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贾新语》 道基(一)第一 (一)黄震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戴彦升曰:"道基篇原本天地,历叙先圣,终论仁义。知伯杖威任力而亡,秦二世尚刑而亡,语在其中,盖即面折高帝语,退而奏之,故为第一篇也。"唐晏曰:"此篇历叙前古帝王,而总之以仁义。"器案:本书慎微篇:"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之谓道。"意谓顺应自然之道也。此文言道基,义亦相会。 传曰(一):"天生万物,以地养之,圣人成之。"(二)功德(三)参合(四),而道术(五)生焉。 (一)器案:周礼夏官训方氏职:"诵四方之传道。"郑玄注:"传道,世世所传说往古之事也。"庄子盗跖篇:"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也。"荀子非相篇:"而况于十世之传也。"杨倞注:"传,传闻也。"凡古书言"传曰"者有二端:一则传其言,如此文所引"传曰"云云是;一则传其事,如史记伯夷列传"其传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索隐:"案其传,盖韩诗外传及吕氏春秋也。"然则"传曰"云云者,其文盖太半俱足征矣。 (二)器案:荀子富国篇:"故曰:'天地生之,圣人成之。'此之谓也。"杨倞注:"古者有此语,引以明之也。"荀子与陆贾俱引是文,盖皆有所本也。 (三)功德,文选班孟坚西都赋:"功德着乎祖宗。"李善注:"汉书景帝诏曰:'歌者所以发德,舞者所以立功。'"功谓功业,德谓德化。 (四)参合,荀子天论篇:"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杨倞注:"人能治天时地财而用之,则是参乎天地。"此文参合,亦谓圣人之功德与天地参也。 (五)道术,庄子天下篇言"古之所谓道术","道术将为天下裂",吕氏春秋执一篇言田骈以道术说齐王,又诬徒篇言道术之大行,由于师之善教,道术之废,由于师之不善处。高诱诬徒篇注云:"术,道也。"然则单举之曰道,兼举之则曰道术也。贾子新书有道术篇,其文有曰:"曰:数闻道之名矣,而未知其实也,请问道者何谓也?对曰:道者所从接物也,其本者谓之虚,其末者谓之术;虚者言其精微也,平素而无设施也;术也者,所从制物也,动静之数也;凡此皆道也。"诸言道术,各有所指,盖诸子百家各思以其道易天下,其所谓道,皆道其所谓道也。 故曰(一):张(二)日月,列星辰,序四时(三),调阴阳,布气(四)治性(五),次置五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六),阳生(七)雷电,阴成霜雪,养育群生(八),一茂一亡(九),润之以风雨(一0),曝之以日光(一一),温之以节气,降之以殒霜,(一二)位之以众星,制之以斗衡(一三),苞之以六合,罗之以纪纲(一四),改之以灾变(一五),告之以祯祥(一六),动之以生杀,悟之以文章(一七)。 (一)故曰:史记天官书:"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营惑所在。"索隐:"此据春秋纬文耀钩,故言故曰。"又魏世家:"故曰: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也。"索隐:"此盖古人之言及俗语,故云故曰。"又蒙恬传:"臣故曰:过可振而谏可觉也。"索隐:"此故曰者,必先志有此言,而蒙恬引之以成说也,今不知出何书耳。"又太史公自序:"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索隐:"故曰:圣人不朽,至因者君之纲,此出鬼谷子,迁引之以成其章,故称故曰也。"寻吕氏春秋君守篇:"故曰:中欲不出谓之扃,外欲不入谓之闭。"淮南子主术篇、文子上仁篇均有其文,此司马贞所谓"古人之言"是也。文选枚叔七发:"故曰:发蒙解惑,不足以言也。"李善注:"素问:黄帝曰:发蒙解惑,未足以论也。"又刘越石劝进表:"故曰:丧君有君,群臣辑睦,好我者劝,恶我者惧。"注:"左传僖十五年:丧君有君,群臣辑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劝,恶我者惧,庶有益乎。"此又注家直举古人之言以证成之者。本书诸言故曰者,太半当作如是解,然亦有就上文而推言之者,如此文是也。寻淮南子泰族篇:"天设日月,列星辰,调阴阳,张四时。"淮南与陆氏此文,当出一源,惜尚未能探明耳。 (二)张,张设,与陈列义近。千字文:"辰宿列张",本此。特此为对文,彼则联举耳。 (三)序四时,谓春夏秋冬四时代序也。史记太史公自序:"序四时之大顺。" (四)易林一坤之干:"谷风布气,万物出生。萌庶长养,华叶茂成。"文选陆士衡演连珠:"日薄星回,穹天所以纪物,山盈川冲,方土所以播气。"李善注:"郑玄考工记注:播,散也。"播气,即布气也。 (五)治性,本书怀虑篇:"养气治性。"文同而义别,彼谓人之性,此谓物之性也。治物之性者,顺应万物自然之性,即下文所谓"不夺物性"也。 (六)淮南本经篇:"四时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量(从王念孙校),开阖张歙,不失其叙,喜怒刚柔,不离其理。"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 (七)意林二引"生"作"出"。 (八)淮南子原道篇:"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呴谕覆育,万物群生。"可与本文互参。高诱彼注云:"五行:金、木、水、火、土也。育,长也。" (九)一茂一亡,文廷式曰:"'茂'当作'存',草书'存'作'',故讹为'茂'矣。"器案:"茂"疑当作"有",谷梁传昭公十六年:"一有一亡曰有。"有、茂音近之误。 (一0)易系辞上:"润之以风雨。"寻礼记乐记:"奋之以风雨。"正义:"万物得风雨奋迅而出也。"义与此相辅相成。 (一一)"曝",唐本作"暴",曝,俗别字。孟子滕文公上:"秋阳以暴之。"赵岐注:"秋阳,周之秋,夏之五六月,盛阳也。"淮南子泰族篇:"日以暴之,夜以息之。" (一二)殒霜,春秋僖公三十三年:"陨霜不杀草。"谷梁传同,公羊传作"霣霜",汉书五行志上:"诛罚绝理,厥灾水,其水也而杀人,以陨霜。"又云:"陨霜杀谷。"又中之下:"陨霜杀叔草。"陨、霣、殒音义俱同,然陆氏传谷梁,则"殒"或当作"陨"也。 (一三)广雅释天:"北斗七星……五为衡。" (一四)白虎通三纲六纪篇:"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夫妇也。六纪者,谓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也。故含文嘉曰:'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又曰:'敬诸父兄,六纪道行,诸舅有义,族人有序,昆弟有亲,师长有尊,朋友有旧。'何谓纲纪?纲者,张也;纪者,理也。大者为纲,小者为纪,所以张理上下,整齐人道也。人皆怀五常之性,有亲爱之心,是以纲纪为化,若罗网之有纪纲,而万目张也。诗云:'亹亹文王,纲纪四方。'" (一五)春秋繁露必仁且知篇:"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天出灾异以谴告之,谴告之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殆咎乃至,以此见天意之仁而不欲害人也。"语又见汉书董仲舒传。灾异,即灾变也。白虎通灾变篇:"天所以有灾变何?所以谴告人君,觉悟其行,欲令悔过修德,深思虑也。" (一六)礼记中庸:"国家将兴,必有祯祥。"正义:"祯祥,吉之萌兆。祥,善也。言国家之将兴,必先有嘉庆善祥也。文说祯祥者,言人有至诚,天地不能隐,如文王有至诚,招赤雀之瑞也。国本有今异曰祯,本无今有曰祥。何为本有今异者?何胤云:'国本有雀,今有赤雀来,是祯也。国本无凤,今有凤来,是祥也。'" (一七)太平御览七八引礼含文嘉:"伏者,别者;牺者,献也,法也。伏牺德洽上下,天应之以鸟兽文章,地应之以龟书,伏牺乃则象作易卦。"又引春秋内事:"伏牺氏以木德王天下。天下之人,未有室宅,未有水火之和,于是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始画八卦,定天地之位,分阴阳之数,推列三光,建分八节,以爻应气,凡二十四气,消息祸福,以制吉凶。"据此,则所谓文章,谓天文也。 故在天者可见,在地者可量(一),在物者可纪,在人者可相。 (一)易系辞上:"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韩康伯注:"象况,日月星辰;形况,山川草木也。悬象运转,以成昏明,山泽通气,而云行施,故变化见也。" 故地封五岳(一),画四渎(二),规洿泽,通水泉,树物养类,苞植(三)万根,暴形养精,以立群生,不违天时,不夺物性(四),不藏其情,不匿其诈(五)。 (一)风俗通义山泽篇:"五岳:东方泰山,诗云:'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尊曰岱宗,岱者,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云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天下,其惟泰山乎!故为五岳之长。王者受命易姓,改制应天,功成封禅,以告天地。孔子曰:'封泰山,禅梁父,可得而数,七十有二。'岱宗庙在博县西北三十里,山虞长守之。十月曰合冻,腊月曰涸冻,正月曰解冻,皆太守自侍祠;若有秽疾,代行事。法七十万五千三牲,燔柴,上福脯三十朐,县次传送京师。四岳皆同王礼。南方衡山,一名霍山,霍者,万物盛长,垂枝布叶,霍然而大。庙在庐江灊县。西方崋山,崋者,华也,万物滋熟,变华于西方也。庙在弘农崋阴县。北方恒山,恒者,常也,万物伏藏于北方有常也。庙在中山上曲阳县。中央曰嵩高,嵩者,高也,诗云:'嵩高惟岳,峻极于天。'庙在颍川阳城县。" (二)风俗通义山泽篇:"四渎:河出炖煌塞外昆仑山,发源注海。易:'河出图,圣人则之。'禹贡:'九河既道。'诗曰:'河水洋洋。'庙在河南荥阳县。河堤谒者掌四渎,礼祠与五岳同。江出蜀郡湔氐徼外崏山,入海。诗云:'江、汉陶陶。'禹贡:'江、汉朝宗于海。'庙在广陵江都县。淮出南阳平氏桐柏大复山东南,入海。禹贡:'海、岱及淮,淮、沂其乂。'诗云:'淮水汤汤。'庙在平氏县。济出常山房子赞皇山,东入沮。禹贡:'浮于汶,达于济。'庙在东郡临邑县。" (三)"植",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殖",古通。后不复出。 (四)不夺物性,周易干卦文言:"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王弼注:"不为干元,何能通物之性?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是故始而亨者必干元也,利而正者必性情也。"文选颜延年皇太子释奠会作诗:"物性其情。"李善注引周易王弼注此文而译之曰:"所言物性其情,各存其性",即不夺物性之谓也。 (五)荀子修身篇:"匿行曰诈。" 故知天者仰观天文,知地者俯察地理(一)。跂行(二)喘息,(三)蜎飞(四)蠕动(五)之类,水生陆行,根着叶长(六)之属,为宁其心而安其性,盖天地相承,气感(七)相应而成者也(八)。 (一)易系辞上:"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汉书郊祀志下:"祀天则天文从,祭地则地理从。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文选左太冲吴都赋:"夫上图景宿,辨于天文者也。下料物土,析于地理者也。"李善注:"文子曰:'天道为文,地道为理。'"又潘安仁闲居赋注:"日月五星,天之文也。"又谢灵运会吟行:"列宿炳天文,负海横地理。"注:"宋衷易纬注曰:'天文谓三光,地理谓五土。'" (二)史记匈奴传:"跂行喙息蠕动之类。"索隐:"案跂音岐,又音企,言虫豸之类,或企踵而行。"正义:"凡有足而行曰跂行。周书云:'鹿之类为跂行,并以足跪不着地,如人企。'按又音企。"汉书郊祀志郊祀歌青阳三:"跂行毕逮。"师古曰:"跂行,有足而行者也。"又匈奴传:"跂行喙息蠕动之类。"师古曰:"凡有足而行者也。"字又作"蚑",淮南子原道篇:"蝡动蚑作。"高诱注:"蚑读鸟蚑步之蚑也。"又修务篇:"蚑行蛲动。"高诱注:"蚑读车蚑之蚑。"("车"疑"乌"之误。)文选王子渊洞箫赋:"蚑行喙息。"注:"说文曰:'蚑,徐行。凡生类之行皆曰蚑。蚑音奇。'"又嵇叔夜琴赋:"况蚑行之众类。"注:"说文:'蚑,行也。凡生之类,行皆曰蚑。'"案:说文虫部:"蚑,徐行也。凡生之类,行皆曰蚑。"(从段注本)(三)宋翔凤曰:"按:'喘'当作'喙'。"器案:文选王子渊洞箫赋:"蚑行喘息。"李善注:"周书曰:'跂行喘息。'说文曰:'喘,疾息也。'"寻一切经音义九引周书亦作"蚑行喘息"。广雅释诂:"喘,喙,息也。"王念孙疏证即引新语此文为证。则汉人自有喘息之说,喘息虽与喙息义近,说详上注,亦不必强为改作。 (四)蜎飞,白虎通礼乐篇、文子上德、下德、鬼谷子揣篇俱有"蜎飞蠕动"语,论衡齐世篇作"蜎蜚"。寻说文虫部:"蜎,肙也。"(从段注本)肉部:"肙,小虫也。"与蜚义不相属。一切经音义九:"蜎蜚,一泉反。字林:'虫貌也,动也。'或作"蠉",古文"翾"同,呼泉切,飞貌也。"按:说文虫部:"蠉,虫行也。"淮南子原道篇、本经篇俱作"蠉飞"。说文羽部:"翾,小飞也。"艺文类聚十一引淮南子本经篇作"翾飞"。广雅释诂:"翾,飞也。"又释训:"翾翾,飞也。"则字本作"翾"。韩诗外传七:"蝖飞蠕动。"广雅释诂:",飞也。"俱翾之异文也。 (五)蠕动,史记匈奴传索隐、汉书匈奴传颜师古注俱云:"蠕蠕,动貌。"说文虫部:"蝡,动也。"说文义证云:"'蝡'字或作'蠕'。" (六)根着叶长,易纬干凿度上:"根着浮流。"郑玄注:"根著者,草木也。浮流者,人兼鸟兽也。"文选王简栖头陀寺碑文李善注引春秋元命苞:"跂行喙息,蠕动蜎飞,根生浮着,含灵盛壮。"淮南子原道篇:"草木注根。"注根与根着,音义俱近。 (七)气感,汉书艺文志方技略:"因气感之宜。"谓气类相感也。 (八)唐晏曰:"以上明人事之出于天道,即董子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周易之所以取象。'" 于是先圣(一)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图画(二)乾坤,以定人道(三),民始开悟(四),知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五),长幼之序(六)。于是百官立,王道乃生。 (一)先圣,孟子离娄下:"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彼文先圣指虞舜,后圣指周文王,非此文之义。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易曰:'宓牺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至于殷、周之际,纣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效。于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注:"韦昭曰:'伏羲、文王、孔子。'孟康曰:'易系辞曰:易之兴,其于中古乎。'然则伏羲为上古,文王为中古,孔子为下古。"器案:三圣,即陆氏所谓先圣、中圣、后圣也。易系辞下:"古者,包牺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以類萬物之情,(已見前引,故從略)作結繩而為罔罟,以佃以渔。"此谓包牺始画八卦也。淮南子要略篇:"今易之乾坤,足以穷道通意也,八卦可以识吉凶知祸福矣;然而伏羲为之六十四变,周室增以六爻,所以原测淑清之道,而逐万物之祖也。"许慎注:"八八变为六十四卦,伏羲示其象。周室谓文王也。"六十四卦,文王增以六爻,则六十四卦,每卦复各有六爻之变,则得三百八十四变爻矣。 (二)"画",两京本误作"书"。 (三)人道,礼记丧服小记:"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孔颖达正义:"人道之大者也,言此亲亲、尊尊、长长、男女有别,人间道理最大者。" (四)史记商君传:"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开悟,谓开通晓悟。 (五)宋翔凤曰:"'别',本作'道',依子汇本改。"案:傅校本、唐本作"别"。 (六)管子君臣下:"古者,未知君臣上下之别,未有夫妇妃匹之合,兽处群居,以力相征。"庄子盗跖篇:"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知其母不知其父。"白虎通号篇:"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覆前而不能覆后,卧之,行之吁吁,饥即求食,饱即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韦;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天("天"字依惠定宇校本增,下同)下,天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也。"论衡齐世篇:"故夫宓牺之前,人民至质朴,卧者居居,坐者于于,群居聚处,知其母不识其父。至宓牺时,人民颇文,智欲诈愚,勇欲恐怯,强欲凌弱,众欲暴寡,故宓牺作八卦以治之。" 民人食肉饮血,衣皮毛;至于神农(一),以为行虫(二)走兽,难以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之实,察酸苦之味,教人(三)食五谷(四)。 (一)唐晏曰:"自此以下,至'避劳就逸'句,是隐括系辞之文。"案:见系辞下。 (二)行虫,凡动物皆谓之虫,此与走兽对言,则谓毛虫而外之裸虫、羽虫、鳞虫、介虫四族也。 (三)"人",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民"。 (四)尸子君治篇:"神农理天下,欲雨则雨,五日为行雨,旬日为谷雨,旬五日为时雨,正四时之制,万物咸利,故谓之神。"淮南子修务篇:"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嬴蛖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乃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湿肥硗高下,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高诱注:"五谷:菽、麦、黍、稷、稻也。"白虎通号篇:"古之人皆食禽兽肉。至于神农,人民众多,禽兽不足,于是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农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谓之神农也。"太平御览七八引贾谊书曰:"神农以为走禽难以久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实,察咸苦之味,教民食谷。"又引陆景典略:"神农尝百草,尝五谷,蒸民乃粒食。" 天下人民,野居穴处,未有室屋,则与禽兽同域(一)。于是黄帝乃伐木构(二)材,筑作宫室,上栋下宇,以避风雨(三)。 (一)"同域",天一阁本作"司城",不可从。史记礼书:"人域是域,士君子也。"索隐:"域,居也。"同域,谓人民与禽兽同居也。 (二)"构",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构",古从从木之字多混。 (三)易系辞下:"古者,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淮南子泛论篇:"古者,民泽处复穴,冬日则不胜霜雪霿露,夏日则不胜暑热,圣人乃作,为之筑土构木,以为宫室,上栋下宇,以蔽风雨,以避寒暑,而百姓安之。"高诱注:"处,居也。复穴,重窟也。一说,穴,毁堤防崖岸之中以为窟室。构,架也,谓材木相乘架也。栋,屋也。宇,屋之垂。"太平御览七九引春秋内事:"轩辕氏以土德王天下,始有堂室,高栋深宇,以避风雨。"五行大义五:"黄帝造屋宇。古者,巢居穴处,黄帝易之以上栋上宇,以蔽风雨。" 民知室居食谷,而未知功力(一)。于是后稷(二)乃列封疆,(三)画畔界(四),以分土地之所宜(五);辟土殖(六)谷,以用养民(七);种桑麻,致丝枲(八),以蔽形体(九)。 (一)功力,犹今言加工。故唐律疏议卷二十盗贼四:"山野物已加功力。"疏议曰:"山野之物,谓草木药石之类,有人已加功力。"功力字本此。 (二)史记周本纪:"周后稷名,为儿时,仡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土之宜,宜谷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吕氏春秋君守篇:"后稷作稼。"高诱注:"后,君;稷,官也。烈山氏子曰柱,能植百谷蔬菜,以为稷。" (三)"疆",李本、两京本误作"强"。 (四)说文田部:"畔,田界也。" (五)周礼夏官土方氏职:"以辨土宜、土化之,而授任地者。"注:"土宜,谓九谷稙所宜也。"左传成公二年:"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杜注:"疆,界也。物土之宜,播殖之物各从土宜。" (六)"殖",唐本作"植"。 (七)孟子滕文公上:"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赵岐注:"五谷所以养人也,故言民人育也。" (八)尚书禹贡:"岱畎丝枲。"孔颖达正义:"枲,麻也。" (九)礼记礼运:"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体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正义曰:"此一节论中古神农及五帝幷三王之事,各随文解之。"又案:淮南子汜论篇:"伯余之初作衣也,而民得以揜形御寒。"又齐俗篇:"明王制礼义,衣足以覆形。"文子十守篇:"衣足以盖形御寒。"春秋繁露度制篇:"凡衣裳之生也,为盖形暖身也。"韩诗外传五:"内不足以充虚,外不足以盖形。"盐铁论锗币篇:"或无以充虚蔽形也。"抱朴子外篇诘鲍:"古之为屋,足以蔽风雨,为衣,足以掩身形。"曰掩,曰揜,曰蔽,曰盖,曰覆,其义一也。 当斯之时,四渎未通,洪水(一)为害;禹乃决江疏河(二),通之四渎,致之于海,大小相引(三),高下相受,百川顺流,各归其所(四),然后人民得去高险(五),处平土(六)。 (一)孟子滕文公上:"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 (二)孟子滕文公上:"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赵岐注:"疏,通也。"淮南子修务篇:"禹沐浴霪雨,栉扶风,决江疏河。"高诱注:"决巫山,令江水得东过,故言决。疏道东注于海,故言疏。" (三)诗经小雅沔水:"朝宗于海。"郑玄笺:"兴者,水流而入海,小就大也。喻诸侯朝天子,亦犹是也。"尚书禹贡:"江、汉朝宗于海。"正义:"朝宗是人事之名,水无性识,非有此义,以海水大而江、汉小,以小就大,似诸侯归于天子,假人事而言之也。"案:正义此文,即本郑笺为说。所云以小就大者,犹此之言大小相引也。 (四)文选吴都赋李善注引尚书大传:"百川趋于海。"淮南泛论篇:"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高诱注:"以海为宗。" (五)"险",两京本误作"噞"。 (六)孟子滕文公下:"当尧之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龙蛇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乃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远,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赵岐注:"民人下高就平土,故远险阻也。"文选司马相如难蜀父老:"昔者,洪水沸出,泛滥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洪塞源,决江疏河,洒沈澹灾,东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注:"张揖曰:'疏,通也。'" 川谷交错(一),风化(二)未通,九州绝隔,未有舟车之用,以济深致远;于是奚仲(三)乃桡(四)曲为轮,因直为辕,驾马(五)服牛(六),浮舟杖楫(七),以代人力。 (一)诗小雅楚茨毛传:"东西为交,邪行为错。"文选司马长卿子虚赋:"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隆崇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 (二)风化,犹言教化。诗豳风七月序:"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疏以"后稷之教"为言也。 (三)吕氏春秋君守篇:"奚仲作车。"高诱注:"奚仲,黄帝之后,任姓也。传曰:'为夏车正,封于薛。'"淮南子修务篇:"奚仲为车。"高诱注:"传曰:'奚仲为夏车正,封于薛。'"案:左传定公元年:"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世本作篇、荀子解蔽篇、文选演连珠注引尸子,俱谓奚仲作车。山海经海内经:"番禺生奚仲,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为车。"郭注:"世本云:'奚仲作车。'此言吉光,明其父子共创作意,是以互称之。"沈约宋书礼志:"系本云:'奚仲始作车。'案:庖牺画八卦而为大舆,服牛乘马,以利天下;奚仲乃夏之车正,安得始造乎?系本之言非也。车服以庸,着在唐典,夏建旌旗,以表贵贱,周有六职,百工居其一焉,一器而群工致其巧,车最居多,盖奚仲以擅技巧为夏车正,前世制作之美归之耳。" (四)"桡",子汇本作"挠"。 (五)驾马,荀子解蔽篇:"奚仲作车,乘杜作乘马。"杨倞注:"奚仲,夏禹时车正。黄帝时已有车服,故谓之轩辕,此云奚仲者,亦改制耳。世本云:'相土作乘马。'杜'与'土'同。乘马,驷马也。四马驾车,起于相土,故曰作乘马;以其作乘马之法,故谓之乘杜。乘并音剩。相土,契孙也。"案:太平御览七七三引古史考异:"黄帝作车,少皞时略加牛,禹时奚仲驾马,仲又造车,更广其制度也。"云奚仲驾马,与此同也。 (六)服牛,犹言驾用牛。易系辞下:"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正义:"今服用其牛,乘驾其马。服牛以引重,乘马以致远,是以人之所用,各得其宜。"案:说文牛部犕下引易作"犕牛乘马",段注:"以车驾牛马之字当作'犕',作'服'者假借耳。"诗郑风叔于田:"叔适野,巷无服马。"郑笺:"服马,犹乘马也。"正义:"易称'服牛乘马',俱是驾用之义,故云服马犹乘马。"尚书武成:"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孔氏传:"示天下不复乘用。"淮南子泛论篇:"古者,大川名谷,冲绝道路,不通往来也,乃为窬木方版,以为舟航;故地势有无,得相委输,乃为靻蹻而超千里;肩荷负儋之勤也,而作为之楺轮建舆,驾马服牛,民以致远而不劳。" (七)易系辞下:"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正义:"舟必用大木刳凿其中,故云刳木也。剡木为楫者,楫必须纤长,理当剡削,故曰剡木也。" 铄金(一)镂木,分苞烧殖(二),以备器械(三),于是民知轻重,好利恶难,避劳就逸;于是皋陶(四)乃立狱制罪(五),县(六)赏设罚,异是非,明好恶,检奸(七)邪,消佚乱。 (一)国语周语下:"谚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韦昭注:"贾逵曰:'铄,消也,众口所恶,金为之消亡。'"楚辞屈原九章惜诵:"故众口其铄金兮。"王逸注:"铄,销也。言众口所论,乃人所言,金性坚刚强,尚为销铄。"风俗通义佚文:"众口铄金。俗说:有美金于此,众人咸共诋訾,言其不纯,卖金者欲其必售,固取锻烧以见真。此为众口铄金。"(详器撰风俗通义校注页六0七)(二)孙诒让曰:"案:'苞'与'匏'通,(太玄经达次三云:"厥美可以达于瓜苞。"论衡无形篇云:"更以苞瓜喻之。""苞"并"匏"之借字。)分匏,谓为蠡瓢之属。仪礼士昏礼郑注云:'合破瓠也。'庄子逍遥游篇说大瓠云:'剖之以为瓢。'分与破、剖义同。'殖'当读为考工记'抟埴'之'埴',烧埴,谓陶之事也。"唐晏曰:"'殖',疑作'埴'。" (三)礼记大传:"异器械。"郑注:"器械,礼乐之器及兵甲也。"正义:"器为楬豆房俎,礼乐之器也;械谓戎车革路,兵甲之属也。" (四)尚书大禹谟:"帝曰:'皋陶,惟臣庶,罔或于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吕氏春秋君守篇:"皋陶作刑。"高诱注:"虞书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女作士师,(今书无"师"字,此用今文)五刑有服。'" (五)"罪",唐本作"",古文也。后不复出。 (六)"县",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悬","悬"为"县"或字。后不复出。 (七)"奸",唐本作"奸",二字俗不分。后不复出。 民知畏法,而无礼义;于是中圣(一)乃设辟雍(二)庠序(三)之教,以正上下之仪,明父子之礼,君臣之义,使强(四)不凌弱,众不暴寡,(五)贪鄙之心,兴清洁之行。 (一)易系辞下:"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正义:"其于中古乎者,谓易之爻卦之辞,起于中古。若易之爻卦之象,则在上古伏牺之时。但其时,理尚质素,圣道凝寂,直观其象,足以垂教矣。但中古之时,事渐浇浮;非象可以为教,又须系以文辞,示其变动吉凶,故爻卦之辞,起于中古,则连山起于神农,归藏起于黄帝,周易起于文王及周公也。"以文王、周公当中古,则中圣谓文王、周公也。所谓"设辟雍庠序之教"者,辟雍、上庠、东序,俱周大学之名也,然则陆贾此言中圣,亦谓文王、周公也。 (二)白虎通辟雍篇:"天子立辟雍何?辟雍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圆以法天也。雍者,壅之以水,象教化流行也。辟之言积也,积天下之道德;雍之为言壅也,天下之仪则;故谓之辟雍也。" (三)白虎通辟雍篇:"乡曰庠,里曰序。庠者,庠礼义;序者,序长幼也。礼五帝记曰:'帝庠序之学,则父子有亲,长幼有序,善如尔舍明令必须外然后前民者也,未见于仁,故立庠序以导之也。"(卢文弨曰:"以上文有讹。")(四)"强",子汇本作"强"。后不复出。 (五)"",天一阁本作"弃",,古文弃。后不复出。 礼义不(一)行,纲纪不立,后世衰废,于是后圣(二)乃定五经(三),明六艺(四),承天统地(五),穷事察(六)微,原情立本,以绪人伦(七),宗诸天地,纂(八)修篇章,垂诸来世,被诸鸟兽(九),以匡衰乱,天人合策(一0),原道(一一)悉备,智者达其心,百工穷其巧,乃调之以管弦(一二)丝竹之音,设钟(一三)鼓歌舞之乐,以节奢侈,正风俗(一四),通文雅(一五)。 (一)"不",原作"独",今从子汇本、唐本校改。 (二)后圣,指孔子,详上文"先圣"注。 (三)五经,孔子而后,称说五经者,当以陆氏此文为最先。其后,汉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经博士,汉章帝时,会诸儒于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班固譔集其文,作白虎通德论,其五经篇云:"孔子所以定五经者何?以为孔子居周之末世,王道陵迟,礼乐废坏,强陵弱,众暴寡,天子不敢诛,方伯不敢伐,闵道德之不行,故周流应聘,冀行其道德,自卫反鲁,自知不用,故追定五经,以行其道。"后之言五经者,如困学纪闻八经说仅举五经博士及白虎通五经篇为言,尚未得其朔也。 (四)史记太史公自序:"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正义:"六艺,谓五礼、六乐、五射御、六书、九数也。"案:史文明言"六艺经传",正义以周官地官保氏职之礼乐射御书数为六艺解之,非是。史记滑稽传云:"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义。"汉书艺文志六艺略:"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着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孔子语鲁大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皦如,纵之纯如,绎如也,以成。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是六艺即六经也。自秦火后,乐失其传,故六艺遂为五经,此六经衍变之迹之可得而言者。而白虎通五经篇乃曰:"经所以有五何?经,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经。乐,仁;书,义;礼,礼;易,智;诗,信也。人情有五性,怀五常,不能自成,是以圣人象天五常之道而明之,以教人成其德也。"以五常说五经,且五经有乐而无春秋,此则汉人之经说耳。 (五)承天统地,即承天统物也,详下文"统物"注。 (六)"察微","察"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唐本订补。宋翔凤云:"别本作'及微'。" (七)人伦,诗周南关雎序:"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正义:"厚人伦者,伦,理也,君臣父子之义,朋友之交,男女之别,皆是人之常理。父子不亲,君臣不敬,朋友道绝,男女多违,是人理薄也,故教民使厚此人伦也。"此文言绪人伦,义亦相近,绪人伦者,谓人伦之道得其绪也。 (八)"纂"字原缺,宋翔凤引别本作"纂",今据订补。 (九)案:尚书舜典:"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又益稷:"夔曰:'笙镛以闲,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即此"被诸鸟兽"之谓也。白虎通礼乐篇:"八音者何谓也?乐记曰:'土曰埙,竹曰管,皮曰鼓,匏曰笙,丝曰弦,石曰磬,金曰钟,木曰柷敔。'此谓八音也,法易八卦也,万物之数也,八音万物之声也。天子所以用八音何?天子承继万物,当知其数,既得其数,当知其声,即知其形,如此蜎飞蠕动,无不乐其音者,至德之道也。天子乐之,故乐用八音。"其阐明以音乐被诸鸟兽之理尤微至。 (一0)天人合策,案:此即后来董仲舒天人相感说之滥觞。汉书董仲舒传载其对策之言曰:"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视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又曰:"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鉴之于古,考之于今。"举此一隅,无劳九变。寻荀子天论言:"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矣。"此又陆氏天人说之所本矣。盖自董仲舒揭橥此义,而于是司马相如封禅文言"天人之际已交",王褒四子讲德论言"天人并应",班固西都赋言"天人合应",皆承其说而为此纷纷也。文选阮嗣宗为郑冲劝晋王笺,张铣注:"天人,谓天意人事也。" (一一)淮南子原道篇高诱注:"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历万物,故曰原道。" (一二)"弦",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弦",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三)"钟",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钟",古通,后不复出。 (一四)汉书地理志下:"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无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风俗通义序:"风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草木有刚柔也。俗者,含血之类,像之而生,故言语歌讴异声,鼓舞动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刘昼新论风俗章:"风者,气也。俗者,习也。土地水泉,气有缓急,声有高下,谓之风焉。人居此地,习以成性,谓之俗焉。" (一五)文雅,文采典雅。汉书叙传:"文雅自赞。"文选刘公干赠五官中郎将:"文雅纵横飞。"李善注:"大戴礼曰:'天子不知文雅之辞,少师之任。'"又潘安仁夏侯常侍诔:"人恶其异,俗疵文雅。"注同。荀子修身篇:"容貌态度,进退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辟违,庸众而野。"新书道术篇:"辞令就得谓之雅,反雅为陋。" 后世淫邪,增之以郑、卫之音(一),民本趋末(二),技巧横出,用意各殊,则加雕文刻镂(三),傅致(四)胶漆(五)丹青、玄黄(六)琦玮(七)之色,以穷耳目之好,极工匠之巧(八)。 (一)史记乐书:"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国亡。夫'朝歌'者,不时也。北者,败也;鄙者,陋也;纣乐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畔之,故身死国亡。而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至于濮水之上舍,夜半时闻鼓琴声,问左右,皆对曰:'不闻。'乃召师涓曰:'吾闻鼓琴音,问左右皆不闻,其状似鬼神,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喏。'因端坐援琴,听而写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习也,请宿习之。'灵公曰:'可。'因复宿,明日报曰:'习矣。'即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台,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礼记乐记:"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郑注:"濮水之上,地有桑间者,亡国之音于此之水出也。昔殷纣使师延作靡靡之乐,已而自沈于濮水,后师涓过焉,夜闻而写之,为晋平公鼓之,是之谓也。"吕氏春秋本生篇:"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高诱注:"郑国淫辟,男女私会于溱、洧之上,有绚盱之乐,芍药之和。昔者,殷纣使乐师作朝歌北鄙靡靡之乐,以为淫乱。武王伐纣,乐师抱其乐器自投濮水之中。暨卫灵公北朝于晋,宿于濮上,夜闻水中有琴瑟之音,乃使师涓以琴写其音。灵公至晋国,晋平公作乐,公曰:'寡人得新声,请以乐君。'遂使师涓作之,平公大悦。师旷止之曰:'此亡国之音也。纣之太师以此音自投于濮水,得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地在卫,因曰郑、卫之音。" (二)史记孝文本纪:"上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是为本末者无以异。'"集解:"李奇曰:'本,农也。末,贾也。'"汉书孝成本纪:"阳朔四年诏:'间者,民弥惰怠,乡本者少,趋末者众。'"又食货志上:"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师古曰:"本,农业也;末,工商也;言人已弃农而务工商矣。" (三)汉书孝景本纪:"后二年夏四月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贾谊新书瑰玮篇:"夫雕文刻镂,害(原误作"周")用之物繁多。" (四)汉书文三王传:"傅致难明之事。"师古曰:"傅读曰附。"案:此文傅致义同,谓以胶漆附益于所髹饰之物也。 (五)礼记月令:"季春之月,令百工审五库之量,……脂胶丹漆,毋或不良。"正义:"脂胶丹漆为一库。"又:"季秋之月,是月也,霜露降,则百工休。"注:"寒而胶漆之作,不坚好也。"战国策赵策:"胶漆至也。"胶漆,工匠以为胶合髹漆之用也。 (六)"玄",宋翔凤本避清讳作"元",今改,后不复出。本书无为篇:"缮雕琢刻画之好,博玄黄琦玮之色,以乱制度。"义与此同。文选张平子思玄赋:"由厥好以玄黄。"旧注:"玄黄,玉石之色也。"说苑权谋篇:"厘王变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舆马奢侈,不可振也。"家语六本篇载其事作"作玄黄华丽之饰,宫室崇峻,舆马奢侈。"此言玄黄之色者,盖谓以玉石为饰,其色玄黄也。 (七)案:琦玮之色,他无所闻。疑当作"奇伟",盖"奇"、"琦"古通,"玮"则涉上偏旁而误也。荀子非十二子篇:"治怪说,玩琦辞。"注:"'琦'读为'奇异'之'奇'。"寻荀子解蔽篇作"治怪说,玩奇辞",即其证也。 (八)荀子儒效篇:"积斲削而为工匠。"文选何平叔景福殿赋:"惟工匠之多端,固万变之不穷。"唐晏曰:"此节由刑法叙及诗、书,由诗、书叙及礼、乐,由礼、乐之盛,叙及礼、乐之衰,所谓周末文弊也。" 夫驴骡(一)骆驼,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择地而居,洁清明朗,润泽而濡(二),磨而不磷,涅而不淄(三),天气所生,神灵(四)所治,幽闲清净,与神浮沈(五),莫不(六)效(七)力为用,尽情为器。故曰,圣人成之(八)。所以能统物(九)通变(一0),治情性,显仁义也。(一一)。 (一)"骡",唐本作""。"骡",俗字。 (二)诗郑风羔裘:"羔裘如濡。"毛传:"如濡,润泽也。" (三)论语阳货:"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集解:"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案:沈约高士赞:"犹玉在泥,涅而不缁。"梁简文帝君子行:"君子怀琬琰,不使涅尘缁。"刘孝威堂上行辛苦篇:"黄金坐销铄,白玉遂缁磷。"缁、淄古通。 (四)列子汤问篇:"神灵所生,其物异形。"鬼谷子本经阴符:"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无形,化气先天地而成,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灵。" (五)史记游侠列传:"与世浮沈。"文选司马子长报任少卿书:"故且从俗浮沈,与时俯仰。"又阮嗣宗咏怀诗:"俯仰乍浮沈。"李善注:"轻薄之辈,随俗浮沈。" (六)"莫不",原作"莫之",俞樾曰:"谨按:'莫之'当作'莫不',盖言驴骡骆驼,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之类,莫不为我用也。下文'故曰,圣人成之。所以能统物通变,治情性,显仁义也。'即承此而言。今作'莫之',则与下意不贯矣。"案:俞说是,今从之。 (七)"效",天一阁本作"效","效"俗别字。后不复出。 (八)案:此就篇首所引传曰之文,而为之衍绎其义,故以"故曰"结之。 (九)文选嵇叔夜琴赋:"摠中和以统物。"又陆士衡答贾长渊诗注引礼记明堂阴阳录:"王者承天统物也。"承天统物,犹上文之言承天统地也。 (一0)易系辞上:"通变之谓事。"韩康伯注:"物穷则变,变而通之,事之所由生也。"又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又系辞下:"通其变,使民不倦。"韩注:"通物之变,故乐其器用,不能倦也。"陆氏所言通变,即本易义。 (一一)唐晏曰:"由此以上,皆释'圣人成之'之义也。" 夫人者,宽博浩大,恢廓(一)密微,附远宁近,怀来(二)万邦(三)。故圣人怀仁仗义,分明纤微,忖度(四)天地,危而不倾,佚而不乱者,仁义之所治也(五)。行之于亲近而疏远悦,修(六)之于闺门(七)之内而名誉(八)驰于外。故仁无隐而不着,无幽而不彰者。虞舜蒸蒸于父母(九),光耀于天地(一0);伯夷、叔齐饿于首阳,功美垂于万代(一一);太公自布衣(一二)升三公之位(一三),累世享千乘之爵(一四);知伯(一五)仗威任力,兼三晋(一六)而亡(一七)。 (一)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天下恢廓之士。"恢郭,谓恢弘廓大也。 (二)文选司马长卿难蜀父老:"于是诸大夫茫然丧其所怀来,失厥所以道。"案:礼记中庸:"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来百工,……怀诸侯也。"正义:"来百工者,谓招来百工也。……怀,安抚也,君若安抚怀之,则诸侯服从。" (三)文廷式曰:"按:汉高帝讳邦,陆生奏书,必不公犯其讳,'邦'字当为'国'也。" (四)诗小雅节南山巧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五)唐晏曰:"陆生之学出孔门,故语必首仁义。" (六)"修",天一阁本、唐本作"修",古通用。后不复出。 (七)礼记乐记:"乐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又仲尼燕居:"以之闺门之内有礼,则三族和也。"闺门之内,犹今言家中也。 (八)文选上林赋:"扬名发誉。"法言学行篇:"名誉以崇之。" (九)尚书尧典:"曰:'明明扬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孔氏传:"烝,进也。"史记五帝本纪作"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烝、蒸,古通。 (一0)唐晏曰:"按:此檃括尧典'以孝蒸蒸乂不格奸'之文。'光耀天地'者,当是古训也。"器案:"光耀于天地",即尧典"光被四表"之义。 (一一)唐晏曰:"此檃括论语文。"案:论语季氏:"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集解:"马曰:'首阳山在河东蒲阪县,华山之北,河曲之中。"邢昺疏:"夷、齐,孤竹君之二子,让位适周,遇武王伐纣,谏之不入,及武王既诛纣,义不食周粟,故于河东郡蒲阪县首阳山下,采薇而食,终饿死。"此本史记伯夷列传为说。皇侃疏则云:"夷、齐,是孤竹君之二子也,兄弟让国,遂入隐于首阳之山。武王伐纣,夷、齐扣武王马谏曰:'为臣伐君,岂得忠乎?横尸不葬,岂得孝乎?'武王左右欲杀之。太公曰:'此孤竹君之子,兄弟让国,大王不能制也。隐于首阳山,合方立义,不可杀,是贤人。'即止也。夷、齐反首阳山,责身不食周粟,唯食草木而已。后辽西令支县佑家白张石虎,往蒲阪采材,谓夷、齐曰:'汝不食周粟,何食周草木?'夷、齐闻言,即遂不食,七日饿死。"此则六朝人别说也。 (一二)盐铁论散不足篇:"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丝,其余则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 (一三)汉书董仲舒传:"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 (一四)千乘之爵,谓爵为诸侯也。文选李少卿答苏武书:"受千乘之赏。"李善注:"兵车千乘,诸侯之大者。"又陆士衡五等论注引楚汉春秋:"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案:汉书刑法志:"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卫宏汉旧仪下:"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乘,乘则具车一乘四马,步卒三十六人。千乘之国,马四千匹,步卒三万六千人为三军,大国也。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一五)"知伯",天一阁本作"智伯","知"、"智"古通。后不复出。 (一六)春秋时,晋之六卿智氏、范氏、中行氏、韩氏、魏氏、赵氏分晋,时称为六晋,战国策秦策下:"昔者,六晋之时,智氏最强,破灭范、中行,又帅韩、魏以图赵襄子于晋阳。"是役也,韩、魏、赵合谋,灭智氏,遂称韩、魏、赵为三晋,战国策赵策上所谓"三晋分智氏"是也。 (一七)唐晏曰:"按:战国之世,言盛则齐桓,言灭则智伯,若太公则尤盛矣。" 是以君子(一)握道而治,据(二)德而行,席仁而坐,杖义而强,虚无寂寞,通动(三)无量。故制事因短,而动益长,以圆制规,以矩立方(四)。圣人王世,贤者建功(五),汤举伊尹(六),周任吕望(七),行合天地,德配阴阳(八),承天诛恶,克(九)暴除殃,将气养物(一0),明(一一)设光,耳听八极(一二),目睹四方,忠进谗退,直立邪亡,道行奸止(一三),不得两张,(一四)本理,杜渐消萌。 (一)礼记曲礼上:"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王安石君子斋记:"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有德通谓之君子。" (二)"据"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唐本订补。论语述而:"据于德。" (三)淮南子俶真篇:"若夫神无所掩,心无所载,通洞条达,恬漠无事,无所凝滞,虚寂以待,势利不能诱也。"又见文子十守篇。吕氏春秋精通篇高诱注:"其精诚能通洞于民。"通洞,即通动也。 (四)墨子法仪篇:"百工之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正以悬。"唐晏曰:"案:于文当作'以规制圆',然考规矩之初,方生于圆,由圆既立而始有规之名,故曰'以圆制规'也。" (五)文廷式曰:"此以功字与行、强、量、长、方、望、阳、殃、光为韵,已读功如釭矣。" (六)论语颜渊:"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七)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狱,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 (八)白虎通圣人篇:"圣人者何?