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宋老师》 新来的女老师 拿错快递 家访 交谈 以柔克刚 打掌心 请吃饭 一起吃饭 请烤鸭 调座位 打脸 当班主任 悍妇 补课 斗鸡 打人 曹氏夫妇下线 去医院 告白 迎好友 吃醋 放风筝 受伤 处理伤口 比风筝 再次表白 过敏 摊牌 道歉 旗袍 照顾 聊天 伪装 告别 被嫌弃 挑逗 八卦 耳朵红了 夜色 辞职 排挤 家长会上 家长会下 斗殴 答案 沈飞 新工作 相亲 温暖 在一起 跨年 早安 父母 起火 安全感 翻车 余诚延 掰头 修罗场 醉酒 喜宴 斗法 分别 争吵 鸡飞狗跳 反抗 重逢 除夕 困境 清明上 清明中 清明下 治愈 江家 争执 奔赴 疯女人 嫉妒 老婆大人 冰释 撒狗粮 柳暗花明 事成 开张大吉 惊喜 庆生 暴风 失踪 生死 开解 奋斗 问题与挑战 问题与挑战 从前慢 求是驱非 宋月是第二天放学后去的江巧巧家，眼前的一切，却让她直接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十个轮子的大卡车，载着满满一车厢沙子，从水泥路上沉甸甸的碾过，即使站在路旁，也能感受到那汽车碾压，所导致的地面震动。更不必说，卡车路过之地，陆陆续续掉下沙砾，随风一吹，扬的到处都是。 那卡车的强光太刺眼，宋月侧头抬手躲避，却不防借着那灯光，看见路旁的植被叶面上，都堆上了一层厚厚的沙石，像是长在沙漠里似的。 宋月心中大骇，这得装了多少次的沙子，才能把之前绿茵茵的蔬菜，变成如今这样啊。 感到鼻腔里不舒服，宋月屏住呼吸，捂着嘴，牵着江巧巧的小手，快速往江家走。 江奶奶看见宋月进来，先是一愣，然后略带警告的瞥了眼宋月旁边的江巧巧。江巧巧顺势低下了头，躲开了自家奶奶的目光。 察觉到祖孙二人之间的眉目官司，宋月先笑着打破了僵局。 “江奶奶，我有朋友今天钓了两条鱼，我手笨不会做，记得上次在您家吃过您做的鱼，特别好吃，就给您送过来了，您不会嫌我麻烦吧？” 宋月的鱼，其实是早上徐远山去菜市场买的，宋月见了，直接留下两条，晚上拎到了江家。 原来是贪之前那一口鱼来了。 江奶奶脸上的凝霜渐渐消散，她笑嘻嘻的接过宋月手上的鱼，道：“不麻烦不麻烦，老婆子别的不行，做鱼还是有一手的。你等着，上次是给你做的红烧吧，这次给你做个酸菜鱼。正好家里腌制了酸菜，可香咯，保你吃了一回，下次还想吃。” 宋月来之前没想到这儿的情况这么严重，只以为过来简单调和一下，没打算吃饭。可是现实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即使她才在江家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四周震动了好几次，时不时有嗡嗡的机械声，传入耳朵，炸的人发麻。 “好嘞，那我就厚脸皮，等着尝尝您的手艺了。” 宋月稍一思忖，笑着点头答应。 “那麻烦宋老师坐着等一下，我去后面厨房烧鱼。” “巧巧，你去给你们老师倒杯水，再去我房里拿几个苹果出来给你们老师吃，那是你二叔上次过来看我给我带的。” “江奶奶不麻烦了，我要喝水自己倒就可以了。让巧巧去写作业吧，她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时间宝贵。” 江奶奶看看低着头的孙女，又看看笑的和善的宋月，微一思索，很快便笑着答应了。 “那好，宋老师，我家水瓶和杯子都在大桌子上，您要喝自己倒。老婆子就招待不周，去后面厨房做鱼了。” “哎，您忙，我自己随便转转。” 江奶奶脚步蹒跚的转身，往后面厨房走去，很快拉亮了灯泡，黄色的光晕照了出来。 江巧巧抬头，宋月挽起嘴角摸摸她的脑袋；“去写作业吧，我自己随便转转。” 江巧巧无声点头，乖巧的背着书包进了左边的一个房间，打开台灯，开始做作业。 宋月这是第三次来江家。其实农村屋子的摆设都没什么大的差别，江家也有堂屋，左右两个房间，厨房和院子组成，跟徐家很像。只不过，江家的院子在主屋后面，而徐家的院子在主屋前面。另外江家的面积比徐家大，徐家比江家多了一个徐远山居住的阁楼。 