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玉食》


 第1章

    今天晚上是江家乔迁新居的暖房宴。
    慕颂之下了飞机就直接赶到了江家的新房子。
    这座宅子位于忻城南边，是个环境安静的小区。
    小区是新中式，进去以后满院子的亭台楼阁，之字回廊，里面一水儿的独栋小别墅。
    住在这里的人也是非富即贵，随便哪个报出名字去就能上个社会新闻。
    江家这一栋是小区里面的楼王，不算露台和中庭就一千来平的面积，院子有个篮球场那么大，江家老爷子不惜重金，专门找人移植来了一株金桂树。
    金秋时节，树冠茂盛，就是移过来的时间太短，还吊着营养液，老远就能看到，非常好辨认。
    慕颂之到得有点早，看了看时间，才一点多。
    他想着要不要出去逛逛，结果刚停好车，江九宁就热情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颂之，快进来。中午我家家宴，刚把亲戚送走，和那群七大姑八大姨的我没话说，快憋死我了。”
    因为人太多，所以暖房宴分了两拨人，上午是亲戚，下午才是朋友。
    慕颂之到的早，夹在了两拨人之间。他这才和江九宁打了个招呼，锁车走进去。
    江家是个大家族，做木材生意发家，富贵过了三代。慕江两家是世交，慕颂之和江九宁两个人更是多年的同学，平时也经常一起出去玩，毫不见外。
    宾客还没到，江家的自家人都聚在中庭里喝茶。
    江九宁的父亲江启程见了慕颂之，问候了他家里人，又问：“你哥呢？”
    慕颂之道：“他公司有项目在恒城开机，赶不过来了。我家我做代表。”说完献上一份贺礼，“给江爷爷的。”
    江启程道：“老爷子吃了饭有点乏了，就午睡去了，等下出来。”
    他打开看了看慕家的贺礼，是个雕刻的玉菩萨。
    上好的和田，透着莹润的光，光泽，质地都是上乘。
    江启程收了：“谢了，老爷子肯定喜欢。”
    闲聊了几句，江九宁借口带着慕颂之参观一下，把他领到了后面的茶室。
    他没形象地往沙发上一靠：“唉，我最不喜欢坐中庭里的红木椅子，怎么坐怎么腰疼，还是这里的沙发舒服一些。”
    然后江九宁又问慕颂之，“喝茶吗？”
    慕颂之有话直说：“来杯咖啡吧，我时差还有点没倒过来。另外晚上几点开？”
    就算是头等舱，国航的飞机餐也是难吃到令人发指，餐盘用得挺好看，食物透着一个怪味儿，想着晚上有大餐他就少吃了一些。
    江九宁叫了人过来，给他上了咖啡，又摆过来点干果糕点：“今天你有口福了，我爷爷专门请的国宴菜的季师傅，今年八十七了，中午就做得挺不错的。”
    慕颂之听了没拿糕点，取了几枚开心果垫了垫。
    两个人正聊着，有位穿着厨师服的小厨师慌慌张张地过来找人。
    江九宁看到拦下来：“怎么了？”
    小厨师道：“那个，我师傅刚才不小心，被烫了手……”
    江九宁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他们这地方离后厨最近：“你先别告诉我爷爷那边，我跟你去后厨看看。”
    慕颂之跟着江九宁走到后面，硕大的厨房之中，站了四五位厨师，都在不知所措。
    中间被围着的就是主厨季师傅。
    此时老人的手在冷水下冲着，整个手背红了一大片。
    这伤说严重不算太过严重，说轻也不能算轻，至少这菜是没法做了。
    “菜做了多少了？”江九宁问。
    一旁的帮厨道：“冷菜都做好了，狮子头也差不多了，其他的菜还算是简单，龙井虾仁，大煮干丝，松鼠桂鱼都问题不大，难的是……主菜的三套鸭。”
    “那怎么办？”江九宁有点慌，声音都发颤。
    几位帮厨面面相觑，他们学艺时间不长，功夫不够，也没把握做好。
    今天是江家搬到新宅子的暖房宴，请的人不算多，却都是亲朋好友。
    江老爷子专门挑选的黄道吉日，还请大师看过，就为了拨个好彩头。下午这一场的宾客眼看就要到了，这要是开了天窗，那丢的是江家的颜面。
    季师傅在一旁关了水笼头道：“我的责任，我找人来顶上。”
    这说话的时间，手上就起了泡。
    江九宁快急疯了：“晚上这一场尤其重要，很多人都冲着季师傅的手艺来的……国宴大师的招牌，哪是随便找个人就能顶上的？”
    慕颂之拦了他一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菜做出来。”
    江九宁皱眉：“这顿饭也不便宜。”
    季师傅在一旁说：“江先生，今天对不住，工费，食材都算我的，分文不收你家的。”
    江九宁快哭了：“我哪儿是差这十万块钱啊？”
    慕颂之又拦了他：“才两点，还来得及，季师傅推荐的人选，肯定不会太差，还是尽快安排好，让他去医院吧。”
    江九宁没办法，也只能先这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选个好点的师傅接手。然后他去通知家人，让慕颂之帮他盯着点这边。
    于是慕颂之就看着季师傅让徒弟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找人。
    今天是黄道吉日，婚宴，寿宴多。忻城顶级的大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生意好得不得了。
    联系了两三位大厨，都说过不来。
    慕颂之肉眼可见，季师傅脸上的汗下来了。
    老头毕竟已经八十多岁了，坐在那里，扶着手，驼着背，颓得不得了。
    正一筹莫展，季师傅抬头说：“打电话问问花荼。”
    小师傅也猛醒了：“对，花荼好像是今天休息。”
    一个电话打过去，小师傅哆哆嗦嗦地把事情原委说了，聊了几句，他挂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花荼接了，十万一单，账随后算。如果您觉得没问题，他马上打车过来。”
    慕颂之心想，这厨师真贵，这哪里是过来帮忙，简直是趁火打劫呢。这么算，这季师傅除了要白出食材，人工，还要倒给别人十万块钱。他又有点好奇，今天这个日子，别的厨师都在加班赶场，为什么这位大厨会空下来没有生意？
    现在救急如救火，管不了太多。季师傅满口答应下来：“快叫他来，越快越好。”
    小徒弟忙发了短信过去，解决了难题，整个后厨都从刚才的沉闷气氛里恢复了过来。
    这时候江九宁也和家人打过招呼了，又跑过来。
    慕颂之问他：“怎么说？”
    江九宁咬着牙道：“我爹说先别告诉我爷爷，赶快让他们换人做，还说季师傅如果伤得严重，快去医院。”
    慕颂之点点头，认同这个处理方式。
    季师傅已经主动补贴了，江家再扣着人就不像话了。
    老厨师伤了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江家还不如厚道一些，留个美誉。
    私厨圈就那么大，如果吵闹着不让人去医院，以后再请大厨也会困难。
    季师傅联系好了人也松了口气，叮嘱交接好了，跟着一个徒弟去了医院。
    江九宁不敢走了，就在厨房这里看着那些徒弟继续忙活备菜。
    慕颂之也不好自己离开，陪着他在厨房里聊天。
    江九宁和他说了几句别的，小声对慕颂之道：“我还是心里没底，你也知道，我爷爷那舌头，刁钻得很，味道不对保准尝得出来。”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老人家心脏不好，又要脸面，今天都开开心心的，万一出了什么篓子，就是大事。”
    慕颂之脑子转得飞快，帮着想备用方案：“要不问问附近的私人会所？从星级餐厅，私房菜馆叫人过来？或者……订菜不知道来得及不……”
    “算了，听天由命吧，那么一折腾就更藏不住了。”江九宁苦笑，“我现在可是明白了，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出了钱，事情也不一定办得牢靠。”
    正说着，有厨师接了电话，出去把人接过来。
    新主厨一进厨房，江九宁就傻眼了，他以为至少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资深主厨，没想到进来了一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那人带着口罩，也能看出来长得挺好看的。
    冷白皮，眉眼特别干净安静，眼睛下还有颗泪痣。
    眼见着这人被几位帮厨簇拥着，换上厨师服戴上帽子准备开工了。
    江九宁还是没反应过来，作为主顾过问一了下：“师傅呢？”
    帮厨一指那年轻人：“这位就是。”
    江九宁：“这么年轻？能行吗？”他也是急疯了，当面就质疑出来。
    那年轻人抬头看向他，眼神有点冷：“谁说年轻就一定做不好？”
    江九宁一时噎住了。
    他没见过对主人家这么不客气的私厨，憋了半天说：“说话硬气算什么本事？希望你做得和你话说得一样好听。”
    慕颂之饶有兴趣地看着江九宁被怼。
    看着他们剑拔弩张，他把江九宁拉回来小声说：“你先哄好厨子，回头做出来我们先尝尝，不好吃你别让菜上桌了。”
    那位新主厨没理他们这边，撸了袖子上手。
    时间不等人，宾客一共三桌，菜要一道一道上，主菜差不多七点上去，时间紧迫。
    所谓的三套鸭，慕颂之以前也吃过，这是淮阳古菜，几百年历史，一般作为压轴镇桌，色香味俱全，汤美肉鲜。也怪不得古时候就有盐商赛皇帝一说。
    菜名为三套，就是鸭子套着野鸭套着鸽子，汤里再加上火腿香菇冬笋，汤水煮到清亮，连着砂锅一起端过去。
    鸭子讲究是肥嫩的雄鸭，鸽子要去当年的子鸽。所有材料都需要取骨，外面看起来还要完完整整。
    这道菜很费时间，手慢的要从早做到晚。
    季师傅太有信心了，所以想要最后做，可差点就出了事故。
    慕颂之也听人说过这道菜，那去骨的功夫，没三年练不出来。
    此时他看那名为花荼的主厨一边叮嘱帮厨烧水，一边熟练操作着，如画的眉目低垂下来，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老手。
    他先拿了刀在鸭脖子下开了一个小小的刀口，随后开始拆骨，修长的手指探入鸭身，把鸭子整个翻出，干净利索地用刀把骨头剃下来，小骨头也没放过。
    整个过程犹如庖丁解牛般，行云流水，不出几分钟就把鸭骨全部剃出来……
    家鸭处理好以后野鸭和鸽子如法炮制。
    很快食材就备好。
    随后就是过水，这过水非常讲究，不能完全煮熟，全熟香味会受损，更不能夹生，生了的话腥味和鸭子的骚味无法去除，必须恰到好处。
    慕颂之就看着那厨师拎着鸭子，先在水里过了几次，逼出血水，随后又用汤勺灌入热水。
    一时之中，厨房里都是蒸汽。
    看到这里，慕颂之知道他是个行家里手，拉了江九宁道：“看样子不错，我们也帮不上忙，去茶室坐着吧。”
    江九宁这才嗯了一声，千叮咛万嘱咐，等下出了菜一定要先给他吃。
    两人去了隔壁的房间又聊了一会，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六点。
    亲朋入桌，冷菜上席，要开始上热菜了。
    江九宁带着慕颂之去和爷爷打过招呼，说明了要晚点过去。
    帮工听话地把热菜先给他们这边送来。
    第一道是龙井虾仁，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平日里经常吃，没什么稀奇的。
    江九宁看着没摆盘，就是一个小碟子，配了两个勺子，皱眉尝了一勺。
    随后他眼睛就亮了。
    慕颂之看他表情变了，也舀起来一勺尝了。
    他本来对茶不感冒，但是此时，鲜嫩的虾仁混了茶叶馨香，融合在一处。
    那茶叶没有泡开，不见苦涩，只有一股清香。虾仁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处理，白嫩鲜滑，口感又嫩又弹。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平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可还是被这道菜惊艳到了。
    说不出来和过去吃过的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比过去的好吃。
    好像就算都是美人，这一道却比别的都要清丽曼妙。
    慕颂之有瞬间脑子空白，唇齿舌尖都是香的，只让人想起来四个字，人间美味。
    江九宁咽下去才顾得上开口说话，涵养极好的他也忍不住骂了句：“艹，真他妈好吃。”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慕颂之想，那小厨师果然有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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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最近在存小法医的稿，那一本专业性很强，需要补很多资料，所以得慢慢来。
    悬疑文设计不好的话，后面圆不上会崩文，为了达到效果，还在不断修调，已经调到了4.0版本，也许还会改版本。
    另外连续开了两本刑侦，都是黑暗的人间真实，情绪有点低。
    所以最近在存稿的同时，可能会码这本缓解下心情，所以就裸奔开文了。
    这本是小甜文。二话不说就是吃吃吃。
    怕大家问为啥不先开小法医所以这里解释下。
    小法医一定会开的，毕竟个人爱好。
    美食文有喜欢的可以看一眼。
    感谢在2021-02-20 13:56:14~2021-02-26 14: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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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二道上来的菜是大煮干丝。
    后厨给他们端过来一人一小碗，供他们品尝。
    这也是一道比较常见的菜，做好却不容易。
    豆干片每一条都切到粗细均匀，鸡丝也是一样的长度，金黄的鸡汤吊鲜，上面配着金华火腿和虾仁。
    慕颂之低头尝了，这道菜吃起来丝毫不油腻，味道层次丰富，别有一种小桥流水的江南风味。
    干丝柔韧，用水焯过两次，去了豆味和苦味和鸡丝混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最有味道的是鸡汤，足够鲜香，却又一点都不咸。
    慕颂之皱眉思索着，不知道这么丰富干净的味道是怎么锁进去的。
    江九宁吃了之后连鸡汤的汤底都喝了，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拉着慕颂之道：“走吧。”
    慕颂之笑了：“不继续尝菜了？”
    江九宁知道他是在笑他谨慎多虑，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水平，是过了我这一关了，估计我爷爷也尝不出来厨师换了人。”
    两个人从茶室里出来，走到侧厅，餐厅不够大，今天这家宴开在了这里。
    江家自己是做木材生意的，装修的时候用了的最好的料子，当中的红木主桌雕工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气派十足。
    江家老太爷在坐在主位，满面红光的，正和几位儿子聊着天。
    江家虽然老派，但是并不讲究太多的酒桌文化，位置没有那么多讲究，很多宾客是开车来的，也不灌酒，只随意地开了一些茅台红酒和果汁，供人选择。
    江启程看到他们来了，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招呼他们：“坐。”
    江九宁挨着父亲坐了，慕颂之坐在他旁边，点头和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江启程小声和江九宁道：“菜不错。”
    江九宁举了下大拇指，随后做了个捂胸口的动作，让他爹把心放肚子里。
    他们刚坐好，第三道菜就上了。
    南方水乡，临水为生，所用的食材也多是河鲜江鲜。而且淮扬菜特别讲究时令，什么季节就吃什么。
    春秋季节正是吃鱼的时节，这一道是清蒸鲥鱼。
    江老爷子动筷子招呼着：“来，尝尝这鱼怎样。”
    大家默契地把鱼腩让给老爷子，慕颂之也跟着夹了一筷子鱼背。
    调味正好，不咸不淡，鱼肉雪白，到了嘴里就融化了，嘴里都是鱼肉的香味。而且这鱼还有一种独特的鲥鱼的味道，和别的鱼味都不太相同。
    江家老爷子吃了鱼腩，细细品了，来了一句：“不错。”
    江老爷子的另外一个儿子江临风感慨了一句：“味道挺好，不过我记得我过去吃的鲥鱼好像是不去鳞的。”
    老爷子问他：“你觉得是带鳞好吃还是去鳞好吃？”
    江临风又吃了一口，和记忆里的味道做比较：“这鱼去了鱼鳞，只剩鱼皮鱼肉，吃起来还挺不一样的。”他细细品了品，“去鳞的好，今天这道口感味道都更上一层。”
    江老爷子见多识广，对他道：“厨师不同，做出来的菜品自然不同，这鲥鱼的独特味道，都在鱼鳞里，鱼鳞蒸了以后会化为胶质，所以现在的饭店一般就不去鳞了。可是这带着鱼鳞，还是会影响口感。今天我估计季师傅用的是盐商做鱼的古法，先把鱼鳞刮掉，再用线串成一件鳞衣，蒸鱼的时候给鱼披上，上桌之前再去掉，摆上香菇火腿笋子的薄片。”
    江临风：“这听起来费时费力，考验厨师功底，但这味道，真是功夫下得值了。”
    江老爷子笑道：“那是自然，食不厌精。”
    江临风点头：“怪不得这过去的盐商都养着家厨。”
    下面一道菜是松鼠桂鱼，一般来说，一桌上只有一道鱼，但是因为江老爷子喜欢吃鱼，所以做了两道。
    很多厨师会怕味道混淆，把两道菜故意岔开来上，今天却是两道菜连着。
    这松鼠桂鱼也是一道功夫菜，鱼身改刀开花，腌制，上粉，油淋，浇汁，需要一气呵成，热气腾腾地上桌。帮厨特意等菜到了桌边时淋了滚烫的调料上去，发出“吱吱”声响，听上去像是松鼠在叫。
    整盘菜色泽鲜亮，鱼尾高翘，看起来色香、味全、形正。
    这一道仍是先摆在江老爷子面前。
    江老爷子夹了一筷子鱼，轻轻吹了吹，放在嘴巴里，脆壳一咬就碎了，里面的鱼肉，外面的酱汁混在一起。
    老爷子一边吃一边合眼点头，表情非常享受。
    慕颂之也夹了一筷子尝了，这鱼外焦里嫩，外面脆生不粘黏，里面鱼肉滑嫩，酸甜的口，和上一道菜互成对比，既有鱼的相似之点，又有不同之处，十分有趣。
    后面又上了几道菜，还有狮子头，老爷子吃了两口肉圆子，放在了一旁，啧啧惋惜道：“我真是上了岁数，大鱼大肉的吃不下了，这狮子头吃起来有点腻。”
    江启程奉承自己爹：“爸您说什么呢，您身体康健，胃口也好，刚才那两个鱼都没少吃，怎么说自己大鱼大肉就吃不下了。”
    老爷子道：“可能是这狮子头吃多了吧，就觉得没什么新花样了。”他话说得含蓄，其实是对这道狮子头有点失望。
    江临风和老爷子道：“其他的菜还是不错的，说不定是季师傅忙着做别的，这道菜交给徒弟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老爷子轻轻点头，喝了口酒道：“我还是留点肚子，等着吃三套鸭了。”
    慕颂之和江九宁也分到了狮子头，尝了尝，吃得出来也是好材料做的，菜说不上不好，可是的确没有什么特色，就像是画了龙却没点睛。放在这一桌子菜里面，相对逊色。
    两个知道真相的人对望了一眼。
    江九宁到了慕颂之耳边，蚊子似的哼哼说：“老爷子迷信什么季师傅啊，就这道菜是季师傅做的。我看他是爱上那个小白脸的手艺了。”
    慕颂之笑了：“的确其他的更好吃些。”
    大家都有舌头，摆在一起高下立现。
    说话之间，三套鸭就端上来了，鸭子放在砂锅里，热气腾腾的。
    一进侧厅，整个房间里就被那种浓郁的鲜香味道包围了。
    江老爷子眼睛发亮：“来来，快端过来我尝尝。”
    等菜端上桌，老太爷不用别人动手，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看得旁边的江启程忙叫：“爸，小心烫……”
    其他的宾客也被挨个分了汤。
    汤是金黄清亮的，汇聚了所有食材的精华，老太爷吹了吹，尝了一勺，连连点头：“季师傅果然是国宴大厨啊，这汤真是绝了。”
    慕颂之也分到了一小盅，汤色金黄，看起来毫无杂质，闻起来馨香鲜美，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勺，就知道这道汤果然是今晚的头菜。
    鸭汤，鸽子汤早就是家常菜品，每个人都喝过，而这一道汤的妙处在于，它把味道近似但是又完全不同的三种味道巧妙融合在了一起。
    一加一加一，产生了大于三的效果。
    一时间衬托得过去喝过的鸭汤，鸽子汤都是单薄的，而这道汤的浓烈味道是立体的，层层叠叠的。
    顶级食材味道相交，鲜上加鲜，美上加美。
    这是一种天然的食物香味，形容不出的高级，一口汤咽下去了，嘴巴里是甘甜的，回味无穷。
    慕颂之一般炖鸡都只喝汤，很少吃肉，以前的三套鸭也吃过，都没有今天的好吃。
    他以为这就是高峰了，没想到这道菜才刚开始。
    喝完了第一波汤，帮厨把家鸭一打开，鸭肉分开，众人就又用分了一波鸭肚子里的汤。
    这第二波的汤，和之前的味道竟然不同，比之前的又多了一重的野鸭味道，鸭肉也非常肥嫩好吃。
    再然后是野鸭被打开，分第三波汤，汤的味道又浓了一层，野鸭的肉质更为紧实。
    到最后吃到了鸽子，细腻柔滑，众人也分了第四波的汤。
    一层一层肉吃下去，汤一点一点品下去，味道一重一重的叠加。
    以为已经到了极致，可没想到还可以更香，更绝。
    直到最后，达到大成。
    像是颜色落入清水，越来越浓郁，越来越丰富多彩。
    又像是爬山，一点一点爬上来，到最后到了顶峰，一览众山小。
    老太爷最先吃到最后的汤，感慨道：“好好，不愧是三头六臂，一位七品的七咂汤。”
    一时间，满堂里安静下来，都是喝汤品菜的声音，随后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清醒过来，一片应和。
    “太好吃了，舌头都快被鲜掉了。”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宴上的菜品啊。”
    “我听说季师傅年岁大了，今天能吃上也是享了老太爷的福了。”
    “我当年有幸喝过季师傅做的三套鸭，多年不尝，一直还记得那种味道，没想到现在一喝，觉得功力又精进了。”
    众人的一致好评虽然有点拍马屁和应和老爷子的成分，但也说明这道菜真的足够惊艳。
    老太爷说到这里喝了几口，感动得热泪盈眶，又让人给他加了一大碗：“这真是融合了六十年的功底啊。”
    他吃到高兴，嘱咐着江启程，“回头帮我给季师傅塞个红包。”
    听了这话江九宁被呛到了，掩面咳着。
    神他妈六十年的功底，神他妈的功力精进。
    他要怎么给那小白脸塞红包？
    脸真疼。
    慕颂之在一旁看他被呛到，憋着笑。
    江九宁缓过气来小声威胁他：“别笑，你千万帮我保密，我爷爷最要面子，这事情回头要是让他知道了，能把我炖了汤。”
    慕颂之：“那你爷爷再想喝了怎么办？”
    江九宁：“你放心，我家约厨子这事是我的活，以后我们江家再也排不上季师傅的餐了。”
    慕颂之：“残忍。你就这么对你亲爷爷？”
    江九宁：“老爷子身体原因，家庭医生不让他多吃宴席，我是为他着想。”
    接下来是几道素菜，再到了餐后的甜点和水果。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以前难以吃到的山珍海味早就见怪不怪，人们的舌头越来越刁钻，多久没吃过让人惊艳的菜，可这一餐饭却足以让人动容。
    宾客们把一桌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一个都撑到了。
    一餐宴有惊无险地吃完落幕，结果格外圆满。江家里外面子都赚够了。
    吃完了饭，时间到了八点，宾客纷纷告辞离席。
    慕颂之坐到了最后，觉得自己该撤了，起身告辞，江九宁送他出来。
    慕颂之下午到的时候，天空还万里无云的，现在晚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好到停车场的路上都有遮挡。
    江九宁和他一路聊着：“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慕颂之：“不走了，和国外的合作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公司这边事情还多。”
    江九宁：“那挺好，回头我找你吃饭。你们都是大忙人，就我一个闲人。”
    慕颂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颂之告辞以后，去上了车。雨渐渐大了，水滴滴落在前挡玻璃上，发出沙沙声，他打开了雨刷，悠闲地打开了音乐。
    秋夜有点寒凉，慕颂之却觉得酒足饭饱之后，浑身都是暖的。
    这一顿饭吃得身心舒畅，回味起来，觉得唇齿之间都是香的。
    这片别墅区还有很多家没有入住，外面的配套设施也没跟上。
    加上这里人人家中有车，外面既没有公交也没地铁，更没什么商铺。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有点偏僻。
    慕颂之的车开出了小区，就看到有道颀长的身影立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
    他心里一动，放慢了车速。
    手机的荧光亮着，照亮了一小片，映出一张俊秀的侧脸。
    是那位小厨师。
    慕颂之把车停在路边，开了车窗问他：“下雨不好打车吗？上来吧，我载你一段。”
    那人抬起头来，这时候他摘了口罩，慕颂之才看清他的全貌，眉眼就像是一张画似的，看起来又冷又乖。
    小厨师站在雨中没有动，眉头轻皱，似乎是没认出来他。
    后面有车开出来，按了下喇叭。
    慕颂之催问他：“上不上车？”
    他也是临时起意，如果那人再不应，他就决定把车开走了。
    小厨师似乎到这时候才认出来开车的是今晚的宾客，他动了动脚步，开门坐在了副驾，扣上安全带。
    慕颂之发动了车问他：“你叫花图是吗？”他那时候在后厨只听了个音，不确定对不对。
    男人声音冷清地回答他：“开花的花，荼蘼的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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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花荼之前背了一个书包，这时候把包摘下来抱在胸前，低着头，有点拘谨。
    慕颂之觉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大学生，不像是一位厨艺高超的私厨。
    脱下厨师服，花荼身上没有一丝的烟火味道，反而是冷冷清清，干干净净的。他人也很瘦，下颌线条明晰。
    慕颂之想，一个能做这么好吃饭菜的厨子，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瘦的？
    上车以后，花荼就没说话。
    慕颂之也就没开口。
    在这个圈子里，家家户户都会请一些私厨，有常驻家里的，也有这种流动着接家宴的。花荼这实力绝对在里面是翘楚。慕颂之以前接触过一些厨师，很多都对他们这些公子哥儿十分热情，围着称兄道弟，就差跪下来叫金主爸爸了。
    原因无他，可能他们无心的一句话，就是一单生意，就是多少的钱。
    可是眼前的这位小厨师，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连他是谁都没有问。
    他越是不说话，慕颂之就越是好奇。
    他坐在车里，不断回味着刚才吃下的美食，忍不住瞄了花荼几眼。
    在过去的时候，慕颂之没觉得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可是到了成年以后，他越来越发现吃的重要性。房子买上几套就够了，衣服也都是身外之物，家里再豪华，睡觉也只是一张床。
    唯有这吃，王子也好，贫民也好，都需要每天吃饭。
    一天三顿饭，顿顿少不了。
    食色性也，这食就排了第一位。
    过了个路口，慕颂之下了决心，主动开口问：“你有兴趣去我家做私厨吗？”
    花荼一愣，侧头问他：“你没听说过我吗？”
    慕颂之摇摇头。
    这是什么问题？他应该听过他吗？
    慕颂之实话实说：“我对你们私厨圈不算了解。”
    过去他住在家里，家里有位老厨师张伯，跟着爷爷多少年了。然后他出国了几年，最近回来创业，就直接去外面下馆子。
    黑珍珠餐厅，米其林饭店，一家一家吃过来。
    外面的饭菜吃多了，就有点腻了，他忽然觉得请个私厨在家里做饭还不错，这才临时起意问了一句。
    然后慕颂之想，花荼这做菜的手艺，可能会在这一行很有名，所以才会这么问吧。
    花荼低下头说：“那你还是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说吧。”
    慕颂之：“我现在自己在外面住，不用问里家人。”
    开什么玩笑，他在外面别人也叫他一声慕总，怎么请个厨师还要家里人批准？
    花荼说：“哦，可是请我很贵的。”
    慕颂之心想，再贵自己也请得起吧？他直接问：“多少钱一个月？”
    花荼说：“一般是老板报价给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又冷又拽。
    慕颂之不懂行，一时不知道该说多少了。
    聊到这里，花荼一指前方的一个站台：“把我放在前面的站台就可以了。”
    慕颂之这才反应过来，花荼从上车也没说自己住哪边，本身也没想蹭自己的车。一驶出了别墅区，他就想下车了。
    慕颂之接触的人不少，很少遇到这么冷漠戒备的，再热络就有点奇怪了。他知道，剃头挑子一头热是谈不成生意的，这位厨师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也不缺生意。
    慕颂之把车停在站台，花荼就开门下车，半点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慕颂之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什么，又把他叫住：“等下。”
    花荼：“？”
    慕颂之回手从一旁拿了把伞，递给花荼：“雨大了。”
    就这么一会儿，雨已经从之前的小雨转成了中雨。
    花荼回头看了看他，接过伞打开来，说了一句：“谢谢你。”他的态度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是比刚才缓和了一点。
    慕颂之回想了一下他和花荼谈话，忽然明白过来，花荼不会是把自己当做随便搭话的登徒子了吧？
    拉人上车，直接问愿意不愿意做私厨，还让他开价。
    他知道圈子里有一些人，就是喜欢招惹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小明星，小模特睡遍了，就想尝尝大学生，小老师之类的新鲜口味，这位小厨师冷冷清清却别有风味，肯定是被人撩过。
    慕颂之想到这里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做菜挺好吃的。我刚才唐突了。”
    花荼听了这话，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慕颂之：“想尝我手艺的话，可以去这里。”
    慕颂之接过来看了看，那不是花荼的私人名片，而是一张餐厅的订餐卡，名字叫做桃选新餐。
    慕颂之再抬头，花荼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他随手把名片收在了钱包里。
    .