……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 (九)"克",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克",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0)俞樾曰:"谨案:将亦养也。诗桑柔篇:'天不我将。'笺云:'将,犹养也。'气言将,物言养,文异而义同。" (一一)各本俱缺一字。 (一二)淮南子原道篇:"廓四方,柝八极。"高诱注:"八极,八方之极也。" (一三)"止",原作"正",李本作"止",今据改正。俞樾曰:"谨按:'正'乃'止'字之误,道行,奸止,相对成文。"案:俞说是,李本正作"正"。 (一四)李本、程本、两京本缺一字。 夫谋事不并仁义者后必败(一),殖不固本而立高基者后必崩。故圣人防乱以经艺(二),工正曲以准绳(三)。德盛者威广,力盛者骄众。齐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四)。 (一)俞樾曰:"谨按:'并'当读为'傍',列子黄帝篇:'并流而承之。'释文曰:'史记、汉书傍河傍海皆作并。'是古'并'、'傍'字通用。不并仁义者,不傍仁义也。谋事不依傍仁义,故后必败。"器案;俞说是。史记秦始皇本纪:"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正义:"从河傍阴山,东至辽东,筑长城为北界。"又:"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集解:"服虔曰:'并,音傍,傍,依也。'"又大宛传:"并南山。"正义:"并,白浪反。"皆读"并"为"傍"之证。 (二)经艺,即上文所谓五经、六艺也。史记儒林传:"故汉兴然后诸儒始得修其经艺。"汉书郊祀志下:"于是(匡)衡(张)谭奏议曰:'八人不案经艺,考古制。'" (三)孟子离娄上:"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朱熹集注:"准所以为平,绳所以为直。" (四)唐晏曰:"按史记陆生本传云:'其对高帝也,曰: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此篇所言智伯、二世语相合。"器案:秦、汉间人言刑德者各执一端,儒家言尚德,法家言尚刑,陆氏固儒家言也。 故虐行则怨积,德布则功兴,百姓以德附(一),骨肉(二)以仁亲,夫妇以义合,朋友以义信,君臣以义序,百官以义承,曾、闵(三)以仁成大孝,伯姬以义建至贞(四),守国者以仁坚固,佐君者以义不倾,君以仁治,臣以义平,乡党(五)以仁恂恂,朝廷以义便便(六),美女以贞显其行,烈士以义彰(七)其名,阳气以仁生,阴节以义降(八),鹿鸣以仁求其群(九),关雎以义鸣其雄(一0),春秋以仁义贬绝(一一),诗以仁义存亡,干、坤以仁和合,八卦以义相承(一二),书以仁叙九族(一三),君臣以义制忠(一四),礼以仁尽节,乐以礼升降(一五)。 (一)"附",唐本作"",古通。后不复出。 (二)吕氏春秋精通篇:"故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若草莽之有华实也,若树木之有根心也,虽异处而相通,隐志相及,痛疾相救,忧思相感,生则相欢,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 (三)荀子性恶篇:"然而曾、骞、孝己,独厚于孝之实,而全于孝之名者,何也?以其綦于礼义故也。"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十二年五月诏曰:'昔曾、闵奉亲,竭欢致养。'"注:"曾参,字子舆,闵损,字子骞,并孔子弟子,皆有孝行也。" (四)唐晏曰:"按谷梁传曰:'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姬之妇道尽矣。'"陆生书引春秋,多本谷梁。"案:春秋襄公三十年:"五月,甲午,宋灾,伯姬卒。"谷梁传:"取卒之日加之灾上者,见以灾卒也。其见以灾卒奈何?伯姬之舍失火,左右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傅母不在,宵不下堂。'左右又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保母不在,宵不下堂。'遂逮乎火而死。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姬之妇道尽矣。详其事,贤伯姬也。" (五)论语雍也:"以与尔邻里乡党乎?"集解:"郑曰:'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 (六)文廷式曰:"此用论语乡党篇。案郑注:'恂恂,恭慎貌。便便,辨也。'各家皆就字义为解,陆生仁义之说,尤为心知其意。"唐晏曰:"按此以恂恂、便便分仁义,当是古论语说。'恂恂',史记作'逡逡','便便',尔雅云:'辩也。'" (七)"彰"字原缺,宋翔凤本据子汇本、抄本订补。今案: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俱有"彰"字。 (八)唐晏曰:"案:此以仁义分阴阳,与周礼大宗伯以'天产作阴德,以中礼防之,以地产作阳德,以乐和防之'之说合。盖中礼属仁,乐和属义,防者犹调剂之义也,阴德之过,以阳剂之,阳德之过,以阴剂之,陆生之说,必有所受之。"器案:此文"降"字协韵,当音户江反。诗召南草虫:"我心则降。"以降与虫、螽、忡为韵,释文:"降,户江反。"又小雅鹿鸣出车:"我心则降。"以降与虫、螽、忡、戎为韵,释文:"降,户江反。"俱其证也。 (九)淮南子泰族篇:"鹿鸣兴于兽,君子大之,取其见食而相呼也。"家语好生篇:"鹿鸣兴于兽,而君子大之,取其得食而相呼。"案:诗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毛传:"兴也。苹,蓱也。鹿得蓱,呦呦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乎中,以兴嘉乐宾客,当有恳诚相招呼以成礼也。"陆氏以仁求群之说,亦汉人古诗说也。 (一0)诗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传:"兴也。雎鸠,王雎也,鸟挚而有别。"郑笺:"挚之言至也,谓王雎之鸟,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别。"淮南子泰族篇:"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为其雌雄之不乘("乘"原作"乖",从王念孙说校改。)居也。"家语好生篇:"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取其雌雄之有别。"孙星衍曰:"此挚而有别之义。挚当为猛挚,不当如郑说。"易顺鼎经义莛撞三:"陆贾新语道基篇云:'关雎以义鸣其雄。'按此鲁诗说也。汉书杜钦传:'佩玉晏鸣,关雎叹之。'李奇曰:'后夫人鸡鸣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诗人叹而伤之。'臣瓒曰:'此鲁诗也。'是鲁诗以关雎为刺周康王后作。盖后夫人佩玉晏,鸡鸣不能为脱簪待罪之举,故借关雎能以义鸣其雄,喻康王后不能以义警其君。鲁诗盖解关雎为鸣声相警之意,故新语谓以义鸣,与毛诗以关关为和声者不同。然毛谓挚而有别,则亦有义意矣。知陆贾所述为鲁诗者,新语资执篇云:'鲍丘之德,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鲍丘即浮丘伯,申公所从受诗者。盐铁论毁学篇:'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李斯入秦取三公,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庐。'正本新语之文,或作'浮',或作'包'作'鲍',古字相通。据此,疑贾本浮丘门人,新语所称诗,必皆鲁义,近人辑鲁诗,未见及此也。"唐晏曰:"按从鹿鸣、关雎分仁义,此亦古经说之仅存者。"器案: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周道缺,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仁义陵迟,鹿鸣刺焉。"法言孝至篇:"周康之时,颂声作乎下,关雎作乎上,习治也。……故习治则伤始乱也。"列女传仁智传魏曲沃妇:"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关雎起兴,思得淑女,以配君子。"论衡谢短篇:"周衰而诗作,盖康王时也,康王德缺于房,大臣刺晏,故诗作。"后汉纪灵帝纪:"昔周康王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起,夫人不鸣璜,宫门不击柝,关雎之人,见几而作。"(又见后汉书杨赐传)文选任彦升齐竟陵王行状李善注引风俗通:"昔周康王一旦晏起,诗人以为深刺。"古文苑张超诮青衣赋:"周渐将衰,康王晏起,毕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关雎,性不双侣,愿得周公,配以窈窕,防微消渐,讽谕君父,孔氏大之,列冠篇首。"此皆鲁诗说也,且以关雎之作者为毕公也。 (一一)公羊传昭公元年:"春秋不待贬绝而罪恶见者,不贬绝以见罪恶也。贬绝然后罪恶见者,贬绝以见罪恶也。" (一二)俞樾曰:"'干、坤'、'八卦'互言之,古人属文,自有此体,刘琨答卢谌诗:'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谢惠连秋怀诗:'虽好相如达,不同长卿嫚。'六朝时人犹识斯意也。" (一三)唐晏曰:"案以'干、坤'为仁,'八卦'为义,又'九族'为仁,疑皆古经义。"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孔氏传:"能明俊德之士,以睦高祖、玄孙之亲。"释文:"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凡九族。马、郑同。" (一四)俞樾曰:"樾谨按:书之所陈,非止叙九族而已,乃云'书以仁叙九族',义不可通。忠者,臣之所以事君也,故论语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乃云'君臣以义制忠',义亦不可通。疑此文本作'九族以仁叙,君臣以义制',浅人见上文言春秋,言诗,而干、坤、八卦,又易之事也,乃窜入'书'字,以配上文,遂作'书以仁叙九族',而下句又妄增'忠'字,使句法相称耳,非陆氏之旧。" (一五)俞樾曰:"樾谨案:上下文皆以仁义对言,此亦当同,乃云'以礼升降',何欤?疑此文本作'乐以仁尽节,礼以义升降'。礼记乐记云:'仁近于乐,义近于礼。'故乐应言仁,礼应言义。浅人不达此理,以礼乐恒言,皆先礼后乐,乃改上句作'礼以仁尽节',则下句宜作'乐以义升降',今乃作'乐以礼升降'者,盖既以'乐'字易'礼'字,又误以'礼'字易'义'字,此窜改之迹之未泯者也。" 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陈力就列(一),以义建功,师旅行阵(二),德仁为固(三),仗义而强,调气养性(四),仁者寿长(五),美才次德(六),义者(七)行方(八)。君子以义相褒,小人以利相欺(九),愚者以力相乱,贤者以义相治。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万世不乱,仁义之所治也。(一0)" (一)论语季氏:"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集解:"马融曰:'言当陈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不能则止。'" (二)"阵",唐本作"陈"。"阵",后起字。后不复出。 (三)俞樾曰:"樾谨案:'德'当读为'得',古字通用。'为固'当作'而固'。" (四)荀子修身篇:"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智虑渐深,则一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高志;怠慢僄弃,则照之以祸灾;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案:此文又见韩诗外传二,荀子所言治气养心之术,即陆氏此文之所谓调气养性也,以其言之未详,辄最录于此云耳。 (五)论语雍也:"仁者寿。"集解:"包曰:'性静者多寿考。'"邢疏:"言仁者少思寡欲,性常安静,故多寿考也。" (六)孙诒让曰:"案:'美'疑'差'之误,差与次义同,谓差次才之高下也。"器案:次德,即荀子君道篇"论德而定次"之意,谓论其德之大小而定其位次也。 (七)"义者",天一阁本、唐引一本作"以义"。 (八)行方,谓行为方正。淮南主术篇:"凡人之论,……智欲圆而行欲方,……行欲方者,直立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穷不易操,通不肆志。……故智员者无不知也,行方者有不为也。"高诱注:"非正道不为也。" (九)论语里仁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利之辨,即君子小人之分也。 (一0)戴彦升曰:"或以道基篇末引谷梁传,非贾所及见,疑出依托。彦升案:本书凡两引谷梁传,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辨惑篇说夹谷之会事,与谷梁定十年传大同。至德篇说齐桓公遣高子立僖公事,本谷梁闵二年传。怀虑篇言鲁庄公不能存立子纠,亦本谷梁庄九年传,可征陆生乃谷梁家矣。故所述楚汉春秋,向、歆入之春秋家。但辅政篇说郑儋归鲁,至德篇说臧孙辰请籴,明诫篇说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今谷梁传无此义。道基篇所引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亦无此二语。彦升案:谷梁之着竹帛,虽不知何时,而出自后师。陆生乃亲受之浮邱伯者,实谷梁先师。古经师率皆口学,容有不同,如刘子政说谷梁义,亦有今传所无者,可证也。或乃以谷梁传为贾所不及见,既昧乎授受之原,且亦不检今传文矣。"唐晏曰:"今谷梁传不见此文,汉志别有谷梁大义,或出其中。陆生治谷梁,故首篇即引之,正所谓'言必称先师'也。" 术事(一)第二 (一)黄震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钱鹤滩曰:"陆贾所论,多崇俭尚静,似有启文、景、萧、曹之治者。"戴彦升曰:"术事篇谓'言古者必合之今,述远者必考之近',故云:'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以'因世而权行'故也。吴俦执其单词而议之,则以辞害志矣。(语见汉志考证)"唐晏曰:"此篇主于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乃仁义之基也。"器案:术事,即本文"说事"之义,古"术"、"述"字通,述事即说事也。礼记祭义:"结诸心,形诸色,而术省之。"郑注:"'术'当为'述',声之误也。"释文:"'术'义作'述'。"仪礼士丧礼:"不述命。"郑注:"古文'述'皆作'术'。" 善言古者合之于今,能述(一)远者考之于近(二)。故说事者上陈五帝之功,而思之于身,下列桀、纣之败,而戒之于己,则德可以配日月,行可以合神灵,登高及远,达幽洞冥(三),听之无声,视之无形(四),世人莫睹其兆(五),莫知其情,校修(六)五经之本末,道德(七)之真伪,既(八)其意,而不见其人。 (一)"述",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术"。 (二)王凤洲曰:"首句一篇命脉。"唐晏曰:"按荀子:'善言古者必有节于今,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陆生学出于荀子,可证也。"器案:荀子性恶篇:"故善言古者必有节于今,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汉书董仲舒传:"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盐铁论论菑篇:"夫道古者稽之今,言远者合之近。"又诏圣篇:"善言天者合之人,善言古者考之今。"黄帝内经素问:"善言古者合于今,善言天者合于人。" (三)文选陆士衡汉高祖功臣颂:"通幽洞冥。"本此。 (四)淮南子原道篇:"所谓一者,无匹合于天下者也,卓然独立,块然独处,上通九天、下贯九野,员不中规,方不中矩,大浑而为一,叶累而无根,怀囊天地,为道关门,穆忞隐闵,纯德独存,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是故视之不见其形,听之不闻其声,循之不得其身;无形而有形生焉,无声而五音鸣焉,无味而五味形焉,无色而五色成焉。" (五)文选左太冲魏都赋:"兆朕振古。"李善注:"兆犹机事之先见者也。"又孙兴公游天台山赋注引贾逵国语注:"兆,形也。" (六)校修,谓饰修也。校有修饰整比之义。文选颜延年赭白马赋:"宝校星缠。"注:"校,装饰也。"古书常以"校饰"连文,史记司马相如传封禅文:"校饰厥文。"潜夫论浮侈篇:"校饰车马。"校饰,犹校修也。 (七)礼记曲礼上:"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正义:"道者,通物之名;德者,得理之称。……理物由于开通,其德从道生,故道在德上。此经道谓才艺,德谓善行,故郑注周礼云:'道多才艺,德能躬行',非是老子之道德也。熊氏云:'此是老子"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今"。谓道德,大而言之,则包罗万事,小而言之,则人之才艺善行,无问大小,皆须礼以行之,是礼为道德之具,故云非礼不成。然人之才艺善行,得为道德者,以身有才艺,事得开通,身有美善,于理为德,故称道德也。'"案荀子劝学篇亦言:"礼者,法之大分,群类之纲纪也,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此儒家之道德说也,与老氏之言,区以别矣。 (八)各本俱缺一字。 世俗(一)以为自古而传之者(二)为重,以今之作者为轻(三),淡(四)于所见,甘于所闻,惑于外貌,失(五)于中情。圣人不贵寡(六),而世人贱众,五谷养性(七),而弃之于地,珠玉无用,而宝之于身。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八),故舜弃(九)黄金于崭岩(一0)之山,捐珠玉于五湖之渊(一一),将以杜(一二)淫邪之欲,绝琦玮之情(一三)。 (一)陆氏以异己之学,目为世俗之说,辞而辟之,此亦承袭荀卿而来者。荀子以"假今之世,饰邪说,文奸言,以枭乱天下,矞宇嵬琐,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有人矣",于是作非十二子以非之;又以说之未尽也,于是列举世俗之为说者,论其乖谬,作正论以正之。于此,又有以知陆氏之学之出于荀矣。 (二)汇函、品节脱"者"字。 (三)汇函引穆少春曰:"言观远者不若求之近,慕古者不若反之身,荀卿'法后王'是也。"案:品节亦载此眉批,不言出穆少春。唐晏曰:"此论与荀卿'法后王'之说合,见陆生学出于荀也。" (四)"淡",唐本作"澹",古通,后不复出也。 (五)"失",两京本、天一阁本作"朱",未可从。 (六)"圣人不贵寡",原作"圣人贵宽",俞樾曰:"谨按'宽'字无义,疑'实'字之误,隶书'实'字或作'',见孙叔敖碑,形与'宽'似,因误为'宽'矣。下文'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禹捐珠玉于五湖之渊',皆圣人贵实之事。"孙诒让曰:"案'贵宽'无义,疑当作'圣人不贵寡','寡'与'宽'形近而误,(干禄字书:"'宽'俗作''。""寡"通作"",二形相似。)上又挩'不'字。'贵寡'与'贱众',文正相对。后慎微篇:'分财取寡','寡'亦讹作'宽'、(见俞氏读书余录)可证,俞校谓'宽'疑'实'字之误,未塙。"案孙说是,今据校改。 (七)养性,器案:"性"读为"生"。周礼地官大司徒职:"辨五地之物生。"杜子春读"生"为"性",是二字古通读之证。 (八)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此一句十二字原无,考后汉书班固传注引曰:"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故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捐珠玉于五湖之川,以杜淫邪之欲也。"(此事宋翔凤所举)太平御览八0二又八0三引云:"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今据订补。 (九)"弃",宋翔凤云:"御览八十一引作'藏'。"器案:后汉书班固传注、太平御览八一一引亦作"藏"。"弃"当作"","弃"古文作"",与""形近而误。集韵:",藏也,或作'去'。"寻左传昭公十九年:"纺焉以度而去之。"注:"以度城而藏之。"释文:"去,起吕反。裴松之注魏志云:'古人谓藏为去。'案今关中犹有此音。"正义:"此妇人以麻纑度城高下,令长与城等而去藏之。去即藏也。字书以'去'作'',羌莒反,谓掌物也。今关西仍呼为,东人轻言为去,音吕。"汉书苏武传:"去屮实而食之。"师古曰:"去谓藏之也,音丘吕反。"又陈遵传:"性善书,与人尺牍,主皆藏去以为荣。"师古曰:"去亦藏也。音丘吕反,又音举。"此皆以"去"为""之证,作"藏"者,以同义字易之耳。 (一0)"岩",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别解作"",古通。 (一一)此句"捐"上原有"禹"字,后汉书班固传注、太平御览八一又八一一引俱无"禹"字,今据删削。淮南子泰族篇:"故舜深藏黄金于崭岩之山,所以塞贪鄙之心也。"又原道篇:"藏金于山,藏珠于渊。"高诱注:"舜藏金于崭岩之山,藏珠于五湖之渊,以塞贪淫之欲也。"即本此为说,正无"禹"字。盐铁论本议篇:"舜藏黄金,……所以遏贪鄙之俗而醇至诚之风也。"抱朴子安贫篇:"上智不贵难得之财,故唐、虞捐金而抵璧。"俱不言禹有藏珠事。若庄子天地篇言"藏金于山,藏珠于渊",并不言为舜、禹事也。后汉书班固传注引"渊"作"川",则唐人避李渊讳改字耳。唐晏曰:"淮南子作'舜深藏黄金于崭岩之山,所以塞贪鄙之心也',无'禹捐珠'句。" (一二)"杜",宋翔凤曰:"御览作'塞'。"器案:太平御览八一一仍作"杜"。 (一三)"绝琦玮之情",太平御览八一一引作"绝觊媚之情也"。 道近不必出于久远,取其致(一)要而有成。春秋上不及五帝,(二)下不至三王(三),述齐桓、晋文之小善,鲁之十二公(四),至今之为政,足以知成败之效(五),何必于三王?故古人之所行者,亦与今世同。立事者不离道德,调弦者不失宫商(六),天道调四时,人道治五常(七),周公与尧、舜合符瑞(八),二世与桀、纣同祸殃(九)。 (一)"致",崇文本同,余本俱作"至",题解引黄震亦作"至",作"至"义较胜。 (二)风俗通义皇霸篇:"五帝:易传、礼记、春秋国语、太史公记: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是五帝也。" (三)风俗通义皇霸篇:"三王:礼号谥记说:'夏禹、殷汤、周武王是三王也。'尚书说:'文王作罚,刑兹无赦。'诗说:'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文王受命,有此武功。'仪刑文王,万国作孚。'春秋说:'王者孰谓?谓文王也。'" (四)吕氏春秋求人篇:"观于春秋,自鲁隐公以至于哀公,十有二世,其所以得之,所以失之,其术一也。"十有二世,即谓自鲁隐公、桓公、庄公、闵公、僖公、文公、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以至哀公十二公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 (五)俞樾曰:"谨按:'鲁'下衍'之'字,'至今'二字当在'政'字下,本作'述齐桓、晋文之小善,鲁十二公之为政,至今足以知成败之效'。"器案:春秋繁露精华篇:"吾按春秋而观成败,乃切悁悁于前世之兴亡也。" (六)宫商,谓音调。诗周南关雎序:"声成文者谓之音。"郑笺:"声成文者,宫商上下相应。"正义以为"宫商之调"也。 (七)尚书舜典:"慎徽五典。"孔氏传:"五典,五常之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正义曰:"五者皆可常行。" (八)符瑞,符命瑞应。文选司马长卿封禅文:"符瑞臻兹。"西京杂记三:"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则咒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无天命,无宝信,不可以力取也。'" (九)"祸",唐本作"",古文,后不复出。唐晏曰:"此即所谓着秦之所以亡。" 文王生于东夷(一),大禹出于西羌(二),世殊而地绝,法合而度同。故圣贤与道合,愚者与祸同(三),怀德者应以福,挟恶者报以凶,德薄者位危,去道者身亡,万世不易法,古今同纪纲。 (一)唐晏曰:"按文王生东夷,亦异闻。"器案:孟子离娄下:"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此文"文王"疑当作"大舜",传钞者涉孟子下文而误"大舜"为"文王"耳。且"文王"亦不当列于"大禹"之前也,则其为"大舜"之误必矣。 (二)太平御览八二引尚书帝命验:"禹白帝精,以星感。修苑山行,见流星,意感栗然,生姒戎文禹。"注:"姒,禹氏,禹生戎地。一名政命。"史记夏本纪正义引帝王纪:"公鲧妻修己,见流星贯昴,梦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名文命,字高密("高"字据御览八二引补),身九尺二寸长,本西夷人也。" (三)唐晏曰:"即孟子舜东夷之人章义。"器案:孟子离娄下:"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地之相去,千有余里",即此文之所谓"地绝"也。地绝犹杨子方言言"绝国"之绝也。淮南修务篇:"绝国殊俗。"以"绝""殊"对文,与此正同。 故良马非独骐骥(一),利剑非惟(二)干将(三),美女非独西施(四),忠臣(五)非独吕望。今有马而无王良(六)之御,有剑而无砥砺(七)之功,有女而无芳泽(八)之饰,有士而不遭文王,道术蓄积而不舒,美玉韫而深藏(九)。故怀道(一0)者须世,抱朴(一一)者待工,道为智者设(一二),马为御者良(一三),贤为圣者用,辩(一四)为智者通,书为晓者传(一五),事为见者明。故制事者因其则,服药者因其良(一六)。书不必起仲尼之门(一七),药不必出扁鹊(一八)之方,合之者善,可以为法,因世而权行(一九)。 (一)吕氏春秋察今篇:"良剑期乎断,不期乎镆;良马期乎千里,不期乎骥骜。"淮南子修务篇:"服剑者期于恬利,而不期于墨阳、莫邪;乘马者期于千里,而不期于骅骝、绿耳。"义与此同。 (二)"惟",天一阁本、唐本作"独"。 (三)荀子性恶篇:"阖闾之干将、莫邪、钜阙、辟闾,此皆古之良剑也。" (四)淮南修务篇:"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种。" (五)说苑臣术篇:"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行("行"上原有"德"字,今据群书治要删)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 (六)左传哀公二年:"邮无恤御简子。"杜注:"邮无恤,王良也。"孟子滕文公下:"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赵注:"赵简子,晋卿也。王良,善御者也。"吕氏春秋审分篇:"王良之所以使马者约,审之以控其辔,而四马莫敢不尽力。"高诱注:"王良,晋大夫孙无正邮良也,以善御之功,死托精于星,天文'王良策驷'是也。"淮南子览冥篇:"王良、造父之御也。"高诱注(楚辞东方朔七谏洪兴祖补注引以为许慎注)曰:"晋大夫邮无恤子良也,所谓邮良也。("邮良"原误作"御良",惠栋据左传校作"邮良",今从之。)一名孙无政,为赵简子御,死而托精于天驷星,天文有王良星是也。"寻史记天官书:"汉中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良。王良策马,车骑满野。"文选思玄赋注引春秋元命苞:"汉中四星,天骑一曰天驷,旁一星王良,主天马也。"汉书王褒传:"王良执靶。"注:"张晏曰:'王良,邮无恤,字伯乐。'师古曰:'参验左氏传及国语、孟子,邮无恤、邮良、刘无止(当作"邮无正")、王良,总一人也。楚辞云:骥踌躇于敝辇,遇孙阳而得代。王逸云:孙阳,伯乐姓名也。列子云:伯乐,秦穆公时人。考其年代不相当,张说云:良字伯乐,斯失之矣。'"今案:国语晋语九:"邮无正进。"韦昭注:"无正,晋大夫邮良伯乐也。"则邮良字伯乐,匪独张晏云然也。师古亦尝参验国语也,乃于韦注竟熟视无睹耶?可谓鲁莽灭裂也。盖秦穆公时之伯乐以善相马名,赵简子时之伯乐以善御马名,二人者操艺各异,而古人之名字相同者又岂独一伯乐耶?若颜氏者,诚如其所言,"斯失之矣"。 (七)尸子劝学篇:"夫昆吾之金,而铢父之铁,使于越之工铸之以为剑,而弗加砥砺,则以刺不入,以击不断,磨之以砻砺,加之以黄砥,则其刺也无前,其击也无下。"淮南子修务篇:"夫纯钩、鱼肠之始下型,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入,及加之砥砺,摩其锋鄂,则水断龙舟,陆剸犀甲。"山海经西山经:"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其中多砥砺。"郭注:"磨石也,精为砥,为砺也。" (八)楚辞大招:"粉白黛黑施芳泽。"王逸注:"言美女又工妆饰。"淮南子修务篇:"曼颊皓齿,形夸(姱)骨佳,不待脂粉芳泽而性可说者,西施、阳文也。"又曰:"美不及西施,恶不若嫫母,此教训之所谕也,而芳泽之所施。"释名释首饰:"芳泽者,人发恒枯悴,以此濡泽之也。" (九)""宋翔凤云:"别本作'椟'。"案:别解误作"匮"。论语子罕:"有美玉于斯,韫而藏诸?求善价而沽诸?"集解:"马曰:'韫,藏也。,匮也。谓藏诸匮中。'"释文:"'',本又作'椟',二字音义皆同。" (一0)文选范蔚宗后汉书二十八将传论:"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何可胜言。"李善注:"论语:'阳货谓孔子曰:怀其宝而迷其邦。'淮南子曰:'今至人生于乱世,含德怀道而死者众,天下莫知,贵其不言也。'"今案:论语阳货篇邢昺疏:"宝以喻道德,言孔子不仕,是怀藏其道德也。" (一一)"朴",子汇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唐本作"璞"。老子十九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一二)宋翔凤云:"子汇本'设'作'说',姜思复本、抄本'设'作'谗',误,意林作'设',与此同。"器案:品节、唐本误作"说",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谗",别解作"设"。太平御览四0三引公孙尼子:"道为智者设,贤为圣者用。"即此文所本,字正作"设"。 (一三)楚辞宋玉九辩:"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远去。"又东方朔七谏:"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两文则言马为御者非其人而不良也。 (一四)"辩",意林、唐本作"辨",古通。后不复出。 (一五)抱朴子喻蔽篇:"书为识者传。"本此。 (一六)吕氏春秋有贵因篇,其说曰:"三代所宝莫如因,因则无敌。"汉初之相业,萧规而曹随,亦因是已。 (一七)吴俦曰:"辅政篇曰:'书不必起于仲尼之门。'夫黜仲尼之书,则道不尊矣,乌能使高帝行儒术哉?"(见王应麟汉艺文志考证五引,"辅政"当作"术事"。)文廷式曰:"尊孔子,黜百家,自董仲舒起。陆生在汉初,宜有是言。"器案:淮南子修务篇:"诵诗、书者期于信道略物,而不期于洪范、商颂。"又曰:"通士者不必孔、墨之类。"意亦犹此。 (一八)史记扁鹊列传:"扁鹊者,勃海郡鄚人也,("鄚"原作"郑",今从集解、索隐说校改。)姓秦氏,名越人。"又太史公自序:"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修序,弗能易也。" (一九)"世",别解作"此"。俞樾曰:"案:'之者'字,'可'字并衍文,本作'合善以为法,因世而权行',两句相对成文,而义则相因。盖言合古人之善以为法式,又因当世所宜而权度其行也。" 故性藏于人,则气达于天,纤微浩大,下学上达(一),事以类相从(二),声以音相应(三),道唱而德和,仁立而义兴,王者行之于朝廷,疋(四)夫行之于田,治末者调其本(五),端其影者正其形(六),养其根者则枝叶茂,志气调者即(七)道冲(八)。故求远者不可失于近,治影者不可忘其容,上明而下清,君圣而臣忠。或图远而失近,或道塞(九)而路穷。季孙贪颛臾之地,而变起(一0)萧墙之内(一一)。夫进取(一二)者不可不顾难,谋事者不可不尽忠;故刑(一三)立则德散,佞用则忠亡。诗云:"式(一四)讹尔心,以蓄万邦(一五)。"言一心化天下,而(一六)国治,此之谓也(一七)。 (一)论语宪问:"下学而上达。"集解:"孔曰:'下学人事,上知天命。'" (二)易系辞上:"方以类聚,物以群分。" (三)唐晏曰:"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孟子曰:'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陆生博学甄微,自属圣门适派也。"案: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万物谓之音。"注:"宫商角征羽杂比曰音,单出曰声。" (四)"疋",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匹",古通。后不复出。 (五)"调",子汇本、汇函、品节作"求"。案:文选借田赋注:"陆贾新语注(当衍)曰:'治末者调其本。'李奇汉书注曰:'本,农也。末,贾也。'" (六)唐晏曰:"按:古无'影'字,当作'景',此后人改。"器案:荀子君道篇:"譬之是犹立直木而恐其景之枉也,惑莫大焉。"又王霸篇:"主道治近不治远,治明不治幽,治一不治二。主能治近则远者理,主能治明则幽者化,主能当一则百事正。夫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如此也,是治之极也。既能治近,又务治远,既能治明,又务见幽,既能当一,又务正百,是过者也,过犹不及也。辟之是犹立直木而求其影之枉也。不能治近,又务治远,不能察明,又务见幽,不能当一,又务正百,是悖者也。辟之是犹立枉木而求其影之直也。"立论取譬,此文与之从同,亦有以见荀、陆二家之关系也。 (七)"即"亦"则"也,对文则异,故分别为之耳。 (八)老子第四章:"道冲而用之。"河上公注:"冲,中也。" (九)"塞",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寒"。 (一0)李本、别解"起"下有"于"字。 (一一)论语季氏:"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集解:"孔曰:'颛臾,伏羲之后,风姓之国,本鲁之附庸也。墙谓屏也。君臣相见之礼,至屏而加肃敬焉,是以谓之萧墙。后季氏家臣阳虎果囚季桓子。" (一二)文选任彦升奏弹曹景宗:"更谋进取。"注:"汉书:'诸将曰:楚数进取。'如淳曰:'数进取,多所攻也。'"案:引汉书,见高帝纪。 (一三)"刑"原误"形",今改。"刑"与"德"对言,与下句以"忠"、"佞"对言,用法正同。 (一四)"式",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别解作"或",误。 (一五)诗小雅节南山文也。郑笺云:"讹,化;畜,养也。" (一六)各本俱缺二字,崇文本"而"下云:"缺二字。"傅校本删去此三字。别解只作一,未可从。 (一七)黄东发曰:"世俗慕古卑今,溺于闻见,读此觉而易行,令人远慕之心,洒然易辙。而转换多,关钻严,意决永,似散漫而不散漫,似整齐而不整齐,古来有数文字。"陈明卿曰:"为马上公发药。"唐晏曰:"案小雅节南山之卒章,毛传:'讹,化也。'陆生此训与毛同。" 辅政(一)第三 (一)黄震曰:"辅政言用贤。"戴彦升曰:"辅政篇言所任之必得其材。秦用刑罚以任李斯、赵高,而推其原于谗夫似贤,美言似信。"唐晏曰:"此篇义主为政在人,乃行仁义之辅也。"器案:荀子君道篇:"卿相辅佐,人主之基杖也。"即此篇立论之旨。 夫居高者自处不可以不安,履危者(一)任杖不可以不固(二)。自处不安则坠,任杖不固则仆(三)。是以圣人居高处上,则以仁义为巢,乘危履倾,则以圣贤(四)为杖(五),故高而不坠,危而不仆(六)。 (一)大戴礼记曾子本孝篇:"孝子不登高,不履危。" (二)杨升庵曰:"发端数语,是大议论,中有攻击之体,后来言恶之所感则灾异见,善之所召则归慕远。又引周公为善之感,殷纣为恶之鉴,句法矫健,气概闲适。"唐晏曰:"案:'杖'当依古作'仗'。" (三)"仆",太平御览七一0引作"颠"。贾谊新书春秋篇:"人主之为人主也,举错而不偾者杖贤也。今背其所主,而弃其所杖,其偾仆也,不亦宜乎!" (四)"圣贤",汇函、金丹、折衷、唐本作"贤圣"。 (五)文镜秘府论北册帝德录:"杖贤","翼义杖贤","圣贤为杖","崇圣贤之杖","圣贤为杖",文俱本此。太平御览七一0引句末有"也"字。 (六)赵懿典曰:"借巢杖二字,形容居高履危,道理卓见。" 昔者(一),尧以仁义为巢,舜以稷、契为杖(二),故高而益安,动而益固。处宴安之台,承克让之涂(三),德配天地,光被八极(四),功垂于无穷,名传于不朽(五),盖自处得其巢,任杖得其人也(六)。秦以刑罚为巢,故有覆巢破卵之患(七);以李斯、赵高(八)为杖,故有顿仆(九)跌伤(一0)之祸,何者(一一)?所任(一二)者(一三)非也。故杖圣者帝,杖贤者王,杖仁者霸,杖义者强(一四),杖谗者灭,杖贼者亡。 (一)宋翔凤曰:"本无'昔'字,依群书治要增。"今案:傅校本、折衷均作一"昔"字,则诸本作"者"字者,皆"昔"字形近之误也。 (二)"稷"上原有"禹"字,宋翔凤曰:"治要无'禹'字。"器案:太平御览九二八引此句作"舜以稷、为杖",即契也,亦无"禹"字,今据删削。 (三)宋翔凤曰:"本作'然处高之安,承克让之敬',依治要改。"今案:各本"承"皆作"乘"。 (四)"八极",宋翔凤曰:"本作'四表',依治要改。"金丹曰:"尧典言:'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言尧之功大而无所不至。"唐晏曰:"按:此用古文尚书文,则'高安'者,'安安'也。今文作'晏晏',改于西汉儒者,陆生不必见之。" (五)宋翔凤曰:"治要校语:'朽'旧作'废'。" (六)宋翔凤曰:"'人'本作'材',依治要改。" (七)尸子明堂篇:"覆巢破卵,则凤皇不至焉。"案:世说新语言语篇:"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语即本此。 (八)宋翔凤曰:"本作'赵高、李斯',依治要改。"案:唐本亦作"李斯、赵高"。 (九)宋翔凤曰:"'顿'本作'倾',依治要改。" (一0)宋翔凤曰:"'跌伤',子汇本作'缺覆',抄本作'缺复',治要亦作'跌伤'。"今案:两京本、程本、天一阁本、金丹作"缺复",唐本、汇函、品节、折衷作"缺覆"。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作'者',本作'哉'。" (一二)"任"原作"仕",各本俱作"任",今据改正。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者'字,依治要增。" (一四)宋翔凤曰:"治要'义'作'智'。" 故怀刚者久而缺,持柔者久而长(一),躁疾者为厥速,迟重者为常存(二),尚勇者为悔近,温厚者行宽舒(三),怀急促(四)者必有所亏,柔懦者制刚强(五),小慧(六)者不可以御大,小辨者(七)不可以说众,商贾巧为贩卖之利,而屈为贞良(八),邪臣好为诈伪,自媚饰非(九),而不能为公方(一0),藏其端巧,逃其事功。 (一)文选崔子玉座右铭:"柔弱生之徒,老氏诫刚强。"李善注:"老子曰:'人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也。'又曰:'柔弱胜刚强。'河上公曰:'柔弱者久长,刚强者先亡也。'" (二)俞樾曰:"谨按:'厥速'当作'速厥','厥'与'蹶'通。言躁疾者必速颠蹶也。" (三)品节脱"舒"字,非是。无为篇亦云:"君子尚宽舒以苞身。" (四)"急促",李本、子汇本、程本、唐本、汇函、品节作"促急"。 (五)俞樾曰:"谨按:'柔懦'者一句,当在'尚勇者'一句之下,'尚勇'与'柔懦'相对,'温厚'与'急促'相对,传写乱之,则语意不伦矣。惟此四句,尚有衍字,无可订正。" (六)论语卫灵公篇:"好行小慧。"集解:"郑曰:'小慧,谓小小之才。'" (七)文选左太冲魏都赋:"安得齐给守其小辩也哉?"注:"家语:'孔子曰:小辩害义,小言破道。'" (八)宋翔凤曰:"按'屈'字当是'不可'二字之误。"俞樾曰:"谨案:'屈'当读为'拙','拙'与'巧'正相对成文。释名释言语曰:'拙,屈也,使物否屈,不为用也。'是拙、屈声近义通。宋氏翔凤疑'屈'是'不可'二字之误,非也。" (九)庄子盗跖篇:"辩足以饰非。" (一0)文选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在魏则毛玠公方。"注引先贤行状:"玠雅量公正。" 故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文公种米,曾子驾羊(一)。相士不熟,信邪失方。察察(二)者有所不见,恢恢(三)者何所不容。朴质者近忠(四),便巧(五)者近亡。 (一)宋翔凤曰:"意林引作'文公种米,曾子枷羊,智者所短,不如愚者所长'。按淮南泰族:'文公树米,曾子架羊,犹之为知也。'注云:'文公,晋文公也。树米而欲生之也。架,连架,所以备知也。'架'即'枷'字,是意林本是也。说苑杂言亦有'文公种米,曾子驾羊'之语,当是借'驾'为'连枷'之'枷'。"唐晏曰:"按:'驾'意林作'枷',是也。马融广成颂:'枷天狗。'枷是牵狗者,若以之牵羊,则误矣。然二事皆无所考。"今案:马骕绎史五一曰:"事无所考,大约谓务大者不知小也。"周广业意林附注曰:"'枷'原作'驾',旧讹'牧'。淮南子注:'连枷,所以备之。'俗本淮南作'架',今从艺文类聚。"寻世说新语尤悔篇注:"文公种米,曾子架羊。"类说三一引世说作"文公种菜,曾子枷羊"。"菜"是误字,而"架"又作"枷"。刘子新论观量篇:"晋文种米,曾子植羊。"袁孝政注:"晋文学外国种米,种虽不生,言其志大也。'曾子'原误作'曾国',曾参学外国人剉羊皮用土种之,虽不生,其志大也。"器案:淮南注"备"疑"犕"之误。米不可殖生,羊不能犕驾,而晋文种之,曾子枷之,是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也。刘昼、袁孝政不得其解,遂改"驾羊"为"植羊",而以外国事说之,是亦郢书而燕说耳。 (二)荀子荣辱篇:"察察而残者忮也。"杨倞注:"至明察而见伤残者,由于有忮富之心也。"此文察察亦明察意。 (三)老子第七十三章:"天网恢恢。"河上公注:"天所网罗,恢恢甚大。"荀子解蔽篇:"恢恢广广,孰知其极。" (四)宋翔凤曰:"'朴'下本有'直'字,子汇本无。"唐晏曰:"按(朴直质)三字,必有一衍。" (五)论语季氏:"友便佞。"集解:"郑曰:'便,辩也,谓佞而辩也。'"皇侃疏曰:"便佞,谓辩而巧也。" 君子远荧荧之色(一),放铮铮之声(二),绝恬(三)美之味,疏嗌呕(四)之情。天道以大制小,以重颠(五)轻。以小治大,乱度干(六)贞。谗夫(七)似贤,美言似信(八),听之者惑,观之者冥。故苏秦尊于诸侯(九),商鞅显于西秦(一0)。世无贤智之君,孰能别其形。故尧放驩兜(一一),仲尼诛少正卯(一二);甘言(一三)之所嘉,靡(一四)不为之倾,惟尧知其实,仲尼见其情(一五)。故干(一六)圣王者诛,遏贤君者刑,遭凡王者贵,触(一七)乱世者荣。郑儋亡齐而归鲁(一八),齐有九合(一九)之名,而鲁有干时之耻(二0)。夫据千乘之国,而信谗佞之计,未有不亡者也。故诗云:"谗人罔极,交乱四国。(二一)"众邪合心,以倾一君,国危民失(二二),不亦宜乎(二三)! (一)史记赵世家:"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荧荧,形容美人容颜光华貌。 (二)论语卫灵公:"放郑声。"邢昺疏:"放弃郑、卫之声。"后汉书刘盆子传:"铁中铮铮。"说文金部:"铮,金声也。" (三)唐晏曰:"'恬'疑作'甜'。" (四)唐晏曰:"按:'嗌呕',即荀子之'倪呕',楚辞作'嗌喔',注云:'容媚之声。'"案:楚辞见九思。 (五)焦循易余钥录四曰:"新语辅政篇:'天道以大制小,以重颠轻。'此'颠'字乃'镇'字之假借,如说文:'天,颠也。'白虎通云:'天之为言镇也。'颠'与'镇'通。"俞樾曰:"谨按:当读为'诛不填服'之'填'。隐五年谷梁传:'诛不填服。'注曰:'来服者不服,填厌之。'此云'以重颠轻',谓以重者填厌轻者也。谷梁释文曰:'填音田。'故与'颠'声近而得段用。"唐晏曰:"按'颠'当段为'镇',压也。" (六)"干",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千"。 (七)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何谓六正、六邪?……六邪者,……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者,谗臣也。" (八)家语屈节篇:"美言伤信。" (九)苏秦,史记有传。 (一0)商鞅,史记有商君传。 (一一)唐晏曰:"与大戴五帝德说同。"器案:尚书舜典:"放驩兜于崇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孔氏传:"党于共工,罪恶同。崇山,南裔。"又曰:"皆服舜用刑当其罪。"孟子万章上:"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俱以为舜事。 (一二)荀子宥坐篇:"孔子为鲁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门人进问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始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居,吾语汝其故。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则兼有之。故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也。是以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止,周公诛管叔,太公诛华仕,管仲诛付里乙,子产诛邓析、史付,此七子者,皆异世同心,不可不诛也。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案:孔子诛少正卯事,始详于此,而尹文子大道下、说苑指武篇、家语始诛篇俱本之为说,淮南子泛论篇:"孔子诛少正卯而鲁国之邪塞。"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高诱淮南子注云:"少正,官名,卯其名也,鲁之谄人。"寻周书尝麦篇有大正之官,则少正官名之说有本矣,或则通谓之鲁大夫耳。 (一三)国语晋语一:"又有甘言焉。"韦昭注:"申生将去,父又以美言抚慰之。"战国策韩策:"诸侯不料兵之弱,食之寡,而听从人之甘言好辞,比周以相饰也。" (一四)"靡"字原缺,宋翔凤曰:"子汇作'靡不为之倾',不缺。"案:唐本亦不缺,今据补正。 (一五)情,情实。周礼天官小宰职:"以官府之六叙正群吏。……六曰,以叙听其情。"正义曰:"情谓情实。" (一六)"干",李本、两京本误"于",宋翔凤本误作"千"。 (一七)触,值也。论衡气寿篇:"凡人命有二品:一曰所当触值之命,二曰强弱寿夭之命。所当触值,谓兵、烧、压、溺也。" (一八)公羊传庄公:"十有七年,春,齐人执郑瞻。郑瞻者何?郑之微者也。此郑之微者,何言乎齐人执之?书甚佞也。秋,郑瞻自齐逃来,何以书?书甚佞也。曰:佞人来矣!佞人来矣!""瞻",左氏、谷梁作"詹",此文又作"儋"也。唐晏曰:"案谷梁传庄十七年:'春,齐人执郑詹。郑詹郑之佞人也。秋,郑詹自齐逃来。逃义曰逃。'按干时之败,在庄九年,此盖讥鲁之因循不振耳,非必因詹致败也。" (一九)论语宪问篇:"齐桓公九合诸侯。"谷梁传庄公二十七年:"衣裳之会十有一。"范宁注:"十三年会北杏,十四年会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会幽,二十七年又会幽,僖元年会柽,二年会贯,三年会阳谷,五年会首戴,七年会宁毋,九年会葵丘。"凡十一会。史记齐太公世家:"桓公曰:'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正义叙兵车之会三云:"左传云:'鲁庄公十三年,会北杏以平宋乱,僖四年,侵蔡,遂伐楚,六年,伐郑,围新城也。'"又释乘车之会六云:"左传云:'鲁庄公十四年,会于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同盟于幽,僖五年,会首止,八年,盟于洮,九年,会葵丘。'是也。"所述颇有出入。实则齐桓公之会诸侯,不止于九,说详梁玉绳史记志疑卷十六。寻古书言数,以一为单数,二为双数,三为多数。因之,凡三之倍数,俱代表多数,如六也,九也,十二也,二十四也,三十六也,七十二也,一百八也,俱言其多耳,不必一一落实也。古书言齐桓公合诸侯、古帝王封泰山、禅梁父及孔子弟子之类,异说纷纭,莫衷一是,皆不得其本柢,遂龂龂而如算博士之所为也。而古书又有作"纠合诸侯"者,庶几心知其意矣。 (二0)春秋:"庄公九年八月庚申,及齐师战于干时,我师败绩。"杜注:"干时,齐地。" (二一)诗小雅甫田青蝇文也。郑笺:"极犹已也。"正义:"构之不已,至交乱四国,先多而后少,(谓构我二人)故先四国也。" (二二)宋翔凤曰:"本作'众邪合党,以回人君,邦危民亡',兹依治要改。" (二三)唐晏曰:"说诗不同于毛,当是鲁诗说。" 无为(一)第四 (一)黄震曰:"无为言舜、周。"戴彦升曰:"无为篇言始皇暴兵极刑骄奢之患,而折以虞舜、周公之治。此二篇(案包举前辅政篇)着秦所以失也。"唐晏曰:"此篇义在身修而后国治,乃仁义之所主也。"器案:论语卫灵公篇:"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集解:"言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邢疏曰:"帝王之道,贵在无为清静,而民化之。然后之王者,以罕能及,故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所以无为者,以其任官得人。夫舜何必有为哉?但恭敬己身,正南面向明而已。"