宋月曾经听徐远山说过，江巧巧的父母原先在建筑工地上打工，挣了一些钱，回来就盖了这个房子，给女儿和老母亲居住。本来打算再存点钱，往上再加盖一层楼，方便以后女儿长大嫁人，添了孙辈，一家人再回来一起过年居住的。 只可惜，别说等到江巧巧嫁人生子，便是江巧巧还未长大成人，夫妻两人就已经在外面出了事故，再也回不来了。 可能是老人家主理家务的缘故，整个家里的摆设都有一股旧时的味道。 堂屋正门对面挂着三幅遗像，看年纪，应该分别时江巧巧的爷爷，以及父母。下面是高脚橱，摆放着一堆杂乱的东西，破旧的针线盒，缺了一个拐角的蒲扇，黑色的蚊香，一个棕色的眼镜盒，以及明显是随手放在旁边，还未叠起的老花镜。 前面的大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红色的暖水瓶，两只杯子，还有一小碗酱菜，发出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 宋月站在原地看了看，上前几步，往桌子上一抹，指间立即沾染了一层薄灰。可那旁边就放了一块抹布，上面还有黑色的污渍，看起来并不像长期不清理的样子。 转身，宋月看向刚刚进来后，就被江巧巧掩上的门，不时有红色绿色的卡车走过，刺目的光透过门缝射进来，引得门口长期关闭的窗户，忽的震抖，发出瑟瑟的声音。 走上前，宋月透过窗户，看到即将行驶过来的卡车，将手指轻按玻璃，不出意料的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抖动，还有厚沉沉的灰尘，应该都是门口的风沙留下的。 几乎相隔不到几分钟，便会有汽车的引擎声，拖拉机的发动声，以及重卡从地面轧过的呼啦声，刺耳又令人烦躁。 宋月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十分能静得下心的人了，可，站在江家，就像是站在一个不停施工的建筑工地一样，心烦气闷焦躁不安。 宋月往右转头，果不其然，看见江巧巧并不再写作业。莹白色台灯下的小姑娘，双眉紧蹙，手上杵着笔，显然被外面轰轰的声音所影响，无法集中注意力写作业。 大概是感觉到了宋月的瞩目，她偏头，对上了宋月的视线。 这一幕，在之后很多年里，一直清晰的印记在宋月的脑海里。 女孩黑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露出干净的小脸蛋，稚气单薄。秀气的眉目间萦绕着浓浓的忧愁，但更多的是无奈，杏仁似的双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宛若一只迷入森林的幼崽，不知去处，彷徨迷茫，害怕又无奈。 从江巧巧的表情中，宋月读出了一种，求救的信息。 嘴角往上提了提，宋月朝江巧巧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下一秒，拉开门，走了出去。 宋月出去时，幸运的没有卡车路过，可正好来了一阵风，卷起地面上落积的灰尘。宋月一时不察，猛吸了一口，顿时不适的剧烈咳嗽起来。 她赶紧一边捂住口鼻，一边低头垂下眼睛，往那些卡车来的方向走去。 在江家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个硕大的探照灯，挂在院子门口，正是那些装沙卡车出来的地方。 宋月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去了那院子正对面的一家小店。 那家小店门口的玻璃门紧紧关闭着，宋月在门口敲了敲，里面的人估计她是要买东西，才打开了门。待宋月进去后，又迅速将门关上了。 这是一对儿中年夫妇，男人坐在轮椅上，似乎腿脚不便，女人正在店里用小锅煮着面条，热气腾腾的白雾从锅盖的小孔里冒出来。 后面是一排货架，左边摆着日用品，右边摆着零食饮料。 “姑娘，要买什么东西呀？” 女人热情的招呼着宋月，一边还不时的揭开锅盖，用筷子搅拌一下面条。 宋月抿了下嘴：“我过来买瓶水。” “哦，矿泉水是吧。农夫山泉的两块，其他的一块。” “我要两块的吧。” 宋月从包里取出钱夹，掏出两块钱，递给收银的男人。