    接下来的几天，慕颂之一直在忙公司里的业务。
    他没有接父亲的盘子，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做的是时下流行的数据分析与市场营销。他们接入了几大公司的数据库，从国外采购了最前端的大数据分析软件，旗下还有多名资深的数据分析师，横跨了广告，演艺，实业等诸多行业。
    最近他们又从竞争对手手里拿到了几个单子，要给客服做方案，每天开会加班，慕颂之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一直到了半个月以后，江九宁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整个人病恹恹的：“慕哥，我觉得我大概是有病了。”
    慕颂之逗他：“怎么了？你看上哪家姑娘得了相思病了？”
    “没姑娘！你别给我乱传绯闻。”江九宁道，“我没想到当初那顿饭的后劲儿那么大。就那天吃饭的时候，我不觉得怎样。可是后来，每天再吃饭，都觉得我在吃垃圾，在吃树根。自此我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了两斤了。”
    慕颂之道：“半个月才瘦两斤，那说明你该减肥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想着出去打打牙祭。可是我又不想问季师傅那几个徒弟，和他们要联系方式，这事情太打脸，毕竟我当时质疑过……”
    慕颂之听出来了：“所以你就想让我帮你问问？”
    江九宁喜笑颜开：“慕哥聪明，你是我亲哥。”
    “我还真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他。不过这号码也不是白给你的。”慕颂之说着从钱包里取出那张订餐卡来。
    江九宁道：“行吧，你说要我做什么。”
    慕颂之报了电话给他：“我今天没开车，你去定个餐吧。今天晚上晚些，等我下班，你开车过来找我，我们一起过去。”
    过了一会，江九宁给他发了消息过来，晚上八点开餐。
    到了七点半，江九宁准时开车到了慕颂之的公司楼下。
    慕颂之一上车，他就开始抱怨。
    “大哥，你这是把我当司机加小弟呢，你知道我那个订餐电话打了多久吗？半个小时！”
    慕颂之好奇：“定个餐，怎么要那么久。”
    江九宁解释：“那个桃选新餐是个新式私房菜馆，操作骚得很，他们只提供场地，客人指定那边挂牌的私厨，点哪个私厨，私厨再来做单，所以他们都需要提前预约预定的。花荼今天晚上已经定了一桌了，不再接餐，我好说歹说加了钱，才给排到后面的。”
    慕颂之心说，这小厨师还真是见钱眼开，抓紧任何一个机会加价：“加了多少？”
    江九宁：“双人餐标三千八百八十八，加急费两千。”
    慕颂之：“行了，我今天刚完成一笔单子，我请你，回头给你报销。”
    车一路开到了桃选新餐。
    这里布置的是新中式风格，屋子里做了一些插花，都是用的真花。
    大厅里正当中直接搬来了一株桂花树，散发着丝丝绵绵的甜香。
    服务员很快把他们引到了里面的一间包厢。
    在旁边坐了一桌，四个人，喝了点酒，菜已经上齐了。
    里面一个高个子喝得高了，聊天的声音很大。
    慕颂之看了这景象，皱眉问服务员：“还有其他的座位吗？”
    服务员小声说：“我们这边是按照厨师分配位置的，今晚别的地方也都订满了，你们先坐这里等等吧，等下旁边那桌就走了。”
    座位没换成，两个人只好作罢。
    又过了一会，那人变本加厉起来，在那里叫着：“花荼呢？你们让那厨子出来，老子天天捧他的场子，一个月过来八回，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旁边还有人嘻嘻笑着：“孙爷，你是想要把人拐到床上去吧。”
    那人道：“只要他敢出价，爷就敢接。”
    后面他们就开始说一些笑话，几个人都喝多了，慕颂之觉得太难听了，起身想要阻止。
    江九宁一拉他，小声说：“我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是孙家的孙二少，孙普才。”
    慕颂之想了一会，才对上号：“是那个家里做出口贸易的暴发户？”
    江九宁点点头。
    他们这些豪门世家的子弟，一般都看不上那些忽然有钱的。
    不过做出口贸易，家里一般都是有点关系门路，他们本来就不同路，吃顿饭犯不上得罪人。
    那边聊了几句，又开始起哄，叫着让花荼出来，还大放厥词如果不出来今天就不走了。
    正闹着，花荼还真就出来了。
    慕颂之抬头看去。
    花荼今天穿了一身白色厨师服，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抬头的瞬间和慕颂之对上了，冲他点了一下头。
    然后花荼手里端着个盘子，走到旁边那桌说：“感谢孙少爷多日来的照顾，所以今天我就给你们桌加了个菜。”
    孙普才哈哈笑了，伸手去拉花荼：“这不是也是挺懂事吗？平时装什么装？我还以为你真是高岭之花能够硬气到底呢。”
    一旁的同桌也问：“加的什么菜？”
    花荼面色没变，打开手上餐盘里的盒子：“一根黄瓜。”
    呦？！
    这一下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花厨的加菜，这别人可都没这个面子。”
    “孙少，我看他是对你意思。”
    孙普才笑得更大声了：“好好，一根粗大的黄瓜，回头晚上让你尝尝。”说着话，他的手搭在花荼的腰间。
    花荼不动声色躲了，把盘子放在桌子上，低头用手一拉黄瓜的两端。
    那黄瓜一下子就像是剪纸一般拉开了，原来这黄瓜早就被切成了拉花。
    花荼的刀功精湛，这一根黄瓜大概被切了上百刀，每一片薄得像是纸，只是端上来的时候还拼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
    花荼把黄瓜拉了一个弯，造型十分漂亮，往前一推：“各位慢用。”
    这动作一出，那桌上一下子就安静了，谁都知道这拉花黄瓜是个什么意思。
    那孙普才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脸色都发绿了。
    “怎么？你们不吃吗？”花荼抬眼，眉目里都是冷意，嘴角却挑起了一丝笑容，“孙大少爷你嘴里要是再不干净，我就换根黄瓜切着试试。”
    一出戏看到了这里，坐在一旁的慕颂之没忍住，举起手来鼓了几下掌。
    他以为花荼只是冰山美人而已，没想到还是根小辣椒。

 第4章

    孙普才这时候反应过来，借着酒疯跳起来暴怒：“艹他妈，一个厨子，我给你脸了！今晚不办了你我不姓孙！”
    他直接起身一把就抓了花荼，粗暴地想把人往前拉。
    花荼身体偏瘦，一下子被他抓住，冷白的皮肤瞬间就红了。
    慕颂之看到这边动了手，直接起身右手捏住孙普才的手腕：“放手！”
    孙普才手腕吃痛，把花荼放开了。
    慕颂之左手拉过花荼来，护在身后。
    孙普才看他们只有两个人，又看慕颂之高高帅帅的有点面生，开口骂道：“艹，还有人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
    慕颂之抬眸：“你是我孙子。”
    然后他直接飞出一脚就把孙普才踹出去几米，哗啦一下子撞倒了桌椅。
    “老子杀了你！给我一起上！”孙普才红了眼睛，起身反击。
    其他的几个人也开始举起酒瓶子和椅子，把慕颂之围在了当中，眼看就变成一场群架。
    江九宁打架就是个白送的，自己知道几斤几两，往后退了几步，以免被波及到。
    孙普才冲过来，冲着慕颂之打出一拳。
    慕颂之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他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带着金丝边眼镜，一身西服革履配了领带，打扮得像是个斯文败类。这时候打架动不开手，抽着空把领带往下拉松，解开了上面的两颗纽扣。
    孙普才又冲过来，想要打个勾拳，拳头却被慕颂之攥住了。
    随后慕颂之以牙还牙，一记重拳反打在孙普才眼眶上。
    孙普才的眼睛直接青了。
    江九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吹了声口哨：“慕哥，好帅。”
    其他几个人也冲上来，慕颂之见招拆招，完全没让他们占到半点便宜。
    随后他脸色一冷，找了个空子拉住了孙普才的手臂，往后一旋，把他整个人按得跪下来，脑袋侧贴在桌子上。
    其他的几个人愣住了，看起来对面是个练家子，这架势，估计打不过。
    店家看到这边打起来了，呼啦一下过来一堆服务员，还有客人远处站着看热闹。
    有个店长模样的过来□□脸：“几位客人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了人，那几个人开始恶人先告状了，一指慕颂之：“他先动的手！”
    “有没有王法？！报警报警！”
    “孙少受伤了，叫救护车！”
    “今天必须把这打人的送进去！”
    一旁的江九宁站起来，脸上表情贱兮兮的：“哎呦，打不过就开始颠倒黑白了，你们人多势众是不是？早就录下来了，分明是你们先动的手。”
    他刚才没吱声，一直拿手机偷偷录着，录了好一会了。
    这时候按下了播出键，手机里面就传来孙普才那一伙人之前大声开玩笑的声音。
    直到后来他们骂人动手，录了个齐全。
    江九宁放完了一段还说：“我要不要把这些发到网上啊？也让人们评评理。那样的话，你们这几个人模狗样的小畜生就出名了。”
    谁是谁非很清清楚楚了，店家和服务员往前一步，那几个人就放下了酒瓶和椅子。
    慕颂之手往下一按孙普才：“道歉！”
    孙普才到这时候索性就不要脸了，脸贴在桌子上，梗着脖子骂：“我艹你祖宗！你们给我等着的！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跑！”
    人群里有人认识孙普才，这时候也认出来慕颂之了，往前走一步说：“孙二少道歉吧，这位是慕家的二少爷，慕颂之……”
    随后人群里有人小声说：“他爷爷是慕远征，他爸爸是慕寒生，妈妈是苏婵，哥哥是慕泰然，嫂子是傅清莹……”
    这人背家谱似的，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笑。
    每说出一个名字，孙普才的脸上就白一分，全说完，孙普才的脸色就变成了苍白，看起来快要进icu了。
    四下的宾客忽然安静了。
    就算是再孤陋寡闻，这些名字之中他们也听说过一两个。
    随便哪个拿出来在忻城都是风云人物。
    而这背后的慕家，就算不是忻城的首富，也能排到前三。
    孙普才刚才又醉又疯，这时候酒全吓醒了，嘴唇颤了颤：“慕少爷，对……对不起。是我眼睛瞎了。”
    慕颂之这才松了他，拉过来低头站在一旁的花荼：“给他也道歉。”
    孙普才不情不愿地说：“花厨，对不起。”
    慕颂之懒得和他说别的，骂了一句：“滚。”
    孙普才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连滚带爬，灰溜溜地走了。
    慕颂之打完人，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文尔雅，理了理衣服和店家说：“回头打坏的桌椅盘子我们这边结了。”
    店家点头哈腰：“哪能呢，欢迎慕少爷光临本店，是我们给慕少爷添堵了，等下我们给你换个大桌。”
    慕颂之这时候又走向花荼问：“手没事吧？”
    花荼低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事，谢谢你。”
    慕颂之看他真没事才放下心来，开口道：“不用谢。”
    江九宁说：“哎呀，也和我们有点关系，他要是打伤了厨师，我们今天晚上就吃不到饭了。”说到这里，他弓了身子捂着肚子问，“大厨你几时开饭，我为了这顿中午饭就没吃，快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花荼连忙转身：“我去后厨做菜。”
    店家很快过来，把满地的狼藉还有桌椅都打扫了，又把慕颂之和江九宁换到了旁边一个大一些的厅。
    两个人坐在了桌子旁，桌子的中心是和下面连通的，几株盛开的睡莲在袅袅的蒸汽之中，发出阵阵幽香，煞是好看。
    差不多等了十几分钟，就开始上菜。
    这私房菜是厨师根据每日的鲜食来定的菜单，没有点菜一说，上什么全看厨师心情，也是一种惊喜。
    先上来了几盘前菜冷盘，醉虾，西湖糖藕，蓝莓山药，藏书羊肉，白切鸡的冷拼，随后开始上热菜，第一道是鹅肝。
    想要做好鹅肝，首先第一点就是要去腻去腥，慕颂之之前在各个餐厅吃饭，也吃过一些有关鹅肝的创意菜，其中最有印象的是大董的樱桃鹅肝，那道菜是把鹅肝做成樱桃的形状，外面裹着糖汁，里面又糯又香。还有炉火神的山楂鹅肝，是用的薄薄的山楂皮把鹅肝当做馅料。
    今天花荼做得这一道白玉鹅肝和他们的都不太相同，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选择的食材是大朵的白玉蘑菇，蘑菇倒置，把梗子用刀分为花瓣，做成一朵朵小花的形状，随后把鹅肝放置在中间，点上酱汁，一盘端上来，就像是一盘白色的小花。
    慕颂之夹起来尝了一个，刚才被那些事扰乱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鹅肝的味道本身就是和白玉菇相融的，微甜的酱汁很好地解开了鹅肝的腥，只剩下了肥而不腻，细致绵延的口感和难以言说的鹅肝味道。
    中西合璧，香味浓郁。
    一般的厨师都是术业有专攻，花荼上一次做的是传统的淮扬菜。慕颂之以为他会比较擅长中餐，没想到创意菜做得也不错。
    第二道菜是酥皮乳鸽，鸽子很小，看上去就是十几天的小鸽子，炸到金黄，外皮像是玻璃脆纸，却一点也不油。
    一咬下去，舌尖就苏了，鸽子外面脆生生的，里面的肉嫩得流汁，香味直接深入了骨髓。
    江九宁毫无形象地吃了，差点骨头一起啃了。
    随后是第三道，花胶鸡，连汤带肉上来一盅，这一道汤喝起来和上次三叠鸭的汤完全不同。上次的汤是清亮鲜香的，这一道却是浓稠醇香的。
    鸡汤已经是浅黄色，浓稠到挂勺，每一滴里都蕴含了味道，汤里还配有鸽子蛋和软糯的花胶，再搭配上笋片。
    慕颂之尝了一勺，每个舌头上的味蕾似乎都唤醒过来，只觉得滋补好吃。而且这道汤还占了一个暖字，喝上几口，浑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花胶鸡还没喝完，又上了道菊花茄子，这菜是把茄子做成菊花形状，入油炸的，也是十分好吃。
    江九宁忍不住让服务员上米饭，服务员笑了说：“等下还有松露肥牛饭，确定要上吗？”
    江九宁摆手道：“不用了，那我等肥牛饭吧。”
    主菜是龙虾三吃，选用的是小臂长的大龙虾，先端上来给他们看了看活虾，随后才拿到后厨现做。
    虾脑和虾籽用来蒸蛋，龙虾的身子做了蒜蓉，龙虾的头尾碎肉用芝士焗了。
    在以往慕颂之不太喜欢吃龙虾，因为每一次饭店做了都觉得是在暴殄天物，佐料和酱汁一复杂，完全掩盖了龙虾的那种天然海鲜的甜鲜味。
    而这三种做法，恰恰是最能够保留龙虾原始味道，又能够让味道更上一层楼的。
    龙虾处理得极其干净，每个步骤也很考究。
    整体口感鲜嫩q弹，咬着就能够感觉到舒适感。
    最后上了道炒青菜，一盘全素的青菜被炒出了肉香味。
    随后就是主食松露肥牛饭了。
    这一道虽然是主食，里面也加了一些蔬菜，黄油混合了食用油，炒到软的洋葱丝，滑嫩嫩的小蘑菇，配上上好的和牛。
    饭里拌了无菌蛋的蛋液，撒了一点胡椒粒去腥，点睛之笔是几点醋，最后配上松露的味道。
    每一粒米都是光滑弹润的，综合了各种香味。
    简直是完美。
    餐后甜点是杏仁豆腐冻，再加上一碗雪梨燕窝羹。
    摆盘就像是艺术品。
    这些菜品没有什么既定的规律，都是随心所欲的，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每一道却都给人不同的感觉。
    既有中餐的华丽，又有西餐的精致。
    荤素很好搭配，养生又美味。
    而且菜量把控得不多不少，不是冒然上来一大盘，也不像是小鸟喂食一般吃不够。
    每道菜恰恰是够吃，但是距离吃够还欠上那么一点点。
    一顿饭下来，盘盘清空。
    江九宁意味犹尽道：“我觉得上次的就不错了，没想到也只发挥了八成的功力吧，不限定淮扬菜以后，这做得更自然了，也更合我的口味。这顿饭才几千我居然有一种你赚了的感觉。”
    慕颂之：“……不用提醒是我付账，谢谢。”
    两个人吃到心满意足，起身买单结账。
    江九宁来的时候饿得不行，现在撑到了，起身都是慢慢支起来。
    慕颂之损他：“你这是扶墙进来扶墙出去啊。别人看了还以为你家里怎么饿着你呢。”
    江九宁道：“太好吃了，我估计回去称称得涨三斤。”
    两个人出了饭店，忽然后面有人叫：“慕少爷……”
    慕颂之回头，看到是花荼跟了出来，现在他已经换下来那身厨师服，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站在路边。
    慕颂之以为他是出来答谢的：“辛苦了，今天做的挺好吃的，以后我们还来捧场。”
    花荼望向他，往前迈了一步问：“上次你说想要私厨的事，有没有考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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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花荼看他没说话，又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我以后可能不在这边做了。”
    这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有的店铺已经关了，花荼身后是漆黑的寒夜，他急着出来，穿得有点单薄，看起来整个人越发冷清。
    因为他的皮肤太白，所以衬得鼻尖和眼尾冻得红红的，有点让人心疼。
    慕颂之反应过来，今天他打了孙普才。
    他是不怕那些人，可是如果后面孙普才再来闹事，这饭店和花荼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花荼大概是出于这种考虑，想要换个工作。
    慕颂之上次问花荼有没有兴趣做私厨是有点一时冲动，现在花荼忽然问过来，他反而有点犹豫了。
    可是一想到如果就此别过，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像这样的人间美味，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慕颂之那点犹豫就马上烟消云散了。
    慕颂之点头说：“我还有打算，就是价格方面……”
    花荼松口说：“我可以打个折。”
    他们两个人这话一出，江九宁开心了：“行啊，慕哥你要是把他请去做私厨，那我岂不是可以随时过去蹭饭了！”
    慕颂之觉得不能亏待了花荼，他知道在五星级饭店或者是米其林餐厅做主厨的话，一个月是几万到十几万左右不等，有的还有餐厅的分红。
    私厨有一些私人性质，他估了个价。
    “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给你开一个月十万的基本工资，原料费用另计。早中晚三餐，每周休息一天。我外面有应酬不回家吃饭的话不算，如果有超过四人的聚餐，另外给你一万补贴，如果是超过八人的餐，另外给你两万补贴，如果有两桌左右的家宴，另外补贴五万。”
    花荼冷静地说：“可以，我需要包住宿，要签劳动合同，还要看下你家厨房和工作环境，根据我的要求进行调整。”
    慕颂之答应下来：“那我把你签到公司里，回头让我秘书给你做份合同。”
    两个人终于互相加了微信，花荼的微信很好认，头像是朵小花花，旁边有个对话框，写了个“喵”字。
    慕颂之又问：“你大约哪天可以开工？”
    花荼说：“我准备一下，收拾下东西，如果合同顺利，后天下午我去看下环境，然后搬过去。”
    看他们三言两语谈得顺利，江九宁在一旁兴奋地搓着手，满脸写着“干饭人”三个字。
    等他们聊完，江九宁狗腿地去开了车：“兄弟，下半辈子我就跟你混了。”
    慕颂之神清气爽，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毫不留情拒绝了他：“那不行，带着你个拖油瓶，你未来的嫂子会有意见的。”
    “我可以帮嫂子做司机。”江九宁说，“我现在只要想到花厨，不争气的眼泪就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慕颂之：“擦擦口水，好好开车。”
    当晚，慕颂之就把签约的事情吩咐给了自己的秘书乐舒云。
    他秘书是个男人，三十来岁，干事认真靠谱。
    随后慕颂之又拉个群，让乐舒云和花荼见面商量签约的事。
    第二天上午没约客户，慕颂之给自己放了个假，跑到健身房去运动了一个上午，把吃下去的脂肪消耗掉。
    他游了个一千米，从泳池出来，擦干了八块腹肌上的水。等他换了衣服看了看手机，就发现乐舒云的几个未接电话。
    慕颂之急忙回拨回去：“公司出什么事了？”
    乐舒云：“不是，是那个厨师的事！慕总你是找了个厨子还是找了个祖宗？”
    慕颂之：“怎么了？”
    乐舒云：“那人太龟毛了，我本来是用俞嫂的那份保姆合同给他改的。结果他一个一个条款和我抠，什么五险一金要计算，个人税收怎么缴纳，出差车马费怎么报销……还有一堆的规矩要求写到合同里。比如早上早于六点不上班，中午一点到两点是午睡时间，不能打扰，晚上八点以后不加班，试用期只能一个月，离职了还要n+1。做厨子还要年假！还和我扯劳动法！”
    慕颂之：“辛苦你了。”
    乐舒云委屈：“老板我谈完了想起来，我今年年假还没休呢！”
    如果这不是老板指派了工作一定要的厨师，乐舒云早就掀桌了。
    慕颂之问：“那结果呢？”
    乐舒云长叹一口气：“反正，他说的我都列上了，合同做好了发给你看下，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我这边就走流程找法务盖章了。”
    慕颂之挂了电话打开文件，看着上面满屏幕的修改信息，心想这合同改得够详细的。
    他之前签几千万的单子，都没改动这么多过。
    不过细细看起来，提的要求并不算过分，还有的很合情合理。
    那个基本工资十万就给加了个“税后”。
    私人服务行业和一般的职场员工不太一样，很多保姆，司机，管家，私人秘书，讲究的是随叫随到，所以不谈什么八小时工作制，工作也往往和生活是分不开的，合同呢也是随便签下，很多条款都不规范。
    反正最后履行起来，都要看东家的良心和劳工的道德水平。
    但是这样也就造成了有很多前期说得挺好，后来起摩擦扯皮的情况。
    花荼这样，明显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慕颂之问：“那你觉得那厨师人怎样，做人做事规矩吗？”
    乐舒云想了想说：“还挺规矩的，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长得也很好看。话不多，很有礼貌，一来了以后就拿出自己的所有证件，健康证还有三个月内体检报告主动交过来，各种荣誉证书也给我看了。”
    慕颂之道：“没有本事的人这么做，那就叫做‘作’。可是放在有本事的人身上，最多算是‘傲娇’。行吧，就这么给他签了吧。”
    他觉得花荼认真点不是坏事，至少对他而言，吃这样的人做的东西，才更放心。
    签好了合同，慕颂之就发给了花荼地址，约好了明天下午见面。
    花荼提出要见慕颂之的采办，慕颂之就约了他家的采办曾阿莱，到时候一起过来。
    所谓的采办，也是现在新兴的一种行业，专门服侍那些有钱人的。
    你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列个单子发过去，采办就能够给你买过来，而且绝对售后完美。
    无论是化妆品，限量包包，各种演唱会内场的门票，还是说电脑，家具，家电，再到各种的瓜果生鲜，甚至是宠物猫狗，汽车游轮，只要你说了，他就能给你以最快的速度买到，送货上门，完成手续，而且品质一定是最好的，简直就是小叮当一般有求必应。
    当然他们的佣金也非常不菲，结算是月结，按照购买金额抽成。
    这样的优质服务，让很多有钱人对采办极其依赖，没了采办，简直就不会生活了。
    .