此篇即阐发无为而不为之旨,汉初清静无为之治,盖陆氏为之导夫先路矣。 道莫大于无为(一),行莫大于谨敬(二)。何以言之?昔舜治天下也(三),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四),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天下之心(五),然而天下大治(六)。周公制作礼乐(七),郊天地(八),望山川(九),师旅(一0)不设,刑格(一一)法悬,而四海之内,奉供来臻,越裳之君,重译来朝(一二)。故无为者乃有为也(一三)。 (一)宋翔凤曰:"'道'上本有'夫'字,依治要删。" (二)丘琼山曰:"二句一篇冒头。"李为霖云翔曰:"'无为'谨敬'二句,是一篇根本,以虞舜、周公、秦始皇设出有为无为榜样耳。" (三)宋翔凤曰:"'舜'上本有'虞'字,又无'也'字,依治要改。" (四)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郑注:"南风,长养之风也,以言父母之长养己,其辞未闻也。"正义:"案:圣证论引尸子及家语难郑玄云:'昔者,舜弹五弦之琴,其辞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郑云其辞未闻,失其义也。'今案:马昭云:'家语,王肃所增加,非郑所见;又尸子杂说,不可取证正经,故言未闻也。'"器案:韩诗外传四、乐府诗集五七引杨雄琴清音、风俗通义声音篇引尚书,俱言舜弹五弦之琴,以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与陆氏之说合。尸子文见治要引绰子篇。 (五)宋翔凤曰:"本作'忧民之心',依治要改。"器案:此盖避唐讳改。唐晏曰:"按此引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云'漠若无忧民之心',则又与家语、尸子所载'解愠'阜财'者不同。家语、尸子本不可据,可据者惟此与乐记耳。" (六)宋翔凤曰:"'而'字'大'字,依治要增。" (七)礼记明堂位:"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诸侯于明堂,制礼作乐。"正义:"书传云:'周公将制礼作乐,优游三年而不能作。将大作,恐天下莫我知也;将小作,则为人子不能扬父之功烈德泽。然后营洛邑以期天下之心、于是四方民大和会。周公曰:示之以力役,旦犹至,而况导之以礼乐乎!'" (八)诗鲁颂閟宫:"皇皇后帝,皇祖后稷。"郑笺:"'皇皇后帝',谓天也。成王以周公功大,命鲁郊天,亦配之以君祖后稷。" (九)书舜典:"望于山川。"孔氏传:"九州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属,皆一时望祭之。"史记五帝本纪用尚书文,正义:"望者,遥望而祭山川也。" (一0)诗小雅鱼藻黍苗:"我师我旅。"郑笺:"五百人为旅,五旅为师。"正义:"五百人为旅,五旅为师,夏官序文。" (一一)格,犹今言阁置。史记梁孝王世家:"太后议格。"索隐:"服虔曰:'格谓格阁不行。'" (一二)张玄起曰:"看此,舜与周公微有优劣。"唐晏曰:"按越裳之重译来朝,首见此书,史记、韩诗、说苑在此后。"器案:后汉书南蛮传:"交趾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氏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阻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公曰:'德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曰:久矣,天之无烈风雷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曷往朝之。'周公乃归之于王。"注云:"事见尚书大传。"案:文选应吉甫晋武帝华林园集诗:"越裳重译。"注:"尚书大传曰:'成王之时,越裳重译而来朝,曰:道路悠远,山川阻深,恐使之不通,故重三译而朝也。'郑玄曰:'欲其转相晓也。"寻韩诗外传五、白虎通封禅篇、说苑辨物篇俱载此事,盖皆本尚书大传为说也。 (一三)宋翔凤曰:"本作'故无为也乃无为也',下有校语曰:'有误。'兹依治要改。"今案:别解作"故无为也,乃有为也"。唐晏曰:"按此以舜与周公并称无为,足以解论语'无为'之义。盖无为者治定功成,不扰民之谓也。"器案:史记太史公自序:"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正义曰:"各守其分,故易行也。"(又见汉书司马迁传)寻老子三十七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又四十八章:"无为而无不为。"然则儒道两家俱主张无为而治也。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小说家:"宋子十八篇。"本注:"孙卿道宋子,其言黄老意。"寻荀子正论篇称子宋子,则荀卿与黄老学者有所接触,而陆贾亦传荀子之学者,则其主张无为而治,其渊源固有自也。 秦始皇(一)设刑罚(二),为车裂(三)之诛,以歛奸邪(四),筑长城于戎境(五),以备胡、越(六),征大吞小,威震天下,将帅(七)横行,以服外国(八),蒙恬讨乱于外(九),李斯(一0)治法于内,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天下逾炽(一一),兵马益设而敌人逾多(一二)。秦非不欲治也(一三),然失之者,乃举措太众、刑罚太极故也(一四)。 (一)宋翔凤曰:"本有'帝'字,依治要删。" (二)宋翔凤曰:"'刑罚'二字,依治要增。" (三)器案:墨子亲士篇:"吴起之裂,其事也。"淮南子缪称篇:"吴起刻削而车裂。"韩非子和氏篇:"商君车裂于秦。"史记商君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君反者。'"则车裂之刑不始于始皇,且不限于秦也。 (四)宋翔凤曰:"四字治要无。" (五)宋翔凤曰:"'于戎境'三字治要无。" (六)淮南子人间篇:"秦皇挟录图,见其传曰:'亡秦者胡也。'因发卒五十万,使蒙公、杨翁子将筑修城,西属流沙,北击辽水,东结朝鲜,中国内郡挽车而饷之。又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乃使尉屠雎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无以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杀西呕君译吁宋;而越人皆入丛薄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虏,相置桀骏以为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杀尉屠雎,伏尸流血数十万,乃发适戍以备之。"汉书晁错传:"错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曰:'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扬、越,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说秦备胡、越事,以淮南子为最详,然备越不言筑长城。窃疑秦统一天下后,即修楚之方城以备越,一如修筑燕、齐、魏、韩、赵、中山之长城以备胡也。方城一名长城。汉书地理志八上:"叶,楚叶公邑,有长城,号曰方城。"水经潕水注引荆州记:"叶东界有故城,始犨县,至瀙水,达比阳界,南北联联数百里,号为方城,一谓之长城。"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越王曰:'所求于晋者,不至顿刃接兵,而况于攻城围邑乎?愿魏以聚大梁之下,愿齐之试兵南阳、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则方城之外不南,淮、泗之间不东,商、于、析、郦、宗胡之地、夏路以左,不足以备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正义:"括地志云:'故长城,在邓州内乡县东七十五里,南入穰县,北连翼望山,无土之处,累石为固。楚襄王控霸南土,争强中国,多筑列城于北方,以适华夏,号为方城。'"此俱楚之方城一名长城之证。水经汝水注所谓"楚盛周衰,控霸南土,欲争强中国,多筑列城于北方,以逼华夏,故号此城为万城"是也。盖方城者,要害之地,昔者强楚之所以备秦者,亦犹全秦之所以待越也。世之言长城者,多未及陆氏、淮南之文,时因此而申言之。 (七)"帅",唐本作"师",云:"一本作'帅'。" (八)宋翔凤曰:"十六字治要无。" (九)蒙恬,史记有传。 (一0)李斯,史记有传。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作'事愈烦,下愈乱,法愈众,奸愈纵'。按说文无'愈'字,此本作'逾'为正。又'天'字当是'而'字之误。"陈金生曰:"李本作'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奸逾炽',上句'天'为'而'字之误,但下句不误。" (一二)宋翔凤曰:"九字治要无。" (一三)宋翔凤曰:"本作'不欲为治',依治要改。" (一四)宋翔凤曰:"本作'乃举措暴众,而用刑太极故也',依治要改。"茅鹿门曰:"铺叙秦事,痛快。"唐晏曰:"按:此所谓'着秦之所以亡'也。" 是以君子尚宽舒以其身,行身中和(一)以致疏远(二);民畏其威而从其化,怀其德而归其境,美其治而不敢违其政。民不罚而畏(三),不赏而劝(四),渐渍(五)于道德,而被服(六)于中和之所致也(七)。 (一)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二)宋翔凤曰:"本作'尚宽舒以苞身,行中和以统远',依治要改。"吴鼎汉曰:"以下就君身上说,规讽当时,语温而意恳。" (三)宋翔凤曰:"('畏'下)本有'罪'字,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劝')本作'欢悦'二字。"案:天一阁本作"劝悦","劝"字不误。 (五)史记礼书:"渐渍于失教,被服于成俗。"荀子劝学篇杨注:"渐,渍也,染也。" (六)宋翔凤据治要删"服"字,今所不从。上注引礼书文,以"渐渍"、"被服"对文,用法与陆氏同。淮南子要略篇:"被服法则而与之终身。"史记五宗世家:"被服造次必于儒者。"集解:"汉名臣奏,杜业奏曰:'被服造次,必于仁义。'"索隐:"被服造次,按小颜云:'被服言常居处于其中也。造次谓所向所行皆法于儒者。'"案:索隐所引师古之说,见汉书河间献王传注,通鉴胡三省注云:"颜注非也。被服者,言以儒术衣被其身。"三国志魏书文纪注:"含气有生之类,靡不被服清风,沐浴玄德。" (七)宋翔凤曰:"本作'被服于中和之所致也',无'而'字,并依治要改。"唐晏曰:"此即所谓'着汉之所以得'。" 夫法令所以诛暴也(一),故曾、闵之孝,夷、齐之廉(二),此宁畏法教而为之者哉(三)?故(四)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五),何者(六)?化使其然也(七)。故近河之地湿(八),而近山之木长者(九),以类相及也。高山出云(一0),丘阜生气(一一),四渎东流,百川无西行者,小象大而少从多也(一二)。 (一)宋翔凤曰:"本作'夫法令者,所以诛恶,非所以劝善',依治要改。"案:品节"夫"误"大"。苏紫溪曰:"法令不如教化,韩非未有。"案:盐铁论刑德篇:"令者所以教民也,法者所以督奸也。令严而民慎,法设而奸禁。" (二)孟子万章下:"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战国策秦策下:"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 (三)宋翔凤曰:"本作'岂畏死而为之哉?教化之所致也',依治要改。"唐晏曰:"按曾、闵之孝,夷、齐之廉,盖出于性,而以为教化之所致,正荀卿化性起伪之说。" (四)宋翔凤曰:"'故'下本有'曰'字。" (五)论衡率性篇:"传曰:'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盖即本此。汉书王莽传上:"莽乃上奏曰:'明圣之世,国多贤人,故唐、虞之时,比屋可封。'"太平御览七七引袁子正论:"尧、舜之人,比屋可封,非尽善也,犹在防之水,非不流也。"寻文选王子渊四子讲德论:"比屋可封。"注:"尚书大传曰:"周民比屋可封。"则又以为周之民也。 (六)宋翔凤曰:"本无'何'字,依治要校。" (七)宋翔凤曰:"本作'教化使然也',并依治要校。" (八)"湿",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意林、汇函、品节、拔萃作"湿",古通,后不复出。 (九)宋翔凤曰:"本作'近山之土燥',无'而'字,依治要校。"案:意林作"近山之木长"。 (一0)宋翔凤曰:"本作'故山川出云雨',依治要改。"唐晏曰:"意林无'川'、'雨'二字。"案:周易系辞上:"变化见矣。"韩康伯注:"山泽通气,而云行雨施,故变化见矣。"礼记孔子闲居:"山川出云。"正义曰:"此譬其事,由如天将降时雨,山川先为之出云。" (一一)宋翔凤曰:"'气'上本缺一字,治要不缺。"唐晏曰:"意林'丘'上有'而'。" (一二)宋翔凤曰:"本作'百川无不从,小者从大,少者从多',依治要改。又按:意林引此云:'近河之地湿,近山之木长,山出云而丘阜生气,四渎东流,而百川无西。'文与治要大同,知治要可据也。"唐晏曰:"'无不从',意林作'无西'。" 夫王者之都(一),南面之君,乃百(二)姓之所取法则者也,(三)举措(四)动作,不可以失法度(五)。昔者,周襄王不能事后母,出居于郑(六),而下多叛其亲。秦始皇(七)骄奢靡丽,好作高台榭,广宫室(八),则天下豪富制屋宅者,莫不仿之,设(九)房闼,备厩库,缮雕琢刻画之好,博玄黄琦玮之色,以乱制度(一0)。齐桓公好妇人之色,妻姑姊妹,而国中多淫于骨肉(一一)。楚平王奢侈纵恣(一二),不能制下,检(一三)民以德,增驾百马而行,欲令天下人饶(一四)财富利,明不可及,于是楚国逾奢,君臣无别(一五)。故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也(一六)。王者尚武于朝,则农夫缮甲兵(一七)于田(一八)。故君子之御下也(一九),民奢应之以俭(二0),骄淫者统之以理(二一);未有上仁而下贼(二二),让行而争路者也(二三)。故孔子曰(二四):"移风易俗(二五)。"岂家令人视之哉?(二六)亦取之于身而已矣(二七)。 (一)宋翔凤曰:"治要无此四字。" (二)"乃",各本无。"百",李本、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拔萃作"臣"。 (三)宋翔凤曰:"本无'乃'字,无'则者也'三字,'法'下缺二字,依治要校。别本'法'下有'是以'二字,不缺。" (四)"举措"上,汇函、拔萃、别解有"虽一"二字。 (五)宋翔凤曰:"本作'不可失法则也',依治要改。"王凤洲曰:"此言舜与周公无为而天下治,秦人法烦而天人乱;总论为治当尚宽舒,以舜与周公为法,以秦为鉴耳。"李为霖曰:"宽舒是帝王御民根本,中和是圣人极诣,为帝王者必臻此方称明圣,云阳不啻三致意焉,得王道之精者也。至'渐渍于道德'一句,又授之以方耳。" (六)公羊传僖公二十四年:"冬,天王出居于郑。王者无外,此其言出,何?不能乎母也。"何休注:"不能事母,罪莫大于不孝,故绝之言出也。下无废上之义,得绝之者,明母得废之,臣下得从母命。"徐彦疏:"正以襄王之母,于今仍在,亦非继母,与左氏异也。郑氏发墨守云:'圣人制法,必因其事,非虚之。孟子曰: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今襄王实不能孝道,称惠后之心,今其宠专于子,失教而乱作,出居于郑,自绝于周,故孔子因其自绝而书之。公羊以母得废之,则左氏已死矣是也。襄王正是惠后所生,非继母。'又云:'失教而乱作,自绝于周,从左氏。'郑氏杂用三家,不苟从一。" (七)"皇",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王"。 (八)宋翔凤本"宫"误"言"。史记秦始皇本纪:"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闲,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椁,乃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 (九)"设",天一阁本、唐本作"諟",未可从。 (一0)黄澍曰:"汉高帝使贾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故篇中于始皇事痛切及之,以讽汉也。"唐晏曰:"周襄王出居于郑,下多叛其亲,此亦春秋旧说,而今不可考。若始皇之作高台榭,而天下仿之,此则陆生所目睹。" (一一)唐晏曰:"马氏骕云:'齐桓公中主也,妻姑姊妹,乱伦之大者,何至为之?汉书云:襄公淫乱,姑姊妹不嫁,于是民闲长女不嫁,名为巫儿,为家主祠。然则是襄公事耳。'"器案:汉书地理志下:始桓公公兄襄公淫乱,姑姊妹不嫁,于是令国中民家长女不得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为俗。"绎史引其文不具,故详录之。然古书亦有以此事属之桓公者。管子小匡篇:"桓公谓管仲曰:'寡人有污行,不幸好色,姑姊妹有未嫁者。'"荀子仲尼篇:"齐桓,五伯之盛者也,……内行则姑姊妹之不嫁者七人。"论衡书虚篇:"传书言:'齐桓公妻姑姊妹七人。'"公羊传庄公二十年何休注:"齐侯亦淫诸姑姊妹,不嫁者七人。"徐彦疏云:"晏子春秋文。案彼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先君桓公淫,女公子不嫁者九人,而得为贤君何?'"既管子等书有此事,而齐桓又有好内之名(见史记齐太公世家),陆生乃传荀子之学者,其沿用此说,何足怪者。 (一二)绎史卷一三六引此作楚襄王事,此马氏肊改,不可从。 (一三)后汉书周黄徐姜申屠传序:"骠骑执法以检下。"注:"检犹察也。" (一四)宋翔凤曰:"'饶',抄本、子汇本并作'馁'。"案: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亦作"馁"。 (一五)唐晏曰:"按:楚平王驾百马,不见他书;或者即子南、观起事也。"器案:文选西京赋:"百马同辔,骋足并驰。"李善注引陆贾新语曰:"楚平王增驾,百马同行。"则张平子赋即据新语为言也。陈金生曰:"子南、观起事见左传襄公二十二年,当楚康王之九年,非楚平王时事,唐说非是。" (一六)史记淮阴侯传:"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楚辞东方朔七谏:"世从俗而变化兮,随风靡而成行。"后汉书冯异传:"百姓风靡。"案:风靡,犹言风偃也。文选任彦升天监三年策秀才文:"上之化下,风偃草从。"注:"论语曰:'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注引论语者,颜渊篇文也。 (一七)左传隐公元年:"缮甲兵。"缮谓缮治,诗郑风叔于田序:"缮甲治兵。" (一八)宋翔凤曰:"'农'上本缺一字,治要作'则',子汇本同。又'兵'字亦依治要增。"案:唐本有"则"字。 (一九)宋翔凤曰:"'子'字'也'字,依治要增。" (二0)宋翔凤曰:"本作'民奢侈者则应之以俭',依治要改。" (二一)宋翔凤曰:"'者'下,本有'则'字,依治要删。" (二二)礼记大学:"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 (二三)宋翔凤曰:"本作'未有上仁而下残,上义而下争者也'。" (二四)宋翔凤曰:"本无'故'字。" (二五)唐晏曰:"按:'移风易俗'句,出孝经而不明言之。"今案:孝经广要道章文也,礼记乐记亦有其文。 (二六)宋翔凤曰:"本作'岂家至之哉'。" (二七)宋翔凤曰:"'亦取'二字,本作'先'字,并依治要改。" 辨惑(一)第五 (一)黄震曰:"辨惑言不苟合。"戴彦升曰:"辨惑篇道正言之忤耳,伤流言之害圣,而深恶纵横家之阿从意旨,规则乎孔门也。"唐晏曰:"此篇义主远佞人,去其害仁义者也。" 夫举事者或为善而不称善,或不善而称善者,何?视之者谬而论之者误也。故行或合于世,言或顺于耳(一),斯乃阿(二)上之意,从上之旨,操直而乖方,怀曲而合邪,因(三)其刚柔之势,为作纵横之术(四),故无忤逆之言,无不合之义者(五)。 (一)"言"字原无,今据孙诒让说订补。孙诒让曰:"案:行不可言顺于耳,此篇多以言行对举,此亦当作'言或顺于耳',今本误挩一'言'字。"今案:论语为政:"六十而耳顺。"邢昺疏曰:"耳顺者,顺不逆也。" (二)吕氏春秋长见篇:"阿郑君之心。"高诱注:"阿,从也。" (三)"因",天一阁本误"囚"。 (四)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学长短纵横之术。"案:史记苏秦传:"太史公曰:'其术长于权变。'"张仪传:"太史公曰:'三晋多权变之士,夫言从横强秦者,大抵皆三晋之人也。'"则纵横有权变之意也。 (五)唐晏曰:"按:此即孟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之谓。" 昔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一),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二)盖损上而归之于下,则忤于耳而不合于意,遂逆而不用也。此所谓正其行而不苟合(三)于世也。有若岂不知阿哀公之意,为益国(四)之义哉?夫君子直道而行(五),知必屈辱而不避也(六)。故行不敢苟合,言不为苟容(七),虽无功于世,而名足称也;虽言不用于国家,而举措之言可法也(八)。 (一)宋翔凤曰:"子汇本'饥'作'饥'。"案:李本、两京本亦作"饥",二字古混用,后不复出。 (二)案:见论语颜渊篇。集解引郑玄曰:"盍,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邢昺疏曰:"鲁君哀公问于孔子弟子有若曰:'年谷不熟,国用不足,如之何使国用得足也?'有若对曰:'盍彻乎'者,盍犹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有若意讥哀公重敛,故对曰:'既国用不足,何不依通法而税取乎?'" (三)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故武王以仁义代纣而王,伯夷饿不食周粟;卫灵公问陈,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谋欲攻赵,孟轲称大王去邠;此岂有意阿世俗苟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内圜凿,其能入乎?" (四)器案:"益"读如"附益"之"益"。论语先进:"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歛而附益之。"集解:"孔曰:'冉求为季氏宰,为之急赋税。'"邢疏曰:"时冉求为季氏家宰,又为之急赋税,聚歛财物,而陪附益助季氏也。" (五)论语卫灵公:"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集解:"马曰:'无所阿私,所以云直道而行。'" (六)王守溪曰:"先把有若作个君子直道而行,见此等人不肯阿意人,后方说到邪佞易惑上,血脉相关,精神联贯。"唐晏曰:"按此陆生论语说也。" (七)战国策秦策下:"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语又见史记蔡泽传。疑此文"敢"字亦"取"之误也。 (八)李为霖曰:"惟名足称,言可法,故君子所以疾末世而戒慎于独也。" 故殊于世俗,则身孤于士众。夫邪曲之相衔,枉桡之相错(一),正直故不得容其间(二)。谄佞之相扶,谗口之相誉,无高而不可上,无深而不可往者何?以党辈众多(三),而辞语谐合。 (一)宋翔凤曰:"抄本、子汇本'错'作'措'。"案:两京本作"措",李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金丹、拔萃作"借"。 (二)"正"字原缺,子汇本、唐本有,今据订补。 (三)宋翔凤曰:"'党辈',本作'当背',依子汇本改。"案:后汉书桓谭传:"党辈连结,岁月不解。"党辈,犹资质篇之言"党友"也。文选张平子西京赋:"结党连群。"左太冲蜀都赋:"结俦附党。"曹子建七启:"交党结伦。"党群、党俦、党伦,其义亦同。 夫众口毁誉(一),浮石沈木(二)。群邪相抑(三),以直为曲(四)。视之不察(五),以白为黑(六)。夫曲直之异形(七),白黑之殊色(八),乃天下之易见也,然而目缪心惑者,众邪误之(九)。 (一)宋翔凤曰:"'口'下本有'之'字,依治要删。"器案:太平御览三六七引此句作"众口所毁",义较胜。 (二)金丹云:"变轻重之常。"周广业意林附注曰:"变乱物性。" (三)宋翔凤曰:"'相'本作'所',依治要改。意林引云:'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与治要同。"器案:御览引亦作"相"。 (四)"以直为曲",御览引作"以曲为直"。金丹曰:"变曲直之常。" (五)宋翔凤曰:"四字治要无。" (六)金丹曰:"变黑白之常。"器案:诗经小雅青蝇,郑玄笺云:"蝇之为虫,污白使黑,污黑使白,喻佞人变乱善恶也。" (七)宋翔凤曰:"治要无'夫'字。" (八)宋翔凤曰:"'殊'本作'异',依治要改。"王凤洲曰:"转折有情,文更纤巧。" (九)宋翔凤曰:"本作'然自谬也,或不能分明其是非者,众邪误之矣',依治要改。"唐晏曰:"("然自谬也")此句上有夺文误字。" 秦二世之时(一),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邪(二),以鹿为马也(三)。"高曰:"乃马也(四)。陛下以臣之言为不然(五),愿问群臣。(六)"于是乃问群臣,群(七)臣半言马半言鹿(八)。当此之时,秦王不能自信其直目(九),而从邪臣之言(一0)。鹿与马之异形,乃众人之所知也(一一),然不能别其是非(一二),况于闇昧之事乎(一三)?易曰:"二人同心,其义断金。"(一四)群党合意,以倾一君,孰不移哉! (一)宋翔凤曰:"此句上本有'至如'二字,依治要删。"器案:太平御览四九四引亦无"至如"二字。杨升庵曰:"叙极严整。" (二)宋翔凤曰:"'邪'本作'也',依御览四百九十四校。" (三)宋翔凤曰:"'也'字依御览增。" (四)宋翔凤曰:"("乃马也")三字依御览增。"案:宋本御览"马"误"焉"。 (五)宋翔凤曰:"'之'字'为'字依御览增。" (六)宋翔凤曰:"治要无'王曰丞相误邪'以下廿九字,御览有之。" (七)宋翔凤曰:"七字依治要、御览增。"唐晏曰:"疑当有'群'字。" (八)宋翔凤曰:"本作'半言鹿,半言马',依治要、御览校。"唐晏曰:"按事亦见史记,作'高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耶?谓鹿为马。问左右,或默,或言马。'此事或陆生亲见之,所说当确于史公。"器案:文选潘岳西征赋:"野蒲变而为脯,苑鹿化以为马。"李善注引风俗通曰:"秦相赵高,指鹿为马,束蒲为脯,二世不觉。"张铣注:"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以蒲为脯,以鹿为马,献于二世。群臣言鹿言脯者皆诛之。"北堂书钞一四五引古今注:"秦二世时,丞相赵高用事,乃先献蒲脯、鹿马,以验群臣也。"金楼子箴戒篇:"秦二世即位,自幽深宫,以鹿为马,以蒲为脯。"寻礼记礼器郑注:"秦二世时,赵高欲作乱,或以青为黑,黑为黄。"然则赵高之混淆黑白,诚所谓"迥黄转绿无定期"者也,岂止鹿马一事而已哉! (九)宋翔凤曰:"'直'字依治要增,御览作'不敢信其目'。" (一0)宋翔凤曰:"'言'本作'说',依治要、御览校。" (一一)宋翔凤曰:"本作'夫马鹿之异形,众人所知也',依治要、御览校。"案:荀子儒效篇:"众人者,工农商贾也。" (一二)宋翔凤曰:"本作'分别是非也',依御览校,治要无'其'字。" (一三)金丹曰:"马且不能辩,而况他事乎?" (一四)唐晏曰:"'义',今易作'利'。"器案:引易者,系辞上文也。正义曰:"二人若同齐其心,其纤(卢文弨曰:"当作'鑯'。")利能断截于金。金是坚刚之物,能断而截之,盛言利之甚也。此谓二人心行同也。" 人有与曾子同姓名者杀人(一),有人告曾子母曰:"参乃杀人。"(二)母方织,如故(三),有顷复告云(四),若是者三(五),曾子母投杼踰垣而去(六)。曾子之母非不知子不杀人也,言之者众(七)。夫流言(八)之并至,众人之所是非(九),虽贤智不敢自毕(一0),况凡人乎(一一)? (一)宋翔凤曰:"本作'昔人有与曾子同姓亦名参',依治要改。"庄定山曰:"上段言奸党蔽君,此言正直难信。"器案:战国策秦策上以与曾参同姓名者为费人,新序杂事二作鄪,史记樗里子传则又作鲁人也。 (二)宋翔凤曰:"本作'有人告其母参杀人',依治要校。" (三)宋翔凤曰:"本无'方'字。" (四)器案:云,犹然也,说详经传释词。凡"云"字在句尾不作"曰"字解者,皆为"然"义也。 (五)宋翔凤曰:"本作'人复来告,如是者三'。" (六)宋翔凤曰:"'母'下本有'乃'字,并依治要校。" (七)宋翔凤曰:"十六字治要无。" (八)诗大雅荡:"流言以对。"朱熹集传:"流言,浮浪不根之言也。" (九)宋翔凤曰:"本无此句。" (一0)宋翔凤曰:"本作'虽圣贤不敢自安',并依治要校。治要旧校:'毕'作'安',恐'必'。" (一一)焦弱侯曰:"奸党成群,贤士摈斥,可为寒心。" 鲁定公之时(一),与齐侯(二)会于夹谷(三),孔子行相事(四)。两君升坛(五),两相处下,两相欲揖(六),君臣之礼,济济(七)备焉。齐人鼓噪而起(八),欲执鲁公。孔子历阶(九)而上,不尽一等而立,谓齐侯曰:"两君合好,以礼相率,以乐相化。臣闻嘉乐不野合,牺(一0)象之荐不下堂(一一)。夷、狄之民何求为?(一二)"命司马请止之(一三)。定公曰:"诺。"齐侯逡巡(一四)而避席(一五)曰:"寡人之过。"退而自责大夫。罢会。齐人使优于鲁公之幕下(一六),傲戏,欲候鲁君之隙,以执定公。孔子叹曰:"君辱臣当死(一七)。"使司马行法斩焉,首足异门而出(一八)。于是齐人惧然而恐(一九),君臣易操,不安其(二0)故行,乃归鲁四邑之侵地(二一),终无乘鲁(二二)之心,邻(二三)振动,人怀向鲁(二四)之意,强国骄君,莫不恐惧,邪臣佞人,变行易虑,天下之政,而折中(二五);而定公拘于三家(二六),陷于众口(二七),不能卒用孔子者,内无独见(二八)之明,外惑邪臣之党,以弱其国而亡(二九)其身,权归于三家,邑土单(三0)于强齐(三一)。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信季孙之计,背贞臣(三二)之策,以获拘弱(三三)之名,而丧丘山之功(三四),不亦惑乎! (一)案:见定公十年。 (二)齐侯,景公也。 (三)左传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公羊、谷梁作"颊谷"。 (四)左传云:"孔丘相。"杜注:"相会仪也。" (五)史记孔子世家:"为坛位,土阶三等。"谷梁传释文:"封土曰坛。" (六)宋翔凤曰:"子汇本、钞本无'欲'字,'两'作''。"案: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俱作"而"。唐晏曰:"谷梁传作'相揖'。"案范注:"将欲行盟会之礼。" (七)礼记玉藻:"朝廷济济翔翔。"注:"济济,庄敬貌也。"正义:"济济,有威仪矜庄也。" (八)宋翔凤曰:"'躁'本作'噪',依子汇校。"器案:史记孔子世家作"鼓噪",家语相鲁篇作"鼓噪",谷梁范注曰:"群呼曰噪。"左传成公五年:"华元享之,请鼓噪以出,鼓噪以入。"杜注:"出入辄击鼓。" (九)谷梁范宁注:"阶,会坛之阶。"器案:孔子世家索隐:"谓历阶级也。故王肃云:'历阶,登阶不聚足。'"礼记曲礼上:"拾级聚足。"注:"'拾'当为'涉',声之误也。级,等也。涉等聚足,谓前足蹑一等,后足从之并。"正义:"拾级聚足者,此上阶法也。拾,涉也。级,等也。聚足,谓前足蹑一等,后足从而并之也。" (一0)"牺",唐本作"羲"。 (一一)左传作"牺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杜注:"牺象,酒器牺尊象尊也。嘉乐,钟磬也。"正义:"此言不出门不野合者,谓享燕正礼,当设于宫内,不得违礼而行,妄作于野耳,非谓祭祀之大礼也。诸侯相见之礼、享在庙,燕在寝,不得行于野。僖二十八年,晋侯朝王于践土,王享醴,命之宥。襄十年,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十九年,公享晋六卿于蒲圃。二十七年,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如此之类,春秋多矣,或特赏殊功,或畏敬大国,皆权时之事,非正礼也。此时,齐、鲁敌国,释怨和平,未有殊异之欢,无假非常之事,孔子知齐怀诈,虑其掩袭,托正礼以拒之,故言不野合。" (一二)宋翔凤曰:"'求'当依谷梁作'来'。"唐晏曰:"谷梁作'来'。"案:范宁注云:"两君合会,以结亲好,而齐人欲执鲁君,此为无礼之甚,故谓夷、狄之民。"唐本"狄"误"秋"。 (一三)范宁注云:"司马,主兵之官,使御止之。" (一四)文选上林赋注、雪赋注引广雅:"逡巡,却退也。" (一五)孝经开宗明义章:"曾子避席。"唐明皇注:"避席起答。"案谓离席却退也。文选司马相如上林赋:"逡巡避席。" (一六)案:谷梁作"罢会,齐人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范注:"优,俳。施其名也。幕,帐。欲嗤笑鲁君。"范宁出"欲嗤笑鲁君"之文,似即为"傲戏"作注者,岂谷梁古本有此文耶?孔子世家作"有顷,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宫中之乐。'景公曰:'诺。'优倡侏儒,为戏而前。" (一七)唐晏曰:"按'君辱臣当死',谷梁作'笑君者罪当死';详此文义,当作'臣辱君当死',为后人妄改。又此段乃引谷梁传文,而小有异同,足征陆生治谷梁学也。"器案:唐说是,孔子世家作"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 (一八)宋翔凤曰:"'门'本作'河',依子汇本改,谷梁传亦作'门'。"俞樾曰:"樾谨按:宋氏翔凤依子汇本改'河'为'门'云:'谷梁传亦作门'。"新语作'河',未可据彼以改此'河'字,实非误文也。汉时隶书每以'河'字作'何'字,童子逢盛碑:'无可柰河。'吴仲山碑:'感痛柰河。'皆其证也。'异河而出',即'异何而出',说文人部:'何,儋也。'盖今人所用负荷字,古人止作'何','异何而出',谓使一人何其首,又使一人何其身,则首足异何矣。使作'首足异荷而出',其文即明显无疑;乃古人'荷'字止作'何'字,又往往作'河','异河'之文,读者不晓,万历间刻子汇,遂据谷梁改作'异门',明人率臆妄改,大率类此,宋氏从之,误矣。"器案:孔子世家作"有司加法,手足异处"。 (一九)宋翔凤曰:"按:'惧'瞿'通,别本作'瞿'。"器案:孔子世家作"景公惧而动"。 (二0)唐本无"其"字。 (二一)孔子世家:"景公惧而动,知义不若,归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鲁以君子之道辅其君,而子独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鲁君,为之柰何?'有司进对曰:'君子有过则谢以质,小人有过则谢以文;君若悼之,则谢以质。'于是齐侯乃归所侵鲁之郓、汶阳、龟阴之田以谢过。"集解:"服虔曰:'三田,汶阳田也。龟,山名;阴之田,得其田,不得其山也。'杜预曰:'太山博县北有龟山。'"索隐:"左传:'郓、讙及龟阴之田。'则三田皆在汶阳也。"寻公羊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颊谷。公至自颊谷。齐人来归运、讙、龟、阴田。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齐人为是来归之。"何休注:"齐侯自颊谷归,谓晏子曰:'寡人或过于鲁侯,如之何?'晏子曰:'君子谢过以质,小人谢过以文。'齐尝侵鲁四邑,请皆还之。"疏云:"其四邑者,盖运也,讙也,龟也,阴也。"范宁谷梁集解亦引何休注为说。家语相鲁篇亦云:"于是乃归所侵鲁之四邑及汶阳之田。"归鲁四邑之说出于新语,盖亦春秋家旧说云。 (二二)尚书西伯戡黎:"周人乘黎。"孔氏传:"乘,胜也。"正义:"诗毛传云:'乘,陵也。'乘驾是加陵之意,故乘为胜也。"国语周语中:"乘人不义。"韦注:"乘,陵也。" (二三)宋翔凤曰:"别本作'邻邦',不缺。" (二四)"向",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向",古通。后不复出。 (二五)宋翔凤曰:"别本作'就而折中'。"案:孔子世家:"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汉书艺文志诸子略:"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汉书贡禹传:"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师古曰:"折,断也。非孔子之言,则无以为中也。" (二六)论语八佾:"三家者以雍彻。"集解:"马曰:'三家,谓仲孙、叔孙、季孙。"邢昺疏:"三孙同是鲁桓公之后,桓公适子庄公为君,庶子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仲孙是庆父之后,叔孙是叔牙之后,季孙是季友之后,其后子孙皆以其仲、叔、季为氏,故有此氏,并桓公子孙,故俱称孙也。至仲孙氏后世改仲曰孟,孟者,庶长之称也,言己是庶,不敢与庄公为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长为始也。" (二七)孔子世家:"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己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彼妇之口,盖众口之一耳。谒音霭,与败协韵。 (二八)淮南子兵略篇:"夫将者必独见独知。独见者,见人所不见也。独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 (二九)"亡",唐本作"忘"。 (三0)唐晏曰:"'单'与'磾',古通用字。" (三一)"强",崇文本误作"疆",傅校改为"强"。 (三二)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正者,……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辞禄让赐,不受赠遗,衣服端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案:公羊传定公十二年:"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曷为帅师堕郈。帅师堕费?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于是帅师堕郈,帅师堕费。"何休注:"郈,叔孙氏所食邑。费,季氏所食邑。二大夫宰吏数叛,患之,以问孔子,孔子曰:'陪臣执国命,采长数叛者,坐邑有城池之固,家有甲兵之藏故也。'季氏说其言而堕之。故君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书者,善定公任大圣,复古制,弱臣势也。"陆氏所言,当指此事。疏又云:"传云:'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以此言之,三月之外违之明矣。"案:此即陆氏所谓"定公不觉悟,信季孙之计,背贞臣之策"者,盖陆氏得之春秋旧说,惜未能详之也。 (三三)器案:"拘弱"无义,疑当作"极弱",形近而误,太史公所谓:"余闻孔子称曰:'甚矣,鲁道之衰也。'"(见史记鲁周公世家)盖亦伤定、哀之间之不振也。程本"获"误"獾"。 (三四)丘山,喻重大。文选东方朔答客难:"功若丘山。"又陈孔璋檄吴将校部曲文:"故乃建丘山之功。"又作泰山,义同。文选杨子云解嘲:"功若泰山。"注:"韩子曰:'泰山之功,长立于国家。'" 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也(一),非得神灵之化,罢(二)云霁翳,令归山海,然后乃得睹其光明,暴天下之濡湿,照四方之晦冥(三)。今上无明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四),诛鉏(五)奸臣(六)贼子之党(七),解释凝滞(八)纰缪之结,然后忠良方直(九)之人,则得容于世而施于政(一0)。故孔子遭君暗(一一)臣乱,众邪在位,政道隔于三家(一二),仁义闭于公门(一三),故作公陵之歌(一四),伤无权力于世,大化(一五)绝而不通,道德施(一六)而不用,故曰:无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一七)。夫言道因权而立(一八),德因势而行,不在其位者(一九),则无以齐其政(二0),不操其柄者,则(二一)无(二二)以制其刚(二三)。诗云:"有斧有柯。"(二四)言何以治之也(二五)。 (一)唐晏曰:"按文选注引此二句同。"器案:史记褚先生补龟策传:"日月之明,而时蔽于浮云。"楚辞东方朔七谏:"浮云陈而蔽晦兮,使日月乎无光。"王注:"言谗佞陈列在侧,则使君不聪明也。"文选古诗十九首:"浮云蔽白日。"注:浮云之蔽白日,以喻邪佞之毁忠良。"注引新语此文,又引文子:"日月欲明,浮云盖之。"今本文子上德篇"盖"作"蔽"。又案:太平御览八引此二句同。 (二)宋翔凤曰:"'罢',子汇本、抄本并作'摆'。" (三)吕东莱曰:"大有感慨,而文有呼吸驰骤之法。" (四)宋翔凤曰:"'贞',子汇本、抄本并作'真'。"器案:公羊传庄公四年:"上无天子,下无方伯。"此即其义。 (五)"鉏",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拔萃作'锄',或体字。后不复出。 (六)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邪者,……三曰,中实颇险,外貌("貌"上本有"容"字,据治要删)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 (七)黄震曰:"第五篇云:'今上无明正(当作"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鉏奸臣贼子之党。'考其上文,虽为鲁定公而发,岂所宜言于大汉方隆之日乎?" (八)唐晏曰:"今汉魏本作'滞',此从范本,然实当作'蹛'。"器案:李本、程本、两京本、傅校本、唐本作""。寻史记平准书:"留蹛无所食。"索隐:"韦昭音滞,谓积也。又案古今字诂:'墆,今滞字。'则墆与滞同。"滞、、蹛、墆,音义并同。,俗别字。 (九)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正者,……二曰,虚心白意,进善通道,勉主以礼谊,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德行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六曰,国家昏乱,所为不道,然而敢犯主之颜,面言主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 (一0)论语为政:"施于有政。"集解:"施,行也。" (一一)"暗",汇函、品节、拔萃作"闇",古通。后不复出。 (一二)"三家",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拔萃作"王家",未可从。 (一三)礼记曲礼下:"不入公门。"论语乡党:"入公门。"孔疏、邢疏俱以君门释之。 (一四)"公陵之歌",唐本、汇函作"丘陵之歌",品节、拔萃作"公丘之歌"。唐晏曰:"按:邱陵之歌,今本家语有之,然未必可信。此引论语以证邱陵之歌,与孔注所云:'祸乱已成,吾亦无如之何"者义合,然则此亦古论语也。"文廷式曰:"案'无如之何'四字,当是公陵歌中之词。辨惑篇言鲁不能用孔子,而引斧柯之诗,此文言孔子政道隔于王家,仁义闭于公门,故作公陵之歌、则'无如之何'即公陵歌之词,犹龟山操言'手无斧柯,柰龟山何'也。伪孔安国论语注曰:'言祸难已成,吾亦无如之何。'本此意。"器案:家语无丘陵之歌,而孔丛子记问篇有之,其文曰:"哀公使人以币如卫迎夫子,而卒不能当,故夫子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阪,仁道在迩,求之若远,遂迷不复,自婴屯蹇。喟然回虑,题彼泰山,郁确其高,梁甫回连,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兹蔓延,惟以永叹,涕霣潺湲。'" (一五)尚书大诰:"肆予大诰,诱我友邦君。"文选王子渊四子讲德论:"观大化之淳流。"大化,谓广大之德化。 (一六)"施"疑当作"弛",谓弛废也。此涉上文"施于政"义形近而误耳。 (一七)论语卫灵公:"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俞樾曰:"按此引论语,与今本不同,句末有'夫'字,则'已矣夫'三字为句,翟氏灏作论语考异引此文不连'夫'字,疏矣。按下文云:'言道因权而立,德因势而行,不在其位者,则无以齐其政,不操其柄者,则无以制其刚。'此自说论语'吾末如之何'之义,句首不当用'夫'字,此'夫'字自属上读为论语之文。盖汉初论语与今本不同,犹上文引周易'二人同心,其义断金',今本周易皆作'其利断金',此亦可见汉初古本之异也。" (一八)王凤洲曰:"更转折。" (一九)论语泰伯:"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语又见宪问篇。彼文戒人之僭越,此则言无位者,无以齐其政也。 (二0)礼记王制:"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注:"教谓礼义,政谓刑禁。"正义:"齐其政者,谓齐其政令之事,当逐物之所宜,故云不易其宜。教主教化,故注云教谓礼义;政主政令,故注云政谓刑禁也。" (二一)宋翔凤曰:"明姜思复本、钟惺本、抄本从'齐夫用人'以下,至此二百廿八字,并错入慎微篇'人不堪其忧'句下,惟此及子汇本不误。"唐晏曰:"按此上文自'齐夫'至此二百二十八字,讹在第六篇'人不堪其忧'下,惟明人刻子汇本不误,此外,范氏天一阁本、何氏刻汉魏丛书本皆误,而何本妄改尤谬,不可复正,今依子汇本改正。" (二二)"无",拔萃误作"吾"。 (二三)"刚",唐晏曰:"疑当作'纲'。"器案:疑当作"罚"。韩非子二柄篇:"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又曰:"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者,言不异事也。为人臣者陈事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则罚,非罚小功也,罚功不当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罚,非不说于大功也,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大功,故罚。"陆氏此言,盖即本之韩子,"刚"者,"罚"字形近之误也。慎微篇云:"若汤、武之君,伊、吕之臣,因天时而行罚。""行罚","制罚",其义一也。 (二四)唐晏曰:"今诗无此句。"文廷式曰:"此逸诗也。" (二五)宋翔凤曰:"文选檄吴将校部曲注引此云:'有斧无柯,何以治之?'"丘琼山曰:此篇说忠佞难分,谗邪易惑,在人主辨之;而若此世道,令人击筑燕市,酣歌易水,涕泗交流。" 慎微(一)第六 (一)黄震曰:"慎微言谨内行。"戴彦升曰:"慎微篇言'修于闺门之内,行于纤微之事',故道易见晓,而求神仙者,乃避世,非怀道,此亦取鉴秦皇,而早有见于新垣平等之事也。"唐晏曰:"此篇义主革君心之非,乃祛仁义之蔽也。"器案:淮南子人闲篇:"圣人敬小慎微,动不失时。"王符潜夫论亦有慎微篇。 夫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先修于闺门之内,垂大名(一)于万世者必先行之于纤微之事(二)。是以伊尹负鼎,居于有莘之野,修道德于草庐之下(三),躬执农夫之作,意怀帝王之道,身在衡门(四)之里,志图八极之表,故释负鼎之志,为天子之佐,克夏立商,诛逆征暴,除天下之患,辟残贼之类,然后海内治,百姓宁(五)。曾子孝于父母,昏定晨省(六),调寒温,适轻重(七),勉之于糜粥(八)之间,行之于衽席(九)之上,而德美重于后世(一0)。此二者,修之于内,着之于外;行之于小,显之于大。 (一)"名",两京本误"夕",盖坏字也。 (二)唐晏曰:"按:文选注引作'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当世也'。"器案:文选张景阳杂诗注引作"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 (三)"居"原作"屈","道"原作"达",太平御览九九六引此文作"伊尹居负薪之野,修道德于茅庐之下",今据改正;"有莘"作"负薪",则不可从。孟子万章下:"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汤三使往聘之,既而翻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淮南子汜论篇:"伊尹之负鼎。"高诱注:"伊尹负鼎俎,调五味以干汤,卒为贤相。"战国策赵策下:"伊尹负鼎俎而干汤,姓名未着而受三公。"文选东方曼倩非有先生论:"伊尹蒙耻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注:"鲁连子曰:'伊尹负鼎佩刀以干汤,得意故尊宰舍。'"(又见汉书东方朔传。)(四)诗陈风衡门:"衡门之下。"毛传:"衡门,横木为门,言浅陋也。"释文引沈云:"此古文'横'字。" (五)唐晏曰:"按吕览、韩非皆以伊尹负鼎干汤,而孟子以为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墨子则云汤往见伊尹,诸说不同,此则兼取之。" (六)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注:"定安其床衽也,省问其安否何如。"正义:"定,安也。晨,旦也。应卧当整齐床衽,使亲体安定之后退,至明旦,既隔夜早来,视亲之安否何如。先昏后晨,兼示经宿之礼。" (七)太平御览四一三又七0七引尸子言孝子之事亲:"一夕五起,视亲衣之厚薄,枕之高低。"即此调寒温、适轻重之谓也。 (八)礼记月令:"孟秋之月,是月也,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注:"助老气也。"释名释饮食:"糜,煮米使糜烂也。" (九)礼记曲礼上:"请席何乡,请衽何趾。"注:"顺尊者所安也。衽,卧席也。坐问乡,卧问趾,因于阴阳。" (一0)唐晏曰:"按:吕览曾子曰:'养有五道,修宫室,按床笫,节饮食,养体之道也。'"按吕览见孝行览。 