,询问起这件事情。 “说过。”陈默知道老白是想要确认哪些该告诉自己,哪些不该告诉自己。她说的是真话,关于那颗天外坠星的事情,司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自己。 “月玲珑和司命的相遇,就是从天外坠星开始。那时候,她还不叫月玲珑,只是生活在东郡某个村落的小女孩。司命被坠星砸伤,是她救下重伤垂危的司命,并且用自己的血滋养着司命。” “所以,月玲珑是司命的救命恩人?”陈默神色惊讶,她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番故事。 “是。如果没有她,司命早已经死了。现如今司命的体内,或多或少还留着月玲珑的血。司命也一直将她视作是自己的再造父母。” “那后来呢?她怎么会成为阴阳家的圣女?” “天外坠星的消息很快传入宫里,秦始皇身边的有个叫徐福的人,也就是阴阳家的云中君,认为天外之物可炼长生不老药。于是让秦始皇派人连同阴阳家的人将坠星取回。阴阳家负责前往的便是当时的月神大人,她到了东君村落,取坠星的时候看见了一旁孤苦伶仃的月玲珑,可能是心生恻隐,将她带了回去,取名月玲珑。” 老白不紧不慢的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和司命告诉陈默的差不多,只是更加的详细。 “后来,长大了的月玲珑就被封为少司命,并指代为阴阳家的圣女。” “说到天外坠星,当时还有些故事发生,和后世的史料大不相同。”老白就是唠叨,话匣子一旦打开,就要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什么故事?”陈默不知道老白是说话说上瘾了,以为还有其他跟司命有关的事情。 “当时正值秦朝暗流涌动的时候,流言四起,不少地方都在传荧惑守心乃是天降谕旨,是要换帝。秦朝只有一位太子,那就是公子扶苏,换帝自然是要换他登基。” “诸子百家支持扶苏的事情也传到了秦始皇耳里,连夜召扶苏入宫。派遣入东君的官吏也被秦始皇暗中吩咐,散布坠星上刻有始皇死,扶苏立这六个字,借机将扶苏治罪发配外境之地。” 陈默没有注意到,老白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里有一丝追忆,还有一丝迷惘,思绪像是朦胧在云里雾里。 “那时的,扶苏哪里有半点称帝的心思………”老白轻声喃喃。 “历史上记载,扶苏不是被赵高陷害的吗?”陈默讶然,老白说的和历史上记载的,真的很不一样,“况且,虎毒不食子,秦始皇真的忍心杀自己的孩子?” “自古帝王多寡情。何况秦始皇当时痴迷长生不老术,认为自己能够长生,一世血脉未必重要。”老白说到这,突然就不说话了,陈默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往深处去想。 转眼间已经来到思甜病房门口,老白也没有再接着说话,两人默默的走进病房。 思甜的病情基本上稳定下来了,后面也没有再出现发烧发热的情况,老白吩咐护士给她做了各种生理指标的检查,全部合格,可以出院。 至于思甜体内基因的变化,司命也吩咐了云崖专门研究基因的研究员,进行针对性的研究,看看是否能从思甜的突变基因里,研究出一些东西来。 出院之后,思甜妈打算带着思甜在云崖休息一天,明天早上再离开云崖返回新城市里。 云崖也有她们的家。 出医院的时候,一直躺在病床上的小思甜撒欢似地在街道上走来走去,露着光洁的牙齿笑的十分开心。 思甜妈妈靠近司命,问起了她丈夫孙德的情况。 司命和陈默对视一眼,两人都看见彼此眼神里的茫然和无措。 这时候,思甜妈妈,妈妈的喊着,与此同时跑了过来。司命看了一眼陈默,希望她带着思甜到周围玩一会。 陈默知道,司命是打算将孙德背叛云崖的事情告诉思甜妈,毕竟纸包不住火,她有权利知道。但是,司命不确定该不该让思甜知道,这需要思甜妈自己做决定。 陈默明白司命的意思,牵着小思甜的手,拉着她去医院旁边的小花园玩耍。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陈默带走思甜后,司命看向思甜妈,沉声道。 思甜妈攥着手心放在胸前,她隐隐间从司命的神情里察觉到什么,心里揪着,脸也绷着。 像是等着刽子手落刀,等到审批。 “司命大人,您说吧,我没事。”她故作坚强镇定。 “孙德他没死,但是,他背叛了云崖,现在是白蛇的人。”司命慢慢开口,眼神留意着思甜妈,担心她。 思甜妈闻言,瞳孔紧缩成条线,眼睛瞪大,震惊地面部表情都是虬结在一起,脸像是被揉皱的一张纸。 她抓着手心,心揪的更紧。司命的话,让她呼吸变得困难,说不出来话。 良久,她才缓过来神,竭尽全力的摇头,“司命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以为司命大人是要告诉自己丈夫的死讯,却没想到会是背叛的消息。孙德没死,她心里松了口气,可如果孙德背叛了云崖投靠白蛇,这对自己和思甜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和姬女还有林乔前些天进入了实验大楼的地下二层营救孙德,却中了埋伏。孙德带着白蛇的人要抓捕我们,背叛云崖这件事,也是他亲口所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思甜妈剧烈的摇着头,她不相信。 “我确认过,孙德没被控制。”司命叹了口气,他理解思甜妈的心情。 “背叛……可为什么啊?!” “他说他想彻底变成人。” 思甜妈听到这句话,神情呆滞住,嘴角在嘟囔,似乎在说,“他真的……他真的……” 后面没有其他的话。 第134章 画中人(8) 她的情绪很糟糕,神情很差,身体也是在这一刻失去力量瘫软下来,眼看要栽倒在地,司命及时的扶住了她。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振作,思甜刚出院,你需要好好照顾她。”司命叮嘱提醒着。 思甜……… 思甜妈晦暗的眼睛亮了起来,思甜唤醒了她的母性,她仿佛又恢复了力气,紧紧抓着司命的手,“司命大人,拜托,我拜托您,孙德背叛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思甜,千万不要!” 她神情哀求着,如果不是司命扶着,她甚至要跪下求他。 “我明白。”司命懂思甜妈的心情,答应她这件事情。 思甜在小花园那边玩腻了,拉着陈默的手朝自己妈妈身边过来。思甜妈背过身去,连忙将眼睛里的泪花抹去,呼吸也是迅速调整,很快变成了个没事人。 “思甜,不跟陈默姐姐玩了吗?” “不玩了。”思甜的声音脆脆的。 “那我们回家吧。” “好!” 思甜张开手,任由妈妈把自己抱起来,跟陈默和司命打完招呼,离开了医院。 思甜妈情绪隐藏的很好,思甜没有发现不对劲,但陈默察觉到了。她看见了思甜妈眼眸深处的泪花,看见了情绪从崩溃边缘拉回来残留的痛苦和压抑。 她抱着思甜,身影看着格外单薄,似乎每一步走的都是颤颤巍巍。 但抱着思甜的手,却异常的坚定。 母女俩离开之后,司命和陈默也是回到别墅楼,差不多是中午的时间,该准备午饭,两人肚子也都饿了。 陈默没有任何关于做饭的技能,她在国外念书都是吃学校食堂,之后在华盛顿研究所工作,要么是去唐人街餐馆吃,或者是西餐厅,要么是泡面和速冻。 总之,指望她没用。 午餐是司命做的,焗了一份土豆泥,煎了两份牛排。 “好香!”陈默看着餐桌上的土豆泥和面前的牛排,鼻子凑过去闻,吸了一大口香气。而且香味很正宗,一点不比西餐厅的差。 “你会做饭?”陈默真没想到司命还有做饭的手艺,又惊又喜,双眼盯着司命看,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要汤勺挖了一小块土豆泥进嘴,神情立马变了,是好吃到陶醉的神情。 她落下刀子,切了一小块肉,叉子叉进嘴里,又是陶醉的样子。 陈默抬起头,打算重新审视司命,这时候他正好开口说话,“我活的时间很长,所有有足够的时间学很多东西,包括做饭。” “也是。”陈默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司命活了两千多年,期间如果不找点事情做,肯定会闷死。 “所以,各式的料理你都会做?”陈默晃了晃手里的刀子,斜眯着眼问。 “谈不上各式,只有中餐,欧式西餐,美式西餐和日式料理。”司命解释道,就算他有大把的时间,也没有必要全花在学做料理上。 陈默眯着的眼睁开,泛着星星,“那就好,我以后有口福了。” “为什么?”司命突然问道,而且是很认真的问,像是没有听懂陈默画里的意思。 “什么为什么?”陈默装糊涂,也憋着。 “没什么。”司命不问了。 “没什么就没什么。”陈默心情顿时不好起来,随后她还是把话说明白,“我的意思是,你这么会做饭,我跟你在一起,肯定很有口福。” 说完,陈默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上赶了,既没骨气,又没底气的,于是自欺欺人的反问道,“不是吗?” “是。”司命倒是没想太多,他说完,陈默的心情迅速好转,开心的笑起来。 吃过午餐,餐桌和碟盘是陈默收拾的。她动手的时候司命讶异地看着她,陈默倒是迎着他的目光莞尔一笑,“我这么勤快,你也有福了。” 陈默在找补回场子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是无时无刻。 下午,陈默一个人去卧室睡了三个小时。 这段时间,司命又去了医院,和老白一起商量小米后续的治疗方案,在医院待了两个小时,就回到自己家。 跟老白道别的时候,还遭到了老白的调侃,“家有娇妻的男人真是不一样啊,动不动就往家里赶,心也都是在家里。” 司命没理会老白的调侃,径直离开医院。 走在街上的时候碰见了酒馆的方大娘,跟方大娘打了声招呼,随后想起来陈默似乎很喜欢喝桃花酿,就在方大娘这买了两瓶桃花酿回去。 回到别墅楼,陈默还在睡觉,司命一个人到阳台培育花草,施肥浇点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命起身回头,看见了站在阳台玄关一言不发静默的陈默。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神情惶恐而惊悸,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怎么了?”司命走到她面前问。 陈默浑噩的朝前走了两步,张开手扑向司命,紧紧的搂住他,“司命,我做噩梦了。” 司命的手落在陈默的后背,轻轻拍着,他没说话,但用行动暖着陈默。 “我梦到了那场车祸,我梦到了我妈死的时候……”陈默哽咽了一下,眼里泪水越过眼眶流下来,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她,挣脱不开。 “都过去了。”司命只能这么劝说安慰着。 陈默的脸颊贴着司命的胸口,她一边哭一边抽噎,身体时不时地颤动。 良久,她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用手抹掉了眼眶里的泪水,“我没事。” 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发哑。 陈默从司命的怀里离开,走到二楼阳台最里面,手扶着边缘栏杆,望着远处的街道建筑和行人。 “今天早上在医院门口,我看着思甜妈就想到自己的妈妈。你告诉了她孙德背叛的事情,她强忍着自己崩溃悲痛的情绪,硬是坚强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抱着思甜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却满是单薄,落魄,悲戚,可怜………似乎下一步,她就要瘫倒在地。” “司命,你说我妈这些年是不是也像思甜妈一样?她其实知道当年的车祸真相,却选择隐瞒一切,哪怕是在临死的时候,只是让我走,不说任何其他事情。” “今天,我才意识到,做母亲的伟大。”陈默扭过头来望向司命,凄惨的笑着,“可是,我妈已经走了………” 第135章 遗物(4) “靠!”陈默看着关上的门,已经消失不见的姬女,忍不住吼了一声。 她觉得憋屈至极。 她的腿疼的厉害,右脚已经不能动,只能靠左脚支撑着。陈默扶着沙发坐下,双手托起右脚,陈默看着被撞的位置淤青已经变成了一团紫黑色。 陈默用手碰了碰,疼!她又嘶了一口凉气,忍受着这股疼痛。她咬着嘴唇皮,心里发誓,这笔帐她迟早要找姬女讨要回来。 自己不是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自己是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 淤青的位置在膝盖往下四五厘米,如果不用点活络油肿块很难消下去,淤血也很难消散开来。 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陈默尝试性地站起身来,脚一轻一重地走向卧室,身形踉跄。活络油放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 进了卧室,走到床头坐下,陈默弯腰俯身拉开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活络油。与此同时,她看见了抽屉里的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红色的铁盒子。 陈默记得这个铁盒子,原本是用来装月饼的月饼盒——南昌的滕王阁月饼;那是自己念初二的中秋,父亲一个在南昌的同学送过来的月饼,铁盒很大,但里面只有四块月饼。 当时她和爸爸都吐槽过,华而不实,用这么大的盒子只装四个月饼真是浪费。 后来,铁盒被母亲用来装零碎的东西。 当年车祸发生之后,母亲进了监狱,这铁盒是她硬要带进监狱里的东西,说是要拿来放梳子,镜子,还有一些自己珍贵的东西。 母亲死后,狱所里的狱警将她生前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好,包括入狱前身上带的首饰,也一并放进铁盒里。为此,陈默特意去了一趟狱所,那这些东西。 铁盒也好,里面的东西也好,都是母亲的遗物。 说起来,陈默一直没有看过,铁盒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母亲死的时候,她太伤心,不想看到铁盒就一直放在抽屉里。 后来,就忘记了。 陈默把铁盒拿出来放在床上。 她往右脚淤青的地方涂活络油,用两根手指的指肚轻轻的按揉着,让淤血往四周散。活络油擦在肌肤上很凉,但指肚一揉就变热,最后变滚烫。 一股刺鼻的味道也是弥漫开来。 刚开始按的时候很疼,像是钝器砸在上面一样,越砸只会越疼,陈默忍着疼按了半分钟,疼痛慢慢的减弱,也可能是麻木了。 擦完活络油,陈默把瓶子放回抽屉里。她躺到床上,后背靠着靠枕,拿过旁边的铁盒子放在小腹上面。 揭开上面的盖子,陈默看见里面的东西有很多。 陈默的手落在铁盒里的东西上面,轻轻地抚摸着,这是母亲的遗物;忽然间,陈默没忍住眼眶里蓄满里泪水,一行行地流下来,悲痛的情绪塞满心口的位置。 她将铁盒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拿出来。每一件,她似乎都能想到在母亲手里是做什么用的;每一件,她似乎都能真切的在眼前浮现母亲的样子。 红褐色的木梳,边缘已经生锈了的镜子,结婚时候买的戒指,结婚十周年买的黄金耳饰,校园里和父亲的合影,结婚时候的合影,一家三口的合影,父亲西装衬衣的预留扣,发箍………… 陈默拿起那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是父母庆祝她小学以年级第一升初中去海边游玩时拍的。拍照片的时候正赶上一波大的海浪翻涌而至,当时父亲还说应景,希望自己的女儿乘风踏浪。 像条龙一样,到最后腾云驾雾。 她还嘟囔着嘴反驳,腾云驾雾的是孙悟空。 “爸……” 陈默呜咽了一声,眼泪噼啪噼啪地落在照片上,砸碎成无数颗,慢慢的滚落下去。 她的情绪低沉,红着眼眶,看着相片里已经不在了的父亲母亲,心里酸楚。手抓着照片的一角,紧紧地抓住,似乎是要抓住自己父亲母亲的手,让他们不要离开。 “妈……” 她哭出了声,然后越哭越大声,喉咙哽咽,身体也是剧烈的颤动抽搐。 整整十多分钟过去,陈默还是没有止住内心的悲痛,也没有止住眼眶里的泪水。手抹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哭红的双眼被咸涩的泪水熬的生疼。 她慢慢地调整呼吸,继续看着铁盒里的东西。 她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带的银手镯,看见了自己戴久了嫌弃的玉佩,看见了小学时候的学生证,中学时候的学生证。 陈默一直以为这些东西被自己弄不见了或者是藏到什么地方自己忘记了;原来,都被母亲好好的收进铁盒子里。 陈默又想到,母亲在监狱里的这些年,自己没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应该都是靠着这些东西睹物思人,寄托对自己的念想。 想到这,陈默捂住了自己的嘴,任凭眼泪流着。 “妈,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可母亲已经离世了。陈默抽了自己一巴掌,抽的很用力。 反省,道歉,自责,惩罚。 铁盒里的东西被陈默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盒子里的东西也基本要全部拿出来,在床上堆了一片。 “这是什么?” 陈默抹掉眼泪,拿起了铁盒里最后一件东西,是一个银制的吊坠首饰,像是母亲的饰品。 印象里,母亲没有这件首饰。陈默低垂着眸,回想着以前。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没有这个首饰。 会是谁的? 陈默将银首饰放在手心,它是一个椭圆形的吊坠,上尖下圆,类似水滴。陈默拿着饰品凑到眼前看,两侧边缘有细小的缝隙,她晃了晃,似乎听见了里面还有响动的声音。 不是实心的,是空心的。 里面有东西! 陈默想要用手扒开,但饰品太小,够不着力。她起身下床,去到客厅电视柜下面找工具,找到把瑞士折叠的军工刀。 她坐到沙发上,把饰品放在茶几上,用军工刀最尖锐的部分对准上面的缝隙,直接撬开。 果然。 撬开之后陈默发现饰品是空心的,边缘是用了玻璃胶封口,上面还残留了一些银白色的胶体物质。 缝隙处的玻璃胶不知什么原因塌落进里面,所以才会出现豁口。 饰品打开后,有一个黑色的类似于晶片的东西从里面掉落下来。 陈默捡起来看,“内存卡?” 是外形很小的内存卡,上面标明里内存大小——512m。 第136章 遗物(5) 陈默盯着手里的内存卡看,神情困惑。 为什么妈的铁盒里会放这么件饰品? 内存卡里又存着什么东西? 会不会…… 陈默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起的太用力,右脚撞伤的地方传来阵痛,陈默咬牙忍着,快步走回到卧室。 她坐到卧室的书桌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胡思乱想没有用,她准备直接用电脑读取内存卡里的内容,看看里面有什么。 电脑登录进去后,陈默看着手里的内存卡,才想起来读内存卡的内容还需要读卡器。 现在不像以前,大家平常用的都是u盘或者是云,已经很少有人会用读卡器这种东西。 陈默想了想,确认自己并没有读卡器。 她坐在椅子上,仰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过了会,她的视线重新落在内存卡上眸光闪了闪。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和拎包,准备出门找个文体店买读卡器。 心里的好奇心疯狂地驱使陈默要立刻行动,一刻也等不下去,更不要说等到明天。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穿着轻薄的睡衣。 她起身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件比较休闲的衣服,迅速换上,然后把手机放进包里,内存卡顺带着也被她放进包的夹层里。 陈默打算买完读卡器之后去安湖里西街的心理诊室找司命。她隐约觉得内存卡里的东西可能会跟父亲当年的研究有关,也就是月氏晶簇,于是她想到了司命,觉得应该带过去跟他一起看里面的东西。 也可能只是借口。 一个去心理诊室找司命的借口。姬女来过之后,陈默就越发的想要和司命见面,想要咬他一口,发泄心里的委屈。 而且陈默不想再等。司命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就直接去找他。 况且是因为要一起看内存卡里的东西,去找他有何不可? 拿了钥匙,穿好鞋,陈默拎着包出门。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文体店,跟思甜家开的便利店正好是在一条街上,陈默想着正好可以去看眼小思甜。 出了小区侧门,往右手边拐,走个一百来米,就到了文体店。陈默进里面问店员有没有读卡器,店老板说,“现在哪有人买读卡器?已经淘汰了的东西,店里早就不进货了。” 陈默闻言,有些失望。 那要去哪里才能买得到? 陈默转身要走,店老板忽然喊住了她,“我这里倒是有个用过了,一直放在抽屉里,你要不要?” 陈默眼睛骤然一亮,二话不说就点头,“要。” “多少钱?”陈默问。 “五块……你给五块就行。”店老板从抽屉的角落里拿出一个蓝色的读卡器,边缘还是塑料材质,“买来的时候是十几块,也没用过几次。” 陈默从包里拿出张五元的纸钞递给店老板,旋即从他手里接过读卡器放进包里。 离开文体店,陈默继续朝前走,打算先去便利店看眼思甜,然后去停车的地方开车。 陈默走在路上,突然听到后面有急促地脚步声,像是有人朝着自己冲跑过来。 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四周也是静悄悄的。 突然而至的急促脚步声,很容易让人下意识的起惊心悸,陈默讶然地扭头回看,一道黑影如同一阵风掠过自己眼前。 陈默皱着眉,黑影横冲直撞过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两步闪躲。 愤怒的陈默冲着这个人就骂道,“跑这么快找死啊!眼也没长,不知道看人吗?” 她骂人的语速很快,似乎是要一股脑的怼进这个人耳朵里。 那人停下来,似乎是要赔礼道歉。 陈默站在原地不动,等着。 他侧着身,陈默看不见他的脸,等他扭过头来的时候,手突然是瞄准了陈默肩膀上挎着的拎包,大力的扯下来。 抢包?! 陈默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但手本能的拽住自己的包,不让那人得手。 缓过神来的陈默,看清了这人的长相,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脸上脏兮兮的,下巴处满是胡渣,头发乱糟糟地,衣服破烂的像是流浪汉。 他的眼睛黑的吓人,脸上横着肉更吓人。 陈默看见了他的样子,身体僵住。 那人见状,加大了双手的力气,猛地用力扯包,直接是将陈默拉拽倒地。 她先是膝盖砸在地上,上半身接着摔下去。 那人扯着包,几乎是拖着倒在地上的陈默滑行了几米。 陈默咬着牙,死死抓着自己的包不放手。 她的裤子被磨烂,膝盖处,手肘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救命!有人抢东西!有人抢包!”陈默朝着四周大喊。 那人松开了左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工具刀滑开。 路灯灯光照在刀片上,散着冷冽的光芒。陈默看着他拿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神色惊慌。 他动刀要割陈默的包,陈默以为他要割自己的手,害怕的赶忙松开手。 她一松手,那人身体失去重心,也是摔倒在地上,翻滚了半圈。他很迅速的起身,将拎包抓进怀里,然后转身就跑。 还没跑出去,他的胳膊被人按住。陈默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有个人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她以为是听到自己喊声过来帮忙的路人。 只是身形有些熟悉。 那人胳膊被抓住,反身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拿刀的左手直接往身后挥刀,想要吓唬身后的人让他脱手。 陈默看着那把泛着寒光的工具刀,面色煞白急声大喊,“小心!” 但迟了。 刀刃已经落了下来,陈默闭上了双眼,不敢看这一场面。 随后,她听到了几声惨叫,还有倒地的声音。 陈默在睁开眼时,出手帮自己的人站在原地不动,而抢自己包的人已经倒在地上,身体缩成虾球状,咧着牙喊疼,哎呦地叫苦不迭。 陈默愣住了。 看着他朝前走了几步,踢了地上那人一脚,踹开他的腿从怀里把陈默的包拿出来。 刚才刀落陈默眨眼的刹那,他抓住了那人的手,直接一个侧肩摔,把眼前的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七荤八素。 他拿了包,转身过来,陈默才看清楚这人的面貌。 第一眼,直接怔住了。 “司命!” 第137章 遗物(7) “不需要说对不起,我没事。”客厅的灯光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电压不稳的缘故,闪烁之间,陈默看着司命的眼睛,深邃而凛然。 “真没事?”陈默不相信。 “没事。” “没事那你干嘛板着张脸?”陈默嘴角嘟囔着,司命说没事,但她心里有怨气。 司命没接她的话。 过了几秒钟,司命忽然开口,“我要继续处理伤口了,你忍着点,忍不住就喊出来。” 司命的嗓音低沉,听着漠然像是没有什么感情,配上灯光下那张严肃的脸更像。 可陈默知道,司命表面是冷的,心是热的。心里的灼热通过掌心传递出来。 于是,陈默恍然明白,司命板着一张脸,不是因为自己冲他吼,而是紧张。紧张给自己处理伤口,他怕双氧水擦拭伤口的疼痛自己受不了。 证据就是他额头上的细汗。 陈默不生闷气了,她眯着眼,无声地笑着,狭长的眼缝里是明亮的眸子,里面藏着一道人影。 “你弄吧,我能忍住。”陈默话说完,手也是抓着自己的衣服,咬着嘴唇。 用浸过双氧水的棉球擦拭伤口,大概用了一分多钟,这个过程,陈默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炙烤一般痛苦。司命弄完后,她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脸上都是汗,下嘴唇皮差点被她咬破。 好在,疼痛终于过去了。 “司命,我没喊疼;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陈默嘿嘿笑着,很得意,很骄傲。略有些发白的脸上,流着汗,挂着弧度。 司命看着陈默,一时间失了神。这一刻,他陷进去了,陷的很深。 陈默被司命一直盯着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红着脸。 伤口处的清凉持续了三四分钟,然后司命给陈默擦碘伏,擦的时候还是有些疼,不过比刚才轻了许多。 然后用纱布,绷带包扎伤口。 “脚踝怎么样?”司命问。 陈默动了动脚踝,说,“好不少,但还有一点点疼。” 司命抓着陈默的脚,陈默身体惊了一下,脚本能地动弹,司命紧紧抓住。 “怎么?”司命问。 陈默脸更红,不好意思的说,“我脚比较敏感,怕惊。” 司命抓着脚中间的位置,忽上忽下的摇,让脚踝充分的活动。” “现在呢?”司命问。 “好多了。” 陈默还是会起惊,但她强忍住没有动弹。 司命在脚踝处按揉了一段时间,余光扫见了陈默小腿上的淤青,开口问,“这也是刚才撞的?” “不是……”陈默抬头否认,手指着茶几,“是在家里撞的,就是茶几的这个边角。” “不小心?” “不是不小心,是姬女推了我一把。”陈默没隐瞒,她本来就要找司命理论这件事情。 只不过现在没理论的情绪。 “她?”司命神色怔住,姬女怎么会来这? “她知道你去蓟丘救我的事情,她知道你带我去云崖的事情。她来找我,是要我不要招惹你,让我离开你。”陈默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下,言语讥诮。 “她很喜欢你。”陈默打量着司命,想看他的神情和反应。 司命不知道陈默话里的醋意,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他觉得很有可能,所以问,“你出去的时候,距离姬女离开有多长的时间?” “不到二十分钟。”陈默歪着头想,“怎么,你是怀疑那人是姬女安排的,气不过所以找人……” 司命心里是有这种猜想,他点着头,“姬女的个性我了解,脾气一旦上来,就一定会想办法撒气。” “你很了解?”陈默皱着眉头问,眉尖忽高忽低,眼睛挑来挑去。 她心里的醋意更浓。 她眯着眼,试探性地问,“有多了解?” 这是送命题。 司命开口,“我和她在云崖相处了百年——” “是吗?”陈默掀着嘴唇,打断他的话,这种话她一点都不想听,越听心里醋味越重,“司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知道我说的是反话吗?” 她撅着嘴。 司命愣住了,不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我以为你是真问。” “真问……我知道你跟别的女人相处百年,我知道你很了解别的女人的脾性,对我有什么好处?”陈默的话里满是酸味。 “没有。”陈默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只会伤心伤肺。” 陈默把脚从茶几上放下来,身体靠着沙发,躺的更加倾斜,目光斜角度看天花板,眼皮眨上眨下。 司命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话。 “司命。”陈默喊了他一声。 “嗯。”他抬头,眼神深邃旷远的像是星空一样,静谧,神秘,还有些遥远。 “你会想要知道我的过去,想要了解我的事情吗?”陈默问,问的时候她想到了楚铭,想到了其她跟她上床做过爱的男人。 她不后悔自己曾经做的事,她只担心司命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不想。”司命定了定神,回道。 “为什么?”陈默诧异地问。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已经过去了,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反而会徒增烦恼,不如不知道。” 陈默眨了下眼皮,“你觉得我的过去会让你困扰烦恼?” “每个人的过去有好有坏,有惊喜有不堪。不是我有困扰烦恼,是怕你有。”司命解释道。 陈默眼里闪着涟漪,司命的话,像是光芒万丈,刺破了笼罩的阴云,然后彻底拨开云雾,看见了太阳。 “嗯。”陈默满意的点着头,像是小鸡啄米。 “虽然我不喜欢姬女这个人,但我觉得那个人不是她刻意安排的。”陈默把话题绕了回去,“时间上不允许,而且如果真的是姬女安排的,不会是抢包,会直接对我这个人动手。” 司命敛眉凛神,陈默说的没错。 “大晚上的,你为什么会突然出去一趟?”司命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陈默神情一沉,“你帮我把包拿过来。” “拎包?” “嗯。” 司命把沙发角落里的拎包拿着递给陈默。陈默接过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的内夹里找到放进去的读卡器和内存卡。 她将这两样东西放在茶几上。 “这是我在我妈留下的铁盒里翻到的,藏的很隐秘,被封在了一个吊坠里。我想或许会和当年的事情有关,想要尽快看到里面的内容。” 第138章 月氏晶簇(1) 天色如墨色,有半分透明。黑灰色的云层飘渺,凝聚在一团,铺成层层叠叠的丘峦,月亮安静地垂挂在丘峦之上,散发着银色柔和的光。 月光皎皎,秋风瑟凉。 风吹动的时候,云层会摇,会晃,会飘走;月亮也跟着走,保持相对静止的状态。 所以,你抬头望天的时候,那轮明月还是在最高的丘峦之上,不偏不倚。月光顺着丘峦的线条往下滑,沿途你能看见云层的缺漏,能看见里面更深的墨色,能看见缺漏下的建筑、街道、路灯、树木。 街道上的人很少,车辆也少,小区附近静悄悄。 偶尔风吹过的时候,树叶会被吹动,发出哗哗的声响。阳台关上的窗户窗帘能挡住朦胧月光,但拦不住哗哗的声响。 那是外面传到客厅唯一的声音。 客厅里,灯光明亮,陈默还是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过。 司命坐在他身旁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桌上多了杯水,是陈默说自己口渴司命去倒的,陈默只喝了一小口。 桌上有装了不少烟灰的烟灰缸,一盒烟,一个打火机。陈默刚抽完一根烟,她想再抽一根,但知道司命不会答应甚至会说教,于是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抽烟,是因为姬女在她面前说过司命不喜欢烟味,而她就是要在司命面前抽烟,证明司命愿意为了她忍受这一点,证明在司命眼里,自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更主要的原因——烦闷的情绪。 桌上还有陈默的笔记本电脑,是司命去陈默卧室里拿出来的。 陈默提到内存卡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的时候,司命也很好奇,所以他在陈默的告知下迅速拿来了电脑。开机,插上读卡器,点开内存卡里的空间。 里面只有一个压缩包。 压缩包的命名是种子。 司命和陈默看着这个压缩包,互相对视了一眼。司命和陈默心里的想法都一样,看到种子的第一时间,想的是毛片那个方向。 陈默从司命眼里读到了这种想法,戏谑的笑。 她心想,就算司命是狐狸变成的人,也是男人。男人嘛,爱看那种片子都是正常的事情,不爱看的才不正常吧…… 司命也从陈默眼里读到了这种想法,他有些震惊和诧异,他没想到陈默会先反应这个。 难不成她看过? 司命心里有这样的疑问,但没有问出口。 问了就知道,陈默的确看过。 “点开?”司命征求着陈默的意见。这毕竟是她妈妈留下的遗物,可能还是她爸爸留下的东西,动的话需要陈默的同意。 “点开吧。”陈默说道。 司命解压缩压缩包,电脑弹出需要密码的提示框。司命愣住了,扭头看陈默。 陈默也愣住了。 过几秒钟,陈默想了想说,“你试试0327。” 司命照着她说的数字输,点了确定,提示框消失,压缩包正常解压,竟然真的是这个密码。 司命看着陈默,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吗? “这密码你怎么会知道?”司命忍不住问。 陈默仰着头,神情有些不自然,几根头发垂落下来,挡在眼前,“三月二十七号,我生日。” 说完,陈默沉默下来。 于是,司命知道,陈默神情里的不自然是低沉和难受。 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东西是从她妈妈遗物里翻出来的,很有可能是她爸爸的东西,再加上压缩包是她的生日,这种可能更加确定。 陈默爸爸真的很疼爱陈默。 她感受到了,所以仰着头,恐怕是想不让眼泪流出来,免得被自己看见笑话。 “别看我啊,把文件夹点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陈默低下头瞅着司命,笑呵呵地说话。司命听得出来,笑声很勉强,是边哭边笑的那种。 他知道陈默没缓过来,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照着她说的,点开文件夹。 里面是三个子文件夹,第一个文件名是图片,第二个是文档,第三个是影像。 司命点开第一个文件夹,都是jpeg格式的图片,司命依次点了几张,都是一些化学结构式;司命拉到最后点了几张,好像是一些基因实验的结果图,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看文档那个文件夹。”陈默说道。 司命点开文档文件夹。 《基因沉默》,《基因修饰稳定性研究》,《基因脱靶效应的抑制性研究》,《基因组cpg岛序列c芳香环5位的甲基化修饰扩展》……… 都是一些跟基因研究相关的技术性文档。 司命拖着鼠标往下拉。 “月氏晶簇!?”陈默惊呼一声。 与此同时,司命也看见了最下面的文档出现了“月氏晶簇”的字样,分别标上了序列号。 《月氏晶簇_子类_01号研究项》 《月氏晶簇_子类_02号研究项》 《月氏晶簇_子类_03号研究项》 ………… 司命一直往下拉,一共有十三篇文档,是讲述月氏晶簇相关的研究。 最后一篇文档,名称只有四个字《月氏晶簇》。 司命看着陈默,陈默看着他,两人的眼里都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激动。 月氏晶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耳朵里。出现过很多次,但陈默和司命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 现在,他们看到了关于月氏晶簇的文档,神秘的面纱终于是要被揭开,心里的困惑应该也能得到解答。 不仅如此,如果能从这些文档里看到更多关于月氏晶簇的信息,兴许小米体内的基因病毒就可以完全清除。 “看吗?”司命在征求陈默的意见,现在能够断定,这是陈默父亲陈铭德留下来的东西,现在自然属于陈默。 “为什么不看?”陈默白了司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看哪篇?”司命又问。 陈默被问的不耐烦,手指了指电脑最下面的那篇文档,“子类的太多先不看,直接看这个。” “好。” 点开文档,司命慢慢拖动着鼠标往下拉内容,前面的标题,简介,梗概都没有看的必要,重点是后面的内容。 司命和陈默的双眼,也是随着鼠标的下拉上下翻动着。 两人聚精会神的看着文档内容。 第139章 月氏晶簇(2) 明月和云层的位置并非是始终如一,而是保持着相对的稳定。当然,她们的稳定也会被打破,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样,尤其是男人和女人间的关系一样。 忽远忽近。 但某一刻,又会聚拢到一起;而当云月聚拢到一块的时候,月亮会被云层遮住,月光无法从厚重的月层透出光来,于是夜幕更加漆黑。 照在阳台玻璃上,窗帘上的月光消失不见了,但客厅里的司命和陈默并没有注意到。 世间有很多事情是在无声无息中发生着,就算在身旁,你未必能够发觉,何况是在远方。 何况是远方蓄谋已久的阴谋。 新城的东边靠海,有点像是天京挨靠的渤海湾一样,新城挨靠地叫沙洲湾,是一个向内凹的十分严重的湾口。 沙滩的弧线接近一个满圆。 晚上,沙滩上没有什么人。 海边停靠着一些用来娱乐的冲锋艇和小型邮轮,边缘地带,则是停靠着一些渔船。大多数渔民此刻已经早早的睡下进入梦乡,准备明天起个大早出海捕鱼。 也有个别的渔民,哪怕是入了夜,依旧是开船入海捕鱼。夜晚的大海虽然静谧,但更加危险,不过为了生活的更好,他们愿意冒这些风险。 海滩的两个角落是山峦,峰拔不高,像是这片沙滩的两个体型彪壮的护卫。 右侧山峦顶峰上,是一整块平地,上面有一些娱乐设施和风景观光区域,还有一栋十几层楼高的酒店——莫格利酒店。 莫格利酒店在新城很有名,是家五星级酒店,听说拥有者是个富商,但一直没有露过面。 因为是在山顶上,空气好,视野开阔;而且坐落在海滩附近,能远眺大海,在这里住一晚可不便宜。 这时候,酒店的最高层,有一间总统套房,套房的客厅里,有两个人在沙发上坐着。 沙发朝向大海。 眼前是一整块巨大的透明玻璃。 客厅铺的是中东极为名贵的手织毛毯,桌子却是香檀木材质,天花板垂挂的吊灯又是水晶灯,沙发是真皮的硬沙发。 中东、欧式,中式………混搭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沙发的后面,套房进门的路口,站着四位身穿黑色西装,眼带墨镜的保镖。西装笔挺,人也彪悍,远远看过去有一股凶煞气。 像是经历过生死战争活下来的军人。 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 沙发上坐着的人,左边的是孙德,右边的人身体包裹在一件白袍里面,脸嘴巴往上的部分也被面具挡住。 面具只在眼睛的部位挖了两个小孔。 看不见眼睛,只能看见眼睛里的光。 桌上有茶具,水刚烧开,冒着腾腾的热气,孙德毕恭毕敬地泡着茶,倒了一杯,端到白袍人面前,“白蛇大人,请用茶。” 他,就是白蛇。 一个只有名字和传言,没有显露过真正面目的人。 云崖和白蛇的接触最多,但司命到现在也不知道白蛇究竟是谁,只是猜测会是徐福。 “上次的事……”白蛇没喝茶水,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沉闷。 “白蛇大人,我——”孙德神情慌张,他偷偷地看眼前的白蛇大人,有面具挡住,看不见他脸上的情绪,这让他更加的心惊肉跳。 脸上在冒汗,汗水顺着下颌骨流到脖子。 他的手在哆嗦,嘴在哆嗦,整个身体都在哆嗦着。 眼睛惊惧的光浓郁。 那天晚上没有抓到司命和姬女,他就联系了白蛇的主管,想要见白蛇大人请罪。得到的回复是白蛇大人不在国内,要见得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孙德吃不好睡不好,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的日子活不长。他也在不断的想,要怎么交待能让自己日子活得长一点。 白蛇大人回国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就召见了他。 “那件事,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白蛇的声音和刚才的一致,没有什么情绪,冷冰冰的。 “白蛇大人,是我办事不力。”孙德没有因为白蛇的这句话松口气,反而是绷紧了神经,替自己请罪。 白蛇咳了几声,旋即抬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孙德很老实,乖乖地闭上嘴,这时候他紧绷的弦才慢慢松弛下来。 “那晚的事情,安德已经将所有的经过都录了下来,我看完了录像。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你是真心投靠我们。”白蛇端起茶杯,吹散热气,然后喝了一口。 孙德迅速给茶杯补上茶水。 他神情平静,但后背已经是冷汗直冒,他根本不知道那晚的行动中,暗地里竟然还藏着人。 孙德想想就一阵后怕,头皮紧麻。 万一……… “安德就是拨给你抓捕云崖狐狸那个小队的队长。他的身上有高清的摄像探针,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录像里。” 孙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鬼祟的作用,总觉得白蛇的这番话不是顺带出口的,而是刻意说给他听到。 “你抓捕云崖狐狸的决心,我也看到了,只是运气不太好。”白蛇继续说道,“我已经吩咐林乔见机行事,他堵住了入口,你也在最快的时间派人封锁所有的通风口,你尽力了。” 这是表扬?是赞赏? 孙德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还是不敢说话。 “我和司命斗了两千来年,他什么能力我很清楚,如果他这条大鱼真那么容易入瓮的话,也轮不到你,我早就把他抓了。” 这话像是真的,不像是试探或是暗含玄机。 孙德点头哈腰。 “他能逃出去,我一点不意外。”白蛇抬起手,落在孙德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他一拍,孙德心就提悬起来,肩膀下意识的下沉。 白蛇发出沉闷地笑声。 他又拍了几下,孙德听着笑声,这回他肩膀稳住了,脸上的汗流了很多。 “孙德,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吗?”白蛇突然发问。 孙德心里一突,表情强做镇定,他很老实地回复,“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时候瞎猜测只会适得其反。 “你往前看。”白蛇说。 “往前……看?”孙德满脸疑惑地照做。 “看到远处的大海了吗?” “看见了。” “看到海上的亮光了吗?” “看见了。” 大海和夜空一个颜色,都是灰黑色,现像是揉在了一张幕布里,而且天上海上都有亮闪闪的光。 天上的是星星。 海上的是…… “那些亮光,其实是一艘艘忙着打捞作业的渔船。” 第140章 月氏晶簇(3) “黑夜里的大海潜藏着不少的凶险,但这些渔民仍然选择在该入睡的时候出海捕鱼,你可知道为什么?”白蛇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闷,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半截,出不来气。 “不知道。”孙德眺望远处的大海,大海里摇曳的光,等着白蛇接下来的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白蛇不会无的放矢。 “在大多数人睡着的时候能够保持清醒的人,往往能够看到、得到大多数人不会看到、得到的东西。”白蛇抬起手,指向玻璃外面的大海,指向大海上的渔船,“船上的渔民,趁着夜色捕鱼,往往能够收获别人想不到的丰收,满载而归。” “机遇和风险是并存的。” 孙德点着头,白蛇继续说。 “当然,船上的那些人未必是真的聪明懂得清醒,只是有些事情驱使着他们清醒。比如生活,比如欲望,比如家庭。” “他们想要过的更好;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去好一点的私立学校,能够不受别人的歧视;他们希望每天的饭桌上不是海里的鱼,而是牛羊肉。” “欲望,填补了他们脑袋里的恐惧,所以能够在黑夜的大海里横冲直撞。孙德,你有这样的欲望。” 听到这里,孙德终于是明白了白蛇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他眼神闪烁不定,脑袋里在思索,这会不会是白蛇无意间的试探。 看他是否会露出马脚。 “你想彻底变成人,你更希望你的女儿彻底变成人,这是你的欲望。很真实,真实如每一个做父亲的都会有的欲望和奢求,希望给孩子一个更好的世界。” “这个欲望就是你的驱动,让你能够横冲直撞到我面前。所以,我信任你。” “白蛇大人,谢谢您的信任。”孙德低下头,恭敬地说。 “但是,我不信林乔。”白蛇突然的话,就像是一道闷雷落下来,落进孙德的脑袋里猛然炸开,他的身体跟着颤了一下,瞳孔缩的厉害。 白蛇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信林乔? 上次的行动中,林乔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也背叛了云崖成为摆设的人,和自己一样也拿到了白蛇令。 林乔说过,他是白蛇手里的暗子,藏在阴影里。自己是白蛇手里的明棋,用来摆在台面上。明棋的作用往往没有暗棋作用大,无疑白蛇会更加器重他。 可现在,白蛇说他不信任林乔。 这把孙德懵住了,思绪很乱。 白蛇又说话了,“我感受不到他欲望里的真实。所以,我需要你去试试他,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云崖,真心投靠我。” 原来,白蛇今天让自己来见他,不是为了行动失败的事情,是为了给自己任务。 “我——”孙德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白蛇的话压下去。 “真也好,假也好,你只需要给我个答复。”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孙德再傻也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他说,“我明白,白蛇大人。” “事情交代完了,你退下。”白蛇让孙德离开。 孙德起身,朝白蛇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转身的刹那,他的视线投向远处的大海和海上的亮点,神情闪过一丝茫然。 欲望吗……… 他心里飘过这样的困惑。 孙德走后没多久,徐杨从客厅左侧的房间里出来,走到白蛇的面前坐下,他端起热水壶,往茶壶里倒水,晃了晃里面的茶水。 他给白蛇倒了杯茶。 “孙德这个人,你怎么看?”白蛇向徐杨发问。 如果孙德听到这句话的话,一定会吓一跳,然后反应过来,白蛇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从头到尾都是试探,与信任无关。 白蛇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投靠。 “目前看不出来,他可能是真心投靠,也可能只是掩藏的很好。”徐杨目光飘远,他没有能够完全看透孙德。 “是吗……”白蛇的声音比之前的还要更低沉,更微弱,像是一声叹息。 叹息过后,他起身,走到玻璃跟前,静默地站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去试探林乔吗?” “您真的不信任林乔?”徐杨神色诧异,他以为白蛇跟孙德说这个,只是试试他而已。 林乔可是白蛇重要的暗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简简单单八个字,白蛇语气里却隐藏着诸多的情绪和凶狠,“这句话流传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林乔也好,孙德也好,欲望再大,他们终究是云崖狐族。” 白蛇顿了一下,接着说,“最大的信任,就是不信任。” “那您让孙德去试林乔,会有结果吗?”徐杨不是质疑白蛇的决定,只是好奇而已。 “会有。”白蛇很笃定,“孙德也好,林乔也罢,只要他们俩当中任意一个有鬼,或者是都有鬼,试探就会有结果。鬼是藏不住的。” “只是可惜了上次的行动。”徐杨知道,上次的行动是给孙德的一个考验,虽然他通过了,但司命和姬女并没有被抓到,“如果司命落入我们的手里,兴许月——” 白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徐杨立刻停住嘴,没再说话。 白蛇动了动身体,目光凝视着玻璃外的大海,神秘而深远。 “没什么好可惜的。”白蛇不以为意,“还是那句话,司命要是真那么好抓,也轮不到孙德,轮不到现在。” “是。”徐杨听出了白蛇大人话里的愠怒,不敢再提这件事。 “那份送给陈默的基因样本,研究的怎么样了?”白蛇问。 “进展不大。”徐杨摇摇头,“陈默这段时间很少在实验室里,所以她研究的时间不长。” “为什么?” “前段时间她被绑架了,受到了惊吓,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徐杨回复道,“我调查过,她是被蓟丘的千狐抓走的,后来又被云崖的司命救走。” “千狐,司命……”白蛇沉吟半晌,“清楚她为什么被抓吗?” “目前还不清楚。” “她和司命有什么关系,司命为什么会救她?”白蛇在想这个问题。 “这个……也不清楚。”徐杨不知道白蛇只是自己在思考,没有问的意思,他以为问,所以回答了。 “陈默是陈铭德的女儿,我怀疑当年月氏晶簇的研究陈铭德有跟她说起过或者是留下什么东西,所以才将那份基因样本给她研究,看看会不会寻到些线索。” “就目前没有研究进展来看,她对月氏晶簇一无所知;但没想到,陈默竟然跟司命有关联。” 第141章 月氏晶簇(4) “会是什么关系?”白蛇贴着玻璃站着,他的手指敲打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响声,哒哒哒的声音。 “陈默回新城之前,一直在华盛顿的基因研究所工作,和司命没有任何交集。不过司命和陈默的父亲陈铭德,倒是有过接触。”徐杨从沙发上站起来,汇报着他知道的情况。 白蛇的手指停止敲打玻璃,他整个手贴在玻璃上,贴的严丝合缝,一丝丝冷意透过玻璃抵在掌心,然后钻进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风吹的很大,外面的气温也很低,玻璃上甚至弥漫起一层水雾。 湿漉漉的,白蛇感受到了这份湿漉感,手迅速的脱离玻璃。 他厌恶,甚至是憎恶潮湿的感觉。 他的左手伸进衣袍的裤袋里,从里面掏出灰蓝色的棉巾,擦拭右手上的水珠。 “什么接触?”白蛇问,扭过头看向徐杨。 “十几年前,在我们资助陈铭德进行月氏晶簇研究之前,他和司命共同参加了一个关于基因沉默的学术讨论会。” “后来的交情怎么样?” 徐杨愣了一下,他摇摇头,但只摇了两下就停住,“应该没什么交情。“ 他不确定。 “应该?”白蛇声音冷下来,面具下的那张脸,严肃寒厉,“我不需要模糊的回答。” 他继续说,“司命和陈铭德的关系,陈默和司命的关系,包括陈默为什么会被千狐盯上,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调查清楚,三天后,给我个肯定的结果。” “明白。“徐杨低着头。 “孙德和林乔提供的药剂,研究人员研究出破解的方法来没有?”关于云崖药剂的事情,很早之前在孙德投靠白蛇之前,就已经在着手破解。 后来孙德林乔的投靠,给他们带来了药剂实品,为破解提供了更大的方便,但过去了这么久,白蛇还是没有得到药剂破解的消息。 “没有。”徐杨依据实情禀报。 “怎么回事?”白蛇问的是为什么还没有破解出来。 “药剂的作用就是藏匿狐狸身上的气味,并且稳定体内的部分基因。研究组想从药剂成分反推断作用机理,但药剂里有几种成分,始终无法确定是什么东西。”徐杨给出了解释。 “孙德,林乔他们,没有说法?” “问过,说这是云崖最高机密,他们根本接触不到,只有领取药剂的资格。” “让研究组尽快破解。”白蛇这是下了死命令。 “是。” “下去吧。”白蛇扬起手示意他离开。 “是。” 徐杨走出沙发的区域,快要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被白蛇喊住。 “盯紧陈默,这女人不简单。”白蛇突然吩咐道,他只是心有所感,觉得陈默会是关键,所以特意让徐杨盯住。 “是。”徐杨领命。 白蛇看着玻璃外面的大海,月亮被云层包围,黑色更加浓密。 夜幕更加低垂。 海上的灯光摇曳的厉害,晃来晃去。说明渔场动的厉害;而渔船动的厉害,说明该收网了。 不知道这一趟,渔夫捞了多少鱼上来,会不会祖坟长青草,捞上来条金枪鱼。 白蛇回到沙发处坐下来,他开始自己泡茶。泡茶的手法和孙德徐杨都不一样,更繁琐,更古老。 他是从秦朝时代走过来的人物,活的足够久。虽然时代改变了,但有些东西不会变。比如喝茶的习惯,比如那份计划。 计划里,月氏晶簇会是他的金枪鱼。不过,他不是渔夫,陈默才是。 ……… 姬女离开明安小区,开车直接去心理诊室找司命,到的时候看见心理诊室门是关的。里面没有灯,没有人。 她的心里很不痛快,很烦闷。 司命一个人冒险去蓟丘救陈默,并且将她带进云崖的事情,是林乔告诉她的。如果林乔不说,或许她永远都不知道。 姬女车停靠在路边,正对着心理诊室的大门。她手抓着方向盘,抓的又紧又用力。她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抓住方向盘的右手松开,朝着中间猛砸了下去。 手疼的厉害,但比不了心里的疼。 砸到方向盘上的喇叭按钮,发出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路过的两三个行人被突如其来的的喇叭声吓了一跳,惊悸地扭头过去看车,然后愤怒的骂了几句神经病。 在车里待了十多分钟,姬女越想越恼火,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名字,点号码拨了过去。 “喂。”手机里的声音略显沉闷。 “有空没有,出来陪我喝点酒。”姬女问道,听她的语气就能听出满满的不高兴。 手机那边的人迟疑了会。 姬女对于他的迟疑皱紧了眉头,脸上的不开心愈加的明显,“没空就算了。” 他要是没空,她也不会求着他陪自己喝酒。 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喝。 “有空。”那边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似乎生怕姬女真的会就此算了,姬女听着他急切的回答,脸上拧着的表情终于是松了些。 女人,都喜欢被捧着。 “在哪里见面?”电话里头的那个人问。 “北宁路二十九号,蒲夜酒吧。”姬女回道。 蒲夜酒吧,就是狐娘开的夜店。司命吩咐在新城市里的几个据点需要改头换面,狐娘就将原来的夜店关了,在北宁路买下个地盘,开了一家酒吧。 人还是原来的人,大多数也还是云崖的狐狸。 但酒吧的合法经营人,不是狐娘的名字,为了防止被白蛇的人盯上,尤其是被背叛者孙德发现。 姬女决定去这家酒吧喝酒,是放心。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让里面的云崖狐狸看见,自己跟一个人类喝酒。 云崖狐狸看见了,司命也会知道,她要看看司命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她。 电话挂断,姬女发动车子,掉头往北宁路驶去。 另外一边,楚铭从客厅回到自己卧室,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件衣服换上,出门。 他刚洗完澡,身上穿的是浴袍,已经打算躺床上看会手机睡觉,现在看来是睡不了了。 因为,姬女电话里找的人,是他。 他不知道姬女为什么会找他喝酒,联想到她说话的语气,或许只是想找个人喝闷酒,没有别的目的。 第142章 月氏晶簇(5)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楚铭问,他不知道姬女发生了什么,自己只是莫名其妙的被叫过来喝酒。 其实他可以拒绝的,但楚铭不知道自己脑袋是不是抽了一下,竟然答应要过来。 姬女头都没有抬一下,她端起酒杯猛灌自己酒,一口气把杯子里的喝干净,然后再给自己倒一杯。 再喝干,再倒一杯。 转眼间,姬女已经喝了三杯。 “姬女,发生什么事了?”楚铭看着这种样子的姬女,心里更加觉得诧异。他看过姬女的一些报道和资料,知道她是个很独立很坚强的女人,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她不会这样。 还是说,屏幕里的她,只是塑造的一个假象? 真实的她,脆弱的很。 姬女还是没有理会楚铭的问题,自顾自的继续喝酒。楚铭看着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必要来这一趟,他想起身直接离开。 正要起身的时候,姬女抬头了,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不喝酒?” 问的话刚说完,她端着酒杯到楚铭眼前,是要和他碰杯。楚铭摸了一下鼻子,他无奈,但还是端起酒杯满足姬女的要求。 一杯喝完,楚铭意识到,姬女叫他来只是陪喝酒而已。她不想说什么,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这一点和陈默很像。 想到陈默,楚铭主动端起酒杯开始喝酒,“喝!” 一杯,一杯,又一杯……… 桌上瓶子里的酒下的很快,姬女的脸上泛起了醉酒的红晕,红的像是花开一样,娇艳好看。 楚铭盯着姬女看,她此刻醉酒的状态,浑身上下释放着一股媚态,像是漩涡一样,很吸引人。楚铭站在旁边,很快被卷入漩涡之中。 他呆住了,失了神。 姬女真的很美,美的动人心魄;但楚铭失神,是因为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陈默。 或许他喝的也有点多。 或许是他太想陈默了。 他没忍住,喊了一声,“陈默。” “陈默……”恍惚间,姬女抬起头来,她眼神迷离,里面的火气像是一撮火苗烧了起来,“对,就是她。司命究竟看上了她哪点?我究竟是哪点比不上她?” “陈默和你不一样。”楚铭也不知道姬女为什么突然提到陈默,难不成两人认识? “呵,不一样……”姬女冷笑着,手冷,身体也冷,因为突然的冷意,她嘴唇哆嗦着,“司命,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把你迷住了,可她是人啊!” 她控诉着,歇斯底里的喊着,心中的埋怨和愤怒,在酒劲的发酵里更加的浓郁,然后澎湃出来。 她右手变成拳头,猛锤着桌子,发出碰啪的响声,酒杯更是被锤起,然后砸落,叮当作响。 响声让楚铭清醒了些。 他听到了陈默,听到了司命,听到了姬女说陈默和司命在一起。 短暂的话语里,楚铭明白了过来,姬女要喝酒解闷的原因。 她应该喜欢司命,但司命和陈默在一起了。 两个陈默会是同一个人吗? 楚铭不知道。 他只是想起,陈默跟他说起过,她有喜欢的人,她上岸了。 他以为这是用来让自己离开的话,难道这是真话? 楚铭愣神之际,姬女已经把瓶子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她的脸颊红的似血,脑袋摇摇晃晃,她彻底醉了。 楚铭无奈的叹气,看来今天他又要带姬女去酒店开间房,让她睡觉。 ** 明安小区,陈默家的客厅里。 司命和陈默用了一个多小时,把月氏晶簇的文档大致看完。 文档里详细提到了月氏晶簇的构思来源,制备材料,制备流程,以及效用。和他们猜想的一样,月氏晶簇是一种基因沉默剂,能够让体内的一些特定基因沉默不再进行表达。 和传统的基因沉默剂不同,月氏晶簇不是直接注入的物质,而是在体内注入产生月氏晶簇的基因,也就是小米体内aasv1开放位点插入的基因。 关于这点,文档里有说明:携带阿尔法基因,贝塔基因表达的细胞排斥性强,能识别排斥破坏自身细胞结构的成分物质。实验中发现,细胞会有感应触手进行查护。只能利用内嵌基因表达的方式,绕过保护系统。 “阿尔法基因,贝塔基因,应该就是你们体内的缺陷基因吧?”陈默扭头看着司命问。 “应该是。”当初在地下二层实验室的电脑里,司命看见了类似的文档,有关于阿尔法基因,贝塔基因的描述,那时候他就认为是指体内的缺陷基因。 “所以我爸,真的是在帮白蛇研究解决他体内缺陷基因的方法。”陈默沉吟道。 “那提供资金支持的富商,真实身份就是白蛇,而张曼也是白蛇的人。”一时间,陈默联想到很多事情,那些疑惑现在都能确定。 陈默在自言自语,司命拖动鼠标继续浏览文档里的内容。 从小米体内的月氏晶簇来看,陈默父亲的研究并不成功,无法准确的让缺陷基因沉默,反而是让体内的细胞陷入自毁的境地。 他想仔细研究下这份文档,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陈默。”忽然,司命拖动鼠标的手定住,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他喊陈默。 “怎么?”陈默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头发,视线回望过来。 司命手指着屏幕,“你看看这个。” 陈默闻言,视线也是落在司命手指的区域,上面是一张基因实验结果对比表。 “从这张表的实验数据来看,内嵌基因产生月氏晶簇和没有内嵌基因的细胞比对,前者中阿尔法基因和贝塔基因的表达物相较后者少了百分之九十五。如果剩余的百分之五认为是月氏晶簇作用前产生的,那么月氏晶簇的确有沉默缺陷基因的作用。” 说完,司命又往下拉了几页。 “这是你父亲做的关于内嵌基因在体内的迭代培养结论,没有脱靶现象,并且没有任何的负面影响。” “可为什么小米的身体出了状况?”陈默知道司命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她看着文档里的内容,心里也疑惑。 “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司命锁着眉。 两人沉默下来,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陈默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会不会,白蛇手里根本没有月氏晶簇真正的制备流程,他做的月氏晶簇,是仿制的?” 第143章 月氏晶簇(6)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按照白岩森的说法,当年爸爸的研究虽然是白蛇资助的,但是爸爸拥有研究核心成果的绝对归属权,白蛇未必真的得到了月氏晶簇的制备技术。 当初张曼放弃华盛顿研究所的大好前途,加入爸爸的研究项目工作,兴许就是白蛇指派给她的任务。让张曼接近爸爸,从而获取到核心成果。 白叔也提到过,爸爸发现了张曼鬼祟的动作,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东西,就是研究成果核心数据。 真要是这样的话,爸爸的死,绝然不是一场因妈妈愤怒所引起的意外。 这其中,会不会有白蛇所设计的阴谋? 可那辆车,是妈妈自己开着撞上去的。 难道是爸妈发现了张曼的真实目的,想要保护自己研究的核心成果,所以营造了一场车祸,开车撞死了张曼,但爸爸最后闪躲不及时,也遭了难? 不,不可能! 陈默不相信自己的爸妈会是那种起杀心的狠人,他们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和别人争斗过。 陈默不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过,她可以认定的一件事是,张曼是白蛇派过去的,父亲的死肯定也是因为张曼。 那白蛇也脱不了干系! 陈默拧着眉,眼里藏着冷光,她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司命。”她抬起头,声音略哑的喊着他,眼里的冷光敛到深处,不易被察觉。 “怎么?“司命看向他问道。 “我渴了。”陈默道。 司命迎着她的目光,又扫了眼她腿上处理好不久的伤口,“我给你倒杯水。” “嗯。”陈默心满意足地点头,看着司命起身走向正对面的饮水机。 她眼神一直偷瞄着他,确认他径直走过去没有回头,手立刻伸向茶几,拿起笔记本电脑旁的打火机和烟盒,从烟盒里迅速地抽出一根烟。 整个过程,就像是小偷一样鬼鬼祟祟。 她害怕被发现。 可这明明是她自己的家,自己的客厅,烟和火机也是自己的。拿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又偷偷瞄了一眼司命。 她害怕的是司命,怕他不准自己抽烟。司命在她面前说过,不准她抽烟这么频繁。烟灰缸里有刚抽完的几个烟头,司命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自己要抽,司命一定会阻止。 她拗不过他,至少在她答应的少抽烟的这件事情上,拗不过他。 陈默心里嘟囔,自己怎么会这么听司命的话,抽根烟都会心里发虚,会害怕,是从自己陷进去之后开始的吗? 不对,自己没跟听他的话,现在抽烟就是不听他的话,陈默认真的,固执的,野蛮的认为。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个还没长大不成熟的小女生,心里想着些有的没得,自我否定又自我肯定。 似乎,喜欢一个人就会容易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当年的事情,想到自己的爸妈,想到那仍旧是沉于大海暗渊里的真相,陈默就烦郁躁闷,她的情绪很不好,所以她想抽烟。 无法抑制住地想要抽烟。 嚓—— 打火机响的声音格外明显,响亮。 司命听见了打火石摩擦的声音,这时候他刚好接了一杯水准备转身回去。扭头之后,他看见了正对面的陈默,左手拿着打火机,右手捻着烟,烟已经点燃,有烟雾飘逸出来。 陈默有想过躲闪一下,避开司命的眼神,但她没这么做。 司命端着水杯过来,瞪着她,冷着脸,说,“你让我去接水,不是渴了,是想抽烟又担心被我阻止?” “不是。”陈默摇头否认,“我是渴了,但我也想抽烟。” “在我来之前,你已经抽了不少烟。”司命眼神瞥向茶几上的烟灰缸,示意她自己看看,自己抽了多少烟。 “我还是想抽。”陈默小声说道,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在认错,抬着眼眸偷偷看司命,手里的火机放回茶几上,右手上的烟并没有掐灭的意思,“司命,就这一根,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柔,配合眼神里的哀求,司命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只能板着脸,拧着眉,额头上青气浮了一片。 烟静静地燃烧着,没有风,烟雾垂直向上,灰烬向下飘落。两人对视,陈默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回复。 良久,司命松口,“就这一根。” 陈默如释重负,弯着眉眼笑,眼眸里像是一汪清泉,忽然住进了月光,波光闪闪。 她冲着司命眨眼,心里很开心。 如果司命没有冷脸皱眉,没有犹豫要不要阻止她抽烟,她不会这么开心。陈默还是希望司命管自己,但又喜欢在被他管的时候挣脱他管束,看他皱眉的样子。 她的性格原本就不是安静乖巧的女人,而是个叛逆不羁的女人,注定会打破束缚。 况且,女人都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定的规则边缘试探,退一步迈一步,不断往复,抓着他绷紧的神经,想要得到他的让步。 管是爱,不管是另一种爱。 得到司命的准许,陈默心安理得的坐在沙发上,右腿叠在左腿上,静静地抽烟。 一时间,烟雾缭绕。 装满水的水杯放在陈默的面前,司命坐在一侧,虽然没有偏头看她,可陈默还是觉得气场不太对劲。她瞅了眼司命,觉得他的脸仍旧是冷着,心里泛虚,烟也是抽的很快。 不到两分钟,一根烟抽完,陈默躁闷的心情沉落下来,但意犹未尽。她还想再抽一根,看了看不说话的司命,嘴嘟囔了几句,打消了这个念头。 烟头扔进烟灰缸里,陈默留意到司命瞥了一眼,她心里偷着笑。 她收回手的时候,顺带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陈默喝的又快又急,水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冲进嗓子眼。 陈默一时没注意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半晌,才缓过劲来。因为咳嗽,她的两边脸颊泛起红晕。 “你不用急着喝水。”司命声音低沉。 陈默白了他一眼,心想还是为了让你消消气……… 恢复过来后,陈默凑到司命身边,继续看屏幕上的文档,然后接着刚才提到的说,“我爸关于月氏晶簇的研究经过了迭代培养,确认不会产生严重的脱靶问题;并且月氏晶簇的沉默效果明显。这么看来,当初我爸很有可能没有将成果给白蛇。” “或许,正因为这一点,才会发生那场车祸。我爸死后,白蛇只能凭借张曼之前搜集到的资料,慢慢摸索,仿制出月氏晶簇。” 第144章 月氏晶簇(7) “但现在看来,仿制并不成功。月氏晶簇的效果没有如文档中记录的实验结果一般,并且还携带致命的副作用,所以小米的身体才会出状况。” 陈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白蛇想要抓捕更多云崖的狐狸,估计也是想进行大量的实验,来推进月氏晶簇的研究。” 但有一点,陈默觉得很奇怪,既然爸爸的研究是白蛇提供的资金支持,按理研究成果的收益方也会有白蛇的一份。 为什么爸爸没有让白蛇得到这些文档数据? 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 陈默越深想,越觉得其中有猫腻,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按照文档的描述,小米体内的月氏晶簇的确不达标。”司命同意陈默的说法,认为白蛇没有掌握月氏晶簇的核心内容。 “不过,有了这些关于月氏晶簇的研究文档,我或许能找到救小米的方法。说不定也能从中受到启发,找出解决体内缺陷基因的办法。” 话说到这,司命看着陈默,忽然问道,“文档里的研究内容,我可以用吗?” 这份研究成果是陈默父亲的,现在归属于陈默,还是遗物,司命要征得陈默同意。 “废话,当然可以用。”陈默没好气地说。 