    到了第二天下午，慕颂之午饭以后就没出去。
    他为了上班方便，自己在公司的附近买了一处三百多平的大平层。
    平时就他和保姆俞嫂两个人一起住。
    到了两点半，准时准点的，门铃响了。
    慕颂之走过去开了门，花荼还是背着那个书包，站在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条黑裤子，把上衣的下沿塞了进去，腰细不说，还显得一双腿又长又直。
    慕颂之和他打了个招呼，花荼就冲着他点了下头。
    他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
    “进来吧，采办刚给我发了信息，还堵在路上。”慕颂之把花荼引入屋子里，“这里平时就我和俞嫂在，俞嫂是我的保姆，家里有洗碗机，洗菜收拾一类的事情都可以俞嫂做。”
    那位叫做俞嫂的保姆看起来五十多岁，不声不响的，过来给花荼一双准备好的拖鞋。
    花荼张看着里面，进门是一个十字圆厅，随后是个八十平左右的大客厅，前面是一面的落地窗，采光非常好。
    慕颂之主动道：“我带你看看。”
    他领着花荼一路走着：“这边是厨房和餐厅，那边是书房，这个是主卧，那个是保姆间，以后你就住这间次卧，是带衣帽间和独立洗手间的。”
    花荼看了看，他似乎对自己的住处不敢兴趣，又晃悠到了厨房那里。
    慕颂之家的厨房还挺大的，分中厨和西厨，中厨里有个硕大的双开门冰箱。
    西厨里有个二乘二的方形中岛，可以做面点和糕点。
    慕颂之虽然不做饭，但是厨房配置挺齐全的，什么蒸箱、烤箱、微波炉、榨汁机一应俱全。偶尔他也会让俞嫂给他做点简单的饭菜，各种佐料也都有。
    在厨房的一边，是一个温馨的餐厅，桌子是长方桌，从屋顶上垂下来花型的吊灯。在一旁还有个小吧台，分高低两边，低的是个操作台，放着咖啡机，豆浆机，高的旁边放着四把高脚凳。
    吧台后面是个楼空酒柜，慕颂之平时喝酒不多，放着几瓶红酒、黄酒和清酒。
    花荼慢慢走过，纤细的手指在台子上划过，他点开炉灶，把火开到最大，观察了一下火焰，然后又打开抽油烟机听了听。
    随后他打开了各种柜子，神情严肃而认真地清点里面的东西。
    慕颂之看花荼拿起酱油看了看，又拿起锅看了看，随后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慕颂之感觉自己的厨房在接受一位面试官的考试。
    而这面试的结果，好像不怎么样。
    果然，花荼直起身子道：“你这厨房里的东西，不太行……”
    价值百万的豪华厨房就得了这么个评价，慕颂之顿时尴尬了。
    还好他没尴尬太久，门铃声就响了起来，俞嫂去开了门，曾阿莱熟门熟路换了鞋进来，他是个个子不高的小胖子，长得十分喜庆。
    曾阿莱：“对不起，堵车堵车，这前面一个路口，水泄不通的。”
    慕颂之看到了救星，把他往前一推：“花荼，你需要买什么，就和他说。”
    曾阿莱业务熟练，服务态度贼好，马上掏出手机：“您说，我记着！”
    花荼在中岛边支着身子长叹一声：“首先说锅吧，蒸锅不够大，砂锅没有，平底锅和炒锅也要新买，各种工具缺得太多，案板和刀都要再买，再说调料，基本没有几个能用的……”
    说到这里，慕颂之的手机响了，他示意他们道：“那你们慢慢对着，我先接个电话。”
    等他绕到了客厅，看电话是江九宁打来的。
    慕颂之接起来，江九宁就给他撒娇：“慕哥，小花花过去了没？饭饭，饿饿……”
    慕颂之道：“厨房面试没通过，今天没戏！”

 第6章

    慕颂之打完了电话，处理了一会工作，过了两个小时，再来到了厨房里。
    他看花荼还在和阿莱对着需要采购的东西。
    阿莱已经把笔记本拿出来，列了个表格，一项一项地填写了进去。
    慕颂之过去问：“你们进展如何了？”
    花荼抬头说：“基本好了，你看下吧。”
    慕颂之就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旁边，看了看阿莱列的表格。
    一共列了两百来行，大到锅具案板，小到各种的调味品，还有一些常备的干货和食材。
    慕颂之从这张表格上再次领略到了花荼的讲究。
    其中的各种用品详细标注了规格和型号，甚至有的精准到了年份。
    慕颂之道：“就按照他说的买吧，然后我单纯是好奇，没有这些不能做么？比如酱油，需要这么多吗？”
    花荼说：“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不好。”
    花荼说话的时候倾着身，慕颂之离他很近，能够闻到他身上一种味道，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是甜丝丝的。
    然后花荼简单解释，修长手指指着表格：“比如生抽、老抽、酱油、豉油，普通的家庭可能不分，但是做出来味道其实会相差很多。单说生抽，这一种生抽的酱香味道重，适合做红烧类的菜品；这一种甜味浓，适合做本帮菜；这一种比较清亮，而且薄盐，就适合炒普通菜时点上一点。如果用错，基本一盘菜就毁了。”
    听了这一番话，慕颂之和阿莱在一旁只剩点头。
    花荼又说：“再比如醋，醋分为高粱醋，米醋，麸醋，糯米香醋，果醋，白醋，陈醋，黑醋，不同种类不同用处。甚至说，不同的牌子，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年份，产的味道都不一样。如果用的不对，做出来的菜就不会好吃。”
    慕颂之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醋，觉得自己的牙都酸了。
    他感觉花荼说起这些的时候，如数家珍，整个人都有了一种迷人的神韵。
    专业的果然是不同的。
    在这个领域里，他就是当真无愧的专家。
    花荼说到这里解释了一句：“我会根据所有的材料用料，进行配比，避免浪费，佐料也会买密封小瓶的。”
    曾阿莱说：“放心放心，我来买过来，明天就送到家。绝对是刚生产最新鲜的。”
    慕颂之忽然看到一旁还有个附加项目，又是疑惑：“怎么还需要花盆？”
    花荼解释：“很多香料，必须是新鲜的，比如小葱，只要摘下来一会儿，就会有一种死葱气，这也是很多小孩子不喜欢吃葱的原因。可是新鲜的小葱，是只有香味的。其他类似的，还有薄荷叶，九层塔之类的，一旦不新鲜了，味道会大打折扣。所以我会让采办买回来，养在花盆里。”
    慕颂之想，果然是食不厌精，不请私厨，他还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讲究。
    最后花荼说：“先采购这些吧，以后每日所需的新鲜食材我稍后再发给采办。菜不可以过两天，家禽之类的要活的，鱼虾要打氧，海鲜也要鲜活，家畜必须当天凌晨现宰的，部位和份量我都会要求好。”
    曾阿莱竖起个拇指：“慕少爷有口福啊，我采办的这几家里，您是最懂规矩的。你们要求提得越细，我就买得越好。”
    等曾阿莱走了，花荼转头看向慕颂之。
    慕颂之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要回去搬下家，大约五点左右再过来。”花荼说完从书包里取出厚厚的一叠，像是卷子样的东西，“慕少爷你答一下题吧，等下我回来给我。”
    慕颂之有瞬间懵了。
    什么？
    答题？
    大学毕业以后他就没答过卷子了，结果现在还要考试？
    他果然请的不是个私厨，而是个祖宗吗？
    花荼安排好了工作，背着包出去了。
    慕颂之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那一叠卷子，里面的要求非常详细……
    第一大题：基本信息。
    性别、年龄、祖籍、身高、体重，每天的作息习惯。
    慕颂之表示理解。
    这些还算是正常，地域和祖籍决定了一个人的口味，生活习惯也需要互相了解，毕竟厨师做饭的时间，需要跟着主顾的时间走，写好了也方便安排。
    他自己就是做大数据的，知道这些信息的重要性。
    第二大题：饮食习惯
    这个也还算正常，厨师也需要知道你不吃什么，爱吃什么。
    首先是，忌口，并写明原因。
    慕颂之写上了香菜，芹菜。
    再往后……
    曾经到过的地域和国家，吃过的餐厅，最喜欢的食物（素食，肉食）。
    慕颂之也填写了，他喜欢粤菜，鲁菜，淮扬菜，川菜不是重辣的也可以尝试。除了中国的几大菜系以外，他印象比较好的，有西班牙菜，泰式料理，日料寿司是美味，法国大餐也不错。
    最喜欢吃的蔬菜是番茄和土豆。肉类是牛肉，无论是烧烤，火锅，肥牛，都喜欢吃。
    其次是鸡，但是需要做的鲜美。
    里面还有个表格，需要写他能够接受食物的程度（酸度，辣度，甜度，咸度）。
    是否可以吃冰制冷食。
    对酒类饮料的适应度，喜好度。
    ……
    慕颂之写到了这里，已经手腕有点酸了，他往后翻去，想看看后面还有些什么。
    第三大题：身体健康
    这部分是问身体是否有问题，有没有蛀牙，有什么常见病或者是慢性病（例如糖尿病，高血压，低血糖），是否有过敏性食物（例如海鲜，花生），使用什么常用的药物（例如头孢）……
    体脂率多少，每周运动几次，是否有减肥增肥需求，希望达到怎样的饮食健康管理……
    是否需要食疗养生。
    第四大题：成员需求
    你的家庭成员有几名，分别有些什么需求。
    家中是否有宠物，是否需要宠物配餐。
    家中是否有小孩子……
    第五大题：节假日与纪念日
    各种节日需求，主顾生日，结婚纪念日，特殊意义的日子。
    比如中秋节需要什么馅的月饼，端午你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元宵节……小年夜……
    饺子什么馅？
    第六大题：合作模式
    一，厨师根据时令制定菜单
    二，主顾点餐模式
    三，按照地域菜系抽签模式
    ……
    慕少爷最初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写到后面，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
    不过这些问题似乎确实是和生活息息相关的，足以见花荼的细致。
    慕颂之安慰自己，他只需要填个表，而花荼是需要把这些牢牢记住，然后需要按照这个单子上进行准备的。
    想一想，这样一个月十万好像还花得有点值得。
    填写到第四部分的时候，慕颂之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江九宁打了个电话。
    江九宁：“喂。慕哥晚饭有转机了吗？”
    慕颂之：“就记着吃，我这边写卷子呢。”
    江九宁：“怎么，不光是厨房要面试，你也需要面试吗？”
    慕颂之：“对，不光是我，还有你，你要是答不好，蹭饭的资格都没有。”
    江九宁：“等下，我考试综合征，你这么说我就头晕。”
    慕颂之：“少废话，我给你念题，有什么忌口和习惯都给我赶快报过来……”
    .
    到了快五点，花荼那边把东西搬过来了，一共是两个大箱子，外加一个木头盒子。
    慕颂之看他自己上来了问他：“你怎么不让保安帮忙？这边保安的工作范畴就有帮着搬东西的。”
    花荼说：“没关系，东西不多，我自己可以。”
    慕颂之说：“我帮你吧。”
    他拎了一下其中的一个箱子，慕颂之愣了，箱子贼沉。
    花荼抢过来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然后慕颂之就看着花荼伸了伸小胳膊，一手拎着一个箱子提进次卧去了。
    慕颂之想，原来花荼只是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这小子力气不小。
    他原本还有点担心花荼因为长相俊秀文弱在外面受人欺负，现在看，花荼也还是有点自保能力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花荼过来拿了慕颂之写的答案，看了看，似乎十分满意。
    然后花荼问他：“晚饭你准备怎么办？”
    慕颂之说：“我记得你的合同是从明天开始算的，今天东西也没齐全，要不我请你出去吃个饭吧，也算是合作愉快。”
    花荼摇了摇头：“那你自己去吧，我不和主顾一起出去吃饭。”
    慕颂之想，花荼可能是在避讳，改口说：“点外卖也可以。”
    花荼看他在迁就自己，建议说：“我之前看你冰箱里还有一些简单的食材，要不今天凑合一下，我给你做几道家常菜？”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解释，“不额外收费，不过现在东西不全，你别和我平时做的比。”
    慕颂之问：“你搬了一天的家，不累吗？”
    花荼又是摇摇头：“在我看来，做点家常菜，算是休息。”
    慕颂之道：“那好吧，做三份，俞嫂的会拿到自己房间吃。”
    两个人商量好，花荼就进了厨房，这时候他打开了那个带过来的木匣子。
    慕颂之这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很大的刀架。
    匣子打开以后一应俱全，菜刀有四五把，还有一些蔬菜刀，尖刀，小刀，剪刀，叫不出名字的刀，每一把都磨到光亮如新，满满一盒子的“凶器”。
    慕颂之想起来，怪不得之前的单子里没有刀，原来花荼是准备带过来用自己的。
    .
    花荼穿上了厨师服，带了帽子进入厨房。
    慕颂之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把笔记本端了出来，坐在吧台那里，一边看乐舒云发给他的财务报表，一边看着花荼做饭。
    家里的食材不多，花荼找了找，凑了一下，最后决定做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番茄炒蛋，外加配个排骨山药汤。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这一餐也不算是对付了。
    花荼很快就开始动手，排骨焯水后，先过了下油，随后进锅大火翻开。
    随后把里脊肉和鸡腿肉切好，上浆腌制。
    长粒的香米淘好，电饭锅里蒸上。
    随后是处理蔬菜，西红柿过水去皮，胡萝卜，黑木耳切丝。
    各种需要的辣椒，香料切好备用。
    慕颂之低头看着报表，听着花荼做菜，别人切东西是嗒、嗒、嗒、嗒、嗒，花荼切起来是嗒嗒嗒嗒嗒……
    他偶尔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花荼的刀是真的会在手上转的那种。
    一会儿功夫，材料准备好了以后就开始炒菜。
    慕颂之家里有三个灶头，外加一个电磁炉。
    花荼把所有的锅都用上了。
    慕颂之坐在吧台里，隔着一扇玻璃门看着里面忙碌的花荼。
    一下子需要做这么多菜，他是忙碌的，来回穿梭于灶台之间，可同时他又是从容的，似乎做这些完全游刃有余。
    在专注的时候，他低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美人秀色可餐。
    慕颂之正看着，忽然花荼把食材放入油锅，刺啦一下，厨房里腾起半米高的火焰。
    明艳的橙色照亮了花荼雪白的侧脸。
    花荼却面无表情，丝毫不乱，把锅一颠，勺子配合着划圈。
    食材就在火焰里翻滚着，上下起落。
    火候和时间到了以后，勺子一收，锅侧偏，一份菜品准确落入盘心里。
    慕颂之一时感觉自己在看电视里的厨艺争霸赛，而且像是冠军赛。
    这是免费可以看的么？
    炒个鱼香肉丝而已，要不要这么大动干戈，赏心悦目啊？
    ※※※※※※※※※※※※※※※※※※※※
    当两人终于心意相通时，慕颂之把花荼拉到床上，花荼一推他的手，从枕头下取出了一叠卷子。
    花荼：老公，为了生活和睦答个卷子吧。
    慕颂之拿过来：你的尺寸是？你的频率是？你的嗜好是？你最喜欢的位置是？你最喜欢的前戏是？……
    慕颂之：？？？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当初被问题支配的恐怖……

 第7章

    花荼做饭很快，其他的几道菜依次出锅，这时候汤也好了，到了六点多，四菜一汤就摆上了桌。
    到了最后，花荼还简单做了个摆盘，雕了几朵萝卜花放在一旁，又用酱汁打了个点。
    几道家常菜，在橙黄色的餐厅灯光下，显得颜色润泽，香味扑鼻，精致非凡。
    而且花荼的时间控制得很好，几道菜几乎是同时出锅的，菜上还冒着热气。
    花荼问慕颂之：“需要饮料吗？你是先吃菜还是要盛饭？”
    慕颂之说：“有汤的话不用饮料了，直接盛饭吧。”
    这几道菜，都是下饭的菜，也都是他喜欢吃的。
    花荼就给他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然后他又给俞嫂盛了一份送过去，自己转身去收拾厨房。
    慕颂之说：“别管了，过来一起吃饭吧。”
    花荼说：“你吃吧，我拿到房间去吃。”
    慕颂之皱眉说：“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做一大桌子菜，我自己一个人独自享用的。别的事情按你说的来，这件事听我的。”
    俞嫂岁数大了，又是个女的，饮食习惯和他不一样，他不强求。这小厨师在外面避讳不愿意一起吃就算了，在家里怎么也这么拘谨？慕少爷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花荼身子没动，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有点戒备，还有点疑惑。
    慕颂之意识到，自己在用和下属说话的语气来讲话了，意思没有表达清楚，他把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来。
    花荼和他接触过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平静的外表下，有着一种傲骨。
    慕颂之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吃饭，太寂寞了。与其说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不如说是请求。”
    从家里搬出去以后，他已经自己独自吃了很久的饭了。
    没有亲戚家人的唠叨和陪伴，没有朋友在身边。
    最初感觉到自由和放松，慢慢的，就觉得不好受了。
    有时候会感觉自己穷得只剩下了钱。
    所以慕颂之越来越不喜欢在家里吃饭，有事没事约个朋友同事，有时候一天都呆在公司里，叫份外卖就凑和了。
    吃饭的时候打开百叶窗，看着外面来来回回的同事，也会减少一分孤独感。
    慕颂之的观念认为，美食是应该共享的，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亲朋好友全都不在身边了，那独自享用美食，又有什么意义？
    花荼妥协了：“好吧，那如果来客人，我就不上桌了。”
    他这才脱下了厨师服和帽子，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饭。
    花荼坐过来说：“快吃吧，菜要凉了。”
    慕颂之这才开始吃菜吃饭，他先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众所周知，鱼香肉丝没有鱼。可是花荼做得这鱼香肉丝愣是让他尝出了一点鱼鲜味。
    那种鲜辣酸甜的味道，混合着天然葱姜的香气，包裹着每根肉丝。肉丝似乎是用蛋清腌过，又滑又嫩。
    随后他又尝了尝宫保鸡丁，这道菜也是红而不辣，入口鲜香，鸡肉脆滑好吃。
    还有鸡蛋西红柿。
    慕颂之虽然经常出入高档餐厅，但是还是喜欢点这道菜，只要菜单上有这一道，他都会点上来尝一尝，爷爷那边的厨师张伯也会做这一道菜。
    慕颂之发现，这道菜虽然原料和做法简单，却有点奇特。
    那就是所有的厨师做出来的番茄炒蛋，味道都不一样。
    有的咸口，有的甜口，有的放葱，甚至还有邪派会放蒜。
    有一些人家做的时候，加了水，还有的加了番茄酱。
    鸡蛋和番茄的出来处理方式也不一样，有的鸡蛋打得像是蛋花，有的番茄是菱形块，总之是一家一个样。
    眼前的这道番茄炒蛋，红艳艳的，没放葱姜等任何的香料，鸡蛋块大小均匀圆润，黄橙橙的，番茄也大小统一，若是说和别家不同，是汁非常浓郁，占了半盘子。
    花荼还在一旁配了一把汤勺，方便舀番茄的汤汁。
    慕颂之低头一口，那种天然的酸甜裹着鸡蛋的香味，鲜咸甜，每个味道都正正好。
    他顿时觉得，西红柿炒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之前吃的那些，都不正宗，都没有这一道好吃。
    慕颂之忍不住舀了几勺番茄汤汁浇在了米饭里。他觉得花荼做的米饭味道都是和常人不同，里面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不得不说，比平时俞嫂蒸得好吃多了。
    最后一道是排骨汤，慕颂之舀起来喝了一口，汤是浓白色的，排骨很香很软，里面的山药有一部分熬化了，带着沙沙的口感，一下让他觉得这道汤也不一样了。
    几道菜道道精美，让人眼前一亮。
    慕颂之不由感慨：“太好吃了……为什么普通的饭菜，到了你的手里，味道就会完全不一样？”
    花荼说：“其实是有一些小心思的。”他顿了一下说，“反正你也不会做饭，我可以告诉你。”
    他指了指眼前的番茄炒蛋：“比如这番茄炒蛋，家家户户都会做，可是想要做得好吃，需要加一些步骤，首先，蛋黄的比例要多余蛋清，鸡蛋会更好吃，我就把多余的蛋清拿去做鱼香肉丝了。做的时候先把鸡蛋加微量的盐糖提鲜后炒熟。番茄剥皮，分成两份，一份先下锅，多炒一会，完全熬成浓浓的汤汁，这时候再把另一半的番茄放进去炒熟，最后把鸡蛋放进去，这样，鸡蛋和番茄就会裹着浓郁的番茄汁，也就会更好吃。”
    慕颂之第一次听说这种做法，他想一想的确是。番茄炒蛋的好滋味都在这番茄汁里，鸡蛋和番茄汁融为一体，味道才更加浓郁。
    花荼又说：“再比如排骨汤，山药也是分为两份，一份切成细沫，一份大块，一起放进去，切细的就会很快煮化，增加汤的口感。”
    慕颂之好奇地问：“米饭呢？为什么会粒粒分明，又滑又香？”
    花荼说：“米饭点了几滴白醋，然后切了两片广式的香肠进去，加了醋会减少米饭的淀粉糊化，就会让米饭更白更香，而广式香肠在蒸的过程之中会释放油脂和香味，裹在每一粒米饭上，就会粒粒分明，又多了一种香肠的香味。”
    慕颂之感慨：“想不到里面有这么多的讲究。”
    花荼谦虚：“术业有专攻。”
    慕颂之低头吃了一会，他特别喜欢那道鱼香肉丝，不多时就吃下去半盘。
    慕颂之说：“我忽然想起我姥姥了。以前我去外婆家，她总是给我做鱼香肉丝，虽然没有你做得这么好吃，但是也挺香的……”
    那时候家里也有人帮忙，但是姥姥总是喜欢自己做。
    老人家还喜欢试验一些菜品，有一段时间对鱼香肉丝着了迷，不断试验各种配方，上顿做了下顿做，今天做了明天做……
    慕颂之开始还挺喜欢吃，后来连夜逃离姥姥家。
    事情过了这么久，如今回想起来，就剩下了好吃的记忆。
    姥姥被那个年代所限，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她常说自己嘴笨，不会说什么大道理。
    她照顾疼爱家人孩子的方式，也很单一，唯有用做饭来表达，特别喜欢亲自动手给他们食物。
    外婆常说几句话：“放假过来，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我的宝贝外孙，最近又瘦了，想吃什么，和外婆说。”
    “无论是遇到了什么事，都得吃饱了饭，吃好了才有力气去做事。”
    小时候听着习以为常，长大了才知道那些话里融合了多少外婆对他的爱意。
    如今外婆已经去世多年。
    再吃起这一道鱼香肉丝，他感觉里面混合了家的味道。
    想着想着，慕颂之眼睛还有点湿了。
    他忽然觉得，美食不光是山珍海味，不光是美味佳肴，还有可能是精致用心的家常便饭。
    一时间两人都低头吃着。
    慕颂之吃了一碗不够，又让花荼给他加了一碗，吃完了以后又加了一碗排骨汤，他喝着汤，有点意犹未尽地进行收尾。
    花荼吃得少，已经吃完了，拿着手机在一旁低头看着。
    慕颂之抬头看去，他手机壳上写了俩个字：“暴富”。
    还真是个财迷精……
    他很难评价花荼，这个冷清好看，规矩多而又财迷的神秘私厨。
    此时，花荼低着头，刘海盖在额头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尖尖的下巴微垂，显得安静极了。
    这一眼看过去，慕颂之就有点移不开眼。
    他又忍不住仔细观察，想要看看能做出这么好吃饭菜的，会是怎样的一双巧手。
    花荼的手指很长，也很白，骨节分明，指甲却非常短，几乎没有边缘线，处理得非常干净。
    然后慕颂之发现，他的右手手腕，有一块深色的痕迹，他皱眉问：“你的手……”
    花荼低头看了一下：“不是最近弄的，是以前烫的。”然后他解释，“所有的厨师，手上都会带点伤。这一处不是最严重的。”
    花荼放下了手机，把手指给慕颂之看，左手的拇指上有一道很深的痕。
    “小时候不小心剁骨头的时候弄的，当时差点少了半根手指。”
    慕颂之看得非常心疼：“小时候？这得有多疼？”
    花荼解释了一句：“帮家里人。”然后他把手往下缩，“早就不疼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慕颂之知道十指连心，没有任何一种本领是凭空来的，花荼这么年轻，那也说明他花了足够的时间，练习过足够多次，才有了如今的厨艺。
    一顿饭酒足饭饱，慕颂之觉得身体热热的，若是用个词来形容，就是舒坦。
    仔细回想，花荼的每一次做的食物，都超过他的预期，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吃完了饭，俞嫂也从房间出来，连声夸花荼做得饭菜好吃，然后让花荼去休息，她来收拾厨房。
    慕颂之走到了房间里，刷着手机，忽然江九宁给他弹了消息。
    “江家小九拍了拍慕少的肩膀：真是个天才”
    慕颂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回拍了下。
    “慕少拍了拍江家小九的大腿：该减肥了。”
    江九宁看他在：“拉群拉群拉群，我想小花花了。”
    慕颂之：“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请了个私厨呢。”
    江九宁：“不要废话，我快饿死了，你要珍惜我的友谊，我现在和你说的每句话都使用了我的魂力！再饿两天你就得有事烧纸了。”
    慕颂之吐槽归吐槽，还是把群拉了起来。
    江家小九：“小花花，想死我了，慕哥你什么时候让小花花开接风宴？”
    小花：“……”
    慕少：“有这个规矩？”
    江家小九：“有啊，你看别人家请了私厨，都会让兄弟姐妹们过去一起吃一顿，长长眼。”
    小花：“好像有人家是有。”
    江家小九：“你看，小花花都说了！垂死饿中惊坐起！慕哥，你是不是心疼钱，请不起？”
    慕少：“你就是想要找个理由吃一顿。”
    慕少：“等一下，阿莱说材料刚采购了39%。东西不齐怎么做？”
    江家小九：“这样啊，那我先躺下了，节省体力。”
    慕少：“@小花明天中午我约了客户不在家里吃饭，你可以收拾下厨房，明天晚上行吗？”
    小花：“可以做点简单的吧。”
    江家小九：“惊坐起！”
    慕少：“就算是简单的，你收拾好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江家小九：“打扰了，我再躺下。你们能把话说全么，我感觉自己在做仰卧起坐。”
    慕少：“我们是在帮你减肥。”
    小花：“也许日料的话来得及。”
    江家小九：“日料我也可以！我就喜欢在家吃日料！小花花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慕少：“那好吧，那就做顿日料吧，食材和菜单你自己定就好。”
    江家小九：“太好了！我看到了曙光，我明天再饿一天。”
    小花：“小心……身体……”
    江家小九：“对不起慕哥，我刚才太激动了，在小群里嚎了一嗓子，现在彭一航和华严株也想来。”
    慕少：“：）很好，你们是葫芦娃吗？叫上一个牵出一串？”
    江家小九：“不是，葫芦娃有七个，我们只有三个。”
    慕少：“行吧，明天晚上六点半，过时不候。”
    ※※※※※※※※※※※※※※※※※※※※
    你们吃的番茄炒蛋，是甜的还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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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点，阿莱采购的第一批装备就已经运送到了。
    慕颂之被门铃声吵醒了，爬起来看了看，俞嫂和花荼两个人已经开始一起收拾厨房。
    现在正是最乱的阶段，厨房里仿佛被炸过了，在进行乾坤大挪移。
    花荼拆着各种包装，慕颂之好心问：“需要我帮忙吗？”
    花荼抬头看他一眼，言简意赅，略带嫌弃：“不要，你会把东西弄乱的。”
    俞嫂也说：“你去休息吧，我们来就可以了。”
    听了这句话，慕颂之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去睡了个回笼觉。
    等他八点多起床，厨房已经收拾了一轮，花荼抽空给他做了一份早点，做的是蛋饼和香菇鸡肉粥，外加一杯牛奶。
    早点还热着，味道一如既往的非常好吃，花荼还解释了一句：“今天有点乱，做得简单了，你凑和吃点吧。”
    蛋饼q弹，夹着鸡蛋的香气，香菇鸡肉粥里的香菇不多，但是是用泡香菇的水熬的，香菇的味道融合在了粥里，鸡肉滑滑嫩嫩的。
    牛奶可能稍微熬煮了一下，比他往常喝得浓稠。
    一餐早点肉蛋奶齐全，荤素搭配，营养健康，美味好吃。
    慕颂之心想，一点也不凑合，比他平时吃得好多了。
    早饭吃完，慕颂之神采奕奕地去了公司。
    这一天就是各种的会议，中午见了个客户，客户是做纸巾类产品的，想要做竞品调查和核心用户的大数据分析。
    两方约着在附近的一家粤菜馆吃饭。结果菜上来，就单炸乳鸽这一道就比花荼做得差远了。
    慕颂之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陪着客户聊着，一顿饭下来，大家聊得挺好，互相提好了条件，就等回去做合同了。
    到了下午六点，慕颂之下班，走到楼下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心里想着，不知道过了今天一天，花荼把厨房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晚上这顿日料又会做点什么菜品。
    然后他的手机一响，慕颂之打开看了，是江九宁发来的：“我们到了。”
    慕颂之停下脚步，回了个信息：“我也快了。”
    他此时站在楼下电梯厅拐角，就听不远处几个人在说话。
    “都是小九的锅，吹得天花乱坠的，你早说吃日料啊，那我就不来了……我刚飞澳门吃的八千八一位的日料，私厨还能比过店里大厨？”
    另外一个声音应和着：“日料没什么技术含量吧……主要靠食材，我被狗仔盯得紧，两个月才出来吃顿饭，结果是日料，想想有点亏。”
    随后是江九宁的声音，叫着冤枉：“你们之前也没问我吃什么啊，是你们上赶着来蹭饭的，现在嫌东嫌西……不想吃就回去……”
    慕颂之心里呵呵一声。迈步走到电梯外，就看到三个人站在电梯门口等着电梯。
    除了江九宁，还有两个人，一个大大咧咧，穿着体恤披了件风衣，脚上一双老爹鞋，打扮得有点不伦不类。
    还有一位把自己裹得和个粽子似的，帽子墨镜围巾一个不少，不听说话声音，估计连亲爹也难认。
    这两位慕颂之都挺熟的，家里早就认识，平时也经常聚餐。
    穿风衣的那位非主流叫做彭一航，是他高中的校友，父辈是开广告公关公司的。
    大粽子叫做华严株，小他们两届，人长得挺帅，被家里送去混娱乐圈，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出道，最近刚散了团单飞。
    那三个人一见到慕颂之愣了。
    没什么比背后吐槽，然后被请客的主人听到了更为尴尬的了。
    恰这个时候，电梯到了，叮的一声，门开了。
    慕颂之嘴角挑起了笑意，涵养非常好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都来齐了啊。那上楼啊。”
    看着慕颂之这表情，他们就知道肯定是被听到了。
    几年同学，三人早就熟悉慕颂之的性格，平时很好说话，其实是闷骚加腹黑，最不好惹。
    三个人抱着团一抖，谁也没迈脚。
    慕颂之走入电梯：“你们不上来吗？”
    “来！”江九宁这才反应过来，拉着那两个人进了电梯。
    慕颂之按了电梯按钮，小小的电梯里，空气却一时凝结到让人窒息。
    江九宁忙着补救：“今天别怪他们，是我没说清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华严株也跟着说：“哥，你别生气，我那个都是说着玩的。”
    彭一航是个性子耿直，认死理的，此时鼓起勇气小声说：“家里做日料肯定没有星级店子里专业，做得好，我说得也没错啊。但是我真的不是对今天这顿饭有意见，大家好久没聚，聚聚挺好的。”
    这些不过是损友之间的吐槽，慕颂之没真生气，就是听到了有点尴尬，在故意吓唬他们。
    他这时转过身来：“我不生气，不过……年轻人要勇于承认错误。如果待会你们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对，要当着我家私厨的面，诚恳认错，然后把你们说的话反着说一遍。”