男人顺手在身后货架上取了一瓶农夫山泉，递给宋月。 宋月没直接走，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 “这对面是干嘛的呀？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大卡车来来去去的，不影响你们休息吗？” 玻璃门外，再次开出一辆卡车，刮起一阵沙尘，在光线的照射下，在半空中上下翻涌，颗粒分明。 站在玻璃门内的宋月，看着这一幕，像是随意般的提起这一句。 估计是宋月面善，又刚刚在自家店里买了东西。店里的女主人，在一片轰轰的声响里，回答起了宋月的问话。 “可不嘛，自从年初这对面搬了一个洗沙厂，咱们这日子简直就没法过呀。天天天不亮就开始洗沙，那机器声呜呜的响，还有大量的卡车进进出出，路上到处都是落沙，风一吹就进家里了，要不然咱们这店能一天到晚关着门嘛。” “可即使关门也没用，只要有客人进出，开了缝，那沙就无影随行跟进来了。不信你摸摸，咱这店里货架上都是灰。” 宋月顺手摸了一下货架上的薯片，果然是跟江家一样的厚重灰尘触感。 “那他就不休息嘛？” “休息？”在盛面的女人，声音忽然大了一点，“他们为了钱，哪里还需要睡觉呀。有时候搞到半夜两三点，我在后面床上躺着，隔一会儿听见一阵响动，感到床震了一下，就跟地震似的，搞的我根本睡不着，天天头疼，估计血压都往上升了不少。” “小惠！”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有些严肃的呵住了健谈的女人。 女人耸耸肩，将面递给了男人。 窄脚大口碗，里面盛着一坨面，白花花的，连点腥水都没有。可男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拿起筷子，低头就吸溜了好几口。 宋月大概感觉到了男人阻止她继续询问的意图，她咬了下嘴唇，却还是不愿轻易放弃。 “其实，这工厂建在你们家附近，已经严重影响了你们的生活，你们可以向有关环境部门反映的。” 刚刚还气愤填膺的女人，这时却忽然像被戳了一针的气球，漏气了。捧着面，缩着脑袋，眼神也变得躲闪。 “那也不必吧，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都不容易。我去举报，不是断了人家的生路嘛。” 寡言的男人，这时也放下了碗，直面宋月。 “姑娘，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这个洗沙厂只是暂时建在这儿的，等到他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就会搬走了。现在在这儿也是没有办法，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相互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是能忍的事吗？ 宋月还想继续争辩，可看着男人明显不愿多言，女人畏缩的眼神，她咽下了嘴里的话。 “我再买一箱牛奶吧。” 宋月望一眼男人女人碗里寡净的面条，又买了一箱牛奶。 目睹宋月离开，女人捧着碗，站在玻璃门前，朝丈夫点了点下巴。 “是去那边江家的呢，还买了一箱奶，估计是买给江家那小姑娘的。听说那小姑娘成绩挺好的，马上就要中考了。” “唉，真是可惜了。” 男人眉色紧了紧，倒是没说话。 宋月回到江家时，江奶奶的鱼快要做好了，宋月帮着她把饭菜端上桌子，然后再喊江巧巧出来吃饭。 饭桌上，江奶奶看见那一箱奶，又“责怪”宋月乱花钱。宋月笑着给她夹一筷子鱼，说是巧巧学习辛苦，买给巧巧补脑喝的。 已经收了宋月好几次礼物的江奶奶，一如既往的笑，反复叮咛江巧巧，让她以后一定要记住宋月的恩情。 知道这是老人家客气，宋月笑着推让两句，给巧巧也夹了一块鱼。 “奶奶，我看这门口车来车往的，都是灰尘，又吵又脏，您住着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呀？” 原本还热闹和气的饭桌，忽然一下就寂静了。 江巧巧埋头吃饭，江奶奶脸上笑容消散，停下手中动作。 