这些东西原来是父亲的,现在父亲留给了自己。可自己现在都把自己这个人给了司命,东西还用说吗?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捧着水杯,“对了司命,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陈默眼神闪了闪,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在施耐德生物制药拥有甲级权限,可以进入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部分实验室。” 司命闻言,盯着她怔住了,表情很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那时候不知道你要去地下二层救人,不然我或许能利用我的权限帮帮忙。”陈默心虚地望着司命,担心他会因为自己隐瞒这件事情而生气。 “你的权限是怎么回事?”司命没有去想营救的事情,而是在想她的权限。 “施耐德生物制药总部一个月前送来一份特殊的基因样本,样本在公司列为甲级机密。该基因样本指定由我进行研究,因此,我获得了公司的甲级权限,允许进入地下二层实验室。”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后来我就忘了要告诉你这事。”陈默还是担心司命会怪自己,第二次认错。 “我没怪你。”司命沉着声,陈默闻言心里安定下来,不再惶恐。 “研究内容是什么?”司命问。 陈默想了想,回答道,“交待的研究内容有三个,一个是基因表达的稳定性情况,一个是活性酶对于基因部分位点的拆解和黏滞效应研究。” “我在基因学上主攻的方向就是活性酶在基因选择性摘取和融合方面,所以当时将基因样本交给我研究,我也没觉得奇怪。”陈默歪着头,也和司命一样皱着眉,“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让我一个刚入公司不久的新人教授,承担机密样本的研究。而且,施耐德生物制药突然给我发邀请函让我主持新城分部的基因项目研究这件事,也很奇怪。” “是施耐德给你发的邀请函?”司命问。 “对啊。”陈默拢了拢头发,说起这件事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交待我研究特殊基因样本后,我有想过,或许是因为我研究的方向正好是活性酶对基因摘取融合的影响,和样本研究契合,但那是机密研究,所以以新城分部研究项目负责人的职位邀请我。” “实验大楼地下二层是白蛇的秘密基地,之前你有猜测过白蛇和施耐德生物制药有密切关联,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我看文档里一些基因的组成,总觉得哪里很熟悉,那份基因样本,应该和月氏晶簇的研究有关。” 陈默说道,正是联想到这一点,才会想起特殊基因样本的事情,然后告诉司命。 “你说过,白蛇可能就是徐福,徐杨也姓徐,可能他是徐福的后人。” 司命仍旧是一言不发,陈默已经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了。 过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司命开口说话了,“施耐德生物制药让你研究特殊基因样本,或许不是因为你研究方向契合。” “那是因为什么?”陈默不解地问。 司命深深地看着陈默,眉心处有着隐忧,“按照我们的猜测,白蛇曾经是你父亲研究项目的资金支持者,但他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没有得到月氏晶簇的研究成果;这些年,他一直在仿制月氏晶簇,但失败了。让你研究,是知道你是你父亲的女儿,或许会知道当年月氏晶簇研究的一些核心内容。” “或者,白蛇认为你父亲把月氏晶簇研究成果留给了你。让你研究特殊基因样本,只是想要试探你,看能不能在你这里得到些信息。” 司命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 白蛇知道自己父亲,就不可能查不到自己是父亲的女儿。自己在活性酶促进基因摘取和融合方向虽然有不少的研究成果,也被喻为是近年来基因学上的黑珍珠,但是这个方向上的教授大拿不少。 白蛇没必要找自己。 只可能是冲着父亲的研究成果而来。 “司命………”他被陈默喊了一声,手臂上毛发冷的竖立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陈默的声音忽然间冷了下来,还是夜太深,外面的冷气侵入客厅的缘故,“当时我去医院看我妈的时候,她嘴里疯狂地念叨着让我走,让我离开,是不是白蛇找过我妈?” “我妈知道我被白蛇盯上,她担心我出事,所以让我赶紧离开。不是单纯的离开医院,而是离开新城。”陈默手抓握成拳头,牙齿咬着下嘴唇皮,目光凛然起来。 “我妈突然心梗发作,会不会也跟白蛇有关?” 陈默的内心很不平静,脑袋很乱,所有的事情此刻疯狂的搅进脑袋里,混作一团乱麻。她解不开这团乱麻,所以看不见真相。 但边缘的缠绕的那些线条,足够让她陷入无尽的猜想之中。 她看着司命,想在他这里得到答案。 “陈默,不管是不是,你都不能继续在实验大楼待下去。白蛇盯上你了,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第145章 蛇影(2) 抽完烟,陈默起身走到客厅的饮水机旁,拿起旁边的杯子接了一杯水,然后回到阳台。 水她没喝,而是放在一旁。 她皱着眉,冷光照在脸上,皮肤显得更白。过了会,她又起身走回客厅,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捧在胸前带到阳台。 掀开屏幕,按下电源按钮,把笔记本打开。 她点开解压缩后的文件夹,继续浏览着里面的文件。陈默睡不着,现在是凌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好看看父亲留下来的研究资料,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而且,她也想帮司命,找到医治小米的方法。更主要的是,她想找到司命从狐狸变成人的基因密钥,这样或许能解决司命说的他们身体的缺陷。 自己喜欢的人身体有毛病,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千狐在蓟丘的竹楼里泡茶喝,茶越喝越有精神,以致于他根本没有合眼休息的念头。 这里是山林,会比城市里更加静谧。但雨水落在竹楼楼顶,发出的声音显得嘈杂,打破沉寂。 雨水洗刷树叶,冲击泥土。 这一片区域迷朦着磅礴的水汽,四周都是树叶草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 千狐喝了一杯沉滞许久的茶水,已经冷了,千狐喝了一口就把茶水倒了,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看着眼前的茶具,还是觉得这样喝茶麻烦。 过了没几秒钟,他接了来自严猛的电话。 上次司命在蓟丘拿药剂换走陈默的时候,提醒过,孙德背叛了云崖,所以药剂没有以前那么管用。 药剂能够不让人类发现他们的异常,却挡不住同族人的灵敏的嗅觉。 虽然孙德背叛了云崖替白蛇做事,但未见的孙德就会针对云崖,抓捕云崖的狐狸输送给白蛇。千狐更觉得,孙德会针对蓟丘下手,或许正是因为孙德的缘故,蓟丘这段时间失踪的狐狸有很多。 因此,千狐想要解决掉孙德的念头会比司命还要更强烈。 那天司命走后,千狐就派出了严猛,打探孙德的信息,好找机会动手做掉他。 这样,蓟丘才能安生。 这些天,严猛和手下的狐狸一直在新城市里转悠,他们在明安小区孙德开的便利店蹲点,在实验大楼附近徘徊,在曾经他会去的地方找,都没有发现孙德的踪影。 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今天晚上,严猛一个人找了家人类开的夜店进去,原本他想要找找年轻漂亮的妞喝喝酒,酒后泄泄火,没想到意外地撞见了孙德。 还有林乔。 孙德和林乔怎么会在一起? 他们在夜店东侧的卡座,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两个杯子,杯子有加冰块的威士忌酒。 卡座旁边一直有个女人冲着林乔抛媚眼,她趴在卡座上,头发垂落下来,她的心思似乎像是发丝一样钻进林乔的心里,撩拨他的火。 女人看上了林乔的脸,估计是想要试试他的活好不好。 孙德和林乔在说话,没有理会旁边的女人。 严猛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要了杯血腥玛丽,然后低着头盯着孙德和林乔。 严猛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这家夜店待了多长时间,应该不长,桌上的那瓶威士忌,几乎没有喝多少。 但他坐下后没有四五分钟,孙德和林乔就起身似乎是要离开。林乔端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酒一口喝干。绕出卡座的时候经过那个趴在卡座上的女人,林乔右手揽过她的腰肢,捏了一把。 女人疼的娇咛一声、眼里的媚色更加迷离。 林乔脸凑过去,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女人右边脸颊亲了一口。 转身离开。 女人脸上迅速铺上一层红霞,开心的点头,像是小鸡兴奋的啄米。 严猛见孙德林乔要离开,也是立刻起身准备跟过去。临走看了一眼桌上的血腥玛丽,觉得不能浪费,就一口把酒灌进喉咙里。 又酸又甜,又苦又辣。 辛辣的酒精滑过喉咙,迅速地燃烧起来。 出了夜店,孙德和林乔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严猛见状跑到路边,也是拦了辆出租车,吩咐司机跟上去。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从市中心一直往外开,开到长宁区北边的近郊才停下来。 孙德和林乔下车后,拐进一条巷道里。 严猛看了看四周,因为是深夜,而且在近郊,没有人迹,安静地有些吓人。 严猛心里狐疑起来,想不明白这个时间孙德和林乔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跟上去,贴着巷道口的墙壁,慢慢将头探过去看巷道里的情况。 巷道里没有路灯,只有旁边杂乱的光线涌进去,勉强能够看清路。巷道不深,里面没有孙德和林乔的踪影。 严猛心里一慌,他担心自己把人给跟丢了,急忙走进巷道,往另外一个出口跑过去。 刚跑到出口,小腿迎面挨了一棍子,严猛整个人栽倒下去,身体朝前翻滚了两圈。他很迅速的爬起身来,手捂着自己的小腿,感受到腿骨的疼痛,呲牙咧嘴。 他抬起头,看着巷口的两道人影。 孙德,林乔。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藏在巷口的两侧,手里拿着长木头,等着他主动跑过来。 孙德和林乔一早就发现了在暗处盯着的严猛,所以故意做出租车带他来没有人的地方。 在这里弄掉他,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很快,三人动起手来。 巷道口,人影交错,晃动的厉害。严猛在蓟丘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专门练过。但林乔和孙德的身手也厉害。 严猛斗不过两个人的练手,他被围困住,很吃力的招架应付。手臂,胸口,腿都被木头狠狠的砸过,脸上挂了彩,嘴角也都是血。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严猛只能逃。 他边打边往旁边撤,右肩硬生生挨了两棍子重击,手臂几乎是脱臼了,他掀翻旁边的凉棚,凉棚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砸落。 孙德和林乔闪身避开,严猛也是趁机逃了出去。 他在巷道里疾跑,然后跑到河边,一头扎进河水里,趁着夜色在河底里潜游离开。 孙德司命赶到河边的时候,只看见河水涟漪波光粼粼,严猛的身影早就看不见。 林乔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河面,严猛地离开,对他而言是巨大的隐患。 孙德则是用余光扫着林乔,心里藏着另外的心思。 第146章 蛇影(3) 严猛在河里潜游了几十米,一直游到桥底下的石墩旁,才悄悄的浮出水面透了口气。 他担心被发现,很小心谨慎的缩着身体藏匿起来。 过了会,他听到远处脚步声渐行渐远,知道孙德和林乔见找不到自己就走了。 他再次潜入河里,又游了一段距离,才就近上岸,让后迅速的逃离这个地方。 严猛的身上有多处被木棍敲击形成的重伤,再加上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身体吃不住,跑的很慢。 直到联系上自己的手下,他警惕的心才放松下来。 “真他妈的晦气,操!”严猛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神情凶狠狰狞起来。 他着了冷,似乎感冒了,猛擤了一把鼻涕。 抽了抽鼻子。 原本他一个人出来是想要找女人泻火,却没想到撞见林乔孙德,弄的这么个凄惨鬼样子。 “孙德……林乔……别他妈的让我单独碰见,否则,非得要弄死你们。”严猛嘴角都是淤青,他粗着嗓子吼,嘴角剧烈地疼。 严猛让手底下的人拿来手机,然后拨通了千狐的电话,也就是千狐正在接听的这通电话。 严猛把自己在夜店发现孙德和林乔,并且一路跟踪,被发现然后逃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千狐。 当然,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想到去夜店。 “林乔竟然会和孙德在夜店碰面……”千狐露出十分怀疑的神色,他忽然问,“夜店是云崖狐娘的那家吗?” “不是。”严猛回答。 千狐皱紧眉头,深思起来,“不是狐娘的店………” “孙德是云崖的叛徒,就算司命为了维稳,没有在云崖公开这个消息,老白以及林乔这一帮人也不会不知道。” “如果林乔知道,为什么还会和孙德约在夜店碰面,是要抓孙德玛?”千狐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要抓的话,林乔应该第一时间动手才对。而且从他们联手对付你来看………难道林乔也叛变了!?”千狐脸上变了颜色,惊呼道。 严猛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千狐大人这么一说,他马上觉得是这样。 于是,他也震惊骇然起来。 “云崖只要有一个人叛变,就说明白蛇已经渗透进去了,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千狐自言自语道,云崖叛徒不止孙德一个他并不惊讶,惊讶的是为什么会是林乔。 林乔可是司命的左膀右臂。 司命知道林乔已经叛变了吗? “不知道……”千狐呢喃着,“否则他当初提醒我的时候,就不会只说孙德一个人,会把林乔的名字也说出来。” 林乔如果叛变了的话,情况会比孙德叛变更加糟糕,千狐心里都不免担心起来。孙德不知道蓟丘的具体位置,但是林乔知道。 如果他真的投靠了白蛇,他们这个地方,说不定会暴露在白蛇的视野里。 狐狸一旦被暗处潜伏的蛇盯上,绝对是毁灭性的事情。 “严猛,你立刻带着你的那帮人赶紧回来。”千狐下了命令。 电话挂断,千狐也是立刻召集族内的重要人物。 雨水越下越大,雨声也越来越大。 嘈杂声四起,整个山陵沸沸扬扬。 没过多久,竹楼里的圆桌围满了人,有蓟丘的宿老,也有蓟丘年轻力壮的护卫统领,这些人都是蓟丘的高层。 千狐把林乔背叛的事情,包括蓟丘可能暴露在白蛇面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圆桌上的人,面色均是凝重,气氛沉闷而压抑。 千狐话说的赤裸,这件事关乎到蓟丘所有狐狸的生死存亡。 事实的确也是如此。 白蛇和蓟丘的斗争远没有和云崖的这么激烈,但近些年蓟丘或失踪或死去的狐狸越来越多,他们也是在调查过程中越来越接近白蛇。 知道这么一个组织,知道这个组织的厉害。 没有白蛇的话,蓟丘狐族能够在这一片山陵生活的足够安稳。他们可以在灌木丛穿梭,躺在石头上嗮太阳,也可以变成人类进入人类世界,吃烤串和火锅,喝酒享受音乐,还可以和漂亮的人类女人帅气的人类男人在床上翻滚。 “千狐,就算林乔投靠了白蛇,我们现在的位置会暴露,也不致于要整族搬迁吧?”说话的是一位宿老,年纪很老,头发和长须都是花白一片,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千狐提出了迁族的计划,这位宿老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数千年,对这片土地感情至深,尤其是他们这些老家伙。 年轻一点的,也不太赞成。 “没错,千狐大人。就算白蛇找上门来,我们在这一片地域有数万的族人,还需要怕他们吗?”年轻一点的血性足,气焰盛,他握着拳头,做好了干架的准备,“我们有枪有武器,也对这片地域无比熟悉,就算白蛇的人来了,也会有去无回。” “我也认为没有必要迁族,工程太过浩大,而且短时间也找不到适合我们的地方。”又有人附意,反对千狐的计划。 千狐扫了他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圆桌上的人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千狐一直沉默,一语不发。 他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雨水,似乎比刚才下的更大,声音也更加嘈杂,完全盖过了身旁这些人的争论声。 千狐的心里十分的不安,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也知道迁族太兴师动众,蓟丘的狐狸单独进入人类世界,或许会被白蛇逮到机会捕杀,但在这里,白蛇的人未必斗得过他们。 可正因为心里的不祥预感,他没了自信。 如果说世上有谁能够对付的了云崖和蓟丘的狐狸,一定是白蛇。 蛇吃狐狸,这本身就是食物链上一环。 蛇是狐狸的天敌。 严猛和他手底下的人趁着夜色开车回蓟丘,立刻回来,这是千狐大人的命令。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带了条尾巴。 蓟丘所在的这片山陵,是他们狐族繁衍生息的地方。诺大的生态系统,并没有任何蛇的踪迹,这违背自然规律。 如果是普通的狐狸,根本奈何不了蛇;但蓟丘的狐狸能够变成人,人类无论是抓蛇还是炖蛇羹都很有一套。数千年下来,这里根本不可能会存在蛇。 但今天,在蓟丘的入口,出现了不少蛇的踪影。 它们都是黑青色的鳞片,藏匿在湿漉漉的繁茂草皮里,蜿蜒爬行。 这些蛇的方向,是蓟丘。 第147章 蛇影(4) 凌晨的云崖,虽然外界刚开的天色不会投射进来,但是有穹顶的暗灯和街道上的路灯,整个云崖并非是漆黑一片,也有着凌晨蒙蒙亮的感觉。 街道上很冷清,大部分人都还在梦乡里,没有醒过来。 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在街道上经过。 他们可能是从外面回来的太晚,赶回家睡觉,所以走的匆忙。 也可能是赶着给街道上做早点的铺子开门。在云崖,一般做早点的铺子都得五点就开门,然后开始忙活起来,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六点,就开始正式的早点营业。 这时候,街道上有一条蛇在蜿蜒爬行,速度很快,不到四五秒的时间就蹿到了街道对面。 和普通的蛇不一样,这条蛇不是青色的,红色的,或者是黑色的蛇皮,而是白色的蛇皮。 在灰蒙蒙的视线下显得很扎眼。 白蛇蹿行,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遗落的一根白色绸带,在街道不断的变换位置。偶尔经过的行人不注意的话,不会发现。 这条街道上有家早点铺子,门口坐着店铺的老板娘,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姐,她手里拿着长筷子,正夹起油锅里已经炸好的油条。 油锅里是沸腾的油,油条炸成金黄色,香气喷散而出。大姐吸了一口,很满意这种味道,神情得意又骄傲。 享受油条香气的时候,她抬起了头,视线平视着正前方,正好看见了街道上的白色绸带。 第一眼,她以为那就是白色绸带,心里还想着负责街道清洁的柳姐也太不负责任了,那是刚清扫过的地方。 但下一秒,白色绸带换了位置,它似乎动了...... 大姐愣了一下,她的眼皮眨了眨,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然后,白色绸带又动了! 一瞬间,大姐头皮麻住,身体也是僵硬住,一个词汇在她脑海里闹出来。手僵硬后没有力气,筷子夹不住油条,油条掉入回油锅里,溅起不少的滚烫油滴。 油滴溅到她的手上,一时间皮肤被烫红,火辣辣地灼烧感。 她急忙拿起旁边桌上的酱油瓶,倒了点出来,抹在烫伤的皮肤上面,情况稍有好转,钻心的疼痛慢慢消失。 蛇! 她忽然又想到街道上的白蛇,惊呼一声。 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有白蛇的踪迹。 也没有白色绸带。 她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也不会看错。蛇是狐狸的天敌,所以狐狸对蛇的了解胜过所有的生物,那一刻她能确定那就是蛇的气息。 浑身上下透着阴冷。 但是,云崖怎么会有蛇出没呢? 云崖是在岷山的山脚地底下,往下挖深几十米,中间掏空,唯一的出口就是青铜门。 青铜门下面还有过道和闸门,根本不可能有蛇钻进来。 大姐仰头看向西南尽头的通风井,难道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可是岷山是云崖狐族的聚集地,数千年来,整座岷山未必都会有蛇的踪迹。 跟蓟丘一样,蛇都被他们处理干净了。 奇怪....... 她觉得奇怪,而且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上午的时间还没有过去,也就十一点的时间,街道上出现了一条白蛇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云崖。 蛇对于云崖而言,是个敏感的词,尤其是白蛇。 刀疤和大山带着云崖的护卫队,挨个区域的搜寻,要找到那条白蛇处理掉。 每家每户的人,也是行动起来,配合着护卫队一起搜查。 但云崖几乎所有的人行动,已经将云崖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广场的喷泉里面,东边的公园花坛,南边的水库里,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白蛇的踪迹。 有人怀疑是不是大姐大清早的没有睡好,眼花了;但大姐凛着表情十分笃定踪迹没有看错。 蛇没有找到,每个人的心里都警惕起来。 云崖的气氛变得紧张。 与此同时,蓟丘那边的气氛更加紧张凝重。 严猛和他的手下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赶回到蓟丘。 竹楼的会议最后也有了结果:他们暂时不放弃蓟丘这一片聚集地,但是需要将族里的妇女老幼逐步转移,剩下年轻力壮的人守护这片聚集地,会一会白蛇。 转移的地方,是蓟丘北侧的梅岭。 几百年前,蓟丘有想要效仿云崖的意思,也想建一座类似云崖的地下世界,让族人能够在地下世界安稳的生存。 当时在梅岭建造地下世界的时候,云崖这边也帮了不少忙。 当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蓟丘放弃了那片建造的差不多的地下世界,继续留守在山陵。 也是从那以后,云崖和蓟丘的理念冲突愈加明显,两个族群的冲突也更加的激烈起来,甚至是水火不容。 “梅岭的地下世界虽然荒废数百年之久,但里面设施还是要比这里的竹楼要好,族中的妇女老幼,可以安稳的在那边生活。”千狐说道。 “千狐,就算要转移族人,也不需要去梅岭吧?难道你要效仿云崖?”圆桌山上人喝问。 蓟丘狐族的一些宿老,脾气是出了名的执拗,就像是茅坑里的顽石,又臭又硬。 几百年来,丛林法则的观念在他们脑子里是死律,一听到千狐要让族人像云崖狐狸一样生活,就出言反对。 “明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这个!”千狐冷哼了一声,面色看得出来很不高兴。 “无论什么时候,祖宗的规矩不能丢。”明老站起身来,粗着嗓子吼。 他是顽石里最臭最硬的那一块,死守着规矩,哪怕是死。 “我们不是要效仿云崖,梅岭,只是我们藏身的窟穴而已。”窟穴两个字,千狐咬的很重。 “这件事情,就照我说的做。”千狐下了决心要这么做,无视明老等人的反对。 他是蓟丘的祭司,必须对族人的生命负责。 明老哼了一声,直接甩袖离开了竹楼,跟着离开的还有三五个老人。 陈默合上笔记本电脑的时候,是早上的七点半,旁边圆桌上的烟灰缸里多了四五个烟头。 她坐起身来,伸展了下手臂。 起身之后,她拉开了窗帘,外面已经不再下雨了,但是地面还是湿漉漉一片。 老小区的排水系统不好,屋檐下的积水很多。 第148章 蛇影(5) 雨后的天空很蓝,阳光还没有出来。外面的空气应该很清新,但陈默没有开窗户,她的目光也没有为外面的景色多做停留。 她起身,拉拉弄皱了的睡裙,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毛毯。 她回到卧室,走到床头边上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亮起,手指滑动着解锁。屏幕还停留在通讯录司命的电话号码上,号码下面的备注写着“白痴”这两个字。 昨晚出卧室之前,陈默想给司命打电话来着,但是就要打过去的时候,陈默制止了这样的念头。 司命,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我已经彻底离不开你了。 哪怕我是真的离不开。 她眼神闪了闪,抿着嘴唇,然后拨通了司命的电话。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持续了很久,陈默很有耐心的听着,没有挂断电话,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司命的声音低沉干哑,听着十分疲惫。 “醒了吗?”陈默问。 “什么事?”司命一直都这样,她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总是会不回答并且回问其他的问题。 “没事。”陈默脚尖点了点地板,眼神往上抬,扫了眼衣柜和天花板上的吊灯。 侧面看,像是在翻白眼。 陈默扯着嘴角,“没事不能找你吗?” “可以。”司命回答,然后又问,“你醒了?” “白痴,不醒怎么给你打电话?”陈默讥诮地笑,笑声很快消失,“司命,我其实没睡。” 她眼圈有些灰色,还有些浮肿。 手机里,司命沉默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陈默就继续说,“我知道,你也没有睡。” 陈默说完莞尔一笑,她发觉自己和司命真的很像,也很有默契。 或许正因为如此,两人才会有遇见并走到一起的缘分吧。 “不会你和我一样,也在看那些月氏晶簇的文档吧?” “恩。”司命回答道。 果然是这样。 “有什么收获?” “通过aasv1位点插入编辑基因产生的月氏晶簇,的确能够有效的让缺陷基因沉默。文档里的阿尔法基因和贝塔基因,不出意外的话指代的分别是白蛇体内的缺陷基因,和我们狐族体内的缺陷基因。从文档记录的实验结果来看,两种基因都能被月氏晶簇沉默。”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默敛着眉眼,脑海里回忆起自己看文档时思考的一些东西,“如果按照你说的,你体内的缺陷基因是因为当年那颗坠星引发的辐射异变的话,徐福服用了坠星炼制的长生丹,异变的原理也是一样。可能都是让某个位点上的基因发生嘌呤和嘧啶的漂移。” 陈默边说边走回到客厅,没有去阳台,而是在客厅沙发处坐下。 她接着说,“至于突变产生的两种基因不同,可能是狐狸和人本身的基因组就不同。月氏晶簇针对的不是基因的功能编辑,而是基因内部的甲基化修饰,所以才会对白蛇和你同样适用。” 这是陈默得出来的结论。 “应该是这样。”司命同意陈默的结论。 “说到这,有件事我一直想问。” “什么事?”司命声音低沉。 “云崖狐族是从狐狸变成人类,那徐福呢,他因为缺陷基因变成了什么,难不成应了他给自己的代号,变成了一条白蛇?”陈默问这个只是单纯的好奇,也有些开玩笑的意味。 “我也不知道。”关于白蛇的信息,司命知道的很少。哪怕白蛇是徐福这一点,也是基于他的推测,没有完全证实过,更别提说知道白蛇体内缺陷基因究竟造成了什么影响。 “你说的可能没错,他会变成白蛇。”司命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 不是没有理论依据。 “坠星让我们狐族的基因产生变异,出现了类人基因,打破了染色体定义物种的界限;也可能在他体内产生类蛇基因,并不奇怪。” 这一回,轮到陈默不说话了。 “月氏晶簇能够同时对阿尔法基因和贝塔基因起沉默作用,或许不单单只是因为都在做去甲基修饰,还有基因表达深层的东西,这需要进一步研究。” 但只要有研究的方向,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不聊白蛇。”陈默怕蛇,说到蛇的时候她浑身寒毛竖立,头皮发麻,手都是在哆嗦。 一想到人变成那种湿漉漉,滑腻又阴冷的生物,陈默就犯恶心。 不寒而栗。 “你在心理诊室?”陈默不想跟司命继续讨论白蛇的事情,转移了话题。 “嗯。” “饿吗?”陈默问。 司命突然愣住了,面对陈默突然问的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要一起吃早餐?”陈默见司命不说话继续问道。 “哪吃?” “我家啊,你现在来我家,我出去买早餐回来,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司命的思绪往回倒腾,跟陈默早上在一起的画面并不多,很快就回想了自己赤身裸体躺在沙发上的那天。 在这之前,他又回想到了其他画面。 “为什么不直接在外面吃?” “外面……家里多好,就我跟你两个人。” 司命闻言皱了皱眉头,神色狐疑诡异,“陈默,你是不是想那个?” 他回想到的画面,是那天在云崖自己家里早上的画面。 “哪个?”陈默稀里糊涂,直接反问。 司命又沉默了,不说话。 过了会,陈默渐渐反应过来,她明白司命说的是什么,于是无声地偷着笑。 司命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难不成恶人先告状? 陈默没有偷笑出声,她反而是憋着笑,同时戏谑起来,“是啊,你怕了?” “不怕。” “真不怕还是假不怕?”陈默继续调侃,抓着司命的狐狸尾巴。 自己还真没抓过司命的尾巴,如果那里算的话倒是抓过。 “不怕。” 听到司命严肃、认真又笃定的回答,陈默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很大声。 “司命,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如饥似渴,欲求不满的女人吗?大早上的就非得要做爱?” 司命不接话,陈默知道他现在肯定一脸尬色。 “赶紧过来,只是单纯的想一起吃个早餐。” “好,你不用出去买早餐,我去的时候顺道。” “那你买。”陈默眯着眼笑,司命主动买早餐,她当然乐意。 说完,陈默挂断了电话。 第149章 蛇影(6) 陈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她觉得有些犯困,因为没怎么睡觉的缘故。她想抽烟,提一提精神,然后瞥了一眼阳台,想到烟灰缸里的烟头,司命看见了肯定会说自己。 于是起身,处理烟头。 烟灰缸里烟头陈默留了两根,剩下的全部倒进垃圾桶里,然后把烟灰缸放在桌上,营造出司命昨晚走后就没有抽烟的假象。 看着眼前的假象,陈默笑了笑。 自欺欺人目的无非是让人能够心安理得。 侧面也说明,心里还是害怕。 自己怕司命?陈默歪着头想,她拢了拢头发,想否定,但脑海里浮现司命那张冷峻的脸,没有否定成功。 自己是有点怕。 手机放在茶几上,陈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然后起身去浴室刷牙洗脸以及化妆,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化妆只是涂了bb霜,口红和描眉。陈默抿着嘴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尤其是橘红色的嘴唇。 从浴室出来,陈默没去客厅,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 她其实是想穿着睡裙见司命,这样的吊带睡裙,肯定会让人遐想连篇。可想到刚才司命问的问题,她放弃的这个念头。 半个小时后,也就是八点左右,门铃响了。 陈默透过孔眼看外面,是司命。 她推开门让他进来。 司命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子,一左一右。 左边的塑料袋应该是豆浆,右边的塑料袋是包子和油条还有春卷;塑料袋上都冒着热气,水珠蒙在袋壁上。 “这么快?”陈默问。 “心理诊室离这不远,你知道的。”司命脱了鞋,穿了一双拖鞋进来。 “哦。”陈默语气稍微有点不开心,“我还以为你是急着想见我,所以才来这么快。” 司命不接话,静静地走进来。 陈默眼珠骨碌骨碌转动着,偷瞄他的神情,也不继续追问调侃,“早餐放餐桌上吧,我去厨房拿碗和筷子。” 说完,陈默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拿着碗筷出来。 两人挨靠着餐桌坐下,开始吃早餐。 “困吗?一晚上没睡觉。”陈默问道。 “不困。”司命埋着头喝豆浆,没有看陈默。 陈默觉得司命真的很不知趣,想了想他的确也是这样的人,九分古板,偶尔一分情趣,所以也低下头喝豆浆。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闷着。 最后,陈默还是没忍住不吭声,开口说了话,“司命。” “嗯。”他眼皮还是没抬。 陈默淡淡垂下眼眸,双手捧着装豆浆的碗,没有捧起来,手指敲打着碗壁,“有件事问你。” “什么事?” “坠星引起的基因突变,对你们的身体具体造成什么影响?”司命有说过影响,但只是大概,并不具体。 以前陈默没太在意,但想到白蛇这么费劲心思的要找到解决缺陷基因的办法,缺陷基因产生的身体影响肯定不小。 司命喝豆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只是一下,然后仰头一股脑把剩下的豆浆完全喝掉。 从纸抽拿出一张纸,擦了嘴。 “不吃了?” “饱了。”饱了就是不吃了的意思。 陈默瘪瘪嘴,“你这样显得我很能吃。” 司命:“…………” 这种话陈默只是嘴上说说,她没吃饱,就算司命吃的少停下来不吃显得自己吃得多,她还是要吃,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放进餐碟里,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问,“具体有什么影响?” 她抬眸睁眼,直直地盯着他,像是要逼问出个结果一样。 陈默知道,司命突然不说话就是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他越是想要回避,陈默就越是想要知道。 “说吧。”陈默眯着眼,藏住了眼睛里的亮光,让司命放松下来,推搡着他赶紧说。 “我跟你说过,体内的缺陷基因会让我们从狐狸变成人,同时也会影响我们的繁衍能力。并且缺陷基因并不稳定,每个月我们都会变回狐狸。” “就像我们女人来例假一样,这些我知道。”陈默抿着嘴唇,眼皮往上翘,不知道是为了将眼睁开一点还是翻白眼,“我想知道些我不知道的。” “缺陷基因会给我们的身体造成伤害,包括让器官衰竭。” “等等,你们不是活了数百上千年吗?要是缺陷基因会让器官衰竭,你们怎么会这么长寿。”陈默有点不理解。 司命道:“嗯。” 陈默说的没错。 “这的确是个悖论,而我跟你说过的身体的疼痛,就是因为这个悖论。” 陈默竖着耳朵,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地听。 “携带类人基因表达的细胞,能够让狐狸变成人的样子,但内部大部分器官仍旧是狐狸本身的器官。这就导致器官细胞和那些细胞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 “在排斥的过程中,携带类人基因表达的细胞更加强势,往往能压制住器官细胞,劫掠器官细胞的生存环境,从而导致器官的衰竭。” “就像人体内的癌细胞一样?”陈默找到了个相似的类比。 “差不多。”司命认同地点着头,“坠星让我们体内产生类人基因,同时也让我们体内的器官细胞活性更强,健壮性更好。虽然被压迫,被吞噬,被杀死,但仍旧是能够源源不断的产生器官细胞,和携带类人基因的细胞达成平衡,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 “所以,你们能长寿,并且保持年轻,是因为细胞活性增强的缘故。” 细胞都是有生命周期的,会逐渐丧失活力,会迎来凋亡。对于人而言,就是不断长大,再到衰老的过程。 有科学家做过实验,如果让体内细胞一直保持活性,或者是让细胞繁殖加速,器官也能一直保持活性,人体也能“长生不老”。 不过,研究只停留在细胞层面,没有上升到器官,更不用说人体。 陈默看着司命,眼里泛着光,像是在看一块奇珍异宝。 “要是你是狐狸变得,并且活了两千多年的事被人类发现,你会成为手术台,解剖台,操作台上的香饽饽。人类会想尽一切办法抓捕你。” 她笑着说道,笑着笑着嘴角僵硬住,眼里出现忧色。 “你也是人类。”司命似乎并不担心什么。 “司命。”陈默轻声喊他。 “嗯。” 陈默脸朝他凑了凑,这样能离得更近一些,“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绝不会。” 第150章 蛇影(7) “绝不会。” 司命闻言,身体僵住了,是被陈默这句话里的认真和笃定震住。他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陈默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这让司命的心神一阵激荡。 他凝视着陈默,眼睛里有灼灼的光。 “感动吗?”陈默看着他这幅样子,眯着眼弯着眉笑,再睁开眼的时候,黑色的眸子里灿烂的像是星空。 司命曾经说过,陈默的眼眸像是神秘的银河,里面有无数的漩涡,站在边上的人,会被漩涡席卷进入。 只要进去,就会挣脱不出来。 司命看着闪烁的星光,或许陷进去也无所谓。 “但是我们体内的平衡,并不是永远稳定。云崖有不少的狐狸,在存活了一定年岁之后,平衡被打破,然后器官彻底衰竭而死,死状都很凄惨。”司命接着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所以也不是真的长生不老?”陈默听司命说死状很惨,她手心就攥了起来,心脏揪紧。 “我和老白研究过这个现象。” “结论呢?”陈默立刻问道。 “目前只有我和老白活得时间最久,同代的都已经死了。除了我们俩,剩下最年长的就是狐娘,方大娘,刀疤他们。” “姬女呢?”陈默忽然想到她。 “她只活了一百多年,并不久。”司命回答道。 “哦。”陈默垂下眼眸,小声嘟囔,“也没有陪你多久嘛………” “什么?”司命没太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陈默嘿嘿一笑,“结论是什么,你还没说。” “第二代比第一代活的时间短,第三代更短,现在云崖已经繁衍到了第六代。第五代的族人大多数只有两三百年的寿命,虽然繁衍的过程中有个别寿命更长,但整体寿命都是在锐减,可能跟繁衍有关。” “不应该啊。”陈默面露疑惑。 “的确不应该。基因是从父系母系继承的,偶尔会有些变异,但整体性不变。人类传承了数千年,抛除现代医疗水平提高增加寿命,数代间的寿命大体接近。” “按理,我们狐族也应该是这样。” 这也是一直困扰司命的问题。 悬而未决。 陈默把碟子里的包子吃完,又把剩下的豆浆喝完,然后从纸抽里拿纸抹嘴。 “司命,你说器官细胞和携带类人基因细胞排斥的时候身体会产生疼痛,有多疼?”陈默把抹了嘴的纸扔在桌上,没深究寿命的问题,而是问另外一件事。 “多疼?”司命愣住了。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嗯。”陈默点头表示她真的想知道。 “平常时间,体内维持稳定的平衡,不会有太明显的疼痛,但是从狐狸变成人,人变回狐狸的时候会很明显。尤其是从狐狸变成人的时候。” “像是………”说真的,司命很难描述那种疼痛感,他想了想,然后说,“比十级分娩还有疼上数倍。” “你知道分娩多疼?”陈默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个奇怪生物。 不过司命确实也是奇怪生物。 “在华盛顿的时候体验过,模拟分娩疼痛的。” “一到十级都体验过?” “没,直接体验的十级。”司命眼皮抬了抬,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会突然想到去体验那个?”男人一般都不会想到这个,他们更不会去体验分娩的疼痛。 “好奇而已。” “只是好奇?”陈默不信,她撇了一下嘴,然后冲着司命眨眼,“说呗。” “姬女让我体验的,她和我在华盛顿参加一个医疗科技会展,碰见了关于分娩疼痛的体验机。”司命一五一十的说完。 “哦。”陈默的脸瞬间沉下来,心情不好,她发觉自己真的是很会自讨没趣,“看来她对你用情很深啊,想让你体验分娩的疼痛,估计是想跟你结婚,想给你生孩子吧?” 陈默冷哼着,话里全是酸味,眉毛也是挑了起来。 “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这么老实。”陈默瞪着司命,目光冷冷地。 司命:“…………” “我让你说实话你就真的说实话啊!?” 司命:“…………” 司命知道陈默是哪根筋搭错了,但没想到筋搭错了之后她就这么无理取闹。 敢情自己说实话还说错了? 不是你要问的吗? 陈默坐着不说话,蹙着眉,司命也不说话免得招惹到她。一时间,冷气骤降。 沉默了片刻,陈默从酸坛子里出来,回归到司命提到的疼痛感。 她没经历过分娩,不知道十级疼痛是多疼。听人说,分娩的疼痛是痛经的数倍。陈默联想到自己痛经时候遭受的苦难类比过去,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抓住。 抓到窒息。 她看着司命,心里已经没有刚才的酸味,只剩下心疼。她似乎能够感受到司命描绘的那种细胞相互排斥湮灭的痛感,虽然不及千分之一,可她的神经还是跳着。 跳的厉害。 陈默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陈默凝视着司命,她看着他冷峻的脸,被岁月收敛了所有情绪的脸,她想到司命活了两千多年,那样的疼痛经历过数万次……… 于是,她心里有了决定。 蹙着的眉头松开,眼睛里的光坚定。 “司命。”她喊他。 “嗯。”司命诧异的看着她,他从陈默的语气里感受到了紧张严重的感觉。 “我得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陈默扭过头去,瞟向阳台,看阳台外面的景色,阳光还是没有出来,是个阴天。 视线不在司命身上,陈默松了口气说,“我暂时不跟你去云崖。” “你要去哪?”司命问道。 “我想在实验大楼继续呆一两天。”陈默小声地说,她没扭头,但是余光在注意司命的神情,在看他的反应。 她看见司命的脸沉下来,绷着;看见了神情里的不同和拒绝。 司命没有直接说不,“为什么?” 他问原因,没等陈默回答,自己就想到了原因,“你想要把那份特殊基因样本弄出来?” “嗯,昨晚我仔细看了月氏晶簇的相关文档,文档里少了制备原料的记录,我想结合特殊基因样本和文档内容,找到那些原料,制作出可以治愈你体内缺陷基因的月氏晶簇出来。” “不行,那太危险了!”司命否定道,态度果断而决绝。 “我落入千狐手里,你也明知太危险,还不是去了蓟丘救我?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遭受苦难折磨。”陈默不松开,她不会放弃。 “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陈默扭头看她,仰着头,犟着。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但做不到让你置身险地,哪怕是为了我。” ………… 第151章 发现(3) 陈默抿着嘴唇笑,一想到司命说这样的话时的神情,她就忍不住张开嘴笑出声,手不小心按了一下方向盘上的喇叭。 喇叭声音很大,瞬间冲进她耳朵里,脑袋里,将她震醒。 司命那种人,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可思来想去的也还是想不出来,司命到底是怎么跟楚铭说的,让楚铭真的信了。 不行,下次见到司命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 陈默这么想,也不再胡乱地猜测,而是视线正视前方,专心的开车。 车开到实验大楼,没有停地上的车位,而是开进地下的车库停放。车子熄了火,陈默拿起副驾驶上的拎包,推开门下车然后顺手带上车门。 往前走是地下车库电梯的位置。 陈默没有往前走。 她把拎包放到自己车车盖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烟和火机。进入实验大楼就抽不了烟除非去楼顶天台,陈默想现在抽一根。 包留在车盖上。 火机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很快将包裹烟丝的那层纸融化,然后燃烧起来。 烟雾飘散。 陈默抽着烟,吐着烟,在地下车库走来走去。 她走到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就是当初她发现司命的那个位置。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头顶,没有发现那里有通风管道,也不知道当时司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视线回到地上,烟雾笼罩,她的眼神半眯着,眼前仿佛有一只银白色的狐狸蜷缩在那个角落。 自己和一只狐狸相爱了……… 陈默猛吸了一口烟,吐的时候却很缓慢,似乎是要将烟燃烧的烟雾尽数推压进胸腔,填地满满的,再抽丝一般吐出来。 这样,烟雾会在胸腔里待的久一点。 “司命,你是人。”陈默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这句话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眼眸里的光聚拢在一起,很亮很亮。 地下车库入口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 陈默听到了声音,扭头看过去,手指间夹着的烟因为扭头的动作,抖落了不少的烟灰,簌簌落到地上。 陈默盯着车库下沉路口的位置,两道车大灯的光照进来,有些刺目晃眼,陈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俏生生地站着,灯照在她脸上,皮肤显得又白又亮。 远远望,像是静默的端庄女人;配上手里的烟,又是别样的韵味。 灯熄灭了,或者是不再直射陈默。 她睁开眼的时候,进来的已经在不远处的车位停好,引擎熄了火,车库变回寂静无声的状态。 车门打开,从车里下来的人陈默认识,是徐杨。 “徐总。”陈默笑着问候了声。 “早。”徐杨点着头,然后看见了陈默手里的烟,“在这抽烟?” 陈默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但还是说着实话,“突然想抽了,就抽一根,进了大楼就不能抽烟了。” “你不是会去实验大楼楼顶天台抽吗?” 陈默脸色变得窘迫起来,敢情自己偷偷去天台抽烟其实被徐杨看在眼里。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淡淡地垂下眼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开个玩笑。”徐杨察觉到陈默的神情,想打圆场,“研究工作累,偶尔抽支烟放松下正常。” 徐杨的年纪四十来岁,人到中年,又坐着总经理的高位,虽然是打圆场的话,但带着的都是官腔。 听起来就一本正经、严肃,让人神经更松不下来,反而继续绷着。 “介不介意给我也来根烟?”徐杨走到陈默面前,忽然开口说道,语气里也有请求的意思。 “徐总……”陈默犹豫了会,“这是女士香烟,你抽的来吗?” “燃烧起来不都是尼古丁和焦油吗?”徐杨反问。 陈默懵了一下,但很快缓过来,徐杨说的没错,不管什么烟,燃烧起来不都是尼古丁和焦油。 “也是。”陈默笑了笑,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连同手里的打火机一并递给徐杨。 与此同时,因为徐杨的这句话,她绷着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万事万物都一样,本质是什么就是什么,人也一样,改不了………”徐杨接过陈默手里的烟和火机,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如果联系前一句话或许并不奇怪,但陈默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似乎……另有所指。 陈默想不明白,只好笑了笑说,“是。” 徐杨把烟放进嘴里含着,用打火机点燃了烟,抽了一口,手指夹着烟离开嘴。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徐杨问。 这不是个太涉及隐私的问题,刚好徐杨跟自己要了烟抽,所以陈默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是顺带的。 “读研的时候,尤其是出论文的那段时间,精神压力大,心理上甚至有些轻度的问题,所以会通过抽烟来释放一下。”陈默回答道。 “心理上的问题,现在没有了吧。” 陈默深深地看了眼徐杨,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隐私了,但徐杨的话并不是疑问句,更像是朋友间的关系。 这让陈默有些受宠若惊。 “老实说,还有,而且更严重了些。我有重度躁郁症,前段时间还去心理诊室拿过药,治疗过。”陈默微微一笑,她自己没有太把躁郁症的事情放心上,所以说的轻飘飘的。 “前段时间………”徐杨喃喃道,眼里有莫名的光。 陈默只听到喃喃声,没注意到眼里的神情。 “这段时间你出勤的次数有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徐杨抬起头,问起另外一个问题来。 陈默看着他。 于是明白了徐杨为什么要跟她讨要跟烟来抽,和问的第一个问题一样,都是铺垫,铺垫现在要问的话。 他是领导,自然要问清楚手底下的人不好好上班是什么缘故。 又因为他的那副官架子,所以喜欢铺陈些东西,弯弯绕绕。 陈默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她想岔了,拐进了另外条错误的胡同里。 “抱歉啊徐总,我请假的时候没跟你交代具体原因。”陈默神色愧疚,手里的烟抽完了,地下车库没有垃圾桶,她扔到地上,用鞋尖踩灭,“前段时间我在路上被一帮匪徒绑了,所以……这个警局里是有备案的。” “没受伤吧?” “没有。” 第152章 发现(4) 陈默很诧异,徐杨第一句话会是自己有没有受伤,领导对下属的关心? 看着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陈默又想到徐杨会是白蛇的人,就觉得这种关心藏着更深的利用,与其说担心自己的安全,不如说担心月氏晶簇的研究成果会因为自己受伤无法研究而断掉。 联想到徐杨是白蛇的人,陈默的眼里就多了警惕,厌恶和愤怒。 她藏的不深,但是情绪控制的很好,不容易被发现。 况且,徐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知道他和白蛇之间的关系。 “事情都解决了吗?”徐杨问。 陈默抽完了烟,其实可以离开去实验室,但徐杨还没有抽完,不论处于礼貌还是处于对上司的假意尊敬与客套,陈默都得站在原地等着,等徐杨抽完烟一起上去。 “解决了,绑架的事情已经跟警局的警察交待过,也做了笔录,然后自己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所以多请了几天假,好在已经没什么事了。”陈默慢言细说,只是大概的解释了下,没有说太多,避免引起猜疑。 “心理建设?”徐杨皱着眉问。 陈默没想到他会如此的敏锐,捕捉到了自己话语里唯一有信息的两个字。 “嗯。突然被人绑架拖进车里,虽然被救了,可仍然是心有余悸,这几天甚至还会做噩梦。我心里原本就有些心理问题,所以才要做些心理建设。”陈默偏了一下头,手抓了一把头发弄到左边的肩膀后面,微笑着,张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誰经历这种事都会心有余悸,更别说你还是个柔弱的女人。” “柔弱……我们搞科研的女人,哪有柔弱这一说。”陈默呵呵呵笑道。 徐杨闻言,也开口笑。 陈默看着徐杨手指间夹的烟,还有小半截,抽的快的话,不用半分钟就能够抽完。但徐杨一直在说话,三四句话才抽一口烟,所以这小半截烟抽完得要不少的时间。 陈默不想在这跟徐杨耗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自己虽然小心谨慎,可也怕说的话一多,被他误打误撞的发现些什么,却也不能提前离开。 这样更容易让徐杨起疑心。 “当时是谁救的你,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徐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陈默更觉得话里有话,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怎么回答才是最合情合理不出差错的,只好按照实情说。 这样最不容易出错。 “说来也巧,救我的人是安湖里西街的一个心理医生,我去过几次那个心理诊室,做心理咨询也好,拿安眠药也好。那个医生从蓟丘那边返回市里的路上,正好撞见了我被人从面包车上拉下来。”陈默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当然这是编的,不过这是在警察局做笔录时的说法,徐杨去警局查,也会是这个描述,所以陈默不担心什么,“他发现不对劲跟了过来,然后把我救了。” “那确实是巧。”徐杨眯着眼,眼缝很小,看不见里面藏着的到底是精光还是幽芒,他似乎在深想什么,手不自觉的抬起,将烟送到嘴边喊住。 深抽了一口烟。 烟雾缓缓吐出。 “至于感激,肯定是要的。不过一直没约到合适的时间。”陈默面露惋惜的神情。 徐杨手里的烟抽完了,他将烟头随意的扔在地上,并没有用脚去踩灭。 “走吧,上楼。” 徐杨说这句话,陈默如释重负。 两人走进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徐杨去五楼,陈默去三楼的。电梯到三楼的时候停住,陈默跟徐杨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出电梯。 她先去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再去换衣室换衣服去实验室。 去办公室的路上,陈默反复回忆着徐杨刚才说的那些话,从徐杨下车,要烟抽开始,到最后的那句——那确实是巧。 然后,她又想起徐杨眯眼时眼缝里藏着的光。 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可又不知道是什么……… 徐杨的话,像是早就在话题板上想好的问题,前后之间看似只是正常的顺带起意,没有太针对的逻辑,但往往重要的逻辑就藏在其中。 “我应该没有说错话。”陈默歪着头,自言自语,她不放心,还是担心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什么。 但也可能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徐杨或许能够查到自己去过司命的心理诊室,但是自己和司命的关系,他肯定不知道。 孙德和云崖彻底撕破脸背叛的时候,她和司命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没去过云崖。 孙德也不知道自己和司命的关系。 “不会暴露什么。”陈默深吸一口气,自我确认一番。 她在拐进自己办公室的路口处,看见了迎面过来的皮磊。皮磊走的很快,手里捧着厚厚的文件,他应该是看见了陈默,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脚步第一时间没有停下来。 直到陈默后背贴着墙避开的时候,皮磊的身体才下意识地顿住,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他没停住脚,整个人栽倒下去,文件也是洒落在地上。 陈默蹲下身子,帮他捡地上的文,“没什么事吧?” “没……没。”皮磊神色有些慌张,他扶正自己的眼睛镜框,看着身旁的陈默,慌张变成紧张,他说话结结巴巴,尤其是瞥了一眼陈默的胸脯之后,神色更加恍惚起来,“我刚才,刚才在想问题,没看见,对不住了陈博士。” 他不敢看的太久,但是被陈默发现,留下一个猥琐男的形象,所以很快抓起地上的文件,站起身来,收敛眼神。 只是余光还是会忍不住地瞟过去。 “没事。”陈默把手里捡起的文件交到皮磊手里,然后起身径直走向办公室。 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皮磊不老实安分的眼神,她注意到了,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是心理很不舒服。 皮磊一直对自己有意思,也有过试探和示意,但他这种道貌岸然的人,不可能。 如果皮磊视线不偏不倚,瞄上了就正大光明的看两眼,陈默反而会多看他两眼。 像这种偷偷摸摸的,没戏。 关门的声音嘭的一下,皮磊的心脏也跟着跳一下。 他还没意识什么。 第153章 发现(5) 徐杨到五楼去到自己办公室后,关上办公室的门反锁,然后拿出手机给白蛇打电话。 电话接通,里面先传来白蛇低沉干哑的声音,白蛇知道徐杨这个电话打过来的目的,所以没有任何的前言絮叨,直接问,“事情查清楚了?” 上次白蛇吩咐过徐杨,要把事情查清楚,然后给他一个结果。 要查的事情是陈默被千狐绑到蓟丘,又被司命救回来的事情。当然,真要查起来,涉及到的情况肯定不会是这一句话这么简单。白蛇没说明,但是徐杨领悟得到。 他要查陈默和司命是怎么接触到并且认识的,要查清楚两人的关系。蓟丘的千狐不是个鲁莽冲动的人,也不是个人票贩子皮条客,会绑架沿途成熟性感漂亮的女人送到专门买卖的地方,他对人类世界有本能的畏惧和抗拒。 千狐这个人,不太愿意融进人类世界,却又不太愿意过于疏远。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盯上陈默? 再一个,司命救陈默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调查这些事情十分繁琐,尤其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隐藏在山泽丛林夜幕下,更是难以发现。 不过数千年来,白蛇在这片地域上建立了庞大的消息组织,想要查清楚虽然难办,但却不是不可办。 “查清楚了。”徐杨回复道。 “说说看。” “司命和陈默最初的认识,是在华盛顿直飞新城市的国际航班上,在航班乘客信息上,两人的座位是挨靠的。” 白蛇没说话,徐杨继续往下说。 “后来陈默去过司命的心理诊室,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这一点在和陈默的谈话中确认过,她的确是有躁郁症方面的心理问题,需要一些镇静剂和安眠药辅助入睡。司命也担任她心理问题的咨询师——” “谈话?”白蛇打断徐杨的话,“谈话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在地下车库正好撞见陈默,跟她聊了会,旁敲侧击的问了些问题,结果和我调查到的都吻合,她没说假话。”徐杨解释道。 电话那边沉默,没说话,良久才有声音出来,“你接着说。” “千狐和司命的矛盾由来已久,上次孙德告诉我们云崖和蓟丘要在大清山里面碰面交易药剂,我们当时还派了一队人去堵截。问过林乔,那次的交易并不成功,云崖和蓟丘更是大打出手。而当时陈默也在场。” “她为什么会在?” “陈默正好去大清山景区旅游,收费站有她那天的出入情况。在景区的时候碰巧撞见了司命在景区里面,好奇心驱使她跟了上去,躲在后面,结果被千狐嗅到。” “后来司命用了三管药剂,从千狐手里换下陈默。” “所以上次是司命第二次救陈默?”白蛇问。 “是。”徐杨顿了一下,说到这个他心里突然起疑,疑心一直都有,但还是不知道疑在哪里,“后来云崖和蓟丘撕破脸皮,千狐没有办法再通过交易拿到云崖的药剂,所以瞄上了陈默,想着通过控制陈默来换取药剂。” 事情到这就说完了。 如果陈默听到徐杨讲述的这些,一定会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心里会深处害怕恐慌的念头。 庆幸的是陈默没有选择在徐杨问的那些问题上说谎,说的基本都是真话,不然她真的会被徐杨怀疑,认为已经和司命成为了一伙的人。 “为什么会救?”白蛇问到了这么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不是救一次,而是救了两次。 “按照林乔的说法,陈默的身上有司命的种香。整个新城有不少女人被司命种香,一旦种香,云崖所有狐狸遇见时都要表达足够的尊敬,遇到危险更是要营救。” 林乔是白蛇在云崖的暗子,徐杨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关于司命和陈默的事情,徐杨问过林乔。 他没有姬女作为女人的直接,猜到了陈默和司命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他只知道陈默身上有种香,司命对她好是正常的事。 至于后来陈默被司命带入云崖的前两天,老白安排林乔出国一趟办些事情,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他不知道陈默已经到过云崖,知道他们是狐狸的事情。 如果知道,今天徐杨的结果,就得改。 “种香………”白蛇沉吟道,“司命种香过的女人,和药剂制作有关,所以会被云崖尊重。” “但是,新城被司命种香的女人,没有一万也有数千,千狐为什么偏偏盯上陈默?在大清山景区撞见真的只是巧合?”白蛇自说自话。 “陈默又恰巧是陈铭德的女儿………” 这么多凑巧的事情堆到一块,就绝不会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像白蛇这种活了两千多年看惯了人心变化的老鬼,自然能很轻易的想到这一点,所以对于徐杨的结果他虽然不予置评,但心里面只有一半是信的,还有一半是不信的。 一半一半,虽然都是百分之五十,但往往不信的的执念要比信的多,人总是不惮以怀疑的目光看世界,何况是性冷的蛇。 “我知道了,关于陈默的调查就到此为止,你要让她抓紧基因样本的研究。”白蛇吩咐道。 “是。” “还有件事。”徐杨以为白蛇要挂断电话,但没想到他又开口说话。 “什么事?” “林乔被云崖的老白派去国外办些事情,那些事情也不是非林乔去不可。我担心云崖对林乔起了疑心,这段时间断了和林乔的联系。至于什么时候恢复,等我通知。” “是。” “那家伙,躲在云崖这么多年,鬼鬼祟祟,难道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这么多年,我不是找不到你,是不想动你………” 白蛇的话老沉幽幽,临了还有一声叹息。 然后挂断了电话。 徐杨怔住,拧着眉头敛着目光,他大概知道白蛇说的是谁,所以才会怔住,可他又不清楚白蛇说的不想动你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不是也像云崖的司命一样,除之后快吗? 徐杨想不通,他把手机放到办公桌上,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反锁解开,然后再回去坐着。 第154章 发现(6)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得到陈默的允许之后,陈默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薄妍踩着高跟鞋进来站在办公桌面前。 陈默抬起头,表情静默地看着她,“什么事?” 薄妍歪了歪嘴,“陈默姐,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 “可以。” 薄妍扭动身子,朝着角落的饮水机过去,打开下面的柜子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陈默坐在办公椅上,手托着下巴看窗外,没有注意薄妍的动作。 但她在等薄妍说话。 薄妍咕咚喝完一大口水之后又连续喝了两小口的水,整个过程没有说话,没有较大的喘息声。陈默有些诧异,大早上的刚来实验室,怎么薄妍像是跑了个四五百米口干舌燥的样子,不断灌水。 薄妍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没再续杯,而是转身回到原来站着的位置,把纸杯放在办公桌上,低着头看陈默,“陈默姐。” “什么事,说。”陈默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我和方景民——” 薄妍话刚说完五个字,就被陈默打断,“你也要和景民订婚了?” 陈默惊讶地抬头看薄妍,问。 薄妍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神情复杂到难以描述,但很快变得十分简单,谈到订婚,薄妍的蓦然红了一片,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还真是……”陈默自言自语,不看薄妍那张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脸,而是扭向窗外。这时候外面的阴天反倒是比薄妍的红脸可爱的多。 “真是什么?”薄妍终于是缓过神来,“什么跟什么,我哪里说了我要跟方景民订婚。订婚……订婚哪有准备好!” “不是订婚你脸红个什么劲?” 薄妍被陈默这句话气的直跺脚,神情哭笑不得,“我那是脸皮薄!” “等等……陈默姐,为什么是也……”薄妍缓过来之后,脑子的反应也迅速了很多,她原本就是个爱八卦的主,一下子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该不会是你找到了人生伴侣要订婚吧?”薄妍也是话赶话,直接张嘴问出来,眼睛里脸上都是一副好奇,惊讶,等待答案的神情。 “没。”陈默摇头,“我有个要好的朋友,在我来公司的路上跟我说她跟她男朋友要订婚了。嗯,她跟他男朋友在一起的时间跟你和方景民差不多。”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还想着她订婚的是,你一说你跟方景民,我第一时间就联想订婚上去了。” 薄妍哦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用古怪的眼神盯着陈默。 盯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好放弃。 也是,陈默姐现在对象都没有,哪来的订婚的可能。 “陈默姐,你朋友要是跟我一样,那两人在一起也没有多久,这么快就订婚?”薄妍好奇起来。 她和方景民的关系越来越近,但是没有想过订婚的事情,她想了解一下为什么这么打算。 “嗯。”陈默回了一个字,不想和薄妍谈论程莎莎和赵宥订婚的事情,她问,“你和方景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陈默额头上一团黑线,神情无奈,“你刚开始说的话,你跟景民……后面是打算说什么?” 薄妍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回想起来,“陈默姐,我想说的是我跟景民的实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想着让你去趟实验室。” “我让你和方景民研究的实验——那个狐狸毛发的基因研究?”陈默问。 “嗯。” “什么突破性进展!?”陈默双眼骤亮,小米毛发的基因研究薄妍和方景民一直在做,这段时间陈默因为自己的事情,没有太关注这件事,没想到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 她震惊,还有些激动。 陈默目前已经知道,小米体内基因的问题是白蛇在他的aasv1开放位点插入了用于产生月氏晶簇的编辑基因。这种基因并不能准确表达出用于基因沉默的月氏晶簇,还在小米体内产生了较坏影响的脱靶效应。 如果研究有进展,小米的病情就有救。 对于解决司命体内的缺陷基因,也会大有帮助。 陈默激动的站起身来,她凝视着薄妍,突然的动作反而是让薄妍一阵奇怪惊吓。 “陈默姐。” “边走边说吧,我们去实验室。”这是大事,不管薄妍说的进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陈默都想在第一时间去实验室,看实验的结果。 “好。” “先等我一下,我去换实验衣,你在路口等我。”陈默脚步迈得飞快,一转眼就来到办公室门口,薄妍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突然不太理解是什么状况。 陈默姐似乎……似乎太激动了点。 但毛发的研究并不是主要的研究项目啊。 薄妍在岔路口等着,陈默换衣服的速度很快,跟以往一样,一旦工作起来,陈默就会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陈默问。 “我跟景民一直在对开放位点插入基因的功能进行实验,在噬菌体中进行转录培养然后表达,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物质。景民解离了这种物质,是类似于芳香族化合物的有机物。” 薄妍说的,和陈默老白当时说的差不多。 那种物质,就是月氏晶簇。 “后来我们发现,这种物质应该是种基因沉默剂。我们顺着基因沉默的思路去研究,期间皮磊帮过我们不少忙。” “皮磊?”陈默想到皮磊,皱紧眉头,脸上情绪不太好。 “只是景民问了他些关于基因沉默的事情,也把我们暂时的实验结果给了他看。他确定插入基因的作用就是产生沉默剂。他建议我们利用同位素标记,看看沉默剂作用位点。” “基因沉默这方面,他的确擅长。”厌恶归厌恶,该承认的还是要承认。 “后来我们用皮磊的方法,进行同位素标记,找到了作用的那几个基因位点。但奇怪的是,沉默剂似乎没有起到基因沉默的作用。” “我跟景民猜测狐狸毛发的主人估计是某个实验室苦楚的实验体,而实验体经历的是失败的实验。” “就这样?”陈默怔了一下,她没听到突破性的进展在哪,应该不止是这样。 “这只是前言。” 陈默:“………”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直接说重点,说突破性进展。” 