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之中,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一)。礼以行之,逊以出之。盖(二)力学而诵诗、书,凡人所能为也;若欲移江、河(三),动太山(四),故人力所不能也。如调心在己,背恶向善,不贪于财,不苟于利,分财取寡(五),服事(六)取劳,此天下易知之道,易行之事也,岂有难哉?若造父之御马(七),羿之用弩(八),则所谓难也。君子(九)不以其难(一0)为之也,故不知(一一)以为善也,绝(一二)气力,尚德也。 (一)唐晏曰:"此下一段,移于第五篇末也。"傅校本删去"是已"至"无以正其时夫"一大段。按:论语雍也:"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集解:"孔曰:'箪,笥也。'"正义:"按郑注曲礼云:'圆曰箪,方曰笥。'然则箪与笥方圆异,而此云'箪笥'者,以其俱用竹为之,举类以晓人也。"案:孟子离娄下亦云:"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 (二)"盖",傅校本作"夫",唐晏曰:"一本作'夫'。"案:李本作"夫"。 (三)说文水部:"江,江水出蜀湔氐徼外山,入海。从水工声。"又:"河,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发原注海。从水可声。" (四)后汉书冯衍传:"报书曰:'欲摇泰山而荡北海。'"注:"言不可也。孟子曰:'挟泰山而超北海也。'"引孟子文见梁惠王上。 (五)"寡"原作"宽",俞樾曰:"樾谨案:'宽'字无义,疑'寡'字之误。"唐本改"寡"云:"旧误作'宽'。"今从之。下文"以寡服众",天一阁本误作"宽",亦"寡"误作"宽"之证。 (六)服事,犹言服务公家之事。左传僖公二十一年:"以服事诸夏。"杜预注:"与诸夏同服王事。" (七)吕氏春秋分职:"夫马者,伯乐相之,造父御之,贤主乘之,一日千里。"高诱注:"造父,嬴姓,飞廉之子,善御,周穆王臣也。" (八)论语宪问:"羿善射。"集解:"孔曰:'羿,有穷国之君。"吕氏春秋具备篇注:"羿,夏之诸侯,有穷之君也,善射,百发百中。"今案:说文邑部:",夏后时诸侯夷羿国名也。"则有穷之字本作""也。唐晏曰:"按:'弩'当作'砮',矢镞也。禹贡之砮丹、砮磬,皆此物也。"器案:说文弓部:"弩,弓有臂者。"作"弩"自通,不必改作。 (九)"君子",原作"君以",别解"君"下有"子"字。傅校本"君以"作"君子"。今从之。 (一0)唐晏曰:"此处当有'而'字。" (一一)唐晏曰:"'知'当作'如',然仍有误。" (一二)器案:绝读如论语子罕"子绝四"之绝,邢昺疏云:"绝去四事。"绝气力者,即论语述而"不语怪力乱神"之谓也。下文"绝纤恶"之绝,义同。 夫目不能别黑白,耳不能别清浊,口不能言善恶,则所谓不能也。故设道者易见晓,所以通凡人之心,而达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故孔子曰:"道之不行也。"(一)言人不能行之(二)。故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三)我与尔有是夫。"(四)言(五)颜渊道施于世而莫之用。由(六)人不能怀仁行义,分别纤微,忖度(七)天地,乃苦身劳形(八),入深山,求神仙(九),弃二亲,捐骨肉,绝五谷(一0),废诗、书,背天地之宝,求不死之道,非所以通(一一)世防非者也。 (一)礼记中庸:"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 (二)唐晏曰:"此说中庸。" (三)"惟",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作"唯"、论语述而作"唯",古通。后不复出。 (四)论语述而文。集解:"孔曰:'言可行则行,可止则止,唯我与颜渊同。'" (五)"言",汇函、品节无。品节曰:"此篇专言神仙之不可求,不如建功立业。"唐晏曰:"此古论语说。'(六)"由",李本、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别解作"犹",古通。后不复出。 (七)诗小雅巧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八)文选司马长卿上林赋:"劳神苦形。"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劳筋苦骨。"韦弘嗣博奕论:"劳神苦体。"俱以劳苦对文为义,用法与此同也。 (九)杨子法言君子篇:"或问:人言仙者有诸乎?吁!吾闻虙羲、神农殁,黄帝、尧、舜殂落而死,文王毕,孔子鲁城之北,独子爱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无益子之汇矣。或曰:圣人不师仙,厥术异也。圣人之于天下,耻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实死也。或曰:世无仙,则焉得斯语?曰:语乎者,非嚣嚣也与?惟嚣嚣为能使无为有。或问仙之实。曰:无以为也,有与无,非问也。"杨子言当世为神仙说者之嚣嚣,即有以见求神仙者之非寥寥矣。汉书艺文志方技略列神仙凡十家,曰:"神僊者,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游求于其外者也,聊以荡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然而或者专以为务,则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非圣王之所以教也。孔子曰:'索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不为之矣。'" (一0)"谷",李本、子汇本、程本作"谷",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一)"通",唐晏曰:"疑误。" 若汤、武之君(一),伊、吕之臣,因天时而行罚,顺阴阳而运动(二),上瞻天文,下察人心,以寡(三)服众,以弱制强,革车三百(四)甲卒三千,征敌破众,以报大(五)雠,讨逆乱之君,绝烦浊之原,天下和平,家给人足(六),疋夫行仁,商贾行信,齐天地,致鬼神,河出图,洛出书(七),因是之道,寄之天地之间,岂非古之所谓得道者哉。 (一)杨升庵曰:"秦以韩终、徐福入海,往蓬莱,求不死之药,不还。时汉尚踵其弊,故以汤、武之君讽之。"品节曰:"即汤、武以美高祖,又讽以神仙之不可求。"唐晏曰:"按陆生生当秦时,睹始皇之求神仙,故有此言。" (二)后汉书梁统列传论:"夫宰相运动枢极,感会天人,中于道则易兴政,乖于务则难乎御物。" (三)"寡",天一阁本误"宽"。 (四)太平御览八二引尸子:"桀为琁室瑶台,象廊玉床,权天下,虐百姓;于是汤以革车三百乘,伐于南巢,收之夏宫,天下宁定,百姓和辑。"淮南子主术篇:"桀之力制觡伸钩,索铁歙金,椎移大牺,水杀鼋鼍,陆捕熊罴;然汤革车三百乘,困之鸣条,擒之焦门。"孟子尽心下:"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赵岐注:"革车,兵车也。虎贲,武士为小臣者也。"案:言武王伐纣,戎车三百,甲卒三千者,韩非子初见秦、战国策赵策、吕氏春秋简选及贵因、淮南子本经及主术、兵略、史记周本纪及苏秦传、风俗通义正失篇也;尚书牧誓作"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或谓"三千人",当从尚书作"三百人"。 (五)"大",唐晏曰:"一本作'夫'。" (六)家、人同义,详辽海引年拙撰"家""人"对文解。 (七)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正义:"春秋纬云:'河以通干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龙图发,洛龟书感。'河图有九篇,洛书有六篇。孔安国以为河图则八卦是也,洛书则九畴是也。" 夫播(一)布革(二),乱毛发,登高山,食木实(三),视之无优游之容(四),听之无仁义之辞,忽忽(五)若狂痴,推之不往,引之不来(六),当世不蒙其功,后代不见其才,君倾而不扶,国危而不持(七),寂寞而无邻,寥廓而独寐(八),可谓避世(九),而非怀道者也(一0)。故杀身以避难则非计也(一一),怀道而避世则不忠也(一二)。 (一)唐晏曰:"按:书'播弃黎老。'播训同。" (二)唐晏曰:"革,按衣裘也。"器案:"布革"疑当作"布泉",本书本行篇:"夫释农桑之事,入山海,采珠玑,捕豹翠,消力,散布泉,以极耳目之好,快淫侈之心,岂不谬哉?"文义与此相近,彼文作"散布泉",可参订也。 (三)列子周穆王篇:"阜落之国,其民食草根木实。"木实,即果实,汇函本作"食木食",未可从。 (四)文选班孟坚东都赋:"于是百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形神寂漠,耳目弗营,嗜欲之源灭,廉耻之心生,莫不优游而自得,玉润而金声。"班孟坚所谓"百姓莫不优游而自得",即陆氏所谓优游之容之具体内容也。 (五)汉书苏武传:"陵始降时,忽忽如狂。"文选司马子长报任少卿书:"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忽忽,犹今言神经失常。程本、天一阁本作"",未可从。 (六)淮南子修务篇:"或曰:无为者,寂然无声,漠然不动,引之不来,推之不往,如此者乃得道之像。" (七)论语季氏篇:"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邢昺疏:"言辅相人者,当持其主之倾危,扶其主之颠踬。" (八)"寥廓",汇函作"寤言",当出肊改。文选潘安仁西征赋:"古往今来,邈矣悠哉,寥廓惚恍,化一气而甄三才。"注:"寥廓惚恍,未分之貌也。鵩鸟赋曰:'寥廓忽荒。'"案:文选鵩鸟赋注:"寥廓忽荒,元气未分之貌。广雅曰:'寥,深也。廓,空也。'" (九)论语宪问:"贤者辟世。"皇侃义疏本作"避世"。邢昺疏曰:"谓天地闭则贤人隐,高蹈尘外,枕流漱石,天子诸侯,莫得而臣也。" (一0)文选范蔚宗后汉书二十八将传论:"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亦何可胜言。"注:"论语:'阳货谓孔子曰:怀其宝而迷其邦。'淮南子曰:'今至人生于乱世,含德怀道而死者众,天下莫知,贵其不言也。'" (一一)唐晏曰:"此正颜之推所谓'华山之下,白骨如邱'者也。" (一二)唐晏曰:"此孔圣所谓:'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也。'" 是以君子居乱世,则合道(一)德,采(二)微善,绝纤恶,修父子之礼,以及君臣之序,乃天地之通道,圣人之所不失也。故隐之则为道,布之则为文(三),诗在心为志,出口为辞(四),矫以雅僻(五),砥砺钝才,雕琢文彩(六),抑定(七)狐疑,通塞(八)理顺,分别然否,而情得以利,而性得以治,绵绵漠漠(九),以道制之,察之无兆(一0),遁之恢恢(一一),不见其行,不睹(一二)其仁,湛然未悟,久之乃殊,论思(一三)天地,动应枢机,(一四)俯仰进退,与道为依(一五),藏之于身,优游待时。故道无废而不兴,器(一六)无毁而不治。孔子曰:"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一七)言德行而其下顺之矣(一八)。 (一)"道",唐本作"圣"。 (二)"采",李本、程本、唐本、汇函、别解作"采",古通。后不复出。 (三)唐晏曰:"按古之居乱世者,所以自修如此,夫岂如七贤、八达之伦,托迹尘冥,然后为道耶!" (四)俞樾曰:"谨按'文'衍字。'隐之则为道,布之则为诗',两句相对。'在心为志,出口为辞',则承诗而言。"唐晏曰:"按毛诗序:'在心为志,发言为辞。'此必古说有然者。又按此与上文不接,疑其间必有误。" (五)唐晏曰:"按原误,当作'正邪僻'。" (六)宋翔凤曰:"本作'邪',依子汇改'彩'。"案:别解作"彩"。唐晏曰:"当作'雅'。" (七)唐晏曰:"'定'疑当作'止'。" (八)"通"原作"道",李本、子汇本、唐本作"通",今据改正。 (九)"绵绵",李本、子汇本、程本、汇函、别解作"绵绵",古通。后不复出。老子第六章:"绵绵若存。"荀子解蔽:"听漠漠而以为哅哅。"杨注:"漠漠,无声也。" (一0)文选魏都赋:"兆朕古今。"注:"兆犹机事之先见者也。" (一一)荀子解蔽:"恢恢广广,孰知其极。"文选陆士衡汉高祖功臣颂:"恢恢广野。" (一二)"睹",唐晏曰:"疑当作'施'。" (一三)文选班孟坚两都赋序:"朝夕论思。"谓讨论思考也。 (一四)易系辞上:"言行君子之枢机。"韩康伯注:"枢机,制动之主。"孔颖达疏:"枢谓户枢,机谓弩牙。言户枢之转,或明或暗;弩牙之发,或中或否;犹言行之动,从身而发,以及于物,或是或非也。" (一五)宋翔凤曰:"'道'下本缺二字,别本作'为依',子汇本作'为俱','依'与韵协。"案:傅校本、唐本、别解作"为俱"。 (一六)易系辞上:"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此文以"道""器"对言本之。 (一七)文廷式曰:"此引孝经。"案:此开宗明义章文也。 (一八)王凤洲曰:"昔汉武好神仙,有上元夫人三天上元之官谓武帝曰:'汝好道乎!数招方士,登山祀神,亦为勤矣。然汝胎性暴,胎性淫,胎性奢,胎性酷,胎性贼,五者截身之刀锯,刳命之斧斤,虽志长生,不能遣兹五难,亦何为损性而自劳乎?'诵此,乃知求神仙,不如建功立业。彼有金丹玉液,控鹤餐霞,鸡鸣天上,犬吠云中者不必论,而沙丘、五柞,只为天下笑耳。世之甘心焉者,可不省乎!"又曰:"抱朴子云:'求仙者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但务方术,终不得长生也。'乃知求神仙而不思建功立业,谬矣。"唐晏曰:"按此似引孝经而不言孝经,与无为篇引孔子曰'移风易俗'同,所当阙疑者也。此篇讹脱最甚,上下文往往不贯,无从取正,后之读者详之矣。" 资质(一)第七 (一)黄震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戴彦升曰:"资贤("贤",今本误作"执",依玉海及汉志考改)篇虑贤才之不见知,而归责于观听之臣不明,谓公卿子弟、贵戚党友无过人之才,在尊重之位,此终汉世之弊也。"唐晏曰:"此篇义主求贤以自辅。按玉海作'资贤',汉魏丛书(按所据为何本)作'资执',皆误,今从范本。"案:李本、程本、两京本、傅校本亦作"资质"。 质美者以通为贵,才良者以显为能(一)。何以言之?夫(二)楩柟(三)豫章,天下之名木也(四),生于深山之中(五),产于(六)溪谷之傍(七),立则为大山(八)众木之宗(九),仆则为万世之用(一0),浮于山水之流,出于冥冥之野(一一),因江、河之道,而达于京师(一二)之下(一三),因斧斤之功,得舒其文色(一四),精捍(一五)直理,密致博通,虫蝎不能穿,水湿不能伤,在高柔(一六),入地坚强,无膏泽而光润生,不刻画(一七)而文章成,上为帝王之御物(一八),下则赐公卿,庶贱而(一九)得以备器械(二0);闭绝以关梁(二一),及隘于山阪之阻,隔于九(二二)之堤,仆于嵬崔之山,顿于窅冥之溪(二三),树蒙茏(二四)蔓延而无间,石崔嵬崭岩(二五)而不开(二六),广者无舟车之通(二七),狭者无步担(二八)之蹊,商贾所不至,工匠所不窥(二九),知者所不见,见者所不知,功弃而德亡,腐朽而枯伤,转于百仞之壑,惕然而独僵(三0),当斯之时(三一),不如道傍之枯杨。(三二)结屈(三三),委曲不同,然(三四)生于大都(三五)之广地,近于大匠(三六)之名工(三七),材器制断(三八),规矩度量,坚(三九)者补朽,短者续(四0)长,大者治樽,小者治觞(四一),饰以丹漆(四二),斁(四三)以明光,上备大(四四)牢,春秋礼庠,褒以文采(四五),立礼矜庄,冠带正容,对酒行觞(四六),卿士列位,布陈宫堂,望之者目眩,近之者鼻芳。故事闭(四七)之则绝,次(四八)之则通,抑之则沈,兴之则扬,处地(四九)楩梓,贱于枯杨(五0),德美非不相绝也(五一),才力(五二)非不相悬也(五三),彼则槁枯(五四)而远弃,此则为宗庙之瑚琏者(五五),通与不通也。 人亦犹此。(五六)(一)宋翔凤曰:"治要'能'作'大'。"吴康斋曰:"首二句一篇冒头。"器案:文以"通""显"对言,与达同义。礼记聘义:"孚尹旁达。"正义:"达者,通显之名也。" (二)宋翔凤曰:"'何以言之夫'五字,治要无。" (三)宋翔凤曰:"'柟',治要作'梓'。"器案:文选刘公干公燕诗注、又司马绍统赠山涛诗注两引俱作"楩梓"。尸子佚文:"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据艺文类聚八八引)淮南子修务篇:"楩柟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后知,故可以为棺舟。"汉书司马相如传:"楩柟豫章。"师古曰:"楩,即今黄楩木也。" (四)宋翔凤曰:"'也'字依治要增。"陈懿典曰:"托谕用木说出士之通塞,信哉,用舍有数也。"张东沙曰:"材木以大而成大用,如贤才之通显,立喻亲切有味。" (五)宋翔凤曰:"治要无'于'字。" (六)宋翔凤曰:"'产于'二字治要无。" (七)"傍",唐本作"旁",古通,后不复出。 (八)"大山",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品节、折中、别解作"太山",宋翔凤曰:"二字治要无。" (九)"宗",宋翔凤曰:"治要作'珍'。"器案:文选刘公干公燕诗注引作"珍"。 (一0)宋翔凤曰:"治要无'万'字'之'字。"唐晏曰:"案文选注引作'楩梓仆则为世用'。"案见赠山涛诗注。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无此二句。" (一二)公羊传桓公九年:"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以众大之辞言之。"白虎通京师:"京师者何谓也?千里之邑号也。京,大也;师,众也;天子所居,故以大众言之。明什倍诸侯,法日月之经千里。春秋传曰:'京师,天子之居也。'"王制曰:"天子之田方千里。'"独断上:"天子所都曰京师。京,水也,地下之众者,莫过于水,地上之众者,莫过于人。京,大;师,众也。故曰京师也。" (一三)宋翔凤曰:"'之下'二字治要无。" (一四)宋翔凤曰:"此二句本作'因于斧斤之功,舒其文彩之好',依治要改。"说文斤部:"斤,斫木斧也,象形。斧,所以斫也。"王筠句读曰:"斤之刃横,斧之刃纵,其用与锄镢相似,玄应引贾逵国语注:'斤,镢也。'" (一五)"捍",傅校本作"悍",天一阁本误"扬"。案:史记游侠郭解传:"解为人短小精悍。"则"捍"亦"悍"之误也。 (一六)"",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品节、折中、拔萃、别解作"软",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七)"画",两京本误作"昼"。 (一八)"御物",原作"物",各本俱作"御物",今改正。 (一九)"而",宋翔凤曰:"本作'不',依治要改。" (二0)俞樾曰:"樾谨案:宋氏翔凤据群书治要改'不'字为'而'字,'不'字是'而'字非也。此当于'卿'字绝句,上者为帝王御物,下者犹以赐公卿,则庶贱固不得而用之矣。此正见楩柟豫章之为天下名木也。治要不达此意,改'不'字为'而',殊非其旨,宋氏从之,误矣。"唐晏曰:"与下文不接,疑有夺文尔。" (二一)宋翔凤曰:"'闭绝以关梁',五字治要无。"案:折中夺"闭"字,折中、拔萃无"以"字,汇函、拔萃"关"误"开"。楚辞宋玉九辩:"关梁闭而不通。" (二二)器案:此文以与堤连言为义,治要又作"九派",则亦水泽之类。文选杨子云甘泉赋:"陈众车于东坑兮。"如淳曰:"东坑,东海也。苦庚切。"说文水部:"沆,大水也。从水亢声。一曰,大泽貌。"系传引博物志:"停水,东方曰都,一名沆。"太平御览七○引述征记:"齐人谓湖曰沆。"后汉书马融传广成颂:"弥纶坑泽。"皆谓坑或沆为水泽之类也。文选班孟坚西京赋:"绝坑踰斥。"李善注:"坑音刚。"楚辞九歌大司命:"导帝之兮九坑。"坑与翔、阳为韵,旧校:"'坑'一作"坑'。""九坑"当即"九",以陆氏为楚人而楚言也。其字从水,从土,或从阜亢声,其义与斥泽同类,传写误从山,而于是王逸注大司命以"九州之山"为说,古文苑又径改作"冈",颜师古注汉书杨雄传上云:"坑,大阜也,读与冈同。"俱非也。 (二三)宋翔凤曰:"治要作'及其戾于山陵之阻,隔于九派之间,仆于块磥之津,顿于窈窕之溪'。"案:论衡超奇篇:"极窅冥之深。"谓深窅而幽冥也。 (二四)"蒙茏",李本、两京本、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唐本、折中、别解作"蒙笼",同。汉书晁错传:"草木蒙茏。"师古曰:"蒙茏,覆蔽之貌也。" (二五)"崭岩",唐本作"崭岩",汇函、品节、拔萃作"崭",并通。文选班孟坚西都赋:"蹶岩。"李善注:"毛苌诗传曰:'岩,高峻之貌也。'" (二六)宋翔凤曰:"十六字治要无。" (二七)"通",宋翔凤曰:"治要作'道'。" (二八)"步担",宋翔凤曰:"治要作'徒步'。"案: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担"作"檐",集韵以为"担"之或体字。 (二九)宋翔凤曰:"十字治要无。" (三0)宋翔凤曰:"廿一字治要无。"案:汇函、品节、拔萃"僵"误"强"。李为霖曰:"此喻贤者不遇,老于沟壑,不如卑贱见收,令人三复兴叹。" (三一)宋翔凤曰:"治要'时'下有'尚'字。" (三二)文选宋玉高唐赋:"砾磥磥而相摩兮。"文与此相类,彼以磥磥形容砾石之众多,此则以形容枯杨根株之盘互臃肿也。 (三三)"结屈",李本、子汇本、天一阁本、折中作"诘屈",汇函、品节、拔萃作"佶屈",并同音通借,诘屈,谓根株之屈曲也。 (三四)宋翔凤曰:"九字治要无。" (三五)左传隐公元年:"大都不过参国之一。"又闵公二年:"大都耦国。"史记货殖传:"通邑大都。"大都,犹今言大城市。 (三六)孟子告子上:"大匠能诲人以规矩。"又尽心上:"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大匠,木工之长。 (三七)宋翔凤曰:"'工'下本有'则'字,依治要删。" (三八)宋翔凤曰:"'断',子汇作'斲'。"案:折中亦作"斲"。 (三九)宋翔凤曰:"'坚',治要作'贤'。" (四0)宋翔凤曰:"'续',治要作'接'。" (四一)唐晏曰:"按庄子:'何不虑以为大尊?'韩诗说:'总名曰爵,其实曰觞。'是尊大而觞小。" (四二)文选张茂先励志诗:"如彼梓材,弗勤丹漆。" (四三)宋翔凤曰:"按'斁'与'剫'通。"唐晏曰:"案毛传:'斁,盛也。'又疑'泽'之假借也。"器案:尚书梓材:"惟其涂丹。"孔颖达正义:"二文皆言斁,即古涂字。"阮元校勘记曰:"卢文弨云:'斁乃之讹。'赵佑云:'说文字下引周书曰:惟其丹。孔疏盖本此,即古涂字四字,当为疏中之注。'案斁当作,固为有据,但孔疏自据梅氏所上之本,非本说文也。"今案:说文丹部下段玉裁注云:"杍材文。,孔颖达正义本作斁,卫、包改作涂,俗字也。"宋人集韵径改周书之为斁,云:"斁,涂也。周书:'斁丹。'"据此,则斁乃涂字,此为古文之见于疏者。群经音辨二部:"斁,涂也。音徒。书:'惟其斁塈茨。'又同路切。"此亦据疏改经文也。唐晏以盛释之,非是。明光,谓丹漆之光辉。文选谢灵运入彭蠡湖口诗:"金膏灭明光。" (四四)"大牢",李本、唐本、汇函作"太牢"。 (四五)"采",李本、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折中、拔萃作"彩",古通。后不复出。 (四六)说文酉部:"酌,盛酒行觞也。"段玉裁注:"盛酒于觯中以饮人曰行觞。" (四七)"闭",原作"闲",唐本、汇函、折中、拔萃作"闭",今从之。李本作"",即"闲"之俗别字。上文云:"闭绝以关梁。"汉书李寻传:"闭绝私路。" (四八)"次",子汇本、唐本、折中作"吹",不可据。次谓次序也。 (四九)"处地",折中作"剧地",不可据。处地,谓出产之地也。 (五0)陈懿典曰:"音韵协律。"翟昆湖曰:"讥刺卑贱小人之见录,快心。"文廷式曰:"此节文似赋颂,楚人固渐染屈、宋之流风也。"唐晏曰:"按此篇用韵,同、通、工与杨、堂并用,异于三百篇,西汉以下之音也。"器案:汉书艺文志诗赋略于屈赋之属之下即列陆赋之属,着录陆贾赋三篇,亡。文心雕龙才略篇曰:"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辨之富矣。"陆赋今不可得见矣,读新语之文,不翅尝鼎一脔矣。 (五一)丘琼山曰:"转得有情。"器案:"相绝"与下文"相悬"互文见义,或以"悬绝"并言者,如文选李少卿答苏武书:"步马之势,又甚悬绝"是也。悬绝,犹今言差距甚大。文选左太冲吴都赋:"西蜀之于东吴,小大之相绝也。"即谓小大相距甚远。荀子荣辱篇:"以夫桀、跖之道,是其为相县也,岂直夫刍豢之县糟糠尔哉?"县同悬。白虎通礼乐篇:"贫富不相悬也。"文选嵇叔夜养生论:"至于树养不同,则功收相悬。"义俱与此相同。 (五二)"才力",唐本作"才美",肊改。 (五三)宋翔凤曰:"自'饰以丹漆'以下九十字,治要无。" (五四)"槁枯",宋翔凤曰:"治要作'枯槁'。" (五五)"之瑚琏者",宋翔凤曰:"本作'之器者',依治要改。"今案:论语公冶长:"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集解:"包曰:'瑚琏,黍稷之器,夏曰瑚,殷曰琏,周曰簠簋,宗庙之器贵者。'" (五六)宋翔凤曰:"本作'通与不通,亦如是也',依治要改。"杨廉夫曰:"下言高贤大良不为用,文机得心应手。"唐晏曰:"以上以木之材,喻人之才;以下专言人才之用与否。" 夫穷泽之民,据冰接耜(一)之士,或怀不羁之能(二),有禹、皋陶之美(三),纲纪存乎身,万世之术藏于心(四);然身不容于世,无绍介通之者也(五)。公卿之子弟,贵戚之党友(六),虽无过人之能(七),然身在尊重之处,辅之者强而饰之众也(八),靡不达也。 (一)"接耜",宋翔凤曰:"本作'嗝报',依治要改。"傅校"嗝"作"嗃"。析中曰:"嗝音革,鸣也。"唐晏曰:"按:'嗝'疑是''之假借字,说文:'裘里也,以缯附(原误"傅")于革也。'报'当作'服'。"案:嗝报不见他书,从宋校依治要改正。 (二)"能",宋翔凤曰:"本作'才',依治要改。"今案: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皁。"李善注:"不羁,谓才行高远,不可羁系也。" (三)宋翔凤曰:"本作'身有尧、舜、皋陶之美',依治要改。"今案:汇函、金丹、折中、拔萃"身"作"具"。品节、金丹、折中、拔萃"皋陶"作"禹、皋"。 (四)宋翔凤曰:"治要无此十二字。"器案:韩非子难一:"万世之利也。"史记晋世家作"万世之功",说苑权谋作"百世之谋",术也,谋也,功也,利也,其义一也,犹今言长远利益也。 (五)宋翔凤曰:"本作'然身不用于世者之通故也',依治要改;别本作'不用于世者,无使之通故也'。"器案:汇函、别解作"身不用于世者,才之不通故也",金丹作"身不用于世者,不通故也",折中作"身不用于世者,莫为之通也",皆出肊改。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注引作"穷泽之民,身不容于世,无绍介通之",与治要合。 (六)汉书孔光传:"不结党友。"又杜周传:"方进复奏立党友。"此东汉朋党之滥觞也。 (七)"能",宋翔凤曰:"本作'才',依治要改。" (八)宋翔凤曰:"本作'然在尊重之位者,辅助者强,饰之者巧',依治要改。"今案:汇函、金丹本又作"然在尊位之重者",亦以肊为之耳。 昔扁鹊居宋(一),得罪于宋君,出(二)亡之卫,卫人有病将死者,扁鹊至其家,欲为治之。病者之父谓扁鹊曰:"言子病甚(三)笃,将为(四)迎良医治(五),非子所能治也。"退而不用,乃使灵巫(六)求福请命,对扁鹊而咒,病者卒死,灵巫不能治也(七)。夫扁鹊天下之良医,而不能与灵巫争用者,知与不知也(八)。故事求远而失近(九),广藏而狭弃,斯之谓也。 (一)折中无"居宋"二字。姚大章曰:"扁鹊、宫之奇、鲍丘三人,事虽不同,其不遇一也。"器案:史记扁鹊传:"扁鹊者,勃海郡郑人也,姓秦氏,名越人。"集解、索隐俱谓"郑"当作"鄚"。正义:"家于卢国,因命之曰卢医也。"扬子法言重黎篇:"扁鹊,卢人也,而医多卢。"注:"太山卢人。"淮南子齐俗篇高诱注:"扁鹊,卢人,姓秦,名越人,赵简子时人。"史记正义又云:"黄帝八十一难序云:'秦越人与轩辕时扁鹊相类,仍号之为扁鹊。'"案汉书艺文志方技略经方:"泰始黄帝扁鹊俞拊方二十三卷。"注:"应劭曰:'黄帝时医也。'"寻轩辕本纪:"帝乃着内外经,……又有扁鹊、俞跗二臣定脉方。"盖秦越人以医名,时人以古之名医谥之,扁鹊传所谓"在赵者名扁鹊"是也。史记载扁鹊与赵简子事,谓当晋昭公时,索隐正之,云:"案左氏,简子专国,在定、顷二公之时,非当昭公之世,且赵系家叙此事,亦在定公之初。"则当周景王、敬王之世也。战国策秦策上载医扁鹊见秦武王,秦武王元年,当周赧王五年,相去二百余年。扁鹊传又言:"秦太医令李醯自知伎不如扁鹊也,使人刺杀之。"则鹊之死久矣。盖善医之人,古皆称为扁鹊,犹善射之人,古皆称为羿矣。淮南子俶真篇:"是故虽有羿之知,而无所用之。"高诱注:"是说上古之时也,但甘卧治化自行,故曰'虽有羿之知,其无所用之'。是尧时羿善射,能一日落九乌,缴大风,杀窫窳,斩九婴,射河伯之知巧也,非有穷后羿也。"盖高氏已知羿非一人也。论语宪问:"羿善射。"孔注曰:"羿,有穷国之君,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杀之。"左传襄公四年载其事云:"昔夏后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氏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则有穷之君亦以善射名羿也。孟子告子:"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赵注:"羿,古之善射者。"又尽心篇:"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以羿兴大匠对言,明古之善射之人皆称为羿矣。与古之善医之人皆称为扁鹊,其事正相比也。 (二)折中无"出"字。 (三)折中无"甚"字。 (四)"为",天一阁本、品节作"谓",古通。折中无"为"字。 (五)折中无"治"字。唐晏曰:"("治")疑衍,否则下有'之'字。" (六)灵巫,犹言神巫,墨子迎敌祠:"徙外宅诸名大祠,灵巫或祷焉。" (七)唐晏曰:"案此事别无所考见。"器案:史记扁鹊传云:"信巫不信医,亦不治也。" (八)陈懿典曰:"又以扁鹊结出知不知意,甚有关键,有照应。" (九)孟子离娄上:"道在迩而求之远。" 昔宫(一)之奇为虞公画计,欲辞晋献公璧马之赂,而不假之夏阳之道(二),岂非金石之计哉(三)!然虞公不听者,惑于珍怪之宝也(四)。 (一)"宫",宋翔凤本误作"公"。 (二)左传僖公二年:"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宝也。'对曰:'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公曰:'宫之奇存焉。'对曰:'宫之奇之为人也,懦而不能强谏,且少长于君,君昵之,虽谏,将不听。'乃使荀息假道于虞,曰:'冀为不道,入自颠軨,伐鄍三门;冀之既病,则亦唯君故。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以侵敝邑之南鄙;敢请假道以请罪于虢。'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奇谏,不听,遂起师。夏,晋里克、荀息帅师会虞师伐虢,灭下阳。"又五年:"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翫,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公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从,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偪乎?亲以宠偪,犹尚害之,况以国乎?……'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八月,晋侯围上阳。……冬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下阳,公羊、谷梁俱作夏阳。 (三)后汉书冯衍传:"故信庸庸之论,破金石之策。"注:"金石以谕坚。"金石之计,犹言金石之策也。 (四)唐晏曰:"按谷梁传,晋以璧马假道,宫之奇谏曰:'晋国之使者,其辞卑而币重,必不便于虞。'虞公弗听。" 鲍丘(一)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二)之下,而不录于世(三),利口(四)之臣害之也(五)。 (一)戴彦升曰:"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申公以诗、春秋授,而瑕邱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当作"质")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文廷式曰:"鲍丘俟考。"唐晏曰:"盐铁论:'李斯与包邱子俱事荀卿,包邱子不免瓮牖蒿庐。'按即浮邱伯。"器案:盐铁论毁学篇:"昔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据万乘之权,以制海内,功侔伊、望,名巨太山;而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庐,如潦岁之蛙,口非不众也,卒死于沟壑而已。"案太平御览八四一引盐铁论作"鲍邱子",汉书楚元王交传:"俱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刘向孙卿书录:"春申君死,而孙卿废,因家兰陵,李斯尝为弟子,已而相秦,及韩非号韩子,又浮丘伯皆受业为名儒。"鲍、包、浮,一音之转。 (二)"蒿庐",原作"嵩庐",今改正。唐晏曰:"疑当作'蒿'。"器案:盐铁论毁学篇:"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庐。"即本陆氏此文,今据改正。史记褚先生东方朔传:"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寻周礼地官载师职:"以宅田土田贾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远郊之地。"注:"故书'郊'或为'蒿'。"然则蒿庐盖谓郊外之庐,"伏处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即下文所谓"弃于野"、"或隐于田里"也。 (三)录,录用,齿录。后汉书袁绍传:"广罗英雄,弃瑕录用。" (四)论语阳货:"恶利口之覆邦家者。"集解:"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国家。'"孟子尽心下:"恶利口。" (五)胡雅斋曰:"三段或借类相形,或援引作证,意愈真愈妙。" 凡人莫不知善之为善,恶之为恶;莫不知学问之有益于己,怠戏之无益于事也(一)。然而为之者情欲放溢,而人不能胜其志也。人君莫不知求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贤圣或隐于田里,而不预国家之事者,乃观听之臣(二)不明于下,则闭塞之讥归于君(三);闭塞之讥归于君,则忠贤之士弃于野;忠贤之士弃于野,则佞臣之党存于朝;佞臣之党存于朝,则下不忠于君;下不忠于君,则上不明于下;上不明于下,是故天下所以倾覆也(四)。 (一)李为霖曰:"又一转,更有遐思。" (二)观听之臣,即耳目之臣。尚书益稷:"臣作朕股肱耳目。"孔颖达正义:"言己动作视听,皆由臣也。"又冏命:"充耳目之官。"孔氏传:"充备侍从,在视听之官。" (三)吕东莱曰:"连环结锁,神妙。" (四)王凤洲曰:"此篇言人才之通塞有数,惟人主不明,故贤者弃逐,不才者通显,其借喻俱照出正意,所谓'喻而非喻,真而非真'者。至叙事空阔,总说关锁尤高。"李为霖曰:"君子抱道自处,故以道为屈伸,非汤、武为之君,终不遇也。小人以容悦逢君,虽庸君世主无不合,所以常遇。篇中以大木枯杨立喻至切,何也?获大木难,枯杨便也。且叙事娴美,关锁尤高。" 至德(一)第八 (一)黄震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戴彦升曰:"至德、怀虑二篇,称晋厉、齐庄、楚灵、宋襄、鲁庄,盖着古成败之国,而警乎马上得天下之言也。"唐晏曰:"此篇主修德。"器案:孝经开宗明义章:"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后有广至德章,即以"顺民"为言。陆氏此文,言至德在得民,亦儒家之旨也。 夫欲富(一)国强(二)威,辟(三)地服远者,必得之于民;(四)欲建(五)功兴誉,垂名烈,流荣华者(六),必取之于身。故(七)据万乘之国(八),持百姓之命,苞山泽之饶,主(九)士众之力,而功不存乎(一0)身,名不显于世者,乃(一一)统理之非也。 (一)"富",宋翔凤曰:"本作'建',据治要改。" (二)"强",李本、程本、两京本、品节、拔萃误作"疆"。 (三)"辟",宋翔凤曰:"本作'辟',据治要改。"案:天一阁本作"辟"。汇函曰:"与'辟'同。" (四)品节曰:"此言立功成名在得民,在治身,不在威武。"李为霖曰:"得民则国强,治身则功立,故下以君子为治之道立言,又以四君之失证之,开合有法。" (五)"建",宋翔凤曰:"本作'立',据治要改。" (六)宋翔凤曰:"本作'垂名流光显荣华者',依治要改。" (七)"故",别解作"夫"。 (八)宋翔凤曰:"治要作'千乘之众'。" (九)"主",别解作"王",天一阁本、唐本作"至",俱误。本行篇:"主九州之众。"用法与此同。 (一0)"存乎",宋翔凤曰:"本作'在于',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无'乃'字。" 天地之性,万物之类,怀德(一)者众归之,恃刑(二)者民畏之,归之则充(三)其侧,畏之则去其域(四)。故设刑者不厌轻,为德者不厌重,行罚者不患薄,布赏者不患厚(五),所以亲近而致远也(六)。 (一)宋翔凤曰:"'怀德'本作'儴道',子汇本、抄本作'穰道',依治要改。"唐晏曰:"按尔雅释诂:'儴,因也。'按亦所谓'着秦之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是。" (二)"刑",汇函、品节、拔萃误作"形"。 (三)"充",宋翔凤曰:"本作'附',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域',治要作'城'。"金丹曰:"此即得道者多助之意。" (五)盐铁论周秦篇:"故高皇帝约秦苛法,慰怨毒之民,而长和睦之心,唯恐刑之重而德之薄也。"读此文,知汉高之省刑,盖亦受陆生之影响矣。 (六)宋翔凤曰:"'远'上本有'疏'字,依治要删。"唐晏曰:"即悦近来远意。" 夫形(一)重者则心烦(二),事众者则身劳(三);心烦者则刑罚纵横而无所立,身劳者则百端回邪(四)而无所就。是以君子之为治也(五),块(六)然若无事,寂然若无声(七),官(八)府若无吏(九),亭落(一0)若无民,闾里不讼于巷(一一),老幼不愁于庭(一二),近者无所议,远者无所听(一三),邮(一四)无夜行之卒(一五),乡(一六)无夜召之征(一七),犬不夜吠,鸡(一八)不夜鸣,耆老甘味(一九)于堂,丁男(二0)耕耘于野(二一),在朝者(二二)忠于君,在家者孝于亲;于是赏善罚恶而润色(二三)之,兴辟雍庠序而教诲之(二四),然后贤愚异议,廉鄙异科,长幼异节,上下有差(二五),强弱相扶,大小相怀,尊卑相承,雁行(二六)相随,不言而信(二七),不怒而威(二八),岂待(二九)坚甲利兵(三0)、深牢刻令(三一)、朝夕切切(三二)而后行哉(三三)? (一)"形",宋翔凤曰:"治要作'刑'。"案:子汇本、金丹亦作"刑"。 (二)"心烦",宋翔凤曰:"本作'身劳',依治要改。"今案:楚辞屈原卜居:"心烦虑(一作"意")乱,不知所从。"注:"迷所着也。一云,迷瞀眩也。" (三)"身劳",宋翔凤曰:"本作'心烦',依治要改。"真西山曰:"精言可诵。" (四)礼记乐记:"回邪曲直,各归其分。"正义:"回谓乖违,邪谓邪辟。"回邪、回邪同。 (五)庄九微曰:"得天下者得其民,民不可以刑罚威,而可以道德聚,其知本之论乎!" (六)"块",宋翔凤曰:"治要作'混'。"案:谷梁传僖公五年:"块然受诸侯之尊。"注:"块然,安然也。" (七)宋翔凤曰:"治要无两'若'字。文选注廿六引新语曰:'君子之治也,混然无事,寂然无声。'"案:文选注见潘安仁在怀县作诗。茅鹿门曰:"韵语铿铿。" (八)"官",李本误"宫"。 (九)宋翔凤曰:"治要'吏'作'人'。"唐晏曰:"意林作'事'。"黄东发曰:"盛治气象。"金丹曰:"言政尚易简,不事烦苛也。" (一0)周广业曰:"汉书:'秦制,十里一亭。'广雅:'落,居也。'李贤曰:'今人谓院为落。'"器案:北方乡村率以某格庄、某各庄为名,各、格亦落之音转也。 (一一)器案:讼于巷,即所谓"庶人议"也。史记始皇本纪:"三十四年,李斯议烧诗、书、百家语云:'入则心非,出则巷议。'"盐铁论相刺篇:"鄙人不能巷言面违。"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如淳注曰:"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说之。"曰巷讼,曰巷议,曰巷言,曰巷语,其义一也。 (一二)宋翔凤曰:"意林引云:'犬不夜吠,鸡不夜鸣,家若无声,官府若无事,亭落若无人,闾里不讼,老者不愁,君子之治也。'按:'家'当作'寂',古文作''。"今案:意林本作"耆老",不作"老者"。 (一三)宋翔凤曰:"治要无'闾里'以下廿二字。" (一四)宋翔凤曰:"'邮'下本有'驿'字,依治要删。"器案:天一阁本、唐本"邮"下有"亭"字,亭已见上文,不应复重。后汉书郭太传注、续汉书舆服志上注引风俗通:"汉改邮为置,置者,度其远近之间置之也。今吏邮书传府督邮职掌此。" (一五)"卒",宋翔凤曰:"本作'吏',依治要改。" (一六)宋翔凤曰:"'乡'下本有'闾'字,依治要删。" (一七)"召",宋翔凤曰:"本作'名',依治要改。"案:子汇本、品节、金丹作"召"。 (一八)"鸡",宋翔凤曰:"本作'乌',抄本作'鸟',依治要、意林改。"唐本作"鸟",云:"意林作'鸡'。" (一九)甘味,即老子四十三章"甘其食"之意。史记苏秦传:"食不甘味。" (二0)史记主父偃传:"发天下丁男以守河北。"汉书严安传:"丁男被甲。"案史记项羽本纪:"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寻上文云:"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集解:"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储,故二十三年而后役之。'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各从其父畴内学之。高不满六尺二寸以下为罢癃。汉仪注: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驰战阵。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为庶民,就田里。'"然则丁壮盖谓年满二十三之人,亦即所谓正也。 (二一)宋翔凤曰:"本作'老者息于堂,丁壮者耕耘于田',依治要改。"金丹曰:"此段言养民之政。" (二二)宋翔凤曰:"治要无'者'字,下同。" (二三)论语宪问:"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邢昺疏:"修饰润色,皆谓增修使华美也。" (二四)金丹曰:"此段言教民之政。" (二五)"有差",金丹作"异差"。 (二六)诗郑风大叔于田:"两骖雁行。"正义:"如雁之行相次序也。"文选丘希范与陈伯之书:"雁行有序。"注:"应劭汉官仪:'典职杨乔纠羊柔曰:柔知丞郎,雁行有序。'" (二七)宋翔凤曰:"治要作'虽不言而信诚'。" (二八)宋翔凤曰:"'威'下治要有'行'字。"唐晏曰:"按古韵,科、差、随固协,怀与威亦协,而从无二音并用者,此亦汉初音变也。" (二九)"待",宋翔凤曰:"本作'恃',依治要改。" (三0)孟子梁惠王上:"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 (三一)"深牢刻令",宋翔凤曰:"本作'深刑刻法',依治要改。" (三二)论语子路:"朋友切切偲偲。"集解:"马曰:'切切偲偲,相切责之貌。'" (三三)王浚川曰:"一反绾上有力。"廖安止曰:"应前穰道(今改"怀德")众归之。" 昔者(一),晋厉(二)、齐庄(三)、楚灵(四)、宋襄(五),乘(六)大国之权,杖(七)众民之威,军师横出,陵轹(八)诸侯,外骄敌国,内刻(九)百姓,邻国之雠结于外,群臣(一0)之怨积于内,而欲建金石之统(一一),继(一二)不绝之世,岂不难哉?故宋襄死于泓(一三)之战(一四),三君弒于臣(一五)之手(一六),皆轻师尚威(一七),以致(一八)于斯,故春秋重而书之,嗟(一九)叹而伤之。三君强其威而失其国(二0),急其刑而自贼,斯乃去事之戒,来事之师也(二一)。 (一)宋翔凤曰:"本无'者'字,治要有。" (二)晋厉公,景公之子,名寿曼,一作州满,其作州蒲者,误也,见史记晋世家。 (三)齐庄公名光,见史记齐太公世家。 (四)楚灵王名围,见史记楚世家。 (五)宋襄公名兹甫,见史记宋微子世家。 (六)"乘",宋翔凤曰:"本作'秉',依治要改。" (七)"杖",汇函作"仗"。 (八)史记楚世家:"陵轹中国。"字亦作"辚轹",史记司马相如传:"观徒车之所辚轹。"正义:"辚,践也。轹,辗也。" (九)"刻",宋翔凤曰:"本作'克',子汇本、抄本并作'克',从治要改。" (一0)"群臣",宋翔凤曰:"本作'臣下',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统'本作'功',依治要改。"器案:金石,谓所建统绪,可铭之金石。吕氏春秋求人篇:"功绩铭乎金石。"高诱注:"金,钟鼎也。石,丰碑也。"文选曹子建与杨德祖书:"留金石之功。"注:"吴越春秋:'乐师谓越王曰:君王德可刻金石。'" (一二)"继",宋翔凤曰:"本作'终传',依治要改。"案:礼记中庸:"继绝世。"语又见论语尧曰篇。 (一三)"泓",宋翔凤曰:"本作'泓水',依治要删。" (一四)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又二十三年:"夏五月,宋襄公卒,伤于泓故也。"案: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以为"公伤股,三日而死",未可据。唐晏曰:"按谷梁僖二十三传:'兹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战,则是弃其师也。为人君而弃其师,其民孰以为君哉?'" (一五)"臣"下,宋翔凤曰:"本有'子'字,依治要删。" (一六)唐晏曰:"谷梁传成二十八年:'晋弒其君州蒲。称国以弒君,恶甚也。'又襄二十五年:'齐弒其君光。'传:'庄公失言,淫于崔氏。'又昭公十有三年:'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弒其君虔于干溪。'传:'弒君者日,不日,比不弒也。'" (一七)"皆轻师尚威",宋翔凤曰:"本作'皆轻用师而尚威力',今依治要改。" (一八)"致",宋翔凤曰:"本作'至',依治要。" (一九)"嗟",两京本误"差"。 (二0)宋翔凤曰:"本作'是三君皆强其盛而失国',依治要删改,子汇本'盛'亦作'威'。"案:拔萃"君"误"军"。 (二一)本书行事篇:"追治去事,以正来世。"去事,谓往事、前事也。战国策赵策上:"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文选过秦论引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王凤洲曰:"此篇言立功成名,在得民治身,不在威武。首反起,方转正说,文机流动,而叙事得体,大方手笔。"汪南溟曰:"正意结在言外。"李为霖曰:"此篇议论国政,深得为治体要,而铺叙严正,语多流丽,不落纤媚,古韵铿然。" 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一)之役,规虞(二)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三),刻桷丹楹(四),眩曜靡丽,收民(五)十二之税(六),不足以供邪曲(七)之欲,缮不用之好,以快妇人之目(八),财尽于骄淫,力疲于不急(九),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滞积于齐(一0),仓(一一)空匮,外人知之(一二),于是为齐、卫、陈、宋(一三)所伐(一四),贤臣出,邪臣乱(一五),子般杀,鲁国危也(一六)。公子牙、庆父之属,败上下之序,乱男女之别,继位者无所定,逆乱者无所惧。于是(一七)齐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诛夫人,逐庆父而还(一八)季子,然后社稷复存,子孙反业(一九),岂不谓微弱者哉?故为威不强还自亡,立法不明还自伤,鲁庄公之谓也。故春秋谷(缺)(二0)(一)左传桓公六年:"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杜注:"三时,春夏秋。"正义:"春夏秋三时,农之要节,为政不害于民,得使尽力耕耘,自事生产,故百姓和而年岁丰也。"兴筑作,即大兴土木。 (二)"虞",宋翔凤曰:"本作'固',依治要改。"案:治要是。尚书舜典:"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孔氏传:"虞,掌山泽之官。"此文即谓"掌山林草泽之利"也。 (三)唐晏曰:"谷梁传庄公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传:'不正,罢民三时,虞山林薮泽之利;且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君子危之。'"器案:谷梁传庄公二十八年:"冬,筑微。山林薮泽之利,所以与民共也,虞之,非正也。"范宁集解:"虞,典禽兽之官,言规固而筑之,又置官司以守之,是不与民共同利也。"汉书食货志上:"诸儒多言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罢,毋与民争利。上(元帝)从其议,皆罢之。"此文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亦与民争利之一端也。 (四)杜预春秋序:"故发传之体有三,而为例之情有五。……四曰:尽而不污。直书其事,具文见义,丹楹刻桷、天王求车、齐侯献捷之类是也。"孔颖达疏:"曲礼:'制宫庙之饰,楹不丹,桷不刻。'庄二十三年:'秋,丹桓宫楹。'二十四年:'春,刻桓宫桷。'……皆非礼而动,直书其事,不为之隐,具为其文,以见讥意,是其事实尽而不有污曲也。" (五)宋翔凤曰:"本无'民'字,依治要增。" (六)论语颜渊:"二,吾犹不足。"集解:"孔曰:'二谓什二而税。'"公羊传宣公十五年:"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十一,大桀小桀。"此十二之税,即谓其奢泰,多取于民,比之于桀也。 (七)"邪曲",宋翔凤曰:"本作'回邪',依治要改。" (八)"快",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原缺,子汇本、唐本作"悦",宋翔凤本依治要改为"膳不足好,以快妇人之目"。孙诒让曰:"案此当作'缮不用之好',谓修缮无用之玩好也。前无为篇云:'缮雕琢刻画之好。'文例与此正同。治要所引,亦有挩误。"按孙说是,今从之改正。唐晏曰:"谷梁庄二十四年:'刻桷,非正也。夫人,所以崇宗庙也,取非礼,与非正,而加之于宗庙,以饰夫人,非正也。'" (九)宋翔凤曰:"本作'人力罢于不急',依治要改。"案:荀子天论:"不急之察。"战国策秦策:"捐不急之官。" (一0)"滞积"原缺,子汇本作"籴"。国语鲁语上:"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曰:'……不腆先君之敝器,敢告滞积,以纾执事。'"今据补"滞积"二字。谷梁传庄公二十八年:"臧孙辰告籴于齐。国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一年不升,告籴诸侯。告,请也,籴也,籴也,不正,故举臧孙辰以为私行也。国无九年之畜曰不足,无六年之畜曰急,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诸侯无粟,诸侯相归粟,正也。臧孙辰告籴于齐,告,然后与之,言内之无外交也。古者税什一,丰年补败,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虽累凶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姓饥,君子非之。不言如,为内讳也。"范宁集解曰:"臧孙辰,鲁大夫臧文仲。" (一一)"仓",天一阁本误"食"。 (一二)宋翔凤曰:"治要无'乃遣'以下十六字。" (一三)"齐卫陈宋",宋翔凤曰:"本作'宋卫陈',无'齐'字,依治要增。" (一四)唐晏曰:"按:谷梁庄二十八年传:'臧孙辰告籴于齐,告,然后与之,言内之无外交也。古者,税什一,丰年补败,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虽累凶年,而民弗病也。'至宋、陈、卫伐鲁,事不见春秋,疑是谷梁旧说。" (一五)宋翔凤曰:"'邪'本作'叛',依治要改。"说苑臣术篇:"故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邪者,一曰,安官贪禄,营于私家,不务公事,怀其智,藏其能,主饥于论,渴于策,犹不肯尽节,容容乎与世浮沈上下,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即进之以快主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三曰,中实颇险,外貌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持招国事,以为轻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又复增加威势,擅矫主命,以自贵显,如此者贼臣也。六曰,谄言以邪,坠主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入则辩言好辞,出则更复异其言语,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闲,伺候可推,因而附然,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 (一六)宋翔凤曰:"'杀'下本有'而'字,'鲁'下本缺二字,依治要改。" (一七)"是"字原挩,各本俱有,今补。 (一八)"还",唐本作"返"。 (一九)史记鲁世家:"初,庄公筑台临党氏,见孟女,说而爱之,许立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斑长,说梁氏女,往观;圉人荦自墙外与梁氏女戏,斑怒鞭荦。庄公闻之曰:'荦有力焉,遂杀之,是未可鞭而置也。'斑未得杀,会庄公有疾。庄公有三弟,长曰庆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庄公取齐女为夫人,曰哀姜。哀姜无子,哀姜娣曰叔姜,生子开。庄公无适嗣,爱孟女欲立其子斑。庄公病,而问嗣于弟叔牙,叔牙曰:'一继一及,鲁之常也。庆父在,可为嗣,君何忧?'庄公患叔牙欲立庆父,退而问季友,季友曰:'请以死立斑也。'庄公曰:'曩者,叔牙欲立庆父,奈何?'季友以庄公命,命牙待于针巫氏,使针季劫饮叔牙以鸩曰:'饮此则有后奉祀,不然,死且无后。'牙遂饮鸩而死,鲁立其子为叔孙氏。八月癸亥,庄公卒,季友竟立子斑为君,如庄公命,待丧舍于党氏。先时,庆父与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开,及庄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庆父使圉人荦杀鲁公子斑于党氏,季友奔陈,庆父竟立庄公子开,是为愍公。愍公二年,庆父与哀姜通益甚,哀姜与庆父谋,杀愍公而立庆父。庆父使卜齮袭杀愍公于武闱。季友闻之,自陈与愍公弟申如邾,请鲁求内之。鲁人欲诛庆父,庆父恐,奔莒,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为厘公。厘公亦庄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赂如莒,求庆父,庆父归,使人杀庆父,庆父请奔,弗听,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庆父闻奚斯音,乃自杀。齐桓公闻哀姜与庆父乱以危鲁,乃召之邾而杀之,以其尸归,戮之鲁,鲁厘公请而葬之。"愍公即春秋之闵公,厘公即僖公。文选陈孔璋檄吴将校部曲文:"百姓安堵,四民反业。" (二0)戴彦升曰:"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唐晏曰:"阙文下,当是引谷梁说也。" 怀虑(一)第九 (一)黄震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品节曰:"此言忠诚专一者成名,二三诡随者辱殆。"唐晏曰:"此篇义主窒欲。" 怀异(一)虑者不可以立计(二),持两端(三)者不可以定威。故治外者必调内,平远者必正近。纲维(四)天下,劳神八极者,则忧不存于家。养气治性(五),思通精神,延寿命者,则志不流于外(六)。据土(七)子民(八),治国治众者,不可以图利,治产业,则教化不行,而政令不从(九)。苏秦、张仪(一0),身尊(一一)于位,名显于世,相六国,事六君,威振(一二)山东(一三),横说诸侯,国异辞,人异意,欲合弱而制强,持衡(一四)而御纵,内无坚计,身无定名(一五),功业不平(一六),中道(一七)而废,身死于凡人之手,为天下所笑者(一八),乃由辞语不一,而情欲放佚故也(一九)。 (一)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子汇本增。"案:傅校本、唐本、汇函、品节、金丹有此二字。 (二)金丹曰:"怀异虑,谓心术不一也。" (三)淮南子修务篇:"所谓言者,齐于众而同于俗,今不称九天之顶,则言黄泉之底,是两末之端议,何可以公论乎?"史记晋世家:"晋闻楚之伐郑,发兵救郑,其来持两端,故迟。"太平御览四0六引阮子政论:"朝有两端之议,家有不协之论,至令父子不同好,兄弟异交友,破和穆之道,长诤讼之端。"此皆言持两端者之不可以成事也。 (四)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别本补。子汇本作'纪'。"案:金丹、唐本作"纪"。 (五)说苑建本篇:"学者所以反情治性。"义与此同。天一阁本"养气"作"养亲",非是。 (六)宋翔凤曰:"'流'字本缺,依别本补,子汇本作'役'。"案:金丹、唐本亦作"役"。 (七)"土",宋翔凤本作"上",不可据。据土子民,即有土有民之义。史记孔子世家:"楚令尹子西曰:'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 (八)礼记表记:"子民如父母。"正义:"子谓子爱于民,如父母爱子也。"汉书景十三王传:"多欲不宜君国子民。" (九)唐晏曰:"公仪所以拔葵去妇。" (一0)苏秦、张仪,史记俱有传。汉书艺文志诸子略纵横家:"苏子三十一篇。"本注:"名秦,有列传。"又张子十篇。"本注:"名仪,有列传。" (一一)"尊",金丹作"荣"。 (一二)"振",金丹作"震"。 (一三)器案:山东谓二崤及函谷以东之地,贾谊过秦论称"秦孝公据殽、函之固",即谓殽、函以西为秦,殽、函以外,即山东之地,泛指六国,故常以山东与秦对言。战国策秦策上:"王襟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中之侯。"又范睢说秦王曰:"今反闭关,而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国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又曰:"臣居山东,闻齐之有田单,不闻其有王;闻秦之有太后、穰侯、泾阳、华阳、高陵,不闻其有王。"秦策下:"应侯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蔡泽,其人辨士。'"又顿弱曰:"山东战国有六,威不掩于山东,而掩于母。"又赵策上:"苏秦始合从说赵王曰:'……秦欲已得行于山东,……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如赵强。……六国从亲以摈秦,秦必不敢出兵于函谷关以害山东矣。'"又机赫谓赵王曰:"然山东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壹,是何秦之智,山东之愚也。是臣之所为山东之忧也。"又曰:"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即己也。"又赵策下司空马说赵王:"秦衔赂以自强,山东必恐亡赵自危。"又曰:"则是大王名亡赵之半,实得山东以敌秦,秦不足亡。"过秦论:"山东豪俊并起而亡秦族矣。"又云:"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一四)宋翔凤曰:"本作'横',子汇作'衡',通。" (一五)管子九守:"按实而定名。"定名即正名,谓有一定不变之名也。 (一六)"平",宋翔凤曰:"按疑作'卒'。"案:唐本作"成"。 (一七)礼记表记:"中道而废。"语又见论语雍也篇。案:犹今言半途而废也。 (一八)器案:古书常称身死国亡之人为为天下笑,盖亦取鉴之义也。吕氏春秋疑似篇:"至于后,戎寇真至,幽王之身,乃死于丽山之下,为天下笑。"淮南泛论篇:"夏桀,殷纣之盛也,人迹所至,舟车所通,莫不为郡县;然而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有亡形也。"战国策秦策上:"智伯瑶残范、中行,围逼晋阳,卒为三家笑。"文选贾谊过秦论:"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史记淮阴侯列传:"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归于汉王,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 (一九)杨廉夫曰:"苏、张以二三败,可为断案。"金丹曰:"此大段言政不出于一,则天下不治也。" 故管仲相桓公,诎节(一)事君,专心一意(二),身无境外之交(三),心无欹斜之虑(四),正其国如(五)制天下,尊其君而屈(六)诸侯,权行(七)于海内,化流于诸夏(八),失道者诛,秉义者显,举一事而天下从,出一政(九)而诸侯靡(一0)。故圣人执一政以绳百姓,持一概(一一)以等万民,所以同一治而明一统也(一二)。 (一)器案:诎节犹言屈节,汉书王吉传:"休则俛仰诎信以利形。""诎信"即"屈伸"也。此谓管仲不死子纠之难,而屈身以事齐桓也。论语宪问:"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战国策齐策下:"且吾闻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昔管仲射桓公,中钩,篡也;遗公子纠而不能死,怯也;束缚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乡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终穷抑幽,囚而不出,惭耻而不见,穷年没寿,不免为辱人贱行矣。然而管子幷三行之过,据齐国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为五霸首,名高天下,光照邻国。" (二)品节曰:"管仲以专一成。" (三)礼记郊特牲:"为人臣无外交,不敢贰君也。"即所谓大夫无境外之交也。汉书循吏朱邑传:"无疆外之交,束修之馈。"此用谷梁义,谷梁隐公元年传:"寰内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会诸侯,不正其外交,故弗与朝也。聘弓镞矢,不出竟场,束修之肉,不行竟中,有至尊者,不贰之也。"杨疏即以"臣无竟外之交"说之。金丹"境外"作"意外",非是。 (四)文廷式曰:"'欹斜'即'奇邪'之异文。"唐晏曰:"按当作'奇邪',周礼注:'非常也。'"器案:周礼天官宫正职:"去其淫怠与其奇邪之民。"注:"奇邪,谲觚非常。"正义:"兵书有谲觚之人,谓谲诈桀出,觚角非常也。"金丹作"歌斜",非是。 (五)"如",宋翔凤曰:"子汇作'而'。"案:傅校本、汇函、品节、金丹作"而"。 (六)"屈",宋翔凤本作"出",各本俱作"屈",今改。 (七)"行",金丹作"衡",不可据。 (八)论语八佾:"不如诸夏之亡也。"集解:"包曰:'诸夏,中国。'"邢疏:"此及闵元年左氏传皆言诸夏,襄四年左传,魏绛云:"诸夷必叛华夏。"皆谓中国,而谓之华夏者,夏,大也,言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也。" (九)"政",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作"故"。 (一0)王守溪曰:"管仲以专一成相业,亲切详明。"许子春曰:"把一字收拾详尽。"缪当时曰:"政事不统于一,则民之耳目无所从矣。如苏秦事六君,政出多门,世所以乱也;管仲事一君,政出于一,所以霸也。况圣人治天下,而可以不统于一乎?"金丹曰:"此一段明政出于一。"唐晏曰:"按陆生贬苏秦而褒管仲,所以不及孟、荀,而为秦、楚之儒也。" (一一)文选谢宣远于安城答灵运诗:"肇允虽同规,翻飞各异概。"注:"异概,谓异量也。凡概以平量,故言概而显量焉。楚辞曰:'一概而相量也。'"案:所举楚辞,见屈原九章怀沙:"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洪兴祖补注曰:"概,平斗斛木。"此文以概等为言,亦谓等量也。 (一二)公羊传隐公元年:"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注:"统者,始也,摠系之辞。天王始受命改制,布政施教于天下,自公侯至于庶人,自山川至于草木昆虫,莫不一一系于正月,故云政教之始。"疏:"所以书正月者,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皆奉之以为始,故言大一统也。"汉书董仲舒传:"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又王吉传:"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文选曹子建求自试表:"方今天下一统。"注:"尚书大传曰:'周公一统天下,合和四海。'然一统,谓其统绪也。" 故天一(一)以大成数,人一以成伦。楚灵王居千里之地,享百邑之国,不先仁义而尚道德,怀奇伎,,阴阳,合物怪,(二)作干溪之台(三),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四),然身死于弃疾之手(五)。鲁庄公据中土(六)之地,承圣人(七)之后,不修周公之业,继先人之体(八),尚令牌威,有万人之力,(九)怀兼人(一0)之强,不能存立子纠(一一),国侵地夺,以洙、泗为境(一二)。 (一)老子三十九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文选陆佐公新刻漏铭:"则于地四,参以天一。"注:"天以得一生水,地以得四生金也。" (二)"怪",原作"",孙诒让曰:"案:''当作'怪',形近而误。史记封禅书云:'苌弘依物怪,欲以致诸侯。'公羊庄三十一年何休注云:'礼,天子有灵台以候天地,诸侯有灵台以候四时。'故陆子以阴阳物怪言之。"案:孙说是,今从之改正。 (三)唐晏曰:"按:左传、国语皆作章华台,此作干溪台,干溪在下蔡,章华台故址在华容,相去甚远,此误合之,由谷梁无章华台故。"器案:国语楚语上:"楚子为章华之台,数年乃成。"水经沔水注:"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 (四)"天文",太平御览一七七作"天下",非是。诗大雅灵台正义:"公羊说:'天子三,诸侯二。'天子有灵台以观天文,有时台以观四时施化,有囿台观鸟兽鱼鳖。诸侯当有时台、囿台,诸侯卑,不得观天文,无灵台。"初学记引五经异义:"天子有三台,灵台以观天文,时台以观四时,囿台以观鸟兽鱼鳖。诸侯无灵台,但有时台、囿台也。"太平御览五三四引礼含文嘉曰:"礼,天子灵台,以考观天人之际,阴阳之会也,揆星度之验,征气朔之瑞应,原神明之变化,为万姓获福于天。"然则灵台王者之制,楚子僭天子而为之,楚语载其"愿得诸侯与始升焉,诸侯皆距,无有至者",亦以其僭天子之礼,而抗距之耳。文选潘安仁闲居赋注引作"窥天文",不误。 (五)宋翔凤曰:"本缺'疾之手'三字,依别本补。"唐晏曰:"按'弃'下当是'疾'字,谓平王也。"按:史记楚世家:"十二年春,楚灵王乐干溪不能去也,国人苦役。初,灵王会兵于申,僇越大夫常寿过,杀蔡大夫观起,起子从亡在吴,乃劝吴王伐楚,为闲越大夫常寿过而作乱,为吴闲,使矫公子弃疾命召公子比于晋,至蔡,与吴、越兵欲袭蔡,令公子比见弃疾,与盟于邓,遂入杀灵王太子禄,立公子比为王,公子子为令尹,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观从从师于干溪,令楚众曰:'国有王矣。先归,复爵邑田室;后者迁之。'楚众皆溃,去灵王而归。灵王闻太子禄之死也,自投车下而曰:'人之爱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杀人之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曰:'且入大县,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诸侯,以听大国之虑。'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耳。'于是王乘舟将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计,惧俱死,亦去王亡。灵王于是独彷徨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谓曰:'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从王者,罪及三族,且又无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觉而弗见,遂饥弗能起。芋尹申无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犯王命,王弗诛,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饥于厘泽,奉之以归。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按:左传作"王缢于芋尹申亥"。 (六)淮南墬形篇:"正中冀州曰中土。"高诱注:"冀,大也。四方之主,故曰中土也。"案:冀州,古以为中州,中土与中州同义。谷梁传桓公五年:"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杨士勋疏:"冀州者,天下之中州,自唐、虞及夏、殷皆都焉。则冀州是天子之常居。以郑近王畿,故举冀州以为说。故邹衍著书云:'九州之内,名曰赤县。'赤县之畿,从冀州起。故后王虽不都冀州,亦得以冀州言之。" (七)圣人,谓周公也。 (八)公羊传文公九年:"继文王之体,守文王之法度。"史记外戚世家:"继体守文之君。"索隐:"按继体,谓非创业之主,而是嫡子继先帝之正体而立者也。"正义:"继体,谓嫡子继先祖者也。"按:文又见汉书外戚传,师古曰:"继体,谓嗣位也。" (九)唐晏曰:"按:庄公以善射闻,不闻其多力,此亦可备异闻。" (一0)论语先进:"由也兼人,故退之。"集解:"郑曰:'子路务在胜尚人。'"汉书韩信传:"受辱于跨下,无兼人之勇。" (一一)公羊传庄公九年:"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其取之何?内辞也,胁我,使我杀之也。其称子纠何?贵也。其贵奈何?宜为君者也。"又谷梁传:"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外不言取,言取,病内也。取,易辞也,犹曰取其子纠而杀之云尔。十室之邑,可以逃难,百室之邑,可以隐死,以千乘之鲁,而不能存子纠,以公为病矣。"杨士勋疏:"是其贵,故以子某称之,如子般、子野之类也。" (一二)唐晏曰:"按国侵地夺,以洙、泗为境,当指干时之败,及冬浚洙也。谷梁传曰:'浚洙者,着力不足也。'" 夫世人不学诗、书(一),存仁义,尊(二)圣人之道,极经艺(三)之深,乃论不验(四)之语,学不然(五)之事,图天地之形,说灾变之异(六),乖先(七)王之法,异圣人之意,惑学者之心,移众人之志,指天画地(八),是非世事,动人以邪变,惊人以奇怪,听之者若神,视(九)之者如异(一0);然犹不可以济于厄而度其身(一一),或触罪(一二)法,不免于辜戮(一三)。故事不生于法度,道不本于天地,可言而不可行也,可听而不可传也,可(一四)翫而不可大用也。 (一)淮南子修务篇:"诵诗、书者,期于信道略物。"高诱注:"略,达;物,事也。" (二)"尊",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别本补。" (三)"经艺",宋翔凤本作"经义",肊改。本书道基篇:"圣人防乱以经艺。" (四)淮南子泛论篇:"不用之法,圣王弗行。不验之语,圣王弗听。"盐铁论相刺篇:"今儒者释耒耜而学不验之语。" (五)汉书司马相如传下:"卫使者不然。"张揖注曰:"不然之变也。"文选司马长卿喻巴蜀檄同。又五行志中:"如有不然,老母安得处所。"不然,谓非常之变。墨子辞过:"府库实满,足以待不然。" (六)"灾变之异",天一阁本作"灾异之变"。唐晏曰:"一本作'灾变之异'。" (七)"乖先",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子汇补,别本'乖'作''。"案:唐本有此二字,汇函作"紊先"。 (八)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武安曰:'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议论,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辟倪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集解:"张晏曰:"视天,占三光也。画地,知分野所在也。画地,谕欲作反事。"后汉书侯霸传:"歆又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然则指天画地亦就灾异之变为言也。太平御览七六引春秋运斗枢:"宓牺、女娲、神农,是谓三皇也。皇者,合元履中,开阴布纲,指天画地,神化潜通。"盖指天画地为皇王之事,非其人而为之,斯为僭越耳。 (九)"视",唐本作"观",云:"一本作'视'。" (一0)唐晏曰:"按世谓谶纬之说,起自哀、平;今据陆生所言,则战国以来有之矣。故'亡秦者胡'及孔子闭房记、沙丘之说,皆谶也。" (一一)器案:度谓度世。汉书景纪:"中元六年十二月,定铸钱伪黄金弃市律。"注引孟康曰:"语曰:'金可铸,世可度。'"风俗通义正失篇:"语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抱朴子内篇黄白:"故经曰:'金可作也,世可度也。'"三国志魏书董昭传:"上书陈末流之弊曰:'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耶?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楚辞远游集注:"度世,谓超越尘世而仙去也。"度身即度世也。 (一二)"",宋翔凤曰:"抄本作缺一字。"案:李本、唐本缺一字。 (一三)唐晏曰:"此京房、翼奉之伦所以不免。" (一四)"",宋翔凤曰:"别本作'小'。" 故物之所可,非道之所宜;道之所宜,非物之所可。是以制事者不可,设道者不可通。目以精明,耳以主听,口以别味,鼻以闻芳,手以之持,足以之行,各受一性,不得两兼,两(一)兼则心惑,二路者行穷,正心一坚,久而不忘,在上不逸,为下不伤,执一(二)统物,虽寡必众,心佚情散,虽高必崩,气泄生疾,寿命不长,颠倒无端(三),失(四)道不行。故气感之符,清洁明光(五),情素(六)之表,恬畅和良,调密者固,安静者详(七),志定心平,血脉乃强(八),秉政图两(九),失其中央(一0),战士不耕,朝士不商,邪不奸直,圆不乱方,违戾相错,拨剌(一一)难匡。故欲理(一二)之君,闭利门,积德之家,必无灾殃(一三),利绝而道着,武让(一四)而德兴,斯乃持久之道,常行之法也(一五)。 (一)"两"字原缺,今据俞樾说订补。俞樾曰:"樾谨按:'兼则心惑',本作'两兼则心惑',与'二路者行穷',相对成文。" (二)尸子分篇:"执一以静,令名自正,令事自定。"又曰:"执一之道,去智与巧。"韩非子扬搉篇:"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静,令事自定。"吕氏春秋执一篇:"王者执一而为万物正。……天子必执一,所以抟之也。一则治,两则乱。"又有度篇:"先王不能尽知,执一而万物治。使人不能执一者,物感之也。"高诱注:"感,惑也。" (三)"端",两京本误"喘"。淮南子主术篇:"运转而无端。"高诱注:"端,也。" (四)"失",子汇本、唐本作"大"。两京本、天一阁本误"夫"。 (五)"明光",唐本作"光明",云:"一作'明光'。" (六)史记蔡泽传:"披心腹,示情素。"文选谢灵运还旧园作见颜范二中书诗:"夫子照情素。"李善注引蔡泽传而释之曰:"素犹实也。"楚辞刘向九叹:"屈情素以从事。"王注:"屈我素志,以从众人,而承事之也。" (七)"详",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作"祥"。 (八)唐晏曰:"自'制事者'至'久而不忘',荀卿劝学之旨也。自'在上不逸'至'血脉乃强',庄子养生主之说也。汉初诸儒其学出于周、秦,亦时代为之。" (九)"图两",二字中间,原缺一字,严可均曰:"'图两'中间无缺。"按:严说是,今从之。 (一0)"央",原作"方",唐晏曰:"按诗笺:'方,且也。'此'方'字之义。"今案:唐说迂曲,义不可通,且"中方"与下文"乱方"韵复,今辄定为"中央"。 (一一)"拨刺",原作"拨剌",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拨",""即"刺"俗别字,今从孙诒让、唐晏说校改。孙诒让曰:"案"拨",""之借字,"刺"当作"剌",说文部云:',足剌也,读若拨。'刀部云:'剌,戾也。'淮南子修务篇云:'琴或拨剌枉挠。'高注云:'拨剌,不正也。'程荣本'剌'作'',尤讹。"唐晏曰:"按淮南修务训:'拨剌枉挠。'注:'不正也。'当从剌。" (一二)"理",当是避唐讳"治"字改。 (一三)易坤卦文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一四)"让",唐晏曰:"当作'攘'。"不可从。 (一五)苏紫溪曰:"此篇言忠诚专一者成名,二三诡随者殆辱,笔势纵横开合,抑扬婉转,如大鹏鼓翼,天风迅发,一息万里,笔力到矣。"唐晏曰:"结语乃孟子'何必曰利'之旨也。" 本行(一)第十 (一)黄震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戴彦升曰:"本行篇大旨在贵德贱财。"唐晏曰:"此篇义主本诸身以加乎民。" 治以道(一)德为上,行以仁义为本。故尊于位而无德者绌(二),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德者尊,贫而有义者荣。段干木徒步(三)之士,修道行德,魏文侯过其闾而轼之(四)。夫子陈、蔡之厄(五),豆饭菜羹,不足以接馁(六),二三子(七)布弊(八)褞袍,不足以御寒(九),倥偬(一0)屈厄,自处甚矣;然而夫子当于道(一一),二三子近于义,自布衣之士,上天子,下齐庶民,而(一二)累其身而匡上也。及闵(一三)周室之衰微,礼义之不行也,厄挫顿仆,历说(一四)诸侯,欲匡帝王之道(一五),反天下之政,身无其立(一六),而世无其主,周流(一七)天下,无所合意,大道隐而不舒,羽翼摧而不申,自深授其化,以序终始(一八),追治去事,以正来世(一九),按纪图录(二0),以知性命(二一),表定六艺,以重儒术(二二),善恶不相干(二三),贵贱不相侮,强弱不相凌,贤与不肖不得相踰,科第(二四)相序,为万(二五)而不绝,功传而不衰,诗、书、礼、乐,为得其所(二六),乃天道之所立,大义之所行也,岂以威耶? (一)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治要增,又多一字。" (二)"绌",宋翔凤曰:"本作'黜',依治要。" (三)战国策齐策:"今夫士之高者,乃称匹夫徒步,而处农亩,下则鄙野,监门闾里,士之贱也亦甚矣。"淮南子泛论篇:"苏秦匹夫徒步之人也。"谓一匹之夫,出门无车,故称徒步也。 (四)吕氏春秋期贤篇:"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之,其仆曰:'君胡为轼?'曰:'此非段干木之闾欤?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且吾闻段干木未尝肯以己易寡人也,吾安敢骄之!段干木光乎德,寡人光乎地;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其仆曰:'然则君何不相之?'于是君请相之,段干木不肯受,则君乃致禄百万而时往馆之。于是国人皆喜,相与诵之曰:'吾君好正,段干木之敬。吾君好忠,段干木之隆。'居无几何,秦兴兵欲攻魏,司马唐谏秦君曰:'段干木贤者也,而魏礼之,天下莫不闻,无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为然,乃按兵辍不敢攻之。" (五)吕氏春秋慎人篇:"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尝食,藜羹不糁。宰予备(注云当作"惫")矣,孔子弦歌于室,颜回择菜于外。子路与子贡相与而言曰:'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借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盖君子之无所丑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对,入以告孔子。孔子憱然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小人也。召,吾语之。'子路与子贡入。子贡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之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会稽,陈、蔡之阨,于丘其幸乎!'孔子烈然返瑟而弦,子路抗然执干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不知地之下也!'" (六)唐晏曰:"按周官廪人:'则共其接盛。'注:'接读为扱。'淮南精神训:'圣人食足接气。'"案:淮南精神篇高注:"接,续也。"文子守平篇作"圣人食足以充虚接气"。接馁、接气,当与今言维持生命义同。 (七)论语八佾:"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集解:"孔曰:'语诸弟子言何患于夫子圣德之将丧亡邪?'"论语述而"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集解:"包曰:'二三子谓诸弟子。'"论语阳货:"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集解:"孔曰:'从行者。'"邢疏曰:"呼其弟子从行者也。"礼记檀弓上:"孔子与门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学也!我则有姊之丧故也。'二三子皆尚左。"二三子俱谓孔子诸弟子,非指二三人,用法与此正同。 (八)"弊",天一阁本、唐本作"敝"。俞樾曰:"樾谨按:弊者,之假字。广雅:',袂也。'布,谓布袂也,古无字,或以敝为之。礼记缁衣篇:'苟有衣,必见其敝。'谓有衣必见其袂也。说本王氏念孙。此又作'弊',盖以声近而通用,本无定字耳。"案:俞说是,天一阁本、唐本正作"敝"。 (九)"御寒",唐本作"避寒"。 (一0)楚辞刘向九叹:"悲余生之无欢兮,愁倥偬于山陆。"王逸注:"倥偬,犹困苦也。"洪兴祖补曰:"倥偬,苦贡、走贡二切,困苦也。"后汉书张衡传:"诚所谓将隆大位,必先倥偬之也。"注:"埤苍曰:'倥偬,穷困也。'" (一一)器案:当于道,谓任于道,即以道为己任也。国语晋语九:"襄子曰:"吾闻之:德不纯,而福禄并至谓之幸。夫幸非福,非德不当雝。'"韦解:"当犹任也。雝,和也。言唯有德者,任以福禄为和乐也。" (一二)"而",唐晏曰:"此字有误。"器案:疑当作"以"。 (一三)"闵",天一阁本作"悯",俗别字。 (一四)器案:文选刘孝标辩命论:'历说而不入。"历说谓周流游说。吕氏春秋遇合篇:"孔子周流海内,再干世主,如齐至卫,所见八十余君。"汉书杨雄传:"或七十说而不遇。"注:"应劭曰:'孔丘也。'" (一五)论语宪问篇集解引马融曰:"匡,正也。"文子精诚篇:"圣人不降席而匡天下。"淮南缪称篇:"舜不降席而天下治。"则匡有治义。 (一六)"立",子汇本、唐本作"位"。宋翔凤曰:"按'立'与'位'通。"文廷式曰:"'立',古'位'字。" (一七)论衡儒增篇:"书说:孔子不能容于世,周流游说七十余国,未尝得安。"楚辞离骚:"周流乎天余乃下。"又云:"路修远以周流。"俱谓"周遍流行"(文选上林赋注语)也。 (一八)"序"原作"厚",今据孙诒让说校改。孙诒让曰:"案:此言孔子作春秋也。'厚'当为'序',汉隶'序'厚'二字形近,(汉荆州刺史度尚碑"厚"作"",三公山碑"厚"作"",并与"序"相似。)故传写多互讹。毛诗序:'厚人伦。'释文云:'厚本作序。'亦其证也。序终始,谓序次十二公之事也。" (一九)唐晏曰:"此修春秋也。" (二0)后汉书方术谢夷吾传:"推考星度,综校图录。"图录谓谶纬,然则谶纬之道,汉初人即谓其托始于孔子也。 (二一)唐晏曰:"此赞易也。" (二二)宋翔凤曰:"本缺(重儒术)三字,依别本补。"唐晏曰:"此总言诗、书、礼、乐。" (二三)"干",两京本误"于"。 (二四)汉书元纪:"永光元年二月,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师古曰:"始令丞相、御史举此四科人以擢用之,而见在郎及从官,而见在郎以从官,又令光禄每岁依此科考校,定其第高下,用知其人贤否也。"则科第谓依科考校,第其高下,使之相序,如甲科、乙科是也。 (二五)唐晏曰:"所阙不止三字。" (二六)论语子罕:"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集解:"郑曰:'反鲁,哀公十一年冬,是时,道衰乐废,孔子来还乃正之,故雅、颂各得其所。'" 夫人之好(一)色,非脂粉所能饰;大怒之威,非气力所能行也。圣人乘天威(二),合天气(三),承天功(四),象天容(五),而不与为功,岂不难哉(六)?夫酒池可以运(七)舟,糟丘可以远望(八),岂贫于财哉?统四海之权(九),主九州之众,岂弱于武力哉(一0)?然功不能自存,而(一一)威不能自守,非(一二)贫弱也(一三),乃道德不存乎身,仁义不加于(一四)下也。 (一)"好",唐晏曰:"上声。" (二)尚书泰誓上:"肃将天威。"孔氏传:"敬行天罚。" (三)淮南子泰族篇:"圣人怀天气,抱天心。" (四)尚书舜典:"亮天功。"荀子天论:"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功。"("功"字原缺,据杨倞注引或曰及王念孙说订补。)(五)齐书张融传海赋:"照天容於渚,鏡海色於魦潯。"案白虎通圣人篇:"圣人者何?圣者,通也,道也,声也。道无所不通,明无所不照,闻声知情,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义与此相会。 (六)唐晏曰:"文选注引作'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 (七)"运",宋翔凤曰:"本作'泛',依治要改。" (八)"远望",宋翔凤曰:"本作'望远',依治要改。"案:太平御览七六八引尸子:"六马登糟丘,方舟泛酒池。"韩诗外传四:"桀为酒池,可以运舟,糟丘可以望十里。"新序节士:"桀为酒池,足以运舟,糟丘足以望七里。"淮南子本经篇:"纣为肉圃酒池。"高诱注:"纣积肉以为园圃,积酒以为渊池。今河内朝歌,纣所都也,城西有糟丘、酒池处是也。" (九)明诫篇云:"操四海之纲。"与此义同。 (一0)宋翔凤曰:"本无'武'字,依治要增。" (一一)宋翔凤曰:"'而'字依治要增。" (一二)"非",宋翔凤曰:"本下有'为'字,依治要删。"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也'字,依治要增。" (一四)"于",唐本作"乎"。宋翔凤曰:"本下有'天'字,依治要删。" 故察于利(一)而惛(二)于道者,众之所谋也;果于力而寡于义者,兵之所图也(三)。君子笃于义(四)而薄于利,敏于行(五)而慎于言(六),所广(七)功德也。故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八)(一)"利",宋翔凤曰:"本作'财',依治要。" (二)"惛",宋翔凤曰:"本作'昏',依治要。"唐本无"而"字。 (三)唐晏曰:"按以上一节,即孔子告冉有、季路'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之说也。"宋翔凤曰:"'也'下本有'故',依治要删。" (四)案:文选江文通杂体诗注引作"君子笃义于惠"。 (五)"行",宋翔凤曰:"本作'事',依治要改。" (六)论语学而:"敏于事而慎于言。"集解:"孔曰:'敏,疾也。'"邢疏:"敏,疾也,言当敏疾于所学,事业则有成功。说命曰'敬逊务时,敏厥修乃来'是也。学有所得,又当慎言说之。" (七)宋翔凤曰:"'广'字依治要增。" (八)论语述而:"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集解:"郑曰:'富贵而不以义者,于我如浮云,非己之有。'" 夫怀璧玉,要环佩,服名宝,藏珍怪,玉斗酌酒,金罍(一)刻镂,所以夸小人之目者也(二);高台百仞,金城文画(三),所以疲百姓之力(四)者也。故圣人卑宫室而高道德,恶衣(五)服而勤仁义(六),不损其行,以好(七)其容,不亏其德,以饰其身,国不兴不事(八)之功,家不藏不用(九)之器,所以稀力役(一0)而省贡献也。璧玉珠玑(一一),不御(一二)于上,则翫好(一三)之物弃于下;琱琢刻画之类(一四),不纳于君,则淫伎曲巧(一五)绝于下(一六)。夫释农桑之事,入山海,采珠玑(一七),捕豹翠(一八),消(一九)力,散布泉(二0),以极耳目之好,快淫侈之心(二一),岂不谬哉(二二)? (一)诗周南卷耳:"我姑酌彼金罍。"正义:"罍,卢回反,酒樽也。韩诗云:'天子以玉饰,诸侯大夫皆以黄金饰,士以梓。'" (二)宋翔凤曰:"此三十字,本作'夫身带璧玉,膺瑰佩,服府藏珍酌含银刻镂,可以夸小人,非所以厚于己而济于事也',今依治要改。意林引此云:'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 (三)宋翔凤曰:"本作'金帘雕饰',依治要改,无缺字。"器案:文选班孟坚西都赋:"建金城之万雉。"六臣注:"向曰:'言立此城基固如金。'"又左太冲蜀都赋:"金城石郭,兼市中区。"刘渊林注:"金、石,言坚也。"又案:文选啸赋注及七启注引俱作"高台百仞,文轩雕",李善曰:"文,画饰也。轩,殿槛也。"所引较治要义胜,疑治要有误。 (四)宋翔凤曰:"本下有'非所以(原挩"以"字,则为六字矣,今补)扶弱存亡'七字,依治要删。" (五)宋翔凤曰:"本缺'恶衣'二字,依治要补。" (六)宋翔凤曰:"'勤'本作'谨',依治要改。"今案:论语泰伯:"子曰:'禹,吾无闲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邢疏曰:"恶衣服,言禹降损其常服。卑宫室,言禹卑下所居之宫室。" (七)"好",宋翔凤曰:"本作'增',依治要改。" (八)"不",宋翔凤曰:"本作'无',依治要改。" (九)"不",宋翔凤曰:"本作'无',依治要改。" (一0)孟子尽心下:"有力役之征。"赵岐注:"征,赋也。力役,民负荷冢养之役也。" (一一)楚辞东方朔七谏:"贯鱼眼与珠玑。"王逸注:"圜泽为珠,廉隅为玑。"补曰:"玑字音机,珠不圆也。" (一二)礼记王制:"千里之内以为御。"正义:"御是进御所须。" (一三)周礼天官大府:"凡式贡之余财,以共玩好之用。"疏云:"以供玩好器物之用。"翫、玩古通。 (一四)宋翔凤曰:"此六字本作'雕刻綪画'四字,依治要改增。"案:唐本作"雕刻绘画"。 (一五)淮南子原道:"所谓人者,偶智故,曲巧伪作,所以俯仰于世人,而与俗交者也。" (一六)"下",宋翔凤曰:"本作'民',依治要。" (一七)宋翔凤曰:"本有'求瑶琨,探沙谷'六字,依治要删。" (一八)宋翔凤曰:"本作'捕翡翠,玳瑁,搏犀象',今依治要改删。" (一九)"",唐本作"觔",字同。 (二0)周礼天官外府:"掌邦布之入出。"郑注:"布,泉也。布读为宣布之布。其藏曰泉,其行曰布。取名于水泉,其流行无不遍。"汉书食货志下:"故货……流于泉,布于布。"注:"如淳曰:'流行如泉也。'又曰:'布于民间。'" (二一)宋翔凤曰:"本作'以快淫邪之心',今依治要。" (二二)唐晏曰:"陈义极高,遣词极雅,贾长沙乏其深纯,董江都逊其丽则。" 明诫(一)第十一 (一)黄震曰:"明诫(原误"试")言君臣当谨言行。"品节曰:"此篇言天人相感,善道作于下,则善气感于天。"戴彦升曰:"明诫篇陈天文虫灾之变,谓天道因乎人道,开言春秋五行、陈灾异封事者之先。"唐晏曰:"此篇意主于去恶。" 君明于德(一),可以及于(二)远;臣笃于义(三),可以至于大(四)。何以言之?昔(五)汤以七十里(六)之封(七),升帝王之位;周公自立三公之官(八),比德于五帝三王(九);斯乃口出善言,身行善道之所致也。故(一0)安危之要(一一),吉凶之符(一二),一出于身;存亡(一三)之道,成败之事(一四),一起于善行(一五);尧、舜不易日月而兴,桀、纣不易(一六)星辰而亡,天道不改而人道易也(一七)。 (一)宋翔凤曰:"本作'君政',今依治要。"今按:子汇本、唐本缺一字,傅校本补"亲于"二字。 (二)宋翔凤曰:"本无'于',依治要。" (三)"义",宋翔凤曰:"本作'信',依治要。" (四)宋翔凤曰:"本作'可以致大',依治要改。" (五)宋翔凤曰:"本无'昔'字,依治要。" (六)孟子公孙丑上:"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 (七)宋翔凤曰:"本下有'而'字,依治要删。" (八)宋翔凤曰:"本作'周公以',今依治要。"案:道基篇云:"太公自布衣升三公之位。" (九)"三王",宋翔凤曰:"本无此二字,依治要。" (一0)"故",宋翔凤曰:"本无此字,依治要。" (一一)"要",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作"效",傅校本、唐本作"效"。 (一二)"符",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治要补,子汇作'征'字。"案:傅校本、唐本作"征"。 (一三)宋翔凤曰:"本缺'存亡'二字,依治要补。" (一四)"事",宋翔凤曰:"本作'验',依治要改。" (一五)宋翔凤曰:"本无'善'字,依治要增。"俞樾曰:"樾谨按:此文,宋氏翔凤据治要改补,末句'善'字,亦据治要而增,然与上文'一出于身'句法不伦矣。窃疑此句本作'一起于言'。上文说汤、周公之事,曰'斯乃口出善言,身行善道之所致也'。此云:'安危之要,吉凶之符,一出于身',与上'身行善道'相应;此云'存亡之道,成败之事,一起于言',与上'口出善言'相应。因'言'字误作'善',浅人乃更加'行'字以成其义,治要所据本是也。至今本则又删去'善'字,止作'一出于行',幷其错误之迹而泯之矣。"唐晏曰:"按陆生此言,本之于周易。" (一六)文选任彦升宣德皇后令注引"易"作"异"。 (一七)唐晏曰:"荀子:'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陆生之所本。"器案:荀子天论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又曰:"治乱,天邪?曰: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 夫持天地之政,操四海之纲,屈申(一)不可以失法(二),动作不可以离度(三),谬误出(四)口,则乱及万里之外,何(五)况刑(六)无罪于狱,而诛(七)无辜于市乎(八)? (一)宋翔凤曰:"本缺'屈申'二字,依治要补。"案:汇函、品节作"周旋"二字,当出肊补。 (二)"法",宋翔凤曰:"本作'度',依治要改。" (三)"度",宋翔凤曰:"本作'道',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出'下本有'于'字,依治要删。" (五)宋翔凤曰:"本无'何'字,依治要增。" (六)宋翔凤曰:"'刑'下本有'及'字,治要无。" (七)"诛",宋翔凤曰:"本作'杀',又有'及'字,依治要改。" (八)礼记王制:"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正义:"亦谓殷法,谓贵贱皆刑于市。周则有爵者刑于甸师氏也。" 故世衰道失(一),非天之所为也,乃君国(二)者有以(三)取之也。恶政生(四)恶气(五),恶气生(六)灾异(七)。螟虫(八)之类,随气而生;虹蜺(九)之属,因政而见。治道失于下,则天文变(一0)于上;恶政流于民,则螟虫(一一)生于野(一二)。贤君智则(一三)知随变而改,缘类而试思之(一四),于变(一五)。圣人之理(一六),恩及昆虫,泽及草木,乘天气而生,随寒暑而动者,莫不延颈而望治(一七),倾耳(一八)而听化。圣人察物,无(一九)所遗失,上及日月星辰,下至鸟兽草木昆虫,(二0)鹢之退飞,治(二一)五石之所陨,所以不失纤微(二二)。至于鸲鹆来,冬多麋,言鸟兽之类也(二三)。十有二月陨霜不煞菽(二四),言寒暑之气,失其节也(二五)。鸟兽草木尚欲各得其所,纲之以法,纪之以数,而况于人乎? (一)"失",宋翔凤曰:"本作"亡",依治要。" (二)"君国",宋翔凤曰:"本作'国君',依治要。" (三)"以",宋翔凤曰:"本所'所',依治要。" (四)宋翔凤曰:"'生'下本有'于'字,治要无。" (五)论衡谴告篇:"刑赏失实,恶也,为恶气以应之。" (六)宋翔凤曰:"'生'下本有'于'字,治要无。" (七)论衡谴告篇:"论灾异者,谓古之人君,为政失道,天用灾异谴告之也。" (八)"螟虫",宋翔凤曰:"本作'蝮虫',依治要改。"案:公羊传隐公五年:"螟何以书?记灾也。" (九)淮南子原道篇:"虹蜺不出,贼星不行,含德之所致也。" (一0)"变",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作"度",唐本作"应"。 (一一)"螟虫",宋翔凤曰:"本作'虫灾',依治要。" (一二)"野",宋翔凤曰:"本作'地',依治要。"唐晏曰:"按:春秋书'多麋','有蜮','有蜚','螽','螟','有星孛于大辰','有星孛于东方',皆政之所感也。" (一三)"则",子汇本、唐本、汇函、品节作"辟"。 (一四)唐晏曰:"有误。" (一五)汇函、品节无"于变"五字。 (一六)"理",唐人避"治"字讳改。 (一七)宋翔凤曰:"本缺'颈而望治'四字,子汇不缺。"今案:傅校本、唐本、汇函、品节不缺。文选司马相如喻巴蜀檄:"延颈举踵,喁喁然皆向风慕义,欲为臣妾。"注:"吕氏春秋曰:'圣人南面而立,天下皆延颈举踵矣。'论语素王受命谶:'莫不喁喁,延颈归德。'" (一八)礼记孔子闲居:"倾耳而听之。" (一九)汇函、品节"无"上有"而"字。 (二0)"昆虫",子汇本、唐本作"昆虫六",汇函、品节此五字只作一"六"字。 (二一)汇函、品节无"治"字。 (二二)唐晏曰:"谷梁僖十六年:'六鹢退飞。'传:'子曰:石无知之物,故日之。鹢微有知之物,故月之。君子之于物,无所苟而已。石、且猶盡其辭,而況於人乎?'" (二三)汇函、品节无"言鸟兽之类也"九字。唐晏曰:"春秋昭十五年'有鸲鹆来巢',十七年'冬,多麋'。" (二四)"陨",程本、唐本、汇函、品节作"殒"。"菽",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作""字,俗别字。 (二五)唐晏曰:"春秋僖三十二年'十有二月,李梅实。'传:'实之为言犹实也。'又僖二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菽。'传:'未可杀而杀,举重也;可杀而不杀,举轻也。'" 圣人承天之明,正日月之行,录星辰之度,因天地之利,等高下之宜,设山川之便,平四海,分九州,同好恶,一风俗(一)。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天出善道,圣人得之(二)。"言御占图历之变(三),下衰风化之失,以匡盛衰,纪物定世,后(四)无不可行之政,无不可治之民,故曰:"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五)观天之化,推演万事之类(六),散之于之闲(七),调之以寒暑之节,养之以四时之气,同之以风雨之化(八),故绝国(九)异俗,莫不知(一0),乐则歌,哀则哭,盖圣人之教所齐一也。 (一)荀子议兵篇:"政令以定,风俗以一。"应劭风俗通义序:"风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草木有刚柔也。俗者,含血之类,像之而生;故言语歌讴异声,鼓舞动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圣人作而均齐之,咸归于正。圣人废则还其本俗。"一风俗,即均齐之谓也。汉书食货志:"同巧拙而合习俗。"义同。习俗谓所习风俗也。 (二)唐晏曰:"按:今易作'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陆生所引,大异于今本。"器案:周易系辞上:"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孔颖达正义:"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者,若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是圣人象之也。"礼记郊特牲:"天垂象,圣人则之。"郑注:"则,谓则之以示人也。"今案:由前引系辞之文,则新语与易不合;由后引郊特牲之文,则"天垂象"云云,实为天下之公言,故系辞、礼记相率而从同也。然此实不足以说明陆氏引易之本柢;盖汉人引经说,习惯率称本经也。易纬通卦验:"故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易纬坤灵图:"正其本,万物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君子必谨其始。"文选竟陵王行状注引易纬干凿度:"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后汉书王充王符仲长统传论注引易纬:"差以毫厘,失之千里。"则此为易纬之文。而大戴礼记礼察篇:"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之千里。'"(小戴礼记经解篇同)贾子新书胎教篇:"易曰:'正其本,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故君子慎始。"(大戴礼记保傅篇同)史记太史公自序:"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汉书司马迁传同)汉书东方朔传:"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又杜钦传引易曰:"正其本,万物理。"后汉书范升传亦引易此文。说苑建本篇:"易曰:'建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故君子贵建本而立始。"风俗通义正失篇:"易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所引皆直称易曰,而易经实无其文。寻纬候起于哀、平,两戴所记为古记之文。贾谊、东方朔、司马迁时,纬候未出,何缘见之?小戴记经解孔疏以为易系辞文,今易系辞实无此文。太史公自序集解云:"今易无语,纬有之。"汉书司马迁传注,师古曰:"今之易经及彖、系辞并无此语,所称易纬者则有之焉,斯盖易家之别说者也。"此其一隅耳,以彼例此,则陆氏所引为汉师易说必矣。列女传贞顺召南申女传:"传曰:'正其本则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所引亦易说之文,不称本经而称传,其故可知矣。 (三)御,治也。尚书泰誓上:"越我御事庶士。"孔氏传:"御,治也。"国语周语上:"百官御事。"注:"御,治也。"占谓占验。图谓图纬。历谓录历也。"历",子汇本、程本、汇函作"历",古通。 (四)汇函、品节无"后"字。 (五)文廷式曰:"此亦引孝经。"唐晏曰:"按陆生此引,未知何书,'则天'二句,孝经所有,以下则非孝经,未可遂谓为引孝经也。"器案:此孝经三才章文。又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子太叔对赵简子曰:'吉也闻诸先大夫子产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行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杜注:"日月星辰,天之明也。高下刚柔,地之性也。" (六)淮南子说林:"类不可必推。"高诱注:"推犹知也。" (七)宋翔凤曰:"子汇本作'散见于弥漫之闲',无缺字。"案:傅校本、唐本、汇函、品节同子汇本,无缺字。 (八)唐晏以"故曰"云云,直贯至此句,未可从。 (九)淮南子修务篇:"绝国殊俗、僻远幽闲之处。"高诱注:"绝,远。殊,异。" (一0)"莫不知",汇函、品节作"莫不知慕"。 夫善道存乎心(一),无远而不至也(二);恶行着乎己,无近而不去也(三)。周公躬行礼义,郊祀后稷(四),越裳奉贡(五)而至(六),麟凤白雉草泽(七)而应(八)。殷纣无道(九),微子弃骨肉而亡(一0)。行善者(一一)则百姓(一二)悦,行恶者(一三)则子孙怨(一四)。是以明者可以致远,否(一五)者可以失(一六)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书(一七)鱄绝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穷涉寒饥,织履(一八)而食,不明之效也(一九)。 (一)"乎心",宋翔凤曰:"本作'于身',依治要改。" (二)"也"原无,宋翔凤本依治要补。 (三)宋翔凤曰:"'恶行着乎己;无近而不去也',本作'恶行着于而不去',并依治要改补。子汇作'恶行着于身,无远而不去'。"严可均曰:"子汇此类多以意补。"案:唐本、汇函与子汇同。傅校本作"恶行着于己,无远而不去"。 (四)孝经圣治章:"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唐明皇注:"后稷,周之始祖也。郊谓圜丘祀天也。周公摄政,因行郊天之祭,乃尊始祖以配之也。" (五)"奉贡,宋翔凤曰:"本下有'重译'二字,依治要删。" (六)"至",宋翔凤曰:"本作'臻',依治要改。" (七)"草泽",宋翔凤曰:"本作'草木缘化',依治要改补。" (八)唐晏曰:"按:周公时麟凤草木,所未闻也;若文王时,麟趾蒿宫,有其应矣。"器案:淮南子缪称篇:"昔二皇凤皇至于庭,三代至乎门,周室至乎泽。"诗大雅卷阿,诗序以为"召康公戒成王也",曰:"凤皇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曰:"凤皇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曰:"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淮南以为周室,诗序明曰成王,盖亦当周公摄政之时也,故陆氏直归之周公耳。不唯此也,太平御览七八五引尚书大传:"交址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阻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曰:'德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原注:质,亦贽也),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耇,曰:久矣,天之无烈夙淫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盍往朝之。'周公乃归之于王,称先王之神致,以荐于宗庙。"此则明以越裳献白雉为周公时事也,盖伏生与陆生俱本之古尚书说也。若太公金匮又谓:"武王伐殷,四夷闻,各以其职来贡。越裳氏献白雉,重译而至。"(洪颐烜经典集林卷二十二有撰集本)盖一事而歧传耳。 (九)宋翔凤曰:"本缺'无道'二字,依治要。"案: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缺三字,汇函作"逐微子",不缺,当出肊补。 (一0)论语微子:"微子去之。"集解:"马曰:'微,国名;子,爵也。微子,纣之庶兄,见纣无道,早去之。'"又见史记宋微子世家。 (一一)宋翔凤曰:"本无'者'字,依治要。" (一二)宋翔凤曰:"'百姓'本作'鸟兽',依治要。"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者'字,依治要。" (一四)"子孙怨",宋翔凤曰:"本作'臣子恐',依治要。"唐晏曰:"按书:'我不顾行遯。'微子之所以辟纣。" (一五)宋翔凤曰:"'否',本作'鄙',依治要改。" (一六)宋翔凤曰:"本缺一'失'字,依治要补。"案:汇函、品节作"劝",肊补。 (一七)"书",子汇本、汇函、品节作"言"。 (一八)"履",谷梁传作"絇"。礼记玉藻注:"絇,履头饰。"又檀弓上释文:"絇,履头饰。"荀子哀公篇:"章甫絇屦。"注:"王肃云:'絇谓屦头有拘节也。'郑康成云:'絇之言拘也,以为行戒,状如刀衣鼻,在屦头。'"按杨注引郑康成,仪礼士冠礼注文也。 (一九)唐晏曰:"谷梁襄二十七年:'卫侯之弟专出奔晋。织絇邯郸,终身不言卫。专之去,合乎春秋。'"案:左氏传、公羊传"专"俱作"鱄",释文:"鱄,市转切,又音专。" 思务(一)第十二 (一)黄震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戴彦升曰:"思务篇言圣人不必同道。"唐晏曰:"此篇义在知其所止。" 夫长于变者,不可穷以诈。通于道者,不可惊以怪。审于辞者,不可惑以言。达(一)于义者,不可动以利(二)。是以君子博(三)思而广(四)听,进退顺(五)法,动作合度,闻见欲众,而采择欲谨(六),学问欲博而行己(七)欲敦(八),见邪而(九)知其直,见华而(一0)知其实,目不淫于(一一)炫耀之色,耳不乱于(一二)阿谀之词,虽利(一三)之以齐、鲁(一四)之富而志不移(一五),谈之以王(一六)乔、赤(一七)松之寿,而行不易(一八),然后能壹(一九)其道而定其操,致其事而立其(二0)功也(二一)。 (一)"达",原作"远",治要注云:"'远'当作'达'。"今案:子汇本、品节作"达",据以改正。 (二)"利",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治要补,子汇作'不可动以义',亦以意补。"今案:子汇本是"利"字,傅校本、唐本、品节亦是"利"字。 (三)"博",宋翔凤曰:"本作'广',依治要改。" (四)"广",宋翔凤曰:"本作'博',依治要改。" (五)"顺",宋翔凤曰:"本作'循',依治要改。" (六)"谨",子汇本、品节作"详"。 (七)"博而行己",宋翔凤曰:"本缺四字,依治要补。"案:品节作"博行义"三字,当出肊补。 (八)宋翔凤曰:"宋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引新语'远于义'远'作'达','动以'下有'利'字,又作'进退循法度,动作合礼仪',又作'学问欲博,而行己欲敦',与治要多同。"案:论语公冶长:"其行己也恭。"邢疏:"言己之所行,常能恭顺,不违忤于物也。" (九)"而",宋翔凤曰:"本作'乃',依治要。" (一0)"见华而",宋翔凤曰:"本作'观花乃',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本无'于'字,依治要补。" (一二)宋翔凤曰:"本无'于'字,依治要补。" (一三)"阿谀之词虽利",宋翔凤曰:"本'阿'字下缺六字,依治要补五字。以上并依治要。子汇作'耳不乱阿之声,是故语',接下文。别本作'耳不乱阿誉之声,士人动',接下文。并不可信。"案:傅校本作"耳不乱阿乱之声语",品节"阿"作"阿比"。 (一四)"齐鲁",宋翔凤曰:"本作'晋楚',依治要。"唐晏曰:"孟子:'晋、楚之富,不可及也。'是当时有此语。" (一五)"移",宋翔凤曰:"本作'回',依治要。" (一六)宋翔凤曰:"本无'王'字,依治要。" (一七)宋翔凤曰:"本无'赤'字,依治要。" (一八)唐晏曰:"按:乔、松,谓赤松、王乔,秦、汉闲多称之,神仙之俦也。汉书亦云:'体有乔、松之寿。'"器案:王乔、赤松子列仙传有传。简称为乔、松,战国策秦策上:"世世称孤,而有乔、松之寿。"文选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呴嘘呼吸如乔、松。"后汉书冯衍传显志赋:"配乔、松之妙节。"又简称松、乔,汉书王吉传:"体有松、乔之寿。"后汉书冯衍传自论:"庶几乎松、乔之福。"文选班孟坚西都赋:"庶松、乔之群类。"又张平子西京赋:"美往昔之松、乔。"又思玄赋:"松、乔高跱孰能离。"焦氏易林讼之家人、师之离、离之剥、损之离、夬、归妹之升俱有"松、乔、彭祖"语,文选曹子桓芙蓉池作诗:"寿命非松、乔。" (一九)"壹",宋翔凤曰:"本作'一',依治要改。" (二0)宋翔凤曰:"本缺'致其事而立其'六字,依治要补。" (二一)"功也",宋翔凤曰:"本无'也'字,依治要补。"案:品节此八字作"安其身而见其功",亦出肊补。 凡人则不然,目放于富贵之荣,耳乱于不死之道(一),故多弃其所长而求其所短,不(二)得其所无(三)而失其所有。是以吴王夫差知(四)艾陵之可以取(五)胜,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六)。故事(七)或见一(八)利而丧万机,取(九)一福而致百(一0)祸。夫学者(一一)通于神灵之变化,晓于天地之开阖,(一二)弛张,性命之短长,富贵之所在,贫贱之所亡,则手足不劳而耳目不乱,思虑不谬(一三),计策不误,上(一四)诀(一五)是非于天文,其次定狐疑(一六)于世务,废(一七)兴有所据,转移有所守,故道(一八)事可法也。 (一)列子说符篇:"昔人言有知不死之道者。"文选嵇叔夜养生论:"或有谓神仙可以学得,不死可以力致者。"盖自战代以还,言不死之道者,甚嚣尘上矣。 (二)宋翔凤曰:"本无'不'字,依治要补。" (三)"无",宋翔凤曰:"本作'亡',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知'下本有'度'字,依治要删。" (五)"以取",宋翔凤曰:"本无此二字,依治要补。" (六)"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宋翔凤曰:"本作'而不悟句践将以破凶也',依治要改。"唐晏曰:"按春秋哀十一年:'五月,公会吴伐齐,齐国书帅师及吴战于艾陵,齐师败绩,获国书。于越入吴。"器案:吕氏春秋知化篇:"夫差兴师伐齐,战于艾陵,大败齐师。"高诱注:"艾陵,齐地。"山东通志以为即艾邑,在莱芜县东境。左传定公十四年:"吴伐越,越子句践御之,陈于檇李。句践患吴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动。使罪人三行,属剑于颈,而辞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于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归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败之。灵姑浮以戈击阖庐,阖庐伤将指,取其一屦。还,卒于陉,去檇李七里。"杜注:"檇李,吴郡嘉兴县南檇(原作"醉",据史记越世家正义引改)李城。" (七)宋翔凤曰:"本'故'下缺二字,治要有'事'字,无缺。"案:品节"故"连"或",中间不缺字。 (八)"一",原作"可",今据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唐本、品节校改。 (九)"取",宋翔凤云:"本作'求',依治要改。" (一0)"百",宋翔凤曰:"本作'万',依治要改。" (一一)两京本无"夫学"二字。 (一二)"",子汇本、唐本缺二字,品节作"人事之"三字,亦属肊补。 (一三)"谬"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品节补。 (一四)器案:"上"上疑挩"太"字,古书言次序,率以"太上"云云、"其次"云云,又"其次"云云言之。 (一五)"诀",崇文本作"决",傅校作"诀"。器案:诀、决古通。文选江文通别赋:"沥泣共诀。"李善注:"诀与决音义同。"又潘安仁笙赋:"诀厉悄切。"李善注:"诀厉,谓决断清冽也。"又鲍明远东门行:"将去复还诀。"李善注:"诀与决同。" (一六)水经河水注:"风俗通曰:'里语称:狐欲渡河,无如尾何。且狐性多疑,故俗有狐疑之说。"又见楚辞离骚补注引。 (一七)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无"废"字。 (一八)"",品节作"可成"二字,亦是肊补。 昔舜、禹因盛而治世(一),孔子承衰而作功,圣人不空出(二),贤者不虚生,而归于善,斯乃(三)天地之法而制(四)其事,则世之便而设其义。故圣人不必同道(五),(六),好者不必同色而皆美,丑者不必同状而皆恶,天地之数,斯(七)命之象也。日八宿并列,各有所主(八),万端异路,千法异形,圣人因其势而调之,使小大不得相踰(九),方圆不得相干(一0),分之以度,纪之以节,星不昼见,日不夜照,雷不冬发,霜不夏降。臣不凌君,则(一一)阴不阳(一二),盛夏不暑,隆冬不霜,黑气苞日,彗星扬(一三),虹蜺冬见,蛰虫夏藏,荧惑乱宿,众星失行。圣人因(一四)变而立功,由异而致太平(一五),尧、舜(一六)承蚩尤之失,而思钦明之道(一七),君子见恶于外,则知变于内矣(一八)。桀、纣不暴(一九),则汤、武不仁,才惑于众非者而改之,乱之于朝廷,而匹(二0)夫治之于闺门。是以接舆(二一)、老莱(二二)所以避世于穷而远其尊也。君子行之于幽闲,小人厉之于士众。老子曰:"上德不德。(二三)"虚也(二四)。 (一)"世"字原缺,今据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品节补。 (二)论衡对作篇:"贤圣不空生。"本此。 (三)"乃"下唐本有。 (四)"制",唐本作"治"。 (五)孟子万章:"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义与此同。 (六)"",品节作"而皆合"三字,亦是肊补。 (七)"斯",品节作"性",唐晏曰:"讹字。" (八)"日八宿并列各有所主",品节无此十七字。 (九)"踰"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品节补。 (一0)"干",原误"千",各本俱作"干",今据改正。 (一一)"则"字品节无。 (一二)"阴不阳",宋翔凤曰:"子汇作'阴不侵阳',无缺。"案:李本、天一阁本、唐本、品节亦作"阴不侵阳",程本作"阴不阳",两京本作"阴不侵盛阳"。 (一三)"扬",宋翔凤曰:"子汇作'扬光',不缺。"案: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扬光",程本作"扬"。 (一四)"因",宋翔凤曰:"本下有'天'字,依治要删。" (一五)"变而立功由异而致太平",宋翔凤曰:"本作'因天变而正其失,理其端而正其本',依治要改。" (一六)宋翔凤曰:"本无'舜'字,依治要补。" (一七)宋翔凤曰:"本缺'明之道'三字,依治要增。"唐晏曰:"按尚书尧典:'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吕刑篇曰:'蚩尤惟始作乱,惟作五虐之刑。'则是尧于刑之钦者,正有鉴于蚩尤之虐也。"器案:尧典:"钦明文思安安。"释文引马云:"威仪表备谓之钦,照临四方谓之明,经纬天地谓之文,道德纯备谓之思。"唐晏未见治要作"钦明"之文,而以"恤刑"为言,亦逞肊之说也。 (一八)宋翔凤曰:"本无'矣'字,依治要补。" (一九)"暴"字原缺,据子汇本、唐本补。傅校本作"道"。 (二0)"匹",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臣",未可据。 (二一)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集解:"孔曰:'接舆,楚人。'"邢疏曰:"接舆,楚人,姓陆名通,字接舆也。昭王时,政令无常,乃被发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也。" (二二)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正义:"太史公疑老子或是老莱子,故书之。列仙传云:'老莱子楚人,当时世乱,逃世耕于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杖(疑当作"枝")木为床,蓍艾为席,菹芰为食,垦山播种五谷。楚王至门迎之,遂去至于江南而止,曰:鸟兽之解毛,可绩而衣,其遗粒足食也。'"器案:大戴礼记卫将军文子篇:"孔子曰:'德恭而行信,终日言,不在尤之内,在尤之外。国无道,处贱不闷,贫而能乐。盖老莱子之行也。'"汉书艺文志诸子略道家:"老莱子十六篇。"本注:"楚人,与孔子同时。"文选天台山赋注引刘向别录:"老莱子,古之寿者。" (二三)老子第三十八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二四)唐晏曰:"按陆生之解,不可全见,然以虚字测之,与王注合。" 夫口诵圣人之言,身学贤者之行,久而不弊,劳而不废,虽未为君已。孔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一)(二)道而行之于世,虽非尧、舜之君,则亦尧、舜也(三)。今之为君者则不然,治不以五帝之术,则曰(四)今之世不可以道德(五)治也(六)。为臣者不思(七)稷、契(八),则曰今之民不可以仁义正也(九)。为子者不执曾、闵之质(一0),朝夕不休(一一),而(一二)曰家人不和(一三)也。学者不操回、赐(一四)之精(一五),昼(一六)夜不懈(一七),而(一八)曰世所不行也。自人君至于庶人,未有不(一九)法圣道而为贤者也(二0)。易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其无人。"(二一)无人者,非无人也,言无圣贤以(二二)治之耳(二三)。 (一)论语卫灵公:"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集解:"据见万物之生,以为四时之始,取其易知。")乘殷之辂,(集解:"马曰:'殷车曰大辂,左传曰:大辂越席,昭其俭也。'")服周之冕,(集解:"包曰:'冕,礼冠。周之礼,文而备,取其黈纩塞耳,不任视听。'")乐则韶舞,(集解:"韶,舜乐也,尽善尽美,故取之。")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集解:"孔曰:'郑声、佞人,亦俱能惑人心,与雅乐、贤人同,而使人淫乱危殆,故当放远之。'")(二)"",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圣人之"三字。 (三)文廷式曰:"陆生陈义及此,是以尧、舜望汉高帝,惜乎高帝卑卑,不足与于高论也。"器案:孟子告子下:"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与此文义同。 (四)"治不以五帝之术则曰",宋翔凤曰:"本作'治不法而曰',中缺三字,今依治要。"今案:子汇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治不法乎尧、舜,而曰"。 (五)宋翔凤曰:"治要无'德'字,脱。" (六)唐晏曰:"按今之为君者,当是指始皇,否则属泛论耳。" (七)"思",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师"。 (八)尚书舜典:"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 (九)宋翔凤曰:"本缺'仁义正也'四字,依治要增。"案: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礼义化也"。 (一0)宋翔凤曰:"'质'本作'贤',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本下有'尽节不倦'四字,依治要删。" (一二)宋翔凤曰:"'而'本作'则',依治要改。" (一三)宋翔凤曰:"'和'本作'敦',依治要改。"唐晏曰:"'敦'乃'惇'之假借,厚也。" (一四)回、赐,谓颜回、端木赐也。传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一五)宋翔凤曰:"'不'本作'无',下缺四字,依治要补。" (一六)"昼",天一阁本误"尽"。 (一七)宋翔凤曰:"本下有'循礼而动'四字,依治要删。" (一八)宋翔凤曰:"'而'本作'则'。" (一九)宋翔凤曰:"本无'不'字,依治要增。" (二0)宋翔凤曰:"'未有不法圣道而为贤者也',本作'未有法圣人'下缺五字,下又有'为要者寡,为恶者众'八字,依治要补改。"案:李本、两京本"为要"作"为善"。 (二一)案:此易丰卦上六爻辞也。王弼注曰:"屋,藏荫之物,以阴处极,而最在外,不履于位,深自幽隐,绝迹深藏者也。既丰其屋,又蔀(上"丰其蔀"注云:"蔀,覆暖鄣光明之物也。")其家,屋厚家覆,闇之甚也。虽窥其户,阒其无人,弃其所处,而自深藏也。处于明动尚大之时,而深自幽隐,以高其行,大道既济,而犹不见,隐不为贤,更为反道,凶其宜也。" (二二)宋翔凤曰:"'其无人。无人者,非无人也,言无圣贤以治之耳','其无人'下,本缺四字,直接下文'治之耳',今依治要改补。" (二三)唐晏曰:"按引易以证'为善者寡,为恶者众',此古说也。干宝亦谓:'盖记纣之侈,社稷既亡,言室虚旷也。'" 故仁者在位而仁人来,义者在朝而义士至(一)。是以墨子之门多勇士(二),仲尼(三)之门多道德(四),文王(五)之朝多贤良,秦王之庭多不详(六)。故善者必有所主(七)而至(八),恶者必有所因而来。夫(九)善恶不空作(一0),祸福不滥生(一一),唯心之所向(一二),志之所行而已矣(一三)。 (一)宋翔凤曰:"'义者'本作'义士',依治要改。" (二)吕氏春秋上德篇:"墨者钜子孟胜善荆之阳城君,阳城君令守于国,毁璜以为符,约曰:'符合听之。'荆王薨,群臣攻吴起于丧所,阳城君与焉,荆罪之,阳城君走,荆收其国。孟胜曰:'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谏孟胜曰:'死而有益阳城君,死之可矣;无益矣,而绝墨者于世不可。'孟胜曰:'不然。吾于阳城君,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我将属巨子于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请先死以除路。'还殁头前于孟胜。因使二人传巨子于田襄子。孟胜死,弟子死之者百八十三人;以致令于田襄子,欲反死孟胜于荆,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传巨子于我矣,当听。'遂反死之。"淮南子泰族篇:"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即此事可见墨子之门多勇士也。 (三)宋翔凤曰:"本缺'勇士仲尼'四字,依治要补。"案:子汇本、天一阁本、唐本此四字作"圣贤",亦是肊补。 (四)唐晏曰:"此以孔、墨并列,战国之习惯耳。"案:礼记曲礼上:"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正义曰:"道德仁义,非礼不成者:道者、通物之名,德者、得理之称,仁是施恩及物,义是裁断合宜。言人欲行四事,不用礼无由得成,故云非礼不成也。道德为万事之本,仁义为群行之大,故举此四者为用礼之主,则余行须礼可知也。道是通物,德是理物,理物由于开通,是德从道生,故道在德上。此经道谓才艺,德谓善行,故郑注周礼云:'道多才艺,德能躬行。'非是老子之道德也。熊氏云:'此是老子"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今谓道德,大而言之,则包罗万事;小而言之,则人之才艺善行;无问大小,皆须礼以行之,是礼为道德之具,故云非礼不成。然人之才艺善行,得为道德者,以身有才艺,事得开通,身有美善,于理为得,故称道德也。'"此说道德之义,其言明且清,且有以知与老子之所谓道德者,区以别矣。 (五)宋翔凤曰:"'文王'本作'文武',依治要改。" (六)宋翔凤曰:"'详'本作'祥',依治要,详、祥字通。" (七)"主",宋翔凤曰:"治要注云:'作因。'"案:子汇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因"。 (八)宋翔凤曰:"本缺'主而至'三字,子汇作'善者必有所因而至',别本作'必有所自而生'。依治要补。" (九)宋翔凤曰:"本无'夫'字,依治要补。" (一0)宋翔凤曰:"'作'本作'出',依治要改。" (一一)"滥生",宋翔凤曰:"本作'妄作',依治要改。" (一二)"向",天一阁本误"何"。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矣'字,依治要补。" 附录一新语佚文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未着录新语。史记陆贾列传:"凡着十二篇,……号其书曰新语。"正义:"七录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也。"汉书陆贾传:"贾凡着十二篇,……称其书曰新语。"师古曰:"其书今见存。"隋、唐志及意林俱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今传本二卷十二篇。然则今本即隋、唐人所见之本,惟字句颇有脱落耳。汉志称"陆贾二十三篇"者,盖新语之外,尚有其它十一篇,则陆贾所着之有佚文旧矣。今以钩沈所得,先列新语,次及陆贾,再次更及其它,庶几分别部居,不相杂,其有可疑,则又随文出之云。 义者,德之经,履之者圣也。(文选应吉甫晋武帝华林园集诗注引新语)案:道基篇:"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文义颇相似。 贤者之处世,犹金石生于沙中,豫章产于幽谷。 (太平御览九五七引新语)案:资质篇:"夫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也,生于深山之中,产于溪谷之傍。"亦以豫章取譬贤者也。 世言围碁,或言兵法之类:上者,张置疏远,多得道而胜;中者,务相遮绝,争便求利;下者,守边隅,趋作罫。(古买反,线间方目也)。犹薛公之言黥布反也:上计,取吴、楚广地;中计,塞成皋,遮要争利;下计,据长江以临越,守边隅,趋作罫者也。(宋本太平御览七五三引新语)案:此桓谭新论言体第四文也。严可均校辑全后汉文卷十三:"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也。及为之:上者,远棋疏张,置以会围,因而伐之,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务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目,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察薛公之言黥布反也:上计云,取吴、楚,幷齐、鲁及燕、赵者,此广地道之谓也;其中计云,取吴、楚,幷韩、魏,塞成皋,据敖仓,此趋遮要争利者也;下计云,取吴下蔡,据长沙以临越,此守边隅,趋作罜目者也。更始帝将相不能防卫,而令罜中死碁皆生也。"(史记黥布传集解、文选博奕论注、长短经二国权、御览七百五十三、意林)梁君出猎,见白鴈而欲自射之,道上有惊鴈飞者,梁王怒,命以射此人。其御公孙龙谏曰:"昔卫文公时,大旱三年,卜云:'必须人祀。'公曰:'求雨者为民也,今杀之不仁,吾自当之。'言未卒而雨下。今君重鴈杀人,何异虎狼。"梁君引龙登车入郭,呼万岁。曰:"善哉!今日猎,得善言。"(御览九一七引新语)案:此新序杂事第二文也。其文:梁君出猎,见白鴈群,梁君下车彀弓欲射之,道有行者,梁君谓行者止,行者不止,白鴈群骇。梁君怒,欲射行者。其御公孙袭下车抚矢曰:"君止。"梁君忿然作色而怒曰:"袭不与其君,而顾与他人,何也?"公孙袭对曰:"昔齐景公之时,天大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景公下堂顿首曰:'凡吾所以求雨者,为吾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将自当之。'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者,何也?有德于天,而惠于民也。今主君以白鴈之故,而欲杀人,袭谓主君言,无异于虎狼矣。"梁君援其手,与上车,归入庙门,呼万岁。曰:"幸哉!今日也!他人猎皆得禽兽,吾猎得善言而归。"(新序文止此)寻艺文类聚六六、太平御览四五七、困学纪闻一0引庄子,太平御览三九0引说苑皆有此文。所引庄子、说苑皆佚文也。二书俱作"公孙龙",独新序杂事作"公孙袭"耳。又"齐景公"独此文作"卫文公",盖误,列女传辩通载此事,亦以为齐景公也。 高台,喻京师;悲风,言教令;朝日,喻君之明;照北林,言狭,比喻小人。(文选曹子建杂诗六首注引新语)案:曹子建杂诗云:"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前两句李善注云:"新语曰:'高台,喻京师;悲风,言教令;朝日,喻君之明;照北林,言狭,比喻小人。'新序曰:'高堂百仞。'"后两句李善注云:"江湖,喻小人隔蔽。毛诗曰:'之子于征。'尔雅曰:'迥,远也。'"今案:前两句李善注有讹误。"高台,喻京师"云云四句,准后两句李善注"江湖,喻小人",则"高台喻京师"四句,乃李善解释子建杂诗前两句之义,所谓句解也。其引新序"高堂百仞"之文,当作"新语曰:'高台百仞'"。此新语本行篇文也。误"高台"为"高堂",不知"高堂"与子建诗有何关涉?李善腹笥即俭,何至引豪不相干之高堂以释并非僻典之高台乎?传钞者误"新语"为"新序",而原有"新语"二字无以安之,遂移植于注文之首耳。独不思为杂诗作注,非新语之所有事,且汉初之陆贾何由得知有汉末之曹子建也? 治末者调其本。(文选潘安仁籍田赋注引新语注)案:唐以前不闻有新语注,所引乃术事篇文也,"注"字当衍。 离娄之明,不能察帷薄之内;师旷之聪,不能闻百里之外。(论衡书虚篇引陆贾)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之谓道。(论衡本性篇引陆贾)王充曰:"夫陆贾知人礼义为性,人亦能察己所以受命。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性恶者,虽能察之,犹背礼畔义,义挹于善,不能为也。故贪者能言廉,乱者能言治,盗跖非人之窃也,庄蹻刺人之滥也。明能察己,口能论贤,性恶不为,何益于善?陆贾之言,未能得实。" 严可均曰:"今新语十二篇无此文。论衡但云陆贾,不云新语,或当在汉志之二十三篇中。"(铁桥漫稿五新语叙)陆贾论薄葬。 论衡薄葬篇:"贤圣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家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陆贾依儒家而说,故其立语,不肯明处。刘子政举薄葬之奏,务欲省用,不能极论。是以世俗内持狐疑之议,外闻杜伯之类,又见病且终者,墓中死人,来与相见,故遂信是;谓死如生,闵死独葬,魂孤无副;丘墓闭藏,谷物乏匮。故作偶人,以侍尸柩;多藏食物,以歆精魂。积浸流至,或破家尽业,以充死棺;杀人以殉葬,以快生意。非知其内无益,而奢侈之心外相慕也。以为死人有知,与生人无以异。孔子非之,而亦无以定实;然而陆贾之论,两无所处;刘子政奏,亦不能明。" 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则咒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无天命,无宝信,不可以力取也。"(西京杂记卷三)太平广记一三五引殷芸小说:"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则钱财,干(原作"午",今改正)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曰:目则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宝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天命无信,不可以力取也。'" 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十新语:"此所记陆贾之语,以意度之,必出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盖就论衡所引观之,知贾喜论性命鬼神之事,此条之论瑞应,与其书之宗旨体裁,正复相合也。" 器案:"干鹊",原作"午鹊"。寻论衡龙虚、是应两篇、酉阳杂俎前集卷十六广动植序,俱有"干鹊知来"语;字又作"干鹄",淮南子泛论篇:"干鹄知来而不知往。"高诱注:"干鹄,鹊也,人将有来事忧喜之征则鸣,此知来也。……干读干燥之干。"仪礼大射仪注、周礼天官司裘疏、引淮南子作"鳱鹄知来。"广雅释鸟:"鳱鹄,鹊也。""干"即"鳱"之俗别字,作"午"者,则又以与"干"形相近而误耳。今改正,下同。又案:说文隹部:"雗,雗鷽也。"又鸟部:"鷽,雗鷽,出鹊(段注云:"'山'字当衍。"),知来事鸟也。"然则"干"又"雗"之借字也附录二楚汉春秋佚文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春秋:"楚汉春秋九篇。"本注:"陆贾所记。"隋书经籍志九卷,新唐书艺文志同。唐书经籍志二十卷,不知何以多出十一卷,或字误也。文献通考经籍考未见着录,盖其书已亡于南宋矣。后汉书班彪传上:"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史记高祖功臣侯年表索隐:"陆贾记事,在高祖与惠帝时。"史通六家篇:"晏子、虞卿、吕氏、陆贾,其书篇第,本无年月,而亦谓之春秋。"又题目篇:"吕、陆二氏,各着一书,惟次篇章,不系时月,此乃子书杂记,而皆号曰春秋。"又杂说上篇:"刘氏初兴,书唯陆贾而已;子长述楚、汉之事,譬夫行不由径,出不由户,未之闻也。"汉书司马迁传赞:"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大汉。"盖司马迁撰史记据楚汉春秋,故其言秦、汉事尤详;然则楚汉春秋,诚研究汉代史之第一手材料也。旧辑本以洪颐烜撰集者为较佳,刻入经典集林卷十,但纰缪亦复不少,如太平御览六九六带部引"北郭先生献带于淮阴侯"云云,而误"献带"为"献策";吴王濞史记入列传,而洪氏引史记吴王濞世家;此其一隅耳,然亦足见其鲁莽灭裂矣。今辄重而理之,发为后定,而附于新语校注之后焉,斯亦汉志称某氏所著书之例也。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杀。(史记项羽本纪索隐)项梁阴养生士九十人,参木者,所与计谋者也。木佯疾,于室中铸大钱,以具甲兵。(太平御览八三五)案:"生"字当衍。 项梁尝阴养士,最高者多力,拔树以击地。(太平御览三八六)吴广说陈涉曰:"王引兵西击,则野无交兵。" (文选曹子建又赠丁仪王粲诗注)会稽假守殷通。(史记项羽本纪正义、汉书项籍传注)东阳狱史陈婴。(史记项羽本纪正义)上过陈留,郦生求见,使者入通。公方洗足,问:"何如人?"曰:"状类大儒。"上曰:"吾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大儒也。"使者出告。郦生瞋目按剑曰:"入言,高阳酒徒,非儒者也。"(北堂书钞一二二、太平御览三四二、又三六六)洪颐烜曰:"案:史通杂说篇:'刘氏初兴,书惟陆贾而已。子长述楚、汉之事,专据此书,……如郦生之初谒沛公,高祖之长歌鸿鹄,非唯文句有别,遂乃事理皆殊。'" 高祖向咸阳南攻宛,宛坚守不下。乃匿其旌旗,人衔枚,马束舌,龙举而翼奋,鸡未鸣,围宛城三匝。宛城降。(史记高祖本纪索隐、太平御览三五七)洪颐烜曰:"案:北堂书钞十二引'龙举翼起'四字。" 樊哙请杀之。(史记高祖本纪索隐)案:此"秦王子婴降轵道旁"句,索隐所引也。 沛公西入武关,居于灞上,遣将军闭函谷关,无内项王。项王大将亚父至关,不得入,怒曰:"沛公欲反耶?"即令家发薪一束,欲烧关门,关门乃开。(艺文类聚六)解先生云:"遣守函谷,无内项王。"(史记高祖本纪索隐)洪颐烜曰:"案项羽本纪集解、留侯世家索隐、汉书张良传注臣瓒云:'楚汉春秋,鲰生本姓解。'" 项王在鸿门,而亚父谏曰:"吾使人望沛公,其气冲天,五色相摎,或似龙,或似蛇,或似虎,或似云,或似人,此非人臣之气也,不若杀之。"(水经渭水注、太平朗濉15职似摺15职似叨)案:御览八七引作"五彩相纠"。 沛公脱身鸿门,从闲道至军。张良、韩信乃谒项王军门曰:"沛公使臣奉白璧一只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只献大将军足下。"亚父受玉斗,置地,戟撞破之。(太平御览三五二)蔡生。(史记项羽本纪集解)案:此"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句,集解所引也。 董公八十二,遂封为成侯。(史记高祖本纪正义)器案:汉书高帝纪上:"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三军之众(荀悦汉纪句上有"若"字)为之素服,以告之诸侯,为此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汉书此文,当亦本之陆氏,而史记乃略出为"为义帝死故"五字一句,不若汉书之得其本真也。 项王为高阁,置太公于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王,约为兄弟,吾翁即汝翁,若烹汝翁,幸分我一杯羹。"(太平御览一八四)新昌亭长。(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案:此"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句,索隐所引也。 卑山。(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案:此"从闲道萆山而望赵军"句,索隐所引也。 北郭先生献带于淮阴侯曰:"牛为人任用,力尽犹不置其革。"(太平御览六九六)项王使武涉说淮阴侯,淮阴侯曰:"臣故事项王,位不过郎中,官不过执戟,及去楚归汉,汉王赐臣玉案之食,玉具之剑,臣背叛之,内愧于心也。"(北堂书钞一三三、艺文类聚六九、文选张平子四愁诗注、太平御览七一0)上东围项羽,闻樊哙反,旄头公孙戎明之卒不反,封戎二千户。(汉书王莽传上晋灼注)上欲封侯公,匿不肯复见,曰:"此天下之辨士,所居倾国,故号平国君。"(史记项羽本纪正义、文选陆士衡汉高祖功臣颂注)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史记项羽本纪正义)高帝初封侯者,皆赐丹书铁券,曰:"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太平御览五九八、又六三三、困学纪闻十二)汉已定天下,论群臣破敌禽将,活死不衰,绛灌、樊哙是也。功成名立,臣为爪牙,世世相属,百世无邪,绛侯周勃是也。(文选刘子骏移书让太常博士注)洪颐烜曰:"案汉书礼乐志注、陈平传注云:'楚汉春秋高祖功臣,别有灌。'"器案:文选注引楚汉春秋此文,复下以己意曰:"然(案:文选注所云"然",当读作"然则"。)灌自一人,非侯与灌婴。" 上败彭城,薛人丁固追上,上被发而顾曰:"丁公,何相逼之甚?"乃回马而去。上即位,欲陈功,上曰:"使项氏失天下者是子也。为人臣用两心,非忠也。"使下吏笞杀之。(太平御览三七三、又六四九)上封许负为鸣雌亭侯。(史记周勃世家索隐)正疆数言事而当,上使参乘,解玉剑以佩之。天下定,出以为守。有告之者,上曰:"天下方急,汝何在?"曰:"亡。"上曰:"正疆沐浴霜露,与我从军,而汝亡,告之何也?"下廷尉劓。(太平御览六四八)淮阴武王反,上自击之。张良居守。上体不安,卧辒车中,行三四里。留侯走,东追上,簪堕被发,及辒车,排户曰:"陛下即弃天下,欲以王葬乎?以布衣葬乎?"上骂曰:"若翁天子也,何故以王及布衣葬乎?"良曰:"淮南反于东,淮阴害于西,恐陛下倚沟壑而终也。"(太平御览三九四)谢公。(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汉书韩信传注)案:此"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句,索隐所引也。 岂是乎?(史记黥布列传索隐)案:此"黥布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句,索隐所引也。 黥布反,羽书至,上大怒。(文选虞子阳咏霍将军北伐诗注)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文选陆士衡五等论注)斩告萧何者。(北堂书钞七)滕公者,御也。(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索隐)孔将军居左。(汉书高帝功臣表注)叔孙通名何。(史记叔孙通传集解及索隐)叔孙何曰:"臣三谏不从,请以身当之。"抚剑将自杀。上离席云:"吾听子计,不易太子。"(史记叔孙通列传索隐)四人冠韦冠,佩银环,衣服甚鲜。(后汉书冯衍传四皓注)惠帝崩,吕太后欲为高坟,使从未央宫坐而见之。诸将谏,不许。东阳侯垂泣曰:"陛下日夜见惠帝冢,悲哀流涕无已,是伤生也。臣窃哀之。"于是太后乃止。(艺文类聚三五、太平御览四五七、又四八八、又五五七)田子春说张卿云:"刘泽,宗家也。"(史记燕王世家索隐)洪颐烜曰:"案世家云:'高后时,齐人田生游乏资,以画干营陵侯。'集解:'晋灼曰:楚汉春秋田子春,汉书燕王传注作字子春。'" 赵中大夫曰:"臣闻:越王句践,素甲三甲。" (文选潘安仁关中诗注)吴太子名贤,字德明。(史记吴王濞列传索隐)韩王信都。(史记韩王信列传索隐、汉书功臣表注、史通杂说上)清阳侯王隆。(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洪颐烜曰:"案索隐云:'史记与汉书同,而楚汉春秋则不同者,陆贾记事,在高祖、惠帝时,汉书是后定功臣等列。'" 器案: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侯第,索隐引姚氏曰:"萧何第一,曹参二,张敖三,周勃四,樊哙五,郦商六,奚涓七,夏侯婴八,灌婴九,傅宽十,靳歙十一,王陵十二,陈武十三,王吸十四,薛欧十五,周昌十六,丁复十七,虫逢(当作"达")十八。史记与汉表同,而楚汉春秋则不同者,陆贾记事,在高祖、惠帝时,汉书是后定功臣等列,及陈平受吕后命而定,或已改邑号,故人名亦别。且高祖初定惟十八侯,吕后令陈平终竟以下列侯第录,凡一百四十三人也。" 阴陵。(史记高祖功臣年表阳陵侯傅宽条索隐)名濆。(史记高祖功臣年表博阳侯陈濞条索隐)夜侯虫达。(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南宫侯张耳。(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凭成侯。(史记蒯成侯列传索隐)器案:索隐云:"姓周,名,音薛。蒯者,乡名。案三苍云:'蒯乡,在城父县,音裴。汉书作,从崩,从邑。'今书本并作蒯,音菅蒯之蒯,非也。苏林音簿催反。(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苦催反")晋灼案功臣表,属长沙。崔浩音簿坏反。(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苦坏反")楚汉春秋作"凭成侯",则裴(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陪")凭声相近,此(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或")得其实也。" 附录三书录王充论衡超奇篇若夫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然而浅露易见,观读之者,犹曰传记。 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 又书解篇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吕氏横逆,刘氏将倾,非陆贾之策,帝室不宁。盖材知无不能,在所遭遇:遇乱则知有功,有起则以其材著书者也。 汉世文章之徒,陆贾、司马迁、刘子政、杨子云,其材能若奇,其称不由人。 又案书篇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贾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 又对作篇高祖不辨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转,则陆贾之语不奏。 班固答宾戏陆子优繇,新语以兴。(汉书叙传上)案:郑氏注曰:"优繇,不仕也。"文选四五载此文,"繇"作"游"。 又汉书高帝纪下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 孔融上书荐谢该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后汉书儒林下谢该传)陆喜自序刘向省新语而作新序,桓谭咏新序而作新论。(晋书陆喜传)刘勰文心雕龙诸子篇若夫陆贾新语,贾谊新书,扬雄法言,刘向说苑,王符潜夫,崔寔政论,仲长昌言,杜夷幽求,或叙经典,或明政术,虽标论名,归乎诸子。何者?博明万事为子,适辨一理为论,彼皆蔓延杂说,故入诸子之流。 案:"新语"原作"典语",今据王惟俭训故本校改。孙诒让札迻曰:"案'典'当作'新',新语十二篇,今书具存,史记贾本传及正义引七录并同,皆不云'典语'。隋书经籍志儒家云:'梁有典语,十卷,吴中夏督陆景撰。'(亦见马总意林)与陆贾书别。彦和盖偶误记也。" 又才略篇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辩之富矣。 器案:"选典诰"当作"进新语",诸子篇之"陆贾新语",本亦误作"陆贾典语",不知何以竟一误再误也。 黄震黄氏日钞卷五十六新语十二篇,汉太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试,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往往多合于理,而又黜神仙之妄,言墨子之非,则亦有识之言矣。然其文烦细,不类陆贾豪杰士所言。贾本以诗、书革汉高帝马上之习,每陈前代行事,帝辄称善,恐不如此书组织以为文。又第五篇云:"今上无明正(当作"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鉏奸臣贼子之党。"考其上文,虽为鲁定公而发,岂所宜言于大汉方隆之日乎?若贾本旨谓天下可以马上得,不可以马上治之意,十二篇咸无焉,则此书似非陆贾之本真也。 杨维祯山居新话序经史之外有诸子,亦羽翼世教者,而或议之说铃,以不要诸六经之道也。汉有陆生,著书十二篇,号新语,至今传之者,亦善着古今存亡之征。(据知不足斋丛书本)钱福新刊新语序汉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又即歆所奏七略中序六艺为九种,首之以儒家者流,称其"出于司徒之官,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虽未必尽然,要亦有近似者矣。书凡五十三家,而陆贾新语十二篇实存焉。予读其书,信固之知言,又叹司马迁之雄于文也。