    彭一航也来劲儿了：“行啊，不过前提是做得的确好吃。”他心里想，等下只要有一道菜不是那么好，他就能赖过去。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楼层。
    慕颂之按了指纹锁，俞嫂早就在门口准备好了拖鞋。
    几个人走入客厅里。
    一进门，华严株就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和帽子，露出一张标准的男团脸：“憋死我了。”
    然后他吓了一跳般跑到了落地窗前，急忙拉着窗帘：“慕哥，你怎么不拉窗帘啊。”
    慕颂之解着领带：“我家是附近三百米内最高的建筑，你怕个鬼。”
    华严株一丝不苟地把窗帘拉上，这才松了口气：“你不懂，现在的站姐很有能耐，来个挂着华为的无人机就得破功。”
    江九宁损他：“你个糊咔还得这么小心啊？”
    “我好歹有三百万粉丝的。”华严株说着，“你不知道我为了躲过经纪人和粉丝，偷偷吃顿好的花费了多少力气。”
    其他几个人也脱了外衣放在沙发上。
    慕颂之走入餐厅，差点不认识自己家了。
    厨房早就已经被收拾好，摆满了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厨具。
    此时那吧台前的布置被改造过，把家里的一条窄桌拿过来拼在了吧台外，吧台的高低两端变成了日料的操作台，看起来就像是正宗日料店的布置。
    现在那些台子上，放了各种日料的食材，闻不到鱼腥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海水味道。
    餐厅里是橙黄色的温馨灯光，餐桌上放了一小盆迷迭香作为点缀。
    花荼开始还背着身，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今天他穿得应景，是一件和服式的厨师服。
    江九宁一看就跑过去，星星眼拍着马屁：“花厨，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花荼依然是那副冰山表情，玻璃美人一般：“你们去洗手吧，准备开餐了。”
    慕颂之回自己的屋子整理下东西，另外三个人去了外卫。
    趁着主人不在，华严株和彭一航小声嘀咕：“别的先不说，这小厨师长得真不错，比我们团里的忙内还俊俏一些。”
    彭一航耿直道：“你们那个忙内削骨到下颌线都变形了，双眼皮有眼睛那么宽，这厨师是天然的，这么比辱了美人了。”说到这里，他加了一句，“不过我承认他长得不错，不代表我觉得他能做好饭。”
    华严株点头：“一般这种，都是靠脸进家，我觉得慕颂之是被他迷住了。”
    江九宁忍不住怼了一句：“不要胡说八道，慕哥你们第一天认识？多少美女帅哥往他身上贴，他看都不看一眼，等下我看着你们自己打自己脸。”
    几个人洗好了手，坐在吧台对面，慕颂之坐在主位，花荼就低头开始上菜。
    从这个角度看，花荼的眼睛特别漂亮。他的睫毛很长，眼尾微微拉出，天然带点颜色，仿佛经过了晕染。光是看美人做饭，就已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图了。
    花荼先给他们准备了小碟，酱油，还有磨好的芥末，又给他们小壶的清酒以及酒杯。
    几个人都没开车，倒了一些酒，那酒是梅子味道的，甜甜微辣。
    花荼给他们介绍：“第一道菜：鳕鱼白子配紫苏。”
    每年的秋冬是白子的特供季节，这道菜也被称为不可描述之美味。
    嫩白的白子，像是一团团的奶油，带着点胶质的粘液，又像是一团团的云朵。
    这白子被精心处理过，过水焯了一下，可又没有完全熟透，经过精心的调味，进行过加工处理。
    慕颂之夹起来吃了一口，白子一咬，直接爆汁，味道就在口腔里化开。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丰腴之致，有着一种特有的乳制感，像是鲜滑的奶酪，又比奶酪更为鲜香。
    深海鱼独有的味道，配合着白子滑嫩的口感，紫苏叶的清香去腻，给人极大的满足感。
    这道头菜，一下子就把人的食欲完全调动了起来。
    白子在高端日料店都有售卖，但是食材的新鲜度不同，处理方式不同，味道千差万别。
    华严株吃着，忍不住连连点头。
    江九宁也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这一道美味。
    就连吃惯了日料的彭一航也发出了咦的一声，这小厨师好像是有点东西。
    等他们吃着，花荼在那里切着鲍鱼，待他们吃完，正好上了第二道菜：“清酒鲍鱼配鲍肝酱。”
    这一道也是高端日料店经常出的菜品，常被人们戏称为，自己沾自己。
    今天花荼选用的是大鲍鱼，蒸好以后又用冰镇过，此时切成了三毫米左右的薄片，给他们每个人分了一些。
    看到这一道菜，彭一航撇了一下嘴，鲍鱼他吃得多了，不就是海产杏鲍菇吗？基本没什么味道，鲍肝酱做好了还好，做不好会腻会腥。
    想到这里，他随意沾了沾鲍肝酱，咬了一口，随后眼睛悠然睁大了。
    鲍鱼处理得很好，有嚼劲儿却不难咬，而且这鲍鱼的鲍味特别浓，加上淡淡的清酒味道。
    最妙的是鲍肝酱，那是恰到好处的咸鲜味，明明是咸口，却香气浓郁，其中有一种淡淡的奶香，鲜甜到了一种极致。
    这一口，仿佛是把整个鲍鱼味道进行提炼，浓缩，去掉所有不好的杂质，只剩了美味。
    顶级的食材遇到顶级的厨艺，原来可以到这种地步。
    彭一航愣住了，颤抖了，这的确比他八千八吃的顶级日料还要好吃。
    这种等级的美食，似乎吃到就觉得是人生的幸事。
    两道前菜，彻底把这几个人震住了。
    江九宁吃了以后激动极了：“好家伙，这两道菜直接送我原地升天，我的速效救心丸在哪里？”
    华严株也直接跪了：“慕哥，我以前的日料都是白吃的。这手艺，我今天没白来。”
    “这不是才两道菜么。”彭一航还在咬牙撑着。
    慕颂之尝了两道菜也觉得花荼发挥稳定，阿莱的食材提供也很给力。
    他淡笑了：“对啊，你们急什么，才两道菜呢，好吃的还在后面。”
    彭一航冒汗了，他觉得，今天他好像要翻车了。
    脸真疼，这要怎么把说出去的话咽回去呢？
    ※※※※※※※※※※※※※※※※※※※※
    大家喜欢吃什么日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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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橙色灯光下，慕颂之看向花荼。
    花荼俊秀的脸上面色净白，长睫微垂，神情严肃地看向面前的食材，从容而忙碌着。
    慕颂之想，其实彭一航开始就错了，所以他今天必输无疑。
    彭一航错就错在，过分迷信了高档日料店的进货渠道和厨师水平。
    日料最为讲究的是食材新鲜。
    阿莱通过关系采购来的材料，很多都是从顶级日料店的进货渠道一起采购来的，而且采购的是其中品质最好，最为新鲜的那一批。
    很多的中式菜品讲究的是方法秘制，不外传，而日料的绝大部分处理方式是公开的。
    做日料，更多靠的是厨师的悟性和对食材的掌控。
    花荼应该也曾在高档的日料店学艺过，他的水平在厨师之中是绝对的翘楚。
    这些食材一运过来，花荼就第一时间按照方法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清洗和烹饪。
    很多鲜活的食材，等着他们到了才开始现杀，日料店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是私宴，花荼做得自然比那些每天面对多少客人，都有点做麻木了的厨师做得更为细致用心。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这顿饭的级别就是高于那些顶级日料店的。
    连续吃了两道冷餐，花荼又上了个蔬菜沙拉，让所有人清一下口之后，上了一道热菜。
    黑松露鹅肝茶碗蒸，在上面点缀了一点蟹籽。
    茶碗蒸也是日料之中的常见菜品，鸡蛋是用温水打的，配上小块的鹅肝，像是一块温润的布丁，嫩到了极致，里面黑松露的味道和食材巧妙融为一体。
    在吃了几道冷菜之后，这嫩滑的鸡蛋羹给他们带来一丝暖意，就像是给胃里打了个底。
    吃日料怎么可能不吃刺身和寿司？
    接下来，花荼直接给他们上了一盘造型别致的刺身拼盘。
    所有食材放于碎冰之上，旁边配有柠檬片和各种花草点缀。
    看到这些食材，江九宁直接就惊了，他吃过的日料也不少，这么鼎盛的还是第一次。
    小孩手臂大小的小青龙，肉质透明中带着淡淡的青白色，被切成大小均匀的花刀，看起来就肥美无比。
    金黄御生蚝有巴掌大，嫩白色带着黑色裙边的蚝肉已经被取下，然后再放回贝壳里，方便夹取。每一颗生蚝都是圆润滑白的，带着浓郁的汁水。
    把壳子拿起来，就会q弹到轻动，非得让人一大口吞下去。
    大个羽立紫海胆有大苹果大小，金黄色的海胆肉绝顶新鲜，还很紧实，海胆刚刚被取出来，并排放在一起，黄橙橙的一片，壮观无比。
    花荼给他们每人分了一小盒鱼子酱放在一旁，配了小勺方便舀取，黑色鱼子颗粒饱满，看得出也是顶级。
    每一样食材都是处理搭配好的，直接食用就可以了。
    虾肉又鲜又嫩，生蚝口感爆炸，海胆无比咸鲜，鱼子酱提供了别样的风味。
    这几种食材因为是刚刚处理完的，所以有着日料店里都无法尝到的那种新鲜。
    而且因为这几种食材的口感，味道不同，搭配在一起吃，完全不会腻。
    吃的时候，有一种甜味，吃完了以后嘴巴里依然会回甘。
    彭一航一边吃一边想，都是顶级的食材，处理得干干净净，配在一起，能不好吃吗？他越吃就越是真香……
    往常吃日料，常常一两道好吃，个别的拉胯，可是今天道道精品。而且在日料店里，就算是花了不少钱，饭店也只会给一丢丢，哪里像是这样能够敞开来吃？
    美味叠加，口感爆炸，多重享受。
    华严株完全不管什么艺人形象，体重控制了，低头只忙碌地吃着。
    江九宁更是忍不住大呼过瘾：“简直是爽爆了，我的妈呀，这一顿得多少钱。”
    花荼低头擦干净刀，准备处理下一道食材，淡淡道：“比在店里吃便宜多了。”
    彭一航停了筷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打肿的脸。
    吃完了这道冷菜，花荼又给他们上了一道热菜，碳烤和牛拼盘。
    他还提前给几位食客上了无菌蛋的蛋液。
    拼盘里有牛舌，牛五花。等级绝对是在m12。
    牛肉很薄一片，红白相间，上面有白色雪花般的纹理，肥瘦相宜，像是极薄的大理石，精美得像是艺术品。
    小炭炉烧好，花荼烤了几秒，表面泛出了一点点血水，肉也发出美妙好听的滋滋声。
    他灵巧地用夹子翻面，烤到五分熟。牛肉就正好了，撒上一点点的盐和胡椒粉。
    屋子里一时都是烧烤的香味。
    薄薄的牛肉片蘸一点点的蛋液，蛋液提供了一种华润口感，肉的味道安抚身心。
    慕颂之夹起来一块，还没怎么咬，牛肉就像是在嘴巴里化掉了，浓郁的牛肉香让人唇齿留香。这是和海鲜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和质地。
    一下子就让人满足了。
    花荼没有做很多，每个人只分了三片牛肉，两片牛舌。
    江九宁没吃够，有点意犹未尽：“只有这么点，我还想吃。”
    花荼抬起眼睫道：“今天主要吃海鲜。”
    他并不准备让他们吃和牛吃到饱，这道菜也只是让他们过度一下。连续吃海鲜容易腻，也容易冷到肠胃，时不时穿插点其他的食物，唤醒味蕾，能够让体验更好。
    慕颂之安抚道：“下次，下次专门吃烧烤的时候，多做一些。”
    听到这里，江九宁眼睛就亮了：“慕哥，你家还有空的卧室吗？我准备住着不走了。”
    慕颂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客厅的沙发你考虑一下？”
    江九宁侧头看了看那意大利进口的沙发：“行啊，沙发也不亏。”
    华严株举手说：“那我申请打个地铺。”
    慕颂之：“你不是怕无人机吗？你要是住这里，我这窗帘还拉不拉开了。”
    江九宁：“对啊，我是已经自暴自弃了，你准备肥成两百斤再跳女团舞么？”
    华严株：“……”
    华严株擦泪：“慕哥，我不做偶像了！”
    看他们几个说得热闹，彭一航在一旁默默咬着筷子。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重头菜，寿司了。
    如果刚才的那些菜是浮华，那么这一道，就是安静了。
    像是一幅日式的浮世绘，精致，细腻，独特，好看。
    日系料理之中，认为寿司的背后，是一种厨师对于人生的态度。
    很多日料店里，寿司会限量供应，甚至是只接少量客人。
    寿司的大小，食材选取，甚至是厨师的手温，都是有讲究的。
    寿司饭是用专门的寿司米蒸成，肥小而圆润，带着甜味，煮的时候，对水的多少，烹饪的时间，都有诸多的要求。
    煮熟的寿司米，像是一粒粒的珍珠，里面趁热加入醋，糖和盐，配比严格。
    米饭反复拌匀，快速用风扇吹凉。
    这么做出来的寿司饭弹性好，黏性适中，还有嚼劲儿。
    接下来还有鱼的准备，今天花荼给他们选择了几种鱼。
    肥嫩的三文鱼鱼腩，蓝鳍金枪鱼的大腹，一般较为少吃到的沙丁鱼，还有小肌，最后是一道热的寿司，鳗鱼寿司，用来做收尾。
    这样的排列是由肥到轻，最后再加一道味道浓郁的热寿司。
    三文鱼和金枪鱼都很常见，但是今天花荼用的是最好的鱼，最好的部位。
    鱼肉新鲜，刀功精湛，寿司包裹堪称完美。
    顶级的寿司，是不需要蘸取酱油和沾着芥末的。
    花荼用刀把鱼肉熟练分下来，用小刷子把适量的酱油刷在鱼肉上。
    芥末和一些姜蓉葱蓉之类，都会选择最好的搭配，点在寿司上。
    花荼先从三文鱼和金枪鱼开始，他一枚一枚地做，做好了放在餐盘上，推到他们几人面前。
    几位客人已经吃了六分饱，这时候慢慢吃着，细细品着。
    鱼和米饭在口中完美融合，这样没有过多修饰的食材，带着浅浅的干净的香味。
    悠绵的口感，让人慢慢享受。
    仿佛让人远离了城市里的各种喧嚣，看到一片大海，慢下来，静下来。
    小鳍做的寿司又名小肌寿司，是日本前江户时期的寿司代表，也是现在检验日料店水平的试金石。花荼事先用盐醋浸过，味道真正做到了轻，浅，爽。
    最后一块热的鳗鱼寿司，又肥又香。
    这才是真正的饕餮盛宴。
    就算是再为好吃的宴席，也有结束的时候。
    花荼给他们上了一道鳌虾头的味增汤，最后再来一道樱花和果子，配小冰激凌球。
    热汤和甜品吃下去，最后再来一点点的冰激凌，让人完全饱了。
    日式大餐完美收场。
    像是去了一趟日本旅行，泡着日式的温泉，看到了漫天的樱花飞舞，欣赏着歌妓跳舞，听着独特的唱腔。
    吃到了最后，慕颂之问：“你们觉得今天吃得怎样？”
    江九宁叫着：“太好吃了，我没骗你们吧，就说牛b不牛b。”
    华严株道：“我是圆满了，感觉吃完了已经无欲无求了。”
    几人的目光看想了彭一航，慕颂之笑着提醒他：“这一顿，比不比得上你那八千八的日式料理？”
    彭一航若是早知道有这一刻，恨不得穿越回两个小时以前，把自己掐死。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愿赌服输。
    彭一航脸涨红了，对着花荼说：“我本来以为在家里做得不会有再店子里吃的好吃，今天吃完了以后，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给自己打脸，这顿饭比我在日料店里吃的八千八一位的怀石料理好吃多了……”
    说到这里，他双手抱拳：“花大厨，我觉得自己尝遍了美食，没想到就是只井底之蛙，今天这一顿……大哥，真是让我瑞思拜！”
    他用了个网络用语，原意是崇拜，引申为：厉害了大哥，我佛了。
    现在也的确只有这个词，能够表达他对花荼的崇拜之意。
    慕颂之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清酒，往日里，他早就习惯了众人的赞誉，早就被人们好听的话说得麻了，可是今天听到别人夸花荼，他却收获了极大的满足。这是对他眼光的肯定，比别人夸他还要开心。
    享用了这么一餐美食，几个人都是无比满足的，唯有花荼还十分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事。
    大师的境界，早已到了宠辱不惊。
    花荼擦了擦手，美人抬眸道：“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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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酒喝过三巡，饭也吃到尽兴。
    一餐日料吃完，慕颂之的几位好友对花荼彻底顶礼膜拜，一个一个转为“花粉”。都想着时不时来慕颂之家蹭饭。
    从这天起，花荼的私厨工作也正式进入了正轨。
    厨房设备整理完备，每日食材新鲜采购。
    每天一早，慕颂之就看到花荼用各种的食材，开始吊着厨房常备的高汤。
    各种的菜系，菜品，花荼几乎都会，经常会给他换着花样来，而慕颂之也会和他提到一些想吃的菜品，花荼再去做出来。
    偶尔的，花荼还会给他做一些小惊喜。
    小甜点，下午茶，爽口的小吃，腌制的卤味。
    一段时间，慕颂之外出吃饭的次数大大减少。
    他大饱了口福之余，也不得不增加了健身的运动量。
    转眼间花荼在慕颂之家做私厨已经一周。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慕颂之越来越熟悉花荼的性格，他是一个在乎过程的人，做事情的时候专注认真，于他而言，结果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花荼也很聪明，那么多的菜品，那么多的步骤，他能够迅速在脑中安排，用最省时的方式来进行执行，精准极了。
    而且他天生在厨艺方面有着非凡的天赋，花荼对味道敏感，能够在做菜品的过程之中，不停地总结。
    这样呈现在食客面前的，就是完美而惊艳的菜品了。
    花荼最初接触起来是一座冰山，可是熟悉了以后，话也稍微多了起来，还会告诉慕颂之一些做食物的小偏方，会和慕颂之分享每天的生活。
    越是和花荼住在一起，慕颂之就越是对他好奇，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能够练就这样的一身本领。
    慕颂之天生喜欢那些有天赋而又勤奋的人，他对这位小厨师很有好感，也对自己请的这位私厨非常满意。
    到了周一早上，慕颂之起床准备享用美餐时，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餐桌，愣住了。
    然后他就看到花荼穿了一身休闲服从房间里出来，仍是背着自己的那个包，伸出五指冲他挥动了一下，那动作像只扬起爪子的猫。冰山美人甚至难得的笑了一下，丝毫不掩饰一脸的开心。
    “慕总早，我出去啦。”
    慕颂之忽然想起来，花荼是有休息日的，今天正是他们之前约定的休息时间，每周一休息一天。
    慕颂之点头：“好，晚上见。”
    之后慕颂之开始叫俞嫂做早餐，俞嫂给他热了牛奶，煮了鸡蛋和粥。
    慕颂之吃完上班，思考着自己这一天的吃饭问题要如何解决。
    慕颂之习惯了吃花荼做的饭菜以后，忽然想到要去餐厅吃，感觉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有点打不起精神。
    周一是公司里最忙的时候，早上的例会就是各部门的负责人进行汇报。
    慕颂之的公司不大不小，一共百人左右，在大厦之中包了一层楼，其中大部分是精算师和数据分析师。
    互联网诞生以来，产生了很多的网络数据。人们逐渐发现，这是现代社会的掘金财富。海量的数据，必须进行进行分析和处理才能够发挥作用。数据信息需要进行获取、存储、管理、分析。随着行业不断探索，研究也在不断延伸。
    所谓大数据，也就是big data。
    大数据常说的有5v特性，大量化volume，多样化variety，价值化value，快速化velocity，真实性veracity。
    慕颂之公司里有专业的团队在进行一些数据的开发，也会进行数据脱敏后的出售。最常做的还是数据分析得出走势预测，提供给相关行业公司，进行销售支撑，价格评估。
    大周一，开了整整一个上午的会。
    会后，慕颂之问乐舒云：“刚才没听你汇报，之前我们和云库的合作合同走得如何了？”
    云库是他们之前的合作方，已经合作了两年了，最近需要续约。
    乐舒云道：“我谈过，也催了一周了，还说在流程之中……”
    慕颂之道：“不用催了，那边是王总的一言堂，流程怎么可得能走这么久？他们最近给信合那边加了价，可能是想给我们也坐地起价，你做好准备放弃这一家吧。”
    乐舒云扶了下眼镜：“那我们……”
    慕颂之：“我之前就做过准备，和瑞云的詹总谈过，转接到他们那边。”
    乐舒云点头：“瑞云更大了，也更适合合作。不过，万一云库那边的合同又出来了怎么办？”
    慕颂之道：“如果他们的价格条件不变，那就合同照常走，继续合作，多家同步接入。如果他们加价加条件，就一定拒绝。”
    说到这里，慕颂之嘴角挑起：“你先把和瑞云的合同走下来，云库那边涨价谈不下来，肯定会着急，会过来求着继续合作。到时候即使是他们降回原价，我们也不合作了。你这里挡住，我一概不见。”
    慕颂之不喜欢被人抛弃，为了避免这一点，有时候就要主动一些，抛弃别人。
    他们和云库一年千万的流水，虽然现在对方磨磨唧唧的不签合同，但是如果断了，那边一定会肉疼的。
    乐舒云点头道：“好。”
    他觉得慕颂之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人，为人处事的时候是，商业合作之中也是。
    别人很少能够让他吃亏，在他这里找到便宜。
    他总是敏感的，在别人还未动手之前，就先做好一切的万全准备，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想一想，慕颂之还有时候格外宽容的，比如那个小私厨的合同，他就以为慕总会拒绝，没想到那时候还就签下来了。
    乐舒云正想到这里，慕颂之和他说：“走吧，中午了，你今天和我一起吃饭去。”
    乐舒云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慕总，你家厨师不在了吗？我就知道，那个厨师太矫情了，做不长久……”
    话刚到这里，乐舒云看到慕颂之回头看他的眼神奇怪。
    慕颂之：“我家私厨休假了而已……”顿了一下补充，“我对他还挺满意的。”
    乐舒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做的合同上，明确规定一周休息一天，双方自行约定休息日。他只是没想到，约定的是周一……
    这么说……慕总居然忍下来了？！
    乐舒云张嘴惊讶，随后只能用尬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就好啊，哈哈……哈哈……”
    .
    家里没人做饭，慕颂之晚饭后就索性加了个班，一直在公司待到九点多才回去。
    他到家以后，接到了苏婵的电话。
    慕颂之叫了一声妈，苏婵就自顾自在电话那一头说着，嘘寒问暖了一番。
    慕颂之要换衣服，把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公放。
    他刚穿上睡裤，苏婵就切入了正题。
    “儿子啊，最近你康姨家的女儿留学回来了，你小时候有见过的，就是那个梳着羊角辫的。”
    慕颂之断了他妈妈的话：“我没什么兴趣。”
    “那李姨的侄女……”
    “妈，你就不用费心给我介绍女孩子了。”
    “哦，这样啊……”对面的女人停顿了一下，似是下了狠心，“那个庄家听说有个学艺术的男孩子，长得可好看了。”
    慕颂之听笑了：“妈，真不用。”
    苏婵又是停顿了几秒：“市医院有个董大夫，看男科好像挺有名的……”
    慕颂之无奈了：“妈，你儿子身心健康，一切正常，你少操点心，多打几圈麻将，多买几个包，行不行？”
    苏婵哦了一声。
    慕颂之知道她还没死了心，索性把话挑明了：“你当初和我爸离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么关心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提到了这个话题，苏婵彻底沉默了，过了片刻说：“那你注意好身体，最近降温，多穿点衣服。”
    慕颂之：“妈，你也是。”
    电话终于挂断了，慕颂之的衣服也换好了，晚上没吃多少，他忽然有点渴，还有点饿，他拉开房门想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就看到花荼穿着睡衣，站在他房间门口。
    原来他也已经回来了。
    慕颂之：“……”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花荼，“你有事吗？”
    “我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的。”花荼抬起眼睫，举起手里的书，“我有句话看不太懂，想问你下。”
    慕颂之接过来，那是一本全英文的菜谱：“哪一句？”
    花荼用手指指给他，慕颂之就告诉他那一句的意思，花荼还用笔记了下来。他看了看那本书挺厚的，显然已经读了大半：“其他的你自己看得懂么？”
    花荼说：“我自学了一些英语，配上网上的翻译，可以看得明白，就是这句有点绕。”
    慕颂之：“好，以后你有不明的，再来问我。”
    他把书递回花荼，走到厨房，“这边还有什么现成吃的吗？”
    花荼问：“你饿了吗？”他顿了一下说，“我前几天收拾东西，找到了几袋子方便面，要不我下面给你吃吧。”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我也有点饿了，随便煮一下，你不用付加班费。”
    慕颂之哦了一声，花荼和他算得真是清楚。
    花荼说完就走进了厨房里忙活着。
    看着他的身影，慕颂之又想起了刚才电话的事情，他总觉得需要解释一下，或者是说点什么。想到此，慕颂之问花荼：“刚才……你听到了多少？”
    花荼转身，侧头思考了片刻说：“……你不用看男科？”
    慕颂之：“……”
    ※※※※※※※※※※※※※※※※※※※※
    慕颂之：你相信我，我以后证明给你看！
    大数据的5v定义原引网络。牵扯不多，不用在意，看不懂也不影响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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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慕颂之扶额想，也不必如此诚实……
    花荼在厨房看了看材料，转过身来问慕颂之：“你想要辣的还是想要不辣的？”
    慕颂之说：“辣的吧。”
    他过去比较喜欢吃的一款是辛拉面。
    花荼拿出了一些食材蔬菜，午餐肉片，虾，还有肥牛片，随后又拿出来两个柴鸡蛋。
    他首先开了两个灶眼的火，一边开始用清水煮蛋，另外一边，直接把两份拉面放了进去。
    慕颂之在不远处看着，有点奇怪：“冷水？”
    花荼转头说：“准确的说是四十度左右的温水，我刚才接的水是微热的。这个温度的水更适合泡面的油脂浮出，也会让面更为劲道好吃。”
    这边煮上，花荼快速把食材洗净，虾去了虾线，虾肉剥开，虾头去虾囊，然后他先用平底锅开始煎黄油。
    花荼首先切了一点洋葱放进去。
    洋葱很快在热黄油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在深夜听起来，这声音，太治愈人心了。
    花荼又煎了虾头和午餐肉片，这两样食物都是增鲜的，虾油和午餐肉的油脂很快冒出来，和黄油融为了一体。
    煎过以后，夹出虾头，放入虾身，虾肉很快变得嫩白，蜷缩了起来。
    食物的味道也飘散了出来。
    慕颂之忍不住站起了身，走到了花荼的身边，看着他忙碌着。
    花荼在锅里放入纯净水，随后加入韩式辣酱，一点辣白菜，生抽，最后又点了一点点的蜂蜜作为调味，搅合均匀以后，浓郁的酱红色汤汁很快就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
    这时候，面条和鸡蛋都好了，花荼把鸡蛋捞出来放在了冰水里，随后利索地把面条也过了冰水。
    慕颂之问：“我可以帮忙做点什么吗？”
    花荼说：“鸡蛋泡一会就好了，你把鸡蛋剥开吧。”
    慕颂之听话地把鸡蛋捞出来，然后剥开蛋壳。
    面条放入汤汁一起煮着，花荼又把肥牛片下了进去，牛肉片干净，新鲜，几乎没有什么血水。
    这一下，香味更为浓郁了。
    慕颂之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问花荼：“快好了吗？”
    花荼说：“还要加点材料……”
    他说完拿出了两片芝士放在了面上，奶黄色的芝士快速融化，和面条融为一起，散发出诱人香气，整个面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
    慕颂之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芝士就是力量。
    面条被盛出来，分别放在了两个碗里。
    鸡蛋切开，正好煮到溏心，蛋黄澄黄色，被摆在面条之上。
    最后花荼在碗上撒了点芝麻和海苔丝。
    花荼这才和慕颂之说：“做好了。”
    虽然一共用了二十分钟，但是这方便面做的可是一点也不方便。
    在花荼做之前，慕颂之想就是份方便面吧，看完了以后发现，是方便面高攀了。
    别人煮泡面是为了简单好吃，花荼煮面是在了不起的汤汁里放入了方便面的面条。
    慕颂之帮着花荼把一碗面端过去，放在了餐桌上。
    两份面放在那里，面条仿佛是会发光的。
    拉面，糖心蛋，芝士，简直是深夜放毒。
    没有什么比在饥肠辘辘时的一碗美味泡面更为温暖人心了。
    韩式辣味并不辣得过分，反而让人食欲满满。
    芝士和面条已经融为了一体，夹起面条时，还带着拉丝，每一口都含着奶香。
    面条劲道，弹性十足，裹着浓郁的酱汁。
    溏心鸡蛋的蛋白软糯，蛋黄还在微微流动。
    更别说里面还有各种丰富的配料，肥牛片，午餐肉，还有虾……
    吃着泡面，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一碗面吃完，慕颂之恋恋不舍地喝下了最后一点汤汁，还有点意犹未尽。
    花荼也吃完了，把碗放在一旁，又倒了两杯柠檬水。
    慕颂之接过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解释了一下：“刚才那个电话，我就是对我妈的逼婚行为，有点难以接受。”
    花荼说：“我很理解。”
    慕颂之叹气：“有钱是能够解决生活里的很多问题，但是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特别是感情方面的。”
    花荼说：“我觉得，你对感情是有些惧怕的。”
    慕颂之承认：“我是一个慎重的人，如果一段感情不会发展下去，有可能走不到最终的幸福，那我可能不会选择开始。”
    然后他和花荼随意聊天：“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离婚了，等我刚到了成年，我大哥又和嫂子结婚了，他们生了两个孩子，婚后生活也过得鸡飞狗跳的，每天吵架不断。明明是各个领域都很优秀的人，凑到一起，并不能得到幸福。所以过去，我一直没有开始过一段真正的感情。”
    这么忙忙碌碌的，也就拖到了现在了。
    花荼说：“可惜了，慕少爷你是个很好的人。”
    “其实我对婚姻也好，感情也好，也不是那么排斥，就是需要等缘分吧。如果缘分到了，有让我喜欢的人，我又觉得准备好了，就会开始一段感情了。”
    慕颂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花荼说这些。等他反应过来，话已经自然而然说出去了。
    花荼问他：“那你一直没有碰到让你喜欢的人吗？”
    让他喜欢的人？听到了这个问题，慕颂之陷入了思索。
    他喜欢在某个领域能够让他敬佩的人，喜欢能够在身边让他感觉到舒服的人，他喜欢坚强的不轻易放弃的人，还不能免俗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他不喜欢浓烈的长相，喜欢的是那些纯粹的，美丽的，远离世俗的。
    “过去没有……”慕颂之说着，抬起头来，灯光下，他看到花荼的脸，花荼认真地望向他，似乎是在期盼着答案。
    花荼的面容俊秀而冷清，整个人带着禁欲的气质，就在那一瞬间，慕颂之忽然心跳加速了。
    花荼似乎眼前男人的迟疑毫无察觉，他忽然临近了慕颂之，伸出手指蹭了一下慕颂之的脸颊：“这里溅到了。”
    这是个有点亲昵的动作，两个人靠得有点近了。
    就这一瞬间，慕颂之感觉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厨师是有好感的，那是他一直掩藏于冰封下的欲望。
    而且他往前望去，似乎可以看到这段感情的尽头，是长久的，温暖的，是可以一直温馨下去的。
    慕颂之也不知道怎么了，定力一向很好的他忽然起了反应。
    随后他低下头，拼命让自己恢复了神智，硬生生靠着定力忍耐住了原始的冲动：“……也许将来会有吧。”
    花荼起身说：“我去收拾厨房。”
    然后他回头看了看慕颂之说：“你果然不用去医院。”
    这一句话撩得慕总仿若化成了一朵烟花，炸开了。
    .