第155章 发现(7) 陈默说这话的时候,应该走进了二号实验室。 薄妍也没有听她说这句话,而是快走了几步走到方景民的面前,轻声喊了他一声,“景民。” 正在专心研究手里东西的方景民听到薄妍的声音,抬起头,冲着她笑。 她也冲着他笑。 两人都笑了起来,没有声音,但是眉目有情。 陈默看着这一幕有点说不出话来,她有几天没有见这两人,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变得这么齁甜齁甜的? 旁若无人,简直能把人腻死。 咳咳--- 陈默咳嗽了几声,表示还有人在。 “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实验室,更像是你们小两口幽会的地方?”陈默眯着眼抬眉揶揄道。 方景民神色尴尬的低下头。 薄妍则是扭过头来,稍稍红着脸反驳,“哪有?” “哪都有!”陈默没好气地说。 薄妍讪讪一笑,没再说话。 “方景民,薄妍跟我说你们的研究有突破性的进展,目前是什么情况?”毛发的研究情况是正事,陈默不想跟薄妍说太多开玩笑的话,直接问方景民。 “陈博士,你先看这个。” 方景民递给陈默几张a四纸。 上面有打印的文字和图片。 陈默看着图片,也看着图片所对应的文字内容。她皱着眉静静地看,方景民等陈默看了个大概之后开始说。 “这三张a4纸分别记录着三次实验的数据。第一张a4纸的内容,是从毛发里提取的基因放入噬菌体中进行转录表达,培养皿为普通菌体培养液结果;第二张a4的内容,培养液中掺入了我的血液;第三张a4纸的内容结果,培养液中掺入了薄妍的血液。” “请教过皮磊博士,在编辑基因的a、b两处的嘧啶内进行同位素标记,用以观测编辑基因的表达以及作用情况。” “图片里的荧光点,就是同位素吧?” “是。”方景民说道。 陈默闻言,仔细的看着三张a4纸的图,细心的对比着,刚才她只是粗浅的扫了一眼,没有太认真看。 看了一会儿,陈默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没有掺入血液的培养皿结果图,标记的同位素只出现在编辑基因以及产生的物质当中;而掺入了部分血液的培养皿里,同位素还出现在了另外一处位点上。 “这块位点的基因………” “就是我们最开始研究毛发时候发现的突变基因。” 也就是云崖狐族体内的缺陷基因。 在云崖的时候,老白他们对小米体内的基因也做了实验分析,当时的情况是没有产生基因沉默的效果。 当时也做了同位素跟踪,标记同位素没有进入到缺陷基因内部。 按照父亲遗留下来的关于月氏晶簇的文档,月氏晶簇是能够和缺陷基因结合去甲基化进而让基因沉默的。 陈默和司命分析,白蛇并没有得到月氏晶簇的完备制作工艺,所以产生的未必是真的月氏晶簇。 但现在看来,他们想的有偏差。 编辑基因产生的,兴许就是月氏晶簇。只不过想要让它起作用,难道是还需要别的媒介? 血液……… “相较于第一组,后面两组加入血液的实验有成功的基因沉默现象,但是现象并不明显。或许血液会是那种物质其效果的活性介质,但血液的需求也会有特殊性。” 方景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陈默点头同意。 “会跟血液血型有关吗?”陈默问。 血液需求不同,首先想到的是血液血型,联想到小米体内的状况,兴许是血液需求针对专一的血型。 “我和薄妍也这么怀疑,我们两的血型不同,所以在血型上也做了对照试验,目前来看没有差别,或者说效果不明显。” “可能血型还不匹配。” “后续实验,我会向血库中心请求些不同血型的血液进行实验,看看是不是真的跟血液有关。如果是真的,这在基因沉默领域也是重大的发现。”方景民说道。 陈默更关心的不是研究领域,而是白蛇知不知道这件事。 应该不知道,否者凭借白蛇的势力,弄来成百上千的血液样本应该很容易,实验结果也早该论证出来了。 但小米体内的月氏晶簇,并没有起作用。 “薄妍,方博士,这项研究能不能请你们暂时保密。”陈默请求道。 “我明白。”薄妍点头,方景民说话,两人真的很默契。 方景民以为陈默保密的意图是涉及到基因沉默研究领域的重大发现,需要暂时不透露风声。 其实陈默只是担心白蛇知道这一点,会大肆抓捕云崖狐狸进行实验。 陈默没有多解释。 “不过,你们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掺入血液?”陈默很好奇这个。 “这个是薄妍的功劳。”方景民看相薄妍,眼神里多了不少的宠溺。 陈默眯着眼看眼前的两人,想着薄妍究竟是给方景民吃了什么药,让他这么个严肃刻板认真的人,眼里会多出宠溺的目光。 她想知道,因为她想让司命也变成这样。 虽然司命的眼神是柔和的,但却不够宠溺,女人当然是希望自己爱的人看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宠溺啊……… “陈默姐,这个发现可多亏了我呢……”薄妍抬眉傲娇道,她走到陈默的面前,露出自己的一根手指给陈默看。 陈默凝神看过去,看见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已经结了疤。 “做基因切片的时候,我的手不小心被切片玻璃划伤,在我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有一滴血滴进了培养液里,然后就出现了后面两张图的情况。” “我跟景民说了这件事,后来反推的时候发现是血液问题,所以从这个入手。” “你少数也做了成千上万的实验了,竟然会不小心被切片割伤,当时应该是在胡思乱想些别的吧?”陈默猜测着,打趣道。 薄妍的脸迅速的红了起来,她大着声,“陈默姐,哪有你这样的!” 说完偷偷瞄了一眼方景民。 陈默发现了她的偷瞄,瞬间明白了薄妍当时胡思乱想的是什么。 情欲,本就是不受控制。你也猜不到,她哪时哪刻会从脑袋的哪个角落钻出来。 吓你一跳。 不过这次,是真的巧。 但很多科学的发现,本身就带有太多的巧合性。 第156章 动荡(1) 天上的大太阳无依无靠的挂在天幕上,下方的波云诡谲似乎与他无关。入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晚夏最好的那丝炎热气息也消散的差不多,不太可能会出现偶尔的灼热。 所以哪怕太阳再大,再亮,光线再笔直地照落下来,地面上的人都不会感觉到炎热,反而是会有一点点凉意。 凉意来源于风。 也是因为风,让天上的云彩行迹变得捉摸不定。 陈默仰着头看着天上的云彩,看着波云诡谲。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过会就要去地下二层的实验室,今天她要给特殊基因样本做个副本出来,然后想办法将正本带出实验大楼。 做副本的原因,是希望徐杨到时候发现的晚一点,这样她有足够多的时间赶回云崖。 说实话,她有点紧张。 紧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自己没有做好没有一次性成功,给了徐杨反应发现的机会,随之而来的可能会是一系列的麻烦。 她看着云层,眼睛里的云飘浮不定,就像她此刻的心绪一样。 前几天的那几场雨下过之后,新城市的气温降了不少;最近这几天出了太阳,温度又回温了一些,但总体而言更接近秋天的味道。 除了雨之外,新城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路上依旧是车水马路,街道上的行人或神色匆匆或慵懒,格子间里的工作者埋头做着工作。 一切如常,很是平静。 但平静不意味着真的平静。无风无痕的大海,内部也会是暗流涌动,波涛汹涌。 蓟丘的山岭,素来是安静无声的地方,尤其是千狐他们所在的那几座山头,人迹罕至。 一来是因为这里原本是民国时期用以枪决人的乱葬岗,埋了不少白骨缠了不少鬼魂,人们提到这个地方就心里犯怵,不太敢来。 二来是早些年这里被列入封山育林带,山上的树木不允许砍伐,也就更不会有伐木工人山上砍伐树木。 千狐以及族人生活在这,虽然不比云崖藏身山下的洞中世界隐蔽,但也是不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阳光很好,灌木草丛上的露水被蒸干殆尽,泥土十分干燥。这里有人,有狐狸,其实本质上都是狐狸。 草地上有狐狸在上蹿下跳,可能是碰到了草地里藏着的石头崴了脚,整个身体蜷缩成个球翻滚了数圈;山凹里的石头上有人躺着晒太阳,叼着草根。 竹楼里只有两个人,千狐和严猛。 严猛站在茶桌旁,跟千狐汇报着工作,千狐则是边泡功夫茶边喝。他的确是觉得这样和茶是一件繁琐并且浪费时间的事情,但似乎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 所以,他渐渐也是习惯了这种喝茶的方式。 习惯………千狐眯着眼喝着茶水,想着这真的是很可怕的两个字。 严猛向他汇报的事情,是关于族内妇女和小孩迁徙到梅岭一事。前哨已经抵达梅岭,并且探查了内部的情况,没有什么问题,隐蔽性很好,设施也好,可以直接迁徙过去。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派人先去梅岭看看。梅岭就算没有建成,也不会比这里的竹楼还要简陋。蓟丘的狐狸在蓟丘恶劣的环境下生活惯了,自然能够在环境更好的梅岭生存下去。 自上而下是件痛苦并且难的事情,但自下而上却是件幸福的事。 之所以还是要派人去看看,是为了解决水源和空气的问题。 当初建造梅岭基地的时候,也采用的是云崖通风井的设定,保证空气的清新流畅,水源则是地下水。不过当年突然放弃梅岭之后,通风井没做,地下水井也没有打穿矿沙层,出来的水并不甘甜干净。 水井的事不是大事,进入梅岭之后,让人慢慢往下凿个四五天,应该就不成问题。至于这四五天,就要出去到梅岭的梅河取水。那里离人类经常出没的地方不远,容易被发现,很有可能会被白蛇再次盯上。 千狐迁徙的目的,就是让蓟丘狐族从白蛇眼皮底下消失。 这样不管孙德也好,林乔也罢,抑或是白蛇其他的暗藏手段,都找不到他们,狐族才能得以安生。 “第一批迁徙的族人已经出发了。”严猛继续说道,“第二批是今天出发。” 蓟丘狐族迁徙,在千狐的计划下,分作三拨,依次迁入梅岭。计划下来遭到了一些宿老的强烈反对,他们指着千狐的鼻子骂,数典忘祖,贪生怕死。 千狐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笑了笑,然后告诉这些宿老,他们若是不愿意迁去梅岭,可以继续留在这,等蛇上门。 狐狸怕蛇,这是天性。 后代的狐狸半人半狐,兴许怕蛇的念头轻点,但是这些活了数百年的宿老,还保留着对蛇天然的恐惧和害怕。 提到蛇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铁青,噤声不说话,脸是绷着的,睁大了双目瞪千狐,然后愤然离开。 “宿老那边有话传来……”严猛说完又提到了宿老。 千狐恰好在想宿老们,脸上没有什么好颜色,“迁徙事关蓟丘狐族命脉,这些老家伙的反对可以不听。生死面前,从来没有规矩,人类尚且这样,何况我们狐狸。” “不是,千狐大人。”严猛一听千狐的话,就知道他提前误会了他的话。 “那是什么?” “宿老们要求他们被安排在第二批迁徙的队伍里。”严猛身体站的笔直,嘴角轻扬,言语讥诮起来,“那些老家伙,估计是听到些风声,所以紧张起来。也可能是千狐大人您的那句等蛇上门,真的把他们的魂吓出来了。他们其实很怕死。” 千狐眯着眼,喝着茶,半晌不说话。 良久,他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端着茶杯在鼻子前悬着,闻着茶的清香味,然后下嘴唇边缘来回摩挲。 “怕死就好。”千狐感慨了一句,然后整个身子都是轻松下来。 他们怕死,他的阻力几乎会不复存在。 生灵万物都怕死,那帮脾气又臭又硬的老家伙,也不例外,而且活得越久会越怕。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没有。”严猛摇头。 “那你下去安排族人迁徙的事。” 第157章 动荡(2) 第二批前往梅岭的族人已经准备好启程了。 年纪小点的,手指放在嘴唇边,眼睛里都是闪亮的星星,活蹦乱跳的走来走去,他们只道是远游,心里兴奋开心极了。 旁边站着的那些妇人和年长者,多少知道些内幕,站在灌木丛旁,凝望着这一片家园,风吹在脸上,丝丝凉意。 很快,她们难过的以手掩面,泪水从手掌和面颊中间流下。 哽咽的声音压抑着,手不住的颤抖。 背井离乡的滋味,年纪越大越清楚明白。 所以那些宿老,才会在族内大会的时候那么义正词严的反对,甚至是控诉。但如果将生死摆在每一个人面前,终究还是不会有人会冲死神微笑。 不是不敢,而是没必要。 出发的命令下达,一些妇女没忍住内心的悲痛,哀声哭号起来,旁边的孩子用手拽着自己妈妈的手,嘴里是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 最后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千狐站在竹楼里,透过窗户,目送这些人离开。 孙德背叛云崖,并没有在千狐心里掀起多大的风浪,但是知道林乔的背叛后,他无法淡定。林乔知道蓟丘狐族的大致位置,这里很有可能会来蛇。 他不得不提前预防,让一些不能战斗的妇孺撤退。 “司命,你是怎么考虑的?”千狐抬头看天,自言自语。云崖出了叛徒,要说最慌乱最不安的应该是云崖狐族才对。 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传出来半点云崖动荡的消息。 司命真的不担心? 或者真的没有防备?没有防备他是不相信的。 时间来到下午,太阳倾斜的角度变大,距离第二批族人迁徙出发,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千狐站在竹楼外面的平台上,仰着头看天空的太阳和云层。云层很白,太阳散发着并不灼热的光线,很温和,所以不会次刺伤眼睛。 起风了。 风像是一双手,推着云层从东往西走。这双手并不柔和,反而是力气大的很,云层移动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太阳附近,遮挡住太阳的光线。 竹楼所在的整片山坳口,被落下的阴影覆盖。 千狐站在阴影的正中心,凉风吹开他的头发。他和司命一样,都有着不错的样貌,剑宇轩眉;但和司命不一样的是,他眼神里更多的是冷酷和狠戾。 风吹过的时候,他觉得冷。他抬起自己的手臂,袖口自然的垂落,上面的细微汗毛很明显的因为冷颤而竖立。 紧接着,千狐从这一抹冷意中,感受到了凛然的危机感,那是生物对于危险来临时本能的应激反应。他们是狐狸,对于这种天性保有的还算完整。 千狐抓着手心,抬头看向坳口的出口。 不止是他,坳口里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一些是狐狸本体的族人,身体弓成虾球的样子,浑身毛发像是触电了一般根根张立起来。 瞳仁中心一根竖线,呲牙咧嘴,满是凶光。 严猛在千狐前面的草地上,他突然爬下身子,耳朵贴着地面听动静。 咚—— 咚—— 咚—— 从地面传入耳朵的声音振聋发聩,让他的身体都是跟着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不是恐惧不是怕,只是单纯的被声势震到。 这样的声音,像是汗血宝马身披重甲浩浩荡荡开拔;像是重型坦克履带崩山碎石;浩荡的声响会让人不禁想,发生了什么事? “千狐大人,正北的方向有巨大的声响,像是……像是……”严猛说不出具体的形容出来。 他不在半边脸贴着地面,而是站起身来,用手抹去了脸上的灰土,还有些不干净的污迹。 “他们在开山。”千狐抬头看着正北方向,神色淡定,但他眼睛里的精光又冷又厉,里面还有担忧。 “他们?”严猛问。 “白蛇的人。”千狐答道,然后继续说,“从高速路下来过省道,几乎没有进入这里的路,除了我们蓟丘狐族,只有司命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就算是林乔也不知道。” 上次司命来救陈默,千狐会那么爽快的放人,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司命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云崖其他族人过来。不管司命是有意还是无意,想要避免通往蓟丘的路被更多人发现,他千狐都要承他的情。 “通往这里的路弯弯绕绕几个拐口,而且进来的隘口隐藏的十分巧妙,没有人告诉,白蛇的人未必进的来。他们能做的,就是按照林乔给的大体位置,直接开山横推进来。” 千狐解释道。 “隘口左侧的断背山应该是被炸药轰开了,爆炸的声音,山石崩裂滚落的声音还没完全传过来;但庞大的硝烟已经能够看见。” 严猛顺着千狐大人视线的方向,看见了庞大的硝烟。 “千狐大人——” “吩咐下去,让预计后天出发的第三批迁徙族人现在就出发,什么都不需要带,立刻出发。”千狐打断他的话,面色凝重,看见硝烟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白蛇这一次的来势汹汹,“安排好护卫的人,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是。” 严猛神色匆匆的跑开。 坳口里的族人迅速动了起来,慵懒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轰隆隆—— 开山的巨响传了过来,一些奔跑的族人吓了大跳,身体栽倒下去,摔了个狗啃草的狼狈模样。他们一下子慌了神,惊恐地望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看见了浩大的尘烟。 乌泱泱一片,像是从林中飞出的鸟雀。 “要撤离的赶紧撤离!”千狐看着眼前因惊慌而震住不动的族人,大声吼了一句。 众人清醒过来,配合着护卫,往梅岭的方向而去。 什么都没有带。 半个小时后,嘈杂的隘口变得安静起来,风吹树叶哗哗哗地响。 千狐仍旧站在竹楼前面的平台区域,竹楼的两侧是留下来准备战斗的人员,大概有三十来号人。 他们不走,是为了和白蛇斗上一斗,蓟丘狐族比云崖狐族更有血性,哪怕是迁徙了族人,也要在让他们被迫迁徙的敌人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让迁徙的族人,有充足的时间离开这片区域。 风停了,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第158章 动荡(3) 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变响,变得像是山林间下的一场阵雨,然后越来越响,到最后在山岭间来回的飘荡,回声动荡。 千狐一直注视着隘口的入口,原来空空荡荡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黑影,接二连三陆陆续续出现四五道黑影。 黑影是一辆辆中型的suv,车盖上面还有不少白色黄色灰色的土灰,或者是炸药的销灰。 车里坐满了人。 刚才用炸药炸山的就是这帮人,不出意外,他们就是白蛇的人。 引擎声并不粗重,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山老林就显得轰轰隆隆,像是早些年的手摇拖拉机一样响个不停。 不一会儿,车停了下来,引擎熄火,车门打开,一个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下车,手里端着枪架子,头上戴着头盔。 这些人下车之后,一排排整齐的排在车前,黑压压地看的让人心悸,恐慌。 千狐凛着眼神,身旁的严猛等人神色凶狠,他们这些刀口子舔过血的人,不会害怕眼前的阵战,反而是兴奋激动起来。 蓟丘狐族和白蛇的恩怨由来已久,蓟丘有不少的狐狸性命葬送在白蛇的手里,可能剖心挖腹,可能身手异处,这些已经死去的狐狸里面,有些就是他们的兄弟或是姐妹。 蓟丘的狐狸,早就想要找白蛇的人干一架,好好地讨要一个说法回来。但是一直苦于不知道白蛇的基地究竟在哪,就算偶尔碰见了白蛇的卫队,也是寡不敌众只有逃命的份。 现在不一样,这里是蓟丘,是他们的地盘,对面的人数看过去也就是三十来号人,他们绝对是要咬烂这些人的身体,拧下头来祭奠那些死去的族人。 虽然他们手里有枪,看样子应该是麻醉枪,这里有灌木,有巨石,有土坑,凭借他们敏捷的身手,枪里射出来的麻醉针剂未必瞄的中他们。 留下来的这些蓟丘的狐狸,对他们的身手十分自信。 自信写在他们狰狞的脸色上。 “千狐大人,来的人不多,我们有把握吃的下!”严猛粗着嗓子说道,他脖颈上有一条暴起的青筋,十分明显,从上往下,血液鼓动。 十年前,严猛带着自己的妹妹出了蓟丘,到了新城市里。两人在繁华喧嚣的闹市里看灯会,买皮扎糖,喝三块一瓶的汽水。过了闹市口进一条巷道的时候,被白蛇的人跟上来,一共三个白蛇的人。 严猛护着自己的妹妹,和三个白蛇的人交手,四个人扭打成一团。严猛的后槽牙就是那晚被打崩的,身体多处受伤,最后他还是没能够护好自己的妹妹,被白蛇的人抓走。 他妹妹泪流满面,吼着,求他逃出去,活下去…… 他逃了,却把自己妹妹留了下来。 从那以后,他再没能看见自己的妹妹。 严猛死攥着拳头,千狐瞥了他一眼,看见了他的拳头,看见了他眼里的凶狠、怨恨、愤怒、戾气,知道严猛此刻的心情。 他扫视着旁边的人,同样看见了他们眼里的愤恨凶狠。 “先不要轻举妄动。”千狐吩咐道。 这些人虽然心里有怒火,但也听从千狐大人的吩咐,暂时不轻举妄动。 对面人群,从中间开始,各往两边走了三步,脚步落在地面上咚咚咚地声响,中间立刻腾出一条两米多的小道。 小道的尽头是一辆宾利轿车横停在路口,车门打开后走下来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他带着面具,看不见真实的容貌,浑身上下初了面具是白的,其他都是黑色。 黑袍,黑裤,黑鞋。 他出现的时候,四周像是刮了一阵冷风,阴森森的,让人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黑色的皮靴上有铁环,踏步走过来的时候铁环相互撞击发出声响。 从车停的位置到卫队的正前方,他走了十多步。 千狐死死地盯着,他能够确定,眼前的人就是白蛇。一个一直藏在黑暗里的家伙,一个手上沾惹云崖、蓟丘无数狐狸血液的刽子手。 司命从来没有确认白蛇是谁,只猜测会是徐福。 千狐更不知道白蛇是谁。 千百年来,白蛇抓捕了云崖和蓟丘不少的狐狸。白蛇和狐族是死敌,讽刺的是,狐族从来没有见过白蛇,更没有嗅到过白蛇的位置。 现在,终于是看见了。 千狐有料想到,林乔也是云崖叛徒的事被严猛发现之后,白蛇的人一定会找向蓟丘,对他们痛下杀手。 灭口? 说得过去,但没有必要。就算自己跟司命说林乔也是云崖的叛徒,无凭无据的司命也未必相信自己。 “你们能找到这里,是因为林乔吧?”千狐在白蛇出现之后,他反而是淡定下来,坐到平台上面,斜着眼打量白蛇。 白蛇带人出现在蓟丘,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危险,但也会是抓住白蛇了结他性命的机会。 不过在动手之前,他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你很沉的住气。”声音十分沉闷,像是嘴巴前带了一个变音器,将声音的音调调到最低,并且加粗加厚。 可白蛇的嘴前,没有任何东西。 他带着黑手套,右手手套上有两个核桃眼,来回地转动着。 “这里是我们蓟丘狐族的地盘,要是在这里都沉不住气,是不是太瞧不起自己?”千狐讽刺道。 “有些人,就算是在自己的地盘,也未必自信的起来。崇洋媚外,历朝历代都有。” “我们不是人,是狐狸。”千狐笑道,“而且我们有骨头。” “硬骨头?”白蛇语气里顿时有了兴趣。 “硬不硬的,啃过就知道,但蛇没硬骨头。”千狐毫不留情的嘲讽。 白蛇发出笑声,笑声像是恶鬼哀嚎。 说到蛇……白蛇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他最讨厌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字。 白蛇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人跟上。 “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动手?”千狐冷笑着,神色里满是嘲弄。 “是你自己在找死。” “就算我不说那番话,你们今天也不会放过我们。同样,我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白蛇仰着头,他戴着面具,看不见脸上的神情,但千狐知道,那是不屑和傲慢。 “你们很有种。” “蓟丘没有没种的狐狸。”千狐慢悠悠说道,“不过在动手前,我有些问题想要确认下。” 第159章 动荡(4) “古人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是很想听听你有什么问题。”白蛇说道。 千狐从平台上跳了下去,身后的人跟上,走到距离白蛇七八米远的位置停住。两人的中间像是楚汉河界,身后的人无不是严阵以待,有随时出手的准备。 白蛇的人全副武装。 严猛等人则是盯着这些人手里的枪,这种距离,麻醉枪未必好使,他们只要瞬间出击就能把眼前这些人迅速制伏。没有人盯着白蛇,他们都清楚,一但动手,白蛇会是千狐大人的目标。 他们不需要去担这个心。 “有什么想问的?”气氛在白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变得松弛起来,没有那么紧张。 千狐一步再向前。 白蛇身后的人握紧了手中的枪,似乎要端枪瞄准,白蛇抬手示意他们放下。 “你们能找到这,应该是林乔的功劳吧?” “没错。”白蛇并不否认,“看来那天夜里发现林乔和孙德的狐狸,跳进河里没有被河水淹死。” “老子没那么容易死。”严猛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脸色依旧狰狞。 白蛇脸转过去看严猛,冷冷地道,“上次你很幸运,这次就不见的了。” 严猛要冲出来,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千狐瞪了他一眼,才让他没再挣扎。 “你有种就给老子等着!”严猛粗着嗓子吼了一声。 “我很好奇,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段,能把孙德和林乔拉到你们阵营?” “手段?”白蛇轻蔑一笑,“是人都会想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比任何手段都要管用的多。” “他们是狐狸,不是人。”千狐反驳道。 “所以,除了好好活着,他们的心里还有更加强烈的欲望——彻底成为人。” 千狐闻言一滞,说到这他已经明白了孙德和林乔的背叛。于是他想到了司命,想到了云崖和他们蓟丘。千狐突然想笑,他没克制,于是笑出声来。 冷着脸,咧着嘴,皱着眉笑。 云崖和蓟丘最大的分歧,就是狐狸始终是狐狸,虽然他们能变成人形,但终究本质是狐狸。云崖提倡融入人类世界与之共存;蓟丘选择保留丛林法则,嗜血的天性,仍然偏居一隅,只是偶尔会去到人类世界打秋风。 司命一直相信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到头来,出叛徒的就是云崖。 狐狸要是太像人了,太习惯了人类的生活,哪里会想回到狐狸的世界里去? 他们只想成为人,彻底成为人,这才给了白蛇可乘之机。人也好,动物也好,被欲望蒙蔽双眼的时候,往往会忘掉一切,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自己祖宗是谁,会忘了去评估衡量一切。 可数典忘祖,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千狐真的很想知道,司命知道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究竟会有多好看。 讽刺! 真的讽刺! 但最讽刺的,还不是这个。 最讽刺的是,明明是云崖出了叛徒,为什么最先遭难的会是他们蓟丘? “为什么是蓟丘?”千狐问。 “你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是云崖吧?”白蛇反问。 千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白蛇面具里传出笑声,“你应该想的明白,林乔和孙德同时被你们撞见,就算蓟丘和云崖关系不好,我也还是会担心你们会给云崖透露这个信息让林乔暴露。林乔暴露,我的一些谋划可能会付诸东流,这个险我不想冒。” “所以,赶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想直接把我们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不全对,一网打尽,但不会赶尽杀绝。” 千狐眼神变幻,很快便明白过来白蛇话里的意思。 “那得让你失望了。” 白蛇不置可否,他微微仰着头,环顾四周,视线通过面具仅留的两个孔洞,看着这一片的山岭。 “这里的环境真不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里的清新,然后赞美了一句,“也很隐蔽。就算林乔告诉了我蓟丘狐族大致的藏身位置,但这一片到处都是山岭,又因为封山育林这么多年,草木疯长的厉害,想要在群山之间找到你们真的是件费劲的事情。” “我派出去的蛇,哪怕嗅觉灵敏,也摸索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确定了位置,但路不好走。我这人不是个能将就的人,逢河搭桥,封山开路,硬生生从开化村的南面再往南打通了这么一条路过来。花费的代价昂贵不菲,你觉得我不捞足好处,会轻易的回去吗?”白蛇阴森森的笑,唇齿间的话尽是寒气。 严猛他们鼻子出着热气,嗤之以鼻。 千狐脸色寡淡,“最后一个问题,有林乔在,你们完全可以攻入云崖,想抓多少实验体就能抓多少实验体,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而且迟迟没有动手?” “我可以大方一点,告诉你实情。”白蛇没有想要遮掩隐瞒什么,“我的研究还没有到最后阶段,没必要对云崖的狐狸一网打尽。” “养着?” “你很聪明。”白蛇夸奖道,“将云崖的狐狸一网打尽,未必是好事,还不如将他们放养在外,有林乔这枚暗子在,我什么时候需要云崖狐狸做实验,就能什么时候抓到他们。” “也免了自己一大笔喂养费。”白蛇感慨了一句,“我是商人,难免重利,这种耗费我还是会肉疼。” 他如果不戴着面具,千狐一定能看见,他咧着嘴在笑,露着黄色的牙齿,脸上拧着的肉强行做出心疼的表情。 看着让人恶心。 千狐明白了,白蛇为什么一直没有对云崖动手的原因。 他右手转动了一下,眼神低垂看着右手上面戴着的表,看着表上的时间。 算算时间,第三批迁徙的族人应该已经离开了蓟丘山岭的地界,就算白蛇的手段通天,也不可能有机会追杀过去。 这些问题的确是他心里的疑惑,想要问个清楚,但更多的目的,还是想要尽可能多的拖延点时间,让族人没有后顾之忧。 也让他们,可以拼死一搏。 千狐张着嘴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严猛等人,回过头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 “动手!” 第160章 动荡(5) 云崖出现蛇的事情闹了好几天,甚至是发动了整个云崖的狐狸一尺一寸的搜寻,还是没能够找到任何关于蛇的踪迹。 这件事情最后,也是传到了司命耳朵里。 蛇………别说整个云崖,就是云崖上面的几座大山内,在数千年云崖狐族的整治下,都不会有蛇的踪影,为什么炸油条的大娘会在清晨马路上看见一条白蛇? 虽然没有找到,但司命不会认为蛇没有出现过,是大娘眼花;蛇肯定出现过,云崖狐族对于蛇的敏锐那是天性使然,不可能认错。就算是没有看见,蛇经过旁边的时候,身体也会出现本能的预警。 没有发现,那就是没有找到。 或许,蛇还藏在云崖的某个角落里。 这件事不是什么小事。 司命给陈默打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陈默不在身边,后来回过去的时候司命正开着车,已经是在回云崖的高速路上。 “我要回一趟云崖,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一点,等我回来之后,不管基因样本有没有带出来,你都要跟我回云崖。”司命抓着手机放到耳边说道。 “你现在在哪?”陈默听见了车子的引擎声,知道他在开车,知道他是在回去的路上,但还是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是因为有别的要说。 “在车上。” “去哪?”陈默接着问。 司命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说,“回云崖的高速路上。” “你都已经在回去的路上,还说我要回去一趟干嘛?说的好像要征求我意见。” “我第一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没接。”司命解释道。 “所以你是要征求我的意见?”陈默反问,“那如果我不同意你去云崖呢,你是不是就不回去?” 司命不理她的反问,说自己要说的话,“我是告诉你,我要回一趟云崖。” “嗯,现在我知道,然后呢?” 司命愣住,一言不发,脸上有些莫名的神情。 “不说话………”过了会,陈默自己嘀咕起来,“司命,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司命想说是,但他没有说出来,“不是。” “你迟疑了,说的话是违心的话,所以你心底里是认为我刚刚有点无理取闹。”陈默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失落,又不像是失落。 司命听不出来,更不知道陈默为什么要说这些东西。 “司命。”陈默喊了他一声。 “嗯。”司命答道。 “要是我以后经常无理取闹,你能忍受我吗?”陈默问。 司命开着车,双手握住方向盘,眉头皱紧,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 他沉默,一言不发。 又过了会,陈默继续说,声音有些低,“司命,能不能答应我,我偶尔会有无理取闹的时候,你要是实在忍受不了,就告诉我。” “嗯。” “嗯你个鬼,你还真嗯?不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试探而已吗?”陈默语调忽然变高,气势也是上来了。 司命面色僵住,他是真的抓不住陈默的心思。 “为什么突然要回云崖?”陈默没在刚才的话题上纠缠,而是想问为什么又要回去。 他们才从云崖出来没多久,是小米的病情又有了新的问题,还是老白有其他事让他回去? “云崖进蛇了。”司命简洁的回答。 “云崖那么大一片地方,又是在山脚下的地洞里,有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陈默不以为然,虽然她怕蛇,但也知道深山了蛇出没是寻常的事情,犯不着大惊小怪,更犯不着让司命回一趟云崖处理。 陈默甚至想要出声戏谑地调侃,最后没有,因为她很快的反应过来,司命的话另有所指,没有那么简单,“你是说,白蛇的人进了云崖?” 她面色震惊,心里隐隐担忧。 “有人看见云崖出现了白蛇,未必是白蛇的人,但未必不是白蛇的人。” 他们怀疑过,当年徐福吞食了长生不老药,出现的变异会是什么;他们有猜测过,徐福在变异基因的作用下,身体出现了类蛇基因,会变成白蛇。 而他的后代子孙,也会继承这样的基因。 这只是猜测。 但云崖出现白蛇的踪迹,让司命更加觉得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不管那条白蛇是不是我们认为的白蛇的人,出现在云崖,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司命的话语里严肃凝重认真。 “孙德背叛了云崖,他知道云崖的方位以及进入口,白蛇的人按照孙德对的溜进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陈默觉得是这样。 “整个云崖只有一个入口,也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青铜大门,青铜大门往下是一个小门,有专门的人负责盯守,不会出现偷溜进来的情况。”司命否定掉陈默的说法。 “会不会是钻洞进来?” “不会。”司命很肯定的说道,“无论是云崖的四周,天花板,地面下层都浇铸了一米厚度的水泥层。所以不可能在我们不察觉的情况下钻通道进来。” “那……通风井呢?这个应该没任何防护吧?” 司命闻言没说话,皱着眉陷入沉思。 他一开始没有往通风井这方面去想,被陈默这么一提醒,他忽然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细想之后,可能性被他推翻。 “不会。” “为什么不会?”陈默不明白司命哪来的信心这么肯定,“通风井那么大的缺口,要发现应该不会很困难吧?” “很困难。当时通风口选地方的时候考虑过会有外人发现并且进入云崖里面,所以通风口藏在一个外部封住内部掏空的溶洞里,溶洞垂直往上十多米是人为打通的不到二十公分的通道。通道口藏在不起眼的密林里。” “两个通风井的设计都是如此。通道口相较于整个岷山而言,沧海一粟。而且具体位置只有我和老白知道,就算是孙德也不知道,白蛇更不会知道。” “那为什么——” “所以我要回云崖一趟,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那你路上小心。”陈默嘱咐道。 “嗯。” ………… 电话挂断,司命将手机放到副驾驶座位上,油门往下踩的更深,速度陡然加快。 第161章 动荡(6) 司命开车到云崖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的十二点多几分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老白其实可以早早的下班跑到方大娘的酒馆里要瓶桃花酿,来碟花生米,再来点秘制的酱牛肉,享受午餐;但知道司命大概是十二点到云崖,他没有先去酒馆,而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办公桌上,手指互相掰扯,骨节处发白的厉害。 他偏着头望向窗外,眼神里的光没有焦点,他在想东西。 想方大娘酒馆里的秘制酱牛肉。 一般到这个点,他都已经在酒馆里享受酱牛肉,所以肚子里的馋虫已经是叫苦不迭的抗议。 说到方大娘秘制的酱牛肉,是真的好吃。说是自己花费心思琢磨出来的秘方,概不外传。问题是方大娘的唯一的女儿在司命的心理诊室上班,也没有要继承方大娘酒馆的意思,要是最后这门手艺失传了,那可真是人间的惨剧之一。 太喜欢,太钟爱就会担心会害怕以后见不到吃不着的事情。 老白耷拉着脑袋,哈着呵欠,脑海里转悠的都是酱牛肉,不知不觉口水流了不少,在办公桌上积了一滩。 “司命厨艺很好,要不让他去学学?他是云崖的祭司,他去学方大娘肯定愿意教,就算不冲着祭司的身份,冲着那张脸也够了。”老白心底里想着,赶明儿得和司命说说这件事情。 这件事很重要。 特别重要。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老白的视线从外面收回来,收回的时候瞥见了桌上自己流的口水,他面色十分尴尬的摸摸鼻子,然后迅速的从桌上的纸抽里抽纸,擦干净,揉成一团的纸扔进纸篓里。 他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重重地哈欠。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他起身走出办公室,下楼,在街道上没走几分钟,就远远的看见云崖入口处走进来的司命。 老白迎了上去,吃饭的地点司命没想去方大娘的酒馆,但被老白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去了。 “老白,你是不是跟方大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司命不禁怀疑起来,要没有,老白为什么这么喜欢去方大娘酒馆里吃饭。 老白狠狠白了司命一眼,“要真有什么事情,早就有了,还等得到现在?” “有过想法?”司命追问。 “我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对人妇没兴趣。”老白被司命气笑,“司命,你怎么跟陈默一样,问起话来没完没了,还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司命没说话,眉心几根竖线。 似乎跟陈默相处久了之后,自己真的沾惹了她不少的习气。 老白见司命不说话,眯着眼笑,心里暗自嘟囔,“被俘虏咯,司命,你以后注定是跪搓衣板跪榴莲的男人。” 到方大娘的酒馆,老白点了菜,要了酒,但司命没有喝酒。没人陪着,老白喝酒也没有意思,很快就喝完,草草的吃过饭,然后两人回到医院老白的办公室。 茶几上放着两杯水。 杯沿上端还冒着热汽。 “小米的情况怎么样了?”司命先问的小米病情。 “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太多。”老白叹了一口重气,“基因上面的东西我了解的不多,所以最后还是要看对你们。” 他叹气的原因,是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司命研究了陈默父亲遗留下来的月氏晶簇,他目前也在准备一些东西打算制作月氏晶簇,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到时候试一试。 月氏晶簇文档的事情,司命没有对老白讲。 “云崖出现一条白蛇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你回云崖一趟的原因吧?”老白问道。 “是。”司命看了老白一眼,没什么多余的眼神,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街口炸油条的那个,前几天凌晨,说看见一条白蛇横穿街道。但是我们安排了整个云崖的人翻找了三四天,都没有看见半点白蛇的影子,就连白色的绸带都没看见。估计是眼花,大早上起来忙活,睡眠不够,又加上丈夫外出有一段时间了,也没有舒缓身心的房事,第二天早上精神恍惚也正常。”白蛇边喝水边说。 司命没立刻说话,只是看着老白。 老白被司命眼神盯着,心里直发毛,“不是我偷懒啊!整个云崖谈蛇色变,就算我不安排人找,其他人也会自发的去找,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 窗户是开着的,原本穿街过巷的风也吹了不少进来,司命感受着这股风的气流,蓦然间抬起头来看窗外,一言不发。 他突然的抬头吓了老白一跳。 老白心想自己又没有做什么错事,怎么一惊一乍的,司命不过是抬个头而已,怎么就紧张起来。 司命迎着风,想到了陈默的那个说法。 会不会是从通风井溜进来的? 他在陈默那里否定了这个说法,但现在他动摇了。 过了会,他转回头来,低垂下眼眸,“老白,你说通风井可不可能会有蛇溜进来?” “怎么可能!”老白接连摇头,随后又不断否定,“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吧……” “当初设计云崖的时候,就只留了一个出口,青铜大门。两个通风井直通到地面的真空溶洞,这你是知道的。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避免有敌人从风口进来,所以溶洞往上的口子二十公分,不大,藏在木桩附近,根本发现不了。” “万一呢?”司命拧着眉。 凡事总有例外,总有万一。他也不觉得白蛇能够在岷山诺大的区域发现二十公分的风口位置,这等同于大海捞针。 “哪那么多万一。”老白没好气的说,“就算真有万一,通风井下的风桨是吃干饭的?那家伙转速多少你也知道,真有什么东西从风口下来,只会被高速旋转的风桨搅成碎末。” “要我说,真有可能是她眼花了。”至少老白是这么觉得的。 司命沉默了一会,老白说的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但和老白不同,他觉得大娘没有看花眼。 “白蛇的事情出于谨慎考虑,还是让刀疤他们再查一遍。” 司命想了会,继续说,“还有件事。” “什么事?” “你怎么让林乔去了海外?” 第162章 动荡(7) 司命是昨天知道的这个事情。 老白让林乔离开新城,去了云崖在海外的一个经营机构。 云崖有着数千年的积累,财富不少,但为了维持云崖的正常运作以及各项研究的进行,烧钱量也是十分的庞大,坐吃山空长久不了,所以云崖在人类世界也会有很多的賺钱的门路。 国内不少,海外的也多。 “玻曼地?”司命淡淡地垂下眼眸,神色平静,玻曼地是某一个海外基地。但近段时间玻曼地的经营机构似乎是被白蛇的人发觉,遭遇了白蛇的打压,不少的员工甚至被跟踪,监视或者直接失踪。 “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老白没有跟司命讲。 “昨天。”司命顿了一下,平静的面容多了些凝重,司命看上去只是个二十七八的青年人,再加上皮肤白皙干净,更像是二十三四的人。但他神色凝重的时候,眼神里的沧桑老态十分明显,就像是年轻的肉体里住着一个老灵魂。 实际上也是这样。 虽然他年轻,但已经活了两千多年。 山河变迁,沧桑变化在他眼里,就只是昨天而已。 “为什么是玻曼地?上次玻曼地传来消息的时候,几乎已经被白蛇的人环伺,不出意外那就是个圈套,等着我们的人过去救援,你让林乔过去,等于是主动去装口袋。”说到这,司命盯着老白,眼神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厉然和冷色,“放弃玻曼地,对我们没什么影响,白蛇也不会对普通人类下手,让林乔去,完全没有必要。” 司命担心林乔安危。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林乔送死,他也相信老白不会这么做,可为什么? 他要一个解释。 老白迎着司命的目光,良久没有说话,他感受到司命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扎过来,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不舒服。 他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干的厉害,赶紧端起水杯喝一口水。 喝完水,放下水杯,身体往后仰倒下去,后背靠着沙发靠背。 “知道孙德背叛云崖之后,我就在想,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有类似的心思,想要彻底变成人,不在乎自己狐狸的本质投靠白蛇。”老白慢悠悠地讲道,“白蛇既然有手段渗透进云崖,让孙德背叛,那么可能也策反了其他的人。白蛇的秉性,做事从来都会留那么一手。就像下棋一样,明面上的局势坦坦荡荡,马走日进军驱兵很有章法,但暗地里的心思谁也琢磨不到。” “我想,白蛇在云崖还有暗子,藏在他阴暗的算计心思里,可能十多步也可能几十步之后才会浮出水面让人发觉,但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司命凛着神,眉头紧锁在一团,声音低沉的可怕,“你怀疑林乔?” “是。”老白望向窗外,目光幽远深长,“近段时间,他的形迹的确很可疑,从他提议要做姬女的保镖开始。因为要时刻跟着姬女,所以在云崖的时间很短,也申请了额外份量的药剂。” “我问过姬女,除了一些出行和商业场合需要他在,其他时间都不需要。他有很大段空白时间自由活动。” “结果论总是会找到很多合适的疑惑。”司命没否认也没肯定,他更希望听到实质性的证据。 “你记不记得在大清山和千狐他们交易那个时候?当时孙德并不在云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在场的只有我们,姬女、刀疤、大山和林乔,但后来你说起过,遭到了白蛇的围堵。白蛇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孙德背叛之后,我又猜想过,是刀疤或者大山其中一个嘴碎,说给孙德听了,孙德告诉的白蛇。” “嘴碎?”说到嘴碎,司命意味深长的看着老白。 “是,我也嘴碎。”老白心领神会,见司命还是那副表情又说,“整个云崖就我嘴嘴碎,每天都得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探讨哪家的姑娘长的最漂亮,最水灵。” 司命横了他一眼,老白讪讪地笑,不再说这个。 “不像是孙德。”司命沉声道。 “我也觉着不像是孙德。所以,只能是其他人。再后来,你们去实验大楼营救孙德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们遭遇埋伏是林乔逃回狐娘夜店通知的我们。等我们到的时候,林乔因为中麻醉剂昏过去一段时间。我检查过他的身体,伤势有些诡异。如果是正常的拼命逃脱,要么伤势很重,要么伤势很轻,几乎不会出现他那样不轻不重的状况。像是……像是故意挨的打;而且,他中的麻醉剂也很可疑,扎入皮层不深,应该是远距离射击。但对于我们的身手来说,远距离射击基本不会被射中,除非………”老白不紧不慢地分析着当时的状况。 司命眼神里的光聚拢,面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你怀疑是故意的?” “还有一件事情。我们赶到实验大楼想要去接应你们的时候,发现你说的那个公园通风口出口被门前的大石头堵住。” 司命回忆起来,“当时我和姬女是想从那出来,结果发现出口没有光,是被堵住了,可能是孙德——” “不是孙德。”老白说道,“如果是孙德的话,他应该会安排人在出口等着你们出来,既然是陷阱肯定能让猎物主动跳进去,跳了发现跳不进去那还算什么陷阱?” “孙德不至于蠢到做这种事情。所以是别人堵住了出口,唯一有机会的就是林乔。” “如果第一件事只是怀疑的话,第二件事就让人开始相信。虽然没和你说,但从那次用就开始之后,我一直留意林乔的动向。” 老白只是怀疑,没有真的认定,所以他对林乔的调查只在暗中进行,甚至连司命也不告诉,是避免林乔有所察觉。 “这次你把林乔派过去玻曼地,是出于什么目的?”司命说道。 “玻曼地现在估计在白蛇的掌控之中,他们撕开口子,目的就是等着我们的人钻进去。你想要用那个圈套把林乔试探出来,但如果林乔没有背叛云崖呢?”司命继续说道,语气渐冷。 第163章 动荡(8) “如果他真的不是叛徒,那——” “那也是死。”司命抓着拳头,压着心里的怒火,”老白,林乔跟我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就真的能这么狠心,将他送进虎口?” “曹阿瞒的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也有他的道理在。”老白神情平静。 平静的不似他。 “林乔跟你一起喝过酒,是帮你挡过到的人。老白,你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如果没有,我不相信你的为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怀疑。” “怀疑?”司命嗤之以鼻。 他抬起头,抬起眼眸,空气骤冷下来,仿佛一下子从秋天进入了冬天。云崖的冬天会和外面一样冷,因为通风井会将外面的冷气送进来。但是云崖内不会下雪,穹顶毕竟不是真正的天空。 冬天到的时候,老白总是会没有精神的坐在办公室,鼻子抽着,时不时的耷拉脑袋,似乎整宿整宿的没有睡好。 现在,他也抽着鼻子。 司命说道:“云崖出现的那条白蛇,应该是真的出现过。” 老白不知道司命为什么又要说回这个话题,刚才不是已经结束话题了吗? “你如果还怀疑有不放心的话,那就让刀疤他们再排查一遍。” “不用了。”司命说道。 “嗯?”老白发觉自己跟不上司命的思绪。 “老白……”司命说着说着顿了一下,他犹豫了,但随后坚定的说,“你就是那条白蛇吧?” 司命抬着眼眸直直地盯他。 老白瞪大了眼珠里面满是震惊。 他的手不经意间颤了颤,随后摸了一把自己的胡渣,胡渣太密,刮的手生疼。他眼里的震惊还没有消失,两人视线对视了足足半分钟。 办公室的气氛不再是寒冷,而是压抑、紧张起来。 “开……开什么玩笑。”老白紧张的说话都有些哆嗦,他冲司命笑,嘲弄地笑。 “你是白蛇,对吧。”司命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不是问,而是陈述,气氛压抑到极点。 “司命,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在云崖待了这么多年,平常就待在医院里,也没怎么出过云崖,我怎么会是白蛇?我要真的是白蛇,你,姬女,刀疤,大山能这么安然无恙吗?” “指不定在某个晚上,突然就被我迷晕啊什么的,然后我拿手术刀放点血,挖点肉做切片,做标本进行研究,你说呢?”老白边说边冲着司命挤眉弄眼,想要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他还在笑,可是司命一直板着冷脸,表情凝重的吓人。 “怎么?还要我放点血出来验验?”老白实在是没辙了,只能这么说。 “好。”司命忽然开口。 “你!”老白气的差点没晕过去,下一刻神色僵住。 “司命,你到底什么意思,就算怀疑我是白蛇,也得说出点证据来吧?” “云崖入冬的时候,你每次说家里有事要回家,其实是回去睡觉是吧?蛇要冬眠,哪怕成人形,一些生物习性还是没有办法改变。” “那我应该一整个冬天都睡觉。” “老白,我知道你不是抓捕云崖蓟丘狐族的白蛇,但你也不是狐族,你是蛇。” “司命——” “我在你家,见过蜕下来的蛇皮。”司命说完,老白面色再度僵住。 司命看着他的神情,心里有了大概,“其实我很早就猜测过你的真实身份。当初还没有云崖的时候,你和我遇见,一起即躲着人类又和人类生活。那时候我仅仅是直觉,在你身上嗅不到同族的气息,反而有一股让我生厌的阴冷气息。” “前些年,云崖狐族频繁出事,我怀疑过你。用过你的毛发做过dna分析,证实了我的想法,你的确不是狐狸,也不是正常的人,你有蛇的基因。” “孙德被抓的时候?”老白不笑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是。”司命回答他,“但结果出来没多久,我们去营救孙德,知道孙德的叛变,我暂时没有再怀疑你。” “你说的没错,如果你真的是白蛇,云崖早就不存在;我们这些人也早就被你做成实验标本。你不是白蛇,你在云崖也一直融入我们的生活。我知道你没有害人的心,所以没有找你问清楚,也没有告诉云崖其他的狐狸,没其他人知道,你才能在云崖无拘无束。但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答案,你到底是谁?” 司命不再说话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话说多了,口干舌燥,他端起水杯把杯子里的水喝干。 仰面的时候看见杯子里的水,涟漪四起。 他的手抖了一下,因为老白刚说的一句话。 “除了你以外,云崖并不是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老白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面部的表情也是彻底的轻松下来,就好像心底里原来压着一块石头,突然之间石头放下了一般。 呼吸得以顺畅。 老白又笑了,这一回,他的脸上有的只是释然。 水面的涟漪不会太大,但司命心里的波浪翻涌的剧烈。 并不是因为老白承认了他是蛇。实际上,就算老白一直嘴硬否认自己的身份,司命也想得到他的真实身份。他震惊的是,云崖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人知道老白的身份。 “誰?”司命惊疑未定。 老白迟疑了几秒钟,想到那个人难免想到当年的事情,“是狐娘。” 狐娘。 司命没说话,如果要说云崖誰知道老白身份还能一直帮着隐瞒,也只有狐娘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狐衣死的时候。”老白低下头,神情悲痛难过,眼里尽是追忆。 “狐衣死后,我的情绪糟糕透了,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酒。狐娘亲眼看着我从人类变成了一条白蛇,我看见了她眼里的震惊和恐惧,她怔在原地,我趁机爬行离开。” “我以为她会揭穿我,但这么多年,她一直替我保守着这个秘密。”老白唏嘘着。 “所以,你和狐娘之间那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狐衣的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是蛇的事实?” 老白没否认,点着头,“我想,她心里其实会很介意,我会是条蛇。” 第164章 你是谁(1) 千狐说动手的时候,第一时间扑向了离他最近的白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就算他是只狐狸也懂。 而就在他扑上去的同时,身后的严猛等人也是动了。 白蛇的护卫在千狐动的刹那一步上前,将白蛇护在后面,没有给千狐突进来的机会。 砰砰砰—— 护卫们端枪射击,枪声不断,枪口迸射而出的麻醉针剂速度极快,划破空气的时候发出尖锐的声音,像是老鹰发出的一声声清亮的啸鸣。 一时间,数十根针羽密密麻麻,每一根都有着致命的威胁,一但中了麻醉剂,会在很短的时间昏厥过去。 两方阵营相距十几米,千狐等人冲过去的速度很快。凭借他们敏捷的身手,完全能够避开这些针羽,一旦近身,眼前的这帮人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虽然是人形态,但跑起来的时候却是四肢着地,像是一头头迅猛的豹子。来回的跳跃改变位置,避开针羽。 就在千狐要撕开这帮人的口子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枪响。 砰的一声。 比刚才的枪声要响的多,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还来不及看过去的时候,一条火龙冲了过来,周围的空气迅速升温。 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声音,不再是鹰鸣。 千狐下意识的扭身,没躲过,火龙撞在自己手臂上,冲破皮肤,钻进血肉里。血肉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紧接着是一寸寸撕裂的巨疼。 千狐强忍着,冷汗直冒。 他手臂脱了力,算是废了,身体栽进土坑里。 “他们有真枪,快撤,撤回竹楼!”千狐几乎是吼了出来,子弹打进血肉里的疼痛没能够影响他的判断。 千狐说完话,挣扎着从土坑里站起来。 他判断失误了。 他以为白蛇需要他们做活体实验,只会利用麻醉枪活捉自己,但没想到会动用真枪。 麻醉枪的射速虽然快,但远远没有到子弹的地步,针剂可以躲掉,近距离的子弹根本躲不掉。 他们突不进去,近身肉搏更是找死的行为。 砰砰砰的枪声再度响起,千狐意识到自己被瞄准,下一刻他被一道身影扑倒,是严猛。 千狐还没提醒之前,严猛已经意识到事态的变化,他们有鲁莽冲动了扑上去,而是来到千狐身旁。 他知道千狐说要撤回竹楼的意思,其他人也明白,他们在第一时间回撤。 严猛的扑倒及时的救了千狐一命。 白蛇那边又是一轮枪击压了过来,严猛和千狐在土坑里翻滚,迅速的窜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子弹击中瞄准大石头,疯狂的射击,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耳边放爆竹一样。 两人躲在身后,能感受到子弹的冲击力,还有渐渐要被崩开融化的石头。 石头距离竹楼还有一小段距离,眼下两人被白蛇的人锁定,子弹不断的朝这边射击,想要突围出去不太现实。 可能一出去,就会打成筛子。 “千狐大人,没事吧?”严猛看着千狐不断流血的手臂,心里担忧。 “不碍事。”千狐咬咬牙,“其他人呢?” 严猛扭头朝身后看去。 “都按照您的吩咐,进了竹楼。” “他们知道竹楼里有枪,但不知道放的位置,我藏的很隐蔽,他们要找到的一时半会,白蛇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千狐耳朵竖立着,听着四周的声音,枪声的间隙,还夹杂着脚步声。 他们在不断的逼近。 “我们必须尽快进到竹楼里,拿出那些枪支,才有和白蛇拼的资本。”千狐喘了一口粗气,受伤的手臂颤的厉害,他另一只手死压住伤口,但止不住血,血还在不断往外流,失血过多,他脸色苍白起来,气息很乱,“严猛,等会他们停火的时间,我会朝竹楼冲出去吸引注意力,你从后面的灌木丛钻进去,绕进竹楼,告诉他们放枪的位置。” “千狐大人,您贸然冲出去……而且还受着伤,我可以冲出去吸引注意力。” 千狐摇头,“照我的命令行事。” 几秒钟后,白蛇那边停止射击。 千狐见状,知道机会来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严猛已经先行一步冲了出去,“千狐大人,快去竹楼!” 严猛跑的很快,一道黑影掠过,白蛇的人没反应过来目标是不是千狐,第一时间端枪射击。 严猛上翻下滚,就像是枪战片里的英雄一样,身手敏捷,子弹在他的身后留下一连串的弹痕。 千狐没犹豫没喊话的时间,严猛已经冲出去了,他只能尽快赶到竹楼。 石头距离竹楼的距离不到十米,从灌木丛硬生生钻过去,枝桠碰触手臂的伤口疼的他直咬牙喘气。 不一会儿,他回到竹楼,来不及换气,哑着嗓子告诉里面的人放枪的位置。 严猛被逼到一个阴沟的死角,他的小腿中了一枪,血液在地上拖了一地,还没有凝固。 当枪声就要找到他的时候,千狐带着人靠着竹楼的掩体反打。一瞬间的事情,形成火力点,把白蛇的人压推回去。 严猛趁机一瘸一拐的回到竹楼。 很快,寂静的山岭被枪声充斥,竹楼前面,一时间枪林弹雨。 竹楼的楼板被密集的子弹打穿,甚至烧了起来,面前成了一片火墙。 短时间内,白蛇的人攻不下来。 千狐想从后面逃出去,透过窗户却发现白蛇的人已经从两侧包围了过来。 他们已经成了笼中兽。 “这样下去,只会死路一条。”千狐在包扎自己的伤口,手臂上的血暂时止住了,“我们得想办法冲出去。” 直接跑出去,就算成功了,在追击的过程也会被当成靶子活活打死。 千狐面色凝重。 他盯着远处山丘,那是有他们的车,除非他们能够冲过去开上车,才有可能逃出去。 否则,就要跟白蛇的人血拼到底。 “去山丘那边!”千狐没有犹豫,直接做了决定。 严猛的腿受了伤,得有一个人搀扶着才能动。 “我留下来加枪,你们从竹楼背面绕过去。” “严猛。” “千狐大人,您就让我多杀几个白蛇的人吧!我妹……我妹她兴许在天上看着。”严猛没说自己腿中枪是累赘,他只说自己要替妹妹多杀几个白蛇人。 严猛扯着嘴角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第165章 你是谁(2) 竹楼背后的敌人不断靠近。 严猛端起极强在窗口疯狂的扫射,有两个人被机枪扫中血液迸射出来,倒地不起。其他的人受到了枪火的压迫立刻退回到原来的土坡地,压着头。 枪声停了下来,土坡处的人想过来,但一冒头就被严猛捕捉到,枪头迅速瞄准过去。 白蛇那边又倒了一个人。 “这帮孙子,爷爷我打的你们头都不敢冒!一个个怂包!”严猛哈哈大笑起来,神色近乎癫狂。 “妹妹,你看到了吗,哥给你杀了三个白蛇的人,替你报仇了,哥还会杀更多的人。”说着说着,热泪盈眶,滚烫的泪水把他的眼睛灼疼。 他眯着眼,看向斜上方,千狐大人他们已经出发了,借助竹楼附近的灌木,偷偷的望西北的土丘转移。 白蛇的人听到了风吹草动的声音,竹楼正面有人发现了千狐转移的动静,发出讯号,“他们在竹楼西面,灌木丛里!” “拦住他们!” 竹楼正面白蛇的人追了上去,不断有枪声传过来。土坡那边的人也开始冒头,严猛眼尖,盯着冒头的点开枪,四五枪打在土坡处,封住了那些人的动静。 与此同时,他留心着千狐大人那边,担心他们能不能冲过去。 千狐以及身旁的护卫在被发现之后,放弃了借助灌木丛隐蔽身躯的办法,直接跳出来边跑边背身反打。 一番交火,千狐这边四五个人中枪,倒在地上,有些直接倒在血泊死掉;白蛇那边也有人员中枪,但没有人死。 好在千狐他们顶住了压力,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只要翻进土坡后面的阴沟里,就能立刻开车逃离。 竹楼背面白蛇的人,三番四次的想要冲,都被严猛的火力压下去,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第几轮扫射结束,严猛的子弹打空,没有子弹了。 “操!”严猛骂了一句,把机枪扔到地板上。 土坡那边,见竹楼火力停止,又有人冒头,试探了几次发现没有子弹过来,他们迅速冲过来。 有两个人往竹楼这边过来,剩下的人朝千狐逃窜的方向追过去。 千狐他们一路逃窜,眼看着就要到终点,又有一波白蛇的人从侧身围了上来,两边瞬间形成夹击之势。 千狐回身看了眼竹楼的方向,那边传来几声枪响,他知道严猛死了,面色阴沉的可怕,心情悲痛沉闷。 几番交火,他们被两个方向的火力压制,交叉的火线让他们前行的路线变得异常的艰难。他们狂奔起来,不断有人中枪倒下,等翻过土丘的时候,只剩下五六个人,其中不少人手臂中弹,血流不止。 “上车!” 千狐吩咐他们上车,自己则是守在土坡的高点,往两个方向射击,阻拦白蛇的人过来。 土丘后面两辆车引擎发动,开车的人猛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千狐大人,上车!” 千狐看了一眼土丘下面的人,越逼越近。 他又放了几枪,效果不明显,用不了多久,白蛇的人就会冲上来。 千狐咬着牙,朝着他们打空了弹夹里的子弹,然后迅速后撤,撤回车里。 轮胎陷在土沟里,打了几个空转之后,才开出来。一共两辆车,一前一后朝西边的方向开过去。正前方是块密林,密林过后是条小溪。 车开到小溪对面,开进里面的大山里,那里有对外的隐蔽出口。 千狐和另外一个人在后面的车里。 白蛇的人爬上土丘,看见了要开走的两辆车,立刻架枪朝着车子前后一顿猛射,车尾车盖被子弹砸中,噼里啪啦的乱想。 “千狐大人,右轮被打爆了胎,汽车车盖也被子弹射穿,在冒烟,车撑不了多久,可能会爆炸。我们必须下车。” 千狐手握成拳头,锤了一下车窗玻璃。 他盯着冒烟的车盖,知道失态不好。 他和开车的人迅速下车。 前面车上的人察觉到后面的车停了下来,也是停了下来。 他们往前面那辆车跑。 白蛇的人翻过土丘,立刻追了过来。 经过后面那辆车的时候,车子引擎已经彻底撑不住,爆炸开来,整个车身迅速的燃烧,路过车子的白蛇护卫被炸飞,有一个被火焰波及,扑倒在地来回的打滚,想要滚灭身上的火。 千狐望了一眼身后,看见炸开的汽车,眼里都是狠色。 千狐要上车的时候,手臂和腿部都再度中了两枪,他的身体支撑不住,栽倒在地面,血液流了一地。 车上的人要下来扶。 千狐抬起头,瞪着他们,“走!你们走!” “千狐大人……”车上的人还想争取。 “走啊!”千狐吼道,“再耽误下去,白蛇的人立马就会追上来,“不管你们谁逃出去,去云崖报信,告诉司命,林乔叛变了,蓟丘被白蛇端了窝,下一个就会是云崖。” “走啊!” “梁子,你他娘的赶紧发动车子走!” 千狐喊出最后一声,车子引擎轰隆轰隆地响,然后开出去。 千狐艰难的坐起身来,坐在路口中央,看着迅速追过来的白蛇的人,脸上的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严猛死了。 苏宽死了。 ……… 他们死了很多很多人,但白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死的人更多。蓟丘狐狸不是孬种,就算族人被迫迁徙,他们也要在白蛇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几秒之后,千狐被白蛇的人团团围住。 他的脑袋被数把枪指着,千狐动了一下头,持枪的手扣紧了扳机。他看着这些枪口,从下往上看,神色讥诮起来。 “我是千狐,开枪吧。” 横竖无非是死,他没挣扎,就像是任凭手臂和腿上的伤口流血一样。 “带走。” 白蛇的人没开枪。 有两个人架住了千狐的双手,硬生生将他禁锢住抬起来,然后往回走。 与此同时,有一队四五个人,往梁子他们逃的方向开车追过去。 千狐只希望,梁子他们能逃出去。 他被带到白蛇的面前,旁边躺着一具尸体,是严猛。 他看着严猛,脑袋被枪打爆,已经看不清面容。千狐心里有滔天的怒火,他挣扎起来,却被人死死按住。 他咬着牙,吼出声,“白蛇!” 第166章 你是谁(3) 远处走回来两个白蛇的人,他们拖着一个身体过来,腿打废了,动弹不得,他挣扎着,叫骂着。 人被拖到白蛇的面前,白蛇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枪,枪口瞄准了那个人,枪盖一推一拉,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射出膛口,命中那人的心口正中间的位置。 一朵血花炸出。 鲜血哧出来溅了一地,千狐的身上,脸上,衣服上都是血,他的惨叫声甚至都没有喊出来,直接毙命。 千狐的手在抖,身体在抖。 山岭里有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声响像是鬼叫。风很冷,把脸上滚烫的鲜血吹冷吹干。 千狐抓着拳头,目眦尽裂地等着白蛇,他没说话,脸色沉的像是暴风雨前的阴天,浓郁的黑色的云层笼罩天空,黑压压一片,随时有可能雷霆骤降,随时可能大雨倾盆。 白蛇的护卫紧盯着千狐,枪握在手心,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千狐伸了伸脖子,四周的人立刻警觉起来。 “你死了不少族人,我也死了不少人,这很公平;而且我死的人要比你的多。”白蛇说道。 过了会。 “放下枪吧。”白蛇吩咐道。 千狐现在是强弩之末,手臂和腿都中枪了,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而且他是实验的重要标本之一,不能现在杀了。万一枪走火,白蛇自己反而是要心疼死。 千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着四周的人放下枪。 “死也要死的明白,你到底是谁?戴着个面具,难道是没脸面在这世上活着?”千狐冷笑。 白蛇似乎没有动怒。 他走到千狐面前,低下头,“你想知道?” 沉闷的声音在四周飘荡。 千狐盯着他,盯着那张面具,“我想死的明白点。” 白蛇和云崖以及蓟丘的争斗跨越了两千多年数个朝代。而司命和千狐都是从秦朝那个年代过来的,跟白蛇之间积怨深厚,可到现在,白蛇真实的身份,两边都不清楚。 “我满足你。”白蛇竟然没有拒绝。 他伸出手,缓缓抬起,在千狐目光的注视下将面具摘了下来。 两三秒后,他的脸不再隐藏在面具之下,而是得见太阳。 千狐看着他的脸,眼神里是震惊,是骇然,是惊悸。 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不,是比鬼更恐怖的东西。 “是你!”千狐失声,难以置信。 他真的没有想到,白蛇的身份竟然会是他。 “满意了吗?”白蛇笑道,重新带上了面具。 千狐不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等待着死神降临。 白蛇抬起头,看远处的山林,看天上的云层,“放心,你暂时还死不了,你是我重要的实验体,在死之前才会让你发挥你应有的价值。” 说完,白蛇抬了抬手臂。 旁边一个人抄起一直针剂,朝着千狐的脖颈处扎进去,拇指按住头部,缓缓地将麻醉药推进血管之中。 没过多久,千狐晕倒在地。 “把千狐弄上车,我们的人的尸体收敛好带回去后葬。蓟丘狐族的狐狸尸体全部扔进竹楼焚烧干净。” 白蛇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走到一半顿住脚步继续说,“蓟丘的狐狸应该还藏在这一带,要么在地下,要么在某个隐蔽的山洞。找太费事,放火把这座山烧了,你们在山脚下守着,等这些狐狸逃出来。” “我不需要多,十来只就够。” ………… 云崖,医院,老白的办公室。 老白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向司命承认了自己的确是一条蛇,并且告诉司命,狐娘一直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云崖内换做是其他人知道,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司命让他决断,唯独狐娘不会。