迁传:"贾拜太中大夫,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以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惭色,谓贾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今成败之国。'贾凡着十二篇。"今其书不下数千言,而其要旨,不越迁数言,于是乎知迁之雄于文,序事核而明可指也。然迁尚豪侠,喜纵横,而称其"固辩士。"固稍知重儒术,既列其书于儒,又赞身名俱荣,为优于郦、娄、建、通辈。贾固有以致之哉!故知人不可以无所见,有所见,必不能掩矣。先儒议其逆取顺守之说,及秦虽行仁义,不可及者。秦、汉辨士,岂足及此?要之,亦为高帝既定天下而言之耳。其书亦不复见此论,岂迁以己见文饰其说而致然欤?若其两使南粤,调和平、勃,以平诸吕,自为大有功于汉,其识见议论,非惟椎埋屠狗之辈所不及,而一时射利卖友,采芝绵蕞之徒,亦岂可企哉?其书所论亦正,且多崇俭尚静等语,似亦有启文、景、萧、曹之治者。但无段落条理,如先儒所论贾谊之失,自是当时急于论事,动人主听,不暇精择浑融,观迁谓其"每奏一篇,帝辄称善",其称新语,又出于他人,可见其随时论奏,非若后世之著述次第成一家言也。其所分篇目,则固所称"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奏之"者,必非其所自定。然其言既与迁传合,而篇次至于今不讹,且雄伟粗壮,汉中叶以来所不及,其为真本无疑。秦、汉之书传于今,无讹妄如此者,良亦鲜哉!方久承平既久,文章焕兴,有识者或病其过于细而弱也,故往往搜秦、汉之佚书而梓之。然辨鉴未精,以伪为真,则害道坏教亦有之矣。予窃病焉。适过桐乡,访宗合族,而得其令莆阳李君梓是书见视。予素闻李君学博意诚,履朴守谦,而敏于政事;今观是,益可见其见之明而择之精也,乐书其首。君名廷梧,字仲阳,以己未进士,来已二年,此又仕优而学之一端云。皇明弘治壬戌岁(十五年)日长至,翰林国史修撰儒林郎华亭钱福序。(据李廷梧本、程荣本)都穆新语后记新语三(原如此作)卷,凡十二篇,汉大中大夫楚人陆贾譔。贾以客从高帝定天下,名有口辨,其论秦、汉之失得,古今之成败,尤为明备。高帝虽轻士善骂,不事诗、书,而独于贾之语,每奏称善,盖前此固帝之所未闻也。惜其书岁久残阙,人间少有藏者。予同年李君仲阳,宰淛之桐乡,尝得其本,锓之于木。昔人谓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西汉,此书殆其一也。然则李君之行之者,岂直取其文字之古,而其失得成败之论,固有国有家者之当鉴也。弘治壬戌(十五年)九月十有一日,前进士吴郡都穆记。(据李廷梧本、程荣本)李廷梧刻本,每半页十行,行十七字。余所据本为北京图书馆藏。有钱谦益题识云:"此书亦余十五时所收,用紫色点过。辨惑篇云:'众口之毁誉,浮石沈木。'后为文喜用此语。癸卯九月七日,东涧遗老书。"有"聋騃道人"白文篆书印。 陆子题辞史记列传:"陆贾者,楚人也,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及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陆贾赐尉他为南越王,陆生卒拜尉他为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祖大悦,拜贾为大中大夫。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祖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幷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据子汇本)案:此仅迻录史记本传文,而亦谓之题辞。子汇收刻此书,列为儒家四,并易其名曰陆子。版心记"万历四年刊"及"万历五年刊"云。 胡维新刻两京遗编序余按陆贾习短长者也,然当斲雕破觚之初,气轮屯而不流,词莽郁而不炫。 案:万历十年,胡维新刻两京遗编,收入新语为第一种。 范大冲陆贾新语序陆生,汉初异人也。其人何以异?而稽其言与行,人异甚矣。方汉祖龙兴于沛上,若萧、曹以刀笔,张、陈以智谋,勃、婴以织贩,布、哙以屠黥,凡有一技一能者,靡不各逞所长,以赴攀龙附凤之会,而竟得名垂竹帛,勋列鼎彝,何伟伟也!斯时也,陆生安在哉?渊潜豹隐,相时而出,不驱驰于草昧劻勷之时,而乃仗齿颊于泰定康靖之日,马上得之治之之一语,足开卯金刀溺冠之颛蒙,故特命一一录奏,辄以新语目之,其语异矣,而非异人能之乎?此语其语也。若出使南越,和谐将相,戮吕氏,定汉鼎之数百年,如太山盘石,而不动声色,行更何异也!此足知萧、曹、张、陈辈,均当在其下风矣。吾先大人喜其语,录置左右。兹不肖检阅残编,特付剞劂,仰承先志云尔。时万历辛卯(十九年)夏日,光禄署丞范大冲子受甫书于天一阁中。 案:是本题署为:"明兵部侍郎范钦订,男大冲校刻"。 传归有光搜辑诸子汇函云阳子题辞姓陆名贾,楚人,以客从汉高帝定天下,拜大中大夫。所著书号曰新语,其卓识宏议,为汉儒首唱。 案:传归有光搜辑诸子汇函卷十四之云阳子,即陆贾新语,此明人惯为古书易名之恶习。诸子汇函有文震孟丙寅序,亦黎丘之鬼耳。 闵景贤纂诸子斟淑新语题辞西汉陆贾,号为有口辩士。今所传新语,乃和雅典则,与汉初文气不类,疑东汉人膺作。 案:此收入快书第三十二种,云"朱君复删本"也。 臧琳记汉魏丛书独断、西京杂记、新语、新序、说苑、潜夫论、申鉴、中论、新论、论衡、星经,亦多善者,但少杂耳。 (经义杂记十九)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附余嘉锡辨证)新语二卷,旧本题汉陆贾撰。案汉书贾本传称着新语十二篇,汉书艺文志儒家陆贾二十七篇,(案汉志实二十三篇,此"七"字误。)盖兼他所论述计之。隋志则作新语二卷。此本卷数与隋志合,篇数与本传合,似为旧本。然汉书司马迁传称:"迁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楚汉春秋,张守节正义犹引之,今佚不可考。战国策取九十三事,皆与今本合,惟是书之文,悉不见于史记。 辨证曰:"嘉锡案:自来目录家皆以新语为陆贾所作,相传无异词,至提要始创疑其伪,而其所考,至为纰缪,不足为据。如所引汉书司马迁传,考之汉书,实无其文,迁传终篇,未尝言及陆贾新语,其赞中惟言:'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大汉。"亦无取陆贾新语作史记之语。惟高似孙子略卷三云:'班固称太史公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此盖似孙误记,而提要误信之,未及覆考之汉书本传也。(卷五十一杂史类战国策提要后案语引班固语,尚不误。)考后汉书班彪传、史通古今正史篇述史记所采书,皆与迁传赞同,他书亦无取新语作史记之说,则是书之文,悉不见于史记,固其宜也。" 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本亦无其文。 辨证曰:"案:是书贾本传作十二篇,汉志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提要既知为兼他论述计之,则论衡本性篇所称引之语,称'陆贾曰',不称'新语曰',自是贾他论述中之文。故严可均铁桥漫稿卷五新语叙谓:'本性篇所引,当在汉志二十三篇中。'则今本之无其文,亦不足异。论衡书虚篇引陆贾曰:'离娄之明,不能察帷薄之内,师旷之聪,不能闻百里之外。'其文亦不见于今本。又薄葬篇云:'圣贤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者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陆贾依儒而说,故其立语,不肯明处。'今新语无论鬼神之语,此亦引贾他著述也。西京杂记卷三曰:'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则咒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无天命,无宝信,不可以力取也。'太平广记卷一百三十五引殷芸小说略同。西京杂记乃晋葛洪杂钞诸书为之,说详彼书条下,此所记陆贾之语,以意度之,必出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盖就论衡所引观之,知贾喜论性命鬼神之事;此条之论瑞应,与书之宗旨体裁,正复相合也。贾所著书,除新论外,其可考者如此,提要及严氏仅引本性篇一条,盖犹考之未详矣。" 又谷梁传至汉武帝时始出,而道基篇末乃引谷梁传曰,时代尤相抵牾。其殆后人依托,非贾原本欤? 辨证曰:"案谷梁传出世时代,御览卷六百十引桓谭新论云:'左氏传世后百余年,鲁谷梁赤为春秋,残略多所遗失。又有齐人公羊高,缘经作传,弥失其本事矣。'礼记王制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章,疏引郑玄云:'谷梁近孔子,公羊正当六国之亡。'(此郑释废疾之文)汉书儒林传云:'汉兴,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于鲁南宫,申公卒以诗、春秋授,而瑕丘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丘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并无谷梁传至武帝时始出之说。提要之意,盖以瑕丘江公受谷梁春秋于鲁申公,申公之学,惟江公尽能传之,申公至武帝时年八十余乃卒,而江公在武帝时与董仲舒并,(以上并见儒林传)因谓谷梁传至是始出,为贾所不及见;不知申公为浮邱伯弟子,其谷梁春秋之学,自当是受之于伯,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师盖即浮邱伯,其时贾方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居左右;吕太后时,浮邱伯在长安,楚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见楚元王传及儒林传)贾亦方为陈平画与绛侯交驩之策,(均见贾传)是贾与浮邱伯正同时人,又同处一地,何为不可以见谷梁春秋乎?新语资质篇云:'鲍丘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盐铁论毁学篇云:'李斯与包邱子俱事荀卿,包邱子不免于瓮牖蒿庐。'又云:'方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无二,而荀卿为之不食,睹其罹不测之祸也。包邱子饭麻蓬藜,条道白屋之下,乐其志,安之于广厦刍豢,无赫赫之势,亦无戚戚之忧。'与新语所言鲍丘、李斯之事合,饭麻蓬藜修道白屋之下,即所谓伏隐蒿庐之下,包邱即鲍邱,古字通用。(文苑英华卷八百五顾况华亭县令包公壁记云:"鲍靓通灵之士,秦有包邱,汉有包咸。"是唐人尚以鲍邱与包邱为一姓也。)包又与浮通,左氏隐八年经浮来,谷梁作包来,是其证。鲍邱子即浮邱伯,(汪中荀卿子通论、顾千里盐铁论考证后序、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二十七,均谓包邱子即浮邱伯,今参用其意,更详加考证如此。)浮邱伯为孙卿门人,见楚元王交传。贾着新语,在申公卒业之前,浮邱尚未甚老,贾之年辈当亦与相上下,而贾极口称之,形于奏进之篇,其意盖欲以此当荐书,则其学出于浮邱伯,尤有明征。谷梁传序疏云:'谷梁子名俶,字符始,鲁人,一名赤。受经于子夏,为经作传,传孙卿,孙卿传鲁人申公,申公传博士江翁。'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卷四云:'申公受诗浮邱伯,伯,荀卿门人,申于诗为再传,何独于春秋而亲受业乎?且申至武帝初年八十余,计其生当在秦初幷天下日,荀卒已久,疏凡此等,俱悠谬不胜辨。'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三十四云:'案申公之年,不能逮事荀卿,而其师浮邱伯也,盖荀卿传浮邱伯,浮邱伯传申公。'其说是也。浮邱伯以诗及谷梁传授弟子,贾与之同时,敬其德行,安知其不从之问春秋大义,如司马迁之问故于孔安国耶?特贾非专门名家,故儒林传不列其名耳。则其引谷梁传,曾何足异乎?(刘歆移太常博士书所云:'汉兴,天下惟有易、卜。至文帝时,诗始萌芽。至武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者,特谓文、景以前诸儒,皆孤经传授,至武帝时,邹、鲁、梁、赵,皆有先师,其传始广耳。考之汉书楚元王传:'交与申公受诗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元王至楚,高后时,浮邱伯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又儒林传云:'汉兴,言易,自淄川田生;言书,自济南伏生;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燕,则韩太傅;言礼,则鲁高堂生;言春秋,于齐,则胡毋生,于赵,则董仲舒。'又云:'汉兴,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为颂。孝文时,徐生以颂为礼官大夫。胡毋生治公羊春秋,为景帝博士。汉兴,北平侯张苍及梁太傅贾谊皆修春秋左氏传。'是则诗之萌芽,早在高后之时,而礼与春秋,自汉兴已有先师矣,安得执刘歆之言,谓谷梁传至武帝时始出乎?)辨惑篇引鲁定公与齐侯会于夹谷事,与谷梁传略同,而其词加详。公羊既无其事,左传所载复不同,知其用谷梁义也。'两君升坛,两相处下,而相欲揖',传作'两君就坛,两相相揖','夷狄之民何求為',傳作'夷狄之民何來為','使優於魯公之幕下',传作'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可以考见古今传文之异。至德篇云:'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之役,(案谓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也。)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刻桷丹楹,眩曜靡丽,收十二之税,不足以供回邪之欲,膳不用之好,以快("快"字原缺,据治要补。)妇人之目,财尽于骄盈,人力罢于不急,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原缺二字)于齐,仓廪空匮,外人知之,于是为宋、陈、卫所伐。'考谷梁庄二十八年冬筑微传云:'山林薮泽之利,所以与民共也,虞之,非正也。'臧孙辰告籴于齐传云:'国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古者税什一,丰年补败,不外求而上下足也。虽累凶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饥,君子非之。'三十一年秋筑台于秦传云:'不正,罢民三时,虞山林薮泽之利,且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君子危之,故谨而志之也。'贾说全出于此。所谓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者,左氏、公羊皆无此事,知贾为用谷梁师说也。明诫篇云:'圣人察物,无所遗失,上及日月星辰,下至鸟兽草木昆虫,(原缺三字)鹢之退飞,治五石之所陨,所以不失纤微。至于鸲鹆来,冬多麋,言鸟兽之类(原缺三字)也。十有二月李梅实,十月殒霜不杀菽,言寒暑之气失其节也。鸟兽草木尚欲各得其所,纲之以法,纪之以数,而况于人乎?'案谷梁僖十六年六鹢退飞过宋都传云:'子曰:石,无知之物;鶂,微有知之物。石无知,故日之。鶂微有知之物,故月之。君子之于物,无所苟而已。石、鶂犹且尽其辞,而况于人呼?故五石、六鹢之辞不设,则王道不亢矣。'(范宁注云:"不遗细微,故王道可举。")此亦左氏、公羊所未言,知贾说本于此也。以此数条推之,知全书所言春秋时事,皆用谷梁家法,又不独道基篇所引一条而已。(近人刘师培左庵集卷二春秋三传先后考云:"周季汉初之儒,凡治春秋,均三传并治,非惟荀卿之书可征也,观陆贾新语道基篇,明引谷梁传,而辅政、无为、至德、怀虑、明诫诸篇,均述公羊谊,为繁露所本。若辨惑一篇,甄引孔子论嘉乐诸言,则又悉本左传。"又左氏学行于西汉考云:"新语之说,多本公、谷,然辨惑篇载孔子'嘉乐不野合'二语,均本左传,则贾兼通三传。"余谓贾兼左传,诚如刘说,但不过引用其语耳;至其说春秋大义,实用谷梁家法。若春秋繁露之说,或有与贾相似者,此自仲舒被服新语耳,不得以贾为述公羊谊也。盖公羊传至汉景帝时始由公羊寿与齐人胡毋子都着于竹帛,当汉初时,尚是口说相传,贾未必得闻之。若谷梁则贾亲从浮邱伯游,自得从之问故也。)又至德篇末有'故春秋谷'四字,其下文阙佚,盖亦引谷梁传也。杨士勋谷梁疏谓'谷梁子为经作传',而徐彦公羊疏则谓:'谷梁亦是着竹帛者,题其亲师故曰谷梁传。'二说不同,今亦不敢断其孰是。(四库提要卷二十六云:"疑徐彦之言为得其实。")然既为贾所征引,足知其着竹帛先于公羊,桓谭、郑玄之言,信而有征矣。汉儒诸经师说虽多亡佚,然其遗文,散见诸书者,多可裒集;惟谷梁春秋,以后人治之者鲜,汉儒之说几希殆绝,贾书幸而仅存其说,犹在申公、瑕邱江公之前,去着竹帛时未远,微言大义,皆有所受,治经者宜若何宝重之乎?有清一代,经学极盛,而于贾之谷梁义,鲜称述之者,岂非为提要不根之说所惑耶?" 考马总意林所载,皆与今本相符。李善文选注于司马彪赠山涛诗引新语曰:"楩梓仆则为世用。"于王粲从军诗引新语曰:"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于陆机日出东南隅行引新语曰:"高台百仞。"于古诗第一首引新语曰:"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于张载杂诗第七首引新语曰:"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以今本核校,虽文句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似其伪犹在唐前。惟玉海称:"陆贾新语,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此本十有二篇,乃反多于宋本,为不可解;或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旧目也。 辨证曰:"案严氏新语叙曰:'史记本传十二篇,汉书同,艺文志作二十三篇,疑兼他论譔计之。史记正义引梁七录:新语二卷,陆贾撰。隋志、旧、新唐志同。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书录解题皆不着录。王伯厚汉艺文志考证云:今存道基、术事、无为、资质、至德、怀虑七篇。盖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至明弘治间,莆阳李廷梧字仲阳,得十二篇足本,刻版于桐乡县治,后此有姜思复本、胡维新本、子汇本、程荣、何镗丛书本,皆祖李廷梧。或疑明本十二篇,反多于王伯厚所见,恐是后人因不全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篇数;今知不然者,群书治要载有八篇,(按见治要卷四十)其辨惑、本行、明诫、思务四篇,皆非王伯厚所见,而与明本相同。文选张载杂诗注引"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古诗行行重行行注引"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今在辨惑篇;王粲从军诗注引"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今在本行篇;意林所载"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今在辨惑篇;"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今在本行篇;足知多出五篇,是隋、唐原本。'严氏所考,足以释提要之疑。群书治要为修四库书时所未见,提要不知其所载新语同于今本,固不足怪;独是提要既谓此书之伪,似在唐前,又谓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夫所谓不完之本者,即王伯厚之所见也,伯厚为南宋末人,信如提要之言,则必伯厚所见之七篇为唐以前人所伪作,今本多出之五篇,出于宋以后人之伪作而后可;乃其所引意林及选注所谓与今本虽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者,竟多见于后出之篇;然则此五篇者,究出于唐以前耶?宋以后耶?可谓自相矛盾,多所抵牾者矣。考宋黄震日钞卷五十六云:'新语十二篇,汉大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合。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诫,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其所叙篇目,与今本皆合,且能每篇言其作意,是十二篇未尝阙也。黄氏与王伯厚皆生于宋末,正是同时之人;然则当时自有两本,一只七篇,一则十二篇,王氏偶见不全之本耳。乃提要遽谓宋本只七篇,余出后人补缀,严氏亦谓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皆不考之过也。" 今但据其书论之,则大旨皆崇王道,黜霸术,归本于修身用人。其称引老子者,惟思务篇引"上德不德"一语,余皆以孔氏为宗,所援据多春秋、论语之文,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也。流传既久,其真其赝,存而不论可矣。 辨证曰:"案班固宾戏云:'近者,陆生优游,新语以兴;董生下帷,发藻儒林;刘向司籍,辨章旧闻;杨雄覃思,法言、太玄;皆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壸奥,婆娑虖术艺之场,休息虖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汉书叙传、文选卷四十五)汉书高祖本纪云:'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高纪此节,史记所无,班固采自太史公自序,但自序无"陆贾造新语"一句,又班氏所自增。)论衡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案汉书河间献王传云:"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注:"师古曰:'被服,言常居处于其中也。'"通鉴卷十八胡注:"被服者,言以儒术衣服其身也。"与颜注虽异,而意亦不甚相远。王先谦汉书补注定从胡注,未为不可;乃又云:"史记作'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则谓不服奇邪,不苟行止也。"此则纯出臆说,未免画蛇添足。如此文之董仲舒相被服,可以不服奇邪解之乎?)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生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又超奇篇:'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又云:'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其为汉人推重如此。王充谓其言君臣政治得失,论说世事,与今本体裁亦复相合,知新语确为敷陈治道之书,非记事之书。且班固称之曰:'究先圣之壸奥,婆娑术艺,休息篇籍。'王充称之曰:'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则其崇王道,黜霸术,援据春秋、论语,以孔氏为宗,正不待作提要之时,读其书而始知之也。况班固以之与董仲舒、刘向、扬雄并言,又与萧何、韩信、张苍、叔孙通诸家之开国制作同称,其重之也至矣。王充谓新语盖董仲舒相被服,是仲舒固亦推服其书,故充屡以二人之书相衡较,且谓仲舒不如贾;然则提要所谓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者,不独不足为奇,尚嫌高视仲舒,所以赞贾者,未及其量也。黄震日抄卷四十六谓:'汉初诸儒,未有贾比。'卷四十七又谓:'贾庶几以道事君者。'其称誉贾甚至;然其卷五十六又谓:'此书似非贾之本真。'则其识亦尚未足以知贾矣。严氏叙云:'子书,新语最纯最早,贵仁义,贱刑威,述诗、书、春秋、论语,绍孟、荀而开贾、董,卓然儒者之言,史迁目为辨士,未足以尽之。'严氏此论甚善。虽其意亦取之于提要,然提要非真能知新语者,惟严氏乃能知之耳。但严氏又谓谷梁传孝武始立学,非陆贾所预见,则犹未免惑于提要之说。谷梁传由荀卿、浮邱伯以授之申公,贾与浮邱伯同时相善,何为不可预见乎?且据儒林传,谷梁春秋至宣帝时始征江公孙为博士,孝武时未尝立诸学官也。道基篇所引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无其文,钟文蒸谷梁补注谓此语乃汉志所称谷梁外传、谷梁章句之语,而通谓之传。'(见补注卷首论传篇)其说似为得之。严氏谓贾所见者,谷梁旧传,疑瑕邱江公所受于鲁申公者,其本复经改造,非谷梁赤之旧。亦未必然也。要之,贾在汉初,粹然儒者,于诗、书煨烬之余,独能诵法孔氏,开有汉数百年文学之先,较之贾、董为尤难,其功不在浮邱伯、伏生以下,故班固、王充皆亟称之,汉高以马上得天下,不知重儒,贾独为之称说诗、书,陈述仁义,本传言其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论衡书解篇云:'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后汉书儒林谢该传载孔融上书荐该曰:'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则汉初之拨乱反正,贾有力焉。融以贾与叔孙通、范升、卫宏而言,亦以贾为经学之儒也。然贾实具内圣外王之学,非叔孙通辈陋儒所敢望,惜乎未尽其用,否则经术之兴,不待汉武时也。史迁乃曰:'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当世之辨士。'夫新语岂飞箝捭阖书耶?然则国人皆以孟子为好辩,又何为读之废书而叹也!本传叙贾着新语,但粗述存亡之征,盖其不足以知陆生如此;班固之智虽足以知之,而其为贾作传,仅删去粗述存亡之征一语,(此盖不以史记为然,有意删去。)其它皆沿袭史记,无所发明,传赞虽改作,但称其附会将相,以强社稷,身名俱荣,竟不复道及新语;叙传亦只言从容讽议,博我以文而已。(博我以文,即指新语言之。)后儒因之,遂鲜称述之者。幸而遗书具在,犹可考见其学问,而提要不能博考,臆决唱声,诬为赝作,岂不重可叹哉!愚故逐条辨驳,表而出之,无使读者惑焉。" 所载卫公子鱄奔晋一条,与三传皆不合,莫详所本。中多阙文,亦无可校补。所谓文公种米,曾子驾羊诸事,刘昼新论、马总意林皆全句引之,知无讹误,然皆不知其何说。又据冰嗝报之语,训诂亦不可通。古书佚亡,今不尽见,阙所不知可也。 辩证曰:"案新语明诫篇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书鱄绝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穷涉寒饥,织履而食,不明之效也。'考谷梁襄二十七年传云:'卫杀其大夫宁喜,卫侯之弟专出奔晋。专,喜之徒也。专之为喜之徒何也?己虽急纳其兄,与人之臣谋弒其君,是亦弒君者也。专,其曰弟何也?专有是信者,君赂不入乎喜而杀喜,是君不直乎喜也,故出奔晋,织絇邯郸,终身不言卫。专之去,合乎春秋。'是谷梁未尝以绝骨肉之亲责鱄;左氏叙鱄事,意多褒美;公羊亦无贬辞。故提要以新语为与三传不合。然新语之织履,即谷梁之织絇也,(礼记玉藻注云:"絇,履头饰也。")此事左氏、公羊皆不载,则仍是用谷梁义也。谷梁虽谓鱄之去合乎春秋,然又谓鱄亦弒君者,则于鱄有所不满,陆生因谓之不明。公羊何休注云:'传极道此者,是献公无信,刺鱄兄为强臣所逐,既不能救,又移心事剽,背为奸约,献公虽因喜得反,诛之小负,未为大恶,而深以自绝,所谓守小信而忘大义,拘小介而失大忠。'夫所谓忘大义失大忠者,正责其弃骨肉之亲,而轻去其国也。或者,谷梁先师亦有此说,而贾叙之耳。何休之说公羊,与新语同,则不得谓之与三传皆不同矣。(何休之说亦非公羊传本意,故陆贾之说不必定为谷梁本传所有。)淮南子泰族训云:'夫观逐者于其反也,而观行者于其终也。故舜放弟,周公杀兄,犹之为仁也。文公树米,曾子架羊,犹之为智也。'高诱注云:'文公,晋文公也。树米,而欲生之也。架,连架,所以备知也。'(末句不甚可解。)此亦望文为说,而不能详其本事者。说苑杂言篇亦云:'文公种米,曾子驾羊,孙叔敖相楚,三年,不知轭在衡后,务大者固忘小。'然则此固相沿古语,汉人习用者矣。刘子新论观量篇作'晋文种米,曾子植羊',文又小异。世说尤悔篇云:'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简文还,三日不出,云: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刘孝标注云:'文公种菜,曾子牧羊,纵不识稻,何所多悔?此言必虚。'亦用此二语,'米'作'菜','驾'作'牧',疑后人不得其解而妄改之。详数书之意,盖言米不可种,羊不可驾,此众人之所知,而晋文、曾子不知,世或以为不智;然君子之智,有大于此者,故新语曰:'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见辅政篇)说苑曰:'务大者固忘小。'刘孝标亦谓'无所多悔'也。但终不能得其本事耳。资质篇云:'夫穷泽之民,据冰嗝报之士,或怀不羁之才。'各本皆同,故提要以为训诂不可通。然考群书治要卷四十引此句作'据冰接耜之士',则固文从字顺,无不可通者,今本传写误耳。"(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子部一儒家类一)王谟汉魏丛书识语右陆贾新语二卷。按史记本传:"贾为高帝麤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正义引刘向七录云:"新语二卷。"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而贾书乃有二十三篇,似不止此十二篇;然自隋、唐志及崇文书目相承皆止二卷,至王伯厚着玉海,言"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则此书至宋末又阙其五篇。故文献通考备录汉世儒家诸书,独遗新语,必其未见全书也。而今本钱序乃云"篇次至今不讹",又谓:"秦、汉之书传至于今无讹妄,如此者亦鲜。"则又元、明以来裒集得之者也。今读其书,所敷奏盖不独称说诗、书,发明帝王所以治天下之道而已,又多引论语、孝经,于孔子诛少正卯,会夹谷,厄陈、蔡事,以及颜、曾诸贤,皆乐举而颂扬之,汉世儒家者流,固未能或之先也。夫以暴秦禁学,有敢偶语诗、书弃巿,以古非今者族,宜乎举世瘖哑,不知经学,而浮丘公、伏生之徒,各抱遗经,以相教授,陆生且能以其所学,昌言于人主之前,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于消息存亡之几,所关非细故也。鸣呼,是岂得以辩士当之也!汝上王谟识。 新语总评王充玩子云之篇,乐于居千石之官,挟桓君山之书,富于积猗顿之财。韩非之书,传在秦庭,始皇叹曰:"独不得与此人同时。"陆贾新语,每奏一篇,高祖左右称曰万岁。夫叹思其人,与喜称万岁,岂可空为哉?诚见其美,欢气发于内也。 又云:世儒之愚,有赵他之感,鸿文之人,陈陆贾之说。都穆云:"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两汉,若陆贾新语,殆其一也。"(王谟编汉魏丛书)周广业意林附注陆贾新语(旧讹"书")二卷。本注:"大中大夫陆贾也。"案:贾,楚人,汉高帝拜大中大夫。史记本传:"著书十二篇,号新语。"汉志作二十三篇,隋、唐、宋志二卷,今存十二篇。新语之名,史及七录、隋、唐、宋诸志并同。又班固宾戏曰:"陆子优繇,新语以兴。"论衡书解篇曰:"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则知旧作"新书"者,又因下晁、贾二子书而讹写也。 按此汉人著书之始,新语外,又有楚汉春秋、感春赋,文心雕龙所谓"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也。承秦燔之后,遇骂儒之主,而能使每篇称善,左右皆呼万岁,斯其启沃之功大矣。王仲任谓:"新语参贰经传,言可采,行足观。"王弇州讥其浅显,无甚高倜傥之见,过矣。 章学诚校雠通议刘歆七略亡矣,其义例之可见者,班固艺文志注而已。(原注云:"班固自注,非颜注也。")七略于兵书权谋家有伊尹、太公、管子、荀卿子(原注云:"汉书作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九家之书,而儒家复有荀卿子、陆贾二家之书,道家复有伊尹、太公、管子、鹖冠子四家之书,纵横家复有苏子、蒯通二家之书,杂家复有淮南一家之书,兵书技巧家有墨子,而墨家复有墨子之书,惜此外之重复互见者,不尽见于着录,容有散逸失传之文;然即此十家之一书两载,则古人之申明流别,独重家学,而不避重复着录明矣。 器案:汉书艺文志兵书略兵权谋云:"右兵权谋十三家、二百五十九篇。"本注:"省伊尹、太公、管子、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三百五十九篇,(原作"种",今从刘奉世说改正)出司马法,入礼也。"古书杀青缮写,着于竹帛,往往裁篇别出。汉书艺文志六艺略礼类中庸说二篇,师古曰:"今礼记有中庸一篇,亦非礼本经,盖此之流。"今案:以其别出,故有说,犹弟子职之有说三篇也。又六艺略论语类孔子三朝记七篇,师古曰:"今大戴礼有其一篇。"又六艺略孝经类弟子职一篇,师古注引应劭曰:"管仲所作,在管子书。"案今为管子第五十九篇。隋书经籍志着录夏小正一卷,戴德撰,今载于大戴礼记;又月令章句十二卷,蔡邕撰,今月令载于礼记,盖汉代一家之书,就其性质而分别单行者,固不乏其例矣。七略以伊尹以下九家之言兵权谋者,别出单行,班固则以之并入儒、道、纵横、杂各家之全书,故于七略之兵权谋省去此九家也。汉志道家鹖冠子一篇,韩愈所见为十六篇(读鹖冠子),今本十九篇,其中多与庞暖问答之语,寻兵权谋有庞暖三篇,盖当时即以庞暖书傅合,羼入鹖冠,班固以其复出,故省兵家之鹖冠而留庞暖。又六艺略礼军礼司马法百五十五篇,此即班氏所云"出司马法入礼也。又诸子略道太公谋八十一篇,兵八十篇及今本管子之兵法,荀子之议兵,淮南子之兵略等篇,皆当在所省二百五十九篇之内。至艺文志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本传十二篇,今本篇数与本传合,与汉志不合,盖汉志所着录者乃合并兵权谋家之陆贾,故得二十三篇,然则兵权谋家之陆贾为班氏所省者,当为十一篇也。陆贾盖以儒家而兼兵家,故于汉之得天下与治天下,于新语"粗述"之余,复有专言"马上"之道也。然则今传世之新语,当为七略分别着录于儒家之本即新语,而非班氏省兵权谋家十一篇入儒家二十三篇之本,儒家新语十二篇,既合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故汉志不见着录,非班氏之大忘也。然则新语是七略本行世,而汉志着录本失传耳。前贤言陆贾书者多不了,盖未注意及兵权谋家所省之陆贾耳。 严可均新语叙史记本传:"陆贾者,楚人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汉书本传同。艺文志作二十三篇,疑兼他所论譔计之。史记正义引梁七录,新语二卷,陆贾撰。隋志、旧新唐志同。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皆不着录。王伯厚汉艺文志考证云:"今存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质、至德、怀虑七篇。"盖宋时此书佚而复出,出亦不全。至明弘治间,莆阳李廷梧字仲阳得十二卷足本,刻版于桐乡县治,后此有姜思复本、胡维新本、子汇本、程荣、何镗丛书本,皆祖李廷梧。或疑明本十二篇,反多于王伯厚所见,恐是后人因不全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篇数。今知不然者,群书治要载有八篇,其辨惑、本行、明诫、思务四篇,皆非王伯厚所见,而与明本相同。文选张载杂诗注引"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古诗行行重行行注引"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今在辨惑篇;王粲从军诗注引"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今在本行篇;意林所载"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今在辨惑篇;"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今在本行篇;足知多出五篇,是隋、唐原本。至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十二篇无此文,论衡但云陆贾,不云新语,或当在汉志之二十三篇中。又谷梁传孝武始立学,非陆贾所预见,今此道基篇引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乃是谷梁旧传,故今传无此文;因知瑕丘江公所受于鲁申公者,其本复经改造,非谷梁赤之旧也。汉代子书,新语最纯最早,贵仁义,贱刑威,述诗、书、春秋、论语,绍孟、荀而开贾、董,卓然儒者之言,史迁目为辨士,未足以尽之。其词皆协韵,流传久远,转写多讹,今据明各本,以群书治要之八篇,及文选注、意林等书,改正删补,疑者阙之,间有管见一二,辄附案语,不敢臆定;后之览者,或有取乎此。嘉庆乙亥岁(二十年)夏六月,乌程严可均谨叙。(铁桥漫稿卷五)案:铁桥漫稿卷三答徐星伯同年书附所著书目,有"陆贾新语二卷,可均辑。"其乡人范锴花笑庼杂笔卷四亦登载严氏所著书目,大半未刊行,陆贾新语其一也。 周中孚郑堂札记一高氏子略三,战国策条,首云:"班固校太史公,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三书者,一经太史公采择,后之人遂以为天下奇书。"此下将战国策辨驳。后又云:"况于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乎?三书纪载,殊无奇耳。然则太史公独何有取于此?夫载战国、楚、汉之事,舍三书,他无可考者,太史公所以加之采择者在此乎?"中孚案:汉书迁传赞只云:"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不曾数及新语,高氏频言三书,甚误已甚。况新语一书,汉志着录在儒家,绎其文,绝非战国策、楚汉春秋之类,且亦不见有为太史公所采择者,何得相提而并论乎?予于子书,考纵横家、战国策下,全采高氏此条,竟将两陆贾新语删去,三书俱改作二书,免滋学者之惑。 案:周氏谓汉志儒家着录者为新语,而不知实乃陆贾,亦可谓鲁莽灭裂矣。 戴彦升陆子新语序新语十二篇,汉大中大夫陆贾撰,今分二卷。史记陆贾传:"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幷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麤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汉书略同)陆生作书之本末具此。汉艺文志儒家有陆贾二十三篇,彦升谓即新语也,高帝号为新语,七略但署生名耳。"二十三"当为"二十二",盖向校中书,每篇析为上下,晏子春秋亦向所定,谏、问、杂皆分上下,是其证。或以汉志为兼他所论述计之者非也。史记正义引七录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也。"则分十二篇为二卷,始于阮孝绪。隋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艺文志、崇文总目、通志艺文略、宋史艺文志并云二卷,因梁旧也。案颜师古汉书本传"称其书曰新语"注:"其书今见存。"可征唐世未有阙佚。而玉海艺文志及汉志考证幷云:"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则宋世本缺五篇。季沧苇藏书目宋、元板书中有陆贾新语一本,不知归谁氏,无从取证。明陈第世善堂书目载新语十三篇,"三"乃"二"之误。今所据为明程荣本,二卷与七录合,十二篇与本传合,是明世此书校宋世转完,或疑后人补缀五篇,以合旧目。彦升案,今所有辨惑、慎微、本行、明诫、思务五篇,协句皆古韵,词义与道基等七篇一律。辨惑篇"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也,以鹿为马。'高曰:'陛下以臣为不然,愿问群臣。'"今始皇本纪作"持鹿献于二世",似不若驾鹿为近。又无高请问群臣语。陆生在二世时,具知其详,所述较史公为得实,若是伪为,不能立异也。慎微篇"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也",文选古诗十九首注、太平御览八并引为新语文,若后人伪为,唐、宋人不得引也。以斯言之,此五篇非后人补缀明矣。盖宋世馆阁书籍,悉沦于金,王伯厚所见,或南宋时残本,至明而全本复出耳。考证引吴俦曰:"辅政篇曰:'书不必起于仲尼之门。'"今此语在术事篇,可见残本之错互矣。陆生书本列儒家,惟崇文总目移入杂家,宋史志因之。彦升谓杂家者,兼儒、墨,合名、法,本书惟思务一篇称墨子之门多(下缺),绝未道其学。辅政篇叹商鞅显于西秦,世无贤知之君,能别其形。盖于法家深疾之。独陈儒术,无所兼合,入之杂家,谬矣。本传称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则十二篇非一时所作。道基篇原本天地,历叙先圣,终论仁义,知伯杖威任力而亡,秦二世尚刑而亡,语在其中,盖即面折高帝语,退而奏之,故为第一篇也。术事篇谓言古者必合之今,述远者必考之近,故云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以因世而权行故也;吴俦执其单词而议之,则以辞害志矣。(语见汉志考证)辅政篇言所任之必得其材,秦用刑罚以任李斯、赵高,而推其原于谗夫似贤,美言似信。无为篇言始皇暴兵极刑骄奢之患,而折以虞舜、周公之治。此二篇着秦所以失也。辨惑篇道正言之忤耳,伤流言之害圣,而深恶纵横家之阿从意旨,规则乎孔门也。慎微篇言修于闺门之内,行于纤微之事,故道易见晓,而求神仙者,乃避世,非怀道,此亦取鉴秦皇,而早有见于新垣平等之事也。资贤("贤",今本误作"执",依玉海及汉志考证。器案:当作"质",王伯厚所见亦误本。)篇虑贤才之不见知,而归责于观听之臣不明,谓公卿子弟、贵戚党友,无过人之才,在尊重之位,此终汉世之弊也。至德、怀虑二篇,称晋厉、齐庄、楚灵、宋襄、鲁庄,盖着古成败之国,而警乎马上得天下之言也。本行篇大旨在贵德贱财。明诫篇陈天文虫灾之变,谓天道因乎人道,开言春秋五行、陈灾异封事者之先。思务篇言圣人不必同道。此三篇缺字较多。综其全书,诚孟坚所谓从容风议,博我以文者乎。(汉书叙传语,注:"李奇曰:'作新语也。'")或以道基篇末引谷梁传,非贾所及见,疑出依托。彦升案:本书凡两引谷梁传,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申公以诗、春秋授,而瑕邱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辨惑篇说夹谷之会事,与谷梁定十年传大同。至德篇说齐桓公遣高子立僖公事,本谷梁闵二年传。怀虑篇言鲁庄公不能存立子纠,亦本谷梁庄九年传,可征陆生乃谷梁家矣。故所述楚汉春秋,向、歆入之春秋家。但辅政篇说郑儋归鲁,至德篇说臧孙辰请籴,明诫篇说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今谷梁传无此义。道基篇所引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亦无此二语。彦升案:谷梁之着竹帛,虽不知何时,而出自后师,陆生乃亲受之浮邱伯者,实谷梁先师。古经师率皆口学,容有不同,如刘子政说谷梁义,亦有今传所无者,可证也。或乃以谷梁传为贾所不及见,既昧乎授受之原,且亦不检今传文矣。本传言时时前说称诗、书,而本书多说春秋,谷梁微学,借以存焉。论语、孝经,亦颇见引,盖所谓"游文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者,生书有以当之。太史公谓:"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原误"因",今改)当世之辨士。"以辨士目生,何浅之乎读是书哉!答宾戏云:"陆子优游,新语以兴。"与董生、刘向、杨雄并称其"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壸奥,婆娑乎术艺之场,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用纳乎圣听,列炳于后人。"高帝纪言:"天下既定,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而终之以陆贾之造新语,班孟坚盖深知生书者,识过马迁矣。彦升以为陆生犹及见未焚之书,及七十二子后学者,在贾、董诸人之先,西京儒者,未能或之过也。今是书昧晦,为章句鄙儒所莫窥,故详为校定,如术事篇:"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禹沈珠玉于五湖之渊,将以杜淫邪之欲。"据御览八十一卷引无"禹"字,"杜"作"塞"。辨惑篇:"夷、狄之民何求为?"以谷梁定十年传校,"求"当作"来",皆由传写者妄有增改,此类不可枚数。彦升是正粗毕,乃檃括体要,别白群疑,为此叙录,不嫌详尽,后之君子,庶有考焉。道光六年十月,丹徒戴彦升记。(宋翔凤浮溪精舍丛书新语校本序)宋翔凤新语校本题记二则岁丁亥(道光七年)孟夏,桐孙自丹徒来,访余于旌德学舍,出所作陆子新语序,考据详密,论断条析,尝手录之;而余固自校此书,以后求其序稿,则已失去,在湘中刻新语时,不能录入,颇以为憾。去夏还家,检点旧籍乃得之。闻其于全文皆有注释;然桐孙之没,年甫弱冠,如假以年寿,则深造于道,又何可量哉!咸丰三年三月五日,翔凤记。 戴桐孙携孙渊翁家藏子汇本(万历四年刻)及旧影抄明胡维新本(序作于万历间),抄本内有朱笔添改处,渊翁跋云:"不知何人据别本所增(余校中所引别本指此),两家互有详略,群书治要所不载者,两本差备,然皆不能无肊改也。"又有姜思复本(明弘治间刻),亦出渊翁家,虽在子汇本之前,而讹脱尤甚。余此所校,系汉魏丛书本,首载(原误"在")弘治间钱福序,称莆阳李廷梧始梓是本,当就李本重刻,故中间阙字多于他本,而文少讹错,尚无肊改也。道光七年闰月,长洲宋翔凤记。(俱见浮溪精舍丛书新语宋翔凤校本)黄式三读徐刊陆氏新语王仲任论衡屡称陆贾新语,其二十九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智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其推誉可谓至矣。慎微篇云:"说道者所以通凡人之心,而达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郑君注礼中庸、朱子注论语皆用之。资执篇云:"名木生于深山之中,商贾所不至,工匠所不窥,知者所不见,见者所不知。"又云:"人君莫不知求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圣贤或隐于田里,而不预国家之事,乃观听之臣不明于下,则闭塞之讥归于君。"反复诸篇,感慨系之。式三家藏旧钞本有"揖臣""筑民"诸印,其书与汉魏丛书同本,中有稍异,后得徐天池所刊本,较钞本为胜,辩惑篇第五自"邑土单于强齐,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起,至"不操其柄,则无以制其刚"止,皆旧本慎微第六之错简,读之文顺意适;知古书错讹,类此者多,恨不能多得古本以校正之。(儆居集四读子集一)谭献复堂日记卷四阅陆贾新语,义富文密,七十子之绪言,非必陆生所创。篇体颇有似东方朔者,而法语为多。宋于庭浮溪精舍丛书中有校本。 汪之昌书新语后陆贾撰新语,具详马、班书贾传中,艺文志着录于儒家。案:自战国时横议蜂起,儒术几为天下裂,论者谓汉武表章六经,儒术渐近于古,爰开一代崇儒之规模。吾谓汉高过鲁,以太牢祠孔子,实为后来崇儒肇基;而汉高之崇儒,当以称说诗、书者,朝夕于左右。考汉高初起时,与共周旋者,微论贩缯屠狗徒所不知,刀笔吏所未习,即义士如张苍,绪正者律历,叔孙通号儒者,进言罔非大猾壮士;独陆贾以行仁义,法先王为言,见于此十二篇中者,陈说古事,每引经文以证成其义,于春秋、论语,见采尤多。殆以春秋经孔子所笔削,论语记孔子之言行,凡为儒者准绳在斯。案: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新语并无此文,似非完书。考艺文志陆贾二十三篇,殆统贾之论述计之,新语则定箸为十二篇,论衡所引,安知非在新语外十一篇中?考意林引新语八条,其见文选注五条,虽或与此本微别,大致无甚悬殊,是唐人所见新语,即此十二篇本矣。夫汉初箸述流传完本,于今殊罕,其为儒家者流尤罕;况贾撰斯书,尚在汉武表章六经之先,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学,不可谓非有志之士矣。此本篇数,揆之马、班两家,亦复相符,爰书数语于后。(青学斋集卷二十三)唐晏陆子新语校注序自始皇灭学,负大疚于天下,至今谈古籍之亡,必归其疚于始皇。然以史考之,始皇三十四年,李斯上言烧书,三十五年,坑儒于骊山,此后三年,二世之二年而秦亡,又后五年,汉高即位,其间不过八年耳。陆生以客从高祖,时已在学成之后。或者谓陆生为荀卿弟子,然则陆生固及见全经矣,其视汉初诸儒抱残守缺者何如?故其说经之言,与汉人不同,而说谷梁尤精;世以谷梁学出申公,乌知申公尚在陆生后乎?今人知重公羊,而以董生为巨子;不知公羊齐学也,为历下游士之余绪,谷梁鲁学也,为阙里诸儒之雅言,而陆生为谷梁大师,又前乎董公,人知重董,而不知重陆,傎矣。陆生之书,自隋、唐志皆着于录,颜师古注陆生传云:"其书今现在。"文选注亦引之,至宋崇文总目尚有之,南宋人书目,则未之见,殆亡于靖康之乱矣。比及明代,其书复出,非复出也,亡于南,存于北耳。金、元史不志艺文,是以存亡无考。今代所传汉魏丛书本,讹脱之处,均经妄人改失。余得明范氏天一阁刻本,虽讹误不免,而第六篇中有第五篇错简一段,汉魏丛书本妄改,不复可寻,范本则起止宛然。后复见子汇本,则第五篇完然不误,又胜范本。又汉魏本十二篇之末,脱字累累,不可以句,范本存字固多,而子汇本尤多,遂合三本,正其讹误,补其脱字,间引他书,以为注释,虽未必有当大雅,而亦可云首辟蚕丛矣。夫高帝木强人也,又不悦儒,卒之,陆生陈书,未尝不称善,遂能以太牢祀阙里焉,汉代重儒,开自陆生也。迨其末季,王莽不臣,而杨雄颂美功德,言无实,法言、太玄,亦儒林之侧调也,乃千载下法言昭昭,新语冥冥,亦事理之难解者也。漯川居士唐晏自叙于海上飞尘小驻。(据龙溪精舍校刊本)案:扉页纪年为丁巳夏五,则一九一七年也。 又陆子新语校注跋陆氏此书,见于汉、唐志,及崇文总目,流传有序,决无可疑。