    当晚的梦里，慕颂之就梦到了一些事情。早晨醒来以后，只记得梦里是美好的，舒适的。
    他刚换好了衣服，就接到了大哥慕泰然的电话。
    慕泰然一幅责问的语气：“我听说，你找了一个叫做花荼的私厨？”
    慕颂之想着，估计是江九宁或者是彭一航他们说出去了，他有点听不惯他大哥这种责问的语气：“怎么了？”
    慕泰然继续拿出哥哥的架势：“这件事情，你也不和家里商量？”
    慕颂之道：“我花我自己挣的钱，为什么要通知家里？”
    慕泰然呵了一声：“花荼以前在陈家做过私厨，和陈家那个陈燕来搞得不清不楚，后来陈燕来要死要活的，差点自杀。他也被陈家赶出来，所以才接不到活，做不成私厨的。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他请过来，外面都在说我们慕家什么？”
    慕颂之忽然想起来，他最初第一次遇到花荼的时候，花荼问他家里人是否同意来着。
    他大约明白了，是指这件事。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江家四处找不到厨师，花荼这么好的手艺，却非常有空，可以马上过来帮忙。
    还有他明白了，花荼为什么会在桃选那边接散单。
    很多事情忽然明白过来，慕颂之却没有因为那些传闻对花荼产生厌恶，他反而有点心疼他，他这样的手艺，原本不应该受到那些待遇。
    而且他从这几句话里理清楚了，是陈燕来要死要活，为什么要把错误怪在花荼身上？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慕颂之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的声音发冷问：“哥，你查了他？”
    查他身边的人，这让他有点不舒服。
    慕泰然冷哼了一声：“这些事情，都不用细查，到处都知道。”
    慕颂之道：“虽然我不清楚之前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觉得可能是有原因的。哥你见过花荼就知道了，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慕泰然继续说他：“你还是感情经历太少，知不知道现在有一种钓系美人，看上去高冷，其实套路层出不穷，自己却从不主动。等你们慢慢熟了，就开始半夜敲你房门，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了。说到底，还是图你的钱。”
    慕颂之道：“我现在认为花荼挺好的，手艺也很不错。至于感情问题，是我们之间的事，我要是真不喜欢，他也钩不住我，如果我真的喜欢，我也不会介意身份地位。”
    这一句话把慕泰然噎住了：“我是……”
    慕颂之道：“别说是为我好，咱们家传宗接代已经有你了，如果我直接养个我自己喜欢的小明星，花的钱比这个多，你是不是反而不会说什么？”
    慕泰然知道自己说不过弟弟：“你是可以拿这些话怼我，不过我是在好心提醒你，是爹问我，你是不是请了个私厨我才去查的，回头爹问过来，可不是像应付我这样，说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解决的了。”
    慕颂之挂了电话，也有点头疼，心里想着要怎么过慕寒生那一关。
    慕家的人都有点传统，如果说慕泰然是个老古董，那慕寒生基本上就是个出土文物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慕寒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慕颂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
    那边慕寒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请了个私厨？”
    慕颂之试图解释：“爸，那个是……”
    慕寒生打断了他的话：“孙伯前天回老家奔丧了，你爷爷已经绝食一天没吃饭了，你先把那个私厨带过来，如果他能让你爷爷吃了饭，我不管你们中间的破事。如果他做不到，你就让他卷铺盖走人。”
    ※※※※※※※※※※※※※※※※※※※※
    花荼：从没撩过别人。第一次，技术不好，没忍住好像发了个直球。话说，尺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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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听了慕寒生的话，慕颂之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开口道：“爸，我是请了私厨没有错，但是你说什么做不到就卷铺盖走人，这件事我不同意。”
    慕寒生火了：“你还替外人说话？！”
    慕颂之道：“私厨也是一份正常的工作，我也和对方签署了劳动合同，花荼只是一位私厨，并不是可以呼来唤去的。我小时候你不是也教育过我，要把孙伯安嫂之类的当做家人来对待吗？你还告诉过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外面说什么都不可信。别的事情我不清楚，我也不评价，但是我请的私厨，做他的本职工作没有问题。”
    慕寒生刚才也是刚听慕泰然说了一些有关那位私厨的传闻，正在气头上，此时听了儿子这么有理有据的反驳，没有说话。
    慕颂之就继续说：“我理解爷爷不吃饭您很着急，我这里也会全力配合你，我们过去一起想办法，努力解决问题。我会哄着爷爷，也会尊重你的想法。不过什么做不到就让人走人的话，您最好不要再提了。”
    慕颂之小时候有点怕慕寒生，几乎没有怎么顶撞过他。面对这位严厉的父亲，他更多的时候是选择回避。
    这还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这么“忤逆”慕寒生。
    电话那头的慕寒生拿着手机，没有说什么，就那么安静听着他说完。他忽然发觉，自己这个小儿子也早就已经长大了。
    话说到这里慕颂之也冷静了下来，他本着解决问题为原则，开口问：“孙伯请了几天的假？”
    慕寒生：“五天。还剩四天回来。”
    “那我带私厨过去的话，住宿的问题……”
    “就住在家里，这么多空房间，还不够住几个人的？”
    慕颂之想了想，他不担心花荼的手艺，但是他怕花荼过去吃亏：“我也好久没回家了，我处理一下公司的事务，也搬回去住几天，你让安嫂收拾出来两个房间。不过……”
    慕颂之看了看时间，他今天醒来的不早，现在已经上午八点半，他对慕寒生道：“我这里有公司的事情还要处理，私厨也得准备食材，午饭可能赶不上。”
    慕家的别墅在城市的另一端，开车过去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
    慕寒生的语气缓和了一分：“我知道了，你尽快吧。”他顿了一下又说，“开车过来小心点。”
    慕颂之还有点担心：“那爷爷……”
    慕寒生道：“午饭我让小蔡做一些，老爷子倔得很，我让家庭医生给他挂了营养液了，一时半会饿不出事。”
    小蔡是安伯新带的小徒弟，慕颂之这才放下心来，他挂了电话，从房间里出来。
    花荼已经做好了早点，今天是做的香蕉牛奶，玉米烧卖，海鲜粥，外加一份腌制的萝卜条。
    慕颂之过去尽快吃着，问他：“你吃过了吗？”
    花荼嗯了一声：“我吃过了。”
    慕颂之道：“那你收拾一下厨房，等下午饭早点准备，十一点多我们吃了饭出发，我带你去我家。”
    花荼一愣：“是有什么事吗？”
    慕颂之言简意赅：“我爷爷的厨师家里有人去世，请假回乡了，临时需要你过去顶几天，如果人数多了，我会结算给你。”
    花荼嗯了一声，他低下头，敏感觉出来这事情不对。
    慕颂之道：“你别想多。”
    花荼抬起眼眸，面色平静似乎不带有任何感情：“没关系，如果我被开掉了，慕老板记得给我结违约金。”
    这样的事情，他也曾经经历过。
    自从不在陈家做了以后，他去面过好几家的私厨，每次都是做得好好的，忽然有一天长辈就来过问，随后不分青红皂白地挑着他的毛病。
    那些小辈们站在长辈面前，像是被吓住了的鸟一样，一声都不敢出。
    精心制作的美味，被人随意倒掉。
    点的菜一口不吃，就说有问题。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就说带坏了家里的孩子。
    摆明了就是想要把人往出赶。
    没有人问过他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去耐心听他的解释。
    他明明都没有多看那位陈燕来一眼，是那个人发了疯，死缠烂打，声泪俱下地纠缠。
    可是为什么他就要因此受到质疑？
    而且那些人毫不关心真相，不关心他是个怎样的人，不关心谁对谁错。
    他们关心的，是豪门的脸面，是家族的声誉。
    就是因为此，花荼才把解约金定得很高，就算是不在一处工作，至少能够留下钱。
    他本来还对慕颂之挺有好感的，觉得这个主顾和以前的都不一样，可是没想到现在也走到了这一步。
    听了花荼的话，慕颂之忽然明白了花荼谈了很高违约金的用意，他也想到了哥哥说的事。
    他看着花荼，阳光照在花荼的脸上，他的眼睫却低垂了下来。
    慕颂之发现了他平静眉宇下的一丝落寞。
    他对花荼说：“我会陪你一起过去，不会让你吃亏的。”
    昨天的会议已经把公司的近期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带上笔记本，在家办公几天。
    花荼微微一愣，他抬起头来，看向慕颂之。
    慕颂之说：“违约金太高了，我不会让你被开掉的。”
    花荼望着他的双眼，感觉有一股暖意流入了胸口，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慕颂之是不一样的，这种被信任着的感觉让他感觉暖暖的。
    花荼认真说：“谢谢。我也会仔细做菜，不会让你难办的。”
    慕颂之随后让小蔡拍了下厨房的摆设，然后让花荼选着收拾了一些那边缺的东西，搬到了车上。花荼带上了他用习惯的那一套刀，又带了一些中餐需要的特殊调料。
    午饭简单吃了一些，十一点半，两个人准时上路。
    坐在车上，花荼就开始问慕颂之：“你家里有几个人，什么情况，我了解得越多，就做得越好。”
    慕颂之道：“你这是在做背景调查啊。”
    花荼想了想说：“差不多。”
    慕颂之和他念叨了一下自己家里的人，然后说：“家里平时就是我爸爸和爷爷住，孙伯负责做饭，安嫂负责家务，还有位姓常的司机。好像安嫂下面还有别的负责打扫的工人吧。”
    花荼听到这里皱眉：“你的意思是，你家那么多人，只有你爸爸和爷爷住在一起？”
    慕颂之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是啊，我奶奶早就去世了，我妈妈和爸爸离婚了，哥哥嫂子一家搬出去住，我后来上学也就搬出去了。”
    花荼轻声说：“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又都是上了岁数，那肯定很寂寞。”
    慕颂之道：“也许吧。”
    慕家的男人都有些薄情冷漠，在外人面前都是严肃认真的，似乎没有人类的多余感情。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有问题自己扛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的。
    这样慕颂之过去从来没有从这个方向考虑过这件事。
    花荼又详细问了一些，包括他们平时喜欢吃的食物，有什么忌口之类。
    车开了一段，慕颂之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我爷爷上了年岁，牙掉了几颗，虽然后来做了假牙，但是还是吃不了太硬的东西，就是要吃软的热的。”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说：“还有，之前大鱼大肉的吃得太多了，老人家喜欢清淡一点的，好像还让孙伯做了一段时间的素食。因为医生说太素了不利于老人的身体，才又开始少吃一些肉食。”
    花荼嗯了一声，心里有了一些主意。
    他问慕颂之要了那边的地址，在手机上列着所需要的原料，让阿莱等下送找人送过去。
    把时间和菜品安排得差不多，花荼和慕颂之商量：“回头到了家里，我去做菜，你去和爷爷聊聊天。我觉得老人家有点闹脾气，可能是太寂寞了。你如果能够把他哄好，他自然会多吃一些东西。”
    慕颂之道：“我尽量。”
    花荼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你说，你哥哥嫂子有两个孩子。”
    慕颂之点头：“大的男孩七岁，小的女孩刚五岁。”
    花荼说：“最好能够接孩子过来，老人家要面子，就算是大人求他不管用，小孩子求他一般也就答应了。”
    慕颂之觉得有点道理，他不想给哥哥电话，去问了问嫂子，不多时挂了电话说：“我嫂子说把大儿子慕映安下午送过来，回头一起吃晚饭。”
    慕映安今年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是个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慕家对这个小孙子是倾尽全力地培养，琴棋书画样样教着，最近还要去学什么骑马。
    慕映安的牙齿刚开始换，也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于是晚上这一桌需要安排多一些软菜。
    花荼点头道：“好，我也做一点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
    花荼和慕颂之商量了一路，车子终于停在了忻城另一边的一个高档别墅小区里。
    这差不多是忻城最早的高档别墅区了，里面的建筑有点欧式，突出的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大字。
    就拿慕家所在的这一幢来说，上下四层，外加地下室。
    慕颂之进来，他爹慕寒生正在客厅里喝茶，慕颂之看到爹打了声招呼，花荼也跟着叫了一声：“慕叔叔。”
    慕寒生严肃着，把花荼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然后问：“你叫花荼？”
    花荼嗯了一声。
    慕颂之站在一旁紧张着，生怕他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慕寒生道：“你好好做菜，别让我们失望。”随后他指了指旁边，“你下去吧，让安嫂带你去厨房。如果有需要打下手的，就叫孙伯的徒弟小蔡来帮忙。”
    花荼轻声道：“谢谢，我应该可以忙得过来。”
    很多厨师是忌讳别人跟着学艺的，慕寒生也就没有强求。
    看到花荼顺顺利利过了这一关，慕颂之这才松了口气，开口说：“我去楼上看看爷爷。”
    慕寒生点点头。
    花荼被领着进了厨房，发现这边比慕颂之住的平层的厨房还要大上一些，一间四十来平的厨房，中央有个巨大的岛台。
    他刚清点好了锅具，阿莱那边采购的食物就托人送来了。
    花荼把所需要的食材拿出来清洗，随后安排好了顺序。
    他刚忙了一会，把汤炖上，就看到一个几岁大小的小男孩跑了进来。
    小孩个子不高，眼睛大大，一看就是一位小帅哥。
    花荼知道这应该就是慕颂之的侄子慕映安了。
    后面有人追着他：“唉，小少爷，别来厨房，这要是烫到你，磕到你怎么办？”
    “我不进去，我一会就走。”慕映安站在厨房入口的地方，抬起头看向花荼问他：“孙爷爷呢？”
    花荼说：“他请假了，我是代班的。”
    小孩儿有点失望，看向花荼：“可是孙爷爷每次都会给我甜点吃的，你能给我点糖吃吗？”
    原来是来要糖的，花荼说：“糖果是奖励，在我这里，你需要考试成绩好，或者是有进步，才能得到。”
    慕映安道：“我什么都会，不信你出道题考考我？”
    花荼一边和他说着，一边做菜的手没停：“那我给你出一道脑筋急转弯题，有一只鸡，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把一条腿抬了起来，猜一道菜名。”
    “金鸡独立……”
    “是这个动作。”
    “白斩鸡？”
    “不对。”
    “大盘鸡？”
    “不对。”
    “盐焗鸡。”
    “不对。”
    “叫花鸡，黄焖鸡，香酥鸡……”
    小大人扬起脸来，费力猜着，想着，小鼻子都皱了起来，几乎所有知道的带鸡的菜名都想了一遍。
    可是他答出来的都不太沾边。
    花荼告诉他答案：“它脚麻了，才停下来，是椒麻鸡。”
    慕映安：“……”
    一道冷风吹过，这题太冷了。
    小孩儿哇的哭了：“哥哥你不按照规则出题！”
    ※※※※※※※※※※※※※※※※※※※※
    花荼：“别哭啊，哥哥做好吃的鸡给你吃。”
    慕颂之：等下，为什么你是哥哥，而我是叔叔？难道不是差了辈分了？
    花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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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花荼洗了手，给了慕映安一个小碗和小勺，碗里放了一块糖藕。
    这糖藕是他之前在慕颂之那里腌制做好的，用车载冰箱带了过来，已经拿出来放了一会，不那么冰了。
    花荼做糖藕的用料都是最好的，比市场上的那种少用了不少的糖，味道却丝毫不减，咬一口下去，就可以尝到浓郁的桂花香甜。
    慕映安被哄好不哭了，他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吃着糖藕。
    这东西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甜丝丝，软软糯糯的，他发现藕芯里填满了糯米，整个被腌制过，糖藕做得像是蜜饯，咬下去口感特别奇特。
    这东西不像是孙伯平时给他做的西式糕点，但是似乎更加好吃。
    吃着糖藕，慕映安鼓起勇气问花荼：“哥哥，刚才那道题太偏了，不算，你再给我出一道题吧……”
    他从小就被叫做天才，何时这么挫败过，马上想要扳回一局。
    花荼想了想，问他：“什么菜怎么煮都是生的？”
    慕映安想了想：“胡萝卜，每次妈妈做的胡萝卜都有点生。”
    花荼：“不是。”
    慕映安：“芹菜！芹菜怎么煮都是硬的。”
    花荼：“不是。”
    慕映安：“花菜！”
    花荼摇头。
    小孩瞪大了眼睛问：“那是什么菜，根本没有这样的菜！”
    花荼说：“生菜。”
    慕映安：“……”
    小孩低头反思，为什么被套路的总是我？
    他终于沉默了，不再问问题了。
    花荼回头看他，慕映安的鼻子还红红的，委屈巴巴地啃着糖藕。
    小孩沉默了一会，起了一个别的话题：“那哥哥，我们今天晚上是吃椒麻鸡吗？”
    花荼说：“虽然今晚上我会做一道用鸡做成的菜，但是并不是椒麻鸡。”
    慕映安：“那你做的是什么鸡？”
    花荼：“芙蓉鸡。”
    慕映安问：“是用芙蓉花一起做吗？”
    花荼说：“芙蓉鸡里没有芙蓉。”
    慕映安：“……”
    慕映安的三观在短短时间内不断地被粉碎着，快要黏不起来了。
    总感觉这道菜不会有什么好吃的，慕映安问：“哥哥，那还有其他的菜吗？晚上你不会只做这一个菜吧。”
    花荼说：“还有开水白菜。”
    开水煮白菜？
    慕映安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越来越觉得这位哥哥奇奇怪怪的。
    一块糖藕吃完了，慕映安终于被哄着出了厨房，小孩被带到了楼上。
    慕颂之在楼上，正在陪着慕远征下棋。
    慕寒生也坐在一旁，喝着茶水观战。
    一看到了太孙子，慕远征就喜笑颜开了：“唉，乖太孙，好久不见，想太爷爷没。”
    慕映安低着头，沉思着，他还在想着楼下见到花荼的事。
    慕远征把他搂过来抱在怀里，用胡子扎着他，然后开始问他最近的生活和学习。
    小孩完全没有注意听大人说什么，他在脑内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随后进行推理……
    反射弧超级长的慕映安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小孩哇的一声又哭了。
    慕寒生不知道怎么了：“呦，小映安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孩忍住眼泪问：“爷爷，我家是不是要破产了？”
    慕远征：“……”
    慕寒生：“！！！”
    慕颂之：“？？？”
    慕寒生忍不住说：“不要瞎说，家里生意都好好的，说什么破产了？”
    慕映安哭着说：“那为什么楼下的厨师哥哥在做开水白菜？我家是穷的只能吃开水煮白菜了吗？”
    大人们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都笑了起来。
    慕寒生道：“映安你记住，菜名越简单，菜就越不简单。”
    慕远征捻着胡子：“敢做开水白菜？有点意思啊，我上一次吃这道菜还是在首都的宴会上……现在这道功夫菜，已经没多少人会做了吧。”
    慕颂之：“我之前对这道菜也只是听过，没有吃过。”
    小映安这回更听不懂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叔叔爷爷和太爷爷聊得兴高采烈。完全不知道吃开水煮白菜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慕颂之刚才为了哄着老爷子高兴，陪着爷爷下棋，不断送子，下到这里已经快成光杆司令了，他担心花荼在楼下的进展，起身道：“爸，爷爷，你们和映安玩吧，我下楼去看看。”
    慕颂之坐了电梯下楼，来到厨房里，看到花荼正在忙碌着。
    花荼问他：“你爷爷情况怎样了？”
    慕颂之：“没什么大事，我刚才和爷爷下了盘棋，老头子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一看到慕映安来了，就把输液管拔了，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他问：“晚上几个菜？”
    花荼说：“四菜一汤，芙蓉鸡，蛤蜊炖蛋，一品豆腐，还有开水白菜，最后有个汤。”
    慕颂之道：“挺好的，都很清淡，我爷爷不喜欢浪费。”
    然后他问：“你进展如何了？用我帮忙吗？”
    花荼说：“不用了，其他的都快，我切点放在豆腐里的配菜，开水白菜的‘开水’我已经炖上了。”
    花荼在那边切菜，慕颂之就看到江九宁在微信上拍他，问他最近的行程。
    慕颂之：“最近蹭饭没戏，我带花荼回我爸那边了，要在这边待几天呢。”
    江家小九：“听到这个消息我两眼一黑。”
    江家小九：“那你帮我录一段小花花做菜吧，我看着解饿。”
    慕颂之和花荼说了，用手机录了三十秒发过去。
    江家小九：“刀功真好！”
    江家小九：“t。t我过去手指头还在的时候，也能切这么快！”
    慕颂之和他聊了几句：“不说了，我这边看花荼做开水白菜了。”
    江家小九：“慕哥你不厚道，临走还要馋我，正宗的开水白菜那是一般人能吃到的吗？”
    的确是一般人吃不到的。
    慕颂之对这道菜了解一些。
    开水白菜是川菜，却是不辣的川菜，被人誉为川菜的巅峰之作，也是一道国宴名菜。
    这是一道大繁化简的菜，所有功夫，都在那汤里。
    很多人都是做不出完美的汤，就让这道菜失了颜色。
    高汤选用肘子，母鸡，鸭子，火腿以及葱姜等各种的材料焯水后放在一起，已经大火炖了两个多小时。
    慕颂之闻了一下，就觉得香味扑鼻。
    花荼转了小火，咕嘟咕嘟地熬煮着，长时间的炖煮会让各种食材的味道充分相融。
    慕颂之陪着他，两个人就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等汤熬到了浓稠。
    花荼把各种材料捞出，解释说：“我会把那些熬汤的原料卤了或者是烧了给安嫂他们吃，你不用担心浪费。”
    随后花荼先把机器打好的鸭肉泥用勺子加入。
    肉泥被煮过以后，形成了浮沫，他就把那些肉蓉舀起来，等汤清亮，又放入了猪肉泥，随后反复这个过程，到最后一步，放入了一些鸡肉泥。
    三次扫汤以后，所有肉味也已经留在了汤里，杂质却全部取出，汤已经足够清亮，香味也更为浓郁。
    花荼把汤过滤，那“开水”就变成了一种淡淡黄色，发出纯粹的肉香。
    白菜被剥开以后，只留最中间的菜心部分，焯水后放入冰水，再盛出来晾干，只等最后和“开水”一起蒸过就好。
    这道菜准备得差不多了，花荼就开始做芙蓉鸡，他之前已经备好了一些母鸡的鸡胸肉。
    慕颂之问：“鸡肉要怎么处理？”
    花荼道：“需要用刀背把鸡肉碾碎，所有筋脉和筋膜去掉。”
    慕颂之问：“料理机不行吗？”
    花荼摇摇头：“之前我扫汤肉的肉是用料理机打的。不过这一道最好不用。机器打得糙的话，就会把肉筋绞在一起，打得太过细腻又会影响口感。而且机器会发热，也会改变食材的特性。”
    花荼也是权衡过，才准备沿用最为传统的手工方式，来做这一道芙蓉鸡。
    他一边说，一边用刀背剁着，一点点把鸡胸肉碾碎锤开。
    这是个功夫活儿，他一直锤到肉质松软，毫无颗粒感，只有质地均匀的肉泥。
    大约半个多小时，鸡肉处理好，花荼把肉泥放在盆中，先放入了盐，胡椒粉，料酒进行调味，随后开始加入鸡蛋清，还有清水，他反复地搅拌，逐次加入，直到所有原料融合在一起，最后加了少量的水豆粉。
    一盆子的鸡肉被调成了一盆白色的鸡肉浆，像是浓稠的豆浆。
    随后花荼起了油锅，油只加热到差不多四成热。
    他控制好了温度，舀了一勺子白色的鸡肉浆，放入了锅内，肉浆缓缓滑入油中，很快坠入锅底。
    花荼并不搅动，而是等着它逐渐成型，纯白色的鸡肉像是一片芙蓉花的花瓣，又薄又轻，逐渐卷着浮了起来。
    慕颂之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菜名的由来。
    花荼就把那成型的薄片捞出，放在清水里浸泡去油。
    整个过程像是变魔术一般。
    随后就是不停重复，盆子里的肉片越来越多，花荼很快全部做好，把肉片滤出，准备炒制，开水白菜也盛盘放好，准备进入蒸锅。
    其他的菜品也在完成最后的步骤。
    看慕颂之看得入神，花荼提醒他时间：“还有差不多十分钟可以好，你可以叫爷爷他们准备吃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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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慕颂之这才回了楼上，把爸爸爷爷还有慕映安一起叫下来。
    等他们在餐厅坐好，冷菜已经摆上了，有荤有素，荤菜有花荼之前在家里就卤好的牛肉，鸭头，一盘风味毛豆，蜜饯小番茄，还有那道桂花糖藕。
    慕远征饿了快两天了，如今子孙围着，终于不再闹脾气。
    他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这次没用催，自己动了筷子：“大家开吃吧。”
    慕寒生也绷着脸，吃着凉菜。
    他对花荼的手艺，一直是有些质疑的。
    没想到出乎他的预料，这几盘冷菜都很好吃。
    没过多久，第一道热菜芙蓉鸡片就上来了。
    白色鸡片堆在一起，宛如一座雪山。
    整个菜勾了两次的芡汁，已经变得晶莹剔透，看起来只让人想起两个字——“雪白”。
    这种白仿佛不含有任何的杂质，白得清透，白得诱人。
    慕远征夹了一筷子，他难以形容那种肉片入口的感觉。
    轻，软，滑，嫩，鲜。
    鸡肉的味道全部都融入到了一起，口感却像是豆腐一样……
    不，比豆腐还要更为细腻。
    像是滑溜溜的蛋白，像是白色的云彩，像是打发的奶油。
    可这偏偏是鸡，而且是味道鲜美的老母鸡。
    所有鸡肉的鲜美味道，都被融入了其中。
    整体来说，口味是清淡的，并不觉得咸，也没有什么逼人的味道。
    可是那种美妙像是春季无声的春雨，一点一点的滋润入人的心脾。
    一整块鸡吃完，老人闭目养神片刻，全部咽下才睁开双眼：“好！好咬，很香，调味也好，太好吃了！”
    这么细嫩滑润，带着温热的温度，老人吃再适合不过。
    一向挑剔的老爷子，难得的用了一连串的夸赞。
    老爷子一向严苛，就算是平时孙伯做了什么好吃的菜，也最多来一句不错，他何时给过如此高的评价？
    慕寒生听到这里，也夹起来吃了一小口，随后他的眼睛亮了，直接把剩下的鸡肉都塞在嘴巴里。
    他这辈子吃过太多的大鱼大肉了，这道芙蓉鸡却是完全不同的风味，味道清雅，像是阳春白雪一般。
    慕远征开口道：“直接给我上米饭吧。”
    慕寒生怕老爷子太久没吃饭，回头撑到，嘱咐安嫂只给他盛上半碗。随后他也觉得这菜适合下饭，让把其他人的一起上了。
    慕远征招呼慕映安道：“映安，你也尝一尝，今天的芙蓉鸡特别好吃，别等菜凉了。”
    慕映安刚才一直在忙着吃糖藕，还没开始吃热菜。
    以前慕映安不太喜欢到爷爷家来，虽然孙伯会给他小点心，但是爷爷吃的菜都是淡淡的，一点也不香。
    而且今天这东西和他过去见过的鸡都不太一样。
    小孩儿对于陌生的食物都有点戒备，这时候听到了太爷爷连续感慨了好几句，他终于好奇，夹了一片白色片片咬了下去。
    那东西太软了，刺溜一下就滑入了嘴巴里。
    鸡肉的味道像是冰激凌一样在他口中融化了。
    为什么是鸡的味道？可是他又吃不出来是鸡？
    慕映安想起了之前厨师哥哥和他说的吃鸡不见鸡。
    这道菜太神奇了。
    小孩儿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头上的呆毛竖了起来。
    考虑到老人已经快两餐没有用饭，胃里已经空了，花荼这一餐用的都是软糯好消化的食材，平和宜人，即使是多吃一些也没关系。
    第二道菜是一品豆腐，这道菜是用豆腐打成泥以后，混合香菇等食材，蒸出来的，花荼在表面用食材拼了一幅简单的花草图。
    香菇的味道融入了豆腐里，让豆腐更加滑嫩好吃。
    第三道菜是蛤蜊炖蛋，蛤蜊提供了海鲜的鲜味，鸡蛋也是滑嫩的。
    接下来就是主菜开水白菜。
    安嫂把菜端上来，这道菜分为两层，上面是一颗竖着的菜心，像是一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下面是码好的白菜心，随后安嫂倒入煮沸的“开水”。
    汤汁是清亮的，色泽淡黄，微微粘稠，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亮。
    随着“开水”淋下来，整个餐厅都布满了一种淡淡的香气。
    那摆在中心的“花骨朵”受热，一点一点绽放开来，就像是一朵荷花，立于水中。
    慕映安看到这道菜被震惊了，在那里喃喃说：“原来开水白菜是这样子的……”
    慕寒生坐在一旁，帮他夹了一块。
    小孩吃了，眨着眼睛问：“好……好好吃……这明明是水煮白菜啊，可是为什么这么好吃，还会有肉味呢。”
    没有人顾得上回答他，所有人都在尝着这一道菜品。
    老太爷也把白菜放入口中。
    所有的精华都早已经在汤里，白菜是用的最嫩的菜心，非常好咬。
    汤汁和白菜的味道，已经完美融为了一体。