因为她对老白的喜欢,已经越过了理性,越过了整个族群。 陈默曾经跟司命说到过,当一个人彻底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愿意为他死并不是终点。会愿意迷失自己,忘了理性,放弃自由……… 爱这个人胜过爱自己。 陈默对司命说,她很爱他,胜过爱自己。 所以,她绝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狐娘对老白的感情,司命一直看在眼里,所以老白的这句话他不同意。狐娘在知道真相之后,从来没有介意过老白是条蛇,真正介意的,是老白自己。 老白和狐娘感情的事情,司命现在不想关心,他更想知道,老白真实的身份。 原本他猜测,白蛇是炼丹术士徐福,因为服用了追星的丹药发生了基因变异,出现了类蛇基因。目前依照老白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出现了类蛇基因,但是白蛇不止有一个。 “老白,你是谁?”司命不想瞎猜,他直接问老白。 老白探头看见司命水杯里的水喝完了,“喝茶吗?云顶的顶级毛尖,手炒的茶。” 他也不等司命回答,拿着司命和自己的杯子走到办公桌旁,拉出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罐子,拧开盖子抓了一把毛尖茶叶,分别放进两个杯子里。 然后接热水,端着杯子回到沙发处。 “洗茶的工序就免了。”他说。 毛尖在滚烫的热水中浸泡着,原本干瘪的身体很快浮肿,漂在水面,水的颜色是茶绿色,一股清香气弥漫出来。 老白端起杯子,杯沿凑到鼻子旁嗅着茶香。 他吹散了热气,喝了一小口,神情满足。 “现在的茶叶,还是比不得古时候的茶叶,少了些纯正的味道。”老白感慨道,“人也不似从前的人。” 司命皱着眉,没理会老白说的这些。 老白察觉到司命的脸色,知道他犟起来的时候,除了想问的想知道的其他任何的都没兴趣听。 这一点,这么多年来都没变。 “你很好奇我原来是谁?” “不是好奇。”司命否认。 “那是什么?”老白问。 “是必须知道,事到如今,我必须知道你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因为老白对林乔的安排,让司命不得不警惕起来,哪怕他心里愿意相信老白。 人类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跟很多古语一样,这句话未必是对的,但也未必是不对的。 “你是谁?”司命又问了一遍,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老白犹豫了片刻,然后他也是严肃起来,“我是扶苏,秦朝秦始皇的嫡长子。” 第167章 你是谁(4) 扶苏,赢性,赢扶苏。公元前二百多年,因坑杀“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一事,触怒秦始皇,被罚去上郡监督军队,协助大将蒙恬修筑长城,抗击匈奴。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于巡游中病逝,死前诏令扶苏即位,中车府赵高及宰相李斯担心扶苏即位对他们不利,以先皇旨意赐死,谋害了扶苏。 历史上,扶苏已经是被赐死的人。 “司命,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是扶苏?”老白忽然问道。 “秦朝能有资格碰到长生不老药的没几个,秦始皇,胡亥,赵高,徐福以及身为嫡长子的扶苏。比起你是扶苏这件事,更让我震惊的是你一直藏身在云崖这么多年。” “你们和蓟丘不同,你们很良善,服从教化,主张和人类和平相处,所以我才能安生到现在。” “良善?云崖狐族和蓟丘一样,对白蛇深恶痛绝。” “你心里对狐娘有怨言?”老白深深地看了一眼司命,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是,我替她向你道歉。她瞒着整个云崖,只是为了我;就像你知道我会是蛇,也没有公布云崖一样。” 老白感激狐娘,同样也感激司命。 “我不愿意在云崖制造恐慌,以及胡乱的猜忌。” “因为你担心我被云崖的人杀死。”老白微微一笑。 司命没抬头,没说话,但也没有否认。 过了许久,司命再一次发问,“你为什么会没死?” 问题里其实有两层含义,胡亥当年假借始皇旨意赐死扶苏,扶苏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就算逃过一劫,他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二个问题,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吃了长生不老药,但他为什么会有长生不老药。 这个问题牵扯着很多的问题。 比如新城里的白蛇是谁? 长生不老药是不是不止一颗? 徐福有没有活着? ………… “怎么,我活着你很不高兴?”老白瞪着司命,一脸的不忿。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司命冷着声。 老白吹着杯子上端的热气,偏过头去看窗外。 说这种时候,他其实更像爬到窗户旁,看街道上的美女。 “当年胡亥,赵高和李斯假传的旨意,让我在返回咸阳的途中喝毒酒自尽。为了防止我不这么做,他们吩咐了传旨意的人暗中把我处理掉,营造出自尽的样子。” “自尽………呵!”老白冷哼了一声,“我扶苏还不是那么蠢笨愚蠢的人,我知道这是赵高这厮的诡计,没有自杀。而传旨意的那人一家老小曾经受过我的恩惠,他也没有杀我。而是找了个替死鬼,并且帮我掩盖了真相,所以我活了下来。” “那长生不老药呢?”司命追问道。 老白慢悠悠地喝茶,没管司命的急迫。 “丹药是徐福炼出来,但丹药是父皇给我的。” “徐福那一炉丹药,一共有三粒。丹成之日我,父皇,徐福都在场。父皇自己留了一颗,剩下的两颗分别赐给我和徐福。徐福那老家伙嘴上说着这是长生不老药,但其实心里虚的很,他也不确定,而且担心这丹药会吃死人。” “他当时没吃,也让我小心服用。” “父皇死后的一年内还是两年内,具体时间记不太清楚了,我在蓬莱遇见了徐福,他跟我说长生不老药长生未必,但能强身健体,但吃无妨。” “我按照他的嘱咐,吃下了那枚丹药。” “半年内,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半年之后,我一觉醒来,看不见我的双手双脚,低头看去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条蛇,我当时吓坏了,躲在房间的角落里不敢出来。” “蛇形态持续的时间不长,也就是一两天,后来我又变成了正常的人。但会变蛇这件事情,让当初的我以为我是妖魔鬼怪,是蛇精。” 现在能够确认,服用了长生不老药,人体内的确是会出现类蛇基因。 “再后来,我一直躲躲藏藏,后来就遇见了你,进了云崖。我发现你们也会变成狐狸。想着你们和我是一类人,说不定都是妖怪,所以就一直待在云崖。” “白蛇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老白摇着头,“除了我手里有一颗长生药之外,父皇手里有一颗,徐福手里也有一颗。徐福只是告诉我丹药无害,他有没有服用,或者有没有在炼制出来我不知道。至于父皇手里的那颗,也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里。” “你父皇会不会也服用了?” “应该不会,他若是服用了,就不会病死。而且我亲眼看见了他的尸体入殓下葬,父皇的确已经死了。” “那白蛇会是谁?”司命沉声自问。 “可能是徐福,也可能是当时有机会接近父皇身边的人,赵高,李斯,胡亥,当时的月神………都有可能。” “月神——”司命神情有些恍惚。 老白偷着笑,“怎么,想起了阴阳家的圣女,月玲珑?就不怕我告诉陈默,你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别的女人的身影?陈默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要是吃起醋来,可以点也不比小女人弱。” “不对,是所有女人吃起醋来,都会变一幅样子。” “狐娘是什么样子?”司命拿狐娘来堵老白的嘴,这个很有效。 “司命,来劲了是吧!?”老白很不满的看着他,“说会林乔的事情,他跟孙德接触了,这就是我说的至关重要的证据。” “什么时候?” “前些天。” 孙德背叛的消息司命没有在云崖宣布,但林乔、姬女这些人是知道。林乔知道孙德是叛徒,但还瞒着云崖私底下和孙德接触,的确很可疑。 “你怎么会知道?”司命更好奇这个。 “司命,我已经这么坦诚了,你还不怀疑我有问题?”老白痛心疾首,以手掩面似乎是要流泪。 但眼睛透过手指缝一直在观察司命。 “不是怀疑,只是问问。”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 “什么事?” “孙德的背叛,是我帮他策划的。” 老白的这句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来,轰的一声,将粗大的树枝劈断,树枝砸落湖面,掀起层层的波浪。 第168章 你是谁(5) 人在云崖内部,看不见真实的天空,否则会知道,此刻是阴天,庞大的云层正好挡住了太阳。云层很白,没有灰色,所以看着也不像是要下雨的迹象。 只是没有太阳光,气温凉的较快。 从通风井进来的气流,在云崖形成了风,其实感受风就能知道,外面不像是有太阳光。 “你说是你!”司命一脸错愕。 孙德的背叛,其实司命能够理解。当时他说的他想彻底变成人,是实话,但司命知道,他想自己的女儿彻底变成人,变成真正的人,不会变回狐狸,不受疼痛的折磨困扰。 思甜,才是压垮孙德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孙德并没有说,但是司命能够猜测的到。 所以,他没有怀疑孙德的背叛会是其他原因,也默认了孙德背叛。而且出于对思甜的保护,他没有在云崖公开这个消息。 但现在,老白竟然说孙德的背叛是他安排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命冷着脸,神情严肃到极点,“如果是你安排的,为什么还要同意我们去实验大楼营救孙德?孙德为什么还要抓捕我和姬女?” 司命脑子里有很多的疑惑疑问。 老白摊摊手,“我当时并不同意你去。” “你同意了那个计划。”司命声音更冷。 因为他从老白的话里,嗅到了属于蛇的冷血的味道。 他的确反对自己去,可并不反对林乔以及刀疤他们去。 这种漠视云崖狐族性命的态度,他只会愤怒。 “别一副要吃人的样。”老白不以为然,“孙德的事,没有告诉你,是希望你这个云崖祭司到时候能演的像一点,毕竟想要骗过白蛇并不容易。” “至于上次的营救,是不得已。孙德想要彻底得到白蛇的信任并不容易,只能安排这么一出戏,假戏真做,让白蛇不再怀疑。当时我劝你别去,是担心孙德自己露出破绽来。” “至于早先的计划里,让其他人去,也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在我的安排里,会让人能逃出来,并且让孙德交的了差,所以你能逃出来也不是完全的运气好。” “如果是你的安排,白蛇不会怀疑?” “他不会。”老白很笃定,“他要的是孙德的背叛,而不是真的要抓几个实验体,所以只要让白蛇相信孙德是真的背叛就行。” 老白顿了顿,说多了话口干舌燥,他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干。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白蛇不是真的非要实验体,他也相信了林乔。” “为什么是孙德?” “在云崖里,最容易取得白蛇信任的,应该就是孙德。孙德很疼爱思甜,而且作为父亲的他,为女儿做任何牺牲的事情,都会是正常的事情。你不是也这么想的吗?” 司命不说话,只是拧着眉头,脸色铁青。 良久,他再度问道,“你让孙德进入白蛇组织,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说为了云崖,你信吗?”老白笑着说。 司命摇头,“不信。” 老白莞尔,“要不要这么直接?” “虽然你不信,但我还是要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云崖。” “一部分?” 老白垂下眼眸,“一小部分。” “我让孙德打入白蛇组织,有自己的私心在。当初狐衣死的时候,白蛇的那帮人是冲我来的,我想白蛇是知道我的身份是扶苏,抓我估计是因为我跟他同类,我也是十分重要的实验体,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云崖不出去,其实是躲着不敢出去。” 白蛇未必敢用自己做实验,所以他需要扶苏。 “和你们一样,我想弄清楚白蛇究竟是谁?想知道他的藏身之地。不想一直躲躲藏藏,只能找上门去。” 司命认真的听着,没有插话。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知道白蛇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孙德想要弄到彻底变成人的药,我也想弄到让我恢复正常人的药。” 无论是想变成人,还是想恢复成正常人,都无可厚非。 但是……… “所以,哪怕牺牲云崖的狐狸也在所不惜?”司命质问道,声色严厉。 “没有。” “没有?”司命不相信,“云崖这段时间失踪的族人,跟你和孙德没关系?” “没有。”老白很肯定的说道,“孙德只是暴露了蓟丘一些狐狸的行踪,云崖和蓟丘是死对头,而且那几只狐狸在人类世界为非作歹,谁处理都一样,孙德这么做也是为民除害。” “至于云崖失踪的族人,和孙德,和我都没有关系。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林乔搞的鬼。” “林乔——” “前段时间孙德被白蛇盯的很紧,我跟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但是两天前,有人看见孙德和林乔在一家夜店酒吧碰面,我就确定林乔叛变了。” “狐娘的酒吧?” “狐娘知道孙德叛变的事情,孙德肯定不会去,林乔也不会去。” “林乔怎么会叛变?”司命仍旧是不愿意相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往看着最良善的人,内心可能坏的很。” …………… 气氛沉默下来。 两人都不再说话,司命似乎在接受和甄别老白说的这一大段话。 “云崖出现白蛇这件事情,我不会让人再查一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司命说完,老白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一下司命的肩膀,给了他个幸好你能信任我的眼神。 “如果林乔真的背叛了云崖,投靠了白蛇,云崖需要加强守卫,白蛇很有可能会对云崖下手。”司命心里隐隐不安。 “为什么这么说?” 老白刚问完,司命还来不及回答,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来到门前,然后发出砰砰砰的敲门声。 门敲了三下,刀疤直接推门冲了进来。 “司命大人,白大人,出事了!”刀疤连喘几口粗气,哑着声音喊。 “出什么事了?” “蓟丘出事了。司命大人,白大人你们跟我来。” 刀疤说完就往门外走,司命和老白对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眼里都是不明所以。 见刀疤已经走出办公室,两人也是没多说什么,直接跟上去。 第169章 你是谁(6)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一点,白蛇亲自带的人突袭我们蓟丘,我们死了不少人,千狐大人为了给我们断后,生死未卜。” ......... 云崖,青铜大门门口,停着一辆满是泥土的车,车身上不少地方有子弹射穿的弹孔,边缘还有被石头木头擦出的痕迹。 车况狼狈。 车旁边站着一个人,衣服上,脸上沾了不少血,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像是从泥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样,腿上的裤子划破一个很大的口子,皮肤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他的蓟丘的狐狸。 在千狐的断后下,他们开车离开了蓟丘,虽然后面紧跟着白蛇的追兵,但是凭借着他们对蓟丘整片山岭的熟悉程度,边逃边打,不断变换方向,最终摆脱了白蛇的追击。 车不敢直接开往梅岭,担心被白蛇的人察觉。出了蓟丘后的分岔路口,车上下来三个人,他们打算化整为零徒步前往梅岭。而车上剩下的那个人,前往云崖,遵从千狐大人最后的交待,通知云崖的司命祭司,林乔背叛一事。 他开车一路往南,按照千狐大人所说的,来到了岷山附近。但云崖具体在什么方位,他不知道,只能开着车乱转,后来被巡视的刀疤发现。 刀疤闻到了蓟丘狐狸令人厌恶的味道,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准备将这只狐狸抓回云崖,让司命大人处理。 带回云崖的路上,他说了蓟丘的遭遇,刀疤没有全信,也不敢自作主张,所以让人等在青铜大门门口,自己去找司命大人或者是白大人过来处理。 此时,刀疤站在那人对面,神色警惕,一旦察觉到不对头,他会立刻动手。 “你是谁?”老白望向他问。 “蓟丘阿良,是严猛手底下的人。” “你说白蛇带人突袭了你们蓟丘?”司命没有说话,一直是老白在问。 “是。”阿良点头,“我们的人损失惨重,千狐大人和严猛目前也是生死未卜。” “就你一个人逃了出来?”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逃出来,那就很值得怀疑,现在是很关键的时期,尤其是在知道林乔背叛了云崖之后,保不齐蓟丘也有狐狸背叛,说不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白蛇故意派来的,想要打进云崖内部。 老白不得不问清楚,司命也没阻止他问这些。 “不止我一个。”阿良知道想要取得云崖这些人的信任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不准备隐瞒什么,打算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他相信千狐大人也会支持自己这么做,“我们从蓟丘逃出来的一共有四个人,剩下三个人去梅岭报信了,我则是按照千狐大人的嘱咐,来云崖报信。” “千狐.......”司命轻声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 “梅岭?” “梅岭是我们蓟丘狐族另外一个藏身之所,两天前,千狐大人就在安排族人不断的撤离蓟丘,前往梅岭。今天上午撤走了最后一批,而我们则是留在蓟丘,还没有来得及撤离。” 司命和老白互相看着,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怀疑。 “两天前?”司命说话了,“千狐怎么会好端端的撤离族人?而且梅岭计划在很多年前,就被你们族里的宿老否决,举族撤离蓟丘,你们宿老同意?” “那是因为两天前,严猛在新城市里发现孙德和林乔碰面,千狐大人知道孙德已经背叛了云崖,推测林乔也反了水。林乔知道我们蓟丘的大致方位,千狐大人担心白蛇的人会突袭,所以提前安排族人撤离。” “没想到,白蛇的人来的这么快!”阿良咬牙切齿,谈到白蛇,神情里尽是痛恨,不似作伪。 “放你娘的臭屁,林乔怎么可能会背叛!”刀疤冲了出来,他一个箭步冲到阿良的面前,手探过去揪住阿良的领口,猛地用力,阿良整个人被刀疤提了起来。 刀疤脸色狰狞起来,似乎是要忍不住揍眼前人几拳头然后扔出去。 “刀疤,放下!”老白冷喝道。 “白大人!”刀疤扭头回看,依旧愤怒,“这狗东西摆明了是挑拨离间,林乔怎么会背叛?” “够了,把他放下。” 刀疤没有听老白的话,而是看向司命,“司命大人!” “刀疤,把他放下来。”司命也是同样的话语。 刚才在老白办公室,司命已经从老白这里得知林乔背叛的事情,他其实有些犹疑,但是蓟丘阿良的一番话,侧面也是证实了老白的说法。 那么.....林乔是真的背叛了云崖。 老白或许猜测的不错,林乔和孙德的碰面,是白蛇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同时试探这两个人。 与此同时,白蛇按照林乔提供的蓟丘位置,找到了千狐他们的方位,悍然发动突袭。 一切,都能解释的过去。 “刀疤。”司命声音渐冷。 刀疤扭回头去,瞪大了眼珠盯着阿良,“算你走运!” 他很不客气的将阿良甩到一边,阿良落地之后也是重心不稳,踉跄了几下还是没有站稳,栽倒在地上。 司命走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跟我进来。” 青铜大门缓缓打开,老白走在最前面,司命和阿良走在后面,最后面是刀疤。 刀疤愣住了。 或者说是僵住了。 他虽然人长得大块头,但不是傻子,老白的态度,司命大人的态度,都直指一个真相,虽然话没有挑明,但他知道,林乔或许真的叛变了,和孙德一样。 “林乔,林乔怎么可能背叛我们云崖!”刀疤抄起拳头,朝着洞壁狠狠地砸了一拳。 手背疼的厉害,洞壁上有个不浅不深的拳印。 “他可是跟我们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啊!” 刀疤朝着里面喊。 老白和司命他们已经走远了,青铜大门关山,他的喊声也传不进去。 “操!”刀疤将怒火发泄在车上面,猛地踢了几脚,然后靠在车旁,六神无主。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老白带着阿良去急诊室处理腿部的伤口。几分钟后,伤口处理完,老白带着阿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司命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 第170章 你是谁(7) 秋风送爽,天高云淡,夕阳落在身上,没有多少温度,反而是有着迟暮的瑟凉感。 阳光落在脸上变成了光晕,街道上每一个行人的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深沉的像是一座座雕塑。 白岩森站在路边一棵榕树下面,他朝左朝右的观望,应该是在等人。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旁边。副驾驶室的车窗玻璃落下,车里有人跟白岩森说完,说了几句之后,白岩森自己拉开副驾驶室的门,钻进车里。 车窗玻璃再度关上。 车没动,就停在路边。 “徐总,您可是个大忙人啊!”白岩森嘴里带笑,话里有话。 驾驶室坐着的,他口中的徐总,不是别人,正是徐杨。 “姓白的,你那些资料是哪来的?”徐杨对于白岩森的哈哈置若罔闻,他直接奔向主题。 昨天晚上,白岩森以白先生的名义,往徐杨的邮箱里发了一份邮件,邮件的内容十分简洁: 徐总,希望您看看。 邮箱并不是徐杨对公的邮箱,而是私人邮箱,没有对外公开过,徐杨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弄到自己邮箱的。 他看了邮件内容,然后看见了下面的附件。 是一个10.8m的压缩包。 他点开附件,将压缩包下载下来,解压,然后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些照片。 有他在夜店揽着女郎腰肢亲脸的照片。 有他出入实验大楼的照片。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见了实验室地下二层c区的照片。 还看见了自己出入孤儿院的照片。 其他的照片徐杨都不在意,但是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照片,却让他头皮一紧。那个地方属于绝对机密,就算是实验大楼的员工,对地下二层的实验室也不知情,眼前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仅知道,还拍到了里面的照片。 徐杨表面沉着平静,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拍到的? 徐杨手抓着方向盘,目光直直地盯着白岩森。 “别紧张。”白岩森咧嘴笑,露出一排不白有些泛黄的牙齿。 “能抽烟吗?”过了会他问。 徐杨压着心里的火气,没说话,白岩森嘿嘿一笑然后掏出烟点燃开始抽。徐杨没说不准,那就是默认。 两边的车窗玻璃都没有打开,烟雾瞬间弥漫整个车里。 焦油、尼古丁的味道浓郁。 “那些照片,你哪来的?”徐杨冷声问道。 “施耐德生物制药,我注意你们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也别意外,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老天也不会辜负有心人,这么久的时间里,我能弄到这些照片也很正常。” 徐杨的脸色严肃而冷峻,他在隐忍自己的情绪,但骤低的气压出卖了他。 白岩森深抽了一口,然后吐出来,“别想着杀人灭口,我既然敢亲自过来见你,就是有把握活着回去。” “你很自信。”徐杨绷住的脸缓和下来,他冲着白岩森,也是笑了起来。 “谈不上自信。我信不过自己,但我信得过你们。你们在阴影里藏了这么多年,见不得光,肯定想着继续藏下去。对吧?我只是相信,你们犯不着为了我这样的小人物,暴露自己。”白岩森悠然道,他抽着烟,格外惬意。 徐杨眯着眼,眼睛里藏着狠色。 他眼神看向外面,四处打量。 白岩森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笑更加浓郁,“是不是觉得这四周没有摄像头,刚才我上车的时候没有人看见,而且想着这辆车也不是你的,心里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在这里做掉我?” 谈到自己要被处理掉,白岩森不仅不紧张不担心,反而是冲着徐杨笑,似乎是等着他动手。 他这么一副吃定徐杨的样子,让徐杨心里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过了会,徐杨守回目光,将车窗玻璃降下来,笼罩在车里的烟雾迅速的逃逸出去,新鲜的空气挤了进来。 尼古丁、焦油的味道慢慢散去。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徐杨吃不准白岩森的后手,所以他不敢贸然行动。这一场心理战,无疑是白岩森胜了。 徐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对方的要价。 白岩森哈哈笑了几声,样子和跟陈默见面是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截然不同,变成了个市侩的商人。 “严格意义的说,我是个商人,这是我的面片。”白岩森抽完手里的烟,落窗把烟头扔出去,然后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面片,递给徐杨。 徐杨拿着名片,正面朝上: 白岩森 私人侦探 下面是联系电话。 翻过来,背面: 婚外情调查隐私查询 电话清单追债要债 ……… 徐杨看着名片,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白岩森,“名片只是掩饰,侦探不过是对外的说法,本质是个狗仔,靠挖些秘密生存。但我有职业操守,绝不会去跟风娱乐八卦。” 白岩森越说越离谱,徐杨黑着脸,“你到底要什么?” “我是贩卖秘密的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我花了这么多年弄到这些资料,当然得要个好价钱。” 白岩森没等徐杨回复,继续说,“其实这样的谈判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酒吧,或者在夜店。喝着辛辣的威士忌,搂着你也搂过的女郎,闻她们身上的味道,抓她们身上柔软的地方。” 他修了修鼻子,手动了动,像是在场景神游。 “但没想到,你选择直接在车里和我谈。” “说吧,你要的价钱。” 白岩森伸出手,收回两个手指,还剩三个手指。 “三千万。”白岩森顿了顿,“美金。” “你确定这些值这么多钱?” “出于诚意,我可以开诚布公回答你几个问题。”白岩森摊开手,他准备好回答问题,而徐杨的问题,肯定会是确认价钱合不合适的问题。 徐杨一旦开口问,价钱就有谈下来的筹码。 白岩森就像是猎人,布置好了陷阱,等着徐杨往里跳。为了这个陷阱,他费了很大的功夫和时间,也到了该吃肉的时候。 他张开嘴,露出了醒目的獠牙。 上面挂着口水,一滴滴往下掉。 第171章 你是谁(8) “你怎么查到的这些?”徐杨没有纠结,直接开始问问题。 白岩森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了,接下来就是让鱼儿吃的上瘾咬深一点,这时候鱼竿千万不能乱动,也不能发出声音,否则将鱼惊走,就会徒劳无获。如果鱼儿咬的很深,鱼竿往下坠,那就是收线起竿的时候。 动作要快,要干净利落。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得从十几年前开始说起。”白岩森陷入回忆,“大概是十四年前,我认识了一个基因学方面的教授,他的名字你也不陌生,他叫陈铭德。” 这个名字,徐杨的确不陌生,听到的时候,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紧缩成一条竖线,脸上的神情震惊诧异。 白岩森很满意他此刻的神情。 “我和他是在酒吧认识的,那天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整个人无精打采,从他的眼神和脸部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很暴躁,很压抑,很迷惘,就像是被强势的老婆赶出家门,穿着一双拖鞋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只能到酒吧买醉,然后趁着酒劲发泄心里的不快。” 徐杨看着他,没说话。 白岩森继续说,“出于好心,我坐到了他旁边,陪他一起喝酒。我原本以为处在崩溃边缘的他,会在某一个时间点冲破压抑爆发出来,但他没有。他应该是个严肃严谨又自律的人,理性大于感性,不会轻易发脾气,只会慢慢的消化情绪。这种人,往往会被自己憋死。” “如果你要这么絮絮叨叨下去,我想不必了。”徐杨没有耐心听这些琐碎的事情。 “这么没耐心?为了挖这些东西,我可是等了十几年。”白岩森调侃道。 他注意到徐杨横过来的眼神,下一刻退让了,“好好好,我尽量捡重点说。既然是买卖,顾客是上帝。” “喝酒喝到后半夜,陈铭德像是喝高了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他醉酒不发脾气,但是会说胡话。这些胡话,应该是心里压抑的事情。出于职业习惯,我当时录了音,可以给你听一下。” 说完,白岩森侧着身,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找到录音里的那份文件,然后播放出来。 因为在酒吧,声音很嘈杂。 陈铭德喝醉了酒,所以他说的话含混不清,很费耳朵。但徐杨还是能够大致听懂。 “原来……这世上真有狐狸变成人,还有……还有人变成蛇……” “是不是很诡异,很搞笑,像是疯言疯语。”白岩森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同时观察着徐杨的表情。 徐杨面色没有情绪,这让白岩森颇为失望。 他就好像是在听什么工作汇报一样。 但没有异常往往说明有异常。正常人听到狐狸变人,人变蛇,要么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要么是嗤之以鼻冷眼笑之。 徐杨,太平静了。 白岩森没按暂停键,录音一直在继续,徐杨似乎所有注意力都在听录音,没有留心白岩森说的话。 陈铭德说完那句话后,中间有半分钟的留白,半分钟的时间里,只有酒吧的嘈杂声。 半分钟过后,陈铭德又说了几句话。 “我以为给施耐德生物做研究,会賺不少钱,却没想到,我是进了蛇窝,进了蛇窝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女儿!” 再后面又是半分多钟的留白,陈铭德没有再说话,应该已经是昏睡过去。 白岩森收回手机,脸上挂笑,露出半黄的整排牙齿,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镜框。 “一般来说,只有狗窝,贼窝,贼船,是吧?”白岩森呵呵笑道,“如果不是真的蛇窝,哪里会说蛇窝呢?什么狐狸变人啊人变蛇啊,当时的我就觉得眼前的人喝醉酒喝糊涂了,说的都是一些糊涂话,也没有太当真。但是施耐德生物,却是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像是一条脑虫,先是在耳朵里爬来爬去,然后钻进脑袋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我也很好奇,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每个公司,上市也好,没上市也好,都有那么些不干净的地方,我有过跟这些公司谈价钱的经历,所以从里面嗅到了商机。” 徐杨没在意狐狸和蛇的那段话,他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女儿? 为什么? 徐杨心里暗自呢喃着这句话,思考着其中的深意。当时陈铭德在帮助他们研制月氏晶簇,按照时间线应该是研究到紧要的关头,陈铭德没道理跑去喝闷酒。 他一直在实验室待着,也不会发生什么夫妻吵架的事情。 再联系上当初张曼死的太过突然,徐杨似乎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努力想,脑海里不断重复那句话,也不断回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先是陈铭德突然停止汇报月氏晶簇的研究进展。 后来他们派张曼过去也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资料。 再后来陈铭德的妻子何秀丽误以为自己老公和张曼偷情,一怒之下踩油门撞死了两人。 ……… 这些事情单一发生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一起发生就显得很诡异很有问题。 再结合上陈铭德醉酒说的那段话。 难道—— 张曼的死不是死于何秀丽的冲动,而是有预谋的? 难道月氏晶簇的研究和陈默有关系,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陈铭德放弃了研究,同时和张曼同归于尽? 莫非,张曼发现了什么,只是来不及通告? 徐杨眼神里的光来回闪烁,他在思考所有的可能性。 白岩森看着徐杨的神情,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反而拿不定主意吃不准他的心思。 “你还是没有说,你是怎么弄到这些资料的?”徐杨问。 “私家侦探,严格意义的也做些狗仔的事情。后来陈铭德和一个女人被自己妻子撞死事情让我越发觉得里面的水很深很浑。又浑又深的水池里,往往有很多大鱼。我从何秀丽这里入手,假装是陈铭德生前好友,想要探听些消息。” “这女人嘴很严实,但她去年拜托我在殡仪馆弄铭文和墓地的时候,我知道,她很爱陈铭德,根本不可能做出杀害丈夫的事情。” “这让我更加好奇。” 第172章 你是谁(9) 人一旦对某件事起疑,就会产生极大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尤其是白岩森的职业特性,自然不会想着放过里面的猫腻。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对施耐德生物制药调查,说实话收效甚微。你们方方面面做的都很隐蔽,想要不动声色的调查时间很费时费脑的事情。好在我有的是耐心,习惯做些水磨功夫的事情。我手底下有个黑客,跟我的时候年纪不大,十八岁。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被我忽悠着专门攻克别人的邮件系统。” 徐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不动声色。 “那浑小子的技术真心不错,或许天生就是吃黑客这碗饭的料。我想,就算他被人查出来送监狱,也会被国家归化成为一名白客。” 徐杨有些不耐烦。 白岩森注意到了,“回归正题,我让他破解了你的邮件系统,发现了你和一个叫白蛇的人联系密切。涉及到蛇,触碰到了我敏感的神经。同时,还查到白蛇的那个账户,有个关联的私人账户,一直在给几个孤儿院转账。” “我走访了那几个孤儿院,发现无一列外,都有个富商在这里领养小孩并且资助生活上学的记录,听院长说,后来那些孩子十多岁的时候,就被富商送去了国外上学。” “我想拿个富商就是那个代号白蛇的人吧?” 徐杨默不作声。 “当然,你可以否认。”白岩森微微一笑,“之后我以那些孤儿作为线索追查下去,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他们大部分人的踪迹,要么被藏起来的,要么就是死了。照片里的那些容器皿里面,应该就是那些失踪的孩子吧?没想到,你们竟然用孩子做人体试验!” “那些照片,你是怎么拍到的?”徐杨冷着脸问。 “当你有个技术过硬的黑客帮手,很多困难的事情都会变得容易起来。是实验大楼的地下吧?虽然藏的很隐蔽,安保也很多,但只要地下连了网,我那个帮手就能黑进去,虽然要比被发现的黑入系统下载东西不现实,但是读取摄像头这种防护级别不高的设备的存储内容,也不是太难。” 徐杨明白了,白岩森能得到这些,是因为黑入了地下二层的网络系统,调取了摄像头。 “私自侵入他人网络系统,只这一条,我就能送你入狱。” “当然可以。照片里的那些东西,也足够你们判死刑的。威胁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要是会被吓到就不会单独约你出来。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也敞亮点。”白岩森眯着眼,等着鱼竿起竿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事。 “你怎么保证,我花了钱,这些东西就能彻底销毁,不会威胁到我,威胁到我们公司?” 鱼咬钩彻底咬深了。 “三千万美金,不多不少。只要钱到账,这些图片包括硬盘,都会交到你手上。至于保证,你要相信,我犯不着拿自己命开玩笑。这种事情,你们一旦有了预警,我的任何行踪都会暴露在你们的监视下,而且照片里的那些东西,你们处理起来也不麻烦。生意,最终讲究的还是诚信。”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三千万美金,打到我账户上。这是联网的按钮,钱到账,按钮给你,那台电脑里的所有信息会清零。当然,这些照片你可以收着留个纪念。” 徐杨盯着白岩森,面部表情阴晴不定。他在犹豫,在抉择,眼前这个人值不值得信赖。 但似乎,他没有别的选择。 “成交。” 白岩森听完,咧嘴笑的格外灿烂。 “鉴于我们愉快的合作,我可以透露给你个消息,免费的。陈铭德死之前,留了东西给自己的女儿,应该是当时的研究成果。我在陈默这里试探过过,她不知情,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何秀丽藏了起来,或者带进墓地。” 徐杨闻言,双眼骤然一亮。 他不知道白岩森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陈铭德留下来的东西。他们认为,当年的实验陈铭德其实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后来临时中断了给他们的汇报工作。白蛇大人将远在华盛顿的陈默请回到新城并且安排曾经她父亲的工作,为的就是想要看看陈默这里会不会有残留的线索。 但是,他们的确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陈默的母亲何秀丽。 虽然她一直在监狱里,但是要藏东西的话监狱的确是很安全的地方,而且,她死的也很蹊跷,正好是陈默回来的这一年。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的死,是不是陈默问到了当年的事情,打算以死带走所有的秘密,就像当初的陈铭德一样。 这样的话,或许留下来的线索,真的能够在墓地里找到。 或许白岩森不知道,如果真的能找到,这条信息会比那些照片更加值钱,三千万美金,根本就是一笔小数目。 当然,徐杨不会蠢到自己说出来。 “你很有诚意。”徐杨难得的笑了。 钱到账,按钮交给徐杨,白岩森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你也很爽快。” 回复完,白岩森也不打算继续停留,生怕出事,所以他第一时间推开了车门,走下车,扭头跟车里的徐杨挥了挥手,然后径直离开。 走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一辆白色的轿车开到他面前停住,他拉开车门上车。 徐杨透过右侧的倒车镜,一直留意着白岩森的行踪,他没有立刻离开,随后看见了那辆车,看见了白岩森上那辆车。 “还真是老谋深算。”徐杨冷笑一声。 白岩森根本不是一个人来的,暗中还有一个人,说不定那人正举着摄像头,焦点正对准自己,车里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如果自己敢乱来,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徐杨看了一眼白色轿车,记住了车牌号。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信任人的人,人,最不可信。 哪怕白岩森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这世界上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但现在,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车子引擎发动,徐杨打着方向盘离开。 第173章 蛛网(1) 既然是真相,就会有袒露给世人,袒露给世间的一刻,可能会在当时当刻,可能会在久远以后。纸是包不住火的,哪怕是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终有一天都会见光。 没有谁,真的能掩盖真相。 老白的办公室里,坐着老白,司命,阿良和刀疤。 刀疤是后面才进来的。 医院附近的人时不时的会朝这个办公室看过来,因为他们闻到了蓟丘狐狸的气味,云崖和蓟丘素来水火不容,所以他们的神情里有诧异、不解、还有愤怒。 不过他们知道,那是老白的办公室。兴许白大人和司命在里面和蓟丘的使者交谈,两军之间不斩来使的道理他们懂,所以没有造次。 刀疤坐在沙发的角落,脸上没有血色,神情仍旧是恍惚。 林乔背叛的事情对他的刺激很大。 并且,他还知道白大人已经把林乔安排去了海外,等于说是讲他彻底隔离出云崖。 “我们已经联系人去蓟丘那边打探情况,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到时候你也可以知道千狐他们的生死情况。”老白说道。 阿良点头。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明,我们暂时不能让你离开云崖,你已经知道云崖的具体方位和入口,为了保证云崖的安全,这段时间你需要在我们的看护下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老白继续说道。 “我不可能是白蛇派过来的人!”谈及白蛇,阿良是咬牙切齿的恨。 “不论你是不是白蛇派过来的人,我们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林乔背叛了你们,白蛇肯定知道云崖的具体方位和入口。”阿良提醒道。 “这个我们会有对策。” “行。”阿良不知道他们的对策是什么,也知道他们不会说,也就没有问。 “千狐有没有嘱咐你其他的事情?”司命望向阿良突然问道。 “没有。” 司命有些失望。 老白看着司命,知道他问这个是为了什么。陈默曾被千狐抓去蓟丘,千狐说在陈默体内中了蛊,虽然他们检测陈默体内什么都没有,可司命不放心。 他以为,千狐会以这个示好,让阿良顺利进入云崖。 但是,千狐没有。 陈默体内有没有蛊毒这件事,一直是司命的心病。眼下千狐生死未卜,司命更加担心这个。 “另外,云崖和蓟丘的关系并不明朗………”老白没有把话说的太开,“所以你在云崖的这段时间需要注意一点,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我明白。”阿良懂。 半个小时后,老白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派过去查看蓟丘情况的人回过来的电话。 老白接听了。 “白大人,火,全是火!” “什么火?”老白皱着眉。 “蓟丘烧了一把大火,已经蔓延了三四坐山头,几乎是成了一片火海,你说的那个方位的山陵,是火海的正中心。目前已经来了几个中队的消防官兵,十几辆消防车高压水枪救火。火势很凶,一时半会救不下来。” “蓟丘,看样子是要完全烧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报应。”云崖和蓟丘的关系向来不好,尤其是近段时间冲突特别多,所以他对蓟丘没有什么好态度。 看见蓟丘大火,他没有同情惋惜,反而是心情颇好,觉得肯定是蓟丘人作恶太多,遭了报应。 老白没有透露白蛇突袭蓟丘的事情,所以他不会想到这是白蛇放的火。 但老白能够想到。 白蛇的人突袭了蓟丘,千狐等人拼死争斗,到最后只逃出去四个人,剩下的生死未卜。要么是被白蛇带走,要么是已经死了。 至于放火,估计是白蛇的人找不到剩下的蓟丘狐狸,所以想要用火把藏在深山里的狐狸烧出来。 电话挂断,老白拿着手机的手垂落下来。 “蓟丘大火,我想是白蛇放的火,你们所在的那一片山陵,目前都化作一片火海。”老白把刚得知的消息说出来。 阿良神色一怔,然后面目悲痛狰狞起来。 “千狐大人呢?”过了会,阿良询问道。 “暂时没有消息。” 司命拍了拍阿良的肩膀,像是给他力量,“千狐让族人迁徙的很及时,虽然家园被毁,但是人还在。我想千狐没死,白蛇不会直接把千狐杀了,你们还有救他的可能。” “蓟丘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不需要留在这被我们监视——” “司命!”老白打断了他。 司命抬手,“老白,这件事就听我的,让阿良回去,我相信他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白蛇已经亮剑了,我想,接下来白蛇还会发动对我们狐族的围剿。云崖和蓟丘应该抛弃过往的成见和仇恨,我们需要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白蛇。”司命沉声道。 “阿良,你回梅岭之后,向你们宿老会转达我的建议。” 司命话说到这,老白也没有再阻拦什么。司命说的没错,云崖和蓟丘需要联合起来,一同对付白蛇。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难道仅仅是因为林乔和孙德碰面被严猛撞见了?白蛇想要保护林乔这么暗子所以直接突袭了蓟丘? ** 此时此刻,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分部实验大楼地下二层。 c3区域。 亮白色的灯光将这里照的宛如白昼,四周的玻璃墙反射着灯光有着眩晕的感觉。 千狐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平台上面,手脚都被镣铐禁锢着,他抬头看见了天花板,看见了上面的吊灯。 眼睛一阵失神。 偏过头,缓了一会儿,千狐看见了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戴着口罩,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他还看见了戴着白色面具的白蛇。 他醒了,却无法动弹。 穿白大褂的人,围在他身边。千狐心里有数,被白蛇抓到手,无疑是将会沦为实验体,被解剖,被实验。 但让他意外的是,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白大褂的那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走出来,拿着一个针筒,从他的手臂抽了些血出来。 然后,所有人离开了,包括白蛇。 千狐一个人,留在平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74章 蛛网(2) 他想什么也无济于事,眼下自己已经是沦为白蛇的实验体。他动了动手铐和脚铐,发现是种伸缩性能很好的材料。 白蛇知道他们会变回狐狸,到时候手脚都会缩小,普通的镣铐根本锁不住他们。但这种伸缩性材料,却能够锁住自己。 当自己变成狐狸手脚变小的时候,这种镣铐也会变小。 逃是逃不出去。 千狐闭上眼睛,想了很多方式,都不行。最后索性不想了,静静地躺着,和死无异。 落入白蛇手里,他却是已经在死神嘴边,随时会被吃进肚子。 过了会,又有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千狐的手臂上抽了一管血离开。 千狐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看不远处的那一群人。他没看见白蛇的身影,估计是离开了。 陈默让薄妍和方景民研究小米的毛发,并且专门成了一个小组,研究内容不对外输出。但她不知道,这项研究,方景民一直在向施耐德生物制药总部的一位项目负责人汇报工作,包括研究的进展,推论和预期结果。 而那位项目负责人是白蛇的手下,会定期将从方景民那里获得到研究工作进展内容写一份文件,邮箱发给白蛇。 上一次的汇报工作中,方景民提到了血液或许是激发体内产生物质的活性的物质。 昨天,白蛇看见了这封邮件,立刻吩咐人从血库里拿来所有血型的血液,安排实验室里的那些人进行相应的实验。 结果无一例外,月氏晶簇没有产生太明显的作用。 但是有波动。 哪怕是一点点效果,对于白蛇而言都是惊喜。他认为血液这个方向是对的,只不过他们找错了血液而已。 所以才有今天突袭蓟丘的事情发生。千狐想错了,老白司命他们也猜测错了,白蛇突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林乔的暴露,所以要先下手为强,而是因为他想到,人类的血液不行,或许蓟丘狐族,云崖狐族的血液可以。 蓟丘相对来说好攻下来,因此他将目标首先锁定了蓟丘。 在蓟丘狐人中,千狐的血脉足够久远,所以他的目标其实一直是千狐,因此没有将他直接杀死。至于放火烧山,是为了将藏在深山里的狐狸逼出来。 他不会嫌狐狸多,毕竟他接下来的实验还需要不少的实验体。 但是,整个蓟丘山陵沦为火海,他们也没有在出口看见一只狐狸逃蹿出来。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 白蛇没有问千狐,他自己猜想的到,千狐已经将族人迁徙走了。 他暂时并不着急,等着实验的结果出来。 另外一边,徐杨开车驶向快速路之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人查陈铭德当年死后葬在什么地方,查到墓地在那之后挖开墓地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骨灰盒里的东西也不能放过。 电话刚挂,白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白蛇大人。”徐杨恭敬的问候。 “来实验大楼,地下二层c3区一趟。”说完,白蛇挂断了电话。 徐杨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 他在的地方离实验大楼有一段距离,徐杨车速很快,到实验大楼也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快到实验大楼的时候,手下的人电话传来消息,他们挖开了陈铭德和何秀丽的墓地,里面只有两个骨灰盒还有一下落葬的衣服冥钱。 下葬会在骨灰盒旁边放生钱衣物和冥钱,是这边的风俗。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再发现其他什么刻意的东西。 没有发现的话,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白岩森故意骗我吗?”徐杨心里暗自想,但很快摇了摇头自我否定,应该不会。白岩森不知道留下来的是什么,他只是从一些细节了推测陈铭德留了东西下来。至于他说的会在墓地里,也是猜测,毕竟他接近陈默之后没有在陈默嘴里撬出些东西来。 况且,白岩森说了他是个商人,他拿了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骗自己。 如果陈铭德留下的月氏晶簇重要的研究材料没有带进坟墓,也没有告诉自己女儿,那会在哪呢? 徐杨越想越没有思绪,他下车,径直走向实验大楼,上电梯,直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要从通道下去。 陈默准备去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实验室,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司命的号码。 “司命?”陈默愣了一下,上午司命说云崖有事他先回云崖一趟,让她自己在市里小心一点。这才多久过去,就给自己回电话过来? 是不放心吗? 陈默接听了电话,“怎么了,是想我了吗?还是说你担心我一个人在实验大楼,害怕我出事,所以打电话过来确认?司命,你是不是太担心了点?” 陈默眯着眼笑,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陈默,你立刻离开实验大楼,往云崖这边来。”司命没跟她开玩笑拌嘴的心思,冷着声,还有些急迫。 “怎么了?你的语气怎么听上去这么着急?”陈默诧异地问。 “林乔叛变了,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如果他跟白蛇提到这件事,白蛇一定会把你抓起来。你现在立刻离开实验大楼,来云崖,具体的等你来了之后再说。” “林乔叛变了?!”陈默震惊失色,她对林乔的印象不深,但从司命这里知道,林乔算是云崖的老人,他怎么会? “好,我知道。” 陈默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凛凛神,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没追问下去,而是按照司命说的,立刻去云崖。 她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拎着包去换衣室换完衣服就往楼下走。 开车出大门的时候,她迎面看见了徐杨的车开进来。她看见了徐杨,但是徐杨没有注意到自己。陈默油门踩深了一脚,车迅速的驶离。 她打算先回家一趟,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再去云崖。 回到家收拾好东西,车再开出来往高速路口走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跟在了她的后面。 有人已经盯上了她,但这个时候,陈默并没有察觉。 第175章 蛛网(3) 从岷县高速下来再到云崖,还有几十里路的距离,开车的话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但是新城到岷山却需要开将近四个小时的车。 因为是在高速上,陈默一直没能发觉跟踪自己的那辆白色轿车。 岷县下高速的时候,天色已晚,夜幕低垂而下。云层不厚,没有月亮,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格外孤寂,远处山峦的线条忽浅忽深,车大灯明晃晃的照向前方的道路,反而让四周显得黑漆漆的。 山里的动物还没有到睡觉的时候,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还有布谷布谷的鸟叫声和猫头鹰的声音。 听着瘆人。 陈默心里害怕,主要是她怕黑。她把车载音乐的声音调大,想要通过音乐让自己安定下来。 她开着车,从收费站路口拐下来,先进入国道,然后进入县级公路。 出弯的时候,背后跟着的那辆白色轿车的灯光打在陈默左侧的倒车镜上,陈默正好看了一眼,强烈的灯光晃的她眼睛还有脑袋都疼。 她下意识的松开油门,眼皮眨了眨。 “搞这么亮的灯光有病啊!”陈默心里头不爽的暗骂。 同时偏头看了眼后面的那辆车。 她继续往前开,路过几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着后面的白色轿车还在。这时候她发觉的一丝不对劲。 因为她已经开进了小道,这条路是通往云崖的,除了云崖的人,几乎没有人会往里面开。 尤其是大晚上,因为里面就是深山老林。 “云崖的人?”陈默心里想了想,有可能是晚上回云崖的人,但也可能不是。 如果不是的话………陈默猛然想到,会不会是跟踪自己的人? 白蛇的人? 她心里突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徐杨回实验大楼,她不知道徐杨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就算没有注意到,回到实验大楼里面,也能发现自己不在公司。 很可能会第一时间派人找自己。 陈默越想越觉得后面跟着自己的是白蛇的人。她心跳变得越来越快,有些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冷静下来。 可能不是白蛇的人。 冷静下来之后,陈默这么想着。为了确认后面的人是不是在跟踪自己,陈默慢慢地将车速降了下来,与此同时车身往右边靠。如果是回云崖的人,或者是借道的人,都会加速从侧边超速通过。 当车速缓慢下来之后,陈默发现,后面的车车速也降了下来。 这时候,陈默心里已经确定,这是跟踪自己的人。 她急忙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司命打去电话。 回铃音响了很久,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电话。 陈默心里急,又给司命打了几个电话过去,还是没有人接听。 陈默慌了。 她把手机放在双腿上面,顺着中间的缝放下去夹住,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她定了定神,眼眸里的光聚拢坚定起来。 “跟踪我?” 陈默暗啐了一口,抓着方向盘,脚猛踩油门,车子瞬间加速开了出去。她瞥了一眼倒车镜,看见了后面的车在不断远离。 车上的人一时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后,也是猛踩油门加速跟上来。 果然! 陈默心里暗想,与此同时,她的眼里也是闪过一抹狠劲。她陈默不是累赘或是包袱,上次千狐用自己胁迫司命已经有两次了,事不过三,陈默不会再让自己成为突破口,让白蛇发现云崖或是钳制司命。 绝不会! 这股狠劲由内而外,让陈默整个人的气质陡然间改变,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一般,有迈出一步跳崖的决心。 车越开越快,陈默抓住方向盘的手越抓越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的十分明显,像是一条条青色的蚯蚓。她神情紧张而冷静,呼吸的频率越来越慢,但是她的心跳声不受控制的加快。 后面的人以为陈默是有所发现,想要摆脱,所以他也是加快了车速紧贴上来,在这种省道,多个岔路口的地方,很有可能一个甩尾就看不见跟踪的目标。 陈默眼睛盯着正前方,同时观察着后视镜里后面那辆车的状况。 这时候手机响了。陈默知道这是司命的电话,但现在她没有功夫接这个电话,她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岔路口,心里计划好的事情就要在那里完成,根本没多余心思接电话。 她屏住气,心里像是在读距离。 五百米。 三百米。 一百米。 ………… 已经能够看见岔路口,陈默紧闭着嘴巴,面色凝重,方向盘稍稍往右边内侧打了点角度,然后右脚抬起,猛地一脚踩下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在山岭间响起,声音从耳朵里进去,像是拿着梆子在凿耳膜,疼的厉害。陈默的车在公路上滑行一段很长的距离,因为是晚上,看不见清晰的刹车痕,但是轮胎在公路上剧烈摩擦,产生一道道火花,在夜晚显得十分刺眼夺目。 后面车上的人听见了刺耳的刹车声,看见了四起的火花,瞬间也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的反应很快,第一时间踩下了刹车。 但他的车速很快,跟的陈默的车很紧,而且时间上晚了几秒钟。就算意识到之后刹车踩的迅速,车体还是朝着陈默车子尾部撞去。 车子已经是完全滑行的状态,速度只能依靠摩擦助力减下来。此时此刻,就像是有一头狂奔的豹子,突然停不下来自己的速度,要朝着一棵树撞上去。 眼看就要彻底撞上,车上的人朝左侧猛打方向盘,车子向左侧一个大弧度的拐弯,想要避开正面的冲撞。 碰轰! 右侧车头撞在车尾上面。 一车的车头,一车的车尾瞬间崩坏,金属挡板凹陷下去,剧烈的撞击让后面车的右侧车头直接被掀翻,像是被切下来一块,甩向半空中。 碰撞的冲击触发了车子的安全气囊,两车的安全气囊在碰撞的第一时间弹了出来。后面开车的人也好,陈默也好,都是死抓着方向盘,同时脚踩死刹车。 后车怼着前车滑行两秒后,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都被剧烈的冲击震到,脑袋猛砸向安全气囊,晕了过去。 后面的车车头在冒白烟,车底下在漏油。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能照清这条路。 第176章 蛛网(4) 这条路少有人走,银白的月光照在路上,显得很清冷寂寥。 前面车子的车大灯,后面车子的左侧车灯都还亮着灿白的光,照着道路和道路两边的树。 树冠上有一些树叶子开始变黄,再过段时间就会彻底枯黄然后掉落下来。 两辆车子都是在冒烟,前面的是因为撞到了右侧的泥土坑里,带起的尘土飞扬;后面的车是车盖被掀翻,水箱被撞烂,里面的高温水溢散出来形成的水蒸汽弥漫开来。 远远望去,这是一场惨烈的事故。 刹车声和碰撞声惊醒了山岭里的动物,四周响起了猫头鹰,布谷还有其他动物的叫声,树林深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些叫声,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是山岭里显得十分吓人,感觉黑暗中有什么鬼怪在行动,在喊话。 两辆车都没有熄火,车虽然撞的严重破烂不堪,但幸运的是,车体没有被引燃,没有爆炸的风险。 陈默在车里,目前处于昏厥的状态。她的手被安全气囊弹开,整张脸印在了安全气囊上。她是有所准备的踩刹车接受碰撞,所以身体下意识的保护十分到位。 后面那辆车上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额头被撞出一个大淤青,鼻子被撞的很狠,鼻口都在出血。 脸部还有手臂被碎裂砸进来的玻璃碎片不同程度的划伤。 伤势目前无法判断。 陈默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响铃,是司命的电话。 陈默给司命打了几个电话,但是司命没有接到。一两分钟之后司命打回电话过来,陈默没有接。时间过去不长,司命很自然的会担心陈默是不是出事了? 所以,司命不端地打电话过来。 陈默还在昏厥的状态,没有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五分钟,十分钟也可能二十分钟,对于陈默浑浑噩噩的脑袋来说,就像是喝醉了酒晕倒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开始苏醒过来。 而惊醒她的,是手机的震动和铃声。 疼! 醒过来之后抬头的瞬间,脑袋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缓了足足有半分钟,陈默才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前面。 她看见了正前方被自己撞的倾斜的树,好在最后车及时停住了,没有撞的太惨烈。她将手从安全气囊下面抽出来,因为长时间挤压,手臂的血液不畅有些麻。 陈默费力的推开车门,从车里面出来,手机顺势掉落出来。她喘了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捡起地上的手机,伸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有血顺着流下来。 手机屏幕上是司命的电话号码,司命打过来的电话。 “喂。” “你没出事吧?”电话刚接通司命的声音就冲进来,他显得很焦急很担心。 陈默心头一暖,面带笑意,她瞥了一眼撞坏的车,还有后面那辆撞的更加严重的车,“真出了什么事,还能接你电话吗?” “不过,你真的很担心我。”陈默笑着说道,“我很开心。” “你在哪?”司命那边问。 “进云崖的岔路口,还有一段距离,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但是我怕黑,你得赶紧过来接我。”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看后面那辆车的情况。 车身已经完全变了形,车里面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视线被安全气囊挡住了。 陈默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来摆脱白蛇的人的跟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种山路过往的车辆少几乎没有,也没有红绿灯没有街道小巷,不把人解决了,还是会被跟上来。 陈默想到自己当初被千狐抓住以致于让司命受胁迫的事情,心里顿时就坚定起来,必须把后面跟踪的人拦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踩急刹车让后面的人自己撞上来。 这几乎是在赌命,但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往往会连命都不要,何况司命还是唯一让她靠岸的人。 陈默咧嘴轻笑。 这应该不算是蓄意谋杀吧?应该是正当的防卫,察觉到有人跟踪所以踩了刹车。 陈默在想要不要叫个120,安全气囊及时打开,刚才的速度没有超过100,所以理论上他还活着,只是被震晕过去。 陈默没有走过去检查,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担心看到什么场面。 而且这一幕,在陈默的心里其实有阴影。 当初她的爸爸就是死于车祸。 看着眼前的场景,她难免想到当年的那场车祸。 “妈,你是为了让爸不受胁迫吗?”忽然,陈默下意识的呢喃出这句话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她只是想到,刚下自己踩刹车的决然和视死如归,仿佛间看见了当初踩油门的妈妈。 陈默不愿意拖累司命。 妈妈当年,会不会是不想让父亲深受折磨? 月氏晶簇,张曼……… 白蛇的人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接近爸爸,这会不会是为了不让父亲受到胁迫和折磨所以一脚油门让他解脱? 这是个荒诞的猜测。 可经历了刚刚的事情,陈默觉得荒诞的或许才是真实。 她不相信自己的妈妈真的会撞死自己的爸爸,除非是为了让他解脱。白蛇的人如果盯上了父亲,做的事情会有多过分,陈默根本想象不到。 为了拿到月氏晶簇的核心东西,白蛇一定是费尽了心思。 爸……妈…… 想到自己的父母,陈默眼眶里不禁有着眼泪打转,但没有流出来,心中多白蛇的恨意更真切。 就算眼前车里的人死了,她也不会有半点的同情,救护车她不会叫。 “陈默,你刚才在说什么?” 刚才陈默的话是呢喃,声音很小,司命就算有招风耳也不可能听清楚。 “没事。”陈默尽量恢复情绪,声音如往常一样。 “你快点过来,我真的怕——” 怕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手被人抓住,一时间,身体本能的预警绷直。 她的背后有人,就贴着她的身体,两只手都被死死的抓住,动弹不得。 陈默心神沉了下去,这里是荒郊野岭,不会有什么人出现,不用想,是车子里白蛇的人。 车里没有人,只有安全气囊,车里的人,比她先出来。 第177章 蛛网(5) 车里的人已经出来了,或许在靠近陈默的时候她正好推开车门,所以躲在暗处,但陈默没发现,没注意,只是接了司命的电话。 在他的担心和着急中忘乎所以,耳朵里只有司命的声音,忽略了旁边的脚步声。 后面的人经受的撞击要比她更加猛烈,但自己只是女人,女人在体格上先天性的不占据优势,何况他还是白蛇训练有素的人。 陈默忽略了这一点,现在她醒悟过来,应该第一时间确认后面那辆车车里的情况,时刻保持警惕才对。 现在她懊悔不已,可已经晚了,因为车里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手,抓住了她的双手。 他的手湿漉漉的,有点黏滑,不知道是不是车前身漏出来的机油流到了他手上,这种湿滑的感觉让人觉得恶心。陈默感受到了背后人的喘气声,从粗重渐渐趋于平缓。 他的体力似乎是在恢复。 陈默一动不动,没有扭头过去看,因为看的意义不大,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人,而且看会让自己的恐慌暴露。 这个时候要冷静,要沉着,陈默心里这么告诫自己。 她也在这么做。 瞳孔凝着光,眼睫毛被风吹的颤动,眼皮上面有不少细小的汗珠,皮肤脏兮兮的很多灰尘被汗弄成了浆。她的呼吸同样缓慢,脸上有一点失去血色的迹象。 冷静下来后,她没那么害怕。 比起黑暗,比起藏在黑暗里的东西,站在光线下不躲藏的人反而会让人心安。至少,能够确认方位,陈默心里在盘算自己要怎么挣脱出去。 背后的人受了那么猛烈的撞击,就算体格再好,恢复力惊人,短时间内也很难全部恢复,一半的体力也够呛。可能身体其他部位还受着伤,自己情况良好,未必没有机会从他手里挣脱出去。 陈默现在没有挣脱,因为她想让后面的人放松警惕,突然的发力能够让她更有把握挣脱。 冷静。 陈默心里不断重复这两个字,并且在暗暗积蓄力量。 只要逃出去,往岔路口里面逃,跑向云崖就好。 手机在刚才手被抓的时候掉入地面,被身后的人一脚踩稀巴烂。司命知道自己出事了,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所以只要挣脱出去。 