乃四库提要独引汉书司马迁传迁取此书作史记之言,而是书之文不见史记为疑;不知史记载赵高指鹿为马事,正本之此书也。提要又以此书引谷梁传,谓谷梁传武帝时方出;不知陆氏着此书,去秦焚书纔六年耳,其所读者,未焚之谷梁传也,至武帝则为再出矣。故所引者,今本无之也。提要又疑自南宋以后,不见着录;则杨铁崖序山居新语固引及此书,且云而今见在,则不得云南宋后无之也。提要之疑,全无影响,而今世和之者多,不得不为分辨之如此。涉江唐晏跋。 附录四史记汉书陆贾传合注史记卷九十七郦生陆贾传第三十七,汉书卷四十三郦陆朱刘叔孙传第十三。史记太史公自序:"结言通使,约怀诸侯,诸侯咸亲,归汉为藩辅。作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汉书叙传:"……贾作行人,百越来宾;从容风议,博我以文。……述郦陆朱娄叔孙传第十三。"注:"李奇曰:'作新语也。'师古曰:'论语称颜回喟然叹曰:夫子博我以文。谓以文章开博我也。此言陆贾尝之越也。从音千容反,风读曰讽。'"齐召南曰:"师古谓从容二句亦指使越,非也。此二句指贾着新语,每奏一篇,高祖称善。李说得之。" 陆贾者(一),楚人也(二)。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三),居左右,常使诸侯。 (一)汉书无"者"字。 (二)索隐:"案:陈留风俗传云:'陆氏,春秋时陆浑国之后。晋侯伐之,故陆浑子奔楚。贾其后。'又陆氏谱云:'齐宣公支子达,食菜于陆。达生发,发生皋,适楚。贾其孙也。'"器案:元和姓纂十一屋:"陆,齐宣王田氏之后。宣王封少子通于平原陆乡,因氏焉。汉大中大夫陆贾,子孙过江,居吴郡吴县。"唐书宰相世系表同,"陆乡"上有"般县"二字。陆氏谱之"齐宣公",当作"齐宣王",盖此乃田氏之齐,非太公之齐也。陆浑氏则戎姓,晋侯谓晋顷公,晋灭陆浑,陆浑子奔楚,见左传昭公十七年。陈留风俗传谓贾为陆浑子之后,非是。 (三)"名为有口辩士",汉书作"名有口辩",说苑奉使篇与史记同。师古曰:"时人皆谓其口辩。"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以下简称考证)曰:"艺文类聚(案见卷五十三)引史无'士'字,与汉书合。" 及高祖时(一),中国初定,尉他(二)平南越,因王之(三)。高祖使陆贾赐尉(四)他印为南越王。陆生(五)至,尉他魋结(六)箕倨(七)见陆生。陆生因进说他(八)曰:"足下(九)中国人(一0),亲戚(一一)昆弟坟墓在真定(一二)。今足下反天性(一三),弃冠带(一四),欲以区区(一五)之越与天子抗衡(一六)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一七),诸侯豪桀并起,唯(一八)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羽倍约(一九),自立为西楚霸王(二0),诸侯皆属,可谓至强(二一)。然汉王起巴、蜀(二二),鞭笞天下(二三),劫略诸侯(二四),遂诛项羽灭之(二五)。五年之闲,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二六),将相欲移兵(二七)而诛王(二八);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二九)且休之,遣使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三0)。君王宜郊迎(三一),北面(三二)称臣,乃欲以新造(三三)未集(三四)之越,屈强于此(三五)。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冢(三六),夷灭宗族(三七),使一偏将(三八)将十万众临越,则(三九)越杀王降汉,如反复手耳(四0)。" (一)汉书无"及高祖"三字,艺文类聚引史记,与汉书同。 (二)索隐:"赵他为南越尉,故曰'尉他'。他音驼。"正义:"他,音徒何反。赵他,真定人,为龙川令,南海尉任嚣死,使他尽行南海尉事,故曰尉他。后自立为南越王。"(据会注考证本)案:汉书、说苑奉使篇作"佗",师古曰:"佗,音徒何反。"张文虎校史记札记曰:"柯,凌本作'佗',下同。" (三)史记南越列传:"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秦时已幷天下,略定扬、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与越杂处十三岁。佗,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溪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已破灭,佗即击幷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四)汉书无"陆"字"尉"字,艺文类聚引史记同汉书。考证曰:"高山寺本,'陆贾'作'陆生'。"案:此为汉十一年事。 (五)汉书"陆生"作"贾"。说苑同史记。案:汉人言生或言先,犹言先生。史记儒林传:"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正义:"公、生,其处号也。"又曰:"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索隐:"谢承云:'秦氏季代,有鲁人高堂伯。'则伯是其字。云生者,自汉已来,儒者皆号生,亦先生省字呼之耳。"又匈奴传:"其儒先以为欲说,折其辩。"集解:"先,先生也,汉书作'儒生'也。"汉书高帝纪上:"以魏地万户侯封生。"师古曰:"生,犹言先生。"又晁错传:"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史记晁错传作"张恢先",集解:"徐广曰:'先即先生。'")又:"公卿言邓先。"师古曰:"邓先,犹言邓先生也。"又梅福传:"夫叔孙先非不忠也。"师古曰:"先,犹言先生也。"又霍光传先言茂陵徐生,人为徐生上书则称茂陵徐福。又贡禹传:"朕以生有伯夷之廉,史鱼之直。"下文载诏语,凡七称生,师古曰:"生,谓先生也。"经典释文叙录:"鲁扶卿,郑云扶先,或说,先,先生。" (六)集解:"服虔曰:'魋音椎。今兵士椎头结(汉书注引作"髻")。'"索隐:"魋,直追反。结音计。谓为髻一撮似椎为结之,故字从结。且案:其'魋结'二字,依字读之亦得。谓夷人本被发左衽,今他同其风俗,但魋其发而结之。"师古曰:"结读曰髻。椎髻者,一撮之髻,其形如椎。"今案:说苑作"椎结"。 (七)艺文类聚引史记"倨"作"踞",与汉书同。师古曰:"箕踞,谓伸其两脚而坐。亦曰箕踞,其形似箕。"齐树楷史记意曰:"尉他箕踞见陆生,与高帝洗足见郦生,相映。" (八)汉书、说苑无"进"字,艺文类聚引史记同汉书。 (九)酉阳杂俎前集一礼异:"秦、汉以来,于天子言陛下,于皇太子言殿下,将言麾下,使者言节下、毂下,二千石长史言阁下,父母言膝下,通类相称言足下。"("称言"原作"言称",今从类说本)事物纪原公式姓讳部:"异苑曰:'介之推逃禄,抱树烧死。文公拊木哀嗟,伐而制屐,每怀其功,俯视其屐曰:悲乎足下。'足下之称,当缘此尔。史记,战国之士,或上书时君,或谈说君前,及相与论难,多相斥曰足下,盖自七国相承至今也。" (一0)艺文类聚引史记"人"上有"之"字。王治皞史记榷参下:"陆生拏把尉他处,只在'真定人'(应曰"中国人")三字。彼王粤,却也内顾。文帝修祠其亲冢,官其昆弟,真得怀远之法。" (一一)古代称父母为亲戚。墨子节葬篇:"楚之南有炎人之国者,其亲戚死,其肉而弃之,然后埋其骨,乃成为孝子。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荀子议兵篇:"而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新序杂事三作"驩然如父母",(韩诗外传三作"欢如父子")汉书刑法志作"欢若亲"。左传昭公二十年:"棠君尚谓其弟员曰:'……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亲戚,谓其父奢也。大戴礼记曾子疾病篇:"曾子曰:'亲戚既没,虽欲孝,谁为孝?'"史记五帝本纪:"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正义:"亲戚,谓父瞽叟、后母、弟象、妹颗手等也。" (一二)索隐:"赵地也。本名东垣,属常山。" (一三)师古曰:"偝父母之国,无骨肉之恩,是反天性也。" (一四)史记天官书:"内冠带,外夷、狄。"冠带谓华族,与四夷对言。汉书严助传:"越,方外之地,劗发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文义与此同,正谓南越非冠带之国也。 (一五)师古曰:"区区,小貌。" (一六)"抗",汉书作"伉",景佑本、武英殿本作"抗",说苑亦作"抗"。索隐:"案:崔浩云:'抗,对也。衡,车軶上横木也。抗衡,言两衡相对拒,言不相避下。'" (一七)"政",汉书作"正",师古曰:"正亦政也。" (一八)"惟",汉书作"唯",古通。 (一九)"项羽",汉书、说苑作"项籍"。"倍",汉书作"背",古通。 (二0)史记项羽本纪:"项王自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正义:"货殖传云:'淮以北,沛、陈、汝南、南郡为西楚也。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孟康云:'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 (二一)汉书"强"下有"矣"字。 (二二)史记项羽本纪:"项王、范曾疑沛公之有天下,业已讲解,又恶负约,恐诸侯叛之,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正义:"括地志云:'南梁州所理县也。'"又高祖本纪:"负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正义:"梁州,本汉中郡,以汉水为名。"集解:"徐广曰:'三十二县。'"张文虎曰:"集解三十二县,旧刻作'四十二县',汉书云'四十一县',汉纪同,据汉志,汉中郡十二县,蜀郡十五县,巴郡十一县,则共三十八县。" (二三)文选贾谊过秦论:"执敲扑以鞭笞天下。"鞭笞,犹今言鞭挞。 (二四)汉书、说苑作"劫诸侯"。器案:此即史记高纪所言"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遂入彭城"也。(史记叔孙通传:"汉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汉书高纪:"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又汉王数羽之十大罪,有云:"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也。")史记项羽本纪作"汉王部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集解:"徐广曰:'一作劫。'"索隐:"按汉书,见作'劫'字。"正义:"凡兵初降,士卒未有指麾,故须劫略而行。"则正释"部"为"劫略"也。汉纪作"汉王率诸侯之师凡五十六万人",通鉴亦作"汉王以故得率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项羽本纪下文又云:"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又太史公曰:"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然则劫字自有部、将、率之义,而单言之曰劫,复言之则曰劫略也。 (二五)汉书、说苑无"灭之"二字。 (二六)汉书此句上有"而"字。 (二七)左传宣公十二年:"晋师右移,上军未动。"杜预注:"言余军皆移去,唯上军在。"则移兵犹言出师也。 (二八)考证:"枫山本'诛王'作'诛君王'。" (二九)汉书、说苑无"故"字。史记南越列传:"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 (三0)史记南越列传:"汉十一年,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与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为南边患害,与长沙接境。"又高祖本纪:"乃论功,与诸列侯剖符行封。"文选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剖符锡壤,而光祖考。"张铣注:"剖,分也。符者,所以诸侯与天子分之,各执一契,举动所为,必合于契,然后承命而行之。" (三一)师古曰:"郊迎,谓出郊而迎。"又司马相如传注师古曰:"迎于郊界之上也。" (三二)史记田单列传:"王蠋布衣也,义不北面于燕。"谓北面称臣也。孟子万章上:"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 (三三)尚书君奭:"厥乱明我新造邦。"正义:"其治理足以明我新成国矣。"项羽本纪:"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 (三四)师古曰:"集犹成也。"案:尚书武成:"大统未集。"孔氏传:"大业未就。"汉书荆燕吴传赞:"天下未集。"师古曰:"集,和也。" (三五)正义:"屈强,谓不柔服也。"(据会注考证本)汉书作"屈强",师古曰:"屈音其勿反。屈强,谓不柔服也。" (三六)汉书、说苑"冢"下有"墓"字。考证:"枫山本、三条本'冢'下有'墓'字,与汉书合。" (三七)汉书、说苑作"夷种宗族",师古曰:"夷,平也,谓平除其种族。"器案:由颜注则"夷种宗族",实为不辞,疑汉书原文当作"夷种族宗",今倒植耳。族读为族诛之族,战国策赵策上:"犯奸者身死,贼国者族宗。"族宗,谓族灭其宗也。族宗与夷种并言,文从字顺。 (三八)文选陈孔璋檄吴将校部曲文:"偏将涉陇,则建、约枭夷。"偏将,谓偏裨之将。 (三九)汉书"则"作"即",古通。说苑同史记。 (四0)师古曰:"言其易。"器案︰杜甫贫交行:"翻手作云覆手雨。"即本此意,亦言翻云覆雨之易耳。翻、反古通。 于是尉他乃蹶然起坐(一),谢陆生(二)曰:"居蛮、夷(三)中久,殊失礼义(四)。"因问陆生曰:"我孰与(五)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六)。"复(七)曰:"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起丰、沛,讨暴秦,诛强(八)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中国(九)。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居天下之膏腴(一0),人众车轝,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泮(一一),未始有也(一二)。今王众不过数十万,(一三)皆蛮、夷,崎岖山海闲(一四),譬若(一五)汉一郡,王何乃比于汉(一六)!"尉他大笑(一七)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渠不若汉(一八)?"乃大说陆生(一九),留与(二0)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二一),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二二)。"赐陆生橐中装(二三)直千金,他送(二四)亦千金。陆生卒拜尉他为南越王(二五),令称臣奉汉约(二六)。归报(二七),高祖大悦(二八),拜贾为太中大夫(二九)。 (一)汉书无"尉"字。索隐:"苏林音厥。礼记:'子夏蹶然而起。'埤苍云:'蹶,起也。'"师古曰:"蹶然,惊起之貌也。音厥。"李慈铭曰:"案顾氏炎武云:'坐者,跪也。'似非。古人坐虽有训跪者,然此则与上郦生传'延郦生上坐谢之'一例,尉他初箕踞,至此蹶起端坐也。观其下云'我孰与皇帝贤',则此时安肯遽向陆生跪乎?" (二)艺文类聚引史记"陆生"作"贾",与汉书同。 (三)艺文类聚引史记"夷"下有"之"字。 (四)艺文类聚"义"作"仪"。 (五)师古曰:"与,如也。" (六)考证曰:"高山寺本'似'作'已'。"汉书句末有"也"字。 (七)汉书、说苑"复"下有"问"字。 (八)说苑"强"作"强"。 (九)汉书作"统天下,理中国",说苑与史记同。 (一0)史记刘敬传,刘敬说高帝曰:"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索隐:"案战国策苏秦说惠王曰:'大王之国,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高诱注云:'府,聚也。'"案:天府,即此下文"万物殷富"之义也。 (一一)汉书、说苑"泮"作"判",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柯维熊本、凌稚隆评林本'泮'作'判',与汉书合。高山寺本作'泮'。"正义:"剖判,犹开辟也。"(据会注考证本)(一二)汉书、说苑作"未尝有也",师古曰:"言自开辟以来,未尝有也。"齐树楷曰:"又从陆生口中写高帝。" (一三)汉书作"数万",说苑同史记。 (一四)说苑作"踦山海之间",字同。师古曰:"崎音丘宜反,岖音区。"考证曰:"高山寺本'山'作'小'。" (一五)汉书"若"作"如"。 (一六)考证曰:"高山寺本、枫山本、三条本'何'下有'可'字。"案:说苑作"何可乃比于汉王"。 (一七)考证曰:"高山寺本'笑'作'叹'。" (一八)汉书、说苑"渠"作"遽",集解:"渠音讵。"索隐:"渠,刘氏音讵,汉书作'遽'字,小颜以为有何迫促不如汉也。"师古曰:"言有何迫促而不如汉也。遽音其庶反。"王若虚诸史辨惑曰:"何遽,犹言岂便也,与越大夫种言'何遽不为福'同意,而注云'有何迫促而不为',非。"王念孙曰:"颜训遽为迫促,非也。遽亦何也,连言何遽者,古人自有复语耳。遽字或作讵、距、巨,又作渠,墨子公孟篇曰:'虽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神何遽不明。"淮南人间篇曰:'此何遽不能为福乎?'韩子难篇曰:'卫奚距然哉。'秦策曰:'君其试焉,奚遽叱也。'(史记甘茂传作"何遽叱乎")荀子王制篇:'岂渠得免夫累乎。'正论篇曰:'是岂讵知见侮之为不辱哉?'吕氏春秋具备篇曰:'岂遽叱哉?'庄子齐物论篇曰:'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释文曰:"讵,徐本作巨,李云:'讵,何也。'")淮南齐俗篇曰:'庸遽知世之所自窥我者乎?'史记张仪传曰:'且苏君在,仪渠能乎?'(索隐曰:"渠音讵,古字少,假借耳。")或言何遽,或言奚遽,或言岂遽,或言庸遽,或言渠,其义一也。'何遽不若汉',史记作'何渠不若汉',则遽为语词而非急遽之遽明矣。" (一九)说苑"说"作"悦"。考证曰:"高山寺本'说'作'悦'。"师古曰:"说读曰悦,谓爱悦之。" (二0)说苑"留与"作"与留"。 (二一)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语'下有'及'字。" (二二)师古曰:"言素所不闻者,日闻之。" (二三)集解:"张晏曰:'珠玉之宝也。装,裹也。'"索隐:"橐音托。案:如淳云'以为明月珠之属也'。又案:诗传曰:'大曰橐,小曰囊。'埤苍云:'有底曰囊,无底曰橐。'谓以宝物以入囊橐也。"师古曰:"有底曰囊,无底曰橐。言其宝物质轻而价重,可入囊橐以赍行,故曰橐中装也。"周寿昌曰:"有底曰囊,无底曰橐,索隐引作埤苍语。案左僖二十八年传:'子职纳橐饘焉。'宣八年传:'赵盾见灵辄饿,为之箪食与肉,寘诸橐以与之。'是橐可盛食,无底何以能盛?说文:'橐,囊也。'殆与囊一物,而大小分耳。索隐引诗传曰:'大曰橐,小曰囊。'今毛传作'小曰橐,大曰囊',是传写异也。埤苍语未然。" (二四)"他",汉书作"它",说苑作"佗"。集解:"苏林曰:'非橐中物,故曰他送也。'"师古曰:"它犹余也。" (二五)汉书作"贾卒拜佗为南越王",说苑作"陆生拜尉佗为南越王"。考证曰:"高山寺本、枫山本、三条本、宋本、中统本、游本、毛本、吴校金板,'为'下有'南'字,与汉书合,当据补。"汉书高帝纪下:"十一年五月,诏曰:'粤人之俗,好相攻击。前时,秦徙中县之民(如淳曰:"中县之民,中国县民也。")南方三郡,(如淳曰:"桂林、象郡、南海。")使与百粤杂处,会天下诛秦,南海尉它居南方,长治之,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粤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今立它为南粤王。'使陆贾即授玺绶,它稽首称臣。" (二六)汉书高帝纪上:"初,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师古曰:"约,要也,谓言契也。" (二七)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报'下重'高祖'二字。" (二八)汉书"悦"作"说"。师古曰:"'说'读曰'悦'。" (二九)续汉书百官志二:"太中大夫,千石。本注曰:'无员。'"刘昭注:"汉官曰:'二十人,秩比二千石。'"案:百官志二:"光禄大夫,比二千石。本注曰:'无员。凡大夫、议郎,皆掌顾问应对,无常事,唯诏命所使。'"然则贾之拜太中大夫,盖掌应对也,故于文帝时又为太中大夫使南越。 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一)曰:"乃公(二)居马上而得之(三),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四)?且汤、武逆(五)取而以顺守之(六),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七)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八)。乡使秦已(九)幷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一0)安(一一)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一二),乃谓(一三)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一四),及古(一五)成败之国(一六)。"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一七),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一八),左右呼万岁(一九),号(二0)其书曰新语(二一)。 (一)案:汉高帝之辱骂儒生,非仅陆生一人而已,史记郦生传,骂郦生竖儒。又叔孙通传,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又郦生传载里中骑士谓郦生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其不好儒,可谓极矣;然终能亡秦灭楚,开炎汉数百年之基者,岂非以闻陆生之言而有惭色,及未尝不称善之故耶?然则陆生启沃之功,诚有大造于汉也。 (二)吴曾祺涵芳楼文论曰:"文有叙述事要,而必出于他人口吻,则不得不力求其肖;若一一务从典雅,则抵牾必多,刘子玄所谓'怯书今语,勇效昔言'是也。然此,太史公最为绝技,他人莫之及。观高祖本纪,屡曰乃公,又曰而公,使后人见之,必想见嫚骂语气;令当日悉改为朕字,以符诏谕之体,岂不矞皇典重?然而语气全失。至陈涉世家云:'伙颐涉之为王沈沈者。'俨然是一村俗人语。'佳城荡荡,寇来不得上。'俨然是一滑稽人语,而当日并不以鄙俚为病。" (三)汉书无"而"字。"乃"作"乃"。 (四)汉书无"之"字。齐树楷:"一言而高帝转,写陆生,正写高帝。" (五)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逆'上有'以'字。" (六)牛运震史记评注曰:"'逆取顺守'四字,道理极深,似涉权术家言,实三代以后有天下者不易之道也。宋儒见此等语,必痛诋之矣。"许钟璐史记书后下曰:"陆贾、郦生、随何,皆战国策士之遗,以用于高祖,遂得竭其智,以显功名;而吾独多乎陆生之言也,其对高祖曰:'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高祖谩骂腐儒,故人不敢以儒术进,如陆贾之言,尚未闻于汉廷也,惜当时君相未足语此。" (七)师古曰:"夫差,吴王阖闾子也,好用兵,卒为越所灭。智伯,晋卿荀瑶也,贪而好胜,率韩、魏共攻赵襄子,襄子与韩、魏约,反而丧之。夫音扶。差音楚宜反。"宋祁曰:"浙本注文,'宜'作'崖'。" (八)集解:"赵氏,秦姓也。"索隐:"案:韦昭云:'秦伯益后,与赵同出非廉,至造父,有功于穆王,封之赵城,由此一姓赵氏。"郑氏曰:"秦之先造父封于赵城,其后以为姓。"张晏曰:"庄襄王为质于赵,还为太子,遂称赵氏。"师古曰:"据秦本纪,郑说是。" (九)汉书"已"作"以"。宋祁曰:"'以'疑作'已'。"师古曰:"'乡'读曰'向'。" (一0)陛下,已见前"足下"注引酉阳杂俎。寻日知录卷二十四:"贾谊新书:'天子卑号称陛下。'蔡邕独断:'陛,阶也,所由升堂也。天子必有近臣执兵陈于陛侧,以戒不虞;谓之陛下者,群臣与天子言,不敢指斥天子,故呼在阶下者而告之,因卑达尊之义也。'(原注:"记曰:'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上书亦如之。及群臣士庶相与言曰殿下、阁下、执事之属,皆此类也。据此,则陛下犹言执事,后人相沿,遂以为至尊之称。" (一一)师古曰:"安,焉也。" (一二)汉书无"而"字。师古曰:"怿,和乐也。"林伯桐史记蠡测曰:"陆贾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出处甚正当。其称诗、书于高帝前曰:'居马上得之,可以马上治之乎?'高帝有惭色,惮其人,非徒以其言也。" (一三)汉书无"乃"字。 (一四)汉书无"何"字。师古曰:"着,明也,谓作书明言之。" (一五)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古'下有'今'字。" (一六)汉纪"国"作"故",义较胜,当从之。盖"故"以音近而误为"固",而"固"又以形近而误为"国"也。 (一七)李景星汉书评议曰:"'及古成败之国'下,史有'陆生乃麤述存亡之征'句,惟麤述故仅十二篇,此删之,非。" (一八)齐树楷曰:"为国者须杂许多方面人而择用之,有一不备,必偏至而终归于败。秦人于统一之后,仍以气吞宇内者行之,不再传而遽斩。汉有天下,高帝嫚儒已甚,陆贾一言,即知马上守之之不当;郦生谓不宜倨见长者,犹一时事耳。自陆贾新语一奏,而兴亡之概,了然胸中,所谓天授者也。" (一九)赵翼陔余丛考卷二十一:"万岁本古人庆贺之词,吕氏春秋:'宋康王为长夜之饮,室中人呼万岁,堂上堂下之人,以及国中皆应之。'韩非子:'巫觋之祝人曰,使君千秋万岁之声聒耳。'新序:'梁君出猎归入,庙中呼万岁。'史记:'优旃悯陛楯郎雨立,有顷,殿上上寿称万岁。'田单伪约降于燕,燕军皆呼万岁。'纪信诳楚曰,食尽,汉王降,楚军皆呼万岁。'陆贾奏新语,左右皆呼万岁。'……盖古人饮酒,必上寿称庆曰万岁,其始上下通用,为庆贺之词,犹俗所云万福、万幸之类耳。因殿陛之间用之,后乃遂为至尊之专称,而民间口语相沿未改,故唐末犹有以为庆贺者,久之,遂莫敢用也。" (二0)汉书"号"作"称"。 (二一)正义:"七录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也。'"师古曰:"其书今见存。" 孝惠帝时(一),吕太后用事,欲王诸吕,畏大臣有口者(二),陆生自度不能争之(三),乃病免家居(四)。以好畤田地善(五),可以家焉(六)。有五男,乃出所使越得(七)橐中装,卖千金(八),分其子,子二百金,令为生产(九)。陆生常安车驷马(一0),从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一一),宝剑直百金,谓其子曰:"与汝约(一二):过汝,汝给吾人马酒食,极欲(一三),十日而更(一四)。所死家,得宝剑车骑侍从者(一五)。一岁中往来过他客(一六),率(一七)不过再三过(一八),数见不鲜(一九),无久慁公为也(二0)。" (一)汉书无"帝"字。 (二)考证:"高山寺本'臣'有'及'字。"案:汉书亦有"及"字。师古曰:"有口,谓辩士。" (三)师古曰:"度音徒各反。" (四)汉书作"乃病免"。 (五)正义:"畤音止。雍州县也。"师古曰:"好畤,即今雍州好畤县。"案:在今陕西省干县西北三十五里。 (六)汉书此句作"往家焉"。 (七)汉书无"得"字。 (八)正义:"汉制:一金直千贯。" (九)齐树楷曰:"治产,使吕后不疑,且见陆生豪气,不泥于家人生产之见。不言大略,正其大略处。" (一0)史记儒林列传:"于是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车驷马,迎申公。"汉书儒林传作"于是上使使束帛加璧,安车以蒲裹轮,驾驷,迎申公。" (一一)汉书作"从歌鼓瑟侍者十人",查慎行曰:"汉书删却'舞'琴'两字,绝无意义。"器案:汉书武五子传:"使所幸八子郭昭君、家人子赵左君等鼓瑟歌舞。"据此,疑史记衍"琴"字,汉书脱"舞"字。 (一二)集解:"徐广曰:'汝,一作公。'" (一三)考证引高山寺本、汉书作"极饮",宋祁曰:"'欲'疑作'饮'。"杭世骏汉书疏证曰:"愚案:此本史记之文,欲兼酒食,改'极饮',校偏。" (一四)师古曰:"又改向一子处。" (一五)徐孚远史记测义曰:"所死家有丧葬费,故得所遗物。" (一六)汉书"往"上有"以"字。 (一七)索隐:"率音律。" (一八)汉书无"三"字。索隐:"过音戈。"(案指下"过"字)师古曰:"非徒至诸子所,又往来经过它处为宾客,率计一岁之中,每子不过再过至也。上过音工禾反。"牛运震史记评注曰:"言一岁中尚有他客处可往来,大率不过再三次过汝也。索隐读率为律,误。"王文彬曰:"客游于外也,颜专属为宾客言,非也。一岁之中,或访问亲旧,或留连道涂,其往来经过它处者为日恒多,故于其子所,率不过再过也。" (一九)汉书作"数击鲜"。索隐:"数见音朔现。谓时时来见汝也。不鲜,言必令鲜美作食,莫令见不鲜之物也。汉书作'数击鲜',如淳云:'新杀曰鲜。'"师古曰:"鲜谓新杀之肉也。"刘攽曰:"史记作'数见不鲜',言人情频见则不美,故毋久溷女也。马宫传:'君有不鲜。'不鲜是汉人语也。"宋祁曰:"按宫传自云:'三公之位,鼎足承君,不有鲜明固守,无以固位。'刘似误引。"考证曰:"中井积德曰:'常相见,则意不新鲜,故不数数相过也。'愚按:此承上文'十日而更,……一岁中往来,率不过再三过'句,刘、中井二说得之。汉书作'数击鲜',义异。" (二0)汉书作"毋久溷女为也"。集解:"韦昭曰:'慁,污辱。'"索隐:"慁,患也。公,贾自谓也。言汝诸子无久厌患公也。"汉书注:"服虔曰:'溷,辱也。吾常行,数击新美食,不久辱汝也。'师古曰:'溷,乱也。言我至之时,汝宜数数击杀牲牢,与我鲜食,我不久住乱累汝也。数音所角反,溷音下困反。'"方苞曰:"我一岁止再三过,无久慁汝为也。公,谓其子。"牛运震曰:"言人情数见则不鲜美,久而易厌也,故一岁中率不过再三过,无久慁苦公,令厌患吾也。索隐解误。"沈钦韩曰:"'溷'作'慁'是。秦策:'昭王谓范睢曰:天以寡人慁先生。'"王先谦曰:"说文溷下云:'乱也。一曰水浊貌。'慁下云:'忧也。一曰扰也。'此借溷为慁,当训为扰,于义乃顺,服训辱,颜训乱,皆未合。礼记儒行注:'慁犹辱也。'与服训溷为辱同。史记范睢传:'是天以寡人慁先生。'索隐:'慁犹汨乱之意。'亦与颜训溷为乱同,足证慁溷二字古多通假。沈云作慁是,要为未达。"李慈铭史记札记曰:"案:此'一岁中往来过他客(句),率不过再(句),三过数见不鲜(句),无久慁公为也。'乃谓一岁中过他客,无三至者,谓数见则不以为鲜少,将令人厌矣。云'无久慁公'者,公指客也。慁犹烦也,与上过诸子是两事,故上曰汝,下曰公,非称子为公也。陆生既以好畤地善家居,分食于诸子,若谓一岁不过再过,则计家居者止百日,其余皆客于他人,无是理也。汉书作'一岁中以往来过他客率不过再过(句),数击鲜,毋久溷女为也',自是班氏所见本偶异,以为皆指其诸子言,注家遂以击鲜为杀鲜,各顺其文解之,而索隐并以解史记,以不鲜为莫令见不鲜之物,以公为贾自谓,迂曲甚矣。顾氏炎武以数见不鲜,谓犹今人会常来之客不杀鸡,而父子亦如此,当时薄俗可想,以称公为未安,皆牵于旧说也。"又汉书札记曰:"慈铭案:史记作'一岁中往来过它客,率不过再(句),三过数见不鲜,无久慁公为也',与此文异。史记'率不过再'以下,皆指它客,言'数见不鲜'者,鲜读为,谓数过人,则人不以为少见难得也。公指客言,慁犹烦也,与汉书义别,注家多误,说详史记札记。"李笠曰:"上文谓其子曰:'与汝约。'集解:'徐广曰:汝一作公。'疑史记'汝'本作'公',与此'慁公',并指其子也。后人改上'公'字为'汝',小司马遂以下'公'字为贾自谓,失之远矣。汉书上下并作'汝'。" 吕太后时,王诸吕,诸吕擅权,欲劫少主,危刘氏。右丞相(一)陈平患之,力不能争,恐祸及己,常燕居深念(二),陆生往请,(三)直入坐,而陈丞相(四)方深念(五),不时见陆生(六)。陆生曰:"何念之(七)深也?"陈(八)平曰:"生揣我何念(九)?"陆生曰:"足下位为上相(一0),食三万户(一一)侯,可谓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陈平曰:"然。为之柰何?"陆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一二)。将相和调(一三),则士务附(一四);士务附,天下虽有变,即权不分(一五)。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一六)。臣(一七)常欲谓(一八)太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一九)。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结(二0)?"为(二一)陈平画吕氏数事。陈平用其计,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二二),厚具乐饮(二三);太尉亦报如之。此(二四)两人深相结,则吕氏谋益衰(二五)。陈平乃以奴婢百人(二六),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陆生为饮食费。陆生以此游汉廷公卿闲(二七),名声借甚(二八)。 (一)器案:史记郦商传言迁为右丞相,又傅宽传言为齐右丞相,与此传之右丞相陈平,皆假虚称,空职耳,故不见于百官表。 (二)汉书句上有"平"字。正义:"国家不安,故静居深思其计策。"(据会注考证本)师古曰:"念,思也。以国家不安,故静居独虑,思其方策。" (三)汉书作"贾往,不请"。考证:"高山寺本'请'下有'也'字。"集解:"汉书音义:'请,若问起居。'"师古曰:"言不因门人将命,而径入自坐。"王文彬曰:"史记作'往请直入坐',无'不'字,是请以请谒言,下云'直入',即不假将命意也。集解引汉书音义云'请谓问起居',则音义所见汉书本亦但作'往请',无'不'字。此文'请'上有'不'字,师古即训请为将命,语意与史记各别。坐者,坐所也。平方深念,故贾至坐前而不见,颜谓为自坐,失之。"器案:说文言部:"请,谒也。"荀子成相篇:"下不私请。"杨倞注:"请,谒也。群下不私谒。"此文谓不先投谒,而径直入坐也。 (四)汉书作"陈平"。 (五)汉书作"方念"。索隐:"深念,深思之也。" (六)汉书作"不见贾"。师古曰:"思虑之际,故不觉贾至。" (七)汉书无"之"字。李慈铭曰:"当依史记作'念之深也'。" (八)汉书无"陈"字。 (九)考证:"高山寺本无'我'字。"集解:"孟康曰:'揣,度也。'韦昭曰:'揣,音初委反。'" (一0)上相,犹言首相。尚书咸有一德疏:"伊尹,汤之上相,位为三公。"史记天官书:"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 (一一)索隐:"案:陈平传食户五千,以曲逆秦时有三万户,恐复业至此,故称。"正义:"陈平世家:'食曲逆五千户。'后攻陈豨、黥布,凡六出奇计,益邑盖三万户也。"(据会注考证本)(一二)齐树楷曰:"又以数言而安天下。" (一三)汉书无"调"字。 (一四)汉书"务"作"豫",下同。集解:"徐广曰:'务,一作豫。'"考证:"高山寺本'附'下有'也'字。"师古曰:"豫,素也。"王文彬曰:"释诂:'豫,乐也。'言将相和则士乃乐附也。训为素附,上下文义不属矣。史记作'务附',论语:'君子务本。'皇疏:'务,犹向也,慕也。'慕附与乐附意同,益证此训豫为素之误。" (一五)汉书"即"作"则",又重"权不分"三字。考证:"高山寺本'即'作'则'。高山寺本、枫山本重'权不分'三字,与汉书合。" (一六)淮南子精神篇:"玩天地于掌握之中。" (一七)顾炎武日知录卷二十四:"汉初人对人多称臣,乃战国之余习。(原注:"刺客传聂政称臣,严仲子亦称臣。")史记高祖纪:'吕公曰:臣少好相人。'张晏曰:'古人相与言,多自称臣,犹今人相与言自称仆也。'(原注:"西都赋李周翰注:'臣者,男子之贱称,古人谦退皆称之。'")至天下已定,则稍有差等,而臣之称惟施之诸侯王,故韩信过樊将军哙,哙趋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原注:"陈平、周勃对王陵,亦曰:'臣不如君。'")至文、景以后,则此风渐衰,而贾谊新书有'尊天子,避嫌疑,不敢称臣'之说。王子侯表有利侯钉坐遗淮南王书称臣弃巿,功臣侯表安平侯鄂但坐与淮南王女陵通遗淮南王书称'臣尽力',弃巿,平棘侯薛穰坐受淮南王赂称臣,在赦前免,(原注:"免侯爵。")皆在元狩元年。而严助传,天子命助谕意淮南王,一则曰'臣助',再则曰'臣助',史因而书之,未尝以为罪;则知钉等三人所坐者交通之罪,而自此以后,廷臣之于诸侯王遂不复有称臣者尔。(原注:"晋时有自称民者,世说:'陆大尉对王丞相曰:公长民短。'")然王官之于国君,属吏之于府主,其称臣如故。宋书:'孝武孝建元年十月己未,大司马江夏王义恭等奏:郡县内史及封内官长,于其封君,既非在三,罢官则不复追敬,不合称臣。诏可。'齐、梁以后,王官仍复称臣,(原注:"隋书百官志:'诸王、公、侯国官皆称臣,上于天朝,皆称陪臣。'")而属吏则不复称矣。诸侯王有自称臣者,齐哀王遗诸侯王书曰'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是也。天子有自称臣者,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景帝对窦太后言:'始南皮章武侯,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是也。" (一八)师古曰:"谓者,与之言。"钱大昭曰:"'谓',闽本作'语',注同。" (一九)正义:"绛侯与生常戏狎,轻易其言也。"(据会注考证本)师古曰:"言绛侯与我相戏狎,轻易其言耳。" (二0)考证:"高山寺本'相'下有'连'字。" (二一)资治通鉴"为"上有"因"字。 (二二)汉书高帝纪上:"庄入为寿。"师古曰:"凡言为寿,谓进爵于尊者,而献无疆之寿。" (二三)汉书作"厚具乐饮太尉",师古曰:"厚为共具,而与太尉乐饮。" (二四)汉书无"此"字。 (二五)汉书"则"作"即","衰"作"坏"。御览四0六引周昭新撰:"陈平、周勃,感陆生而相亲,……所以定刘于几殆。" (二六)汉代贵族官吏及豪商大贾,蓄养奴婢,动以百数。汉书张良传:"良家僮数百人。"又司马相如传:"临邛多富人,卓王孙僮客八百人,程郑亦数百人。"又王商传:"今商宗族权埶,合赀钜万计,私奴以千数。"又王丹传:"僮奴以百数。"又哀帝纪:"诏曰:'制节谨度,以防奢淫,为政所先,百王不易之道也。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蓄奴婢,田宅亡限,与民争利,百姓失职,重困不足。其议限制。'有司条奏:……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在数中。……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以此文所言者为私奴,其官奴婢未暇缕也。 (二七)游谓交游,汉书枚乘传:"乘久为大国上宾,与英俊并游。"文选任彦升宣德皇后令:"客游梁,则声华籍甚。"师古曰:"廷谓朝廷。" (二八)集解:"汉书音义曰:'言狼籍甚盛。'"正义:"孟康云:'犹言狼借,甚盛也。'按借,言公卿假借陆生名声,甚敬重也。"师古注:"孟康曰:'言狼籍之甚。'"周寿昌曰:"'籍甚',史记作'籍盛',(案:史记一本"甚"作"甚盛",故周氏云然。)盖籍即借用白茅之借,言声名得所借而益盛也。甚与盛意同。孟言狼籍,失之。"器案:文选任彦升宣德皇后令:"客游梁则声华籍甚。"又刘先生夫人墓志:"籍甚二门,风流远尚。"又刘孝标广绝交论:"公卿贵其籍甚。"李周翰注:"籍甚,犹名声也。"王仲宝褚渊碑文:"风流籍甚。"刘良注:"籍甚,言多也。"文心雕龙论说篇:"陆贾籍甚。" 及诛诸吕(一),立孝文帝(二),陆生颇有力焉(三)。孝文帝即位(四),欲使人之南越。陈丞相等乃言陆生为太中大夫(五),往使尉他,令尉他(六)去黄屋、称制(七),令比诸侯(八),皆如意旨(九)。语在南越语中(一0)。陆生竟以寿终(一一)。 (一)汉书作"及诛吕氏"。 (二)汉书作"立孝文"。 (三)汉书作"贾颇有力"。 (四)汉书作"孝文即位"。 (五)汉书"陈丞相等"作"丞相平"。李慈铭曰:"慈铭案:此谓贾复以太中大夫使尉佗也。乃言者,犹云举也。" (六)汉书无"令尉他"三字。李景星曰:"'往使尉佗'下,史有'令尉佗'三字,少嫌重叠,此删之,是。" (七)师古曰:"黄屋,谓车上之盖也。黄屋及称制,皆天子之仪,故令去之。"史记项羽本纪:"纪信乘黄屋车。"正义:"李斐云:'天子车以黄缯为盖里。'"器案:屋者之借,说文木部:",木帐。字一作幄。"又案:汉书高后纪:"太后临朝称制。"师古曰:"天子之言:一曰制书,二曰诏书。制书者,谓为制度之命也,非皇后所得称。今吕太后临朝,行天子事,断决万机,故称制诏。"后汉书光武纪上注:"汉制度曰:'皇帝之下书有四: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诫敕。策书者,编简也,其制长二尺,短者半之,篆书,起年月日,称皇帝,以命诸侯王;三公以罪免,亦赐策,而以隶书,用尺一木两行,唯此为异也。制书者,帝者制度之命,其文曰制诏三公,皆玺封,露布州郡也。诏书者,诏,告也,其文曰告某官云,如故事。诫敕者,谓敕刺史太守,其文曰有诏敕某官,它皆仿此。'"刘攽曰:"注'告某云',案文当更有'云'字。"独断上:"汉天子正号曰皇帝,……其命令: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书。" (八)沈钦韩曰:"御览一百九十四引裴渊明广州记曰:'尉佗筑台,以朔望升拜,号为朝拜台。傍江构起华馆,以送陆贾,因称朝亭。'" (九)汉书"旨"作"恉"。 (一0)汉书作"语在南越传"。史记南越列传:"高后时,(前文已见上引。)有司请禁南越关巿铁器。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也,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幷王之,自为功也。'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往击之,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岭,岁余,高后崩,即罢兵。佗因此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余里,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及孝文帝元年,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喻盛德焉。乃为佗亲冢在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从弟,尊官厚赐宠之。诏丞相陈平等,举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陆贾,先帝时习使南越。乃召贾以为太中大夫,往使;因让佗自立为帝,曾无一介之使报者。陆贾至南越,王甚恐,为书谢,称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前日高后隔异南越,窃疑长沙王谗臣;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掘烧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长沙边境。且南方卑湿,蛮、夷中间;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其西,瓯骆裸国,亦称王。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乃顿首谢,愿长为藩臣,奉贡职。于是乃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皇帝贤天子也,自今以后,去帝制、黄屋、左纛。'陆贾还报,孝文帝大说。遂至孝景时,称臣,使人朝请。"按:又见汉书南粤王传。 (一一)牛运震曰:"陆生竟以寿终,一篇绝好结束,善陆生之以智谋自全也。汉初将相功臣得以寿终者几人哉!此中感叹不少。"何焯曰:"在两传中,不可无此句。"齐树楷曰:"陆以寿终,反应上郦生,反起下朱建。" 太史公曰:"余读陆生新语十二篇,固当世之辩士(一)" (一)器案:此郦生陆贾列传太史公赞陆贾语也。索隐述赞云:"陆贾使越,尉佗慑怖;相说国安,书成主悟。"太史公自序云:"结言通使,约怀诸侯,诸侯咸亲,归汉为藩辅。作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此则申明郦、陆合传之旨也。寻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赞曰:"高祖以征伐定天下,而缙绅之徒,(师古曰:"缙绅,儒者之服也。")骋其知辩,并成大业。语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师古曰:"此语本出慎子。")信哉!……陆贾位止大夫,致仕诸吕,不受忧责,从容平、勃之间,附会将相,以强社稷,身名俱荣,其最优乎!"又叙传曰:"贾作行人,百越来宾,从容风议,博我以文。"(李奇曰:"作新语也。")盖自史迁斥言"贾固当世之辩士",后世或以此少之。查慎行得树楼杂钞曰:"陆贾汉初儒生之有体有用者,观其绌尉佗以礼义,说高帝以诗、书,当吕后朝,不汲汲于功名,既能全身远患,又能以事外之人,隐然为社稷计安全,有曲逆智所不逮者。子房已从赤松游,汉之不夺于诸吕,亦赖有此人也。因其与朱建善,史记概以口辩士目之,浅之乎论陆生矣。"齐树楷史记意曰:"郦陆、刘叔孙二传,当系前后继续,以其所言,均关汉之得失安危也。郦、陆二人,一在得天下以前,一在其后。郦、陆乃以书生而事辩说,与苏、张辈徒事辩说者不同。太史公传之,令人知别。且亦高帝文学人进用之始也。"李景星汉书评议曰:"赞语曰:'骋其智辩,并成大业。'正言五人合传之故;而于五人之出处遇合,亦颇有抑扬,虽疏宕不如史记,严密则过之。"一查二李辩之是矣。虽然,辩亦非贬辞,孟子称"予岂好辩哉",(孟子滕文公下)史记邹阳传上书自明,言"孔、墨之辩","挟伊、管之辩",(又见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文选李萧远运命论:"以仲尼之辩也,而言不行于定、哀。"盖所谓圣贤豪杰之士无不好辩矣,辩何可少哉!且辩亦自有辩也。 贾陆行事,除本传外,尚有别见者,今最录于此,省读者翻之劳也。 平原君朱建者,楚人也。故尝为淮南王黥布相,有去,后复事黥布。布欲反时,问平原君,平原君止之,布不听,而听梁父侯遂反。汉已诛布,闻平原君谏,不与谋,得不诛,语在黥布语中。平原君为人辩有口,刻廉刚直,家于长安,行不苟合,义不取容。辟阳侯行不正,(案:辟阳侯,审食其也。)得幸吕太后。时辟阳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不肯见;及平原君母死,陆生素与平原君善,过之,平原君家贫,未有以发丧,方假贷服具,陆生令平原君发丧。陆生往见辟阳侯贺曰:"平原君母死。"辟阳侯曰:"平原君母死,何乃贺我乎?"陆贾曰:"前日君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义不知君,以其母故。(集解:"张晏曰:'相知当同恤灾危,母在,故义不知君。'"索隐:"案崔浩云:'建以母在,义不以身许人也。'")今其母死,君诚厚送丧,则彼为君死矣。"辟阳侯乃奉百金往税,列侯贵人以辟阳君故往税,凡五百金。(集解:"韦昭曰:'衣服曰税。'税当为襚。"索隐:"案说文:'税,赠终服也。'襚音式芮反,亦音遂。"案:汉书"税"作"裞"。)辟阳侯幸吕太后,人或毁辟阳侯于孝惠帝,孝惠帝大怒,下吏欲诛之;吕太后惭,不可以言,大臣多害辟阳侯行,欲遂诛之。辟阳侯急,因使人欲见平原君。平原君辞曰:"狱急,不敢见君。"乃求见孝惠幸臣闳孺,(原作"闳籍孺",今据索隐说删"籍"字,下同。)说之曰:"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闻;今辟阳侯幸太后而下吏,道路皆言,君谗欲杀之。今日辟阳侯诛,旦日,太后含怒,亦诛君。何不肉袒为辟阳侯言于帝?帝听君出辟阳侯,太后大驩,两主共幸君,君贵富益倍矣。"于是闳孺大恐,从其计,言帝,果出辟阳侯。辟阳侯之囚,欲见平原君,平原君不见辟阳侯,辟阳侯以为倍己,大怒,及其成功出之,乃大惊。吕太后崩,大臣诛诸吕,辟阳侯于诸吕至深,而卒不诛,计画所以全者,皆陆生、平原君之力也。(史记郦生陆贾传,案亦见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是时,汉兵盛食多,项王兵罢食绝,汉遣陆贾说项王请太公,项王弗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许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军皆呼万岁。汉王乃封侯公为平国君,匿弗肯见,曰:"此天下辩士,所居倾国,故号为平国君。"(史记项羽本纪,案又见汉书项羽列传)案:正义引楚汉春秋云:"上欲封之,乃肯见。曰:'此天下之辩士,所居倾国,故号曰平国君。'"此为史记用楚汉春秋之一例也。 及赵高已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沛公以为诈,乃用张良计,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因袭攻武关,破之。又与秦军战于蓝田南,益张疑兵旗帜,诸所过毋得掠卤,秦人,秦军解,因大破之。又战其北,大破之。乘胜遂破之。(史记高祖本纪,案又见汉书高帝纪)梁玉绳曰:"月表、留侯世家及汉书纪传,沛公以秦二世三年八月攻破武关。九月,秦遣将距峣关。张良说沛公,张旗帜为疑兵,使郦生啖秦将以利,秦军懈,因引兵绕峣关,踰蒉山,击破之蓝田关。叙次甚明。此纪不书破武关及踰蒉山事,则武关乃峣关之误,当云:'乃用张良计,益张疑兵旗帜,使郦生往说秦将,啖以利,因袭攻峣关,破之,又与秦军战于蓝田。'而'陆贾'二字似衍文,留侯世家、陆贾传及汉书张、陆两传,荀悦汉纪皆无之,疑此与汉书高纪并妄搀陆贾耳。" 《陆贾新语》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