    慕远征分辨不出肉汤的味道，他吃过那么多鸡鸭鱼肉。此刻却说不出来这味道究竟是哪一种。鸡肉的鲜香，鸭肉的醇厚，猪肉的美味，火腿的浓郁，所有世间的美味交融，变成了一种新的味道。
    没有一点点的油腻，只有清新，那是原始的肉的香味，纯粹而动人。加上那点白菜的天然菜香，微微甜香。
    初入口不觉得惊艳脱俗，可越是品尝越觉得别有味道。仿佛远离了一切的俗事与纷争，来到了桃花源处。
    吃着这道菜，慕远征忽然动容了。
    远征，征伐远方。
    他这个名字，也是那个年代特有的，这一辈子他走南闯北，有过高峰，也摔过跟头。如今到了老年，每天和儿子住在这一栋硕大的别墅里，像是蹲在监狱里。
    儿孙满堂，家财万贯，可是这些都让他开心快乐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人生仿佛都失去了目标，天空都变成了灰色的，做什么也提不起来精神。
    孙伯是儿子忽然意外去世了，悲痛万分，急急请假回乡。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多年的老友早就像是他的亲人一样，慕远征瞬间共情了，感觉自己的心头也被挖了一块肉。
    孙伯一走，就换了徒弟做菜，味道一下子不习惯，他就生气说不吃了。
    他愣愣地在窗口坐着一天，想着那些离世的亲人，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着自己去世多年的老伴儿，想着自己也有一天会死去。
    烦恼积少成多，像是有一根一直绷紧了的弦，忽然被压断了。
    那一天，一辈子坚强坚硬的慕远征也终于崩溃了，他对着窗外的美景流下了眼泪。
    他饿了两天，被儿孙们哄着下楼，没有想到吃到了一顿这样的菜品。
    鲜香刺激着他的味蕾，看似简单却又别具匠心的食物，洗去了他所有的麻木，洗去了一切繁华，回归了质朴。
    人生就是这般平平淡淡的，但又别样精彩。
    像是有一道光照入了他犹如迷雾的世界，他忽然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美好的食物，家人的陪伴，他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支点。
    人世之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他虽然年岁大了，但是还可以追寻下去。
    他还可以做很多的事，还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食物。
    老人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侧头对慕颂之问：“还有菜吗？”
    慕颂之道：“应该还有一道汤。”
    慕远征道：“我想要见见那位厨师。”
    慕颂之起身：“我去叫他过来。”
    很快，花荼被慕颂之带着走到了餐厅这里。
    尽管慕颂之安慰他做得不错，爷爷只是想见见他，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之前花荼被赶出陈家时，也是这样，忽然被从后厨叫过去，还没动的菜品被那家的奶奶哗啦一下推到地上，他的尊严也像是被踩在了脚下，如今回想起那一幕，花荼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可花荼一进入餐厅，就觉得气氛不同，慕远征看向他的第一句话是：“居然还这么年轻啊。”
    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吃去了大半，足以感觉到了他们的喜爱。
    花荼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慕远征之前听说儿子叫来的是孙子的私厨，那私厨做了这么高级的菜品，慕远征就觉得厨师应该是三四十岁，可是没想到，上来了一位俊秀的年轻人，就和他的孙子差不多大。
    慕远征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他上下打量着花荼，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还有一双灵巧的手，微微抿着的唇，可以看出一丝坚持与倔强。
    慕远征忍不住心生好感，他问花荼：“你叫什么？多大了？做厨师多久了？”
    花荼报了自己的名字：“今年二十六，我从小就学艺，正式出来工作有八年了。”
    慕远征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孑然一身，闯荡在城市里。
    老太爷开口道：“你的手艺真是不错，忙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吧，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花荼有礼貌道：“谢谢爷爷，我自己等下吃一点就可以了。”
    老爷子冲着他招手：“别见外，就当做自己家一样。”
    花荼还是有些迟疑，望向了慕颂之。
    慕颂之则是望向了慕寒生。
    虽然慕远征是这个家里最为年长的，但是家中管事的，还是慕寒生。
    慕寒生之前听过了花荼的一些传闻，这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尽然了。
    就从这几道菜里，他吃出来花荼下了不少的功夫，他的手艺极佳，肯定是花费了数年才能够练出这样的技艺。
    想要做好菜品，需要磨练刀功，忍耐枯燥乏味，吃很多的苦。
    慕寒生不相信，一个能够做出这么惊艳菜品的人，每天都在动着歪门心思。
    他还认为，有着这样本事的人，靠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两次接触下来，他不觉得花荼是个攀附豪门的人。
    这顿饭吃完，慕寒生心里有些惭愧了。
    他之前说，必须让老爷子吃饭，否则就要花荼走人，可是花荼不光让老爷子吃饭了，还难得的让慕远征非常满意。
    想到此，慕寒生也开口道：“你过来吧，以前孙伯也是忙完了以后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爷爷爸爸都发话了，慕颂之知道，家人是接纳了花荼了，这样的言行代表了他们对他的手艺，还有他这个人的认可。
    他冲着花荼笑了：“你过来吧，坐我旁边。”
    安嫂在旁边加了一把椅子，花荼这才坐了下来，有人帮他盛了饭，他就在一旁低头安静吃着。
    慕映安扬起脸来：“哥哥，你做饭好好吃啊，你能不能一直给我做饭吃？”
    花荼侧头看向兴高采烈的小孩儿：“可以，不过需要你填一份卷子。”
    慕映安一愣，唤起了沉痛回忆，有点犯怵：“又要答题吗？”
    花荼点头：“你叔叔就是答过题的，不信你问他。”
    所有人：“？？”
    慕颂之生怕花荼转身抽出一叠调查问卷，急忙拦住：“这个不急，我们以后慢慢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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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吃完了晚饭，慕映安说什么也不想回家了，说想要在爷爷家多住一晚，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慕远征自然是开心的，马上就把太孙子留了下来。
    最后慕颂之只能给嫂子打了电话，约好明天一早他当司机送慕映安去上学。
    于是慕寒生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给慕映安加了一张小床，让小孙子和他一起睡。
    这边一楼和地下室是保姆间，两位老人住了二层，临时把慕颂之和花荼的房间安排在了三楼。
    晚上收拾好厨房，慕颂之领着花荼去看了房间，等一切安顿下来，差不多是晚上九点来钟。
    花荼敲开了慕颂之的房门，和他打招呼：“我想在院子里转一下，散会儿步。”
    慕颂之看了看时间对花荼说：“这院子挺大的，不熟悉容易迷路，我带你出去逛逛？”
    花荼说：“好。”
    深秋的夜晚有点冷，夜风吹着，抬起头可以看到天空上的星星。
    这边的别墅区很大，而且地广人稀的，晚上没有什么人，小区里很多的房子灯都是暗着的，十分空旷安静。
    慕颂之一边带着花荼在院子里转着，一边给他介绍这里的情况。
    “我小时候就是在这边长大的。”他指着其中的一个房子道，“那里原来是一个互联网公司的老总买的，基本上把原来的房子给推了，从造了一栋，门口的那个十米高的立柱是好不容易才运进来的。”
    花荼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栋建筑的大门口有两根十米高的粗大立柱，直通三楼，修建得像是国外的银行。
    然后两个人又走了一段，慕颂之道：“那是一个饮料公司的副总买下的房子，后来用来养小三了，结果小三和小区的保安跑了。”
    那一户的业主，还在院子里建了个小型篮球场。
    寂静的夜里，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狗叫。
    花荼被吓了一跳。
    慕颂之指了前面的一栋建筑，那一栋是少有的亮着灯的：“那家的主人也不住这里了，但是还有人帮着看房子，养了几只藏獒。”
    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建筑前，这差不多是这个小区里仅次于慕家的一栋大房子，如今也是黑着灯的。
    花荼停下了脚步转身问：“这里呢？”
    慕颂之道：“这里原来是餐饮大亨甘天云的家。”
    餐饮大亨甘天云，曾经是忻城餐饮界的神话，他名下的幸运阁是忻城的高档餐厅。
    当年他买下这一栋别墅，宴请四处宾朋的盛况，还像是在昨日。
    后来甘老板身亡，幸运阁就落在了和他合伙经营的师兄柯木原手中，就连这栋别墅都换了主人。
    花荼转身去看那栋黑着的别墅，凝望着有些出神。
    夜风吹着，他的眼角泛起了一丝微红，衬得眼角的那颗泪痣更为明显。
    慕颂之道：“别往后面走了，后面有一片人工湖，没什么防护措施。我小的时候有次去那边玩，结果掉进去了一个小孩子，还是我拉上来的。”
    花荼顿了一下，低头嗯了一声，跟着他往回走着：“我听说这里很贵。”
    慕颂之道：“曾经很贵，小区左边是保龄球馆和高尔夫球场，往南不远，可以直接去码头，再往西边，还有一个马场。二十年前，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权贵，这里几乎是忻城富豪圈身份的代表。”
    花荼看着说：“现在好像这里人不多了。”
    这个小区要比之前他们去过的江家别墅还要冷清很多。
    慕颂之嗯了一声：“当年再豪华的别墅，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老旧了，很多设施都需要更换，还需要从新装修。还有，你也看到了，这里不像是其他的别墅区和大平层，附近没有地铁，更没有什么车站，生活特别不方便，买菜只能靠人送，出入必须得有车，想要去酒吧区或者商业区，至少开车四十分钟以上。每天晚上八个保安巡逻，你在路上绕着一个都看不到，徒步出小区都要走很久。就算是有钱人，也离不开人间烟火，所以这里的住户就越来越少了。”
    很多处房子都是空置的，有的人家只是作为资产放在这里。
    花荼问：“那为什么你爷爷还要住在这边？”
    慕颂之道：“他念旧。”然后他顿了一下解释说，“因为我奶奶是在这栋房子里去世的，我奶奶死了以后，他就守着这里不愿意离开。”
    花荼说：“那你爷爷一定很爱你的奶奶。”
    慕颂之嗯了一声：“我小时候以为，爱情就应该是他们那个样子的。一辈子互相扶持，长相厮守。”
    花荼说：“那样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院子里的路灯还亮着，是橙黄色的，那灯光打在花荼的雪白侧脸上，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却又特别好看。
    天上忽然开始掉雨点。
    慕颂之道：“下雨了，我们快点回去。”
    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往回走，才发现已经走出来挺远的。
    雨逐渐大了，两个人也跑了起来。
    看花荼渐渐落在了后面，慕颂之脱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花荼的头上。
    衣服上还带着慕颂之身上的温度，还有一种好闻的味道，花荼愣了一下。
    慕颂之就拉着花荼：“别愣神，快点！”
    跑到后来，花荼有点跑不动了，慕颂之索性拉住了花荼的手，花荼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任由他拉着。
    两个人跑了几分钟，终于冲进了别墅，花荼的身上没有湿多少，慕颂之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了。
    花荼有点过意不去，把衣服递给他：“谢谢你……”
    慕颂之：“不用客气，你要是感冒了，我们一家人都得饿着。”他说到这里擦了擦脸上的雨道，“这边厨房里还有吃的么。”
    跑了一圈，感觉差不多可以吃宵夜了
    今晚的菜虽然好吃，但是大部分是汤汤水水的十分清淡，跟着老爷子和小孩子一起吃，晚饭又很早，到现在慕颂之已经饿了。
    花荼说：“你去洗个澡吧，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等慕颂之冲了澡换了衣服下楼，花荼也换过了衣服，在厨房里忙碌了。
    他看慕颂之下楼道：“我找了找，还有一块新鲜的羊肉，另外还有一些鸡翅和配菜。面粉和米饭也都有，想吃什么都能做。”
    这羊肉还是之前阿莱早上送来的，花荼准备给做晚饭，结果到了这边，一直没有用上。
    慕颂之突发奇想：“我记得这边有烧烤的钳子，还有烤炉和碳，晚上做个烧烤吧。”那些东西还是当初他哥哥同学聚会的时候买来放在这里的。
    花荼道：“如果做烧烤，得晚一点才能吃上，你等得急吗？”
    慕颂之道：“晚点更好，等他们都睡了。”他说着撸起来袖子，“我来帮你，这样可以快一些。”
    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上一顿烧烤，正是深夜放毒。
    花荼把羊肉分开肥瘦切好，羊肉十分新鲜，红白分明，几乎没有什么膻味。
    随后花荼又把羊肉和洋葱，姜片混合在一起，在里面打了两个蛋清，加了少许的淀粉，拌匀腌制。
    洋葱和姜片可以去腥，淀粉和蛋清可以增加嫩度。
    新鲜的羊肉几乎不用过多的调制，就足够美味。
    花荼又切了一些配菜，慕颂之就站在一旁，在他的指导下，把那些食材穿在一起。土豆片，青椒片，茄子块很快串好，金针菇和香菇简单切了，加了盐和胡椒粉，放入锡纸盒子里，盖上芝士。
    花荼则是用姜，葱，蒜还有各种的香料炸了一些烧烤料油，香叶，豆蔻，白果在油里炸的吱吱作响，散发着香料的特殊味道，直到焦黄后捞出。
    喷香的料油回头刷在肉串上，可以去腥增香。
    准备工作差不多，就开始串羊肉串，花荼教给慕颂之，羊肉串串的时候要肥瘦相间，而且两头的一定要是瘦肉。
    每根钳子上串了七块肉，四瘦三肥，肉块切得偏大，看起来就十分过瘾。
    很快，一大把敦实的肉串全部串好，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么一折腾已经过了零点，雨就下了一阵，这会儿停了，空气十分新鲜。
    院子里有一颗大的桂花，如今正开得一片金黄，散发着甜甜的，香香的味道。
    别墅区已经夜深人静，家里的人们也早就已经入睡。
    慕颂之把多年不用的烧烤炉翻了出来，搬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那里有个休息区，摆着桌子和座椅。
    慕颂之帮忙点上无烟碳，架上了滤网。
    碳很快就燃好了，肉串放上去，花荼用料油上下刷过，肉串放在炭火上慢慢烤着。
    花荼不停翻动，动作熟练，很快肉就开始熟了，颜色金黄，发出肉串的香味。
    瘦肉变得紧实美味，肥肉烤到滴油，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花荼先后在上面撒了盐，辣椒，芝麻碎，还有烧烤的灵魂——孜然粉。
    几串烤串很快就烤好了。
    花荼先递给了慕颂之。
    慕颂之拿到手里，碳烤的肉香让人心旷神怡，孜然和羊肉简直是绝配。
    第一口入嘴的是瘦肉，羊肉又嫩又香，第二口是肥肉，外脆里嫩，一点也不腻。
    嘴里满是羊肉的香味。
    晚上吃了一顿小桥流水般的清淡晚饭，到了半夜再来一顿大块吃肉的烧烤，每一块羊肉都烤到冒油，原始的味道野蛮刺激着味蕾，让人只觉得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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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大串的羊肉串，只要一开动，就再也停不下来。
    慕颂之吃了几串，忍不住又回厨房去拿了冰啤酒出来，他问花荼：“你要吗？”
    花荼摇摇头，又递给他几串。
    慕颂之坐在一旁道：“你也别光给我烤，自己也吃一点。”
    花荼这才自己拿了一串羊肉串小口吃了，吃完了肉串，他又拿出来鸡翅，慢慢烤着。
    花荼把蘑菇和鸡翅摆放好，鸡翅被划了花刀，已经用酱油腌制过。
    这时候被碳火烤着，鸡翅外面的那层皮很快就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
    鸡翅的油脂已经足够多了，花荼没有刷料油，而是刷上了一层加了柠檬汁的蜂蜜水，蜂蜜和鸡翅的皮融合在一起，会让外皮更脆，而且有一种蜂蜜柠檬的香甜微酸，让烤翅的口感更为丰富。
    慕颂之打开了一瓶冰啤酒，啤酒之前被晃动过，呲的一声，冒上来啤酒泡沫。
    他吃了口羊肉，喝了一口啤酒，微辣的烤肉加上冰啤，那简直是爽上加爽。
    不多时，鸡翅也烤好了，花荼递给慕颂之一串。
    慕颂之尝了尝，鸡翅热热的，烤过的鸡皮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微微带了一点焦，里面的鸡肉也已经腌制入味，被烤到出了肉汁，却是软软嫩嫩的。美味融合在一起，微微酸甜，特别好吃。
    慕颂之几口就吃掉了一个。
    两个人吃了一会，花荼忽然说：“我想到了一件事。我看到你家的侧厅里，有你奶奶的老照片。”
    慕家的侧厅里，墙上摆了好多的老照片，很多都是被复原以后的。最多的是慕颂之奶奶的照片，从黑白的，再到彩色的，从奶奶年轻的时候，再到老的时候，一张一张的，记录着过去的美好岁月。
    晚上他们上楼的时候，花荼就看到慕远征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间屋子里，愣愣地望着墙上的照片。
    老人的身影，特别落寞。
    慕颂之道：“我爷爷总是说，那时候技术不发达，奶奶年轻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影像。”
    花荼说：“我觉得，以现在的技术，一定可以还原得更好。”
    慕颂之被他一提醒，也想了起来：“对，我有个朋友，就是研究ar成像的，回头明天送完了慕映安，我拿张照片，去找他试一试。”
    两个人话说到这里，慕颂之一抬头，忽然看到屋子里闪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然后他就看到慕映安从别墅里钻出。
    小家伙本来已经躺下睡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拉开帘子看到了院子里传来光亮，就自己偷偷起床，跑了出来。
    此时慕映安还穿着一件小恐龙的连体睡衣，瞪大了眼睛闻了闻，然后眼泪汪汪地看向他们。
    “叔叔哥哥……你们背着我吃好吃的！”
    “是叔叔和叔叔！”慕颂之不满意小孩子乱叫辈分，他问，“你怎么不睡觉？”
    慕映安：“我看爷爷睡着了，自己一直失眠，就偷偷跑出来了。”
    慕颂之：“你这么大的小p孩，知道什么是失眠吗？”
    慕映安看向一旁的花荼：“我想到明天要回家，看不到厨师哥哥了，就很伤心，伤心得睡不着觉。”
    他说到这里，还小大人一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厨师叔叔！”慕颂之又纠正了一遍，毫不留情戳穿他，“你是想吃哥哥做的东西吧。”
    说到这里他发现自己喝了几瓶啤酒以后，也被慕映安带偏了：“呸，叔叔做的东西！”
    “我爸爸说，年轻的是哥哥，老的才是叔叔。哥哥长得这么年轻好看，自然是哥哥了。”慕映安说着垂下小脑袋，用手捂住胸口说，“吃不到东西是胃里伤心，见不到哥哥是心里伤心。”
    花荼：“……”拿着烤串的手一抖，他居然被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撩了。
    慕颂之：“你从哪里学的？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
    慕映安擦了擦口水：“总之我很伤心很伤心，需要吃好吃的来抚慰心灵。”
    他说着话还往一旁的烤炉上看。
    羊肉串闻起来好香，鸡翅膀滴下油来，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小孩儿早就已经被馋疯了！
    慕颂之生怕他被烫到，把他往后拉：“这是大人吃的，你回头吃了可能会不舒服。”
    小孩撇着嘴眨巴着眼睛，大眼睛马上就变湿润了。
    “等下，收回去！”慕颂之怕小孩一哭把慕寒生引过来，急忙哄他，和小孩谈判，“只能吃几口，不能多吃，要不叔叔以后不接你过来了，你也就见不到厨师哥哥，啊不，叔叔了……”
    慕映安眨着大眼睛点头和捣蒜似的。
    慕颂之继续叮嘱：“还有，不能告诉爷爷和太爷爷。”
    慕映安继续点头，小恐龙尾巴跟着一翘一翘的，咽下口水：“妈妈爸爸我也不告诉。”
    自己做的烤串，干净卫生又好吃，吃起来也比较放心。
    慕颂之把慕映安抱过来，然后让花荼给慕映安专门烤了一小串不加辣的，又给了他一个刷了蜂蜜的烤翅中。
    吃着香香的烤肉串，小孩终于满意了：“太好吃了！我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串！”
    慕颂之弹了他个脑蹦儿：“你才多大啊，就说这辈子。”
    慕颂之喝了点酒，这时候有点话多，也完全没了往日里总裁的架子。
    吃完了肉串，小孩又在那里啃着鸡翅：“鸡翅膀也好吃，特别是那层皮，特别入味……”
    慕映安吃到最后恋恋不舍地咬着鸡骨头。看着一旁的花荼，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眨了眨眼睛说：“美人哥哥，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媳妇？那样我就可以每天遇到你，然后吃到你做的东西了。”
    慕颂之：“……”
    他忽然明白了慕映安为什么坚持叫哥哥了，小家伙在这里等着呢。
    忽然听到小朋友突如其来的表白，花荼忍不住笑了，然后他拒绝道：“不可以。”
    慕映安问：“为什么。”
    花荼说：“因为我们的年龄差得太多了。等你长大了，我就老了。”
    慕映安说：“我会努力的，很快长大！”
    花荼：“那你有钱吗？”
    慕映安：“我现在有两万零花钱，我都给你，以后我会攒更多的，工资卡都给你。”
    花荼说：“可是我不适合当媳妇，我不会生孩子。”
    慕映安：“那没有关系啊，我们可以冲话费，充话费会送小孩子的。”
    花荼：“……”
    慕颂之：“……”
    小大人严肃认真，一本正经：“我妈妈告诉我，我就是冲话费送的，我妹妹也是充话费送的，到时候我多充一点，可以一次性送两个。”
    慕颂之扶额，当初傅清莹为了怀孩子断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生下来却用这谎话骗小孩儿，他哥哥嫂子究竟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花荼说：“可是我喜欢聪明的，你都答不上来我出的题。”
    慕映安沉默了。
    果然，能够打败小孩子逻辑的，只有小孩子的逻辑。
    慕映安想了想：“那我叔叔能很聪明，肯定能够答上来你出的题，你要给他做媳妇吗？”
    花荼：“……”
    慕颂之：“……”
    慕颂之又弹了他一下脑蹦儿：“小孩子真好玩，说话也不用负责任，媳妇是能够随便找的吗？”
    慕映安眨眼眼神戒备，完全把慕颂之当成了假想敌：“美人哥哥，你千万不要喜欢我叔叔，我叔叔可花心了。我听我爸爸说，他小时候就在院子里认了媳妇。天天缠着我爸爸给他买糖，然后都偷偷拿去给他媳妇吃。所以他是有媳妇的，不是单身。”
    人长大了以后，好像就有很多的顾虑，说话也要考虑后果，做事情也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可小孩子却可以童言无忌。
    “我那不是和邻居家小孩闹着玩的吗？”慕颂之忽然被说了“光荣历史”，用手捏扁了喝光了啤酒罐，“这就学会说‘情敌’坏话了，你平时都学了点什么？我回头和你爸爸妈妈好好聊聊。”
    慕映安转头说：“美人哥哥，我和我叔叔不一样的，我叔叔对他说过的话都不认账，我说话算话的，你等我长大啊，我一定要娶到你。”
    “等你长大了，他早就遇到喜欢的人了。”慕颂之一句话彻底断了慕映安的念想。
    目的无法达成，小孩子的眼泪又快下来了。
    慕颂之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与其寄希望于别人给你做，不如自己长本事，这么喜欢吃，就自己当厨师学着做，到时候等你长大，也可以做出这么好吃的菜了。”
    小映安被忽悠了，低头沉思了片刻：“好像有点道理。”
    听着他们叔侄拌嘴，花荼在一旁一边烤着蔬菜和肉串，一边轻笑着，眉眼都弯了起来。他本来是冷漠的，可是此时眼睛里却有了情感，像是多了一笔好看的流彩。
    三个人正说着，别墅的后门又咔的一声被打开了，穿着一身睡衣的慕寒生板着脸冲了出来。
    慕寒生火气很旺，直接几步迈到了烧烤架前：“慕颂之，你们怎么回事，三更半夜不睡觉，还带着孩子出来吃烧烤？！你知道我半夜睡醒了，看孩子不在床上我吓都吓出心脏病了！！”
    慕颂之没想到把慕寒生也惊动了。
    他小时候，父亲就最忌讳他和哥哥吃宵夜，发现了都少不了一顿责骂。
    花荼正准备解释。
    慕颂之就把慕映安推了出去：“是映安说他半夜饿了睡不着，我们就出来做了点烧烤。”
    刚才还争得不可开交的叔侄二人迅速达成了统一战线。
    慕映安咬着鸡骨头，乖乖把锅接了：“爷爷，你别说叔叔和哥哥了，是我饿了才去找他们的……”
    那表情楚楚可怜。
    站在一旁的花荼：“……”
    这配合精妙得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排练过。
    花荼低了头，努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翻动着肉串。
    慕寒生哼了一声：“你们以为我是傻了吗？半个小时以前慕映安还在床上呢，而且映安能吃这么多？映安还喝啤酒？！”
    闻着空气里袅袅的烧烤香，一家之主慕寒生继续叉腰发脾气。
    他今年刚过六十岁，中气十足。
    作为晚辈，只有低头听训的份儿。
    慕寒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刚下过雨，你们就让孩子穿这么少，回头感冒了怎么办？！你们吃也不吃点健康的，吃什么羊肉串！知不知道半夜吃烧烤对身体不好？哪里学的臭毛病！容易得胰腺炎！烧烤还致癌！还喝冰啤酒！”
    在老人家眼里，不养生就是最大的罪过。
    看父亲正在气头上，慕颂之只能和他道歉：“爸，对不起。”
    慕映安跟着道歉：“爷爷，我们下次不敢了。”
    “我真是，被你们气得都……”慕寒生一甩袖子，“太过分了！”
    慕颂之道：“爸你别生气了，等下我们就收拾了。”
    看他们道歉了，慕寒生沉着脸对着花荼伸出了手。
    花荼不解其意，缓缓画出一个问号。
    老头表情严肃，霸气十足，理直气壮地说：“给我两串！”
    慕颂之：“……”
    慕映安：“……”
    花荼：“……”
    ※※※※※※※※※※※※※※※※※※※※
    慕寒生：现在的孩子太过分了！竟然背着我吃烤串！
    大家有没有营养液啊~没有的话，按个爪爪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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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二天早上，秋高气爽，清晨的天气有些微凉。
    明媚的阳光倾斜下来，照过慕家别墅的镂空雕栏，把精美的花纹映在了原木地板上。
    餐厅里，桌椅板凳已经备好。
    这顿早饭，花荼给老太爷做了咸蛋黄牛肉粥，水晶虾饺，外加奶黄包和桂花糕，其他的还有几盘清爽的小菜。
    小小的餐桌被摆满了精致的早点。
    一家老少洗漱完毕，从楼上下来，享用早饭。
    花荼把给慕映安的那个奶黄包专门做成了一只小猪的模样，慕映安拿过来开心极了。
    慕远征坐下来，似是没有睡醒，还在回神。
    等他的面前摆上了一碗粥，老人眯着眼睛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慕寒生吃着水晶虾饺连连点头，那虾饺的皮薄而q弹，虾仁大颗，腌制入味，他随口问：“爸，你梦到了什么？”
    慕远征道：“我梦到……你们围在一起吃好吃的，可是没有人来叫我……”
    慕寒生：“……”
    慕颂之：“……”
    慕映安：“……”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只有花荼在一旁淡定给他们分着粥。
    慕远征继续说：“我在梦里那个急啊，急着急着，睁开眼，天就亮了，然后就特别饿。”
    慕寒生有点心虚地说：“爸，我估计你是好久没吃好吃的了，所以忽然梦到了这个。”
    慕远征皱着眉头道：“我也觉得就是个梦，可是那梦好真切啊，那味道特别香啊……我到现在还记得。”
    慕寒生：“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家里平时有什么好的，我们都紧着您呢。”
    慕远征：“嗯，我想你们也不会那么没良心。”
    慕映安吃完了奶黄包，眨着大眼睛舔了舔手指：“太爷爷，我们没有背着你吃烧烤。”
    慕映安一把就把一旁的桂花糕塞到慕映安嘴里：“映安你尝尝这个，专门给你做的，特别好吃。”
    慕寒生也急忙打岔：“爸，你还是好好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吧。回头让花荼给我们做。”
    老头这才揭过去那一段，他喝着蛋黄粥，舌尖感受着咸蛋黄的颗粒感和特殊的香味。
    慕远征低头仔细想了想说：“我想吃鲫鱼了。”
    桂花糕也堵不上小孩儿的嘴，慕映安跟着抬头，一本正经：“我也想吃鲫鱼了。”
    “有你什么事？”慕寒生严肃批评小孙子，“回头好好上学，别总想着吃。”