就在陈默要动的时候,背后的人突然传来了声音。 陈默怔住了,因为这人喊了她的名字——陈默,还因为这人的声音听着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你可真够狠的,一脚油门到底……一脚刹车到底,也不怕……自己也死了。”阴恻恻的声音,说话断断续续,他似乎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声音越听越熟悉,陈默扭过头去,看见了背后的人,失声惊呼,“白……白叔?” 背后的人,竟然是白岩森! 难道他是白蛇的人? 陈默原本冷静的心绪一下子乱了,手开始用力,想要挣脱,但这个时候白岩森根本没有给陈默机会,手抓住她的手抓的很紧,胳膊挽过陈默的脖颈,紧紧的用力。 似乎是要将她弄晕过去,或者是弄脱力。 “你……你果然不是……好人!”陈默咬牙切齿的说,面色冷寒。 因为脖颈被勒紧,呼吸变得不畅,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脸色此刻涌上来一层不正常的潮红,银白的月光照在上面,显得妖异。 白岩森的脸上也有不少红色,那不是潮红,而是玻璃划破脸流出来的血。 “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白岩森脸拧着,嘴里冷笑,“不过不重要,你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你不是我爸的朋友。”陈默质问。 “朋友,也算是,毕竟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白岩森回道,“陈默,我知道你问这些不是愤怒,是故意在拖时间,是等人来救你吧?” 陈默心神一滞,跌入谷底。 “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接着问,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你在等人,我也在等我的人过来,我想,我的人会来得更快些。”白岩森阴阴地笑。 陈默脑子里在想对策。 “你是白蛇的人?”陈默问。 “不是。” 白岩森的回答让陈默诧异。 “那你为什么要抓我,我跟你没仇没怨。”陈默不明白。 白岩森勒住陈默脖颈的手松了点,陈默连忙大口吸气,“丫头,这年头,无冤无仇不代表就会相安无事。不妨告诉你,我抓你,只是为了賺钱。” “你可能会很奇怪,賺什么钱。我不是白蛇的人,但我会跟白蛇做生意,在白蛇眼里,你应该值不少钱。” 陈默想到了月氏晶簇。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来的方向是从公路那边,而不是岔路口云崖那边,陈默知道来的是白岩森的人。 她也知道,如果那人到了,自己更加没有希望逃走,会被白岩森带上车,带回新城市交易到白蛇手里。 时间越来越紧迫,陈默顾不得多想,她先是问了白岩森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很值钱?” 白岩森笑了,“这是个好——” 好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陈默猛地甩了一下脑袋,头顶直接撞向白岩森的下巴,白岩森咬的了舌头,疼的喊不出来声。 同时,陈默的脚跟朝着白岩森的脚尖踩去,用足了力气。下巴被狠撞,脚尖被猛踩,疼痛就像是吃了一勺芥末直充脑顶,疼地他直咧嘴吸气。 问题只是幌子。 陈默趁着这个机会挣脱。 “妈的!”白岩森骂了一句,手没松,但陈默已经反过身来,抓起白岩森的手张嘴咬,咬的白岩森脱力,抓不住陈默。 陈默跑出去。 跑进岔路口,往云崖里面逃。 白岩森吐了一口血水,刚才咬的时候咬破了舌头出了血。 见陈默逃,白岩森追了上去。 月光照在山路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影子拉的很长。 陈默竭尽全力地逃跑,但白岩森越追越近,眼看就要逼近过来。 陈默扫见了前面有断了的树枝,手臂大下,她跑过去想要抓起树枝回身扫后面的白岩森。 伸手的时候脚踩了一块石头崴到了,身体摔倒下去,屁股着地,身体转了半圈,手也是擦破了皮。 白岩森逼靠过来,居高临下。 第178章 蛛网(6) 陈默往后退,白岩森越逼越近。 她手伸到背后,还想去拿路旁边的树枝,白岩森知道她的意图,走上去一脚踢开旁边的树枝,他俯身要把陈默提起来,陈默捡地上的石头扔、砸。 这里是土路,没什么大石头,石子砸在白岩森身上不痛不痒。 “别挣扎了。”白岩森朝旁边吐了一口血水,用手背抹了抹嘴。 车子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朝里边开,白岩森得意的笑起来,“我的人来了。” 陈默眼神黯淡,她扭头看了眼后面,没看见司命的踪影,知道逃不了了。 她的右手藏在背后,用手指指甲在土路上写东西,她在写白岩森这三个字。 这里有自己的气味,司命一定能找到这里,所以她必须要留下有用的信息,等着司命来救自己。 刚写完岩字,白岩森揪住了陈默脑袋上的头发,拉扯着头发,陈默疼的不得不主动起身,跟着拉扯过来。 头发被扯的疼,陈默直吸气,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眼神盯着白岩森,冷光凛凛,恨不得将他吃了。 车开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刺眼的青亮色灯光晃的他们眼睛疼,第一时间都是闭上了双眼,白岩森担心陈默跑,下意识的拽了一下她的头发。 陈默吃不住头皮的疼痛,身体朝前倾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浑小子,你不知道把远光灯调成近光灯啊!”白岩森朝着车头骂骂咧咧,一肚子的火气。 车那边没有人回应,但陈默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人从车上下来。 她眯着眼,从眼缝里看见了强光里的一道身影,朝着他们走过来。她听见了脚步声,但是没有听见那人回话。 “哑巴了!?”白岩森怒斥,手上忽然用力,陈默的头发再一次被扯动遭罪,她盯着白岩森眸光像是刀片一样恨不得刮白岩森身上的头。 她疼的直抽嘴唇。 走过来的人影还是没说话,陈默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对劲。她往后看,看见了那辆车,不是轿车,而是一辆皮卡,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轮廓大致样子能够看见。 白岩森见这小子一直不回话,怒火中烧脾气上来。 想喝骂,陈默看着眼前的人影忽然闪了一下,就来到白岩森和自己中间。他打落了白岩森拽着陈默头发的手,反身将白岩森压跪在地上。 陈默这才反应过来,来的人不是白岩森的同伙。她睁大了眼去看,只看得见侧脸,有些熟悉,随后一个名字出现在她脑海:郑南。 “郑南!?”陈默诧异,又惊又喜。 郑南一把拗住白岩森的手腕,反拗的很深,几乎快要把手臂上的骨头弄断,然后把白岩森推倒在地。 白岩森疼的呲牙咧嘴,抱着自己的手臂打滚。 这时候又有汽车引擎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郑南看了一眼陈默,陈默知道他的意思,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来车。 “后面那辆车是白岩森的同伙估计。” “我们赶紧走。”郑南不想惹事,而且不知道来的人有多少,万一人多他们势单力薄。 郑南已经上了车,见陈默没反应,按了下喇叭,“上车。” 陈默走过去,路过白岩森的时候,朝着他受伤的腿还有腰部狠踹了两脚,发泄心里的愤怒。 踹的那两脚特别狠,白岩森差点疼晕过去,身体蜷缩在地上。 陈默上车之后,郑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陈默察觉到郑南的目光,想到了刚才自己的暴力,也是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是不是没见过这么暴力的人?” “没,阿瑶年轻时和你一样,也这么……这么有气势。”郑南说道。 “阿瑶?”陈默诧异地问,不等郑南回答她就猜到了是谁,“你是说陈姨吧?” 郑南和陈姨的爱情,陈默是知道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从郑南嘴里听到的女人的称号,肯定不会是别的女人,一定是陈姨。 郑南没说话,只是点头。 陈默感慨,两人是真的恩爱,这让她很羡慕。 车子发动之后往里开,白岩森躺在地上还没有起来。 车开过几个岔路口进入深山之中,陈默和郑南他们就不担心白岩森会追上来,进山的口子很隐蔽,就算是白天不是有意看的话都会错过,更别说晚上。 “你怎么会在这?还被人追杀?”郑南询问道。 “司命担心我在新城市遭白蛇的黑手,让我来云崖,谁知道出新城的时候那家伙就跟在我后面,一直跟到刚才那个地方。” “他是白蛇的人?” “不是,但也是个坏人。”陈默咬着牙。 郑南点头,能对一个女人那样,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我刚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两辆撞烂的车,是你们的?”郑南问。 “嗯。”陈默回道,“为了解决那个人,我特意开车开得很快,然后在弯口附近踩急刹车,然那个人自己撞上来。但没想到他反应的那么及时,而且命那么大,没有直接撞死过去。” 郑南陈默说的时候,心里一惊。她说的轻松,可两车碰撞电光火石之间,一定惊心动魄。 那个人命硬,陈默何尝不命硬,不幸遇? 一时间,郑南也是对旁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心里有敬意。 难怪司命大人会喜欢。 “对了,还没谢谢你救了我,谢谢。”陈默见郑南不说话,也是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陈默应该已经被抓走了。 “你是司命大人的女人,我救你是应该的。” 说到是司命的女人,陈默先是一愣,然后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心情愉悦,扯着嘴角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这次轮到陈默问这个问题。 “回云崖。”郑南简单的回答道,想了想旋即又补充道,“司命大人让我回云崖一趟。” “哦哦。”说不定是因为林乔叛变的事情,“陈姨呢?” “她在家里。” 没有带陈姨回云崖,难道不是担心林乔泄露云崖狐狸在外的行踪,有被白蛇抓的危险? 如果不是,那是因为什么? 陈默正准备继续问,车停了下来,她诧异地问,“怎么了?” “司命大人的车。” 第179章 蛛网(7) “司命。”陈默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见了玻璃外面被光照亮的车。 这是司命的车,那车里面就是司命。 “司命来接我了,我坐他的车。”陈默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然后下车,从右走向走左边,身影横过车灯,然后走到最左侧拉开车门准备进去。 车门是锁的,拉不开,陈默敲了敲玻璃,司命把锁解开,陈默拉开车门坐进去。 郑南按了一下车喇叭,示意他先过去,司命按喇叭回应。然后陈默就看着那辆皮卡从自己的眼前驶过,然后消失。 司命一边打着方向盘掉头,一边用余光看着陈默。看见了她脏兮兮的脸,看见了手上干了的血迹,看见了衣服裤子上的泥土还有划破擦烂的地方,他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鼻音很重。 “下午你打电话给我让我来云崖,挂完电话我从实验大楼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就上高速,结果被白岩森跟踪了。” “白岩森?”这个名字司命有印象,记得是陈默父亲的朋友,但他怎么会跟踪陈默? “他不是我爸的朋友,他接近我是为了我爸留下来的月氏晶簇的文档。我们在不远处弯口的地方纠缠了一段时间,打斗的过程中擦破了皮,人也是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所以弄的手上有擦伤,衣服破烂。”陈默没有讲述撞车那一段,自动的省略过去。 “白岩森抓你是为了月氏晶簇,他是白蛇的人?” “不是,他抓我说是要和白蛇交易,说我能卖个好价钱。”有司命在身边,陈默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语气轻松话里还有些自嘲。 “白岩森不是白蛇的人,但却知道你父亲陈铭德,知道月氏晶簇,知道白蛇………”司命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不过一时间想不到具体是什么,“总之你没事就好。” “要不是郑南正好经过救了我,可能我已经被带走了。你知道我要来云崖,知道我怕黑尤其是大晚上进深山里,为什么不来路口的地方接我?”陈默话里隐隐间有着责怪嗔怒的意味。 司命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陈默见他这幅表情,没有了再质问的意思,“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的了?” “小米病情突然加重,六点的时候送进手术室,手术的时候体内大出血,急需要血液供应,抽了我的血在做血型匹配,结果出来匹配然后抽我的血供应。” “所以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刚好是那段时间?”陈默小声问,她给司命打了很多通电话,一直没人救。 “嗯。”司命点头,“后来不需要我供血,我离开手术室看见了手机上你的几个未接电话,就回了过去,你一直不接我就知道出事了。” “我当时……”陈默没往下说,因为她没有说车祸的事情,“小米情况怎么样了?” “携带缺陷基因的细胞失去平衡,疯狂的进攻体内的的其他细胞,各种器官衰竭坏死,老白很努力的在抢救,但没抢救过来。”说到最后,司命的语气弱了下来去,陈默余光扫了一眼司命,看见了那张宛如雕塑一般的冷峻的脸,看见了他眼底深处的悲痛。 陈默知道司命和小米的关系不错,小米没抢救过来离开,司命心里一定悲痛万分,虽然她脸上的神情只看得出肃穆。偏偏因为这样,陈默一颗心揪着,格外心疼。 她想说些话安慰司命,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车里的气氛瞬间沉闷下来,甚至是凝滞,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车里没有放音乐,只有引擎的沉闷声,还有轮胎压过地面,压碎枯枝的声响,偶尔会有一两声石头在轮胎下迸射出去的声音。 陈默偏过头去,微微仰起哦,看窗外静谧的山岭,看远处天空的云层,云层上面半遮半掩的月亮。 月亮不再是银白色,而是染了一层淡黄色。 陈默想起了自己妈妈抢救无效离开的场景。 生命,真的十分脆弱。当死神抬手挥下镰刀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就会将灵魂割走,你甚至没有什么阻拦的办法,没有拒绝的权利。 生和死之间,有时候只隔了一扇门,只隔了一步的距离。 “他解脱了。” 突然,司命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默闻言,心有所感触,眼睛里忽然有泪水,忍不住就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没敢摆正脸,当心司命看见。 她流泪不是因为小米的死,是因为司命的那句话。 是的,小米解脱了。 司命说的解脱,是和缺陷基因作斗争的解脱。可剩下的人,还在挣扎着,而司命作为第一代基因,他成熟的折磨会更加沉重强烈。 司命的这一声解脱,让陈默的情绪彻底崩不住。 司命………你呢? 你有因为忍受不了体内疼痛折磨而想要解脱的时候吗? 陈默没有问出来,因为这种问题,只能在心里想。 她忽然很想冲过去抱住司命,狠狠的抱住他,抱的紧紧的。 想着紧紧抱住,或许能够帮司命分担一些痛苦。 “司命。”陈默小声地说,“别太难过,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别压在心里。” 陈默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的话,不管算不算,她都要说。不然心里面,喉咙里,就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她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心绪也会是乱的。 她真担心一言不发的司命,会憋出内伤来。 她伸出手,落在司命的手背上,握住。 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清亮的眼眸里只有鼓励。 司命点了点头,随后又嗯了一声。 “蓟丘被毁了。”司命瞅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和云层,瞅了一眼远处的山岭线条,突然说道。 “被毁了?”陈默没明白过来意思。 “林乔告诉了白蛇蓟丘的大致方位,白蛇找到了,并且发动了突袭,蓟丘死了不少人,千狐生死未卜,蓟丘那片山岭,也是被白蛇一把火烧成了火海。” “蓟丘的狐狸呢?”如果山岭烧成火海,那些狐狸岂不是……… “千狐提前安排了迁徙,族人幸免于难。” “千狐算作了件对的事。”陈默感慨,她望着司命,不知道他讲这个的目的,难道说云崖也要迁徙? “那云崖呢?”她旋即问。 第180章 蛛网(8) 陈默的这个问题,是问白蛇会不会也对云崖下手?如果会的话,云崖应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要像蓟丘一样迁徙族人?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所以司命没有立刻回答陈默。但是陈默以为的和司命正在深思的是截然不同两个方向。 司命在想的时候,相安无事的生活,还是联合蓟丘将白蛇这个组织掀翻。 过了几分钟,司命才想起来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 他旋即说道,“云崖的防护很好,不需要让族人迁徙,但是外界的族人需要全部返回云崖。这些年来族人的数量是个庞大的数字,都返回云崖的话,会有些拥挤。” “拥挤?”陈默哭笑不得,“把所有人聚集在云崖,那不是给白蛇一网打尽的机会吗?而且,林乔叛变了,他可是知道云崖所有底细的人,他把云崖的机关什么告诉白蛇——” “他不知道。”司命面无表情,依旧冷峻,“云崖的建造建立了数千年的时间,修修补补,期间增添了很多东西,包括建筑,包括设施,也包括防护。而防护那些东西,整个云崖只有我和老白清楚,其他人都不知道,林乔也不知道。” 说到老白,司命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凝着一缕光,陈默没有注意到这一丝一样,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想到有什么其他问题。 “就算林乔不知道,白蛇强攻进来怎么办?” “知道美国的夏延山吗?”司命忽然问道。 陈默摇着头,“不知道。” “美国的夏延山军事基地被称作是世界上防备最森严的地下洞穴军事基地,能够抗击核弹头的直接打击,云崖就是仿照夏延山军事基地建的。虽然坚固程度无法完全比肩,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除了防御不了大型导弹的攻击,普通炸药包括坦克导弹都是能够防御住。白蛇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行军事化的动作。” “至于放火烧山,对云崖不会有什么影响,这里距离山体表面隔着厚厚的一层花岗岩,就算山体表面烧没,这里也不会有太明显的热度。” “整个云崖有数口钻入地下暗河的水井,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水资源,粮食储备也足够,而且有专门的农作物基地,就算白蛇封山,云崖也可以作为封闭系统独立的存在。”司命很有耐心的解释道,目的也是消除陈默心中的担忧,因为陈默也要住进云崖。” “不是还有两个通风井吗?就算出口有断龙石,一旦关闭白蛇根本突破不了,可如果从通风井下来呢?” “下不来。”司命否定了陈默的猜想。 “通风井最上层有电离网,平常是用作空气净化用的,但在防护系统里,也是强有力的电栅栏。而且通风井直通上去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的出口林乔并不知道,是数十个直径不到十几公分的口子,分布在岷山溶洞四周。” 白蛇的人根本进不来。 “那万一白蛇的人找到了通风井入口,利用这个放毒呢?”陈默又问。 司命偏头看了一眼陈默,“白蛇没有那么傻,他如果真要攻打云崖,要的是云崖的狐狸做实验体,死了的狐狸就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他只能在岷山四周等,等我们出去。” “你是在说我傻?”陈默哼了一声,尤其是刚才司命特意偏头看的那一眼,摆明了是故意的,他说白蛇不傻,那就是在说自己傻。 陈默顿时不开心。 “我没有。” “你有。”陈默气的扭过头去,不想看见司命,然后气不过又哼了一声,“你就有!” 司命没再解释,气氛一时间僵住。 僵住的过程,司命专心的开车,陈默则是时不时的用余光偷瞄司命,看他的脸色和表情。 到最后还是陈默先认怂。还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常的和司命开口讲话。 “就算云崖有充足的水和食物,有完备的空气循环系统,能在里面住个四五个月,或者更久,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可你们真打算一直躲在云崖,不出去?” 结尾还有句话,陈默没说出来,那句话是: 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活着? “如果形势所逼,那也没办法。不过,云崖原本就是我们的世界,没有人会有怨言。”司命回复道。 “那我呢?” “你?” “嗯,我。”陈默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你和我一起——” “停车!”陈默吼道。 司命不明所以,没有停车。 “我让你停车!”陈默侧过身去,解开了车门的锁,像是要一把推开门下去,不管车有没有停住。 车的速度不快,但也有几十码,这个速度推门下车,陈默会直接倒地翻滚,身体会受到严重的摔伤擦伤。 司命见车门被推开,心骤然一突,急忙踩了一脚刹车,“陈默,你疯了!” 车立刻停住,陈默的身体因为急刹车前倾的厉害,她抓住车顶的扶手才稳住身形。 “是,我疯了!”陈默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说完她推开车门就往外走。 司命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追了上去。 陈默知道司命追了上来,越走越快,到最后小跑起来。 她怕黑,跑的方向却是不被车灯照住的地方,虽然有月光,可还是昏暗的厉害。视线很差,陈默几乎是凭着感觉在跑,山林里其他动物的叫唤声,落在陈默耳朵里,让她一阵害怕,心惊肉跳。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司命追上来了,陈默跑的更急,右脚往下踏的时候踩到了一块石头,整个人前倾栽倒在地上。 司命跑到她跟前,想要把她扶起来,却被陈默一把甩开。 “陈默。”司命沉声喊道。 陈默曲拢着腿,慢慢的做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躲在一个角落里。 “陈默……”司命声音变温柔了些。 “司命,我是疯了。” “司命……我是疯了!”陈默自言自语道,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发颤,然后眼眶里的泪水兜不住,一颗颗连成线往下流。 到最后,声音哽咽了起来,昏暗里,还有她的呜咽声。 第181章 黄昏(1) 徐杨进了办公室之后将门关山并且反锁,然后径直地走向书架的后面,穿过去,打开暗门,走过狭窄的阶梯,沿路走到地下二层的实验室。 他的神色看上去并不轻松,反而是有些凝重。并不是因为突然被白蛇传唤到地下实验室,而是白岩森给他听的那段录音,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抓住点什么,但偏偏不知道该抓住些什么。 进到实验室里,徐杨看见了一群身穿白色大褂的人,他们是白蛇手底下进行秘密研究的科学家;徐杨也看见了躺在操作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千狐。 看见千狐,他就知道白蛇这次突袭蓟丘的计划很成功。 但为什么只看见了千狐,实验体不应该是越多越好吗? “来了。”白蛇苍老沉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徐杨抬头看见穿一身黑袍的白蛇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东西。 那应该是一管试剂。 “白蛇大人。”徐杨微低着头问候,“蓟丘的行动?” 他望向操作台上的千狐。 “不算成功。千狐很警觉,也很果断,他在发现林乔和孙德碰面的时候,就猜测到我们会对蓟丘下手,所以第一时间安排了族人迁徙。我们去的时候,蓟丘只剩下十几只狐狸,他们留下来应该是为了拖延时间,如果去的再晚点,蓟丘就只剩下空壳子。” 听得出来,白蛇话里的怒火。 “林乔和孙德的碰面,会不会是故意的?”徐杨凝着眉头深想。 孙德是明面上的叛徒,林乔是暗子,那么明目张胆的和孙德见面,确实很值得被怀疑。 “不重要了,林乔已经死了。” “死了!?”徐杨震惊失色。 “几个小时前传来的消息。前几天林乔被云崖的白大人派去玻曼地,并且监控了林乔的一举一动,应该是对他有所起疑,那段时间林乔不敢跟我联系。后来玻曼地发生暴乱,说是那个海外基地的人惹恼了当地的黑帮,遭血洗,我们的人在暴乱之后,发现了林乔的尸体,倒在血泊里。” “云崖的人做的?”徐杨怀疑。 白蛇沉默了一会,然后点头。 “可如果只是怀疑,云崖的人也不会这么果断的将林乔处理掉吧?”徐杨还是不太相信。 “司命不会,但那位白大人会。他可不是什么云崖的狐狸,他那么怕死躲藏了几千年的人,会将任何一切威胁到他生命的人,直接抹除。”白蛇在谈到老白的时候,嘴角满是轻蔑的笑意。 他看不起他,甚至是嘲弄。 “林乔死了,孙德这枚明棋也没有意义。而且不排除孙德会因为林乔的死生出其他想法,要不要直接将他处理掉。”徐杨建议道。 如果孙德认为林乔的死是他们干的,两方之间的信任很有可能崩塌掉,不复存在。 “不需要。”白蛇抬手否决。 他接着说话,“孙德还有用,而且他老婆孩子现在在我手里,他生不出别的心思来。我突然把你叫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徐杨站在一旁,等着下文。 白蛇突然中断了关于孙德的讨论,一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孙德要怎么用,另外一个就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比孙德还要重要。 白蛇带着面具,徐杨看不到他面色上的严肃凝重,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完全能够从语气的细微变化里甚至一个颤音里感受到那份严肃。 “我们拿到的关于月氏晶簇的那份文档,没有问题。当年陈铭德制作月氏晶簇基因药剂就是文档上的方式。” 那份文档,是张曼在临死的前一晚传回来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效果?” 如果月氏晶簇没有问题,理应对他们体内的类蛇基因有效果才对。当初给陈铭德基因片段里,残存的实验记录里,明确的记录了类蛇基因被陈默的效果。 这是从陈铭德电脑硬盘里恢复到的部分数据,不会有假。 问题是,他们照着文档制作了基因药剂,却没有预期的效果。 甚至是没有效果。 “月氏晶簇的制作没有问题,但还需要激发月氏晶簇活性的物质,类似于酶催化剂的作用,让原本不可能发生反应的东西发生反应。” “催化剂?” “对。而且这种物质已经确定了种类,是血液。” “谁确认的?” “方景民,陈默除了研究我们给的特殊基因样本,还研究了意外得到的狐狸毛发。我想她得到的毛发,应该是那只故意放走的云崖的狐狸逃蹿是留下的。她成立一个研究小组,方景民是主要负责,前不久他发现血液激发了狐狸毛发里的基因沉默剂,也就是我们注入的基因试剂产生的月氏晶簇。” “方景民……”徐杨暗自沉吟,他没有想到,方景民竟然会和白蛇大人直接联系。如此说来,方景民是白蛇大人的人,直接向白蛇大人汇报工作包括监视陈默的一举一动。 绕过了自己。 白蛇大人是不信任自己吗? 徐杨心里这么想着,但却没有直接说出来。 “方景民不是我的人。”白蛇似乎察觉到了徐杨的心绪,否定了徐杨心里的想法,这让他更加不解。 “我和方景民一直在基因学研究上保持联系,亦师亦友。” 徐杨恍然大悟。 白蛇收养过很多孤儿,其中一部分被用作基因实验的实验体,也就是现在容器里的这些人;另外一部分有学习天分的送到国外学习,大部分都是基因学上的研究人员,张曼就是其中一员。 除了这些人,白蛇还会和一些基因学方向科研前线的人以匿名的方式合作交流。 目的,无非是想要解决体内的类蛇基因。 徐杨没想到,方景民会和白蛇大人认识。看来方景民进入施耐德生物制药背后也是白蛇大人的意思。 “血液的确是能够激发月氏晶簇的活性,但从血库调来的所有人类血液,都不足以激发月氏晶簇到能够其效用的地步。所以我带人突袭了蓟丘,想要抓捕蓟丘的狐狸,看看狐族的血液能不能起到更好的激发效用,结果并不理想。” 第182章 黄昏(2) “结果是……”徐杨有些紧张,他面部的线条聚拢的十分明显。类蛇基因如果真的能够解决,他无疑会是最激动和兴奋的。 变成蛇那种阴冷的恶心东西,真的会让一个人的意志崩溃。 “和人类的血液一样,没有什么作用。”白蛇说出了实验结果。 “那云崖狐狸的血液会不会有用?”蓟丘的不行,不代表云崖的不行。 “我们体内产生类蛇基因,狐狸体内产生类人基因,都是当年那颗坠星引起的基于物种间的基因变异。每个物种间的血液成分及比例不太一样,但是同物种间的大致相同。如果蓟丘没什么作用,云崖的狐狸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当年月氏晶簇的实验,一直由陈铭德负责研究和进行,他没太可能弄到云崖或是蓟丘狐狸的血液,所以我想不会是狐族的血液,还是我们人类的血液,应该是人类里特殊的血液。”白蛇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并不是胡乱猜想,而是有根有据,并且已经在往实际的路上靠过去。 “我让你来,是要你再调查一下当年陈铭德实验室里的那些人,那些记录,看看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另外,陈默那边你也可以想办法入手,陈铭德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封藏了,但他老婆和女儿未必不会知道些什么。” 这是他传唤徐杨过来的原因。 白蛇提到陈铭德当年的实验,提到他老婆和女儿倒是让徐杨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白岩森说的那番话,以及给他听的那段录音。 “陈铭德当年一起实验的人和留下来的记录并不好查,当我这里有些线索,或许有用。”徐杨看了看四周。 白蛇知道他的意思,吩咐其他人都离开。 “什么线索?”他问。 随后,徐杨将白岩森在车里告诉他的所有事情,包括录音里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白蛇。 白蛇听完,在原地踱步,“白岩森?” 徐杨从白蛇的语气里听到了惊讶和凛然的杀念。白岩森不仅知道施耐德生物制药新城分部地下二层实验室,还能拿到实验室核心区域的影像,对白蛇而言,无疑是个定时炸弹。 他当然不会相信白岩森的口头承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那些东西销毁了?”白蛇问,沉吟间,他在思考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白岩森处理掉。 “应该处理了。”徐杨也不确定。 “实验室的图片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那个黑客扒手能进来,我们也能顺着痕迹找过去。”白蛇还是决定灭口。 “至于录音………”这是白蛇最关心得事情,“为什么偏偏是我女儿………” 白蛇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忽然,他脑袋里闪过一丝灵光。 “能激发月氏晶簇发挥真正效用的,我想会是陈铭德女儿陈默的血液。蓟丘的狐狸,云崖的狐狸,我们包括其他人类的血都没有用,或许陈默的血液会是特殊的那一种。” 白蛇走到徐杨面前,“这样,当年发生的一切,都能解释的过去。” 从残留的实验记录来看,陈铭德关于月氏晶簇的研究已经是成功的,只是没有进行最后的临床实验,但他却突然中断了研究,并且销毁了大量的研究记录。 发生车祸的前一天,陈铭德约张曼去他家里一趟。结果在社区门口被陈铭德的妻子何秀丽误会是偷情,一气之下踩了油门将两人撞死。 现在看来,并不是真误会,而是故意误会。两夫妻事先肯定有所计划,打算以偷情被抓包为由开车撞死张曼,只是没想到误撞了陈铭德。 张曼一定抓到了什么线索。 如果激发月氏晶簇活性的催化剂是陈默的血液,陈铭德一定是知道这件事,并且为了保护女儿,和自己的妻子计划了当年的那场车祸。 所以,当徐杨去监狱问起何秀丽关于月氏晶簇的事情,引起了何秀丽的警惕,何秀丽才会发病结束自己的性命。 陈铭德也好,何秀丽也好,两人都在用自己的命保护女儿。 “保护陈默吗?”白蛇喃喃自语。 一切,都说得过去。 就像孙德愿意为自己的女儿做出背叛云崖的事情一样,陈铭德夫妇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会愿意去死。 死人是开不了口的,也挖不出任何的秘密。 父爱如山,母爱似海。 “还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白蛇沉闷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白蛇大人,您是说,陈铭德和何秀丽,是用自己的死来埋葬月氏晶簇最大的秘密,来保护他们的女儿?” “没错。” 徐杨顿时醒悟过来,他从听到录音开始,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应该被抓住但一直抓不住,现在他知道是什么。 当年陈铭德一个人在酒吧买醉,应该是发现了月氏晶簇需要自己女儿的血做催化剂而心志崩溃。 不过他以为毁掉了所有东西,却没想到酒吧里意外碰见白岩森,而且在醉酒的状态留下了一下信息。 时隔这么多年,徐杨在白岩森这里得到了信息。 “陈默现在在哪?”白蛇抬起头,顶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但面具下面,却是紧张、激动和渴望。 两千多年了,自己终于是熬出了一丝希望。 “他在实验大楼的三层自己的办公室,或者是实验室。”徐杨想了想回答道。 “不对。”他忽然想起来,“陈默离开了,刚才我进实验大楼了时候,似乎……似乎陈默正开车出去。” 徐杨不确定,但有印象。 “立刻,马上安排人去找陈默,不论用什么办法,把陈默带到这里来!”白蛇走到徐杨的面前,手抓着徐杨的下巴,将他的头扬起,像是在下达死命令。 “是。”徐杨点头。 随后,徐杨离开了实验室,迅速的安排人对陈默的办公室,实验室,以及住的地方进行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找到陈默的行踪。 他联系了新城市交通局的朋友,提供了陈默的车牌号,打算利用街头的监控锁定陈默的位置。 徐杨走后,白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手机,吩咐人将孙德带进来。 第183章 黄昏(3) 孙德被带到了白蛇所在的c3实验区。 “白蛇大人。”他低着头恭敬的问候。 进来的时候,孙德看见了不远处玻璃容器里的实验体,大多数是五六岁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不像是他们云崖或者蓟丘的狐人,更像是正常的人类小孩。 孙德想到了白蛇这些年去孤儿院领养小孩的事情。 他是在拿小孩做活体实验! 孙德看着容器里一个个不知道是沉睡还是已经死了的孩子,心里悲痛万分,在滴血,在怒火中烧。他是个父亲,他有自己的孩子,看着这些孩子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思甜。 人到底能心狠手辣冷血到什么地步,才会去拿小孩子做活体实验!? 白蛇的心,那些研究者的心就是石头做的吗? 是冰窟窿吗? 孙德想起了抗战时期,日本鬼子侵华的时候,曾拿孩子当作比拼刺刀技术的靶子,曾拿孩子当作烤肉在烤架上火烧…… 白蛇跟这些人一样,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他原本就不是人,他就是冷血的畜生! 孙德低着头,咬牙切齿,他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把白蛇生生咬死。 他抬眼的余光看见了操作台上的千狐,孙德认得千狐,知道他是蓟丘的祭司,所以内心十分震撼。 万万没想到,千狐会落入白蛇手里。 蓟丘的事情孙德还不知道,他心理在想白蛇是怎么抓捕到千狐的。 难道是林乔? 心里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林乔死了。”就在他想到林乔的时候,白蛇突然告诉他,林乔死了。 孙德再一次陷入震惊。 他震惊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珠,瞳仁的中间紧缩成一条竖线,“我前不久还跟他碰过面……” 孙德仍旧是难以置信,他甚至觉得白蛇说这话是故意试探,林乔是暗子,说他死了让后躲在阴影里,反而更容易让自己露出破绽。 想到这,孙德心里一阵冷汗。 他瞳孔里的眼神惊疑不定,有些不安。 “云崖的人发现了他,派他去了玻曼地试探,结果在玻曼地遭遇黑帮暴乱,死在黑帮的交火中。”关于这件事,白蛇没有对孙德有任何隐瞒。 “他——”孙德还是不敢相信。 “把你叫过来的目的很简单,是有事要你去做。林乔死了,不管你是真的背叛还是假意背叛,都不重要。你老婆和女儿在我手里,你没得选择。” “白蛇!”孙德听到自己老婆女儿在白蛇手里,脑袋一下子懵住了,然后炸裂开来,情绪不受控制吼了出来,面部的表情狰狞,脖颈有数条青筋,他抓着拳头,扯着嗓子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盯着白蛇,“我是为了我老婆,为了我女儿才会选择背叛云崖,你现在把他们抓了,算什么意思?” “只是为了让你坚定方向,别走岔路。放心,你老婆和女儿在我手里很安全,只要你接下来的事情做好了,她们会平安无事,承诺给你的,让她们变成正常人的要求,也照样会满足你。” “只要你好好做事。”白蛇重重地拍了几下孙德的肩膀。 “你要我做什么事?” “云崖的出口只有一个,也就是那个青铜大门,大门后面的断龙石落下,我的人根本不可能强突进去。我需要你进到云崖,把通风井上面的溶洞炸开,让我的人能够从通风斤下到云崖。” 这是白蛇叫孙德过来的目的。 青铜大门…… 断龙石…… 通风井…… 孙德没想到白蛇竟然这么了解云崖的内部构造,应该是林乔告诉的。好在林乔这狗东西死了,不然云崖…… “在司命和老白还有一些云崖知情狐人眼里,我是个已经背叛了云崖的族人,根本进不去云崖,别说进去,就是碰见也会像处理林乔一样杀了我。”孙德回复道。 他心里忐忑不安,难道白蛇知道自己是假意背叛,是老白埋在白蛇这边的暗子? 他不担心自己暴露后生命安全,他担心自己的老婆女儿。 “到时候我会有办法把你送进去。”白蛇有计划,但目前没打算告诉孙德。 白蛇转动着手里的一管药剂,转动的频率不快不慢。 “好,我可以去做。”孙德点头答应,“但我要先见见我的老婆和女儿,我要确保她们平安无事。” 孙德手抓着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白蛇抬起手,挥了挥,“带他去他老婆那里。” 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影子,在白蛇挥手之后走出。孙德后背一阵冷汗,他庆幸自己没有动手,不然自己还没有碰到白蛇,可能已经被制服。 黑衣人把孙德带走,白蛇站在原地不动。 他撸起袖子,露出右手的手臂,上面附着着一层青色的鳞片,是蛇鳞。他体内的类蛇基因不仅会让他在某些时候变成一条冷血的爬行动物,平常时候,皮肤上也会有着一层蛇的鳞片。 相较于徐杨,老白而言,他已经完全不能算作是人类。 白蛇去掉了手里药剂的头部塑料,露出了里面细而锋利的针尖,左手抓着药剂朝右手胳膊扎去,将里面的药液推入静脉血管。 针扎入皮肤的时候,白蛇并不觉得疼,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皮肤而是蛇鳞,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皮肤的疼痛感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丧失了。 但是将药剂推入静脉的时候,白蛇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股疼痛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药液推的很慢。 不是因为拍疼,想要轻一点,而是想要这样的感觉持久一点。 疼痛,能够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人类,不是蛇,更不是蛇人这样的怪物。 药液随着血液循环开始流转全身。白蛇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脸因为急促的呼吸变得涨红,瞳孔里密布血丝显得异常的可怕。 他手抓握成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很痛苦,像是遭受了针扎火烤,遭受了凌迟刀绞,疼的让他说不出来话,额头上却是不断的流汗。 身体开始抽搐,到最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在颤抖,剧烈的颤抖着。 然后……… 变成了一条蛇,青色鳞片的蛇。 第184章 黄昏(4)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褪去了他应有的热烈,落在身上的光线并不温暖,反而是有些沁凉。云层很厚,以至于让光线透射过来的时候会分解出其他颜色的光。 大部分都是红色和橙色。 天高云淡,一片彩霞,烧的并不热烈,反倒是有些慵懒,像是鸡尾酒里并不刺眼的暖色调。 看此时的天空,就像是在看一杯鸡尾酒。 看着看着,风吹过,就真像是喝了一杯酒,眼睛开始迷离起来,头也晕起来。 看风景的人,容易醉。 香麗酒店,顶楼的餐厅,靠着透明玻璃幕墙的位置。 两个人,正对而坐,一个低着头,一个手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看外面的晚霞。 低头的是楚铭。 托腮的是姬女。 楚铭和姬女的交际,起源于上次进入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营救行动。当时司命和姬女在管道迷失,各自找了出口出来。 司命被陈默撞见。 姬女被楚铭发现。 两人都是赤身裸体。 那天过后,姬女和楚铭时不时的会有联系,并不多,直到姬女得知司命将陈默带入云崖心中气愤不过,找楚铭喝酒,当晚就乱情迷,两人无意识间发生了关系。 他们,做了爱。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联系对方,仿佛真空一般。 也就是前不久,真空消失,两人再度联系上了,也很默契的没有谈及当晚的事情,反而是心照不宣的默认了上过床的真件事情。 但只是上过床而已,两人都没有再延伸什么。 今天的见面,是姬女提出的。 姬女收到了司命的通知,尽快返回云崖,类似的通知还下达给了包括狐娘在内的新城四个据点的所有族人。 司命的意思,是要所有族人撤回云崖,虽然没有具体说是因为什么事情,但姬女猜得到是因为白蛇。 兴许白蛇会在新城进行扫荡,以防万一所有人退回云崖。 司命下达通知的语气很严肃,说明事态十分紧急。 说不定返回云崖之后,断龙石会落下,云崖进入封闭生存模式,不再有外出的机会;姬女是想到这,决定和楚铭再见一面,和他道个别。 至于为什么要道别,她也说不上来。 “谢谢你。”姬女仍旧是托着下巴,头仍旧是偏向玻璃幕墙,玻璃映着姬女半边身子,还有那张美丽的脸。 她今天穿的很普通,但遮掩不了身上的魅力。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显得很淡漠。只是眼睛里的光忽左忽右,并不稳定。 透过眼睛能看见心灵,眼神是乱的,心也会是乱的。 “不用谢我,那只是举手之劳,就算是普通的朋友我也会这么做。”楚铭抬起头,晃动着酒杯里的红酒,看着姬女的侧脸。 他以为姬女说的是上次晚宴上的事情。姬女新拍的剧举办庆功晚宴,来了不少的投资方还有一些业界大鳄。姬女的容貌一直以来都是瞩目的焦点,那场晚宴也不列外,吸引了不少目光。 其中有一个富家子,端着酒杯硬是要往姬女身上蹭。 楚铭也在那场晚宴上,他看见了这一幕,主动上去帮姬女解围。 解围的方式也很简单,将手里的酒泼向那个人,然后警告了他一句: 我是楚铭,不爽的话晚宴结束后可以找我。 那一刻的楚铭,无比的霸气,对面的富家子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张嘴,灰溜溜的跑了。 “后来找你麻烦了吗?”姬女一直没问,今天真好提到这个,她顺口询问。 算不上是关心或者是担心,只是顺嘴。 “没有,那小子回去之后肯定想出这口恶气,不过他还不完全是个蠢货,查过我的身份,所以不敢找我麻烦。”楚铭微微一笑。 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谁,在陈默面前也没有说过。或许他喜欢和陈默在一起,是因为陈默在他面前很真实,真实到可以前一秒做完爱,下一秒起身离开,或者命令他离开。 想到陈默,楚铭脸上的情绪低沉下来。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过陈默了。 不是不想联系,是无法联系。 再见的含义,其实是再也不见……… “也是。”姬女淡然笑着,还是没有回头看楚铭,只是细长的眼睫毛颤了颤,“我说的谢谢,不是针对那天晚宴你的解围。” “那是?”楚铭愣住了,他以为是。 可如果不是,又是因为什么? 楚铭想着两人碰面的几次。 第一次碰面将她送进酒店,那次已经道过谢了。 醉酒那次? 楚铭眼睛稍微睁了睁,直直地看着姬女,那种事情谈不上谢吧……… 他心里有这样的疑惑,却没问出口。 “谢谢你的出现。”姬女偏过头来,边说边看楚铭,“无论是把我从路边救走也好,晚宴上解围也好,还是其他……” 说到这,她脸颊染了一层霞。 “有件事跟你说一声。”随后姬女的脸色变得正常起来。 “什么事?”楚铭问。 “我要离开新城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能会短,也可能会很长。” 告诉楚铭这个,是告诉他这段时间不会再见面。姬女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说出见面这两个字,因为此前的见面两人都没有刻意说过下次再见。 但她心里还是有着执念,得把这件事告诉楚铭。 “拍戏?”楚铭问。 姬女是影星,会有很多戏要拍,进组的话一般都是三四个月或者大半年,要住进剧组,跟着剧组采景各地跑。 楚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姬女摇头。 楚铭又接连说了几个,姬女摇头烦了,就打断了他的猜测,“都不是,具体什么事我不能告诉你。” 楚铭不再说话。 姬女端起酒杯,抿着嘴笑,“喝酒吧。” 碰杯的声音清亮,里面的酒液晃来晃去。 “算是离别的酒?”楚铭问。 “嗯。” 桌上的是鱼子酱,牛排和鹅肝。盘子里的食物没怎么动过,红酒倒是喝了不少下去,姬女的脸已经是红了起来。 “你的那件事,什么时候结束?”问结束的时候,也是问再见的时候,楚铭和姬女一样,都没有把再见说出口。 “不知道。” ……… 两人不声不响地继续喝着酒,半个小时后,姬女拿起自己的包起身,“我该走了。” 第185章 黄昏(5) 司命的通知严肃而急促,姬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要尽快返回云崖。现在走的话,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就能赶到云崖。 不知道狐娘她们有没有出发,应该已经出发了。 狐娘是整个云崖里最守规矩的人,祭司大人的命令,她会作为第一序列第一时间执行。 姬女起身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坐着的楚铭,看见了他的眼神,发现他在看自己,发现了他眼里敛藏的不舍和留恋。 不是幻觉,而是女人的直觉。 姬女嘴角轻轻地上扬,心里顿时开心起来。 她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开心。眼前这个男人,认识时间不长,相处时间更短,可似乎他此刻的一举一动总是能扯着自己的心绪。 喜欢吗? 姬女脑海里冒出了这个词,然后脑袋天旋地转起来,晕沉沉的。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喜欢司命的,认为了百年之久,可眼下自己的心情和面对司命的时候截然不同。如果这是喜欢的话,那对司命呢? 她愣住了,想不明白。 楚铭看着起身的姬女,看着她淡淡的笑意,“下次再见。” 他没忍住,说了再见的话。 不是再也不见,而是再次相见。 “楚铭,问你个问题。”姬女仰着头抬了一下下巴,眼神往上挑,瞳孔里的颜色有紧张,有惶恐,有不安…… “什么问题?”楚铭眼神闪了闪,来了精神。 “我和陈默之间,谁更好?” 陈默和楚铭不是情侣,她自己和楚铭也不是情侣,但姬女的问题就像是问自己对象自己和前任谁更好一样。 “………”楚铭神情僵了几秒。 陈默和他,算不上朋友,更算不上亲密,只是在各取所需罢了。但在各取所需的过程里,他爱上了陈默。 在他眼里,陈默的肉体是温暖的,心却是冰冷的。但他仍然认为陈默是美好的,这种美好或许是因为她偶尔的笑,因为她的冷漠,因为她的拒绝。 并不舒服的美好。 但姬女不同,姬女外表是冷的,内心却是热的,虽然她嘴硬不会承认,但是楚铭能够感受到。 和姬女在一起的时候,楚铭不再拘谨,不再担心,而是自由和放松。 “我在问你话。”姬女不满楚铭一直发愣不说话。 她拎着包在楚铭的眼前甩了一下。 楚铭回过神来,“你和她不一样。” 姬女皱紧眉头,这种回答,是女人最不愿意听到的。 不一样,就是无法比较。无法比较就是不想比较,不想比较就是因为心里知道没有她好,不愿意开口说伤人的话。 是这样吧? 是。 但姬女不死心,她一直都是个不死心的人,“怎么不一样?” 她追问,打算死磕到底。 “你更让人舒服。”楚铭说着说着,头扭向了窗外。 害羞? 不好意思? 还是……… 姬女听着楚铭的这句话,看着他扭头的动作还有半张侧脸,抿着的嘴唇慢慢松开,她觉得楚铭真的很有趣。 如果是陈默,她一定会将舒服理解成是做爱时候的舒服,会理解成是活好。姬女不回,她反应到的和楚铭想表达的意思一样,那就是两人相处的时候很舒服。 舒服就好。 舒服就够了。 姬女脑子里出现了陈默的身影,她盯着她看,然后嘴角的弧线愈加明显,像是在说,陈默,我赢了。 “我会一直记得这句话。”说完,姬女戴上墨镜和口罩,拎着包转身离开。她走的是猫步,一步一步走的并不快,腰胯的幅度却很明显,像是在t台走秀。 楚铭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摇摇晃晃,但没有看见她的正脸,笑靥如花。 姬女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爽朗的笑过了。 很久很久。 她终于再一次体会,开心的滋味。 离开香麗酒店,姬女给狐娘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有没有出发,如果没有的话可以一起走。 狐娘没有接。 故意是在安排撤离的事情,毕竟她负责一个据点。 姬女打算再打一个电话过去,但是想到了狐娘忙起来时候的样子,就放下了手机。 免得到时候又是一顿教育。 车子发动引擎,姬女落下车窗玻璃,她摇头仰望香麗酒店最高层,那里是她和楚铭吃饭的地方。 不知道楚铭这时候有没有往下看。 她的心情很好,眉开眼笑的那种,脸上的冷色少了很多,让她的面容更加的惊艳迷人,尤其是眼眸,里面全是亮闪闪的光。 “楚铭,我会回来的。” 姬女在心里默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低下头,升起车窗玻璃,在正眼看过去,满是红色和橙色的霞。 郑南在进云崖的岔路口救了陈默,并且带着陈默离开,留下白岩森一个人,躺在地上。 陈默临走前狠踢的几脚,让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他平躺在地上,缓慢的呼吸着,适应着身体各个地方的疼痛感。 他一直没有起身。 秋天的夜晚很凉,甚至是冷,尤其是在深山里。 白岩森的眉毛像是挂满了霜,身体冷的直哆嗦。 最后,他终于是挣扎着起身。 脸上,腿上那些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鲜血已经止住没有再往外流。他抱着自己的小腹,陈默踢的那一脚的疼痛还在,他坐直身体,看向岔路口的进口位置。 他竖着耳朵听。 只有燃烧车子的声音,哔啵哔啵的响。 他的车子漏油严重起了火,估计也波及到了前面陈默的车。 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其实早应该到了才对。 最后一次跟那个浑小子通电话的时候是四十分钟前,照理来说,他应该二十分钟前就赶到,要比郑南来的更快才对,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有什么意外? 白岩森站起身来,却因为左腿腿部被划伤,走路像是瘸了一条腿,一瘸一拐走的很吃力很艰难。 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岔路口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他走了一两分钟,额头上满是汗。 走到路口,拐过去,他看见了还在燃烧的自己的车,但是火焰没有波及到陈默的车。 不过陈默的车尾和后轮都被撞废了,也开不了。 手机落在车里估计已经烧成了灰,他只能等人过来接自己。 他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下,这时候远处一道强白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第186章 黄昏(6) 来了—— 白岩森心里想的是这浑小子终于是来了。 车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远光灯一直没有切换回近光灯,车门没有推开一直没有人下来。 白岩森心里陡然一沉,皱起了眉头,同时心里也是警惕了起来。 过了一分多钟,有门被推开的声音,白岩森盯着车门的位置,迎着那一片强光,随时做好拼命的准备。 车上下来一个人。 笼罩在强白光里面,看不清楚脸,等走近了之后,白岩森才清楚的看见了这个女人的长相样貌。 他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一位美丽惊艳的女人出现。她真的很美,就像是电视荧屏上的那些女星。 女星和漂亮的女人之间,还是有段明显的距离。 忽然,白岩森想到了什么,心里惊讶地脱口而出,“薇薇安!” 薇薇安是姬女对外的艺名。 白岩森的职业,就是挖掘一些有头有脸人物的私密,用来换取一些金钱,换言之也是狗仔的一种,所以他对一些娱乐圈明星也不陌生。 认得薇薇安并不奇怪。 姬女没有看石头上坐着的人,她先是望向前面那辆车尾被撞烂的车。记忆里,似乎陈默曾经开过一辆类似的车。 越是敌人,往往越是了解,尤其是女人眼中嫉妒的人。 视线扫过,她找到了已经被撞的脱落的蓝色牌照,被一块金属板压着,姬女走过去掀开金属板,拿起那块牌照,看了眼上面的牌号。 果然是陈默的车。 眼前这辆是陈默的车,那后面这辆已经烧报废的应该就是石头上坐着那人的。 后面的车遭受了这么惨烈的碰撞,这人竟然还能活的下来,命还真是硬。 问题是,陈默呢? 姬女在原地站了会,抓了抓头发,然后走向白岩森。 白岩森一直警惕的看着她。 “那辆车的人呢?”姬女走到他面前,指着前面那辆车说。 白岩森不知道这女人和陈默什么关系,他佯装着咬牙切齿,“那女人跑了!” 说完狠狠地吐了口口水,愤怒装的很像。 “那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开的车,到转弯的地方突然急刹车……”姬女听他说的同时看了眼拖的很长的刹车带,的确是急刹车造成的,当时的车速肯定不慢,“我当时车里打着电话,一不留神没注意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急忙踩刹车,但还是撞了上去。妈的,真是操了……” 白岩森骂了句脏话,来衬托自己的愤怒。 “车报废了,我第一时间也昏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前面那辆车的女人,鬼影都不见了。肇事逃逸,这是肇事逃逸!你问她去哪了,你跟她是不是朋友,我这辆车的损失,我人的损失,她得赔啊!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还有没有点法律责任?” 白岩森义愤填膺,说的气不打一出来。 说到激动的地方,他手连拍着自己的大腿,差点就要站起来指着姬女理论。 “我不是她朋友。”姬女冷冷地说道。 白岩森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面部的表情还在,“那你怎么看完车牌号问那人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认识。” “不认识。”姬女又重复了一遍,摆脱关系,她可不想卷入这场车祸的纠纷里。 但是陈默跑哪去了? “不认识你问什么,我看你八成是认识。我告诉你,这车祸损失她跑不了,跑也没有用,肇事逃逸,警察会去抓她!” 姬女甩了他一眼,“我跟她有仇。” 白岩森愣住了,他是真的愣住了。 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姬女没有要继续待在这的心情,打算返回车里回云崖。 白岩森喊住了她,“那个美女,能不能帮帮忙,给我手机报个警。” “你还没报警?”姬女讶然。 “撞车之前我在接电话,撞上后手机掉进车坐里,后来车燃烧起来,我没来的及把手机弄出来,逃命要紧。” 姬女哦了一声,“等会。” 她返回车里,从副驾驶室拿过自己的包,拉开拉链拿出手机,走到白岩森面前把手机递给他。 白岩森结果手机拨通了交警的电话报了警。 说了下名字,还有地方路段。 打完电话,白岩森把手机还回去,连忙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还有道歉的话。 他摸着脑袋上的头发,“对不起啊,我刚才太激动了……以为你是……对不住了,对不住!” “没事。”姬女不以为然,“那你在这等警察过来吧,我先走了。” 姬女上车,驶离了这个岔路口。 白岩森看着那辆车直到在视线里消失,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是松了出来。原本他打算给那浑小子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还不过来,但担心被发现,所以直接报的警。 他盯着车消失的地方,忽然意识到陈默被人带走时进的也是岔路口的那条路。 难道是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的怎么会不认识? 白岩森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去想。 脱离危险才是他真正需要关心的事情。 一个小时过后,交警队的来人。白岩森大致交待了一下情况,交警也没有太细问,前面那辆车的车主肇事逃逸,眼下无法对质,到时候看行车记录仪的情况。 白岩森需要配合交警去队里做个记录。 路障车开始清理道路,将车祸的两辆车拖走。 路面很快恢复正常,和没出事之前没什么两样。 倒是前面那棵树,被撞歪的很明显。 姬女开车往云崖赶,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要是刚才那个人是不注意遭遇了陈默急刹车撞了车然后昏过去,他怎么知道开车的是个女人? 姬女不喜欢陈默,但短暂的接触里,她不认为陈默是个肇事逃逸的人。 她觉得事情很古怪。 而且,陈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要去云崖吗? 那个男的会不会是…… 姬女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司命打个电话,她一边开车一边拿手机,然后拨通了司命的电话。 响了几下之后,电话接通了。 姬女先听到的不是司命的声音,而是陈默的声音,她的脑袋一下子全乱了。 她声色俱厉地问,“她怎么会在?” 第187章 黄昏(7) “她被白蛇的人盯上,新城市里不安全。”司命解释道。 陈默就在他旁边,听着他的解释,蹙着眉头,刚才姬女的声音几乎是冲出了听筒,陈默听见了声音知道是她。 解释…… 为什么要向姬女解释? 她的脸色沉下来,她给司命一个眼色,手同时伸了过去,似乎是要自己来接这个电话,她会告诉姬女自己为什么在这。 司命看了她一眼,没有给手机。 陈默端着手里的杯子离开,跑到二楼的阳台。 “所以你就把她带进云崖?”姬女气恼的说,“司命,有句话上次我就想说了,云崖是我们狐族的据点,你带一个人类女人进来,是不是很不合规矩?就算陈默知道你是狐狸,她不害怕,云崖的族人呢,他们不会介意一个正常的人类出现在自己的巢穴里吗?” 姬女质问道。 “我是云崖的祭司。”司命冷冷地回复,“还有,陈默的到来,云崖的族人都很欢迎,没有人介意。” “司命大人,我很介意,那我还是不是你的族人?”姬女咬着下嘴唇恶狠狠地说。 “姬女,够了!”司命说完这句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姬女还想说什么,听到电话里的嘟嘟声,额头上的竖线虬结在一块,眼神能杀人。她把手机砸向另外一边,猛拍了一下方向盘,碰到了喇叭,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喇叭声。 “司命,你真是被陈默这女人迷了心窍!” 她猛踩了一脚油门,车速立刻上来。 车在青铜大门前停下,姬女打开了青铜门,将车开了进去,开了几十米后将车停住。 甬道里停了一条很长的车列,看来在新城市里的族人大部分都回来了。 姬女看着停满的车,想着云崖应该会彻底热闹起来。 青铜门关山,她拿了包下车。 手机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忘了拿手机。 是经纪人的电话。 “喂,我的姑奶奶,你又跑哪里去了啊!?”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焦急又慌乱,以至于声音尖尖的像是古代的公公。 “我在外面。” “什么时候回来?”经纪人问。 “目前不清楚,得一段时间。” “做什么?在家休息?出去旅游?还是跟人……薇薇安,你不会真的找了个对象在交往吧?前段时间有狗仔往公关团队送照片,拍到了你和谁谁谁出入酒店饭店,你真的有对象了!?” “天!薇薇安,这种事你可不能瞒着。公关的说,照片里的男的似乎是楚铭,薇薇安,你不会真的跟楚铭搞一块去了吧?” 经纪人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语气一会惊讶,一会紧张,一会恐慌,一会疑惑……… 说到楚铭的时候,姬女心里突然一紧,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闭嘴!”姬女冷喝一声。 经纪人立刻闭嘴,不说话。 “没有对象,不是交往。总之我会有段时间不在新城,也不接任何通告,你帮着处理一下。对外就说我去了国外进修。你帮我找个学校,到时候我录个对外的视频。” “那已经接了的明天的大片呢?”经纪人小心翼翼地问。 “推了。” “薇——”经纪人刚开口,就被打断。 “就这样,有事我会找你,先挂了。” 另外一边,被挂断电话的经纪人起的直跳脚,抓着脑袋上的头发来回的踱步,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话。 在云崖入口,姬女看见了大山,大山热切地跟她打招呼。姬女没工夫闲聊,回了一声,然后风风火火的走进云崖,直奔司命的房子。 大山看着姬女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急匆匆的,要去干嘛?不会是跟陈小姐有关吧………要真是那可就……” 姬女对司命的感情,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司命明显喜欢那个叫陈默的人类女人,肯定就没姬女什么戏。 “不会要打起来吧?”大山歪着头想,神情沮丧,可惜他要守门,不然就能偷偷跟过去看戏。 姬女跑到中央广场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二楼阳台上的陈默和司命,两人靠的很近,神情格外亲密。 她瞪着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打算去找司命,刚要迈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看着屏幕,是楚铭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姬女,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她看完微信,身体愣在原地。 姬女看着司命,心里想着楚铭,脑袋里的某两根神经扭在了一起。她最后没有去找司命和陈默,而是跑到中央广场的某一张椅子上坐下。 楚铭的出现对于姬女而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面镜子,让她看清了自己,也让她看清了自己和司命之间的关系。 她开始思考这种关系。 云崖在岷山的地底下,虽然有穹顶,但并不是真实的天空,没有太阳,没有云层,没有月亮,自然也就没有黄昏时刻的晚霞,也没有夜晚时刻的满天繁星。 但会有虚假的景象。 姬女抬着头,看着穹顶。 旁边的路灯都已经来亮了起来,四周还是一片明亮。穹顶是模仿外界天空设计的,但虚假的就是虚假的,终究不会是真实。 就像她和司命之间的关系一样。 一直以来,都只是她认为的,她会是司命最终的伴侣,她会是祭司大人的妻子,其实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陈默的出现,让姬女意识到这份一厢情愿。 但她很愤怒,很暴躁,很不解。 为什么? 凭什么? 女人都是嫉妒心理十分强盛的物种,尤其是在求而未得的时候。 楚铭的出现,慢慢地改变了姬女心里的想法。 姬女意识到,或许喜欢并不是喜欢。 只是依赖,或许依赖都不是,只是不甘心。 她发现,跟楚铭在一起的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是喜欢上了楚铭吗?”姬女开始从心里审视这个问题。 想到这,她对陈默的介意,不再是因为司命,而是因为楚铭。 ……… 新城市里云崖狐族的人陆陆续续的返回云崖,云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酒馆的方大娘忙的不可开交,因为喝酒的人突然多了不少。 在人类世界待久了,喝酒会成为固定的习惯。 好在她的女儿方宁也回来了帮忙。 第188章 黄昏(8) “很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方大娘在柜台坐着呵呵地笑,眼睛里都是心满意足,她的女儿方宁穿着围裙端着盘子送菜送酒。 “是啊,酒馆里很久没有这么多人了。”老白在挨靠着柜台最近的桌子旁坐着,离方大娘只有一米的距离,交谈十分方便,酒馆里的喧嚣声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他端起酒杯闷了一整杯酒,“果然喝酒讲究的就是个气氛,场子!人越多,越热闹,喝酒的情绪就会越好,喝的也就越畅快越多。哪像我过去,一个人喝着酒,那真是没意思。今天我起码能喝五盅,不带任何的醉态。” “没意思你以前不也照样喝的不少?”方大娘眯眼开老白的玩笑。 “白大人,喝五盅十盅的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您是不是得先把前几天的酒钱付了啊?”方宁走到老白面前,微微一笑,然后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脸上的皮肤白皙柔嫩。 老白斜眼瞥了一眼方宁,她穿着天青色的旗袍,开衩地方露出白而修长的腿,就像是蓝天白云的好天气,让他眼前一亮。 好天气,会有好心情。 老白也是大笑起来,“你个财迷,不就是几天的酒钱,我什么时候赖过账了,百年千年的账,我也没怎么赖过不是,你问问你娘,什么时候赖过?”老白一边说一边望向方大娘,方大娘不答话,只是张着嘴笑,老白接着说,“好说歹说我也是帮了你忙,让你去了司命的心理诊室忙活不是,这件事还抵不上几顿酒钱?” “白大人,为了表达感谢,我可以免费送你碟花生米,椒盐味的。”方宁声音又脆又甜,下一秒就变严肃,“但是,该算的酒钱还是得付,我娘开个酒馆賺的都是小本生意,可不容易。” “小气!”老白抱怨的嘟囔,这时候方宁已经转身离开,老白看着她旗袍衬托下的屁股,腰肢,长发和胸,小声嘀咕,“胸跟屁股都大的女人,怎么会小气成这样?” 他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情,摇头晃脑。 “老白,我女儿的注意你可别乱打!”方大娘注意到老白的眼神,凶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警告,像是个发威的母狮子。 老白吓的赶忙低下头,自顾自的喝酒,连讪笑都没有。 “司命大人将大伙都召回来,是不是要封禁云崖?”方大娘问。 “鬼知道……”老白边喝酒边说话,嘴边都是溢出来的酒液,沾满胡渣。 “你肯定知道。” “所以我是鬼。”老白自嘲道。 方大娘闻言,笑的浑身都在颤,老白的自嘲真的是个很冷地笑话,冷笑话总是会出其不意的让人大笑。 方大娘只顾着笑了,没听出来老白话里的无奈和酸楚语气。 “这样也好,大家都能回来,热热闹闹的就跟过年一样。那些留守的小家伙们,也能天天见着自己的父母。” “最主要的是,酒馆的生意会一直这么好下去,你也能多賺不少钱。”