宋月看看她们，手上的筷子也放下了。 “宋老师，我知道你今天过来，大概是巧巧这丫头找你说了些什么。” 江奶奶再次开口时，脸上又挂上了笑容，语气却带着睥睨一切的通透。 “江奶” 宋月启唇，还未说完，江奶奶就摇手示意她不要继续再说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可是这周围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别人家都不说话，只有我们说话，不显得我们难相处嘛。” 江奶奶视线转向低头扒拉着米饭，半天却没吃下一口的江巧巧。 “巧巧还小，更不能坏了名声，传出挑剔娇气的口碑，那样的话，以后谁还敢要她？” 江奶奶转头，又看向宋月。 “宋老师，老婆子就希望我这小孙女普普通通，平平安安的长大，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月的话，噎在喉头，半响后，终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得到宋月默许的江奶奶，欣慰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投桃报李，往宋月碗里夹了一块鱼。 江奶奶做的鱼的确鲜嫩爽口，可此时的宋月，盯着碗里白色的鱼块，却只觉得食而无味。 饭后，宋月不便再久留。江巧巧主动提出要送她。江奶奶浑浊的视线，在宋月江巧巧二人身上逡回两圈，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时大概八点多钟了，运沙的卡车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宋月用手捂住嘴，一边牵着江巧巧，慢慢在浑浊的月色下，往前走。 回忆着今天的所闻所见，宋月心里沉甸甸的，说实话，她肯定是建议去向有关部门反映，处理这个影响周边人正常生活的工厂。可是，江奶奶的话，也有道理，不能不听。 所以，她纠结徘徊。 “宋老师，您也没有办法了吗？” 忽然，身旁一声清脆的女童声，拉回了宋月的思绪。 宋月低头转向被自己护在内侧的江巧巧，她的大半身体被自己的影子遮盖，只剩下胸部以上的一小部分，暴露在月色下。 宋月咬咬嘴唇，沉思了下，问：“巧巧，你家旁边的工厂对你的影响有多大？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正常的睡觉学习吗？” 宋月亲眼目睹，江巧巧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宋月于心不忍，嘴唇动了动。 却又听见她低沉的声音在继续：“我努力去听我奶奶的话，去忽视那些声音，去适应时不时的震动。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宋老师，即使我耳朵里面塞了棉花，那声音还是会钻进我耳朵里，然后钻进我脑袋里，像是一个电钻一样，不停的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每次我一写作业，桌子就会动，胳膊底下的作业本就会跑，甚至连我的笔尖都在抖，我要花很大很大的力气控制，才能写下一个完整的字。” 低着头的江巧巧，像是受了伤的小鹌鹑，除了自我舔舐伤口，无处可逃。 一滴热泪，滴在布满沙尘的水泥地上，溶解了厚重的灰尘，也惊醒了迷茫的宋月。 她在干吗？ 求是驱非，这不一直是她的为人准则吗？ 为什么现在忽然就被那些框框架架锁住了手脚，畏首畏尾，不敢光明正大的求一个公道呢？ 宋月弯下腰，帮江巧巧擦去脸上的热泪。 “巧巧，你奶奶说，她担心举报旁边的工厂，会败坏你的名声，你害怕吗？” 江巧巧抬头，看向宋月，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我不举报的话，就一直没办法睡觉学习，一直会成绩下降吗？” 