    慕映安撇了撇嘴，委屈地继续啃着桂花糕。
    然后慕寒生转头对慕远征说：“爸，你忘了之前老孙给你做鲫鱼吃，结果你卡了刺半夜去医院的事了？这边离医院还远，我可不想再折腾这么一回了。”
    花荼在一旁好心建议：“我可以做无刺的鲫鱼。”
    慕远征喝着粥道：“算了算了，我刚才也就那么一说。这鲫鱼啊，最好是巴掌大的小鱼，才好吃，你要做去刺的，就得是大个的，至少一斤以上的鱼，就没有那么多鱼味了。我记得过去啊，君兰就喜欢去集市上买那些人钓来的鲫鱼，每一条都小小的，叫做鲫瓜子，做汤奶白，特别好吃……”
    花荼说：“小的我也能去刺。”
    慕寒生：“……”
    慕远征眼睛亮了，老人喜笑颜开：“好，好，那中午就吃一道鲫鱼豆腐汤。”
    然后他又道，“这道菜肯定很费时间，今天孩子不在，你也不用费事做太多菜了，别的你有什么拿手的，或者问慕颂之想吃什么，做两三道家常的就可以了。”
    花荼和慕颂之商量了，最后定下来柠檬鸭，土豆牛肉和蒜香油麦菜。
    慕映安在一旁听着流口水。
    老爷子点头：“就这么安排吧，你的手艺，我很放心。”
    吃完了饭，慕颂之送着慕映安去上学。
    花荼给阿莱发了信息过去，过了一个多小时，各种食材就送到了，其中就包括了二十来条野生的小白鲫。
    每年的八到十二月，正是鲫鱼最肥美的时候。
    鱼是越小越鲜，鲫鱼就是鲜中之鲜，古时候就有“一勺清汤胜万钱”的说法。
    花荼把鲫鱼放在淘米水里养了一个小时，等他把其他的菜准备得差不多了，鸭子烧上，牛肉也炖上，这才开始处理那些鱼。
    首先的第一步，就是放血，如果鲫鱼肉中带血，那么做出来的鱼汤无论是放多少的料酒，都有一种淡淡的腥味。
    反之，如果放过血，鲫鱼的肉都会更加白嫩几分，腥味也会完全去除干净。
    放鲫鱼血，需要用剪刀从鲫鱼身子和连接处剪短，然后刺入鱼的心脏，再把鱼放入水中，水盆里面的水会迅速变红，血也会慢慢流尽。这一部考验的是厨师对鲫鱼内部结构的了解，刺得浅了刺不中心脏，血放不干净，刺得深了容易划破鱼胆，那这一盆子鱼汤就都没法喝了。
    花荼熟悉这个工作，很快所有的鱼都处理干净。
    第二步，他用筷子从鱼的嘴巴里穿进去，开始去除鱼鳞和鱼的内脏。
    第三步，这也是很多家庭做鱼的时候忽略的一步，那就是去腥线。鲫鱼的腥味，都在左右两边的两根白筋里，如果去掉，能够大大去腥。花荼用刀在鱼鳃向后处切了一刀，鱼尾也切了一下，把那根筋两头切断。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小白点，用刀背轻轻拍打鱼背，把那条线抽出来，随后翻面同样操作。
    第四部，就是去鱼皮，花荼用一根筷子插入鱼背，穿过鱼肚。鱼皮带了韧劲儿，迅速被扒了下来。
    随后就需要把鱼骨和肉进行分离。
    慕颂之送了慕映安以后，拿着奶奶的照片去了一趟朋友的公司。等他回来，正赶上花荼准备给鲫鱼片肉。他看到那只有巴掌大小的鲫鱼，皱眉问花荼：“这鱼太小了把，你能行吗？”
    花荼道：“鲫鱼的小刺虽然多，但是其实是有规律的，只不过这鱼越小，刺就越难去。”
    说完花荼摸了摸鱼身，找准了位置，刀尖从鱼尾进入顺着鲫鱼的脊椎骨往内切，然后再沿着鱼的身体往前滑动，取下两片鱼肉。
    随后花荼又沿着那两片肉弧形下刀，慢慢把鱼的大刺片了下来。
    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鱼骨划过，最后片下了一片无皮鱼肉。
    那把刀在花荼的手里特别听话，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又快又准。
    由于这鱼特别小，切下来的肉片特别薄，几乎是透明的。
    慕颂之看得目瞪口呆：“这样取好了吗？”
    花荼道：“现在还没结束。鱼身上还有一些小刺。”
    他用手感受了一下鱼的小刺位置，斜着下刀，切下几处小小的三棱形的肉条。很快几片小刺也被取下。他的手法精准，仿佛在给鱼的身体做着手术，不多时一条鱼就处理完成。
    花荼的动作很快，再去处理掉剩下的鱼。
    他非常熟练，很快把所有的小鱼都骨肉分离。
    处理完的鱼片堆成了一堆，鱼肉是透明色，带着一点淡淡的青白，看起来干净极了。
    慕颂之一直怕他划伤了手，直到看到他处理完最后一条，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在一旁感慨：“你这刀功，少说有练了二十年了吧？”
    花荼说：“我小时候练习这一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大小的鱼，然后是要蒙着眼睛去的，最后师傅会检查，有一点失误，一根刺没有去干净，就会挨罚。”
    慕颂之听了他的话，觉得胸口都紧了起来，他不知道花荼为了学习厨艺，还吃过多少苦。
    花荼却对这些不在意，仿佛那些事情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花荼说：“如果是吃鱼生，这些鲫鱼片简单处理就可以吃了，不过现在是做鲫鱼汤，所以这些鱼片还要进行简单的腌制和上浆，否则这么薄的鱼片，一入锅就会碎掉了。”
    说完以后他就取了生粉加上一点点的料酒，把鱼肉片腌制上。
    花荼修长的的手指向着一个方向旋转，不停搅拌，很快鲫鱼片就变得粘稠，更有韧劲儿，也更为透明。
    花荼把肉片放于手心，手心向下，那肉片就被黏在手心里，完全不掉。
    慕颂之看他切好了鱼片，这才上了楼。
    花荼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很快就把其他的菜品全部准备好。
    土豆加入牛肉锅用牛肉的汤汁一点一点焖熟闷烂，油麦菜焯水后过冰水，鸭子切片，配好了调料，随后他又回来继续炖煮鱼汤。
    花荼烧了点豆油，又加入了一点点猪油，他把之前的鱼骨和鱼尾倒入锅里煎着，等鱼骨被煎到微黄倒入开水和姜片，大火熬煮。
    民间早就有一种说法，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鱼骨和鱼尾大火熬得越久，味道就越浓。
    不多时，一锅汤就翻滚着，变成了诱人的奶白色，像是润滑的牛奶，却发出阵阵诱人的鱼香。
    差不多熬了半个多小时，味道就完全融入了汤里，浓白的鲫鱼汤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泡。
    花荼用细筛把鱼骨和鱼刺还有杂质全部都筛了出去，只留下了纯粹的汤汁。
    随后花荼又放入了豆腐和刺破的鱼鳔煮了一会。
    很多人做鱼都不吃鱼鳔，鱼贩子也会把鱼鳔取出来单独售卖。
    可是其实，鱼鳔里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还是一味中药，可以起到滋补的效果。
    大量的鱼鳔在汤里炖煮，能够让让鱼汤迅速变得粘稠，还会增鲜。
    等其他的菜品都做了个七七八八，素菜也出了锅。
    花荼就把把之前腌制上浆的鲫鱼肉片放了进去。
    薄薄的肉片落入了锅中，飞快卷起，只用了几秒就熟了。
    花荼熟练地加入盐和胡椒粉，再撒上一把现拔下来的嫩葱，汤可以出锅了。
    慕家的几个人都已经在餐厅坐好，就等着开饭。
    花荼把鱼汤盛入一个下面空着的汤盆，然后在下方点了根小蜡烛，提供一些微微的热源，这样既不会让汤一直过热，鱼片变老，也不会让汤变凉。
    安嫂帮忙端着汤过去，慕远征就心急道：“快快，给我盛一碗鲫鱼汤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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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慕家的饭厅里，花荼走到餐桌旁，低头用修长的手指端起青花瓷的小盏，帮他们分着鲫鱼豆腐汤。
    他盛好的第一碗汤就小心翼翼端着，放在老爷子的面前。
    由于鱼汤多分量足，每人分了一碗以后，还剩下多半盆。
    慕远征低头看去，面前小盏精致，里面的鱼汤冒着丝丝热气，汤色特别浓白。
    他用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下面翻滚上来的鱼肉和豆腐也是雪白雪白的。
    那鲫鱼汤被熬了很久，又加入了鱼鳔，勺子搅动着，有一种天然的浓稠感，看起来就让人食欲满满。
    离得这么近，老人可以闻到鱼香味，那点鲜完全被融在了汤汁里。
    慕远征用汤勺舀了一勺，入嘴的时候，鱼汤还是温的，一点点的胡椒提供了淡淡的热辣。
    野生鲫鱼的鲜味比平时常吃的鲤鱼黑鱼都要更浓，花荼调配得正好，毫不油腻。
    鲫鱼汤之前过滤过，肉片也是完全无刺的，老人和孩子吃也没有关系，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刺扎到。
    这汤喝起来口感温润，满嘴里都是沁人心脾的鱼香味，无比舒服又回味无穷。
    慕远征连着喝了几口汤，随后他又吃了一片肉，白白的肉片特别嫩，到了嘴里就化了。
    慕远征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从前。
    鲫鱼汤曾是他老伴儿生前最喜欢吃的食物。
    那时候条件艰苦，他会攒好久的钱，然后交给她，让她去集市上买鲫鱼吃。
    在那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的肉的日子里，到了深秋，能够喝上一碗鲫鱼汤，暖暖身子，曾是他们一家人都觉得最为幸福的事。
    老伴儿的手艺十分不错，熬煮出来的鱼汤赛过一切的山珍海味。
    喝完了鱼汤再吃鱼肉，就算是刺多也不怕麻烦，每个人都觉得幸福满满。
    后来他有了钱，也经常喝鲫鱼汤，可能是因为吃的好的太多，也有可能是后来的鲫鱼都已经人工养殖，还有可能是他对过去的一切有了滤镜。
    老人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年轻时候喝鲫鱼汤的感觉了。
    特别是在他的老伴儿去世以后，那鲫鱼汤不鲜了，甚至还有点苦。
    但是他过一段时间还会想起这道菜，还会经常去点，喝了以后就越加失望。
    今天的这碗汤不同，这碗汤极致鲜美，让他寻回了自己记忆里的感觉。
    甚至这味道，要比他记忆里的鲫鱼汤还要鲜美。
    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刀功精湛，厨艺绝佳，火候把握得正好，这汤鲜得我的舌头都要掉了。谢谢花荼，谢谢你……”
    慕寒生也道：“我上次去吃那家野生鱼汤店，做的汤都不如这个。。”
    这样的一碗浓浓的鲫鱼汤，是无论花了多少钱，也从外面的餐厅里喝不到的。
    两位老人都对这道鱼汤赞不绝口。
    对这样的表扬，花荼在一旁低头说了声谢谢，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顿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饭菜。
    随后几人又尝了尝了其他的菜品，柠檬鸭鸭皮酥脆，酸酸香香，土豆牛肉炖得入味，眼前的菜道道好吃。
    吃完了满满的一碗米饭，慕远征又盛了一盏汤，一点一点慢慢喝着。
    他有点舍不得喝完，想要把这点味道留住。
    直到最后一滴汤被咽下，老人甚至恋恋不舍地伸出舌头，像是小孩一样舔了一下碗边儿。
    .
    到了下午，慕颂之终于收到了朋友发来的信息。
    他打开手机一看。
    朋友帮他把奶奶的照片进行了还原，那张褪色的老照片被完全修复，栩栩如生，就像是现代技术拍下来的照片一样。
    朋友还做了一小段的影像，点下去，照片上的奶奶就眨了下眼睛，然后温柔地笑了。
    这照片处理后的效果，比慕颂之想象得还要逼真。
    慕颂之来到了院子里，找到了在桂花树下坐着晒太阳的慕远征。
    慕颂之把手机拿给了他：“爷爷，你看。”
    老爷子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孙子的手机屏幕：“呦，这不是你奶奶的照片吗？”
    慕颂之按下了播放键，图片动了起来。
    慕远征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坐直了身体：“是君兰啊，是我的君兰……这照片竟然会动啊！”
    去世多年的妻子忽然对着他绽放了笑颜，仿佛还活在他的身边一样，像是在和他进行视频通话。
    “快给我仔细看看！”慕远征说着，从慕颂之手里抢过了手机，紧紧拿在手里。
    照片上的人眨着眼睛微笑着，就像是真的一样。
    慕颂之情不自禁地对着照片叫着妻子的名字：“君兰……”
    他反复地播放着那段短短的影像，一遍又一遍。
    慕远征拿着手机说着：“君兰啊，我们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这么多年不见了，孙子们都长大了，而且都很成才。今天，家里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鲫鱼汤……”
    老人的眼角冒出了泪光，眼泪流下来，可是随之他又笑了，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那屏幕之中的女人。
    “君兰，我好想你啊……”
    他拿着慕颂之的手机，把它像是稀世珍宝一般放在了胸口处，泣不成声。
    慕颂之在一旁看着爷爷，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过了好一会，老人才像是从一场梦里醒过来。
    慕颂之解释道：“爷爷，这是用现在的电脑技术还原的。”
    慕远征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真好，这技术真好。孩子你有心了。我又看到了你奶奶，虽然只是照片，我还是特别开心。”
    慕颂之道：“这个可以存在手机上，如果爷爷你想奶奶了，就可以看一看。”
    老人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说：“我要把这一段永远存在我的手机上。那样君兰就会和我在一起了。”
    慕颂之道：“爷爷，这是花荼提醒我，我去找朋友做的。”
    慕远征点头道：“那得好好谢谢他，这东西对于我来说，是无价之宝！”
    老人感觉，自从老伴儿去世以后，他的胸口一直有个洞。
    可是现在，喝完了美味的鱼汤，看着老伴儿的照片。
    他感觉这个洞慢慢被人温柔地填满了，再也感觉不到外面的冷风。
    .
    接下来的几天，花荼一直给老爷子变着花样做饭，而老爷子也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
    到了第四天下午，花荼给他们做了下午茶，都是一些苏式的糕点，口味清淡却又有滋有味。
    慕颂之也被爷爷叫来下吃糕点，他一边吃着，一边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司的公务。
    两位老人就悠闲多了，在院子里坐着，闻着桂花香，吃着点心，聊着天。
    三个人坐了一会，孙伯就给慕寒生打来了电话，说今天晚些就能够到家。
    慕远征听到了感慨了起来：“这两天吃着这些菜，真是人间美味，就是一想到花荼就要走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孙伯的饭菜虽然做得也挺好，但是他吃了几十年，都吃腻了。
    花荼做的饭菜相对于孙伯来说，结合了很多新的方法，慕远征觉得更加美味。
    慕寒生听到这里道：“颂之，你要不让花荼在这里多住几天吧？回头这个月的费用我转给你。”
    慕颂之觉得这事不是钱的问题，他几天没去公司，已经积攒了一些事情要回去处理，没法在这边长久住下去，可是他又不太放心把花荼放在这里和两位老人家一起生活。
    慕颂之正想着要怎么拒绝，慕远征就摆手道：“不必不必，我吃几天就够了，也算是沾上了孙子的福了，花荼做饭这么好吃，我不自觉就会吃多一点，要是长久这么吃，我迟早会被撑到。晚上老孙就回来了，以后逢年过节，你再带着花荼过来就行。”
    话题说到这里，慕颂之反而有点过意不去了。
    他在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经常带着花荼过来看看爷爷。
    点心刚吃了一半，几个人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随后他们就看到一位女人走到了院子里，女人长得面容姣好，脸只有巴掌大，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烫成了波浪大卷。她的的打扮也很时尚，脚上踩着近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最新款prada风衣，背着香奈儿包包。
    此时，女人的手拉着哭泣的慕映安。
    慕映安显然是哭了很久，小脸都涨红了。
    这女人正是慕颂之的嫂子，慕寒生的儿媳，慕映安的母亲傅清莹。
    除了这些身份，傅清莹还有个身份，她是一名知名女演员。
    傅清莹十八岁出道，二十二岁就成为影后，她在自己当红之时，嫁给了泰然影业的老总慕泰然，一朝踏入豪门。
    随后她一度息影，给丈夫生了两个孩子，在家相夫教子。
    傅清莹最近正想复出，接了两个综艺，也在看着各家公司递过来的本子。
    看到这一幕，慕寒生皱眉问：“清莹，这是怎么了？”
    傅清莹走到慕家人前，把哭着的慕映安往前一推。
    慕远征心疼小太孙：“小映安，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太爷爷。”
    傅清莹双手抱臂：“你自己和爷爷还有太爷爷说。”
    映安抽泣着：“我……我考试没考好……”
    “不就是考试没考好吗？至于哭成这样吗？”慕远征问，“你考了多少啊？”
    慕映安哭着说：“语文97分……班里并列第一。”
    老太爷皱眉：“这不是挺高的吗？”
    “说什么并列第一，其实有三个97分，那不就是第三吗？这三分都是作文扣分，如果他少扣一分，就能够第一了，别的孩子作文有好几个满分的。”傅清莹道，“爸，爷爷，你们知道他作文写了什么吗？”
    说着，她把一张卷子往桌子上一拍。
    慕映安所在的小学是贵族小学，五岁就入学就是育儿班，七岁虽然对外说是一年级，但是教的课程已经有外面小学三年级的难度，所以这最后一道大题，是写一篇三百字左右的作文，可以用拼音。
    几位慕家人看去，作文命题是：“我的理想。”
    只见慕映安写的标题是《我的理想是做一名chu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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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慕家的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折射下来一些光斑，洒在地上的石板上。
    公公慕寒生看了抬头问儿媳：“这有什么问题？”
    傅清莹咬牙道：“爸爸，爷爷，映安这是思想有问题。我去打听了，其他的孩子不是写的科学家，工程师，就是写的医生，律师，最不济也是个运动员，或者是偶像歌手演员。只有他，写的是当厨师。”
    慕寒生问她：“做厨师有什么不好？”
    傅清莹：“我们努力奋斗到了现在，为的不就是孩子能够站在更高的起点上吗？我一想到悉心培养的儿子想要做个厨子，心里就特别不舒服，觉得自己之前下的功夫，都白费了。”
    那所贵族小学里，一年的学费就要几十万，能够把孩子送到这样小学的，自然也都不是普通的家庭，每天放学，在外面接送孩子的豪车就排成了长队。
    不是法拉利，奔驰，就是劳斯莱斯，保时捷，最差也得是个路虎。
    在这样的环境下，老师，家长，都一门心思地想让孩子出人头地。
    父母们也会互相暗自攀比。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希望孩子上北大清华，上常青藤，希望孩子能够子承父业，能够出人头地。
    傅清莹是个要脸面的女人，她自从自己息影，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在慕映安的教育问题上，她从来都是舍得花钱，舍得花时间的。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儿子将来长大会怎样优秀，最差也要像她一样，做一名演员，受数万人的喜爱，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儿子会写这样的一篇作文。
    想要当一名厨师，这样的理想，放在普通的孩子身上，可能还是正常的，可是放在出身豪门的孩子身，就有点畔道离经难以容忍了。
    傅清莹早就觉出来，自从孩子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回去就变得奇奇怪怪的，饭也不好好吃了，总是说没有爷爷这里私厨做的好吃。小孩还说一些奇怪的话，她今天去学校接了孩子，就过来兴师问罪来了。
    花荼正好来帮忙收拾盘子，他走过来时身上还穿着在后厨时的衣服。
    “美人哥哥……”慕映安见了他，哭着扑了过去。
    小映安昨天写了那篇作文，今天就被妈妈说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此时看到了花荼，慕映安委屈极了。
    花荼把他拉了过来，用纸巾帮他擦着眼角的泪滴。
    傅清莹看了看花荼，转头看向慕颂之：“那我就直说了，颂之，我听你哥哥说，你在外面请了什么私厨，就是这一位么？叫花荼是吗？”
    慕颂之听了这话，直接放下了笔记本电脑站起身：“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清莹正在气头上，她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最近映安是听了什么话，受了什么影响，非要把这么低贱的工作作为理想，现在已经在他的同学里成了笑话传遍了，很多家长也听说了，万一让外面的记者知道怎么办？我傅清莹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影后傅清莹的儿子想要去做厨师，如果被对家知道了，这事情在圈子里绝对会引起群嘲。
    一想到她可能多个“厨子妈”的黑称，傅清莹就要抓狂。
    她太过生气，这话就说得刺耳。
    花荼转过头，面容冷清，看向了她。
    慕颂之听不得有人这么说花荼，他把花荼护在身后，直视着傅清莹：“嫂子，映安想做厨师，是我和他开玩笑的时候说的。此外，我不觉得做厨师是什么低贱的工作。”
    慕映安尊称了她一声嫂子，可是语气却又硬又冷，十分严肃。
    傅清莹没见过小叔子这样，她忽然有点心虚，往后退了半步，院子里的石子不平，她穿着高跟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扶了一下一旁的桌子才稳住了身体。
    老太爷慕远征坐在一旁，手扶着拐杖，刚才一直一言未发，此时老人的面色沉着，低声说：“道歉！”
    傅清莹回过神来，她以为爷爷是让慕颂之给她道歉。傅清莹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大度说：“爷爷，算了，我就是想教育好小孩子，不和颂之计较这些。”
    爷爷慕远征手里的手杖一跺地面，抬头大声道：“我是让你给颂之还有花荼道歉！”
    这一下，傅清莹彻底愣住了，她好看的眉皱在一起，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过去她和慕泰然吵架的时候，老太爷都是一向向着她的。
    可是这时候，为什么为了外人和小叔子，在说她？
    看傅清莹还愣着，慕远征又用手杖锤了几次地面，带着怒意道：“我看不是孩子的思想有问题，是你这个做妈妈的思想有问题！”
    看傅清莹还有是一脸疑惑，老人家把话挑明了：“映安写的这篇作文，没有什么问题。孩子们想干什么，就应该去做，做厨师也是一份工作，自己动手，挣自己的钱，这是一件丢人的事吗？你哪一天不吃别人做的饭？你是想用钱，用地位，就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吗？”
    说到这里，慕远征握紧了手杖，说了句重话：“为什么你就觉得，做个厨师不如做个演员？你要知道，在过去的时候，戏子才是真的上不得台面的。我们慕家一向是尊重你这个孙媳妇的，我们要是真的在乎职业，当初就不会让你进我们慕家的门。”
    傅清莹低头沉默了，她知道，在这些家产千亿的商贾之家里，演员也并不是一个好的职业，当初她嫁给慕泰然，外面也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靠手段才进入的豪门。
    “你不光是看不起厨师，你还看不起那些环卫工人，看不起保姆阿姨，看不起服务员，看不起保安，可是在我看来，那些人都值得尊重的！”
    慕远征继续说：“我当初创业的时候，什么事情没有做过？连君兰都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我们当年开过废品站，去农村收过货，开过小商铺，帮人家穿过竹帘子，是后来赶上了好时候，做了房产生意才有了钱。不能现在日子好了，你就忘了本。”
    傅清莹嫁过来几年，虽然和慕泰然有一些磕磕绊绊斗过嘴，可她天生漂亮骄纵，常被所有人宠着，像是一朵带了刺得玫瑰，是家里的女王。
    她何时被家里的老人这么说过。
    听到这里，傅清莹鼻子一酸，直接用手背抹着眼睛哭了。
    看着子孙们都沉默了，老人继续说：“映安是个多好的孩子啊，聪明，伶俐，从小就很友善，孝顺，可是你们大人，为什么要给孩子灌输那些思想？该教给他的不教，不该教给他的乱教。”
    “你们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家富不过三代吗？就是因为你们这样，小孩子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可是你们时时刻刻告诉他们，你们是有钱的，你们是高人一等的，你们带着他们，看不起其他的职业，这样他们自然就会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其他的人。连好人这两个字都称不上，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成器？到了最后，毁的是他自己！”
    老人说了这么多话，胸口还在激动起伏着。
    慕映安第一次看到太爷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小孩连哭都忘记了。
    慕寒生听到了这里，咳了一声打圆场说：“爸，你也别太着急，气坏了身体。清莹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关于小孩子的教育问题，是大事，我们还得多商量。”
    傅清莹听了这些话，不停抽泣着说：“爷爷，我知道了，是我错了。”
    她虽然性子有点泼辣，但是还有个优点就是知错能改，傅清莹犹豫了一下转头对慕颂之道：“小叔，对不起。”
    慕颂之拉过花荼说：“你最应该给他道歉。”
    傅清莹哽了一下，转向花荼道：“对不起。”
    慕远征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既然来了，你没事的话，也先别回去了，晚上和映安一起，在这里吃饭吧。”
    这也算是给了傅清莹一个台阶下，她擦了下眼泪，嗯了一声。
    慕远征转头对慕寒生道：“你把泰然和妮妮也叫过来，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一起吃个饭了。”他顿了一下又说，“晚上，我有些话想要和大家说。”
    家里人人都忙，算起来，上次一起吃饭还是过春节的时候。
    慕寒生急忙去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回来说：“泰然说他们一会马上开车过来。”
    花荼在一旁提醒慕远征：“慕爷爷，晚上的菜单是不是要改？”
    慕远征想了想：“这样吧，晚上不做菜了，麻烦你调点馅料，我们吃顿饺子吧。”
    饺子是一般人家的家常便饭，可是外面的高档餐厅却少有做的，他们已经有好久没有吃过饺子了。
    去年的年夜饭，孙伯做了一桌子的菜，到最后包了一盘饺子，可是大家都吃不下了，那饺子也是无人问津，只有慕远征吃了几个。
    花荼问：“那除了饺子，还要做其他的菜吗？”
    慕远征道：“做几个凉菜，热菜一道不做。”
    花荼嗯了一声，他转身去厨房。
    慕颂之追了过来，拉了一下他说：“对不起，我嫂子那个人，经常说话不过脑子。”
    花荼低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他拿出了玻璃盆道：“没关系。而且，她也道过歉了。”
    他在很多餐馆饭店打过工，最后回到忻城来，也在很多家做过私厨，傅清莹的态度并不算是里面恶劣的。
    慕颂之看着他认真道：“你是优秀的，我不希望你被人看轻。”
    花荼的手一停，看向了慕颂之：“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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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花荼把面粉倒了出来，想了想，多分了几个容器。
    这么多人，还有小孩子，就算是要吃饺子，也做几个口味的比较合适。
    他一边去清点食材，一边对慕颂之说：“我过去看过你嫂子拍的电影和电视剧。”
    慕颂之道：“她过去不是这样的人。”然后他补充了一下说，“我觉得她是自己十分焦虑，随后就把焦虑和压力转到了孩子的身上。”
    不光是脾气在变化，傅清莹现在对慕映安还有慕妮妮也越来越苛责。
    慕颂之可以感觉到，在生了两个孩子以后，傅清莹已经不是当年人人追捧的大花，她的身份和地位还在，但是人们对她的称谓却换成了傅家的儿媳。
    她从高处跌落，成了一位所谓的“过气”女星。
    现在优秀的新人那么多，她怕那些人都爬到她的头上去。
    傅清莹显然是对这个身份和地位的转换不适应，她努力想要回到自己的巅峰位置。
    慕泰然虽然名下有一家影视公司，可是傅清莹有着自己的自尊，不想上老公公司的戏。
    她让经纪人帮她从外面选戏，可是又怕自己接错剧本，更加一落千丈。
    在这样的焦躁情绪之中，她就开始急功近利，性情大变。
    花荼清点了一下厨房里的食材，决定做四种馅料。
    猪肉韭菜的，鲅鱼的，胡萝卜牛肉的，虾仁豆腐的。
    韭菜，虾，鲅鱼都需要让人现送来，阿莱那边说，附近的点都有现成的，就是要等一会才能送到。
    花荼就趁着这个时间，先来和面。
    对应着四种饺子，饺子皮也分为四色。
    原本的白色，加了菠菜汁的绿色，加了胡萝卜汁的橙色，还有加了紫薯泥的紫色。
    和面其实很有讲究，根据水温不同，可以分为热水面，温水面和冷水面。
    每种和出来的面性质不同，也适合做不同的食物。
    做饺子皮，最适合用低于三十度水温和的冷水面，这样做出来的饺子表面光滑，不容易破损。
    花荼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了一点点盐，这样会让面吃起来更为劲道。
    慕颂之看他忙了一会，安嫂就来叫他：“慕少爷，你哥哥来了。”
    慕颂之去接哥哥，转身离开。