老白一下子揭了她的底。 “是。”方大娘被揭穿了也不否认,也没有不好意思。她看着酒馆里满满当当的人,热闹的场景,心里很满足。 生意不错。 女儿在身边,也听话。 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舒服的事情吗? 老白看着方大娘眼神里的满足,心里想着如果告诉他云崖封闭可能会是很久很久,云崖狐族不再和人类交易,她賺的那些钱只是一些纸而已,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心满意足。 肯定不会。 方大娘就是个爱钱如命的主。 也不知道姬女有没有回到云崖,要是她看见了陈默,看见了陈默在司命的房子里住着,会不会发飙发狂? 那两个女人会不会打上一架? 老白眯着眼想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会有好戏看,兴趣也是越来越浓郁,女人打架可是难得的场景。 到时候司命帮谁? 肯定是陈默。 老白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米,盐放多了,有点咸。 “老白,狐娘什么时候回来?”方大娘算完了手里的一笔账,继续找他聊天说话。 “她………”从司命发布通知出去,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新城范围内的狐族都在陆陆续续的往云崖赶,狐娘离得不远,她又是个雷厉风行的主,按理应该已经在云崖了才对,“还没有收到她回来的消息。” “不打个电话问问?”方大娘调侃道,她知道老白和狐娘间的关系,这两人心里都轴的很,明明彼此之间都很挂念担心,就是不愿意主动联系,哪怕要见面也是假装碰巧遇见。 这种僵持持续了几百年,可能还会再持续个几百年,就这么僵持着,不累吗? 方大娘觉得自己光是看着就累,他们肯定也累。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彼此心里的挂念,担忧,喜欢,感情,然后赶紧结婚,生个胖小子———还是生女儿吧,女儿乖巧。 方大娘抬眼看忙忙碌碌但脸上都是笑的女儿,心里脸上得意的紧。 “到了时间,她就会在,有什么好问的。”老白嘴硬的很。 方大娘叹了一口气,“老白,有些事情,就算是到了时间,也未必会有水到渠成的结果;何况时间还不愿意等人,人和事也会突然溜走。” 老白一时间愣住,怔怔地看着碟子里的花生米,数了五颗出来。 方大娘以为老白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但其实没有。 她想说的是,感情的事不会等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老白想的是,他这只鬼,就算是时间到了,不也还是鬼吗? 这么一想,司命的担心,真的很正确。 他郁闷烦躁的拿起酒瓶瓶口往嘴边送,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地灌酒。方大娘看着已经见怪不怪,老白一旦喝酒喝到兴头上就会放弃杯子的小酌小饮,改成整瓶酒的痛饮。 只是,老白没有喝到兴头上。 瓶子里的酒还没有喝完,老白突然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又皱了几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是个类似于bb机那种古老的东西,但实际上不是。 屏幕上亮着绿光,上面只有些长短不一的横线,像是早年间的摩斯密码。 老白看着屏幕,神情骤变,手里的酒瓶子跌落下来,砸到地板上粉碎开来。 第189章 黄昏(9) 方大娘从没有见过老白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老白,你怎么了?”方大娘关心的问。 “我有事先走,这顿酒钱先记到账上。”老白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迅速的起身然后神色匆匆的跑出去。 方大娘看着他,越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看老白转身的方向,应该是去找司命大人了。 “娘,你就这么轻松的让白大人走了?酒钱可又没付呢!”方宁拿着抹布,收拾老白桌上的东西同时擦桌子。 “他说有事。” “什么事连付个钱的时间都没有?白大人肯定是在诓你,他佯装有事,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就是不想立刻付钱,我看啊还是司命大人——” 方宁话没有说完,被方大娘打断。 “这回,应该是真的出事了。”老白刚才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装的。 老白走出酒馆之后,径直往司命家里跑,离得不远,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老白是一路小跑过去。 他有段时间没有锻炼了,体能下降的厉害,就这么一小段路已经是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额头脖子脸上都是汗。 他的神情格外凝重。 跑到司命楼下,他停下来喘了口大气,然后摁门铃。 门开了之后他走进去。 “老白?”开门的是陈默,她看见老白,有些惊讶的,“你刚锻炼完身体?不对啊,没有这个时间点锻炼身体的,你怎么弄这么一身汗过来?” “司命呢?”老白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找我什么事?”这时候司命正好从二楼下来。 “狐娘出事了。”老白见到司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刚才那个类似于bb机的东西,是一种特殊的传讯器,只要在发送端和接受端有基站就能够确保通信,通信协议有专门的保护,不会被监听监视。 刚才给他发信息的,是孙德。他和孙德一直利用这种通讯工具保持联络,内容是一种专门的密语,由他们两个约定,所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破译里面的内容。 当老白看见屏幕上那些忽长忽短的横线时,脑海里第一时间将里面蕴藏的消息翻译了出来。 内容是: 狐娘在白蛇手里,白蛇的目标是陈默。 “陈默?” “我?” 司命和陈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说话,都是疑问的语气,不明白白蛇为什么要针对陈默并且指名道姓要换陈默。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想法一致,难道说月氏晶簇文档的事情暴露了? 白蛇和陈默之间,唯一能够产生联系的,就是月氏晶簇。 “等等老白,孙德怎么会给你发这些信息,他不是云崖的叛徒吗?”陈默看着老白,见老白不说话,她又看着司命,看见了他脸上的不自然,“难不成有什么隐秘在里面?” “孙德是假意背叛。”司命说开了这个话题,老白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说什话。 “假意背叛?”陈默讶然。 “对。”老白点着头,“孙德的背叛是我安排的,目的是想要有个人插入白蛇的内部,既是为了有个内应,也是为了调查清楚白蛇的身份。” “上次司命去实验大楼地下二层营救,也是故意的?”陈默想起了那件事。 “他那个时候还蒙在鼓里。”老白心虚的看了一眼司命,“但营救行动的确是做给白蛇看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凶险,没想到那个时候林乔已经背叛了云崖。” 林乔背叛的事情,陈默已经从司命的口中知道了,虽然震惊,但她也接受了下来,她更关心别的,“你跟老白都说了?” 陈默以为老白知道所有的事情,他说的凶险是那些。 司命摇头,“没有。” 老白面露疑惑。 陈默突然忍不住笑了笑,但很快收敛起来。 “白蛇要做什么?”陈默问到。 老白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开眼神,“他抓了狐娘,是想要拿你来交换狐娘,他的目标是你,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白蛇和云崖,蓟丘是死敌,因为白蛇需要他们狐人做实验体,白蛇最想要的应该是司命。可孙德为什么说白蛇的目标是陈默? 陈默原本是施耐德生物制药的研究人员,难不成陈默手里掌握了重要的研究资料? 白蛇重视的,难不成是缺陷基因研究方面的重要突破? 老白想着只能是这种可能。 但这些,老白不是很关心,他更担心的是此刻落在白蛇手里的狐娘,“司命,狐娘在白蛇手里。” “你想让陈默去换狐娘?”司命冷着声,“不可能。” 他没给老白说话的时间,直接否定掉他心里或许会产生的想法。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老白讪讪地说道。 “不管是不是,都不可能。”司命趁着声,冷着脸。 一旁的陈默看着司命这个样子,觉得又逗又好笑,笑着笑着心里的温暖就流转到了眼眶。 “司命,老白是担心狐娘。”见两人间气氛僵住,陈默出来打圆场,“如果白蛇是发现了我手里有父亲留下来的月氏晶簇,所以目标是我,我们完全可以拿文档去把狐娘救回来。” “文档?什么文档?”老白着急地问。 陈默大致跟他解释了一下。 “司命,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完全可以把东西给白蛇!” “恐怕事情不止是这样。”司命摇摇头。 “什么意思?”老白看着他,陈默也不解地看着他。 “陈默,你不是说实验室里方景民发现,薄妍的血液让小米体内的月氏晶簇有一定的效果吗?小米体内的月氏晶簇是白蛇的人在开放位点插入基因产生的。如果月氏晶簇会有效用,那说明白蛇掌握的资料足以制作出月氏晶簇,只是无法让月氏晶簇发挥作用。” “他袭击蓟丘,就是为了抓足够多的实验体,去找到激活月氏晶簇的东西。” “你是说……我的血液?”陈默猛然醒悟,既惊讶又不太确信。 “白蛇或许已经知道了方景民的发现,他知道了血液能够激活月氏晶簇,凭他的能耐,可以将血库中所有样本血液拿来实验。现在看来,应该都没有成功,如果他的目标是你,就不会是要文档,而是认为你的血液能激活月氏晶簇。” 陈默听着司命的话,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第190章 黄昏(10) “我想你的父亲留下那份u盘,并不是真的封存月氏晶簇不让白蛇得到,因为那样的话远不如毁掉实际一点。你父亲真实的目的,应该是给你留的退路,他担心白蛇最后会找到你,退无可退的时候你可以用u盘里的内容保命。”司命对陈默说道。 “或许,当年你父亲清楚激活月氏晶簇的物质,就是你的血液。他担心这件事情暴露,担心白蛇会抓你去做实验品给你带来巨大的生命威胁,所以用自己的死封存掉这个秘密。” 陈铭德的死,何秀丽的死,u盘里的内容及密码,当初的实验……… 经历这些事情之后,当年扑朔迷离的事情越来越清晰起来。早些日子,陈默他们已经确认,自己妈妈并不是有意撞死爸爸,也不是因为找了小三偷情,而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因果线最后落在了白蛇身上。 今天,得知白蛇的目标是陈默,陈默的血液能够激活月氏晶簇,因果线最终落到了陈默的身上,而过去的一切,完完全全能够解释的通。 陈铭德当年用自己的死保护自己的女儿,同时带走了白蛇组织的张曼。陈默的母亲或许是知情者,在几个月前见过白蛇的人后,也突然因病死亡。 司命说着话,陈默在想着一些事情,脑海里都是十几年前的一些画面,那时候父亲母亲还没有死,她还在上初中,一家人幸福开心的过着小日子。 很欢乐。 很满足。 “爸,你回来啦!我这次月底摸考又拿了第一,你女儿这么棒,是不是要奖励我什么啊?”陈默不记得是哪一次的月底考试了,她一个人先回到家,等爸妈回来。 先等到的是爸爸,她坐在小区公园的秋千上,晃荡着秋千,看着爸爸从远处走近。 陈默挥手喊,然后骄傲开心的说着那一番话。 当时陈默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奖励,冰淇凌、跳跳球玩具,蛋糕……… 可那时候的爸爸,一直不吭声,只是低着头,心情不怎么好。 她去拉爸爸的手,却没有拉到。 她看着爸爸无精打采的拎着那个黑色的公文包,颓丧的往家的那栋楼走。当时的陈默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心情不好,她因为被忽视了气呼呼地嚷,“爸!爸!” 陈默喊了两声,她爸爸回头了。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忽然有了色彩,脸上的神情也是精神起来。 他回头往后走,俯下身摸了摸陈默的脑袋,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公园里走。 “默默,想要什么奖励?冰淇凌还是小蛋糕?” “都不要。”陈默嘟囔着嘴。 “那要什么啊?” “我要你开心一点。”陈默很认真的讲道,“爸,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跟我说过,如果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要记得告诉爸爸;那爸爸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可不可以也告诉女儿?” 陈铭德笑着揉陈默的脑袋,拉着她在公园的板凳上坐下。 迎面是霞光从红变橙的黄昏。 陈默记得那时候爸爸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眼睛里还藏着欣慰、痛苦、不舍和决绝,只是那个时候的陈默看不到这些。 “爸爸,你看,今天的晚霞多好看!那个云……”陈默手指着天边的一个地方,“像不像是个大象,最外面那长长的东西是象鼻子,下面是象腿,中间是大象庞大的身体。那个窟窿,不大不小,正好是大象的眼睛。”陈铭德看着自己的女儿,摸着她的脑袋,听着她脆生生地说话,心底里的那个想法越加的坚定起来。 “晚霞再美好,可也到了黄昏啊……”陈铭德自顾自的说话,声音很小,神情落寞。 黄昏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一个小时左右,之后夜幕低垂,就是晚上,再好看的晚霞最终都会漆黑一片,变成个窟窿。 没月亮没星星的时候,黑的吓人。 “爸爸,你刚说什么呢?”陈默瞥见了爸爸动了动的嘴问。 “没什么……”陈铭德抬起头,继续看着天端的晚霞,太阳落下的速度似乎肉眼可见,时间的流逝,一天的终结,真的很快很快,“默默。” 他喊了自己女儿一声。 陈默现在总是会时不时的喊司命一声,只是名字,没有多余的字,应该就是受了自己父亲的影响,习惯这么喊。 或许,是陈默自己潜意识里想要留住爸爸的一点记忆,才会有这样的习惯。 “嗯。”陈默扭过来来看自己的父亲,见他锁着的眉头慢慢松开。 “默默,天黑了一个人会怕吗?” “会,我怕黑。不过每天妈妈或是爸爸都会在我睡着了之后把灯关上,这样我能睡得着,灯也不会晃着眼。” “但默默总会有一个人生活的时候,那时候,默默一定要坚强,要克服怕黑的恐惧。” 陈铭德一直抬着头,他不敢低头,怕一低头眼泪就顺着流下来,怕陈默看见追问。 “不仅仅是黑暗,默默,以后……以后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一个人去做,去面对,那时候不要害怕,要相信夜里的黑暗,睡一觉就会过去的。” “嗯,我知道,我会变成一个勇敢的孩子的。” 陈默那个时候以为爸爸说的是十几年后自己结婚了,又或者是大学离开父母之后的生活。 却没想到,爸爸说的,是一个星期之后的生活。 一切来的太快,太过突然。 “爸,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死在那场车祸下了吗?”陈默怔在原地,回想起当年的那番对话,陈默越发觉得那时候的父亲,不止是在跟自己聊天,还是在交待后事。 “妈妈她……也知道你的这个想法吗?”陈默生出了这样的疑惑,然后她的眼眶变得通红,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妈妈知道。 她一定知道! 虽然表面上在陈默面前佯装着自己有多么恨爸爸,多么恼怒当年爸爸的出轨,多么不后悔当年的车祸;其实心底里,她从来没恨过爸爸,她很爱爸爸,她恨自己,恨自己亲手撞死了自己的老公! 她死了,要名正言顺的在墓碑上写上陈铭德之妻。 她死了,要和自己的老公葬在一起。 怎么会恨啊!? 妈……你每天在监狱里,一个人,想起那些事,该有多自责,多内疚,多无助,多……… 陈默想到这,泣不成声。 第191章 黄昏(11) 死是一种解脱。 十几年的爸爸是这样,十几年后的妈妈也是这样。而造成这种解脱的根源,是他们的女儿,是陈默。 “明白了,一切我都想明白了………”陈默自言自语着,像是丢了魂魄。 “陈默。”司命喊着她。 陈默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泛着水光,水光里是内疚、懊恼和无助,她红着眼,冲进了司命的怀抱里,紧紧抱住他。 “司命……是我,是因为我爸妈才死的。”她哭喊着,因为抽噎着声音一顿一顿的。 “不是你。”司命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给她力量,“不是你,是白蛇。” 陈默没再说话,头埋在司命的胸口,司命也不说话,一旁的老白看着这场景,想说什么,却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进去。 但因为他很担心狐娘的安危,急的一直抓耳朵挠头。 “狐娘怎么办?”过了会,陈默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睁着眼睛看司命,“白蛇是想要从你手里换走我,所以抓了狐娘,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有人因为我而死。” “我可以去换。” “不行!”司命抓住她的手,并不同意她的这个决定。 “白蛇只是要我点血,肯定不会要我的命,而且我的血未必有用。”陈默想用这番话说服司命。 但司命根本不吃她这套,“不行。白蛇抓到你之后,肯定会拿你进行人体试验。” 小米就是进行人体试验的时候死的。 “难道不救狐娘了吗?”陈默盯着司命。 司命一下子泄了精气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白在,老白和狐娘的感情他心知肚明,不救狐娘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但如果要搭上陈默的性命,他也做不到。 气氛僵住,像是阴云聚拢之后的低气压。 接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有雷霆。 “我们有机会两个都救。”老白在一旁说话。 司命和陈默都望向他。 “白蛇要的是陈默,我们可以假意用陈默交换,狐娘离开白蛇护卫的时候,陈默见机可以逃出来。” “怎么逃?”司命问,老白不会无的放矢,但他必须问清楚。 “白蛇如果要拿陈默做实验,绝不会伤害到陈默,所以不会对陈默下杀手,这是陈默能逃出来的前提条件。” “交换人的地点可以告诉白蛇由我们定,安排在云崖外面。我们可以在交换地做一些准备,挖一条隐蔽的暗沟。陈默只要让抓自己的人失去对她的掌控,就可以跳入暗沟,顺着暗沟爬回我们这边。” “用麻醉针剂?”陈默问,她瞥了一眼司命,发现后者拧着眉头,没有要说话的迹象。 “白蛇的人如果是蛇人,会对麻醉剂有一定的免疫时间,我有更好的东西。” “万一呢?”司命忽然说道。 老白摇了摇头,“会有危险,如果白蛇的人抓着陈默偏离暗沟太远,或者是陈默跳入暗沟之后被白蛇反应过来,计划都会失败。陈默会有被白蛇抓到的风险,但如果要救狐娘,这是唯一的办法。” 老白没有说假话,虽然他心里很想救狐娘,但正因为如此,他理解司命的心情,谁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犯险? 他将这番话说完,就保持了沉默,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陈默注意到他面容里的紧张和佯装淡定。 “我觉得可以试试。”陈默先说话了,她是计划里的牺牲者,所以她最有发言权。 “陈默。”司命凛着眼神。 “司命……我去的话,按照老白的计划,只是会有风险;但如果我不去的话,狐娘会死,能帮你救一个族人,我愿意。” 司命看着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冷峻的脸上满是寒霜,他的手抓握成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陈默走上前,两只手握住了司命的拳头,慢慢的分开他曲拢的手指,让手掌掌心朝上和她的贴合在一起。 “司命,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是不是也该为你做一些事情?一些没有,一件也好。” 司命闻言,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然后扭头,看着老白,沉声道,“除了用麻醉针剂,你打算让陈默用什么,摆脱蛇人的控制?” 问这个问题,这是答应了! 老白眼前骤然一亮,看着陈默眼神里满是感激。 “液态氩,用液态氩。” 氩气在医学上通常用作冷冻手术,这样的手术老白做过不少,通过氩气能够让人体表温迅速降到零下一百多度,达到肢体细胞的迅速麻醉作用。 手术室里面会利用这种特性,使用冷冻探针进行手术,达到更好的手术效果。 “我可以制作一管液压氩,到时候陈默攥着手心,在快要到暗沟的附近时,朝蛇人的手脚喷射液氩,能够将他的手脚迅速冰冻住。” “陈默脱离危险之后,我们可以朝着白蛇那边喷射大量的液氩,让周围的温度迅速降温冷却下来。蛇人虽然是人形,但是继承了蛇的特性,在冰冷的环境下会自主的进行休眠,这是身体本能的特性。温度骤降,蛇人都会失去战斗能力,会迅速的萎靡。到时候,蛇人只能撤退,没有办法对我们作出威胁的事情来。” 这是老白全部的计划。 老白本身就是蛇人,所以论对蛇人的了解,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甚至他对蛇人的了解要比白蛇还要深。 司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开始思考老白的这项提议。 狐娘是云崖的族人,也是老人,还是老白的心上人……… 种种原因,他都不能对狐娘的生死视若无睹。但如果是要拿陈默犯险,他会犹豫,会拒绝。 哪怕老白现在将一份很好的计划摆在他面前,他也要好好的考虑清楚。 “我相信老白的计划。”陈默再一次表态同意。 司命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同意,“可以和白蛇提出交易,地点定在云崖青铜门百米开外的山麓。时间是两天后。” “两天的时间,应该够他们做所有的准备。” “好,我想办法联系孙德。”老白得到司命的许可之后,也是喜出望外,立刻离开。 第192章 后手(1) 几个小时后,司命接到了老白的电话,和白蛇那边已经联系上了,交换人的地点按照司命说的,在云崖青铜门百米开外的山麓,时间是后天的下午。 黄昏时候。 另外白蛇吩咐孙德告诉云崖主事的人,他要的不多,重要陈默,云崖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到时候收不了场,那只有拿命来换。 这句话老白听到的时候心神凛然,他吞了口气下肚,脸色阴沉。这句话他没有告诉司命,因为担心司命会因此忌惮白蛇的心狠手辣,放弃这次的计划。 这是唯一能救狐娘的办法,他不会放弃。 很多东西,人也好,物也好,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在酒馆里喝酒的时候,方大娘问过白蛇为什么不问问狐娘,他笑而不语。其实他心里想,但没这么做,面子上抹不开,行为上也做不到。 现在,他后悔了。 如果他联系了狐娘,告诉她回来的路上小心点,或许就没有被抓这摊子事。 一想到狐娘在白蛇手里有生命危险,他心里就火急火燎。 于是他终于明白,狐娘在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 方大娘说的对,如果互相喜欢,就要互相坦诚这份喜欢。 老白决定了,将狐娘救回来之后,他会跟狐娘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会让狐娘跟着自己。 希望这份醒悟,来的并不算太迟。 老白要准备液氩,以及给陈默的液氩喷管,剩下要准备的事情他交给了司命处理。 就算不交,司命也会自己要求去做。 事关陈默的生命安全。 对于司命陈默,老白其实有点想知道,司命是什么时候承认喜欢上了陈默的? 老白在医院里准备液氩,司命吩咐刀疤,大山等人来到青铜门百米外的山麓,勘查了地形地貌,在规划好路线之后,开始挖掘暗沟。 暗沟挖掘的速度很快,几个小时后就完成。上面铺上了正常的草皮,咋一看过去,和正常的山麓平地没有什么区别,连接的天衣无缝。 为了方便区分,司命吩咐人在暗沟的四周无序的分布了一些石头,通过这些石头能够清楚地知道暗沟的位置。 不至于到时候意外踩中,提前暴露。 暗沟处理好之后,司命带着人在四周探查,确定好白蛇肯能进来的方向以及事后逃离的方向。 如果白蛇本尊来了,司命有想要将他抓过来的心思。 只有这样,白蛇的危险才能彻底的接触,他们才能够安稳的生活。 为此,司命联系了蓟丘的的阿良。 蓟丘狐族,严猛已经死了,千狐生死未卜,上次阿良回梅岭的时候,司命拖他带去云崖想要两手对付白蛇的的意图。 蓟丘的宿老愿意放下此前两部落的恩怨仇恨,联手对抗白蛇。 阿良,也成为了蓟丘在云崖这边的联络人。 处于谨慎的考虑,司命告诉了蓟丘那边,云崖和白蛇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并且安排了几个埋伏的地点。他希望蓟丘的战士能够在埋伏点对白蛇进行伏击。 只有和蓟丘联手,才有希望能跟白蛇抗衡。 云崖的狐人虽然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狐人,训练游戏的战士并没有多少,联合蓟丘的战士,才不会在人数上相差太多。 暗沟以及埋伏点的布置处理完之后,众人返回云崖。 司命安排了大山留在附近看守,监察风吹草动,如果发现白蛇的人一定要及时汇报。 回到云崖之后,司命召集了云崖所有的族人,为了防止发生蓟丘那样的事件,司命向众人交待了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事情,让所有人最好心里准备。 万一云崖被攻破,所有的族人,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云崖底部的秘洞里。 云崖会从老白所在的医院释放大量的冷气,将云崖的温度降到零点一下,通过冰寒将蛇人驱逐出去。 “还在担心?”陈默来到司命的身旁,双手穿过他的腰肢,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 身体贴了上去。 温凉很快变得滚烫。 现在是晚上,云崖虽然在地底下,没有真实的月亮星星以及夜空,但是四周的环境和外面的夜晚相差无几。 而且更加寂静。 但陈默知道,司命在动员整个云崖狐族之后,大家的心里注定都不会太平静。白蛇,一个纠缠了数千年的人,就像是梦魇一般缠绕,现在终于是要走到所有人面前。 会愤怒。 也会恐惧。 还有不知所措。 今天晚上,在云崖街道上行走的人很少。 只有一两个小孩跑来跑去追逐打闹,但很快被房子里的家长叫了回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街道悄然。 司命一直在看着云崖的街道,看了很久;陈默则是一直在看着司命,看了很久。 到最后,陈默没忍住,终于是开口跟司命说话。 但司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从你脸上的神情,从你的眼神都看得出来,你很担心。”陈默自问自答,“司命,你很担心交易那天我会出事是吗?” 她又问。 司命手放在栏杆上,身体趴在上面,“是。” “只要按照老白的计划,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陈默安慰道。 “白蛇是个很谨慎很小心的人,他既然答应了我们要求的在岷山山麓交易,就一定是有了准备,我担心他们的准备会成为后面的变数。白蛇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一定会留有后手。” 白蛇和云崖纠缠了数千年,司命很了解白蛇的脾性和行事风格。 他不知道白蛇有什么后手,但知道一定会有。 因此,他很担心陈默。 “司命,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陈默忽然问起这么一个问题。 司命愣住了,像是在思考。 陈默则是自言自语,“从华盛顿飞回国内的航班上?酒吧?心理诊室?大清山………” 陈默几乎是将每一次的碰面时刻都说了出来,每一次的见面,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酒吧。” “哪次酒吧?” “第一次。” 陈默没想到司命会回答的这么坦然,当他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惊了一下。 然后喜笑颜开,“我还以为那时候我的勾引没有效呢!” 第193章 后手(2) 那时候陈默对司命的勾引,纯粹是因为欲望发作想要上他。 “明明起了作用,你那个时候却绷着个脸,冷言冷语的,司命,想不到你真的挺能装的。”陈默讥笑道。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司命起身离开阳台,陈默追着他问。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在被我盯视之后还能保持正常镇定的心神,而且你的身上还有我的种香,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奇怪,并且因为这份奇怪有点感觉。感觉不代表喜欢。” “切!”陈默不置可否,她挑了一下眉,眼眸里的水润晃荡的厉害,容易将人淹没,彻底沉下去,“到现在还在假装正经,我们都已经做过几次爱了,就不能坦荡一点?亏你还是个男人!司命,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是个女人,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 司命不说话,陈默追着他一直追到一楼的大厅。 “司命,你跑什么?” 陈默大喊,司命突然顿住了身形,陈默一时没反应过来,撞了上去。 撞到了鼻子,疼的厉害。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司命。 “陈默,你心里是不是在害怕?”司命回过头来突然问。 “害怕什么?”陈默呆滞了一两秒。 “害怕明天要跟白蛇交换,担心中间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可能就会落入白蛇的手里,你很清楚一旦落入会是什么下场,想到自己成为实验体,你心里就恐慌害怕,是不是?” “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看啊是你心里太担心我了,是你害怕。” “我害怕。”下一秒,司命承认的非常直接。 他担心万一的事情发生。 狐娘对于老白,是无法割裂的情感。 他会陈默之间,也无法割裂。 这个时而敏感脆弱,时而奔放不羁,时而大大咧咧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在司命的心里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 这地方有多大? 大到全部。 “我不害怕。”陈默小声说道,“我相信老白,更相信你,就算我真的入了火海,你也会冲进火海里来救我。” “真的?” 陈默想立刻回答一句真的,可迎上了司命的眼神,她心里突然虚了,那两个说不出来,到最后只能是泄了气,“假的。” “但是我害怕的不是自己被白蛇抓到,不是被拿来做实验体,我担心的是你。我担心的是你真的会冲进火海来救我,可那样的话,你也会搭进来。” “司命,万一………” “不会有万一。”司命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不会有万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司命,重复了一遍。 她其实想说的是,如果自己已经掉进了火海,司命你一定不要跳下来救我。自己的生命只有几十年,可司命的生命会有几百年甚至更长,他还会遇到跟自己一样的女人…… 但司命似乎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所以打断了自己的话,没有让自己接着说下去。 陈默也知道,他的回答会是什么。 “跟我来。”忽然,她听到了司命的声音,回过神来发现司命已经站在门口的位置,似乎是要出去。 “去哪儿?” 外面现在已经是半夜。 云崖虽然在地底下,但是有穹顶的灯光,还有街道上的路灯,所以依旧是明亮的。 可是外面,半夜的时间肯定是漆黑一片。尤其还是像岷山这样的深山老林,阴森森的,该有各种窸窸窣窣的虫鸣鸟叫声。 慎得慌。 出去干嘛? 陈默想要问,这时候司命已经是离开了门口,没有等他的意思。 “喂!”陈默大喊了一声,跟了上去。 司命带着陈默回到下午挖掘暗沟的山麓。今天的云层很薄,月亮格外明亮,所以被月光照射的山麓景象虽然昏暗,但整体都能看的清楚。 包括低洼地,草皮,摆在暗沟附近的石头……… “带我来这里干嘛?”陈默一头雾水,不明白司命打算做什么。 司命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山麓的中间。 “司命,你该不会想要在这种地方来点月下迷情的事情吧?”陈默眯着眼说道,心里面忽然间不害怕了,反而是有一丝丝的兴奋。 她一直觉得司命没有情趣,难不成现在要进行改观了? 谁知道司命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并没有那种意思,陈默顿时羞恼的红了脸。 好在天色不明,不会太容易被发现。 也不知道司命有没有发现。 她强作镇定的继续问,“司命,你带我来这到底想要干嘛?” “提前演习一遍。” “你真的很担心。” “是。” 第二次听到司命肯定又决然的话,陈默的心情依旧是好的不得了,哪怕是再听几遍,她仍旧是会开心的不得了。 因为司命的话里,是浓浓的爱意。 她抬头看月亮,这样的话比月下迷情还要更让人觉得兴奋。 “是要我走一遍吗?要真的踩下暗沟里吗?” “不是暗沟。” “不是暗沟?”陈默蒙住了,不是说要演习一遍吗,演习难道不是要按照明天要做的事情提前做一遍吗? “跟我来。” 陈默不知道司命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是她仍就是很迅速的跟了上去,然后等待着司命的说法。 走了大概几十米,司命停了下来。 “记住这个位置。”司命说道。 陈默看了看四周,离暗沟的位置不远,也就几米的距离,陈默看见了放在暗沟附近的石头。 又回头看了眼刚才的位置。 似乎是要记住这个位置。 随后司命蹲下身,手朝着身下的一块抓去。石头是乳白色的,在月光的照耀下通透明亮,但很快被司命的身影遮蔽。 司命到底要做什么? 陈默彻底不明白了。 “这块石头很好认,在所有的石头里,只有这块石头是乳白色的,到了白天,会更加的醒目。”说完,司命手腕用力,似乎是做了一个抓起石头的动作,要将那块石头拿起来。 “什么东西!?” 下一瞬间,陈默整个身体突然像是根弹簧一样往后蹦,整个身体失去重心,屁股着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第194章 后手(3) 陈默下了一大跳。 就像大半夜的走在深山里碰见漂浮的幽灵鬼魂一样,陈默惊魂落魄,脸色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煞白一片。 她只说了两句话。 之后再没有任何一句话蹦出来,她的情绪没有平静,嘴唇哆嗦着,眼睛更是紧紧的闭着,似乎真的碰见鬼一样。 但并不是真的有鬼。 虽然这个世界有像司命这样的狐人,有像白蛇这样的蛇人,不可思议,但在基因突变的角度仍旧是有着可以解释的地方。 而鬼魂,从来都只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它之所以能存在,是人类的恐惧。 但实际上,宛如无根浮萍,根本站不稳脚跟。 几秒前,司命将那块地上的乳白色石头捡起来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捡起来,因为那是一个机关,类似于青铜大门旁边石壁上的那个开关一样。 石头往上提,开关就会被触动。 然后眼前的草皮就会变成一个食人花,突然张开嘴巴,然后又迅速闭上。 时间很短,可能只有一秒的时间。 如果这一秒的时间,有人就站在那个开口的位置,会瞬间被食人花吞没,吞进肚子里,人影即刻消失不见。 司命说,要陈默记住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就是开口的位置。 陈默缓过神来,盯着那个位置看,然后心里的疑惑更加深沉。 “这到底是什么?”她再一次看口,仍旧是心有余悸。 “这是云崖的机关。”司命说道,“机关仿照的就是食人花吞人的特性。不过边缘都是胶状物,没有任何伤害到人的威胁,被吞下去之后进入的是一个两米深的井,下面铺了海绵,不会摔伤人,深井下面有一个水平方向的涌道,这条甬道直接通往云崖我别墅楼后面的院子。” 陈默有些惊愕,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机关。 所以之前我问你,断龙石一旦落下,云崖里的人就没有办法出去的时候,你说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出去,指的就是这条甬道吧?” 开关能从外面打开,自然也能从里面打开。 “是。”司命点头,“云崖建造的时候,有断龙石能够在遭遇危机的时候隔绝云崖与外界,让云崖能够偏居一隅安然无事,也留有这个后手,可以在断龙石落下之后仍旧能出去。” “你确定交换人的地点在这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安排?” “是。” “那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挖暗沟?”陈默越听越糊涂。 “我始终觉得白蛇既然提出要换人,就一定会有后手,但我想不明白他的后手会是什么;既然想不明白,我也要留有后手。暗沟不是挖给你用的,是准备给白蛇用的,以防万一云崖里还有叛徒。” 陈默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司命担心的并不是云崖可能会出现的叛徒,他担心的,是老白。 老白终究是蛇人。 而且老白对狐娘的感情,足以支撑他做任何事情,甚至包括出卖他。 司命不敢赌。 陈默没意识到司命担心的是老白,如果意识到了,她一定会追问为什么,继而知道老白是蛇人这件事情。但似乎就算陈默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 “我要不要试一试?”陈默问司命。 “不用,记住这个位置,记住这块石头就行。” 陈默望着已经恢复原样的草皮,重重地点了点头。 “司命。”陈默轻声喊了他一句,和着晚间的风,清清凉凉,贴在耳朵很舒服。 还有些痒。 “嗯?” 司命回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喊你。”陈默眯着眼笑,然后双手交叠负在背后,在草地上踱步,然后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月亮,她的眼里满是亮光。 看了半分钟,陈默低垂下头,视线平平地注视着司命,然后跑了过去,扑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 像是小女生一样。 像是热恋的小女生一样。 喜欢,会让一个人忘记了年龄,做一些幼稚的事情,做一些青涩的事情。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岷山的山麓之中,在苍茫的夜色下,四周飘荡着凉风,还流窜着窸窸窣窣的碎语。 那些还没有睡觉的虫鸟,叽叽喳喳的像是在给两个人祝福。 陈默的头发垂落下来,头埋进司命的胸口。 突然,陈默垫起了脚尖,在司命的右肩口狠狠的咬了一口。司命疼的瞪大了眼睛,不断的吸冷气,但他没有推开陈默。 只是沉喝了一声,“陈默!” “你手臂上的印记消失了,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再留一个,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陈默张着嘴说话,露出她的一颗虎牙,刚被咬过的司命,知道那颗虎牙是有多么的锋利。 而且陈默咬的很用力,根本没有要留力气的样子。 “留下牙齿印,就像是留下特殊的烙印,这是证明,证明你是归属于我的,任何人都别想拿走。”陈默眼神坚定。 “疯子。”司命盯着她冷声道。 “疯子就疯子。听说过吗,天堂在左,疯子在右,天堂和疯子是邻居,那你遇上了我,也住进了天堂不是吗?” 陈默跳变的思维,司命已经完全跟不上去。 “所以你该开心!”陈默总结道,“而且,如果我不是个疯子的话,怎么会喜欢上一只狐狸,还和一只狐狸上了床做了爱。” “陈默!”司命闷着声,脸色阴沉下来。 “怎么,我都坦然接受了,你怎么还不接受?”陈默莞尔一笑,“狐狸怎么了,郑南和陈姨不是过的那么幸福吗?反正平常也是人类的样子,只要不影响那方面,有什么要紧?说起来,你那方面确实很厉害,我很舒服。” 陈默用一种调侃戏谑的语气说话,与此同时看着司命挑眉,故意在逗他。 也是在引诱他。 可能是因为夜太深了,露水太重,心里的欲望也太浓郁,陈默总是会想到做爱上去。 于是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和司命纠缠的画面,越想心里越痒得慌,脸颊红润,欲望上来了,语气也越加轻薄起来。 又因为是在岷山深处的山麓,四野寂静,没有别人,陈默说话也是肆无忌惮起来。 她想要了。 第195章 后手(5) “你什么时候来的?”缓过神来之后,司命也是问道,他不知道老白有没有看见郑南,有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一番话,有没有看见陈默已经被自己送走。 “郑南在的时候,我就在了。”老白冷着脸。 “你全部看见了?” “也全部听见了。”老白荒唐一笑,“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陈默去冒险,答应也好,作准备也好,都只是用来迷惑我而已。” “老白——” 老白摇着头,不让司命说话,“爱情,真的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不对,也不算是失去理智;喜欢一个人,那么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为他做的任何事情,哪怕欺骗全世界,都谈不上是失去理智,因为她就是全世界。是吧?” 司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老白。 老白往前走了几步。 月光斜斜的照进来,在他的脸上也是留下了一条斜斜的线。 以这条斜线为分界,老白一般的脸被月光照着,银白色的月光落下来皮肤发亮,另一半的脸隐没的阴影里。 一般白,一般黑。 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司命看着老白明暗的脸,还是没能想好要说什么。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老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完这句话又筋疲力尽。 他理解司命。 “我也是在知道狐娘被白蛇抓了之后,才知道心会担心到多么癫狂的程度。我曾经经历过一次,狐衣死的时候;所以当第二次快要来的时候,会更加没有理智。” 老白语气变得狰狞起来,他脸上的神情也是狰狞起来。 他说他也会失去理智。 司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老白会不会把陈默抓回来?他既然在郑南在的时候就在,那一定料想到了自己会做什么,提前安排也是容易做到。 如果他安排了人拦截住郑南,陈默很有可能再度落到老白手里。 想到这,司命皱紧了眉头,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 “我能理解的感受,真的,也能理解你的行为。”老白在笑,笑的让人觉得慎得慌。 但忽然之间,老白抄起拳头就往司命的胸口猛砸了过去。 他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了上去,拳头的力气更是出奇的大,这一拳头,就像是榔捶一样砸了下去。 司命闷哼了一声,感觉胸写的肋骨断了几根,五脏六肺都被这一拳头震伤,心府动荡。 闷哼过后,他开始喘粗气。 老白一拳头下去,并没有停止,他双手揪住司命的衣领,将他拉了过来,然后拳头继续往他的身上砸。 司命吃过亏,以最快的速度挣脱出去,然后抓住老白的手腕将他甩到一边去。 老白先动的手,但却被司命拎了出去,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立刻起身,朝着司命冲过来。 正如他说的那样,他失去理智了。 他疯了。 老白抓住司命的双手,两人互现牵制着,扭打在一块。 最后,两人都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的重拳,被推倒在地上。 老白和司命躺在青铜大门不远的地上,两人都没有起身,而是不断的喘着气,刚才的纠缠争斗耗费了他们大量的力气。 司命还好,但老白已经气喘吁吁。 过了会,老白缓过来劲,他睁开双眼,看着正上方的洞壁,昏暗的视线几乎是看不清楚。 “你打算放弃狐娘了吗?”老白忍住了心里面的惶恐和慌乱,不想表现的那么狼狈不堪。 司命睁开眼,“没有。” 老白立刻坐起身子,眼睛里发着光,“你有别的计划?” 司命仍旧是躺在地上,没有要坐起来或者是站起来的意思,“老白,我们和白蛇斗了多久?” 他没有回答老白的问题,而是问了老白一个问题。 “两千……”老白说了一个大致的数字,然后心里暗暗算着具体的年份,十几秒过去,他心里有了答案,“如果从斩白蛇开始算起,“两千三百一十年,这期间大大小小的碰撞该有数以万计的次数,云崖狐族,蓟丘狐族,死在白蛇手底下的人,不在少数。” 别看云崖和蓟丘仍旧是好端端的存在着,但是狐人的寿命很长,繁衍能力不差,又因为能变成人的身体懂得制作武器,少了不少天敌,数千年下来,很容易聚集乌泱泱一片。 而实际上,云崖现存的狐人只有万人,蓟丘更少,恐怕只有八千多。 繁衍的和现存的中间的差数,一小部分是自然死亡,另外一大部分就是在和白蛇数千年斗争的过程中,死去的人。 “太长了。”司命叹息了一声。 “是啊,太长了。” 老白想着斗争的时长,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些死去的云崖狐人,心里也是悲痛起来。 “我想,我们是不是该跟白蛇彻底做个了结。”司命的眼里有冷光。 “了结?”老白诧异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司命。 “云崖也好,蓟丘也罢,该跟白蛇做个了结。蓟丘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让他们的战士在我安排的几个地方埋伏起来。明天的交换,会是一个口子,等白蛇进来之后,我们就会收拢口子,和白蛇彻彻底底的做个结算。陈默并不是狐人,她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她并不应该卷入到这场纠葛里面来。” 这是他让郑南带走陈默的原因。 “狐娘怎么办?”老白最先想到的是狐娘的安全,如果明天他们不带陈默过去,白蛇的人绝不会放狐娘,甚至拿她做些更加激进的事情出来。 “万一………”老白害怕说万一后面的话,“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后果?” “我们别无选择。”司命再一次的叹气。 的确,别无选择。 蛇人和狐人,注定只能存在一方,白蛇只要还活着,云崖和蓟丘就永无安生的日子。云崖躲躲藏藏了数千年,够久了,而且司命也累了。 只有解决了白蛇,云崖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别无选择……你说你不打算放弃狐娘,我问你,明天你拿什么交换狐娘?没有陈默你觉得白蛇会进口子吗?而且,你能保证明天来的人里面会有白蛇吗?” 第196章 后手(6) 司命说了,他不会放弃狐娘,可陈默已经送走了,他要用什么办法麻醉白蛇那边的人? 并且白蛇那边的人如果没有发现陈默,或许会直接进攻云崖。 最后,没有谁能够保证,白蛇明天就一定会来。 “他会来。”司命斩钉截铁的说道。 “蓟丘被白蛇的人突袭的时候白蛇去了,我能感觉到,白蛇等不急了,他想将一切事情掌控在手里,不想再出什么别的意外。陈默现在是他最想要得到的目标,所以明天他一定会亲自到现场。” “那陈默呢?” “或许,我们可以找人代替。陈默虽然一直在实验大楼工作,但是我问过他,白蛇并没有见过她,见过她的只有分部的总经理徐杨,实验室的一些同事。相处的时间也并不算太久,对陈默的印象并没有多么深刻。我想,我们可以在云崖找个和陈默身高,五官,发型相差不是太多的人,经过面部的修饰,假扮成陈默。” 司命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方法。 “假扮?”老白的眼神里充满了荒唐,他并不认为这会是个好办法。 “问题是,让谁来假扮?”老白姑且将这个算作是个解决办法,于是他在脑海里浮现云崖身材和五官跟陈默类似的女人,但过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想,姬女或许可以。” 老白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这么把她给忘了!” 他刚才脑海里浮现的女人,的确没有姬女。 “姬女………”说到她,老白反而还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司命,“你确定?你觉得姬女会帮你这个忙?换做是以前,你说做什么,姬女绝对没二话,一定会去做,但现在她似乎被你伤透了心,未必会再按你说的做。” “而且………”老白故意顿了一下,“姬女心里应该很恨陈默,痛恨的那种。对她来说,陈默无疑是抢了她的男人。” 老白站起身来,横了他一眼。 “你冷眼看我也改变不了,这是事实。虽然你不接受,但姬女心底里一直就喜欢着你,并且只喜欢你,林乔之前还追求过姬女,却被姬女生生拒绝。她觉得自己注定会是你的女人,她也愿意等,却没想到等来了陈默。” “你对陈默的感情,无疑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陈默,也无疑是她最痛恨的人。你觉得,她会为了去救一个自己深恶痛绝的人,而甘心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吗?” 老白不断的摇着头,他觉得不会。 肯定不会。 姬女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相反,她是以牙还牙的女人。 姬女回到云崖的时候,他甚至担心过,姬女会直接冲到陈默的面前,两个女人揪着头发打一架,保不齐要见血。 司命低着头,没说话。老白见他的神情就知道,司命自己也很清楚,让姬女假扮陈默去冒险,根本不可能。 “我还是想试一试,如果不行,只能再找其他的人。” “现在去问?”老白问到。 这个点不早,但也不算太晚,姬女估计还没有睡觉。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把人给定下来,明天肯定会来不及,因为还要照着陈默的样子尽可能的化妆模仿,还要模仿的像,这样才不会被认出来。 不仅仅是面容,还有声音,还有明天的桥段。 林林总总的事情加起来,时间算下来反而不够。 “嗯,现在去问;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再找人。” “那走吧。” 老白走在前面,司命走在后面。 在洞壁上摸到了那块石头按了下去,青铜大门缓缓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经过长长的甬道,司命和老白走到云崖的入口,入口的位置有两名云崖的战士在守卫。 大山和刀疤在为明天可能到来的战斗做一些准备,所以并不在这里。 “司命大人。白大人。” 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从入口进去。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老白要往右去医院,司命往左去找姬女。他并不打算陪司命过去,他去的话可能仅剩的那一丝可能性也会荡然无存。 走了没两步,老白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朝司命的方向开口说话,“要不要先去酒馆喝一杯?” 也只有老白才说的出这样的话来,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他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司命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 脸绷着,分外严肃。 “我这不是怕你到姬女面前没什么话说吗………酒喝多了,话也就多了,人在醉酒的状态,话也会比平常时候好用的多。”老白摸着鼻子讪笑。 “别觉得我说的这话不对。你是去请求姬女帮忙,而不是去吩咐她做事,两者截然不同,语气也肯定不能一样,你老是绷着脸,冷言冷语,再加上那些恩怨纠葛,能成功就怪了。” 司命没理他,老白就是自己单纯的想喝酒了。 “没劲。”老白见司命转身要走,心里嘟囔了一句,神情颇有些失望的离开。 他是想喝酒了,但不是酒瘾犯了,而是他想要酒精麻痹自己此刻绷紧的心弦。 否则,他今晚不可能睡的下去。 司命走到姬女住的地方,抬头望楼里看,里面还亮着灯,姬女没有睡。 他在想是敲门还是打电话给姬女。 他在门口站了会。 “不上来吗?”姬女的声音突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司命猛然抬起头,往二楼阳台的位置看过去,看见栏杆的旁边立着一道身影。 双手抓着栏杆,上半身靠着栏杆,头发往一边垂落下来。 房间里的灯的确是亮着,但姬女不在房间里,而是在阳台吹风,在想着一些事情。 司命和老白在路口的谈话她隐约听见了。 司命过来的脚步声她也听见了。 姬女看着他在楼下站了很久,她心里有些不耐烦,所以开口质问他。 司命是来找自己的,如果不想见,那就直接离开;如果想见,那就上来。 犹豫什么? 姬女心里冷笑。 当她想明白很多事情之后,对司命也就不再是如以前那帮温良贤淑。 “我上去。”没过几秒,司命说话了。 第197章 后手(8) 姬女说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司命,那个人是个人类。 会是谁? 司命心里很诧异,但他没有问出来,不管姬女喜欢的是谁,都是她的自由,如果姬女不愿意说出来,他也没有必要说去问。 姬女回到座位上坐下,手掌托着香腮,看着穹顶,看着楼房,透过栏杆的缝隙去看街道。 街道空空荡荡地,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姬女一直盯着,就是不看司命。 “你还要确认什么吗?”过了良久,姬女终于抬头看司命,“我答应你明天会假扮陈默,就不会反悔。最了解的,往往是敌人。陈默曾经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很了解她,我也知道,自己其实和她还真有点神似。头发再剪短点,妆稍微画老一点,真的和她很像。” 很像……… 姬女老早就知道。真因为如此,她才会想不明白,和陈默不差模样的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走进司命心里? 为什么陈默可以? 当然,现在她已经释然了,疑惑只是好奇而已。 姬女也耍了点小心思,在言语上讽刺着陈默,说她老。 “需不需要给你她的录用?” 除了身材容貌,音色是另外一方面能够用来区分是不是陈默。 “不用。陈默的声音我记得很清楚,平常的声音,冷笑的声音,挖苦的声音………别忘了我是个女演员,不是那种只能靠容貌来找存在感的花瓶,我是实力派。论声音的塑造能力,我不会输给专业的配音演员,模仿陈默的声音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现在,你放心了吗?”姬女问。 司命没回话,但他点了头。 “那你是不是可以走了?”以前的姬女,从来不会对司命下逐客令,她巴不得司命能待多久是多久,但现在,她主动让司命走。 司命向她鞠了一躬,是为了感谢她的决定。也是为了替陈默谢谢她。 旋即离开了阳台,下楼去医院。 姬女在司命离开后,再度走到阳台的边缘,靠着栏杆,吹着云崖的晚风。 在她心里,有些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也有些事情,就像是被风吹起的发丝一样,飘摇了起来。 她心有所动,从阳台返回卧室,拿起自己的手机,想给楚铭发微信。 聊天框已经弹了出来,但姬女迟迟没有打一个字。 她边想着边走回到阳台,在座位落座。 在某一刻,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开始敲字,敲完两个字,她发了出去。 楚铭。 就在这两个字刚发出去的时候,她收到了楚铭发过来的微信。 姬女。 几乎是同一时刻,没有前后。 姬女看着这两个字,心里顿时勇气一股甜蜜的情绪。 突如其来的默契,突如其来的欢喜………或许,这才是喜欢吧。 一时间,姬女沉浸在欣喜之中,忘记了明天自己可能要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担忧。 老白在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司命从街道的入口走了过来。 他紧张的盯着司命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从远及近,司命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刻板。 “怎么样?”司命还没有走到老白面前,老白已经是忍不住了要问他和姬女交谈的情况。 “她同意了。” “同意了!?”老白是无比希望姬女同意的,但他突然拔高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他最不期望的事情发生了一样。有这样的情绪反应,说到底是他觉得姬女会同意的概率几乎为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偏偏,真的发生了。 所以老白很震惊。 因为震惊,嘴边含着的第三根烟没能含稳,直接掉落在地上。 燃烧的烟头溅射出不少火光碎屑,这些碎屑就想流星一样,稍纵即逝,不一会儿就成了暗淡的灰烬。 烟头的部分还在燃烧,烟雾仍旧是自上而下飘散。 “你不希望她同意?”司命反问。 “希望,怎么可能不希望!”老白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证明自己不是抽烟抽着抽着昏睡过去,现在只是一场梦;他感受到了疼痛感,证明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场景。 喜悦一丝一缕的从眼底的深处爬了出来,起初只是一点点,但很快,变成了河流,变成了汪洋大海。 “我只是没想到姬女真的会同意,我还以为………”老白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干脆就不说了,戛然而止。 “姬女说,她不是为了救陈默,她只是为了救狐娘。狐娘对她很好,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狐娘有危险而不做点什么。” “她同意就好,同意就好。” 巨大的惊喜之后,伴随的就是无所适从。 老白说话的时候哆哆嗦嗦。 “好好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我们要把狐娘救回来,也不能把姬女搭进去。” “放心吧,液氩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白蛇要是敢出现,我一定会让他有去无回。另外大山和刀疤他们也清点好了要出去的战士。” “明天我们离开青铜大门,会有人将青铜大门后面的断龙石落下来。” “你这是要……” “明天和白蛇的战斗,我们未必能成功。白蛇的手段我们都领略过,他既然敢来云崖,一定做好了准备,我们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一旦失败,我们都会死;就算没死,也会被白蛇带走成为实验体,那和死没有区别。为了防止我们失败,白蛇进攻云崖内部的族人,在我们离开后,云崖就会彻底关闭。” “留在云崖的人,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不留退路?” “我们没有退路可留。”司命眸光坚定,当他决定要和白蛇正面交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云崖和白蛇的纠葛,必须要有个了结。 “蓟丘那边呢?”老白关心蓟丘那边能不能配合。 “他们派出的也是做好了赴死准备的战士。剩下的人留在梅岭地下基地。那处地下基地从来没有提及过,白蛇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们算是彻底没了好顾之忧。” 老白眯紧了双眼,然后缓缓地睁开,“我听你的。” “老白。” “嗯?”老白听到司命忽然喊自己,心里有些奇怪。 司命正要继续说话,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第198章 后手(9) ……… 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老白和司命两个人的注意力。 他们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纷纷看过去。 看见了程进。 程进是刚才进来时候云崖入口的守卫。 他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跑,神色慌张。 “发生了什么事?”等程进跑近之后,老白问。 “司命大人,白大人………”喊完两个人的称呼,跑的口干舌燥的他说不出来话,一时哑住了。 “先喘口气。” 程进喘了几口大气,不断的咽口水让喉咙湿润开来,不再是火烧火燎的,终于是有了说话的能力。 “司命大人,孙德……孙德现在就躺在云崖青铜大门外面。” 青铜大门的那个洞壁上的下沉按钮是有机关的,上面录入了云崖所有人的指纹,只有在指纹库里匹配成功的,才能够按下按钮将青铜大门打开。 一旦察觉到按下按钮的人指纹不在库里,云崖入口的告警就会触发。 得知孙德背叛了云崖之后,司命就让刀疤将指纹库里孙德留下的指纹信息清空,包括后面的林乔也是如此。 这样,他们便无法再进入云崖,也不会给云崖带来危险。 问题是,孙德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云崖? 难道白蛇的人已经来了? 入口守卫的人正是联想到这个,所以赶忙跑过来通知两位大人。 只有老白和司命知道,孙德的背叛是故意的,所以他们不担心白蛇的人会出现,反倒是想不明白孙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铜大门外面。 老白和司命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解。 “过去看看。”司命发话了。 三人前往青铜大门,门开了之后,第一时间没有看见孙德的身影,走出去才发现孙德靠在右侧的洞壁。 他的两条腿平铺在地上,上背身佝偻着。 左手手臂上流着血,上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血肉已经烂了,那是枪窟窿。子弹扎进血肉,强大的动能和灼热将血肉组织迅速破坏,血流不止。 身上是血,沿途也是血。 “发生什么事了?”老白见到孙德惨烈的身体状况,急忙蹲下来,手扶着他的脑袋,轻轻了摇了摇,然后问。 孙德闭着双眼,发白的嘴唇抿着。 老白又喊了几声,孙德没有任何的反应。 老白拉了拉孙德右手手腕的脉搏,听了听心跳,“手臂上的伤口造成失学过多,人已经昏过去了,暂时没有意识,得把他送到医院立刻救治。” “过来帮忙。”老白朝着程进喊道。 “白大人,他……他不是叛徒吗?”程进指着孙德说。 孙德是云崖的叛徒,这在云崖守卫队里已经公开了。 虽然孙德曾经是云崖族人,但现在,这些人对他只有恨意。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老白朝着程进吼道,面色狰狞。 他在看见孙德惨烈的状况之后,情绪波动的剧烈。 孙德的背叛是他安排的,目的是要打入白蛇内部,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提供帮助。孙德隐瞒了家人,背负着骂名,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来自死亡的危险。 这些,老白都清楚。 所以,这一刻,他才会情绪失控。 “我来。程进,你负责在青铜大门外五百米范围巡逻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司命绕过程进,走到老白面前。 “是。”程进朝青铜大门外走。 司命拉起孙德的手臂,连同老白一起将孙德带回到医院。 老白先给孙德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将射进血肉里的子弹清理出来,子弹嵌进去较深的位置,周围一圈都是被子弹弄坏的死肉,老白不得不拿手术刀将这些肉挖出来。 子弹取出之后,做了伤口的消毒、上药、包扎处理。 ……… “老白,你会不会觉得奇怪?”司命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孙德,心中有些疑惑。 孙德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孙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到云崖? 疑惑让司命心生不安,明天就是和白蛇约定换人的时间,这个时间点的确太过敏感。 如果……… “孙德估计是被白蛇发现了。”老白叹了一口气,“在决定将林乔处理了之后,我就询问过孙德,要不要从白蛇那边离开,结束卧底的任务,回到云崖过正常的生活。孙德说的是暂时不用,白蛇没有发现他的迹象,还能够继续潜伏一段时间。白蛇对云崖的针对变得越来越频繁,一定有什么目的,他想留下来查清楚,是什么目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如果那时候我让孙德回来,估计他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变故。” 老白内心十分自责。 “你还记得林乔那时候带伤返回狐娘所在的据点吗?”司命忽然提到这件事。 “司命,你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小心一点。” “你怀疑孙德?”老白扭过头来,盯着司命。 眼神忽冷。 “你看他的伤口,只是手臂中了一枪,没有致命伤,昏迷也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如果他真的被白蛇发现了,你觉得以白蛇的手段和行事风格会让孙德逃走吗?”这是司命的疑惑。 “孙德不是会背叛云崖的人。”老白不认为,“如果现在的孙德真的背叛了云崖,这是他和白蛇演的一出戏,你觉得白蛇会用同样的手段下来欺骗我们一次?他不会那么傻的以为我们会再次上当。” 白蛇不会以为,也就不会去做这件事情。孙德极有可能,是靠着自己,靠着侥幸逃了出来。 “他也不会真的背叛云崖,他的老婆和女儿,都在云崖。” 孙德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爸爸,老白相信他不会去做那种事情。 “孙德的老婆,还有小思甜,没有回云崖。”司命说到。 老白脑袋轰的一声,突然间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他坚信的事情,也是在这突然间,有所动摇。 “你确定?”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新城市里的狐人返回云崖,人数很多,老白一时间不可能看的过来,但脑海里,的确是没有小思甜的任何印象。 他心里也是不安起来。 “我问过刀疤和大山,他们都没有看见过。如果小思甜返回云崖,在入口的时候一定会被刀疤抱起来拿自己的下巴去蹭思甜的脸,这已经是习惯。这段时间一直是刀疤和大山负责入口守卫。” 第199章 后手(10) “如果刀疤、大山他们没有看见,那就是没有在云崖。” “会不会还没有赶回来?” “在你手术的时候,我给他们家里,店铺里打过去电话,也给他老婆打过去电话,电话没有人接,手机已经关机。她们不在云崖,也不在住所,会在哪?” “白蛇那里!”老白神色震惊。 最后的推论,只可能是白蛇那里。 “如果是平常,孙德不会背叛云崖,但如果白蛇将他老婆和女儿抓走了去威胁他,或许孙德会选择保护他的老婆孩子。” “白蛇费那么大周折,将一个受伤的人送回云崖,有什么意义?” “我也想不到。”司命看向窗外,正因为他想不到,心里才会愈加的不安。在山麓里他跟陈默说起过,白蛇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凡事都会留一手。 孙德或许就是白蛇留下的后手。 这种关键的时候,不容得他们犯一丝一毫的错误。 老白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怎么做?” “孙德是不是白蛇故意安排进来的,我们无法确定,所以他的嫌疑我们必须保留。明天的行动,云崖几乎所有的战士都会出动,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狐人,他们不知道孙德的事情,我们需要派人留下来监视孙德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你担心孙德和白蛇里应外合?” 司命走到窗边,身体顿了一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另外,在确定孙德的生命体征之后,给他注射一针麻醉,让他明天一整天休眠,至少要错开我们和白蛇交涉的时间。” “可以,我听你的。”老白没有纠结,没有犹豫,冷静下来的他也是在司命说的这一番话里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心。 