江巧巧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轻盈透亮，宋月能清晰的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有些微怔，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江巧巧先一步扑进了她的怀里。 “我不怕。” “我不怕名声败坏，嫁不出去。宋老师，可是我怕成绩下降，我怕我考不上高中，我怕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读书了。” 江巧巧扑在宋月的胸口，滚热的泪，沾湿了宋月胸前的衣襟，熨烫了她差点麻木的心灵。她忽然笑了，原来孩童的世界，这么的单纯美好。 世界上的颜色，单纯的只有两种，黑与白。即使是一架模型别墅，也能成为一幢参天高楼，即使是一个水洼，也能汇成碧海蓝天。 “好啦，不要哭鼻子了。宋老师答应你，会帮你解决问题，你也不会没有书读的，我们先不哭了好不好？” 江巧巧吸吸鼻子，从宋月怀中退出来，眼下还沾着几颗大泪珠。 “真的？” 宋月笑：“宋老师哪回骗过你？” 江巧巧终于笑了，主动抬手擦掉眼角的泪。 “宋老师，您说怎么做，我一定配合您。” 小孩子变化都这么快的嘛？宋月鼓鼓嘴，有些哭笑不得。 “让我来想想啊。” 宋月抬手轻点下巴。 江巧巧就安静的站在对面，注视着她，并不打扰。 忽然，后面又传来一阵轰轰声，由远及近，宋月和江巧巧周围的沙尘，也随着卡车行驶带来的风，慢慢往空中飞涌。 宋月下意识的抱住江巧巧，头埋在江巧巧的肩窝，躲避那令人烦躁的灰尘及噪音。 对，就是噪音！ 宋月忽而灵光一闪。 “巧巧，根据国家法律规定，夜里22点到次日的6点之间，不允许有扰民的噪音出现。” “你们家旁边这个工厂，在这个时间段内，会休息吗？” 宋月握住怀里江巧巧的胳膊，问她。 几乎不用多想，江巧巧直接摇了摇头：“不会，它基本都要搞到夜里两三点，然后休息不到两个小时，五点作业，就又开始工作了。” 孩子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岂不是夜里经常睡不着，宋月心里一惊，随后又是一酸。 可现在明显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宋月快速的从包里掏出手机，先是低头编辑发了一条短信，然后递给江巧巧。 “巧巧，要是晚上十点到明天六点之间，旁边工厂还在工作，十分吵闹，影响你休息，你就打电话报警。” “报，报警？”江巧巧有些结巴的念出这两个字。 看的出来，很紧张。 宋月一怔，后知后觉的想到，估计在这些孩子们目前的教育中，警察都是抓坏人的，一旦报警，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六点的夜间时间，是睡眠休息时间，宋月没有办法守在这边儿，即使是她想在江家留宿，以刚才江奶奶那态度，估计也是不可以的。所以她无法准确的获知那工厂在夜间会不会工作，也就无法报警。 能做到这一点儿的，只有江巧巧本人。 看着女孩脸上煞白的脸色，宋月知道有些难为人了。 “要不算了吧，等回头宋老师再想想其他办法。” 宋月打算放弃这个方法，把拿着手机的手，往回收。 可，忽然，手指被拽住了。 宋月抬头，看向明明很害怕，却依旧拽住自己手的江巧巧，瘦削的骨节，已明显泛白。 “我可以。” 在宋月惊异的眼光中，江巧巧慢慢，却极为坚定的说出了三个字。 宋月心酸，又欣慰。她笑着摸摸江巧巧的脑袋，然后低头仔细告诉她怎么使用手机。待反复两遍，确定她会使用后，才郑重的将手机交到江巧巧的手里。 “祝你一切顺利。”宋月摸摸江巧巧的脑袋，眼里是祝福，更是期许。 今晚皱过眉，流过泪，木过脸的江巧巧，此时，终于嘴角弯起了一道弧，虽不大，却很甜。 她紧紧将手机攥在手里，朝宋月郑重的点点头。 “嗯，我一定会的！” ※※※※※※※※※※※※※※※※※※※※ 这两天在搬家，很忙，码字时间比较少，所以更新方面请多包涵吖。这章很肥有六千字了，算是两天的量了，下次更新在27号~ 哄人 过招 第二日，不是宋月的早读，她等到早读下课，才把江巧巧叫出去。 江巧巧面上的表情既无喜悦又无沮丧，让一直观察她的宋月，心里没谱。 “怎么样，昨晚你有报警吗？”接过江巧巧递过来的手机，宋月着急问。 江巧巧点了一下头，“报了，”然后又在宋月期待的目光中，将后续的事情说下去。 原来，昨晚江巧巧一直握紧手机，盯着外面轰隆隆的车子，等到十点。外面陆陆续续的卡车仍在加班加点的工作，给这个原本该夜深人静的黑夜，带来连绵不绝的吵闹声。 江巧巧很紧张，作为乖乖孩子的她，从小未经长辈允许，别人给一块糖，都不敢拿。更不用说，接触电视上那些惩凶除恶的警察叔叔们了。 她抖着手，不断回忆着宋月刚刚跟她说的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直到十分钟后，才颤颤巍巍的拨通了110。 对方接听的很快，是个温柔的女声，大概是因为熬夜值班，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倦色。她耐心的问江巧巧发生了什么，江巧巧告诉她，她家附近有工厂现在还在工作，声音很吵闹，影响她休息。 女警跟她沟通，记录下她的具体地址，然后告诉她，马上安排相关人员出警，让她耐心等待。 江巧巧听话的挂了电话，乖巧的等待出警警察的到来。 磨砂的玻璃窗上，不断有卡车的黄色照明灯及红色尾灯灯光闪过，像极了幼时父亲回家过年时给自己带的闪烁彩灯。江巧巧盯着那闪烁的灯光数，直到数到了九十九，才终于在一片吵闹声中，捕捉到一阵鸣笛声。 江巧巧心里一惊，警察来了！ 江巧巧听着那笛声越来越近，背脊不自觉的绷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磨砂玻璃，直到清晰的捕捉那一阵鸣笛声，从窗外呼啸而过。江巧巧捏紧手机，知道警察已经去旁边的工厂了，不知道很快就会出来的处理结果会是怎样。 关于这个问题，江巧巧并没有紧张很久，因为很快，她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陡然的颤动，将精神紧绷的她，吓了一跳。她像逃离洪水猛兽般，将震动的手机，往桌上一扔，却又在看见不断响动的号码时，惊回了神。 咽了口唾沫，江巧巧小心翼翼的接通了电话，却将声音压的很低：“喂”。 “喂，您好，我是接到您报警的警察......” 电话那头的浑厚男声，跟自己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告诉江巧巧，他已经到达她投诉的工厂。想问她，是否方便出去，跟他见上一面，做些笔录沟通。 江巧巧握住手机的手一紧，下意识的往乌漆抹黑的屋外看了一眼。她当然不方便出去，更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怕被对面屋子的奶奶发现端倪。 被拒绝的男警官没有强求，却问起了她的名字及身份证号，说是需要记录在案。江巧巧还是初中生，没有身份证。只能心惊胆战的将自己的姓名，跟所读的初中班级，告知了对方。 对方得知她还是个未成年人，明显惊讶了一下，询问她为什么家里大人不报警，而要她一个小孩子报警。 江巧巧语气低沉的嘟囔了一句“家里大人不方便”。也不知对面的警察是否听见了，随后向她建议，以后这种事情，尽量还是让大人处理吧。 江巧巧这回没再继续吱声。 紧接着，对面的警察说，他马上就要进去跟工厂里的老板，做个简短的沟通。要求他马上停止装运，不再影响她休息。 果然，江巧巧很快听到那边传来了几个男人的交谈声。那个警官声明接到报警电话，投诉他夜间扰民，要求他立即停止工作。接话的男人，正是江巧巧曾经听到过的工厂老板声音。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和善友好，先是表示抱歉，然后声明了自己的为难，最后保证马上运完这批货，立马就停工。 那边两人窸窸窣窣的一阵交谈，最后，工厂老板，彻底放弃挣扎，同意马上停止工作。最后一卡车，装运一车沉甸甸的沙子，像是不堪重负的老黄牛，哼呀呀的从江巧巧窗前开走后。整个世界，终于又恢复到了，江巧巧习惯中的宁静。 “警官，真是麻烦您这么大晚上的跑一趟了。能问一下您，是谁打电话报警的吗？” 那工厂老板大概是递了一根香烟给警察。 