    花荼就自己在厨房忙碌着。
    他的动作很快，用四个玻璃盆很快和好了面饼，做到了盆光，面光，手光。
    花荼把面团用保鲜膜封上，让它们自己醒着，就开始着手准备调制馅料。
    刚做好了葱姜水，各种的食材也送到了。
    饺子好不好吃，主要的味道都在这馅里，所以做馅料才是重中之重。
    花荼选择的这四种馅料，都有不同的讲究。
    猪肉韭菜的饺子是人们生活里最常吃的，猪肉选用了肥瘦相间的黑猪肉，其中瘦肉偏多，韭菜是嫩嫩的细叶的，特别有韭菜味。
    鲅鱼是活的，临时杀鱼片肉，鱼肉搅碎，再点缀一点点的韭菜叶就足够鲜美。
    胡萝卜牛肉馅是微微甜口，特别适合小孩子吃。牛肉要选用牛腱子肉，肉要偏瘦。胡萝卜越碎越好，要不然会硬硬的，影响口感。
    还有大虾豆腐馅，这一种馅料口感绝佳，味道清淡，适合老人。花荼处理着虾肉，他把虾头虾尾去掉，用叉子的两根尖插入虾背，顺着虾身轻轻一划，虾壳和虾线就被叉子撑开，完全分离出来，动作快到惊人。
    材料很快准备好，搅拌好放置在一旁，下面就是关键的调馅。
    吃饺子，需要吃得出葱姜香味，而又看不到葱姜。
    花荼用葱姜做了葱姜水，随后又炸了花椒油。
    花荼先把肉类的原料都放入了盆中，在四种馅料里，分别打入鸡蛋，这一步可以让饺子增鲜增嫩。下一步就是开始搅拌上劲。
    搅拌饺子馅的时候，要向着一个方向转动，让肉充分拉丝，花荼不断少量多次地加入葱姜水和料油，让各种调料完全融合，这样最后出来的饺子才会肉汁饱满，味道鲜美。
    等所有的调料都放好，花荼开始闻馅料。好的厨师光凭闻味道就能知道这饺子咸淡是否合适，好不好吃。
    花荼挨个闻过，把各种的调料配比做到了极致，最后加入了耗油和芝麻油增香，又点一点点的白糖，让饺子鲜上加鲜。
    花荼这里还在准备着，刚把几种肉馅调好，就看到慕颂之和傅清莹走了进来。
    在他们后面还站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比慕颂之年长一些，也是高高瘦瘦的，带着眼镜。
    花荼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猜出来，这位应该是慕颂之的哥哥慕泰然了。
    他们可能刚和长辈谈完话，傅清莹的鼻子还有点红红的。
    慕颂之道：“爷爷让我们过来，帮你一起包饺子。”
    傅清莹和慕泰然没说话，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花荼随即领会过来，这三位是被老爷子打入厨房了，让他们体会一下做食物的不容易。
    花荼开口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包饺子。”
    他把面盆放在中岛上，馅料也在一旁摆放好，最后放上一张大大的面板。
    在外面的时候，花荼通常是冷漠的，不说话的，可是在厨房里，他的身上自然带有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威严，就像是一位小老师。
    然后花老师开始分配任务：“这四种颜色的面皮等下对应四种馅料，绿色的包猪肉韭菜，白色包鲅鱼，橙色的包牛肉胡萝卜，紫色包虾肉豆腐。”
    他把对应的馅料配了小勺，放在三人面前。自己的身边也放了一份。
    花荼抬头问面前的三位：“你们包过饺子吗？”
    慕颂之：“我小时候包过。”
    慕泰然：“学过一点。”
    傅清莹：“没包过。”
    看着众人看向她，傅清莹又说：“我动手能力挺强的，等会学一下。”
    听上去都不是熟手，花荼去拿出几条围裙，递给他们：“你们先穿上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就几人这身上的西装革履，名牌的衣服，要是弄上了面粉，那就是巨大的损失。
    三个人洗了手，傅清莹也用皮筋把长发绑了一下，做好了准备。
    面团已经放在一旁醒了一段时间，花荼把面团又揉了一遍，让面团表面更加光滑。
    他很快地从四个面团上分下来一些面，揉成长条，切成小快，压成圆形。
    随后他拿了一根擀面杖，先把面团压开，随后两手配合着，左手滚动着面，右手不停压着，很快一张薄薄的饺子皮就被擀了出来。
    这饺子皮中间厚，四周围薄，弹性，韧劲儿都很适当。
    花荼自己负责包最难包的虾肉豆腐馅，他舀起了一勺子馅料，放在饺子皮里，然后手指翻飞捏褶，很快一个薄皮大馅的饺子就在手中成型了，那饺子外形十分好看，就像是一个金元宝。
    花荼给他们讲解了包的时候的要点，最后道：“你们如果不熟练，可以少放点馅，慢点来。”
    慕泰然问：“你一个人擀皮吗？需要不需要叫安嫂过来帮忙？”
    花荼看向他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应该就够了。饺子皮不能一次擀太多，否则容易干边就不好包了。”
    真动起手来，慕泰然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花荼的饺子皮擀得特别快，四色的皮他按照顺序来擀着，他们在这边还没包完两个，花荼那边已经擀出了十几个各色的饺子皮，沾了面粉，放在一旁，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包起来。
    慕颂之过去就会一点，包得最好，慕泰然也还马马虎虎。
    到了傅清莹这里，就是包得又慢又丑了，她好不容易包完了一个，拿在手心里看着，和自己的丈夫小声说：“我这个包的……好像是没有他包得好看。”
    慕泰然在一旁没给自己妻子面子：“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傅清莹：“……”她伸出手拧了丈夫一把。
    傅清莹是个不愿意服输的人，低头开始和小小的饺子进行“搏斗”。
    花荼一个人擀皮带包，供着对面三个人，时间还绰绰有余。
    手上忙着，慕家兄弟两个就开始聊天，慕泰然问慕颂之：“我听妈说，她给你介绍朋友，然后被你拒绝了？”
    慕颂之道：“哥，怎么连你也瞎操心？”
    慕泰然说：“妈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我还不清楚么，你坚持不找，不会是因为那孩子吧？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真的找不到你还就一辈子单着了？”
    听着他们说话，花荼擀饺子皮的速度慢了一拍。
    慕颂之低头包着饺子岔开话题：“我们非要聊这个吗？不能聊点开心的？你们公司的上一部戏怎样了？”
    慕泰然问：“你问哪一部？”
    他们最近的戏还挺多，有筹备的，也有开机的，还有刚刚杀青的。
    慕颂之道：“就是那个，国内首部狼人题材网剧？我还挺有兴趣的。”
    慕泰然的公司年前开拍了一部戏，是都市异能题材，男主是一名狼人，进行了一定的本土化，演员都是知名小花和偶像，特效也做得很不错，就是一直在卡审核，因为题材在国内新鲜，很多剧粉都等着上映。
    慕泰然叹了口气：“初审打回了，在修改台词和情节。”
    慕颂之问：“为什么？这是都市异能题材，狼人类似于变种人，不太违反规定吧。”
    慕泰然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和他解释：“第一集狼人打架，女主遇到了受伤的狼化男主，误以为他是一只哈士奇。随后男主被女主捡到家里，化成人形，吓了女主一跳，女主问他你是妖精吗？这一段的剧情和台词需要修改。”
    慕颂之奇怪：“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啊。”
    慕泰然有点无奈：“审核人员说，‘哈士奇不能成精’。”
    慕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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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慕家硕大的厨房里，站了四个人还是空落落的。
    花荼擀着饺子皮，慕颂之和慕泰然在一旁聊着天，这三个人都是放松的。
    唯有傅清莹还在那里别扭着。
    她是个不服输的性格，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可是今天被长辈责怪了不说，现在还被打入了厨房里。
    更让她难堪的是，在她的认知里，她一直以为包饺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虽然她没有自己亲手做过，但是以前看着妈妈做过，电视里也看到过别人怎么包饺子。
    现在她实操起来，才发现，太难了……
    丈夫和小叔在一旁虽然包得有点慢，但是还是有模有样的。
    还有那个小厨师，包得又快又好看。
    事事拔尖的傅清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包饺子看似是个很轻松的事，可是她怎么也包不好，她从没觉得操纵自己的十根手指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不是馅料放多了溢出来包不上，就是馅料放少了，饺子的肚子瘪瘪的。
    每个饺子都歪歪扭扭，立都立不住。
    傅清莹到了最后已经有点着急了，鼻子又有点酸酸的。
    她过去一直以为做饭是一件挺简单的事，她只是没有学，如果做一定不比别人差，可是现在她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花荼包完了自己的那些，看她面前的饺子皮已经攒了好多，过来道：“我帮你吧。”
    然后他放慢了速度，又给傅清莹做了一次示范，随后帮着她包了几个。
    傅清莹跟着学着，包出来的也好看了一点。
    她抬起头看向了花荼，这位小厨师长得挺好看的，都可以和她合作的那些小鲜肉比一比了，就是看起来有点冷漠。
    傅清莹看得出来，慕颂之对花荼很好，爷爷也很喜欢花荼，就连一向苛责，嘴巴严厉的爸爸也对花荼格外温柔。
    傅清莹感觉到，她是因为从外面听来的传闻先入为主了。
    她原本认为，被几家赶出，被私厨界拉黑的厨师一定是厨艺不好，或者是人品有问题的。
    可是眼前的花荼并不像是传闻中那样，反而厨艺精湛，人也细致耐心。
    包到后来，傅清莹逐渐顺手了。
    丈夫和小叔在一旁聊着，花荼去烧水，她竟然觉得这感觉有点其乐融融的。
    平时的时候，慕泰然总是在外面忙工作，经常不着家，她一个人在家里，美容店去腻了，衣服也买不动了，除了去赶赶通告，就是面对着两个孩子。
    孩子她给请了家教，功课每天都要做，还有什么钢琴，舞蹈，都要训练。
    她自己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经不对了。
    后来是慕泰然建议她再出去工作，她就打定了决心想要复出。
    综艺很快就接到了，剧本也递过来好几个，可是她一直举棋不定，也开心不起来。
    晚上睡觉，她经常做梦梦到自己被万人群嘲，成为过气女星，半夜醒来，就一直失眠。
    可是现在，包着一个一个饺子，做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务，傅清莹忽然感觉自己平静了一些。
    在四个人的通力合作下，所有饺子终于被包完。
    到最后还有时间，花荼甚至专门为了两个小朋友包了一些花式的饺子。
    一个一个饺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慕颂之长出了一口气，看向面前圆滚滚的饺子道：“这么看，还挺有成就感。”
    慕泰然也道：“我上一次包饺子，好像还是十几年前吧。”
    傅清莹皱着眉毛看着：“只有我包得最难看。”
    慕泰然宽慰妻子：“你是第一次学，很不错了。”
    锅里的水很快就烧开，花荼下饺子前，往饺子汤里放了点盐，这样也能够有效防止饺子破皮。随后所有的饺子一起下锅。
    他用勺子的背轻轻画圈推动着饺子，防止饺子粘在锅底。
    水烧开后，打了三次冷水，五颜六色的饺子全都浮出了水面，花荼就用笊篱把饺子捞了出来。
    一顿饭终于做完，傅清莹长出了一口气，她虽然出身中产家庭，但是父母对她十分宠爱，基本上没有怎么下过厨房，如今穿着高跟鞋站了半天，她觉得小腿都酸了。
    看着饺子出锅，几个人洗了手走入了饭厅。
    老太爷慕远征坐在主位，爸爸慕寒生坐在一旁，两位小宝宝也入了座位，慕映安坐在爷爷的旁边，慕妮妮还小，坐在一个专门给她准备的宝宝椅上。
    花荼先上了陈醋，香油，酱油，辣椒粉等一些调味料，方便每个人调制蘸料。
    随后一盘盘彩色的饺子摆在了桌面上。
    花荼本来想要去和安嫂那边一起坐，结果慕远征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道：“花荼，你过来坐我旁边。”
    老太爷发了话，花荼这才坐过去，慕颂之也挨着他入桌。
    傅清莹和慕泰然夫妻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坐在了老爷子的对面。
    桌子上摆了一些凉菜，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些饺子上面。
    这些饺子煮好了以后，颜色更为鲜亮，饺子冒着热气，被灯光照着反着光亮，看起来让人特别有食欲。
    老太爷慕远征咽了口水，给自己倒了点陈醋和香油，拿起筷子道：“大家吃饭吧。”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了筷子，慕寒生让人专门给妮妮夹了一小盘不热的饺子，又给了慕映安一个小盘子。
    其他的人之前都吃过花荼做的菜，只有慕泰然和傅清莹没有品尝过，慕泰然有些不以为然地夹了一个饺子吃了，随后唔了一声，表情有些惊讶。这饺子汤汁好多，饺子皮薄而有韧劲儿，馅料的味道特别鲜美。
    慕寒生吃着饺子连连点头：“不错，还是猪肉韭菜的饺子好吃。”
    一旁五岁的慕妮妮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爷爷不对，是牛肉胡萝卜的最好吃。这个饺子甜甜的。”
    小哥哥慕映安反驳：“你不会欣赏，鲅鱼的最好吃才对。而且厨师哥哥不光做饺子好吃，做的开水煮白菜都好吃。”
    慕妮妮急得快哭了：“哥哥，原来你前几天就是在爷爷家偷偷自己吃好吃的！”
    慕映安道：“我吃好吃的时候，都在想着你。哥哥最疼你了。”
    慕妮妮含着眼泪：“你承认胡萝卜的最好吃，我就相信你……”
    慕映安：“……”
    小丫头片子仿佛看穿了一切，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呵，男人……”
    看着孩子们争了起来，老太爷慕远征哈哈笑了：“要我说，是虾仁豆腐的最为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馅料的。”
    慕颂之道：“别吵了，都好吃，花荼做的有难吃的吗？你们喜欢吃，以后让他包一些，给大家送过去。”
    花荼淡然：“大家趁热吃吧，等下饺子黏在一起就不好吃了。”
    一家人难得地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竟然有了点过年的感觉。
    众人之中，唯有傅清莹看着手机，没有动筷子。
    慕寒生问：“清莹，你怎么不吃？”
    傅清莹有点尴尬地抬起头，挽了一下头发说：“爸，我最近在减肥呢，明天有个综艺，吃多了脸会肿。”
    太爷爷慕远征道：“减肥也要注意身体健康，今天大家都在，你也多少吃一点吧。”
    丈夫慕泰然也劝妻子：“是啊，你第一次亲手包的饺子，不尝尝吗？”
    老太爷发话了，丈夫也劝了她，傅清莹这才用纸巾擦了擦口红，她有点嫌弃自己包的饺子难看，夹起了一个花荼包的紫色的饺子，她记得这个是虾仁豆腐馅的。
    饺子包的形状很好看，皮薄薄的，她咬了一口，里面的肉汁就流了出来。
    虾肉和豆腐混在一起，豆腐有了虾仁的鲜，那些豆腐则是为饺子提供了一共十分奇特的口感。
    傅清莹过去不太喜欢吃饺子，她也有点也难以理解，为什么国人都喜欢吃这种食物。
    可现在，她吃了一口这饺子，却忽然明白了过来。
    所有的滋味，都被包在了这薄薄的一层面皮里。
    各种鲜香在嘴巴里融合，这饺子实在是太好吃了。而且这种好吃，是和吃炒菜，吃各种的食物都无法比拟的，那是一种独特的无可替代的味道。
    吃着饺子，她忽然想起了家人，想着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做什么。
    傅清莹吃了一个以后，回味了片刻，又夹了一个猪肉韭菜的绿色饺子。
    这个饺子的颜色是淡绿色的，看起来像是翡翠一般，她咬了一口，绿色饺子的肉汁更为浓郁，猪肉的鲜嫩配合着韭菜的特殊香味，味道特别蹿。
    傅清莹原本想着只吃两个尝一尝，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又不禁开始好奇，剩下的两种口味是什么味道的。
    反正吃都吃了，她又狠心夹起了一个橙色的饺子。
    这个饺子是牛肉胡萝卜的，牛肉紧实好吃，胡萝卜提供了一点点的甜味。
    还有最后一种鲅鱼的，鲅鱼的口感更嫩，还有着海鲜的特有味道。
    最关键的是，这种饺子是她自己刚才亲手包的，虽然有点丑，但是吃起来竟然觉得要比其他的几种味道更香……
    四种饺子，口味各不相同。
    丰富的味道，细腻的口感，各种的层次，沾上醋料，裹着满满的香油。
    回味着饺子的味道，傅清莹低头觉得脸上有点发烧。
    她为了减肥，一向很有自制力，就算是龙虾鲍鱼海参摆在眼前，她也能够吃上一口就不动筷子。
    可是此时，她竟然还想再吃。
    傅清莹有些想不通，这些饺子有什么魔力？
    普普通通的家常味，为什么会这么好吃，吃了一个还想再吃。
    这便是她之前看不起的厨师做的食物么？
    这就是家的味道吗？
    傅清莹看了看其他人，连老太爷都筷子不停。
    那边慕映安先吃完了，转头说：“爷爷，我还想要吃饺子。我要鱼肉馅的。”
    慕妮妮也跟着哥哥举起了小碗：“妮妮也要！妮妮要胡萝卜的！肉汁特别香！”
    慕寒生给慕映安又加了两个，给慕妮妮添了一个：“好吃你们也不能吃太多，别撑到。”
    慕远征指了指旁边的花荼：“这些都是旁边这位厨师哥哥做的，是你们爸爸妈妈和小叔叔亲手包的，你们想吃的话，以后自己也学着做。”
    两个小孩子乖巧点头：“好！”
    看着饺子供不应求，花荼扶额对慕颂之道：“我是不是包少了……”
    慕颂之道：“没有，正好，我看爷爷自己就吃了一盘了，回头别把老爷子撑着。”
    看到了这一幕，傅清莹咬着筷子的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然后她发现，再犹豫下去，饺子就要被其他人吃光了。
    看着饺子剩下不多，傅清莹还是忍不住，又夹起了一个饺子吃着。
    原来并不是饺子不好吃，而是她过去吃过的饺子不够好吃。
    吃到了后来，她都没有数自己吃了多少个了。
    一顿饭快要吃完，傅清莹感觉自己再也说不出，做厨师就是低贱工作的这句话来了。
    甚至她有一种，如果慕映安真的能够做出这么美味的食物，也很不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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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桌子上的饺子，没有等到黏在一起，就已经被吃空了。
    饺子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食物，但是这些饺子无论是皮还是馅料，都做到了极致。
    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非常满足。
    太爷爷慕远征和花荼聊着：“花荼啊，你这饺子是和谁学的？我过去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花荼道：“是小时候和我爸爸学的。”
    慕远征继续问：“你做东西这么好吃，有什么秘诀没？”
    花荼想了想：“就是做东西的时候，要仔细，要用心，把每一个步骤都提前安排好，做到最后的成品，就不会辜负你的努力。”
    慕寒生道：“我也去过别人家吃饭，见过不少的私厨。可是我没有怎么碰到你这样的。”
    花荼说：“我爸爸当年还说，做食物，首先要考虑，美食是给人享用的。烹饪是一种人们表达爱意和善意的方式。”
    这句话特别简单，可是很多的厨师，却是做不到的。一旦是把厨师当做了一种工作，面对着一盘一盘的菜，流水一样的席，做的食物，就容易没了灵魂。
    慕远征忽然心有感触，点着头道；“我也觉出来，饭菜里面是有人情在的。”
    父母给子女做的菜，包含了关爱和期待。
    情侣或者爱人给对方做的菜，有着甜蜜和爱情。
    子女做给长辈吃的菜，里面蕴含着崇敬和反哺之心。
    星级餐厅，高档饭店的饭菜虽然用料精美好吃，但是家常便饭却会给人不同的感觉。
    私厨就是这样一份工作，既在家里，又在家外，看起来他像是一位过客，是个被雇佣的外人，和保姆司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其实，一位好的私厨就是要融入到那个家庭里，才能够让每个人都能够满意。
    慕远征吃得差不多，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看着眼前的人们。
    这些人都是他的小辈，也是他的亲人。
    老太爷开口说：“我记得我小时候，逢年过节，妈妈总是会带着我们一起包饺子吃。现如今，生活好了，大家也越来越忙了，过年不许放鞭炮以后，连年味也没有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你们这些孩子们了，所以今天，把你们都叫了过来。”
    慕寒生道：“爸，以后我多让他们常回来看你。”
    慕远征摇了摇头：“不用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一愣，就连两个小朋友也不说话了。
    慕远征道：“我要自我检讨，是我的问题。老头子我顽固不灵，非要守着这栋房子，感觉住在这里，有一天孩子们的奶奶就会回来。我不愿意出去，不愿意再认识新的朋友……”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看向了慕远征。
    他是这个家里的长辈，老头有着他的执拗，他们曾经想过方法，想要把他拉出来，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生活模式的固化，他顽固不灵着，他们也就逐渐放弃了。
    慕寒生觉出来今天的父亲有些不同，他想要劝解几句，又叫了一声：“爸……”
    “我这里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听我说完……”说到这里慕远征地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是我完全没有考虑你们，你们工作忙，过来一次最少要耽误半天。你们和我聊天，每一次我都不会好好耐心听你们说话。我总是自顾自地回忆着过去，慢慢的，你们也就不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说到这里，慕远征抬起头来，灯光照着他头上的白发，脸上的沟壑：“可是最近，孙伯家里发生了变故，花荼和慕颂之住回来了几天。慕映安也来看我，家里忽然多了很多人，吃着那些好吃的，看着你奶奶会动的照片，我的生活模式被改变了……”
    食物滋养了身体，关怀抚慰着心灵。
    他过去是太寂寞了。
    慕远征眼神里又有了神采：“我忽然意识到了，我是在费尽心思，爱着过去的一切，我不能就这么活在回忆里。”
    “别人都说我们慕家的子孙能干。寒生，你继承了上市公司，作为董事长，现在还很忙碌。慕泰然，你的演艺公司做得不错，公司里有那么多艺人，电视上，网络上都是你拍的剧。慕颂之，你是家里唯一一个做互联网行业的。傅清莹，你别记恨爷爷今天说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每天都在接着各种的通告，一出去拍戏，就是辛苦几个月……”
    家里的几个人都坐直了身体，看向了慕远征，等着听他下面的话。
    老人说到这里，目光闪动：“可是我想说，孩子们，你们就算再忙，也别忘了自己是谁，钱是赚不完的，生活是冷暖自知，家人始终是这个世界上和你最为亲近的人。古人都说，家和万事兴。你们也要记得这个家，记得身边的人。”
    听了慕远征的话，所有人沉默了。
    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聚在一起，吃着饭，说着话了。
    他们熬夜，他们焦虑，他们忙碌，吃饭变成了应酬，就算是吃再好的食物，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钱越来越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开心。
    每个人都在忙碌之中渐行渐远，好像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台不停运转着的机器。
    今天的一顿饺子，却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美味佳肴，唤起了内心深处的欲望。
    原来他们因为太过匆忙，错失了沿途的风景，也忽略了自己的家人。
    慕远征道：“所以，我今天把你们找来，除了说这些，是想说一件事……”
    老人郑重地宣布：“我决定搬家了。”
    “爸……”
    “爷爷……”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时都惊讶了。
    其中最为惊讶的是慕寒生。
    在过去，他曾经对慕远征提过多次搬家的建议，可是慕远征始终坚持，老人甚至还会和他生气。在此之前，慕寒生甚至觉得，有可能要陪着老爷子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现在老爷子竟然自己主动想通了。
    慕远征对他道：“寒生，你去找一处，更方便，离着孩子们都近的地方吧，回头他们回家也会方便很多。”
    慕寒生连忙点头：“放心吧，爸，这些事情交给我。我一定选一处更好的房子。”
    然后慕远征转头，拉住了一旁花荼的手：“孩子，这几天，谢谢你过来给我做饭，这些变化，都是你带给我的。在你来这里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到头了，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可是现在，老头子我觉得，活着还是挺有意思的，我想着长命百岁，看着太孙子太孙女再长大，想吃更多你做的好吃的。”
    花荼眼睫轻眨，神情认真说：“慕爷爷，你不用太在意，这是慕总花了钱的。”
    老爷子被他一句话逗笑了：“孩子，我看过太多人了。把钱挂在嘴边的，不一定是爱财之人，满嘴仁义道德的，也许把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我觉得你的价格要得低了，你给我的东西，远比颂之支付给你的多得多。”
    花荼道：“谢谢爷爷。”
    慕远征道：“孙伯在我家做了三十二年的私厨，我希望你也能够在这里多做几年，以后等我搬了家，你也能经常过来，给我做好吃的。”
    花荼点了点头。
    吃过了晚饭，因为傅清莹明天还有通告，她和慕泰然准备先带孩子们回去。
    花荼去厨房里拿出了几个打包盒过来，递给了傅清莹说：“我之前做了一些糕点和小吃，还有美龄粥，给孩子们带回去吃吧，也可以当明天的早点。”
    傅清莹这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了，正想推脱不要。
    结果慕映安嗒嗒嗒跑过来，伸出小手接过来说：“谢谢哥哥。”
    傅清莹：“……”
    慕映安眨眼：“美人哥哥太贤惠了，我最爱你啦，晚上一定要好梦哦。”
    花荼：“……”
    在一旁的慕颂之：“……”
    小正太撩人之心不死。
    慕泰然这才打圆场道：“那就拿着吧。”
    送走了他们，慕颂之和花荼也准备晚上回去，好赶上明天的公司会议。
    他们和慕远征还有慕寒生辞行以后，坐在了车上。
    慕颂之表扬：“这几天你表现得不错，回头加的工资我会和乐舒云说。”
    花荼点头：“谢谢慕总。”
    慕颂之上车后不久，就接到了一个公司的电话。
    花荼听不太懂他们说的那些专业名词，另外这几天，给这么多人做饭，他一直挺忙的，经常早上六点多就起床，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休息。
    这时候慕颂之开着车，花荼放松了下来，靠在副驾上就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在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他看不清那些孩子的脸，但是还记得那些刺耳的话。
    “他家是开饭店的，肯定没有我家有钱。”
    “这么瘦瘦的，不是女孩子吧？”
    “不要带他一起玩，他身上有一种葱花的味儿。”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起，很想和那些孩子一起做朋友，可能那些孩子们并不欢迎他。
    有人说：“你想和我们一起的话，就来做‘鬼’抓我们啊，我们蒙上你的眼睛，如果你抓到人了，我们就和你一起玩。”
    他的眼睛被用布条蒙上，眼前是漆黑一片的，有着刺耳的笑声。
    他努力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那些人，可是一个人也摸不到，他们甚至还捉弄他，拍他的肩膀，推他的后背。
    他那时候又瘦又小，一下子就被推到了。
    膝盖摔破了，火辣辣地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他被人抱了起来，眼睛上的布条被揭开，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男孩子……
    ※※※※※※※※※※※※※※※※※※※※
    已经和编编商量好，明天就要入v啦~入v会更新加长章，评论区会准备五十个小红包，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感谢在2021-03-16 10:44:28~2021-03-17 11:0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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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29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2章



 第33章



 第34章



 第35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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