这个节骨眼上,孙德的出现的确太过意外,不管他对云崖会不会有威胁,都需要被监视起来,这样才能保证云崖的安全性,保证明天行动的成功。 司命说的以及做法都没有错,老白明白事情的轻重,自然不会争执什么。 没过多久,司命接到了程进的电话,说青铜大门外没有任何的异常,应该没有人跟踪孙德或者是偷摸进来。 司命吩咐他继续留心巡查,然后挂断电话。 司命继续在病房里待着,确定孙德被注射了麻醉针剂之后,才离开医院。 老白看着司命离开的身影,心里想着司命是不是连他也防备着? 司命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变了。老白心里的出了一个结论,估计是因为陈默。 旋即,老白无奈的笑了笑。 今晚对于云崖的战士而言,注定不会是个好睡觉的夜晚。 不少人已经知道蓟丘化作火海的事情,白蛇的手段狠辣,他们也是清楚的。明天会是场硬仗,他们心里多少都会有些紧张,有些不安。 但他们不会有退缩的想法。 用刀疤的话来讲,云崖的战士,没有孬种。 明天,他们会让白蛇那边的蛇人明白,云崖狐族不是好招惹的。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司命已经站在了自己住处的二楼别墅,视线平视着四周,将云崖全部的风景都收纳进自己的眼里。 他起的很早,但其实他一夜根本没睡,而是躺在床上,思考着今天的行动。 昨晚郑南到家之后就给司命回了电话,平安无事的抵达,陈默一直在昏睡的状态。 陈默安顿好了,司命悬着的心落下来不少。 凌晨的时候,蓟丘的狐人战士已经出发前往指定的伏击点,他们负责收尾工作,一旦有逃窜的蛇人,就由他们负责解决。 他们没有让云崖提供液氩装备,他们有自己的武器——枪支。 千狐执掌蓟丘狐族的时候,干过不少黑市的买卖,所以也能从黑市买到枪支,上次在蓟丘和白蛇对峙的时候,他们用的就是枪。 千狐一直认为,枪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蓟丘迁徙的时候,也带走了一批枪支,足够装备剩下的蓟丘战士。 有这些枪在,白蛇的人只要进过伏击点,将会全军覆没,那些蛇人都会死。 云崖崇尚和平,所以云崖没有枪火,只有麻醉枪和老白加班加点赶制的液氩。 他们要怎么对抗白蛇,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上次白蛇突袭蓟丘后,司命派人去蓟丘探查过,那里变成了一片火海,烧过之后,地上有不少的弹壳。 白蛇的人有枪,他们会持枪过来,一旦形成火力压制,云崖会很被动。 山麓那边几乎没有什么掩体。 除了一些土丘之外。 只依靠那些土丘,还是很危险。 云崖倒是有防弹衣,但也只有不到二十套左右,根本满足不了所有的战士。眼下只能让最靠前的那一部分人,穿上防弹衣,尤其是姬女和老白。 早上六点三十。 街道上的行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今天的行动属于保密,除了云崖的战士,云崖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要出去面对白蛇,他们也不知道危险将要靠近。 云崖的普通狐人,仍旧是过着往常一样的生活,早起的会在街道上慢跑,汗流浃背,然后在早餐店喝完热气腾腾的豆浆,来个包子或者油条或者春卷,回家里冲个澡。 晚起的,还在被窝里睡觉。 街道上也有些不在跑步的人,只是慢慢悠悠的闲逛。 司命看着这些人。 无疑,云崖已经是个不缺任何条件的独立区域,就算封闭了云崖,他们也能安然无恙的生活下去。 念及此,司命眼里的凝重弱了不少。 早上七点,姬女穿好衣服,化好妆,出门来到司命楼下。 她远远的就看见了司命在二楼阳台站走。 她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头发剪短了,迈得步伐比以前更有力量,走路的时候不再是以前的猫步,扭胯的幅度也不大。 一直走到阳台下面,扬起头看司命。 穹顶的阳光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整张脸光彩夺目,白的发亮,扬起的脖颈晶莹。 司命一时间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喊了声陈默。恍惚间他以为陈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没有被郑南带离云崖。 心跳这一刻都凝固住。 不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姬女。 但,真的太像了。 第200章 硝烟(1) 就连很了解陈默的司命,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是姬女,而是恍惚的以为是陈默回来了。 司命盯着楼下的姬女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但和今天交换人质的距离相差不多,司命在看一些细节的地方,确定不会被发现。 姬女没有易容,她仅仅只是将落到后背的长发剪到坎肩的位置,然后化了淡妆。五官的深邃利用在妆粉的显示下,不再锋锐,而是趋于平缓,眼睛贴上了黑褐色的眼瞳。 她笑了一下,越来越像陈默。 就像是画了妆的陈默,如果陈默现在和她站在一起,会被认为是孪生的姐妹。 “司命,开门啊!”姬女在楼底下喊他,声音也像陈默,甚至连里面等的不耐烦的语气都能过模仿出来。 司命走到阳台玄关处,将一楼的大门打开。 姬女推门进来,直接上二楼的阳台。 司命回到里屋给姬女倒了杯水。姬女看着他,忽然问道,“如果我没有答应你帮你这个忙,是不是就没有给我倒水的这项待遇?” 姬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的想问,脸色也很平静。 “不是。” “但是你以前从来没有给我倒过水。”姬女说。 司命把水杯推到姬女的面前,“因为以前都是你主动去倒水。” “也对,我以前确实是上赶着为你做任何事情,就是想要表现好一点,给你留下些好印象,让你觉得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司命听着她的话,皱了一下眉头。 姬女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和陈默并不一样。陈默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更深,会咧开嘴的缝隙,能看见三四颗白色的牙齿。姬女笑的时候也有酒窝,但酒窝不深,而且她笑起来的时候不露牙齿。 可能是习惯,作为女星的习惯,能抿嘴笑绝不咧嘴,那样的话被街拍到会很丑。 姬女深深地看了司命一眼,“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过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他不是你。我已经放下了,刚才说的话,只是出发前的闲聊而已,你不用紧张。” 司命松开了眉头。 姬女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 “其实放下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或许并没有真正喜欢过你。最开始或许只是感恩,几百多年前和蓟丘起冲突的那场战役里,你救了我一命。然后是仰慕,仰慕你为云崖做的这一切。” “我知道,云崖是你创立的,也是你将云崖变成一个乐园的。像我们这种非狐非人的物种,每当形态切换的时候,都会生出自己是个异类的念头。是你让所有人不去在意这些,安稳的生活;仰慕你牺牲了自己情感去制作药剂。” “再后来,是得不到的固执。我以为那是喜欢,其实不是,只是因为一直没能过的到你的认可,所以偏执的想要得到,死也要得到。”姬女双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嘴唇上挂着水滴,晶莹剔透。 释然的姬女,连神情和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不是为了佯装陈默,而是真的变柔和。 女人是水做的,但有些是温水,让人舒服;有些是凉水,让人清爽;有些是热水,让人逃避;有些是冰水,让人毛骨悚然。 从冰水变成凉水,仅仅是一夜之间;但这一夜之间,姬女的确是变了很多,司命为她的变化感到高兴。 “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还真的是傻,甚至是有些犯贱。”姬女自嘲道。 司命抿着嘴唇,没有接话。 姬女只是边喝水边笑,然后将头发挽到一边,可能是习惯的缘故,手到了发梢还是在往后挽。她还以为自己的长发到肩部的位置。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头发,“我剪掉的头发,在你这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还没有等司命回答这个问题,她抢着继续说话,“逗你的,我要是今天能活着回来,我就去新城市里找我的心上人,他可是位很有钱的人,所以我不缺钱。” 就算姬女心上人没钱,她也不缺钱。作为当红女星,资源丰富,这些年没少賺钱。 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在司命面前夸自己的心上人而已。 比较,什么时候都有。 姬女说到有钱,司命眼神凛了一下,盯着她。 姬女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意,瞪了他一眼,“我对他是真心喜欢,不是被富商包养,他也不是个老头子,年轻得很!” 她咬着牙,说话的时候带着狠劲。 司命收回眼神,没有再看过去。 “不过,之前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姬女扭头看向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格外热闹。 “什么道理。”司命的目光再度落到姬女的身上。 “感情这种事情,既要有缘,也要有份。两情相依才能够走到一起,如果只是一个人单方面的喜欢,没有任何的意义,哪怕是这个上赶着去追,去做任何事情,也只会让另一个人心生讨厌。那样,真的是在犯贱。” 姬女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平静。 “有时候,再喜欢,也抵不过别人的不喜欢,不是吗?”姬女反问着司命。 司命点着头,姬女无声的笑。 喜欢会让一个人冲昏头脑,往往为了追求一个人而将自己摆在了卑微的位置,但殊不知,如果对方没有喜欢的意思,你的卑微只能是笑话,只会让别人厌恶你。 以前的姬女,就是这样。 “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姬女顿了一下,把被子里的水完全喝干,“所以,当遇见了喜欢你,而你也能喜欢他的人,一定要牢牢抓紧,好好珍惜。有缘有份的事情发生的太少,要是错过这一次,或许就没有下一次。” 姬女说着说着,脑海里出现了楚铭的身影,两人离别时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仍旧是在姬女的心里游荡着。 楚铭救了她。 但她没有感激,因为他也看关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楚铭绅士的行为,让她并不反感。 她心情糟糕,拉楚铭出来喝酒。 他陪着自己,只是陪着而已。 感情的发生,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那时候,他们两人就已经走在了路上。 后来,姬女拉着楚铭喝了酒,两人发生了关系。 姬女知道,自己不会喝醉酒,那天是装醉,虽然闭着眼,但她没有抗拒,也很舒服。 那一天,她有些意识到, 第201章 硝烟(2) 姬女的话,让司命陷入沉默。 他想到了陈默,她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不知道陈默醒过来之后知道自己被送出了云崖会是什么心情。她一定不会感激自己让她脱离危险,她一定会恨自己,怪自己的自作主张。 一定会愤怒自己欺骗了她。 但司命不后悔,他希望陈默能够安然无恙的活着,能够没有任何的危险。 因为,他很珍惜她。 就像姬女现在说的一样。 姬女说完那番话,离开坐着的座位,她走到阳台栏杆的位置,靠着栏杆,看着东边。 司命看着姬女,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虽然表面装的无比的沉着冷静,但心里还是有不安,还是会有害怕。 如果是以前,姬女的脑子里只有司命的影子,她不会有任何的害怕或者不安,只要司命在身边。 所以,和蓟丘的战斗,上次去实验大楼营救孙德,都是如此,她没有害怕过。 但现在不同,因为她有了心里挂念的人,她害怕对楚铭承诺的那句话没有办法兑现。 她害怕今天之后,世界上就没有姬女这个人了。 她害怕,再也没有机会对楚铭说出喜欢。 姬女迎着来自通天井流窜的风,风吹开她的发梢,吹动她的睫毛,却没有能够吹开她心里的重重阴云。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前方,手抓着栏杆抓的很死。 “司命大人。”她没回头,只是声音朝后面的司命传过去。 “嗯?” “如果,我说如果,今天的行动失败了,我们都交待在那里,你会后悔没有和她再多说一些话吗?” “会。”司命回答道。 脑海里浮现了昨晚的画面。他其实可以直接在家里的时候让陈默昏睡过去,没有必要带她去山麓,骗她那个通道路口。 这么做,还是因为他想要留给陈默一份美好。 比如昨夜皎洁的明月。 比如深邃的夜空。 比如寂静的山麓,两个人挨靠在一起。 比如做爱……… 或许那会是分别,所以司命没有拒绝陈默的任何要求,包括在月光下的野战。 但这些,仍旧不够,因为他仍旧是有许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完。 后悔,是一定有的。 “我也会。”姬女小声地说道,声音隐没在风息里,失去了方向,漂泊无依。 过了一会,姬女转过身来。她脸上已经没有不安的神情,眼眸里也只剩下坚定。 “大山和刀疤他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早上老白给我打过电话,制作好的武器已经全部发放到了云崖战士的手里,防弹衣也分发下去了,到时候你记得穿上。” “你呢?” “我有。” “山麓那边一直有人监视着,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留下的暗沟也正常,除了暗沟之外,哪里还有个“食人花”,你知道吧。”司命说道。 “知道,以前特意挖了一个地洞,做了一些机关,就是为了好玩和吓人,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了大用。”姬女说。 那个吃人的机关,就叫“食人花”。 那是一个恶作剧。 “你知道那里有食人花机关,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吩咐人去挖那条暗沟?还有,既然挖了暗沟,为什么让我去食人花的机关那里逃生?” 这是姬女的疑问。 “食人花机关,云崖知道的人除了你,我,就只剩下郑南,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会是你最安全的逃生办法。”司命解释道。 “你担心云崖还有叛徒?”姬女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司命点了点头。 云崖还有没有叛徒,他没有办法保证,白蛇的触手既然已经伸了进来,就未必只抓到了林乔一个人。 而且,他对老白也不是完全的放心。 “所以你挖那条暗沟,只是做给大家看的?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利用那条暗沟?” “没打算。”司命承认道,“食人花机关,是我唯一的后手,不出意外,你只要接近那个机关,就能脱离危险。” “你让我佯装陈默,也是基于这一点?” “是。”司命继续说,“那个机关,知道的人就我们三个,而且你对那个机关熟悉,能够很迅速的找准位置。” ……… 上午的时间,云崖的战士都在为下午的行动做准备。 下午,青铜大门打开,司命和老白带着云崖的战士出发前往岷山的山麓。 他们离开之后,留在云崖的程进就紧闭了青铜大门,并且时刻监视着青铜大门外的景象。按照司命的吩咐,一旦青铜大门出现异常,立刻落下断龙石。 剩下留在云崖的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司命大人和白大人带着云崖的战士出去是做什么。 他也知道,这一次的行动,十分危险。 可惜,他没能去到战场。那些蛇人,他也很想杀上几个。 他只能希望,司命大人能够凯旋而归。 走出没有多远,刀疤忽然停了下来,他趴着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地上的动静。 “西南方向,有很多人脚步声,有上百人。一些步伐很重,有可能带了重型武器。”刀疤听着声音分析道,嘴上说着重型武器,但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云崖的战士,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虽然他们没有枪火,但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袖箭,这种源自于古时候的武器,携带方便,而且十分的灵活,适合奔跑作战,而且在短距离,效果虽然达不到枪火的地步,但一样惊人。 关键是袖箭无声,最适合突然发难,打对方一个错所不及。 西南方向的动静,司命也察觉到了。 数百人………看来这次白蛇对陈默的目标性很强。 司命看了旁边的老白一眼,眼神在说,白蛇会来。 既然出动了这么大规模的阵仗,白蛇不可能不会出现。 “走吧。”司命吩咐道,众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岷山山麓的东北角落定,这个位置有些树木,还有些欺负的土丘,到时候真要打起来,可以做掩体。 他们到了之后,没过多久,西南边的口子慢慢有人摸了进来。 白蛇很小心,没有让大部队直接过来,而是派了头兵过来趟水,像抗战时期的扫雷兵一样。 第202章 硝烟(3) 白蛇是担心云崖在山麓做足了准备,埋了陷阱,所以没有大部队直接进驻。 那几个排头兵走的小心翼翼,眼神四处张望着,几十米的距离用了一两分钟才通过。 刀疤看着这些胆小如鼠的蛇人,眼神里满是轻蔑的讥笑。 等排头兵检查完,确认这段路没有什么问题,白蛇的人陆陆续续地往里面进入。当那一片区域被白蛇的人站住之后,蛇人往两边靠,中间留出一个两米左右宽的通道。 一个身穿黑袍,戴着白面具的人从最外面走进来,那应该就是白蛇,甫一出现,司命就嗅到了那股阴冷的气息。 旁边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徐杨,另一个是白蛇的保镖,还有一个被徐杨看押着,是狐娘。 老白看见不远处的狐娘,心顿时揪了起来。他仔细的看过去,确认狐娘身上没有什么伤,心里的担忧才稍微少了些。 随着白蛇的出现,两边的气氛都是紧张了起来。 姬女抓了抓自己的手心,手心里是老白给她制备的液氩。袖子里还藏着袖箭,一共有三发针箭,如果突发意外,她可以靠着袖箭解决掉身边的威胁。 狐娘看着面前云崖的阵势,看着老白,朝着他们大喊,“老白,你们疯了吗!?司命,你也疯了吗?” 姬女担心狐娘接下来的话会暴露陈默和司命的关系,一旦暴露,白蛇一定会心生警觉,觉得其中有诈,所以她立刻模仿着陈默的声音开口说话,“狐娘,白蛇要抓的人是我,我不想因为我给云崖带来麻烦,我过去,换你过来,是我自己的决定。” 她模仿的是陈默的声音,惟妙惟肖,几乎无法分辨出来。在场的,也只有司命能够听得出来,音色里区别于陈默的地方。 狐娘听不出来音色里的不同,但她听到了属于姬女的音色。她觉得奇怪,然后定睛看过去,看着姬女的面容。 看了三四眼,她心里已经确定,那不是陈默,而是姬女。不是因为姬女佯装陈默破绽过多,而是因为狐娘太熟悉姬女,不管姬女怎么化妆,都能识别的出来。 确认是姬女之后,狐娘顿时醒悟过来,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交换人质,司命大人一定有她的安排。 不过,虽然狐娘已经意识到这些,但该演的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司命大人,云崖的宗旨就是与人类和平共处,你将陈默交给白蛇,就是坏了规矩!” “规矩是我定的。”司命沉声道,他偏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姬女,“而且,这是陈默的决定。” “不可以!司命大人……”狐娘叫嚷着,一旁的白蛇已经听不下去,吩咐人将狐娘的嘴给堵上。 她仍旧是支支吾吾,但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确定吗?”白蛇叫来了徐杨问道,他对陈默的印象不深,一直都是让徐杨去接触。他担心司命搞贵,所以今天也把徐杨带过来了,让徐杨去确认陈默的真实性。 徐杨望向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看见了陈默,和印象里的样子一一对照,“是她。” “她和司命的关系应该不错,但没想到司命会为了狐娘把她交出来。”白蛇自说自话,心里面还是有所怀疑,不太放心。 “狐娘在云崖有很高的地位,而且她也是云崖老白的心上人,司命为了救狐娘放弃一个人类女人,也说得过去。”这是徐杨的想法。 而且司命脸上不忍的神情表现的恰到好处,让人生不起疑心。 冲着司命这一刻的面部表情,去当演员的话绝对是影帝级别的人物。 听完徐杨的话,白蛇没有说话,他把目光转向了司命旁边的老白。 “扶苏,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他戴着白色的面具,所以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但是听他的声音,有着对往事的追忆。 时光在脑海里不断的往回倒腾,最终画面定格在了咸阳宫。 面具下的白蛇扯了一下嘴角,他在笑,是久别重逢高兴的笑,也是讽刺的冷笑。 扶苏……… 云崖这边的战士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扶苏这两个字,知道扶苏是当年秦始皇的长子,但不知道白蛇为什么要提他。 而且,听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和某一个人说话。 和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说话。 扶苏……怎么可能是我们中间的人? 云崖的战士一脸的疑惑,白蛇的话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不知情。 而对知情的人而言,神情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司命皱紧了眉头,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他盯着白蛇,想知道他说这句话究竟打算做什么。 被堵住了嘴的狐娘,神情慌乱起来,她摇头晃脑的想要说话,手不断用力企图摆脱控制,但无济于事。 姬女看了一眼司命,心里有些忐忑。早上的时候她从司命这里得知云崖可能还有叛徒,暗沟是故意准备给叛徒看的。 难道叛徒就是白蛇口中的扶苏? 她不会觉得白蛇说的扶苏就真的是公子扶苏,只会觉得这应该是个代号。 她用眼神跟司命确认这件事,却没有得到司命的反馈,只看见他冷峻的脸,于是她心里默认了这一想法,心神随之警惕起来。 云崖有叛徒,她必须要更加小心。 老白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白蛇说出扶苏这两个字的时候,老白的眼里跳了一下,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过了几秒钟,他抬头直视着对面的白蛇,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是要来,自己藏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让自己解脱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司命。 看见了司命脸上的凝重,他也是露出一丝苦笑,“扶苏,他早就死了。” 扶苏,早在公元前就死了,老白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白色面具下,则是传来白蛇的嗤笑声,“扶苏要是死了,那你是谁?” “白蛇,今天我们是来换人的。”司命提醒着白蛇,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陈默在你手里,狐娘在我手里,换人的事情,不着急。换人之前,我还想和我老朋友叙叙旧。” 第203章 硝烟(4) ……… 扶苏要是死了,那你是谁? 从白蛇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让云崖的战士震惊。 难不成老白就是扶苏?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困惑,他们疑惑的看向老白。 狐娘的脸色发白,她知道白蛇是要在云崖众人的面前揭穿老白的真实身份,一旦揭穿,云崖必定陷入混乱,司命就算有再多的安排,也未必能有效果。 狐娘想到了,司命同样也想到了,白蛇的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 “老白。”司命希望老白能够稳住自己的心绪。 老白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继续说道,“既然是老朋友见面,你是不是该把面具摘下来?” 白蛇究竟是谁,老白心里有两个方向,但始终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方向。 “有意思。”白蛇发出沉闷的笑声,“我满足你这个要求。” 白蛇抬起手,将戴在脸上的白色面具给摘了下来,他的真容,第一次显露在众人面前。 徐杨身边看押的狐娘,云崖这边的司命,姬女,老白还有其他人,目光都是纷纷看了过去。 白蛇,一直以来都是云崖的死敌,但却没有见过白蛇的真实面容,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没想到,会在今天揭晓。 “是你!” 老白看着白蛇的面容,最先反应过来,于是他的脸上满是惊容。与此同时,司命、狐娘两人也是反应了过来,脸上同样写满震撼。 姬女,刀疤以及剩下的人,都不认识白色面具下的那张脸。所以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但他们都感觉到了司命,老白突然愣住身体,对面的狐娘震惊失色。 气氛很怪,有种凝滞感。 白蛇摘下面具之后,显露出他的面容,看着有些吓人。他的右半边脸附着着一层青色的东西,仔细去看会发现那是鳞片,是蛇鳞。 在阳光下发着妖异的光。 这很奇怪,虽然他是蛇人,可也不意味着他身上得有鳞片。就像其他蛇人一样,想蓟丘和云崖的狐人一样,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但在人类形态的时候并没有距离或者是蛇的特征。 白蛇似乎是个例外,难道是基因的再次变异。 他脸上的蛇鳞很吓人,但司命和老白,并不是震惊于他脸上的蛇鳞,而是震惊于他的的身份。 老白和司命一直在猜测,白蛇会是谁。 徐福?赵高?秦始皇? 又或者是别人……… 等到面具摘下,他们看到真人的时候才知道,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白蛇竟然会是胡亥。 也就是老白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年的秦二世。 如果是胡亥,一切也能解释的过去。 按照老白的说法,当年的徐福炼制长生药的时候,一炉总共有三颗丹药。一颗给了扶苏,一颗给了秦始皇,一颗留给了自己。 后来徐福乘船离开了中原,有人说是去了蓬莱,有人说是去了其他仙山,但实际上是去了东瀛,并且在那里开枝散叶。 “我以为你死了。” “本该先死的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胡亥冷笑道,他指的是当年下令让手下将领去赐死扶苏的事情,“你还真是命大,碰上个受过你恩惠的将领免过一死,还得到了徐福的丹药,一直活到了现在。” “我的运气也不差。”胡亥回忆着当年的事情,继续说道,“父王虽然让徐福炼制长生药,可惜他疑心太重,总是怀疑长生药有毒,所以一直没有服用,结果死的太突然,连死马当活马医的机会都没有,到最后便宜了我。” “不过,他要是疑心不重的话,也不会将你赶出咸阳宫。”胡亥看着扶苏,就像当年宫殿上看着他被喝斥下殿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白盯着他,胡亥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以前不是,几千年过去,就更加不是。 “你觉得我幸运吗?”胡亥忽然问老白。 “不幸运吗?”老白反问。 胡亥大声笑着,不断地摇头,“父皇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哪怕是临死只有我在他身边,也没有正眼看过我。虽然我后面即位成功,也只是赵高的傀儡而已,再后来民间起义,我被赶出咸阳宫,落下千古的骂名,我幸运吗?” “死了,才能够一聊百了,什么都不用想。但这些,都比不上身体里真真切切的疼痛。长生药的副作用,我想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我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两千多年。” “为了消弭这种疼痛,还有非人非蛇的念头,我尝试了无数种办法,民间的古方,苗疆的恶法,基因的改造………结果将自己弄成现在这模样。”胡亥凄然一笑。 “我知道,你也忍受了两千多年,蓟丘也好,云崖也好,也忍受数百数千年。” “但不要紧,我已经找到办法了,就是陈默。”胡亥指着姬女,“她的血,能够让月氏晶簇起作用,能够抑制我们体内的类蛇基因,能够让我们恢复回正常的人类。” “两千年前的恩怨,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但我们终究是兄弟,你是长兄,所以,只要你过来我这,我的大门一直为你开着。” “胡亥,到这个节点上策反我,你觉得可能吗?”老白冷笑。 “为什么不可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不成你还能寄托希望在这群狐人身上?”胡亥声音变得越加沙哑起来,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可惜,今天他们知道你也是蛇人的身份,你觉得你还能安然的在云崖生存下去吗?” 老白扭过头去,司命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司命后面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不安,恐惧,还有不信任。 如果只是白蛇的一面之词,他们未必会信,可老白并没有否认,这让他们不得不信。 而且,他们联想到了前段时间云崖出现了白蛇的事情。 或许,那不是外面进来的,而是生活在云崖的;那条蛇没有消失,一直存在着,就是老白。 想到自己一直跟条蛇生活在一起,他们身体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起来。 第204章 硝烟(5) 他们看向老白的眼神,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警惕和敌意。 老白摇了摇头,他并不怪这些人,狐人和蛇人原本就不相两立,他们没有扑上来将自己拿下,已经算是念在了往日相处的情面上,不能要求更多。 “胡亥,两千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没有改掉你时时刻刻动心机耍心眼的毛病。”老白训斥道,就像是哥哥训斥弟弟一样。 而他,原本就是胡亥的哥哥。 胡亥知道,老白是不可能加入自己的阵营的,就算被云崖抛弃。但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老白的身份,无疑是想要让云崖的战士对老白心生怀疑,这样无论云崖之前准备了什么手段,也会因为心绪动荡分崩离析。 这一招很毒辣。 老白看的很明白,却没有办法阻止。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阴谋,这是阳谋。胡亥说的并不是假话,而是事实。 “放了狐娘,我跟你走。”老白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看着被徐杨看押的狐娘,一心想要安全。 胡亥大笑起来,咧着嘴笑的格外狰狞,“扶苏,你觉得你能有什么用处?” 他质问道,声音冷冽。 “两千多年前,你就没有什么用处,两千年后,对于我就更没有什么用处。今天之后,云崖再无你的席位,天大地大,你只会变成落魄狼狈的样子。让你来我这,是给你的施舍,可不是让你用来讲条件的!” 狐娘挣扎着,她被死死按着,拼命用力红了脸。 她不想老白被胡亥羞辱。 但胡亥就是要羞辱他,两千多年来,胡亥对扶苏的怨恨就没有消失过。如果不是扶苏,他早年不会那么不受父皇的待见,他不会走到要谋害父皇的地步,他更不会被赵高玩弄于鼓掌之中。 是扶苏。 一切都是扶苏引起的! 胡亥对扶苏,有滔天的恨意。所以,他要羞辱他,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微不足道,要让他体会被人背叛的滋味。 “说够了吗?”司命往前走了几步,他盯着胡亥,面色凛然,他走到老白的面前,抬手拍了拍老白的肩膀,“凭老白对云崖作出的贡献,他就算不是狐人,也永远会是云崖人。” 老白闻言,心里满是感动。 胡亥听着这番话,心里却很不舒服,他望向司命,眼里都是凶光。 “换人吧。”他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尽早将陈默掌控在手里才是目前最关键的事情。 “两边同时交人。” 胡亥点了点头,示意徐杨押着狐娘过去。 姬女则是自己走了出去,经过司命的时候偏头看了他一眼,这时候的她眼神里没有害怕,只有镇定。 司命的眼神告诉她,千万小心。 姬女一个人往前走,不一会儿,她和迎面走过来的徐杨以及狐娘交汇。徐杨看着近处的姬女,仔细的看了几眼,这个过程姬女心里有些虚,但脸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司命和老白看着远处的三人,心情紧张,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徐总,想不到你会是蛇人。”姬女调查过陈默,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陈默在实验大楼上班的顶头上司,因为她想象着陈默的样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也没想到,你会是激活月氏晶簇的关键。” 姬女没说话,只是凄惨无奈的笑了下。 她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像陈默,如果不是司命的话,根本认不出来。徐杨看着姬女的笑容,和脑海里的印象比较,迅速的重合在了一起,他确认是陈默,将狐娘一把推了过去,然后抓起姬女的手腕,将她拉拽过来。 推的力气很大,狐娘的身体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 嘴里依旧塞着东西,手被绳子绑住,她扭头看身后的姬女,眼神担忧。 徐杨拽着姬女往回走。 老白已经冲了上来接狐娘,替她拿掉嘴里的东西,给她松绑,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赶紧躲到后面去。” 狐娘隐约猜测到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没有多说什么,在老白的陪同下往云崖这边走。 司命一直在注意着姬女的位置,看着她不断的靠近食人花机关,神情越来越紧张。 胡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朝着正在被徐杨押过来的姬女说道,“可惜陈铭德死的太早了,不然他看到这一幕,不知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胡亥立刻反应过来,“你不是陈默!” 陈默是陈铭德的女儿,就算她被当年的事情蒙蔽,可仍旧是陈铭德的女儿,在听到她父亲的名字,提到他的死,陈默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可能? 除非,她不是陈默。 一瞬间,胡亥就想通了所有事情。 徐杨在听到胡亥说的话后,立刻拽着姬女的身体转身过去。 走到一半的老白和狐娘也是回过头来,老白拉着狐娘的身体让她躲到自己身后。 姬女在徐杨动作的第一时间也做出了反应,另一只手握着液氩喷盒,迅速抬到徐杨面前,朝着他的手还有他的眼睛喷过去。 液氩从喷口喷了出来,四周的温度骤降下来。 徐杨的手最先接触到液氩,瞬间被冷气冻伤。当冷气冲向眼睛的时候,手本能的松开挡在眼前,姬女也是趁机挣脱了徐杨的手。 她迅速跑了出去,食人花机关离她已经不远,两米的距离。 一秒,或许不要一秒她就能跑过去触发机关。 徐杨第一时间松开了对姬女的掌控,这让胡亥始料未及,姬女挣脱之后没有往回跑而是跑向自己,这更让他的诡异。 但他反应地很快,迅速从衣袍里拿出手枪,朝着姬女的腿部开枪,无论这女人想要做什么,都必须让她留下原地。 啪—— 一声枪响,惊醒了所有人。 姬女扑向食人花的机关,抓住了那块乳白色的石头,胡亥手枪里的子弹也已经射出,追到姬女的身前,命中了她的右小腿。 机关触发,姬女整个人被食人花吞没进去。时间只有一两秒,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姬女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小腿中了一枪,绝对不会好受。 胡亥死死盯着姬女消失的地方,立刻明白司命的算计。 第205章 硝烟(6) 他盯着姬女消失的地方,原来,哪里还有一个机关。 他眼里噙着冷笑,吩咐身后的人立刻涌上去,占住那个机关入口。既然机关能够开一次,就能开第二次,不管机关下面是什么,只要自己掌握住,那个女人也逃不了。 最好是通往云崖的机关,这样免去了更多的麻烦。 胡亥不是没有想到司命,扶苏会有别的安排。司命从来就不是个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人,他的身手灵活,脑筋比身后还要灵活,否则云崖狐人也不可能如此完好的融入人类社会。而千狐带领的蓟丘狐人,却只能在深山里住着竹楼,住着洞穴,过着几百年前的生活。 纵然蓟丘云崖的理念不同,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不能很好的进入人类世界罢了。 但胡亥真没料到,司命会有这么一手釜底抽薪。机关所在的地方,草皮繁茂,泥土老旧,明显就是很多年就存在的机关,而旁边,那条隐约可见的暗沟,有明显新挖的痕迹。胡亥以为司命的手段会是那条暗沟,所以他留心的一直是那条暗沟,开枪的位置也是偏向暗沟,所以才只命中了姬女的右小腿。 现在看来,那条暗沟只是故意安排吸引注意力的,并不是司命的手段。 被耍了…… 胡亥自嘲的笑着,没有笑声穿出来,可他的嘴角咧的越来越高,面容也因此狰狞的厉害,配合着青黑色的蛇鳞,恐怖的吓人。 这么多年来,他还没有被人耍过。 胡亥眼底爬满黑色,他细想着,自己的确是太着急了,以至于让事情脱离掌控。 月氏晶簇能被陈默的血液激活,这让胡亥一心想要抓到陈默,而忽略很多细节。 司命在姬女被食人花吞没的时候,就一声令下,吩咐云崖的战士动手。 老白带着狐娘,立刻撤回到大部队的后面,避免接下来遇到的危险。 液氩对蛇人起作用,也会对他起作用,因为他也是蛇人。 徐杨猛然回头,想要从腰侧拔出枪来,但是液氩气化吸收了他身上包括周围所有的热量,整条手臂冻结成冰块,失去知觉,根本不受控制。 云崖的战士对于突然消失的姬女,也是始料未及。因为姬女消失的地方,不是暗沟,而是别的地方。 但现在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当司命大人的命令落下的时候,他们立刻抛掉了脑袋里的疑惑,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手里的袖箭激射而出。 咻—— 咻—— 破空声不断,尖细的袖箭撕裂空气,乌泱泱一片,足足有上百道,封锁了整片区域,就像是古时候攻城时的万箭齐发。 徐杨来不及躲,也没有地方可以躲,数十道袖箭刺进他的身体里,针尖上的药剂进入血液之中。 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很快他的意识在迅速的流失。 徐杨抬不起手来,嘴唇微颤着,呢喃了一句话,但声音还没有传出去,意识彻底消失,身体迎面栽倒下去。 胡亥看着倒地的徐杨,心里骂了一声废物,没有任何的心疼。 他被几个蛇人保护在中心。 最前方的蛇人倒了几个,胡亥注意到他们手臂和颈脖上的袖箭,意识到上面应该是涂了毒药。 “开枪打回去!”胡亥吩咐下去。 蛇人纷纷持枪瞄准正前方,和胡亥和徐杨一样,他们拿的也是手枪,只有一部分人手持的是机枪。 一时间,开枪的声音噼里啪啦宛如雷鸣,不绝如缕;枪口的火光一闪而逝,但却十分的密集。 比起袖箭,眼前的景象才是真正的枪林弹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气味。子弹摩擦着枪膛,带出的火光燃烧出大量的硝烟气味。 枪声不断。 司命等人在放完第一轮袖箭的当刻,就开始往后撤里,后面有高低不平的土丘,躲在土丘后面能够有效规避掉子弹的杀伤力。 跟子弹硬抗不是明智的做法。 他们撤离的很快,但时间还是不够,最后面的五六个人分分中弹,发出沉闷的喊声。 好在这些人身上都有防弹衣,子弹只是打穿了他们的手臂或者是大腿,并不致命。土丘后面的人将他们拉进土丘,一直拖到最后面。 后面有提前准备好的医疗香。 司命和老白考虑到会有人员受伤的情况,所以准备好了急救的东西。 狐娘深吸了口气,平复混乱的情绪,从医疗箱里拿出医用酒精,麻醉针剂、以及手术刀给老白,自己手上准备着纱布和绷带,随时包扎伤口。 老白扫视了一圈,确认众人的伤势,先救受伤最严重的人。 他拿着酒精和手术刀过去,那个人因为疼痛的厉害将头仰了起来,嘴唇颤动的厉害。 老白走过去,他低下头盯着老白,眼神里充满警惕和不信任。 他是蛇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事实。狐人面对蛇人,有天生的敌意。 老白按住他的肩膀,“再不处理,你这条腿就废了。还有,就算我是蛇人,我也始终是云崖的白大人。” 那人听到这句话,眼里的警惕慢慢消失,他闭上了双眼,认可了老白。 在一旁的狐娘,听着他的这句话,一时间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她抽了抽鼻子,强行让自己稳定情绪。 麻醉针剂麻醉局部区域,酒精清洗伤口,手术刀挖开坏死的血肉,将里面的子弹取出来。 整个过程十分的流畅,而且迅速。 接下来就是狐娘的工作,包扎伤口。 “以为躲在土丘后面就能够平安无事吗?。”胡亥那边,见云崖的狐人躲到了土丘后面,冷笑连连,“加大火力,给我冲上去。” 胡亥下了死命令。 枪声仍旧响个不停,比刚才还要密集。与子弹相比,云崖这边的袖箭显得弱不禁风,似乎根本无法穿透那片枪火墙。 不过两轮下来,胡亥这边的蛇人倒了不少。 后面有人拿上来了防爆的盾牌,挡在所有人前面。袖箭无法穿过盾牌,打在上面后垂直落下。 到此,云崖的袖箭完全不起作用。 蛇人火力推进的速度不快,因为担心云崖这边还有其他手段,所以每一步的迈出都小心翼翼。 第206章 硝烟(7) 胡亥失去了耐心,他吩咐手底下的蛇人立刻压上去,将土丘占领。 蛇人火力推进的速度变快,眼看就要逼近土丘,剩下的距离不足十米。 云崖所有战士突然放弃了射击袖箭,就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沉寂下来。 胡亥目光阴沉下来,他望着突然死寂一片的土丘,内心不安起来。司命,你还有什么手段? 他绝不相信,云崖会突然放弃抵抗,很有可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推进的蛇人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下来,他们心里也不安,害怕。云崖的人彻底躲到了土丘后面,没有露一点头。 土丘的正面满是刚才枪击留下的弹痕,密密麻麻,千疮百孔。 他们失去了目标,射击也是停了下来。 山麓迎来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硝烟滚滚。 “液氩弹准备!” “抛出去!” 几秒钟过后,土丘那边突然有声音传过来,然后云崖战士一个个冒头,一些反应快的蛇人机枪立刻扫射过去,弹孔不断的掉落。 刚才的声音不小,但也不大。蛇人没听到完整的声音,但是听到了弹这个字。 不会是子弹,因为云崖的人没有枪。 弹……榴弹? 不少人的心里几乎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后,土丘那边飞来了数十个黑色的东西,像是从天而降,朝着他们这边砸过来。 这些东西样式一样,大小就像是榴弹。 “榴弹!是榴弹!快撤!” 蛇人那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恐。 所有蛇人都抬头看,看着快要落到面前的东西,“是榴弹,快撤!” 离近之后,他们确认那就是榴弹,第一时间心脏跳得厉害,彻底的慌了神。榴弹要是在他们脚下炸开,他们会瞬间被炸的血肉模糊。 想到结果,他们立即毛骨悚然起来。身体也是本能的往回撤,在听到哧地声响之后,他们下意识的身体扑倒在地上,想要避开炸弹爆炸形成的强烈冲击。 但是,并没有爆炸的声音传来。 趴在地上的蛇人尽可能的埋低自己的身体,恨不得直接埋到土里。 没有爆炸,因为落地的不是榴弹,只是仿照榴弹的样式做的容器。哧的声响,是引线引燃了表面的封层,于是里面的液氩迅速的气化冲了出来。 周围的热量被席卷一空,温度迅速降低至零点。 然后零点一下,空气中出现了冰晶,四周的草丛上面的水珠凝结层一颗颗冰粒,到整片草地都被冻住。 一瞬间,这里变成了冰冻的世界。 冷气直冒。 倒地的蛇人察觉到冷意袭来,毛发竖立,身体打着冷颤。 他们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落入了冰冷的地狱。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到了实体,感觉到了疼痛。 没死! 陆陆续续有人察觉到这一点,从地上爬起来。 刀疤和大山站在土丘上,看着眼前狼狈的蛇人,嘲笑这帮人真的是怂包。 他们打算起来,手撑着地面,刚要起身,身体却软了下去。 老白预料的没有问题,这些蛇人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差异,一旦温度降下来之后,来自于蛇的本能就会触发。 蛇是冷血动物,在寒冷的天气下,浑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会降低活性,然后进入休眠的状态。 蛇要冬眠,这是几千年来都没有变过的事情,哪怕这些蛇人是人的形态,但是体内有着不少蛇的细胞,甚至脑袋里的中枢神经,都含有大量的蛇类细胞。 因此,蛇人也会有部分属于蛇的天性,冬眠就是其中一种。 蛇会冬眠,蛇人也会。 老白从自己身上的经历推测白蛇,包括所有的蛇人都会是这样,因此他制作了液氩弹。 液氩弹表面的封层一旦融化,里面的液氩就会冒出来,这种沸点在零下一百多度的液体,在常温下会迅速的气化,吸走四周大量的热量,气温迅速下降,制造一个冰场。 为了迅速的制造低温,将山麓变成一个冰窖,老白熬夜制作了数百个液氩弹。刚才云崖战士趁着蛇人失神的间隙,将数百个液氩弹扔出去,所有的液氩在短短的数秒内气化。老白料想的结局一样,气温降到零点以下,蛇人的身体出现反应,休眠的症状出现。 他有想过用麻醉枪,但是麻醉针剂对自己的作用不大,所以对蛇人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云崖没有枪支,唯一能有效针对蛇人的,就是冷气。 好在,他赌对了,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时候,老白已经处理完三个伤者的伤势,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衣服上也全是血迹,红了一片。 他探头看着土丘外面的情势,知道第一关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看司命他们了。 冷气肆虐,不仅仅是白蛇那边的人有反应,老白这边也起了反应,他的手臂上开始出现白色的鳞片。蛇进入休眠状态,身上会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蛇鳞,一旦开春温度上来,蛇便会开始蜕皮,这样的事情,老白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早已经习惯了。 他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在这么多云崖战士的面前。 狐娘注意到他身体的异样,走了上来,背靠着他,将自己身上的热量分给老白。老白体内的温度回温,身上的白色蛇鳞慢慢的淡下去。 狐娘深深地看了一眼老白,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还有我。” 老白点了点头,心里不再有担忧。 胡亥看着四周弥漫的冷气,明白过来司命和老白玩的是什么把戏。 冷气比麻醉剂还有用,瘫软在地上的蛇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而冷气又形成了一个圆形圈,胡亥的人没有办法进入其中甚至冲过去将云崖的人制服。 一旦进入,也会进入休眠状态。 胡亥吩咐人撤离冷气制造的区域,但保持火力压制,让云崖的人离不开土丘。 想要从土丘后面撤回云崖,就必须经过一片空阔地带,司命想要避开他们的枪火,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是下午的三点。 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第207章 硝烟(8) 此时此刻,云崖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孙德醒了过来,实际上他一直没有睡过去。 程进安排了人一直守在病房的门口,一有异样就会通知到云崖入口的程进。孙德知道自己被监视着,他在病床上装睡,目的是为了让外面那个人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老白对他处理了伤口,将中弹部分的裤子剪掉,但是并没有给孙德换上病服。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有他,有他老婆,还有他女儿孙思甜。照片里小思甜笑的很可爱,就像是个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精灵。 她,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精灵。 眼睛睁的很大,里面有许多的星星,就像是真的星空一样。 孙德看着照片,用手抚摸着照片上的人,脑海里浮现着她们的容貌。 白蛇抓了她老婆和女儿,并且用她们威胁孙德,让孙德佯装卧底被发现,逃回云崖,这和司命猜想的一样。 同样的招数,白蛇用了两次。 和老婆女儿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实验大楼地下二层的实验室的一个小暗室里,两人的神情都有着没有平定的慌乱和惊恐。 孙德看着那一幕,心彻底的揪了起来。 想着这些事情,孙德眼里热泪盈眶。 他边抹眼泪,边攥着手里的照片。 “对不起……”他痛苦的低声轻语,声音扯着喉咙哽咽起来。 手机震动了。 为了防止外面的人听见,孙德将手机铃声关掉,调成了振动模式。他做这些,是因为他知道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他一直没有睡,就是在等这一通电话。 孙德拿起手机,看着亮起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他打了一个寒战,“行动。十分钟内如果我没有听到动静,你应该知道后果。”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白蛇。 孙德的神经彻底紧绷起来,面部表情尽是挣扎和犹豫。 他做不了决定,因为另外一个电话还没有打过来。 孙德看了一眼病房外面,监视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动静,他悄悄地起身,下场,然后打开了南边的窗户。 病房是在医院的二楼,距离地面的高度不到六米,孙德趁着街道上没有人的时候,通过窗户跳了出去。落地之后,包扎好的伤口因为猛烈的震荡被拉扯开,红色的血液渗透出来。 很快染红了最外层的纱布,深圳有血液滴出来。 孙德咬了咬牙,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势,朝着通风井过去。 白蛇给他的任务,是将通风井上层的电离网以及溶洞下面的风扇浆关掉。云崖的设计很高明,将通风井放在一个溶洞的内部,在溶洞掩层打穿数百个气孔,这些气孔散布在溶洞的四周。 一般都是隐藏在石缝或者是树根旁边。 外人想要找到溶洞并不是件轻易的事情。 想通过溶洞进入云崖,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凡事总会有例外,任何周密的安排,都会有漏算的时候。 这段时间来,白蛇一直让人操控携带气流传感器的无人机在岷上一带活动,目的就是通过监控气流的变化,发现云崖通风井确切的地理位置。 最后,溶洞的位置还是被白蛇确认了,剩下的,就只是将通风井的电离网关闭,螺旋桨关闭,他的人就可以立马爆破溶洞,从溶洞下到云崖,进入云崖内部,将云崖狐人全部抓获。 有了整个云崖狐族做威胁,他不相信,司命不会乖乖就范。 司命不会轻易的交出陈默,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一件事情。那狐娘换陈默,只是胡亥的一个幌子,一个障眼法,真正的后手,就是昨天晚上进入到云崖的孙德。 只要孙德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他有的是办法让司命交出陈默。 或许到时候,陈默会主动走出来。 胡亥凝视着正前方的土丘,他看不见扶苏,看不见司命,但仿佛能看见一般,嘴里透着一丝冷笑。 胡亥这边停止了射击。 云崖这边有人尝试撤回云崖,但只要一冒头,就会被胡亥的人锁定,子弹后果激射而出,封住他们所有的去路。 撤,不存在。 除非他们当中有人愿意牺牲,用自己作为肉盾,挡住子弹,让剩下的人冲出去。 但这并不现实。 他们尝试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在胡亥眼里,云崖的人似乎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但土丘后面,云崖的战士只剩下五分之三的人,还有五分之二的人正在陆陆续续的进入那条挖好的暗沟里。 这条暗沟的起点就是土丘,这也是司命为什么会吩咐所有人撤离到土丘的另外一个原因。暗沟的重点在胡亥大部队的后方,通过暗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胡亥的身后,利用袖箭对付他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暗沟里只能匍匐前进,避免上面的草皮掉落被胡亥警觉。 司命带头,后面是刀疤,大山等人。 土丘这边留下的人,按照司命的吩咐,时不时的有人露头,吸引胡亥那边的注意力,同时继续抛液氩弹出去,让那块冷冻的区域持续更久的时间。 等到暗沟里的人绕到敌人后方,土丘的人也是杀出,两边夹击,绝对能让胡亥交代在这里。 通过冷冻区域的时候,司命等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袭人的冷气,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 大山被这冷气弄的想打喷嚏,但他死死的忍住了。 十米。 五米。 三米……… 离出口的位置越来越近,所有人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司命最先从暗沟里出来,悄无声息,就像是土行孙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 他看着前面的蛇人,他们没有发现后方任何的异常。 云崖的战士不断的从暗沟里出来,担任还没有完全出来,大山已经忍不住,猛打了个喷嚏出来,刀疤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山摸了摸鼻子,他也是很无奈。 司命在大山打喷嚏的当刻,也是下达命令,“动手!” 突如其来的喷嚏。 突如其来的声音。 蛇人四处张望,似乎是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但却没有人回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轮袖箭已经激射了出去。 第208章 硝烟(9) 蛇人都没有意识到,云崖的狐人会出现在他们的大本营后面。当被袖箭射中的人发出一声声惨叫声后,他们才确认,敌人来自身后。 所有蛇人扭头,持枪回身,准备将身后的敌人解决掉。 云崖狐族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刀疤和大山率先扑了上去,动手抢掉了最前面两个蛇人手里的机枪,然后端枪朝着蛇人扫射。 枪声响起,面前的蛇人四处乱蹿,情急之下,他们也是开枪,两边瞬间交火。 土丘那边的狐人听见枪声,知道司命大人这边已经出手了,从土丘冲了出来,穿过冷冻的区域,突击蛇人。 两边的夹击,蛇人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缴械投降。 “不好,胡亥跑了!” 大山抓了一把脑袋,蛇人缴械之后蹲在地上,但是没有胡亥的身影,而且白蛇的人少了不少。 司命站在了原地,面色冷沉,从暗沟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胡亥消失了。他们利用暗沟偷偷来到蛇人的身后,中间的这段时间土丘那边的战士只是吸引蛇人的注意,并没有关注胡亥还在不在。 冷冻区域中间有着大量的雾气,雾蒙蒙一片,他们也看不清楚蛇人这边具体的情况。 司命看着山麓的出口,毋庸置疑,胡亥是利用他们走暗沟的时间,离开了山麓。 是提前预料到了他们会从暗沟出来? 司命心里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果预料到了的话,胡亥不会离开,而是会守在暗沟的出口,等着他们上来,直接活捉。 一定是有其他事情,让胡亥放弃亲自守在这围堵他们。 比他们还重要的事情……… 司命心里想着,脑海忽然闪了一下,“后山!” 刀疤和云崖的战士将蛇人都捆绑起来,确认他们不会跑走,刀疤听到了司命的话,不清楚大人怎么会突然说到后山。 “胡亥他们去了后山。” “他们去后山做什么?”刀疤想不明白,胡亥怎么会放弃对他们的围堵。 “留下一队人在这,剩下的人跟我走。”司命吩咐道。 他先跑了出去,刀疤大山还有其他狐人紧随其后。 “司命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刀疤边跑边问。 “云崖的通风井出口是个溶洞,那个溶洞就在后山,除了青铜大门,那是唯一能够进入云崖的入口。胡亥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他盯上的是整个云崖。” 司命幡然醒悟,胡亥恐怕也想到了他们不会轻易交出陈默。 所以,胡亥是要对付整个云崖。 他想用整个云崖来威胁自己。 “没用啊,先不说溶洞的隐蔽性,就算胡亥找到了溶洞在后山的具体位置,炸开了溶洞,通风井上面有电离网,有风浆,白蛇的人根本下不来。” 风浆可以被炸弹破坏,但电离网不会。 胡亥既然知道通风井上方是溶洞,这些信息他不会不知道。 “所以,他让孙德回到了云崖。”也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司命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孙德,才是胡亥最大的后手。 刀疤就算是脑筋再绕转不过来,司命说的这么明白,他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司命大人,你不是安排了人盯着孙德吗?” “现在看来,是没有盯住。孙德之前能在胡亥的手底下成功伪装成卧底,就说明他的反应和能力很强,一般人根本盯不住。” 司命的确是将这一点忽略了,凭借孙德的侦查和反侦查的能力,云崖能够盯的住他的没几个人,除非是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 “胡亥离开了山麓,去的一定是后山的溶洞,也说明孙德在云崖得手了。云崖现在没有战士,他们一旦从通风井下去,整个云崖的狐人都会有危险。” “孙德为什么要帮胡亥做这些事?他不是老白派过去监视胡亥的卧底吗?老白也是蛇人,难道………”刀疤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司命狠狠瞪了他一眼,“老白虽然是蛇人,但他对云崖没有任何的歹心,不可能会和胡亥私底下勾结。” 刀疤惭愧的低下头,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胡亥绑架了孙德的老婆和女儿,用她们来威胁孙德,让孙德不得不这么做。” “思甜!”刀疤惊叫一声,他对思甜十分喜欢,总是会拿自己的胡渣去碰思甜的脸蛋,让思甜气呼呼的推开自己。 “胡亥这个杂碎!”刀疤满脸的怒气,思甜一旦有什么事,他绝对会让胡亥千刀万剐。 “蓟丘那边呢?”大山在一旁问。 他们不在山麓,在另外的地方埋伏。 在司命的计划里,让姬女佯装陈默,争取到将狐娘换过来的机会,然后姬女通过食人花机关逃生。 接下来,利用老白制造的液氩弹,在山麓形成冷冻的隔绝区域,让白蛇的人寸步难行。 他们再通过暗沟,逃到蛇人身后进行打击。 逃窜的蛇人会从原来的地方逃离山麓。所以司命让蓟丘的人在岷上的北入口进行埋伏,等着蛇人逃窜,然后收口。 蓟丘狐人守在北入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时刻监视着会不会有后续的蛇人部队进入山麓,一旦人数不占优,他们只能放弃这次的围剿计划。 可实际的情况是,胡亥带着一批人提前离开山麓,他们没有远离返回,也不会撞见蓟丘狐人。 他们去的是后山。 司命的面色凝重的厉害,族人的安危,很有可能会因为溶洞的破开而陷入危险境地。 不一会儿,司命的人听到了后山那边的枪响,噼里啪啦,响个不断。 司命示意所有人压低身体,碎步前进,同时将从蛇人手里取下的装备握在手里,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刀疤和大山两人端着机枪,冲在了最前面。 “两方交战,另外一方是谁?” 司命拧紧了眉头,听枪声,一左一右十分的鲜明。 “我先上去看看。”司命让所有人停下、他绕过几棵大树,爬上背坡,然后看着几十米开外的情势。 胡亥他们果然在这里,就在溶洞的旁边,他们发现了溶洞的位置。 第209章 终章:封崖(1) 爆炸的声音轰隆巨响,溶洞另外一侧的胡亥听到了动静,知道炸药爆炸成功,溶洞一定会炸开一个豁口来。 他一边白皮,一边青黑色蛇皮的脸,第一次浮现紧张之后的喜悦。他和手底下的人边和蓟丘云崖的狐人交手,边一步步往后撤。 直到半分钟后,他们彻底聚集在溶洞的这一侧。 云崖和蓟丘那边还有零散的枪声,但是胡亥这边没有回击,所有的枪声也就都停了。蓟丘那边的狐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们开始试探性的往溶洞这边过来。 与此同时,大山也是带着云崖的战士和蓟丘狐人汇合。 起初,他们走的很慢,担心中了胡亥的诡计,遭埋伏,虽然他们的速度加快。 胡亥等蛇人赶到溶洞的时候,司命和刀疤人扑进了灌木丛里,四周还有爆炸炸出来的土块和石头掩盖,他们并没有被发现。 刀疤要说话的时候,司命正好察觉到胡亥等人的脚步声,急忙将刀疤的头压下去,再次埋进土里,让他说不了话。 这样的动静还是让灌木丛动了一下,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一样,有窸窣的声响。 胡亥警觉性很高,灌木丛的声音一响,他的目光就锁定过去,眼神里有些怀疑,盯了大概十多秒的时间,恰好这时候有着一块石头从旁边落下去,发出的声音和刚才的类似,胡亥意识到是自己多疑了。 爆炸炸出了不少的土块石头,有些落在地上,有些落在灌木丛上,灌木支撑不住石头土块,所以垂直下落这才发出了声音。 刚才自己听到的,是这样的声音。 胡亥收回目光,旋即瞥见了地上的三具尸体,也没有起疑。 之前的三个蛇人,两个被抹脖子杀了,另外一个被刀疤用军工刀从后背刺进心脏死了。 但因为他们距离爆炸口十分近,爆炸之后崩裂的溶洞将他们的身体埋了起来,三个人中,有的只露出一个头,有的只有还在流血的手,有的脸已经被石头砸烂。 反正是死了。 胡亥想着,炸药的威力过大,他们没有来得及要出去被掩埋是正常的事情,被炸死也正常,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来处理这三个人的尸体。 所以胡亥没去管,自然也不会联想到灌木丛里真的有人。 “你们去把那两块石头搬出去,剩下的人盯着后面,蓟丘和云崖的狐人敢靠近,就开枪把他们打退。” 胡亥吩咐道。 蛇人迅速动作起来,很快就将胡亥说的那两块石头搬出去,溶洞内部的空间也就显露了出来。 溶洞很大,中间是个椭球形的空间,下方和云崖的通风井连着。 胡亥走进溶洞里面,从上往下看着通风井。 螺旋桨没有转动,电离网也关停了。 “你,你,你,还有你们,从这个口子下去。”胡亥指了一圈附近的人。 他们把枪放好,从腰胯的位置揭下绳索和抓钩,找了个抓力的地方固定位置,然后将绳索放下去。 一共六条绳索,一次性下去能下去六人。 胡亥在第一波人下去之后,他跟着第二波下去。 胡亥的人陆陆续续进入到云崖内部。 进到云崖之后,胡亥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见孙德的身影。难不成控制风浆的机关并不在这四周,而是在其他地方? 他心里有着猜疑。 不一会儿,胡亥手底下的人大部分都下来了,一共有三十来号人。 他们只有三十多人,但云崖足足有万人。这样的人数对比怎么看都像是胡亥进入了狼窝里面,十分的危险。不过胡亥确认过,云崖没有枪,不像蓟丘,会在黑市自私一些违禁品包括枪支弹药。 而他们身上的装备很好,背包里的弹药充足,就算是三十来人,也足以在这万人的云崖世界里横行无忌。 但胡亥注意到一点,非常奇怪,那就是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一个狐人。 通风井的正下方是一片空阔的广场,因为这里的风浆无时无刻不在转动,声音嘈杂,所以大部分的建筑都在距离广场数十米之外。 而这个广场的旁边,是一个湖泊。 云崖的人一般会在下午的时候来这边散散步。 是不是刚才爆炸的动静让所有的云崖狐人害怕,躲了起来? 可如果真的是因为爆炸的声响,他们应该第一时间跑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事出反常,让胡亥警惕起来。 他不相信孙德会背叛他,因为他的老婆女儿还在自己的手上。司命和扶苏不会知道自己今天的布局和计划,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凑巧。 凑巧云崖的狐人都集中在另外一个地方,所以这边才没有人。 青铜大门? 极有可能他们就聚集在青铜大门那边,兴许司命吩咐过所有人,守住青铜大门。 胡亥想了想,觉得这是最合理的答案。 他再一次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问题,旋即带着手底下的人进入云崖的中心地带。 此时此刻,溶洞外面只剩下十多个蛇人,他们据守在废墟之中,防止云崖和蓟丘的狐人反扑上来。 只是,凭借他们这些人,根本扛不住蓟丘和云崖狐人的联手,很快就被解决掉。 司命和刀疤在大山等人赶到的时候就已经从灌木丛里爬起来,刀疤拍了拍手里的灰,接连吐了几口口水唾沫,嘴里还是有土的感觉。 地上都是蛇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司命等人迈进溶洞之中,蛇人的绳索还没有撤掉,他们正好可以借着绳索下去。 他们下的很小心,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担心胡亥他们还在原地整顿。 直到安全落地,都没有看见人。 “司命大人,我们的族人?” “他们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应该都在避难所里躲着。你去控制室把通风井的天窗关上,然后把断龙石落下。”司命吩咐道。 “这是……” “只要将云崖的这两个出口关闭,胡亥就别想逃出去,他们将会被困在这里。而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把它们解决掉。” “是!”刀疤兴奋起来。 第210章 终章:封崖(2) 断龙石落下,通风井关闭,白蛇无疑会被困在这里,他剩下的只有束手就擒,或者是死。 白蛇和云崖缠斗了这么多年,云崖一直处于下风,甚至可以说是被白蛇逼到了云崖这个世界的角落生存着。 现在,角色终于是要互换了。 云崖的中控室不在这里,在司命住所的旁边,那里有扇门,直接打穿进洞壁之中,是个几十平米的空间,那里有着岷山四周入口的监控,也有断龙石和通风井的控制。 那个地方十分隐蔽,胡亥绝对找不到。刀疤按照司命的吩咐将断龙石落下,通风井关闭,旋即离开了中控室,返回云崖跟司命大人汇合。 从通风井过来是云崖的广场,然后是喷泉,然后是狐人居住的房屋。 “族人都已经安排好躲进避难所里面,整个云崖现在是空的。胡亥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现在应该正带着人在云崖四处搜寻我们的族人。” “避难所的位置比中控室还要隐蔽,胡亥就算是找遍了整个云崖,也绝对找不到具体位置。”刀疤讥笑一声。 “可是,孙德知道避难所的位置。”和刀疤不同,大山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孙德没有背叛我们。” “没有?”