因为江巧巧紧接着听到那警察说，“我不抽烟，至于是谁报警的，你就不要问了。周围住的都是街坊邻居家，你就不要大半夜的工作扰民了。那挖掘机卡车的声音你也知道，吵得很。” “您说的对，您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工厂老板又是一阵极为真诚的认错。 那警察看他一眼，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车上。 “小姑娘，刚刚的对话你应该听见了吧？”坐回车上的警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询问江巧巧，对刚刚的处理结果是否满意，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江巧巧沉默了几秒，抿嘴问：“那以后夜里都不会再有装运的大卡车来来往往，影响我休息了吗？” 那边的警察也沉默了几秒，最后似乎是轻叹了口气。 “我不想骗你，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保证。如果是民间集会扰民，我可以驱散他们，但是这是正常经营的工厂，我至多只能调解，却没有权利责令他停止营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巧巧没吱声，那边的警察便继续道。 “这件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们这附近的住户一起去向相关的政府部门上访反映，证实这个洗沙厂，污染过大，严重影响了你们的正常起居，要求相关部门依法取缔清理。” 那警察说到这儿，似乎觉得自己对一个小孩说这些有些可笑，又改口道：“这些事情估计你一个小孩子也不懂，让他们大人处理吧。你就不要管了。” 说完又想到江巧巧刚才自报身份时说自己是个初三生，话语又轻柔了许多。 “不过小姑娘，你也不要怕，你现在不是初三了嘛，还有一个来月就要中考了，精力还是主要放在学习上吧。我们都不会不管你的，你要是再遇到这种问题，可以继续打电话，我再过来帮你调和，好不好？” 可是我都没办法好好睡觉，还怎么集中精力准备中考？ 江巧巧想这么问，可话到嘴边，又习惯性的吞咽了下去。 “好，谢谢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再见！” 江巧巧乖巧的感谢了那名半夜出警的警官，然后挂断了电话。 听完江巧巧叙述后，宋月不由蹙起了眉，那位警官跟江巧巧的话，其实说的很明白了。他并没有办法，或者说是权利，彻底杜绝那家洗沙厂，对于周围居民户正常生活的影响。 江巧巧聪慧，昨晚听了那话之后，自然也明白了这层意思。所以，难得的，昨晚没有噪声干扰，可她，却还是失眠了。 她担忧今晚是最后宁静的一晚，明夜又会故态复萌；她担忧她可能刚刚才进入梦乡，忽然一阵钻地的震动又会将她吵醒；她担忧下次再被噪音震动惊扰时手边已经没了报警的手机，或者即使有了手机，那边接警的警官，也会在长此以往的奔波中，彻底失了耐心。 江巧巧身形又瘦又小，可是躺在夏日的凉席上，却像是个塞满了各种愁绪的垃圾桶，只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才能稍稍抵抗这个烦躁绝望的夏夜。 宋月看到江巧巧眼下的青黑，便猜到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昨夜肯定又是一通乱想，没有睡好。 所以宋月强制的压下内心的担忧，笑着摸摸江巧巧的脑袋，状似极为轻松的道：“没事啦，昨夜不是已经没有噪音了吗？而且那个警察叔叔不是已经承诺你，以后只要你打电话，他还是会为你去调解吗？”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所以不要担心啦，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观察几天看看好不好？” 