刀疤干瞪着眼睛,他看着通风井那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通风井的电离层已经关了,风浆也关闭了,这不是孙德干的还能有谁? 如果不是他将这两道屏障关闭,胡亥根本不可能下的来。 “胡亥如果下不来,我们又怎么能将他限制在云崖,让他永远没有出去的机会?”司命神色风轻云淡。 刀疤大山闻言,脸色都是变了变,“司命大人,你是说?” 刀疤没有绕过弯来,但是大山已经联想到了什么。 “难道孙德没有背叛我们云崖,关闭通风井,是司命大人安排好的计划?” 大山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刀疤也是在听完他的话幡然醒悟,然后眼神看着司命,想要在他那里得到求证。 “具体的以后再细说,但孙德没有背叛我们云崖,这一次,他只是演了一场好戏。”司命简短的解释了一两句。 刀疤猛拍了一下大山的肩膀,“我就说嘛,孙德怎么会背叛我们!” 刀疤拍的时候,用力很重,根本没有控制,大山就感觉有几百斤重的东西压下来,瞬间将他的肩膀压垮,上半身倾斜了下去,肩胛骨疼的厉害。他闷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过去,心想刀疤什么时候说过孙德没有背叛云崖的话? 当提到孙德背叛的时候,他不是第一个跳出来怒骂喝吗? 翻脸比翻书还快,跟个女人一样。 “你什么眼神?”刀疤注意到大山的眼神,心里顿时不爽起来,大山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一个女人一样。 “没什么。”大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司命扭过头来,让他们都闭嘴,“前面是岔路口,我们兵分两路,一旦发现胡亥的行踪,别急着动手,等另外一队过来支援。” 司命接着说道。 “刀疤大山,你们负责左边,我带着蓟丘的人去右边。” “是。”刀疤看了眼大山,有些不情愿,尤其是在他那眼神之后。 胡亥带着人往青铜大门走,沿途他们没有放过检查楼房里有没有人,但是一路走过来搜查了十多栋楼,看不见任何的人影,倒是在第三栋楼的时候,看见了楼梯口的一只灰白色的猫。 猫似乎是察觉到他们身上阴冷的气息,浑身突然炸毛,然后从二楼的楼梯直接跳了下去,仓皇逃窜。 胡亥一直走到云崖的入口,想要推门出去,却发现门纹丝不动。他叫来了几个蛇人一起动手,还是没有推开,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断龙石?” 胡亥知道云崖有断龙石,这还是墨子那个老家伙弄出来的机关,虽然是几千年前的发明,但就算是拿到现在来看,也是让人惊叹的机械技术。 林乔说起过云崖断龙石,就在出口的位置。 胡亥一直以为出口是指青铜大门,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出口指的就是这里。 断龙石落下,正好贴着出口,严丝合缝,他们根本不可能推开。 云崖的狐人并没有聚集在这里。 难不成……… 胡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一向稳操胜券的他,突然发现这次的事情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最主要的是,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孙德。 难道是孙德关闭了电离层和风浆的时候被云崖狐人发现? 他云崖的人发现抓走,所以才会在通风井那里看不见人影。云崖的人也有了准备,躲到了某个地方。 胡亥联想到很多事情,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云崖足足有近万人,他们该躲到什么地方去,才会没有丝毫的动静出来? “大人,搜过了,那一片的住房都没有人,有几栋楼门没有关还是开着的,我们进去看了,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沿途搜寻楼房的人跑了过来。 胡亥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现在已经确认了,云崖的狐人已经躲了起来,断龙石落下,他们不知道机关,也不可能出的去。 “返回通风井!”胡亥当机立断,下令道。 他找不出云崖的人,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一旦云崖和蓟丘突破了留下那队人的防线,他们无疑是成了瓮中之鳖。 他们迅速往回跑,刚跑出十米不到、胡亥突然顿住脚步,他侧着耳朵听,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 胡亥抬手示意,所有人隐藏到楼房之间的缺口之间。 不一会儿,从前面的借口出来一队人马,是刀疤带着人在找白蛇。 他本来是被司命安排和大山一起的,但在第一个路口两人就分开了。用刀疤的话说,我现在看你不顺眼,你往那边,我往这边,找人也快,心情也舒服。 大山没说话,但行动已经表明他同意了这个决定。 于是他们这边,人数再度缩减一半。 胡亥在墙角盯着不远处刀疤,远眺了一下,确认上面的人已经下来了,他留下的人估计都死了。 好在这波人人数不多,也就是十几个而已,动作快点的话,可以迅速拿下,然后转移位置。 第211章 钟章:封崖(3) 刀疤带着人往前走,边走边环顾四周检查是否有异常动静。 浑然没有发觉,距离他们现在位置不到十几米的地方,在两栋楼的缝隙里,藏着胡亥还有其他的蛇人。 胡亥等人收敛了呼吸和气息,静待着刀疤上前。 刀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嗅到了一丝蛇人的味道,但很微弱,估计是白蛇他们刚从这里经过,所以留下了气味。 味道还在,说明没有走远。 “前面,跟上来!”刀疤已经跑起来,后面的人迅速跟上,手里的枪也是指着正前方。 十几米的距离,就算是走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现在他们跑起来,时间就会变得更短。 几秒之后,他们就要和躲在暗处的白蛇碰见。刀疤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蛇人气味,可惜刚才在溶洞的时候,鼻子里弄进去不少土灰,泥土的味道停留在鼻腔里,让他无法准确的判断位置。 两米。 一米。 半米。 胡亥警惕的听着脚步声,当余光已经看见了刀疤的手出现时,他立刻开枪打过去,“动手!” 没有任何预兆,突如其来的枪声响起,刀疤本能的压低身体,想要避开子弹,但离得太近,他的左手中了一枪,血液迸射而出。 刀疤嘴角因为疼痛哆嗦着,脸色也是白了起来,他捂住自己中弹的伤口,想要压迫止血。 “散开!白蛇那个杂碎就在过道里!” 他们的动作很快,但蛇人的动作更快,一时间刀疤手底下的人有三四个中了枪,鲜血流了一地。 好在旁边就是楼房,刀疤的人迅速的钻进楼房里,避开了白蛇强势的攻击。 刀疤躲在二楼的房间里,手上的血压不住,脸上冷汗直冒。他嘴里在骂娘,都怪自己粗心大意,然后听着楼道里杂乱的声音。 他和其他战士对视一眼,示意他们小心。 他忍着痛,悄悄挪到沙发上的位置,正对着门口。 枪声响起的时候,百米外的司命还有大山都听到了,他们循着声音,立刻锁定了大致的位置,都在往那边赶。 司命面色冷沉,他吩咐过,一旦碰见胡亥,不要擅自行动,等人过来。刀疤和大山,什么时候这么胡来! 大山看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他知道那个地方是刀疤搜寻的位置,心里顿时担忧起来。 他那队人少,和白蛇动起手来,肯定吃亏。他开始后悔,不该答应刀疤的提议,两个人分开走。 一东一西,大山和司命迅速赶过去。 刀疤藏在沙发后面,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握住手枪,紧盯着门口。 蛇人朝着门开了几枪,把门锁打烂,然后推开门进来。 房间里的人开枪打了过去。 没能压住蛇人的行动,他们进到客厅,朝着里面开枪。 刀疤藏身的沙发被子弹打烂,他翻滚出去,和手底下的人汇合。 “怎么办?”其中一个狐人问到,他手在抖,因为中了一枪,也以为察觉到死神的临近心里害怕。 “等会我冲出去吸引他们注意力,你们从阳台跳下去。” “那你呢?” “别管我,我有办法逃出去。白蛇还没这能力抓住我。”刀疤咧嘴笑,伤口的疼痛让他扯了一下嘴角。 说完这句话,他咬了咬牙,冲了出去,就像是英雄本色里周润发演的那位,手拿着枪飞了出去,手指扣动扳机,连开了数枪。 他落地,滚了一圈,然后往厨房那边跑。 蛇人被吸引了过去,剩下的三个人找准了时机,立刻冲向阳台跳了出去。 他们刚跳下阳台,就听见身后的爆炸声响,他们猛然回头,看见楼房二楼厨房的位置冒出滚滚的浓烟,然后是熊熊的烈火,火焰窜了出来。 三人神色都是僵住,看着大火,他们顿时明白刀疤做了什么。 他根本没有想逃命,而是将白蛇的人引到厨房,然后引爆了厨房里的煤气罐,瞬间的爆炸将厨房里的人瞬间解决掉。 “刀疤!” 他们冲着二楼厨房喊,心揪了起来,猛捶着自己的胸口。 这时候,司命和大山同时赶到,看见了爆炸引起的火焰,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烈火烧的更加旺盛,很快蔓延到了隔壁的楼房。 “怎么回事?” “司命大人……刀疤……刀疤为了救我们,他……”他说不出来话,喉咙梗住了。 “留两个人帮他们处理伤口,剩下的跟我进去。” 刀疤在里面,白蛇肯定也在里面。 大山心里想骂娘,“刀疤,为什么就不能等我赶到一起行动,非要自己跟人拼命?” 他的心沉甸甸的。 这样的火焰,刀疤他…… 大山的面部表情狰狞起来,瞳孔里是燃烧的火焰,也是他的怒火。 还没等司命说完话,他已经是冲了进去。 到二楼的时候,已经是浓烟滚滚,大山被一阵浓烟扑过来,呛得厉害。 他捂住嘴咳嗽,然后几道身影从浓烟里冲出来,直接往三楼跑。 大山回过神来,往楼梯口开了一枪,又浓烟,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身黑袍,是白蛇穿的。 “司命大人,他们逃向三楼了!” 大山朝下面赶过来的司命说,旋即也是朝着三楼追过去。 这一片楼房只有四层楼高,每一栋的面积不大,四楼是个斜顶,模仿的是西欧建筑的风格。每栋楼之间的距离不远,大山赶到四楼的时候,正好看见白蛇和手底下的人从这栋楼跳到对面楼去。 “站住!”大山吼了一声,他朝着最后的那人开了一枪,打中了那人的腿,从斜顶滚落下去。 大山冲了过去。 司命以及其他几个狐人跟了过去。 白蛇那边还剩下四五个人,其他人要么中枪倒地,要么死在了厨房的爆炸中。 司命安排了蓟丘的狐人救火。 两队人马在房顶追逐,子弹来回的穿梭。 司命开了一枪,打中了胡亥的肩膀。他身体顿了一下,继续往前逃。 快要跑回到通风井,他抬头看,通风井已经关闭,没有留下任何缝隙,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停了下来。 他转身过去,看着追过来的司命还有其他人,面色阴冷。 第212章 终章:封崖(4) 陈默感觉自己的脑袋又沉又痛,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抽抽地疼。意识里浑浑噩噩,仿佛是在经历着什么梦境,可梦境里没有什么内容,就好像……好像只有黑色。 没有夜空,没有树影,没有起伏的山峦线条,更没有灯光,只有纯粹的黑色。 她感觉四周有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旁边有人。 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陈默奔跑起来,一边伸出手触摸着正前方,一边喊,大声的喊。 “司命………” “司命…司命!” 没有回复的声音,空空荡荡,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陈默慌了,害怕了,内心惊恐起来。这像是场噩梦,可她又觉得这不是梦,笼罩的黑暗让陈默心底里的恐惧蔓延出来,覆盖整个心脏。 因为害怕,她突然惊醒,大开口的喘息着。她能呼吸了,能清楚的感觉到空气从嘴巴从鼻子进入身体,到达肺部。 于是,她睁开了眼。 这一次,不再是黑暗,而是并不刺眼的白光,像是房间里的光。 “司命。”陈默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司命抱着她,两个人融在了一起。 后面………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现在几点了? ……… 陈默心里闪过很多问题,但最先喊出口的,是司命这两个字。因为只有司命这两个字,才能让她安定下来,让她从恐惧慌乱之中抽身出来。 “司命,他不在这。”有人回答了他,不是司命的声音,但这声音并不陌生。陈默眨了眨眼皮,睫毛颤了几下,额头上的汗落到眼睛里,熬的生疼。 她想抬手把汗擦掉,抬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动弹不得,她瞥了一眼,看见手被皮带固定着。 她心里陡然一沉,眼睛猛地睁大,寻找刚才声音传过来的地方。 陈默看见了四周的场景,有好几个柜子,柜子上面摆满了手工制作的钱包;仰头过去看见了阳台,窗帘,玻璃还有外面的深青色山峦。 记忆里的画面迅速的重合到一起,她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郑南!”陈默冷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问。 接着,她看见郑南从最外面的木柜走了进来,穿着一件灰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郑南。” 陈默又动了动,不只是双手,双脚也被绑住,她躺的地方,就是陈姨用来做手工钱包的工作台。 原本这上面放着很多工具,但现在这些工具都不见了。 “司命说,在你的身上注射了麻醉剂,你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过苏醒过来,想不到这才不到十个小时,你就醒过来。看来,司命是太心疼你了,减少了麻醉针剂的剂量。”郑南边走边说。 “司命……”陈默瞳孔紧缩了起来,“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他担心你在和白蛇的交换过程发生意外,所以在昨天晚上让你昏迷过去,托我将你送出云崖,带到我家里。” “司命,你混蛋!”陈默骂道,郑南的话,让她慢慢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除了月夜下的相拥交融,还有那一番谈话。陈默记得自己说着说着就昏了过去,整个世界漆黑一片。 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换了个地方,出现在这里。 她昏过去,一定是司命干的好事。 “司命怎么样了?”陈默担心起来,她如果不在的话,要怎么和白蛇换人,怎么救狐娘出来? 难道,司命打算硬拼! 想到这,陈默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都是担心和焦急。 “不知道,这里离云崖不近,我也不知道现在状况是什么样子。”郑南摊开手。 “郑南,你给我解开皮带,我要去云崖,我要去找司命。”陈默扯着手,越扯越用力,一时间手腕上出现了明显的红色淤青。 “郑南,你什么意思!”陈默瞪着她,冷着脸。 “你也别怪我,司命大人让我看着你,就是不想你去云崖,我听司命大人的。就算你去了云崖,又能怎么样?”郑南好心劝着。 “郑南,算我求你,我求求你,先给你解开皮带,你解开好吗?” “皮带,就是担心你突然醒过来冲出去,你要是真铁了心冲出去,我拦不住你,只能委屈你忍受一下。等云崖那边传来消息,我会让你离开的。” “消息……”陈默呵呵笑道,“如果没有消息呢?” 她质问道。 司命让郑南把她带走,就是做好死的准备。司命曾经说过,这些恩怨,是云崖和白蛇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呵……其他妈的无关! “司命这个混蛋!”陈默咬牙切齿,“郑南你就没有想过,白蛇的目标既然是我,如果看不见我,他会掀翻整个云崖,到时候你们整个狐族都会有危险。” “司命有他自己的安排。”郑南仍然是无动于衷,“白蛇的目标既然是你,就跟不能出现,不然等待你的,只会是成为实验体。” 陈默闻言一滞,郑南说的没错,这也是司命要送她走的原因。 “说好了的,司命说好了的,要和我一起面对白蛇。”陈默喃喃自语,“他不想我陷入险境,难道我就想他陷入险境吗!” “没有人,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陷入险境。你不想,司命也不想。但既然司命已经这么做了,你要理解他。” “理解?”陈默冷哼一声。 然后不再说话。 郑南以为她冷静了下来,谁知道十多秒还没有过去,她又开始剧烈的挣扎,双手不断的扯动,丝毫不顾及手腕被勒的死死的。 郑南看着她这个样子,无奈了叹了口气。 楼梯口传来上楼的脚步声,陈姨端着一盆水果上来,放到郑南的面前。 她看了一眼工作台上的陈默,觉得她真的很可怜,又看了一眼郑南,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陈姨摘了一颗提子,送到陈默的嘴边,“吃点吧。” 陈默扭过嘴去,不吃。 但很快又扭头回来,“陈姨,你帮我解开,好不好?” 第213章 终章:封崖(5) 陈默央求道,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求陈姨帮忙。陈姨看了眼郑南,又看着陈默,她的眼里有很多的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陈默,司命大人也是为你好。而且郑南说的没错,你现在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扰乱司命大人的阵脚,你还是安心在我这等着吧。” 陈姨没有同意。 陈默不说话了,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司命和白蛇战斗的场景,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交错的子弹,看到有人受伤流血,有人倒地不起,看到有很多蛇人围上去,将司命包围住……… 她还看见,阴影里,有一把枪对准了司命的心口,砰的一声枪响,枪口喷出了火光。 她整个脑袋懵住了,嗡嗡嗡地乱响。 司命……… 陈默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司命的名字,她的脸色白的吓人。 心里的担忧越发的浓烈起来。 不行,我要过去,我一定要过去!心里不断有声音告诉自己,就像是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将她淹没。 她再一次转过头来,看着陈姨,看着郑南。 她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开口说话。 “陈姨,如果你知道郑南会有危险,你会心安理得的站在原地,等着他度过危险,等着他自己回来吗?”陈默质问道,语气稍冷。 “郑南,如果你知道陈姨有危险,你也会什么都不做的在家里干等着吗?” 陈姨和郑南两人一语不发,只是微低着头,避开陈默问询的目光。 陈默见两人都不说话,冷笑了一声,“你们不想回答,那就由我来回答。” “陈姨,你不会心安理得地等着,你一定会去找郑南,去到他身边,不管多么危险,你都会不顾一切的过去;郑南,你也一样,不过拼了命的去救陈姨,就算你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你也会去拼命;你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陈默盯着他们两人,突然吼了起来,“那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让我心安理得的等司命!” 陈默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雪白的脖颈迅速变红,手臂上的青筋显露。 她像是疯了一样。不,如果陈姨和郑南还不给她解绑,她会疯掉。 陈姨和郑南还是没有说话,郑南的眉头皱的死死的。 “如果……如果司命真出了什么事,我他妈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你们知道吗?!” 陈默喊得声嘶力竭。 陈姨不敢再看陈默,转过身去,眼泪迅速流出来,熬红了眼眶。 陈默不说话了,该说的她都说了,她只能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陈姨的声音。 “郑南……”她在喊郑南。 沉默的心提悬起来,紧张起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走进郑南的怀里,郑南张开手,搂住了她的后背。 “郑南,要不……”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站在陈默的立场,他们的确是应该让她去找司命,可是司命大人做的并没有错。 郑南做的也没有错,司命大人嘱咐他,一定要看好陈默,一定要保证陈默的安全,这是喻令,身为云崖的一员,郑南必须要遵守喻令。陈姨知道郑南是有苦衷的,所以她心里再怎么不忍心,也还是没有开口劝说郑南。 话只说了几个字,就收了回来。 郑南抱紧陈姨,拍了拍她的后背。 陈默原本听见陈姨开口,眼睛骤然间亮了起来,期待着。可最后陈姨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期待慢慢的消失,希望变成了失落。 但她没有气馁,她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让郑南,让陈姨放了自己。 客厅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动静,也没有人说话。能听见不远处溪流流水的声音,能听见山谷里此起彼伏的鸟叫声,能听见风流窜的声音,还能听见楼下的风铃,被吹动铃铃铃的响个不停。 一切都很惬意,很安宁。 但客厅里的人,却并不安宁。 陈姨和郑南走到了阳台的位置,那里有一张临时的台子,两人坐下,开始准备要制作手工钱包的材料。 陈姨弄着线,郑南把皮料按照尺寸裁剪,然后堆叠起来。 两人都很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陈姨……” “陈姨……” 陈默喊了几声,陈姨都没有动静。 “郑南!”陈默大吼了一声,郑南无动于衷,可陈姨听到后,手不由的颤了一下,弄线的勾锥戳破了皮,鲜血很快涌出来。 陈姨疼的叫了一声。 郑南抬头,看见了她手上的伤,立刻站起身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姨从桌上的纸抽抽了一张纸出来,压住伤口,不让血液继续流出来。因为疼,她扯了一下嘴边。 “刚才——” 陈姨没说完,郑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了一眼陈默,“我去楼下拿药箱上来。” 制作手工钱包要用到锉刀,剪刀,锥子……很多种锋利的工具,有时候难免会被这些东西划伤,所以家里一直有处理伤口的医药箱。 但医药箱放在一楼。 “嗯。”陈姨点头。 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按压着伤口,上面的纸有一大半的部分被血液染红。 郑南从阳台走出来,急匆匆地下楼去找医药箱。 陈姨见郑南走出客厅下了楼,立刻起身,走到陈默的身旁。 “陈姨?”陈默看着陈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随后,她看见陈姨在给自己解开皮带,瞬间明白过来,陈姨这是打算帮自己。 “陈姨。”陈默眼里都是感激。 “嘘!”陈姨让她别说话。 “医药箱你放在哪里?不在柜子里。”楼下传来郑南的声音,陈姨的身体惊地一颤,但迅速的恢复正常,“不在柜子里吗?” “不在。” “我想起来了,上次我用过,放在储物间最里面,你找找看。”陈姨一边说着,一边将陈默手脚上的皮带扣都解开。 陈默恢复了行动的自由。 “陈姨,你的手……”从工作台下来的陈默,看了眼陈姨流血的手指,因为要解皮带扣,她没有再压住伤口,血流了不少,她心里不安。 “我没事,你快走,赶紧走,钥匙就在车里。”陈姨催促道。 “陈姨,谢谢你。”陈默很是感激。 “陈默,如果郑南遇到危险,我会命都不要的跑到他面前。” 第214章 终章:封崖(6) 陈默听着陈姨的话,她知道陈姨一定会这么做,但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很大的触动。 她重重的点着头。 “快走,等郑南来了,你就走不了了。”陈姨提醒道,催促着陈默赶快走。 陈默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感激话的时候,她离开下楼,下楼的速度很快,鞋踩在木板上蹬蹬蹬的响,声音很大,郑南肯定会听见,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冲下楼之后,陈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郑南并没有走出储物间,她继续跑,跑出大楼,直奔门外的那辆车。 打开车门坐进去。 陈姨说的没错,车钥匙就在车上,插在钥匙孔的位置。陈默拧了一下钥匙,车子引擎发动,猛打了把方向盘,将车掉了个头,然后踩了一脚深油。 头也没回,陈默甚至没有看一眼倒车镜。 坐上车之后,陈默心里的紧张和慌张彻底的消失,她确定自己能够逃出去。 她要去见司命,立刻,马上去到司命的身边。 陈默的记忆里很好,上次司命开车带着她回过一次云崖;而且,这条山路虽然弯弯绕绕但是没有多少的岔路口,想要开车出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她想要给司命打个电话,等想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记得要拿手机。 “司命……” 陈默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似乎念着,就离司命越来越近。 她心里,也是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回荡: 司命,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楼房里,陈姨站在阳台的位置,看着陈默开车离开,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攥的死死的,脸上有着担忧和不安。 几秒钟之后,她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陈默离开了,脚步声只有可能是郑南。 “你让陈默离开了。”郑南的话并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所以这不是质问,也不是确认。 陈姨不知道该怎么和郑南解释,她欺骗不了自己的男人,但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 “郑南,我——” 郑南走到陈姨面前,抓住了她的手,“医药箱不在储物间,就算我找几圈都不会找的到,因为医药箱在二楼。” “你知道?”陈姨愣住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郑南还要下楼,还要起储物间找医药箱? “陈默说的对,如果你出事了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冲到你面前去,不管不顾,哪怕是死。没人能拦得住我,我也没有理由去拦别人。司命大人下达的谕令,我不得不执行,但人是你放的,算不到我头上。” “你……”陈姨恼了郑南一眼,恨不得踢他一脚,“你什么时候这么会骗人了?” “就这一次。” “一次?” “就这一次。”郑南斩钉截铁的抬手发誓,陈姨将他竖立起来的手指弄弯。 “那如果司命大人找我算账呢?” “我会挡在你前面,再说了,那个时候,陈默也会挡在你前面。”郑南安慰道,“你别说,陈默看上去是个弱女子,但司命大人被她吃的死死的,陈默真要是凶起来,司命大人根本不敢动。” “你怎么知道?”陈姨不相信郑南的话。 “你忘了司命大人第一次带陈默来我们家的样子?嘴上的话那么强硬,可身体上的动作,却温柔的很。司命大人怕陈默,或者说,愿意怕陈默。这么些年来,司命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样,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我们俩一样,这让我怎么忍心………”陈姨声音小了起来,说不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 陈姨知道郑南是故意让自己放走陈默的,她心里的愧疚消失了;也因为知道郑南心里也赞同陈默的话,心里开心着。 可以想到司命大人和陈默,她的情绪就低沉下来。 她抓着郑南的胳膊,“郑南,你说司命大人他们,能成功吗?” “能。”郑南回答的很迅速,他相信,司命大人一定可以,“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事情能过难倒司命大人的,何况还有老白。陈默现在去云崖,也得六点才能到,等他到的时候,或许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郑南说完这句话,忽然发觉哪里不对劲。 他仔细的想,然后大喊一声,“糟糕!” “怎么了?”陈姨问。 “如果司命大人他们没有成功,一定会退守云崖,落下断龙石,白蛇他们一定会守住云崖的入口。如果真是那样,陈默过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郑南猛然醒悟到这一点,“不行,我要跟过去看着,如果云崖真的关闭了,绝不能让陈默冒然进到青铜大门。” 但陈默开着车已经走了。 “我去一趟。” “你怎么去?”陈姨问。 “楼下还有辆摩托车,山路的话陈默开不快,我应该能追上。”追上之后,郑南会说服陈默,让自己陪她一块去云崖。 “好,那你千万要小心。”陈姨嘱咐道,现在还不清楚云崖是什么状况,郑南去也会面临危险,这是陈姨担心的事情。 “放心吧。”郑南拍了拍陈姨的后背,然后下楼,骑上摩托车离开追陈默去了。 在快要出大清山边界的时候,郑南终于是追上了陈默。他油门加大,冲了上去。陈默一心只顾着开车,并没有留意到后面郑南已经追了上来,在拐弯要出大清山路口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后视镜,看见了骑着摩托车的郑南。 她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郑南追过来了! 于是她将车速提高。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了一段时间,陈默没有把法甩掉郑南,摩托车比汽车灵活,这里弯口又多。 最后,郑南找准了一个超车的机会,超了过去并且将陈默逼停。 陈默见郑南骑着摩托在自己正前方,速度降下来,她也只能跟着降速,否则就要撞上去。 车停了下来,陈默愤怒的拍着方向盘,按到了喇叭,喇叭的声响十分刺耳。 郑南走到陈默面前,敲打着车窗玻璃。 陈默无奈的降下玻璃,“郑南,你能不能放过我?” 她央求道,压着心里的火气。 “可以,但我必须跟你一块过去。你一个人去云崖,我不放心。” 第215章 终章:封崖(7) “为什么改变主意?”陈默坐在副驾驶室上,看着窗户外面,车窗留了一些缝隙,风可以钻进来,陈默额头的头发被吹乱。 她没有管。 郑南坐在驾驶室,他负责开车。 郑南不仅要起了要和陈默一块去云崖,还要求了他来开车。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保护陈默。如果发现白蛇的人还守在云崖的入口,他会第一时间掉头开车离开,避免被白蛇的人抓到。 但如果是陈默开车,她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因为她要见司命。 “有些话,你说的很对。真心喜欢的两个人,无论哪一方遇到了危险,另外一方都不可能干等着,她会着急,会心慌,会想要立刻见到他。哪怕前面有危险,哪怕飞蛾扑火。”郑南边开车边回答道。 陈默沉默了良久,她一直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看着青山和树木飞快的在眼前掠过,变成残影。 郑南说的,是她的原话,但有些情感郑南未必体会得到。 在遇到司命之前,陈默一直在海里漂着,她没有喜欢的人,她不认为自己会有喜欢的人,直到出现了司命。 司命,是她的一缕光。 是她的岸。 她看见了光亮,靠岸了,体会了什么是喜欢,感受到什么是感情,她对司命的依赖,要比其他的情侣深沉的多。 她每天都会担心,过去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会像是浮光掠影一般,就像是这些飞驰的青山和树木一样,迅速的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她害怕失去,因为她深知得到的不易。 但这些话,陈默没有讲给郑南听,她只是微微仰着头,然后开口说,“谢谢。” “还有,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大呼小叫的话,陈姨不会意外的弄伤自己。”陈默很愧疚,她知道陈姨受伤是因为自己,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因为自己。 “没事,这种伤,我们在制作手工钱包的时候经常会碰到,她自己能很快处理好。” 说完,便没有再说话。 陈默,也没有说话。 陈默只是一直盯着正前方,看着目前到了什么地方,看着距离云崖还有多远。 从大清山开车到云崖需要三个小时,这还是车速比较快的时候,需要的时间。 下午四点的时候,陈默和郑南来到了岷山的边缘。郑南将车速降了下来,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陈默也是如此,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 按照计划,白蛇还在山麓和云崖交换人质,岷山周围很有可能还有白蛇的人看着。 到了这里,陈默的心也冷静下来,没有让郑南加快车速。 车行驶在弯弯绕绕的山路,拐进几个岔路口,最后他们看见了十几辆白色的面包车,并不整齐的停靠在路边。 郑南和陈默对视了一眼。 “这应该是白蛇的车,他们估计没有直接开车进去。” “我们下车,慢慢摸过去。” “好。”陈默同意了,没有拒绝。 两人下车,立刻跑到那一排面包车的侧面,谨慎小心的过去。 但奇怪的是,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看见任何人蛇人的影子,一个都没有。郑南的心里打着鼓,觉得这样的情形很不对劲,难不成是有什么别的意外? “怎么回事?”陈默问了出来。 郑南摇着头,他也不清楚。 “怎么这么冷?”越往里走,郑南就越觉得冷。 “应该是液氩气化的缘故。在司命和老白的计划里,他们打算利用液氩气化制造冷冻区域,让蛇人的身体迅速进入休眠的状态。”陈默解释道。 “原来如此。” 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搓了搓手,因为确实很冷。 绕过一块大石头,他们来到山麓的入口。站在入口往里面看,终于是看见了人影,那应该是白蛇的人,但没有站着的,都躺在了地上,横七竖八。 地上有着一滩滩血迹,十分的醒目。 陈默和郑南走过去。 地上的蛇人都已经死了,有些是枪伤,有些中了袖箭上的毒。 他们抬头朝前看,看见了一片朦胧的雾气。 两人穿过了雾气,来到了山麓的另外一边。 “老白,狐娘!” 他们看见了在土丘后面的老白和狐娘。老白躺在狐娘的腿上,脸色苍白,脸色十分虚弱。 地上有不少狐人的尸体,很整齐的放着。应该是和蛇人交战牺牲的狐人,尸体被剩下的人收集到一起。 老白紧闭着双眼,像是昏睡了过去。 陈默想起来,老白也是蛇人,会在冷气的作用下进入休眠的状态。 他现在这么虚弱,肯定是因为四周的冷气所致。冷冻区域的那些蛇人都昏迷不醒,老白应该也是如此。 “狐娘,司命呢?”她的视线很快从老白的身上挪开,偏头看向狐娘。既然狐娘已经救了出来,那司命的计划肯定是成功了,可为什么没看见司命。 “他去后山溶洞了。” “后山溶洞?”陈默听司命说起过,云崖的通风井通向的地方其实是一个溶洞,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她并不知道。 更不知道后山在什么地方。 “在山麓的另外一面。”郑南在一旁解释道。 “司命去哪干嘛?”陈默讶异。 “是姬女出事了?”郑南知道司命是让姬女佯装陈默去和白蛇交换人质,司命去后山追白蛇了,肯定是计划有了偏差,姬女没有成功逃生。 “姬女……”陈默不知道姬女的事情,所以不知道郑南为什么提到姬女。 狐娘摇摇头,“是通风井那边出了状况,白蛇让人炸了通风井,司命担心他们进入云崖伤害族人,所以去阻止他。” “后山在哪?”陈默听完狐娘的话,觉得司命有危险,立刻扭头看向郑南,急忙问他后山在什么地方。 郑南犹豫了一会,然后说,“我带你过去。” 他带着陈默前往后山,沿途看见不少蛇人的尸体,还有他们狐人的尸体。 一些是云崖的,一些是蓟丘的。 郑南看着这些尸体,心底发寒,可以想象,两边的交火是多么的激烈。 跑了十多分钟,他们来到溶洞所在的位置,看见了更多的尸体,血迹斑斑。 四周更是一片狼藉,土块石头碎裂一地,溶洞的确被炸开。 “通风井关闭了。” 第216章 终章:封崖(8) “通风井关闭了?”陈默并没有意识到郑南说这句话的意思。 她看着郑南朝前走了几步,探着头往炸开的洞口看下去,然后收回目光,确认到,“是关闭了。外面还有残留的钩索,白蛇他们包括司命他们,应该是通过钩索下去了。” “这个外面不能打开吗?”陈默走到和郑南齐平的位置往下看,然后问。 “不能。”郑南说到,“应该是司命让人关掉的,我想青铜大门后面的断龙石应该也落下来了。司命封住了云崖,恐怕是要将白蛇和他手底下的人困在云崖。” “那样岂不是更危险!”陈默惊呼道,白蛇对付蓟丘的手段,陈默听司命说过,想到这,她心就揪的死死的。 “断龙石和通风井,都只能从内部打开?”陈默问。 郑南摇了摇头,“断龙石落下就没有再抬起的机关,除非将整块石头炸开。至于通风井,我不清楚。”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只能在外面干等着?”陈默踢了一块石头下去,石头落在通风井的屏障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马上炸开通风井的屏障,下去找司命。 “陈默,你冷静点。”郑南安慰道,“云崖里有我们近万的狐族族人,白蛇进到云崖的不过数十人,他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你就放心吧,司命不会有什事。有事的只会是白蛇。” 这不完全只是安慰的话,这也是郑南心里认为的事情。 就算白蛇装备好,在云崖里面也无济于事。 陈默没说话,她安静的看着溶洞下面,安静的有些吓人,郑南甚至觉得,陈默很有可能直接跳下去。 他警惕着。 忽然,陈默动了,但却不是往下跳,而是转身往来的路上跑。 “还有个地方,还有个地方!”陈默边跑嘴里边说着话。 声音越来越小声,但是频率越来越快。 除了青铜大门,除了通风井,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入云崖,司命跟他说过。 陈默跑出去的时候,郑南担心陈默情绪激动出什么事,于是跟在她的身后。 陈默一直跑回到山麓,但没有跑进冷冻区域的中心,而是在边上停了下来。因为跑的剧烈,她的嗓子眼开始冒火冒烟,干的厉害,但是她没有深呼吸喘气,也没有吞口水。 她直接蹲在地上,找那块乳白色的石头。 郑南看着陈默停下来的位置,就已经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但是,食人花机关里面,并没有通往云崖的路。 他还来不及告诉陈默,陈默已经拿起那颗乳白色的石头,食人花机关触发,将她整个人吞没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 “誰?”黑暗中,有人发出了声音,并不是陈默的声音,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的声音陈默很熟悉,是姬女。 “姬女?”陈默愣住了,“你怎么在这?” 黑暗里,她没有安全感,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动了动双腿蜷缩在一起。 双腿不是因为害怕而蜷缩在一起,虽然黑暗里让她没有安全感,但是黑暗里有自己认识的人,那份安全感会消弭不少。 哪怕这个人,她不是很喜欢。 腿蜷缩着,是因为落下来的时候小腿上弄到了什么东西,粘粘的,她想要弄掉。手摸过去的时候,感觉不像是硬物,稠稠的,还有些温热。 她将手指放在自己的笔尖嗅了嗅,神情骤然一僵,因为她闻到的,是血液的味道。 “你受伤了?”陈默问,这里只有自己和陈默,血液只可能是姬女流的。 “小腿挨了白蛇一枪,血是从小腿的伤口流出来的。”姬女回答道,她的语气有气无力,因为流血过多导致身体的虚弱,如果有光,能够看到,她脸色的惨白。 陈默没多想,以为姬女是在经历刚才爆发的战斗,所以受的伤。 “你怎么会在这个机关里面?”陈默奇怪这个。 “陈默,你真的很好命。”姬女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陈默听着十分费解,“司命将你托付给郑南看护,但终究还是要有人作为人质交换狐娘;司命找上了我,在交换的时候,白蛇提前警觉,发现了破绽,朝我看了一枪。” “司命他——”陈默愕然,她有想过司命会安排云崖的人继续做交换,但没想到会是姬女。 “司命他们怎么样了?”姬女问。 “不知道。”陈默也很想知道,“司命和白蛇那帮人通过通风井进到了云崖里面,断龙石落下,通风井关闭,我们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姬女没说话,或许封闭云崖,就是司命的想法。 “这里不是有通往云崖的通道吗?你为什么不通过这个回云崖里去?” “谁告诉你的,这里有通道?”黑暗里传来姬女的声音。 “司命。”陈默回答,然后突然慌张起来,“难道没有?!” “没有,云崖的出口只有通风井和青铜大门,再没有其他出口。” 姬女的话,就像是无情的手,掐灭了陈默心里最后的幻想。 她瘫坐下来,神情呆滞。 过了会,像是发了疯似的不断用手摸着,拍打着四周,嘴里司命司命的喊着。 ……… 云崖,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青铜大门,一个是通风井,再没有其他。 当断龙石落下,通风井关闭,切断了所有的出入口,也屏蔽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没人知道云崖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白蛇怎么样了。 陈默进入食人花机关后的三四分钟,郑南打开了机关并且让豁口一直开着,陈默和姬女都被救了上来。 姬女脸色白的吓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狐娘在帮着紧急处理伤口。 陈默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看着食人花机关,看着山麓,看着狐娘,看着郑南……… 她不知道该看哪里。 最后她去到通风井的外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直直盯着溶洞口,等着有人从里面出来。 一直等着。 只能等着。 她曾经一直在海上漂着,现在,她似乎又要开始漂着。 第217章 番外一 姬女和楚铭。 “楚铭,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我从床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看见你站在床边,我当时是什么心情?” 楚铭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姬女躺在她的怀里,仰着头看他的脸,摸着他的下巴。 这里是当时楚铭救了姬女安置她的酒店房间,一切都没有变过。 “什么心情?”楚铭低下头,他也很好奇,“当时我看见了你眼里的愤怒,但却没有看到任何的感激。” “感激?”姬女笑了笑,她勾住了楚铭的脖子,嘴唇凑过去在上面吻了一口,嗅着楚铭身上的味道,“刚醒来的那会,知道自己一丝不挂,身体完全被你看过了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要让你出不了酒店的门。” 姬女轻描淡写的说着这番话,但楚铭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里面真实的冷意和杀机。 尽管知道姬女现在肯定不会这么做,可心里还是突了一下,有些哆嗦。 “但我忍住了。”姬女语气轻松下来,楚铭也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楚铭摸着姬女的脑袋,抓了抓脑袋上面的头发,眼神很是温柔。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那句话,你说如果有什么想要质问的,可以随时联系你,你为此留下了联系方式。”姬女呵呵笑着,“当时你说完,我就不愤怒了,也不想杀你了。因为,你是个好人。” “不过,幸好我当时没有真的动杀念。”姬女身体动了动,嘴唇印在了楚铭的嘴唇上,两人亲着。 吻到情深的时候,楚铭的手来到了姬女的后背,将她紧紧的搂住,他打算有进一步的动作,但这个时候姬女推开了她。 她坐在司命的大腿上,目光直直看着楚铭。 “楚铭,我想知道,那天我让你出来陪我喝酒,后来我们在酒店的时候发生了关系,那个时候的你,有没有喝醉酒?”姬女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笑容,她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像是质问一般。 楚铭看着她,扯了一下嘴角,见姬女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他又收敛了嘴角,“为什么问这个?” “想知道。”姬女道。 楚铭摸着姬女的长发,脸却是转向另外一边,视线错开姬女的眼神。他不知道突然问这个干嘛,但是他不打算说谎,他决定说实话,“那点酒,还不至于让我意识不清醒。” “所以你没醉?”姬女眯着眼,眼缝里只有光,却看不见里面具体的颜色。 “没有。” “楚铭。”姬女喊了他一声,没有任何温度的喊话,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楚铭的心里直发毛,有些惶恐,有些胆战心惊。 就像是男人在外面做了错事,回到家里被自己的老婆质问一样慌乱无措。而实际上,楚铭的确是做错了事,他那天占了姬女的便宜。 他已经无法回忆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克制住自己,但做了始终是做了。 “对不起……”楚铭诚恳的道着歉。 姬女没能够绷住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谁让你道歉了,谁稀罕你的道歉?” 姬女嗔怪道。 “而且,这种事情说道歉有用吗?你得负责,得负责到底,知道吗?”姬女手指戳着楚铭的心口,强调了几遍。 楚铭抱着姬女的身体抱的更紧,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是要合在一起。 “放心吧,我会负责到底的。”楚铭很肯定的说着,心里已经默默的发了誓。 姬女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她听到这句话却很开心,很满足,脸不由自主的贴了过去,贴着楚铭的心口,手轻轻抚摸着。 “楚铭,你说外面那些女人,要是知道楚氏集团的少东家,国民老公在一个女人面前会这么的乖顺,你说他们会怎么想?我感觉我每次出门,背后都有无数把刀朝着我飞过来,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姬女无声的笑,嘴上说的凶险,但她并没有真的认为这些是凶险,反而是觉得这些目光会让自己更加开心。 毕竟,比人羡慕嫉妒的眼神里,总是能看见自己的幸福、美好和幸运。 不是吗? 她蹭了蹭头,就像是一只猫咪在楚铭身上蹭来蹭去一样。 实际上,狐狸和猫还真是挺像的。 楚铭听完姬女的话,他也是开起了玩笑,“那要是你的那些男粉丝,知道你这么个性感女神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躺在我怀里,温婉动人,他们会不会直接提到想要把我砍了?” “女神都是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姬女若无其事的回复。 “那我想,他们肯定想不到,荧幕上那么高冷的一个女神,会有现在这样的姿态吧?” “楚铭,你很骄傲?”姬女白了他一眼。 “嗯,为什么不骄傲呢?”楚铭的确是很骄傲,“能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不骄傲的………” 姬女闻言,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么的酸,也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么的花俏,她只是觉得好听,真的很好听,于是笑靥如花。 “楚铭,什么时候你的嘴这么会说话了?”姬女眯着眼问。 “一直都是。” “不,之前不是这样。”姬女摇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楚铭也跟着摇头。 前后的时间相差很短,短到几乎是同时,像是心有灵犀一样。 ……… 姬女从食人花机关救出之后,先是在狐娘的简单处理下,将伤口清洗了,将里面的子弹取了出来,然后再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后来,她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山麓,一个人开车离开了云崖,回到市里。 她答应楚铭要回来和他再见面,她答应楚铭了。 可以明天见。 可以后天见。 可以大后天见。 再见,并没有约定什么时候见,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可姬女中枪的那一刻,脑海里就出现了楚铭的身影,落入食人花,一个人在黑暗里忍受枪伤疼痛的时候,脑海里仍旧还是楚铭的身影。 似乎,只有楚铭能够给她带来安定,能够让她在黑暗里,在疼痛的折磨下,等待着救援。 所以,当她被救出来,当伤口处理好了之后,姬女第一时间就是离开云崖会市里,她要去见楚铭。 立刻,马上。 她恨不得给自己的身体插上翅膀,恨不得一眨眼就飞到出名的身边。 四个小时后,她见到了楚铭,她一瘸一拐扑进了楚铭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的心口,然后抽噎起来。 再后来,他们来了这家第一次相遇的酒店。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 黄昏已经结束,太阳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可能是深海,可能是深渊,可能是地谷。 世界万籁俱静,夜空明月皎洁,但是没有星星。 透过落地窗能看见远处的车水马龙,灯光汇聚成一条条光带,耀眼夺目,十分好看。 这些五颜六色的光落在姬女的眼眸里,五光十色,更加的好看。 她的脸,也多了很多的颜色。 楚铭挨靠在她的身旁,靠的很紧,两人仿佛都在享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但楚铭不知道的是,对于姬女,还有生离死别,劫后余生的庆幸。 所以她抱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松开手。 外面有风,风吹动云层,覆盖了月亮。天色昏了下来,但房间里的光线没有多大的影响。 姬女忽然坐直了身子,离开楚铭的心口,看着楚铭,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开口又问了一个问题。 “楚铭,你心里面,还有没有陈默的影子?”姬女问话的声音很小声,这话问出来她自己都有些忐忑,不安,有这些情绪是担心那些意想不到的回答最终还是会到来。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问呢? 应该每个女人都会问这样的问题吧………她虽然是只狐狸,但也是女人,普通的女人,自然也会有普通女人的心思。 所以,她也会像普通女人一样,确认自己心爱的男人,心里面还有没有前任的影子。 姬女将陈默当成了是楚铭的前任。 听说对于痴情的男人的来讲,前任都是白月光。姬女不希望有这样的白月光,可她知道楚铭真的很痴情。 在姬女喊楚铭出来陪她喝酒的那天晚上,姬女在楚铭的面前抱怨着司命的事情;她说到了陈默,楚铭有意无意间的话语都是在维护着陈默。 那时候的她,很不舒服。 现在的她回想起来,仍旧是不舒服。 女人知道自己心上人对前任用情很深,都会不断的想要确认,那道白月光在不在了,都会想要确认,还有没有影子。 这是正常的。 姬女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然后不再有丝毫的顾忌,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只不过,在问题问出口之后,她以为的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并没有。 她不安了。 并且迟迟没有等到楚铭的回答,看着他的脸色慢慢有了变化,心里的不安愈加的浓郁起来。 “怎么?”姬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良久,楚铭终于是说话了,但姬女的心弦反而是绷的更紧。 为什么………这种问题哪有回问为什么的?姬女气的直咬牙,但脸色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是想知道。” 她眼巴巴的看着楚铭,继续等待着他的答案。 楚铭微低着头,迎着她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闪躲。 姬女紧绷的心弦颤了一下,她看见了楚铭眼里对自己的深情,看见他对自己的温柔,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分。 楚铭从来没有过问过自己和司命之间的事情,也没有追问自己现在对司命的感觉。但自己,却一再的追问。 姬女忽然意识到,有些问题,并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 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一定要透明的。 她后悔了,于是想要收回那个问题。 她正准备开口说话,让楚铭不要回答的时候,楚铭已经说话了。 “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楚铭很认真的说道,“现在,我心里只有你。” 姬女脑海一阵轰鸣,嗡嗡嗡的响。 “有这句话就够了。”姬女开心,满意,又得意的笑起来,“真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没有问以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的,她也没有怀疑楚铭说这句话是真是假。 因为她想要的,无非是此时此刻,楚铭面对着自己,看着自己眼睛说出来的这句话。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姬女满心欢喜,情不自禁的抱着楚铭,凑向他的嘴唇,脖颈,耳朵。 情到深处,温热渐起。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掉落在地上,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下来,呼吸声伴着其他声,时而舒缓,时而急促。 在忘我的世界之中,姬女轻声的说了句话,“楚铭,其实那天晚上,在酒店,我也是醒着的……” 她的声音很微弱,而且藏在了微喘声里,楚铭就算听见了她在说话,也听不清楚她具体说的是什么。 而且这话只说了一遍,最后只剩下呼吸声。 那天晚上,在酒店,姬女并没有喝醉。那点酒对楚铭来说不算什么,对姬女来说也不算什么。但两人似乎像是说好了一样,在喝完三杯酒的时候进入喝醉的状态。 姬女装醉,是想在喝醉的状态里得到解脱。 楚铭呢?或许也是吧。 兴许,这就是属于他们两个特有的缘分。如果没有那天晚上,姬女未必会沉沦进去。 楚铭,也未必。 只是一切恰好发生了,而且发生的很及时。 所以,姬女从来没有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当作是一个意外。 良久,房间里的声音渐渐消散,恢复平静。 姬女扯着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半张脸压在楚铭的心口 她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着,“其实,陈默挺可怜的。云崖彻底关闭,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或许司命他已经………” “陈默每天都去青铜大门口等着,只是她可能等不到任何的希望。” “楚铭,我真的很幸运,遇见了你;现在也和你在一起。” 她轻声的说,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仿佛要刻进心里。 第218章 番外二 陈默站在通风井的溶洞口,像是一尊雕塑,她在等司命出来。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但她会等下去,因为司命说过,他们会再见面。 陈默相信司命的话,一直都很相信。 “司命,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你最好能做到,否则………” 否则—— 否则后面会是什么呢? “司命,你真是个混蛋!混蛋!混蛋!” 陈默冲着通风井的溶洞怒吼着,扯着嗓子,攥着拳头,用尽全部的力气。头发被风吹到了前面,显得特别的凌乱,但是陈默没有要整理的意思。 任由她随意的披散下来。 显得她更加落魄。 等不到司命出来的她,就是个落魄的可怜人。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但她还是没有能够在通风井的溶洞口看见司命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只会越来越渺茫。 断龙石虽然一旦落下就不可逆,没有人能够将它再抬起来,但是通风井可以从内部打开。 如果司命他们真的已经将白蛇解决掉了,那么司命一定会打开通风井想办法从里面出来。 不会不出来。 没出来的话,只可能是白蛇还没死。 或者司命已经死了。 没人敢去想司命已经死了的结果,但大家都知道,那或许是最接近事实的结果。白蛇不知道通风井的机关在哪。 他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出的来。 他活着……… 陈默咬着牙,这些天来的失落,痛苦,压抑,崩溃,在这一刻全部的爆发了出来,像是山崩海啸一样。 她吼完之后,通风井那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陈默用脱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吼完之后没有力气再站着。 她的身体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双腿并拢着,蜷缩着。 陈默呆呆的看着溶洞口,眼泪夺眶而出。 她尽量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最后还是没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山麓之中,哭泣的声音不绝如缕。 “司命………” “司命………” “你出来啊!” 她一遍遍地喊着,发了疯的喊着,似乎觉得自己只要喊的足够大声,声音就能够穿透通风井的屏障,传进云崖。司命能够听到,他知道自己在外面等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出来。 所以她拼命的喊着。 喊哑了喉咙。 到最后,说不出来话。 没有用,她做这些都没有用。 有些事情,陈默只是不愿意去相信,去接受而已。 比如,司命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还有一线的希望,为什么要先接受绝望呢? 陈默觉得,连自己靠岸这样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所以,她不接受绝望,只愿意相信希望。 但今天,她又一次的失望了。 下午的时候,陈姨和狐娘来到山麓陪了会陈默,但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在这个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他们能做的,就是陪着,让陈默觉得身边至少还有人,这样她会好受些。 晚上,陈默就在山麓睡。 她在这里支了一个帐篷,这几天都是在这里睡。老白和郑南担心她的安全,让云崖的战士轮流在四周守卫,防止山麓深处的野兽嗅到了气味冲过来。 毕竟岷山是深山,有着不少具有危险属性的猛兽。 其他人,则是在附近的镇上住着,休养生息。 第四天上午,老白和狐娘来到陈默的面前,看着她一如既往呆滞的神情,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忍。 “陈默,我们要回a城市里云崖的据点,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老白说道。 司命让所有人从市里的据点撤回云崖,是担心白蛇的突袭,但现在白蛇困在云崖生死未卜,市里的据点无疑是安全的。 这人多人总不能一直住在酒店里。 而且据点有些专属于他们的医疗设备,能够处理一些突然的创伤炎症。 “我不去。”半晌,陈默才回复老白的话。 老白叹了一口气。 陈默依旧是低着头,“老白,你不等他了吗?” 他,指的是司命。 “陈默,有些事情,就算你不愿意发生,可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也要接受。”老白面色凝重,他犹豫了会,挣扎了会,还是决定要劝说陈默放下。 “没有发生。”陈默斩钉截铁,十分笃定的说,“老白,你不信司命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老白,我看错你了。”陈默低声的说,然后声音突然间大了起来,“老白,司命是用自己去困住白蛇,你连等都不等吗?” “陈默。” “老白,我看错你了,看错了!”陈默喊道。 “陈默!”老白也朝她吼道。 一旁的狐娘吓了一跳,她有预感会发生什么,急忙拉了拉老白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不要再刺激陈默了。 老白没听,他甩开了狐娘的手臂,往前走了几步。 “陈默,司命死了,他死了!我很难受,也很痛苦绝望,可他已经死了!他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安全,换我们的安全,不是让我们在这里抱头痛哭,陷入绝望的。” “老白……”狐娘喊了他一声,想打断他的话,让他被说话了。 “他没死。”陈默抬起头,瞪着老白,眼里充满了恨意,“不不不,司命没死!” 老白迎着她的目光,“我也希望他没死。可如果,他真的没事,一定会第一时间,打开通风井,从里面走出来,来见你。陈默,司命把你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是他没有死,他会迟迟不出来找你吗?” “老白!”狐娘横眉竖眼,冷冷地盯着老白,手指在老白的腰间狠掐了一把,“别说了!” 老白疼的直咧嘴,然后被狐娘拽着离开。 “陈默,你想在这多待会那就多待会,云崖还有狐人会留下保护你,我们先去市里了。你也别怪老白,他………” “走!你们走!”陈默抓起身下的一把土,朝着后面扔了过去。 老白狐娘离开了。 山麓里,只有陈默一个人,坐在原地,默认不语。 “司命,谁稀罕你拿命来换我安全?我不稀罕!” 陈默心里自言自语道。 她的眼神再次暗淡失去光亮,眼眶也被泪水淹没。 “司命,你有没有想过,当我醒过来,发现你不在了,我会是什么感受?我会崩溃的,会比死还要痛苦。” 陈默边抽泣着,边说话,仿佛司命就站在她的面前。 “司命,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是,你忘了。” “司命,你那件消失不见的白色衬衣是我藏起来了,就藏在另外一个房间的柜子里。我想帮你烫整齐的,可是一不小心弄破出来一个洞。” “司命,其实第一次的那天晚上,我没喝醉,我故意喝醉的,那晚我很快乐,也很满足。” “司命,你说我有欲望臆想症,我承认我是有,但现在没了,被你治愈了。除了你,没有誰能够让我起多余的欲望,可是……你人呢?” “司命,你要是躲在里面,一直不出来,我不会等你的,我真的不会等你。我会去找别的男人,和以前一样,我还会继续犯病,我还会在海里漂着,浑身湿漉漉的,被拥抱着,却温暖不了,浑身都是冰冷的。” “司命,你不是说你来做我的医生吗?医生不是应该对病人负责到底的吗?我要是再生病了,你就应该再一次的把我治好,躲着我算什么医生!” “司命,你出来啊………你给我出来啊!” ……… 声音,再一次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没有话说了,而是因为泪水顺着嘴唇边缘流了进去,她哭哑了,说不出来话。 脑海里,还是她和司命在一起时候的画面。 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不到半年,却像是经历了一生一世。 陈默坐在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陈默没接,直接挂断了。 拿着手机的手还没有放下,再一次响铃,还是刚才那个座机号码。 这一次,陈默还是没有接听了这个号码,直接将手机关机了,扔在地上。 太阳落山,黄昏结束,接下来会是夜幕降临。 山麓没有灯光,好在今天没有云层,月亮的光能够照亮这一片区域。 陈默被夜晚的冷风冻得直打哆嗦,她抱着手臂搓了搓,然后起身走回到那个帐篷里,在里面裹着一床棉被。 不知不觉,她昏睡了过去。 这几天,她没有睡一个好觉,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现在,她终于是有些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哪怕已经睡着了,她的嘴唇依旧是半张开,似乎是在说话、凑近去的话,能够听到,她在喊司命的名字。 喊了一遍又一遍。 山麓寂静无声,就连平常经常会出现的虫鸣鸟叫,也听不见了,像是突然之间消失了一般。 就像是整个岷上没有任何的虫鸟存在一样。 静,静的有些诡异。 那怕是山间流窜的风,也没有声息。 …………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的时候,整个世界焕发了新的生机。但山麓依旧是一片昏暗,因为太阳还没有升高到足够的高度,阳光只是洒在东面的大海上,被层层大山阻隔。 当太阳照进山麓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的九点。 恍惚间,帐篷一片明亮,阳光刺痛了陈默,她醒了过来,动了动眼皮,然后睁开了双眼,紧跟着又闭上了双眼。 过了许久,渐渐适应了阳光的温度,陈默才再度睁开双眼。 她起身,走到山麓附近的清泉,掬了一捧水洗脸,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在那块石头上,继续看着通风井的溶洞,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她相信,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地上是她昨晚扔下去的手机,上面还有不少秋霜凝结的露水,没有彻底的蒸发干净。 中午,狐娘给陈默打了个电话,陈姨也打了个电话过来,先是刻意说好的一样。 陪陈默说了会话,没提司命的事情,也没有让她回市里,只是说了些别的话。 陈默知道狐娘和陈姨的心思,嗯了几声,就没再说话。 “陈姨,下午我会回市里。” 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 陈姨来不及松一口气,电话已经挂断了。 五天,陈默已经等了五天。 她知道,司命真的不会出来了。 老白说的没错,司命瞒着她,背着她让她离开,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 司命最后的希望,她不想破坏掉。 陈默走回到帐篷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包而已。帐篷没有收,还是放下这个地方,或许过几天她还会过来。 外面有车,她可以直接开车回市里。 今天的阳光出奇的辣,仿佛像是回到了夏天一样,温度升高的很快,走了几步路,陈默的额头已经浮现了不少的细汗。 她擦了一把汗,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巨响。 像是石头滚落的声音,但得是多大的石头滚下来,才会有这么轰隆的巨响? 陈默身体顿了一下,转过身去看,溶洞的地方似乎有动静,最上面的石块簌簌落下。 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陈默呆住了,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神情再一次的呆滞住。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该干些什么,像是个傻子,呆呆站着。 终于,她反应过来,左边喊了一句司命。 她的身体也是动了起来,飞也似的冲到溶洞的边缘,朝下面看过去。 开了,原先的通风井的屏障开了! 一眼能看得到云崖的内部,能看得见有身影在不断的靠近。 然后,她看见了,从绳索上上来的人。 司命! 她大声喊道,眼泪没忍住,倾泻了出来。 一分钟后,司命从溶洞出来、走到陈默的面前。 陈默怔怔看着她,眼泪没能够止住。 “司命,你混蛋!” 陈默吼了他一声,把心里压抑的情感全部的爆发出来,发泄在司命的身上。 随后,她扑进了司命的怀里,大声的哭着。 自己等到了。 自己终于等到了。 她边哭边笑,光线慢慢收敛,太阳变成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