江巧巧极为相信宋月，听了她的话后，一颗飘荡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因为她知道，不管怎样，发生了什么，宋老师始终会跟她在一起。 江巧巧垮了许久的嘴角，终于弯了一点儿弧度。她抿起一个含蓄的笑，点了下头：“好。” 宋月看到江巧巧久违的笑容，心里终于也轻松了不少。她捏捏手里的手机，有些犹豫是否要继续给江巧巧，以备不时之需。 江巧巧十分聪慧，一眼就从宋月的表情中猜出了她的顾虑。 “宋老师，这两天您就不用借手机给我了。我昨天才打了电话，估计他今天不会那么嚣张的，而且我们不是说了要观察几天嘛，说不定他真的改善了，不再晚上装货扰民了呢。” 宋月的确有些顾虑，不是她舍不得一个手机，而是手机已经成了当代人重要的联系工具之一。她把手机借给江巧巧一两个晚上还可以，如果时间长了，难免有朋友家人联系不上自己。要是她每借一次手机，就通知联系一次家人朋友，根本不切实际。 “行吧，那我就先把手机收着，要是你那边有什么其他情况，我再将手机借给你。” 宋月轻叹了口气。 _ 徐远山发现最近自己的女朋友，似乎有心事，总是不由自主的发呆。 “喂，在想什么呢？”再一次的在杵着筷子神游天外的宋月面前摆摆手，徐远山突然打了个响指，成功唤回了宋月的游魂。 宋月一个没注意，上下牙齿一合，直接磕到了筷子上，顿时捂住嘴，“哎呀哎呀”的叫起来。 徐远山哭笑不得，只得赶紧上前查探她的牙齿，还好，一颗也没少。 徐立已经回房间学习了，徐远山也不用顾及许多，盛碗汤放在宋月面前。 “你最近怎么了呀？总是魂不守舍的。” 宋月的牙齿缓了缓，现在已经好多了，捧起汤吹吹，瞅徐远山一眼：“还不是我班上那个女学生嘛，她家隔壁新开了个洗沙站，没日没夜的洗沙装沙，又脏又吵。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好好学习睡觉了，上次月考成绩下降了很多，最近这几次随堂测验，成绩也不理想。” “我愁的嘴巴都起泡了，喏，你看。” 宋月放下碗，拉拉嘴角，将嘴巴内侧往徐远山面前一送。 “呵，还真有一个泡。” 徐远山目光瞥着宋月口腔内部那个红肿的气泡，又心疼又好笑。 “你怎么每次都会为了学生的事情伤筋动骨呀，之前险些被徐立推下楼梯，然后家访又崴了脚，还有那次差点被曹有礼的老婆打了一巴掌，上次为救人掉进河里差点还丢了条小命。” “啧啧，还有这次，居然还为学生着急上火了。” “宋老师，你就不能爱惜点身体，让我省省心嘛。” 宋月捧着汤，喝了两口，瞅一眼徐远山：“那我是他们的老师啊，我不为他们操心，为谁操心呢？” “为我操心不行嘛？”徐远山没好气的瞥一眼宋月，又轻轻扯开她的嘴角看了看。 “宋老师，你要知道有句古话，叫做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所以，权当是为了我这颗薄弱的小心脏着想，你就行行好，多注意下身体好不好？” “咦，”宋月吐吐舌头，刚刚的汤里像是加了蜂蜜一样，直接甜到心眼里了，“虽然有点恶心，但是，朕批准啦！” 宋月故意学着古代的纨绔小少爷，轻佻的抬了抬徐远山的下巴，顽皮的勾起一抹坏笑。 徐远山宠溺的看着宋月，像模像样的学上一句：“多谢陛下恩典。” 宋月又被乐的哈哈大笑。 徐远山无奈的扯住她的袖子，怕冒冒失失的她，一不小心再次摔喽。 “我明天给你煮绿豆汤，降火的。” “好啊，那多煮一点吧，我给江巧巧也带点，她最近也上火了。” “江巧巧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学生？” 徐远山还记得上次，正是因为这个江巧巧，宋月才差点死掉。 “嗯，就是她。” “唉，小姑娘挺聪明的，就是运气不太好。不过既然遇到我了，那我就一定要好好的帮助她，努力让她走出去，成为一个独立自信的姑娘。” 宋月炯炯有神的大眼里，燃烧着希望的火苗。 徐远山看着这样的宋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那句“注意分寸”又咽了下去。 出事 分歧 反刍 正文完 番外一 番外二 番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